查看完整版本: 意千重 -【世婚】《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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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9:21 AM

第239章 白頭

    說實在的,當初陸老太爺肯把宋氏趕去老宅,把家中多數人手換掉,一大半家事交由她和陸雲來處理,壓得呂氏再沒抬過頭,這樣的懲戒已是出乎林謹容的意料之外。但她也明白,這世上的事情,自來都是此消彼長,宋氏是不可能永遠在那里住下去的,總有一日會回來。而呂氏有孕,算是又立一功,二房借此機會謀劃宋氏歸來正是時機。

    林謹容看林玉珍的樣子躍躍欲試的,便低聲道︰“這要看祖父的意思。姑母還是消消火,看看再說吧。”

    林玉珍皺了眉頭道︰“這才去半年呢,不夠!怎麼也要叫她再待些時候才放她回來。”

    林謹容曉得她的脾氣,索性不再勸,帶了幾分慵懶,往燻籠上靠了,道︰“那姑母是怎麼打算的?”林玉珍道︰“你去找你祖父,就說你害怕。”

    林謹容垂下眼︰“若是祖父問我怕什麼呢?”

    林玉珍小聲道︰“你什麼都不用說,就說你害怕就是了。他自然會明白。”

    林謹容道︰“祖父不會喜歡我們插手這事兒的。只怕會適得其反,興許他們還就等著我們去說這話呢。”林玉珍一下子挑起眉毛來,威脅地看著林謹容,見林謹容不動不語,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知林謹容這又是下定決心,死活都不會去辦這件事了,于是氣極反笑︰“這可是為了你好,我都替你把主意拿定了,你卻不肯去。隨便你,反正人家回來首先要對付的人可不是我。”林謹容懶得和她爭,也知她不過是拔了牙的老虎,除了嘴里利索外拿自己毫無辦法,便只低著頭不說話。

    林玉珍無法,多般煩亂生起,忍不住道︰“去去去,就沒一個省心的,都是些來收債的。”

    林謹容也就順勢起身,卻見簾子被掀起,陸緘立在門口看過來,與她目光對上,便是溫溫和和的一笑,隨即進來與林玉珍行禮︰“母親安好,兒子回來了。”

    林玉珍尚未收去臉上的煩亂,板著臉道︰“這次回來打算留幾日?”陸緘只在外頭聽見她罵林謹容,卻不知緣由,少不得和和氣氣地道︰“此番回來,總要過了冬至祭了祖才回去的。”又道“先生收到家里送去的冬至禮,十分歡喜,讓我替他向母親道謝。”林玉珍冷著臉道︰“謝我做什麼?又不是我備的禮,要謝也去謝你媳婦兒,是她備的。”

    陸緘見她又在挑刺兒,便不再言語,只回頭看著林謹容笑。經過這半年多,二人不說如膠似漆,卻也和睦。

    看什麼看,兒子也生不出一個來,光看著有什麼用?林玉珍見了這樣兒,由不得沒好氣地道︰“阿容你去安排一桌好菜,晚上咱們娘兒幾個一起用飯,二郎留下來我有話要講。”陸緘忙道︰“請母親恕罪,兒子今晚怕是不能在母親面前盡孝了。

    適才在道上巧巧兒的遇到了知州大人,因著今歲豐收,知州大人十分喜悅,讓兒子去他府里小酌。這是特意回家來與長輩稟告的。”

    林玉珍先前聽說他不在家里吃飯,臉色越發難看,待聽到是得了知州青睞,要去知州府吃飯,不由轉嗔為喜︰“可是為了你弄出的那踏犁、秧馬之事?”陸緘含笑道︰“正是。”這可是掙臉的好事,二房誰能極得上?林玉珍忙不迭地吩咐林謹容︰“還不趕緊去找身好衣裳給二郎換上?”又叮囑陸緘︰“若是人家問你話,你可要盡心回答,別問你三句,你只答一句。”

    林謹容看這樣子是還有許多話要說,便先行告退,自回房去給陸緘準備見客衣裳。須臾,熱湯備下,衣裳鞋襪諸事備齊,陸緘也正好掀簾進來,先把手里拿著的披風遞到桂圓手里,目光只在丫頭們臉上一轉,丫頭們就放了手里的活計,悄無聲息地行禮退下。

    林謹容忙擰了熱帕子遞過去︰“天要黑了,緊著些。”陸緘接了帕子擦了兩把,見她還要去忙,便將她的手給捉住,拉她入懷道︰“莫急,你我都還年輕。”

    林謹容就知林玉珍適才留他,只怕主要說的就是子嗣的事情,便輕輕一笑︰“先換衣服罷。”“也不急在這片刻之間。”陸緘拉她在榻上坐下,低聲道︰“就是為了這個罵你?”

    林謹容笑笑︰“也不全是。

    她要我去找祖父,攔著不讓二嬸娘回來。我不肯去,她有些生氣,還有之前也為了阿雲的。親事……遂把經過簡要說了一遍。

    陸緘聽完,道︰“你是對的,根本不必去找。祖父絕不會答應讓她回來的。”林謹容就笑︰“你又知道?”

    陸緘笑笑︰“小處我可能沒你細致,大處我卻是能把握的。”一面說,一面褪了衣裳︰“給七妹的賀儀都準備好了罷?你們是否明日就要過去的?”林謹容忙替他整理外袍︰“是,明日一早就要過去。晚上的飯也要留在那邊吃的。你是要在家里吃,還是要過去?”

    “明晚吳襄做東,邀了幾個好友去五丈樓相聚,我必須得去。”陸緘的語氣十分平淡。

    林謹容抬頭看著他一笑︰“是為什麼?要備賀禮麼?”陸緘一口回絕︰“不用。”為他自己的生日辦的宴會當然不用備禮。他小時候是過生日的,每年到這個時候,涂氏總要給他做新衣裳,還要給他做一碗長壽面。可自從他成了長房的嗣子,去了江南後,就不再有人記得他的生日。後來回了平洲,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記得,便會送他一些金玉之物,長壽面也是有的,但那一日,涂氏必然是熱淚盈眶的,所以那面吃起來,十分敗人胃口。他不想直接和林謹容說,但卻希望林謹容知道,並有所表示,他固執地認為,倘若她知道並有所表示,那就說明她心里有他。

    林謹容靜默片刻,道︰“你瞅瞅這身衣服可還滿意?”

    陸緘這才注意到,他身上這件袍子是新做的,石青色的素錦,銀鼠皮的里子,舒舒展展,暖暖和和,沒一處不合身。“是你做的?”他垂眸看著只到他下巴高,專心替他系錦囊的林謹容。她臉上的肌膚細瓷如玉,散發著柔潤的光澤,眼神安靜專注,紅潤的嘴角因為專注而微微張著,好似一個剛剛成熟的菱角。

    林謹容垂著眼道︰“還有這根腰帶和這個錦囊。襪子也是。”她已經習慣于把她做的事情一一擺l 給他看,並希望能夠得到更多更高價值的回報。

    錦囊配s 雅致,腳下的襪子是厚實的氈襪,十分適合暖和。陸緘的嘴角不由輕輕彎了起來,他不由回想起新婚初期的林謹容,那時候她的神情不似現在這樣寧靜溫和,更多的是茫然。看著此刻的她,他多少有些成就感,為他如今的順意,也為林謹容如今的模樣,他伸出手,輕輕摟住林謹容的腰。

    林謹容靈巧的手指頓了頓,抬頭看著他輕輕一笑,卻見他專注地看著自己,一手托住了她的後頸,俯身下來,溫熱的氣息瞬間吹得她的肌膚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不等她開口,他已經封住了她的嘴,猶如美味一般的細細品嘗。

    陸緘聽見自己的心在劇烈的跳動,他覺著他好似又回到了新婚那一日的緊張和不安中。

    他幾乎是拼了命地摟緊懷里的林謹容,盡力讓她貼近他。她的唇瓣帶著緋徊花的芬芳,又有泉水似的清甜,她的呼吸好似是最輕最輕的羽毛,撫得他心煩意亂,他松開了她微腫的唇瓣,又輕輕咬在她的頸窩里。察覺到她戰栗了一下,他立時恨不得將她揉進去才好。

    良久,他方松了手,在她耳邊低聲耳語︰“阿容,我想你了。”

    他這次去了半個多月,回來最想先看到的人就是她。他十分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變化,已經和新婚初期不一樣,他想他和她真的能白頭偕老。

    冬天黑得早,此時屋里已經陷入昏暗之中,陸緘看不到林謹容的神色,只看到她低垂著眸子,聽到她的呼吸輕輕淺淺的,她的手還抓在他的腰帶上。他也不著急,就一直看著她,等著她回答。

    林謹容一直沒有說話,許久,在他的耐心幾乎要殆盡,滿心的喜悅即將平復的時候,他方聽到她含糊不清地從牙齒縫里擠出幾個字來︰“我………也是。”

    “阿容……我很開心。”陸緘把頭埋在她的頸鼻里一動不動,林謹容溫和地輕輕推他︰“天黑了,你要遲了,休要喝醉。”“我理會得。”陸緘方放了手,心滿意足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我去了。”

    林謹容淺淺一笑,命人進來掌燈,取了他的披風給他披上,送他至院門前,眼看他走得不見了影蹤,方才又回到房里,坐在燈下沉思。

    荔枝進來,悄悄打量著她的神色,小聲道︰“奶奶,您應該高興才是,何故煩憂?”林謹容一笑︰“我是在想,如何去大姑娘那里做這個說客。”就快了,那一年,陸緘就是在這個冬天,與她翻的臉。!。



第240章 孝道

    奴婢正要與您說這事兒呢,適才方嬤嬤過來,說太太讓她來提醒您,讓您休要忘了此事。”荔枝少不得與林謹容出主意︰“今日正好備的好酒好菜,奶奶不妨去請大姑娘過來一聚。她若是願來呢,便相機而行︰她若不願來,也可以在太太面前交差了。”

    林謹容遂收了心思︰“說得是,你親自去請。”按她的猜測,陸雲心高氣傲,必是不肯為了這種事情示弱的。哪怕就是再不想來,也會裝作沒事兒似的來吃這頓飯。她呢,也不必什麼苦勸,只是把林玉珍的話帶到即可。

    荔枝自領命去請陸雲不提。少傾,喜滋滋地回來道︰“奶奶,大姑娘說她換身衣裳就來。”

    林謹容便吩咐桂圓等人設下席面,溫起酒來,專待陸雲前來。不多時,陸雲卷著一股子寒氣進來,臉上早已沒了初時的那種悶悶不樂的樣子,看著容光煥發的。

    林謹容拿眼瞧去,但見她著了一身八成新的海棠紅梅花紋錦小綿襖,銀狐皮瓖邊,下頭系了一條象牙白的裙子,發上簪著陸老太太賞的事事如意簪,嘴上還抹了一層淡粉色的口脂,容色嬌艷清新,顯見是精心裝扮過的。便知自己先前的猜測不錯,于是笑吟吟地迎了上去,領她在榻上坐下,笑道︰“平日里總是忙,早就有心邀妹妹過來一敘,總無機會。”

    二人平日里不過是面子情,似這般親近是極少的機會,陸雲心知肚明林謹容為何尋她,卻也裝作不知的樣子,笑道︰“承嫂嫂的情,改日我再回請嫂嫂。我哥哥呢?聽說回來了,怎地不見他?”

    林謹容笑著給她斟了一杯酒︰“為著踏犁、秧馬之事,被知州府請過去敘話了。”“那是好事。”陸雲舉杯與她相踫,搶著道︰“第一杯,祝哥哥能心想事成,壯志得酬。”姑嫂二人飲了,林謹容正要與陸雲斟酒,陸雲又搶先拿起壺來與她斟酒,巧笑嫣然︰“第二杯,就祝嫂嫂早日生個白胖可愛的小佷子。”

    林謹容一笑,飲了那酒,陸雲夾了一箸肥美的羊肉,關心地道︰“母親沒有為難你吧?我才聽說大嫂那事,就勸過了她,怎奈她是聽不進去。那時我想留在那里,可是這種事我一個姑娘家實在不好多言。”荔枝在一旁張羅上菜,聽到這里不由微微皺眉,這大姑娘是故意來給林謹容添堵的吧?明知大家都盯著林謹容的肚子,好心請她過來吃飯開導她,她卻每句都不離這個話題,是不是提醒林謹容,你自己的事兒都沒弄好,休要多管閑事呢?于是看著陸雲那故意裝出來的關心體貼就覺著格外不順眼,覺得這滿桌子的好酒好菜都浪費了,若是喂狗還記得搖個尾巴示個好呢。

    林謹容卻是笑容如常︰“婆母自來口利心軟,你不說我也知道。

    我還擔心她讓你傷心了呢。”一句話,就把矛頭轉向了陸雲的親事上。

    本來她不一定提這事兒,但既然陸雲要刺她,她當然要把該說的都說了,省得白白受這一刺。

    陸雲含著那塊羊肉就有些食不下咽,將手里的筷子放在了桌上,臉色就冷了下來。

    林謹容仿似不曾看到她的神色,徑自給她滿了酒,又給自家滿上,自顧自飲了,道︰“姑母要我勸你,可我想著,你自來是有主意的人,從來都最懂道理,最懂孝道,哪里需要我勸呢。”

    陸雲盯著面前那杯酒看了一會兒,抬起眼來看著林謹容,語氣尖刻地道︰“嫂嫂,當年你就是為了孝道罷?”荔枝的臉色都變了,從前林謹容抗婚一事大家都有意識地掩著不提,只怕說出來就是傷了林謹容和陸緘之間的情分。陸雲這樣說,簡直就是挑釁了。簡兒擔憂地悄悄扯了扯陸雲的衣袖,陸雲恍若未聞,緊緊盯著林謹容,靜待她回答。

    林謹容又給自家滿了一杯,淡淡地道︰“往事不提也可。不過長輩的話終究是要聽的,婆母終究是心疼你。你看我現在不也過得好好兒的?”“那人哪里極得我二哥半分?”陸雲咬著牙站起身來,張口還想說什麼,大的是覺著影響自個兒平日里端淑溫雅的形象,便又住了。,淡淡地道︰“我飽了。嫂嫂慢用。”言罷轉身就走。

    簡兒留在後頭,面紅耳赤地對著林謹容行了個禮,小聲道︰“二奶奶,您不要和我們姑娘計較,她心里……”“簡兒?”陸雲在外頭拔高聲音喝了一聲。

    “來啦。”簡兒猶如驚弓之鳥,飛快地朝林謹容又行了個禮,匆匆忙忙出去了。

    林謹容淡淡地吩咐桂圓︰“稱打了燈籠送姑娘回去。”

    桂圓忙應了,飛快點起燈籠追了上去。

    荔枝不忿︰“大姑娘這性子越發尖酸了,看著似是最體貼人不過,其實哪里又真是如此?不過都是顧著自個兒罷了。

    肯勸她還是為她好,否則誰又會去討這個嫌……”“咱們不說她。”林謹容微笑著指了指對面的位子︰“重新取套碗筷,陪我吃一點。吃完以後,我還要再過太太那邊去一趟。”姿態總要做足,省得說她這個當嫂子的不關心小姑子。

    荔枝果然自取了一套碗筷偏著身子坐下來,林謹容與她倒了一杯酒,舉杯敬她︰“這些年辛苦你了,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荔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恭恭敬敬地站起來︰“這是奴婢的本分。”林謹容示意她坐下︰“今年莊子里大豐收,茶肆和鋪子的生意也極不錯,我今日同三爺說了,請他幫你打套銀頭面,上面想瓖嵌點東西,你喜歡珍珠,還是寶石?”荔枝惶恐不安︰“奶奶,您可是要…?”這就像是在替她準備嫁妝一般的,可是要打發她出去了?

    林謹容笑道︰“我要什麼?”

    荔枝眼圈微紅︰“奴婢不想離開您。”當年她問荔枝,荔枝也是如此回答,但彼時她處境艱難,就算是心里想,也不能替荔枝配個滿意的,多少也有些離不開荔枝,倚仗荔枝。但今日,她卻可以給荔枝更好的,她不會再讓荔枝如同前世一般,血淋淋的,孤單單的死在江邊。林謹容沉默片刻,低聲道︰“我過了年就是十八,你就是二十,年歲不小了。”

    荔枝垂眸想了一回,擦了擦眼角︰“奶奶是需要外頭的人手了吧?您是主,奴是奴,您安排就好,奴婢都聽您的。”荔枝自來恪守本分,故意說這樣的話激她,那是真沒想過出嫁的事情。荔枝還是那個荔枝,固然變得能干精明了,心卻從沒有變過,

    林謹容心中寬慰,也不忍責她,溫言道︰“你明知不是這樣,我只是希望你好而已。真心實意待我好的人,我總希望能盡力對他們好的。”荔枝紅著眼倔強地道︰“既然奶奶是想要奴婢好,那奴婢就告訴奶奶,奴婢就想守著您。什麼勞什子破男人,奴婢看不上,也沒想過。”林謹容不由笑了︰“說傻話,你真心想陪我一輩子,我又如何忍心看你虛度光陰,將來年老孤苦?你不用管這事兒,我必會叫你後半生過得安穩踏實。來,吃菜,都涼了。”帶了幾分俏皮道︰“你二爺那個鋪子里有好珠子,我便給你瓖上珠子罷。好替我省點錢。”

    荔枝勉強一笑,扒拉了幾下筷子,實是吃不下去。林謹容就給她夾了幾塊好羊肉︰“可是不好吃?看看外頭櫻桃和豆兒都讒得吞口水了。”荔枝勉強笑了笑,還是不動筷子,林謹容無奈,只得道︰“罷了,都撤下去,將菜熱一熱,你們幾個吃罷。另外給我煮碗面來。”

    荔枝忙去了。少傾,桂圓打起簾子進來,小心翼翼地上前將一只荷包遞到林謹容面前,小聲道︰“奶奶,大姑娘賞的。里頭是一百個錢。”林謹容瞥了一眼,道︰“既是賞你的,便是你的。”

    桂圓依言收了,又道︰“大姑娘又問,芳竹是否還和從前一樣的經常在您跟前伺候,奴婢回答,經常在您跟前伺候的是我們幾個,芳竹常跑的是外院。大姑娘略靜了一靜,又問奴婢和荔枝多少歲了,咱們院里可要進小丫頭。奴婢說,不曾聽奶奶提過。”“你做得很好。下次若是再有人問,你就說,我打算選兩個小丫頭進來伺候。”林徑容親切一笑“她們幾個正吃好吃的,你快去,去晚了就沒了。”桂圓得了她的笑臉和誇獎,興沖沖地屈膝行禮告退。

    林謹容略坐片刻,算著丫頭們吃好了,便叫人跟了她去見林玉珍。

    林玉珍還沒睡,歪在燻籠邊發呆,見她進來,忙坐起身來,滿是希翼地道︰“如何?”

    林謹容輕輕嘆了口氣︰“才說了兩句,就扔了筷子走啦。我怕婆婆掛心,先過來同您說一聲。”林玉珍怔了片刻,用力捶了胸口兩下,眼淚流了出來︰“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生了這麼個冤家!”

    林謹容勸道︰“也許她過了今日就想通了也不一定。”林玉珍流了一會兒淚,猛地站起,一迭聲地命人給她穿衣︰“待我去同她說,她去也得奔,不去也得去,難道真要你祖父和公爹動了怒,半點體面全無,她才歡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9:23 AM

本帖最後由 熊大嬸 於 2012-10-4 09:28 AM 編輯

第241章 命好

    長壽在知州府的門房里一邊等候陸緘,一邊笑吟吟地同門子說笑湊趣兒︰“我家二爺來前,丁囑我,可不能小看這門房里的人。能在這門房里當差的都不是一般人,眼力見兒,聰明才智一樣不能少。我那時想,不就和我們家門房一樣的麼?只比尋常人機靈忠心些罷了。見著大哥才知我家二爺的吩咐是對的,這知州府哪里比得尋常人家?一般人哪里干得了這差事?”

    “果然是舉子老爺身邊的人,就是會說話。”那門子給他奉承得眉開眼笑的,一邊將炭盆捅得更燃了些,一邊又洗了茶壺另外泡茶︰“這可是我家大人賞的好茶,一般人我不給他喝。”其實也就是府里處置的陳茶。

    長壽跟著陸緘多年,陸緘是個隨和的性子,可沒苛待過他,一嘗就知道是什麼茶,卻不說破,笑道︰“就和當年我跟著我家老爺在任上時僥幸分得的那貢茶一樣的好。”陸緘的性子沉默,陸老太爺早有吩咐,讓他出門要多長只眼楮,多長個耳朵,盡量和人家下人把關系搞好。這知州府的門子可不是一般人當的,少不得要仔細奉承好。

    門子早知陸建新同樣任著知州的,少不得又轉過去奉承,說知州老爺如何誇贊陸緘少年有為,如何器重雲雲。二人正說得歡喜,就見里頭出來個小廝,沖著長壽道︰“小哥,陸二爺要出來了,讓你去牽馬呢。”

    長壽忙謝過了好聲好氣與那門子道別,說好改日請那門子喝茶,方去牽馬出來,在門外背著寒風縮著脖子等陸緘出來。

    片刻後陸緘腳步輕快地走了出來,長壽就著門口的燈光看過去,見他臉頰有些紅,眼楮也比往日亮,似是喝得比往日里都多,不由擔心地道︰“二爺還騎得馬麼?”

    陸緘道︰“主人勸得急了些,比往日都多喝了點。但還不礙事騎得馬,走慢一些兒就是了。”又問︰“你沒吃吧?”

    長壽笑道︰“回去讓廚房熱點冷飯就好。”

    陸緘心情好,輕輕一磕馬腹,引馬向西︰“走,去晚市爺買羊飯與你吃。

    長壽喜不自禁,唱了個喏,跑上前去與陸緘牽著馬朝著城西的箱子街晚市行去。雖然寒風凜冽,此處卻是熱鬧非凡,無數個賣吃食和日用雜貨的攤子在道旁順次排開,熱氣騰騰,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陸緘對這個地方不熟,便將鞭稍輕輕戳了戳長壽︰“你自個兒瞧去哪家,挑家好些兒的,別怕花錢。”

    主子給體面,長壽當然要湊興,便挑了有名的鐘家羊飯先叫店家拾掇了一張干淨的桌子出來,尋個背風的地兒放了,將袖子擦了凳子,引陸緘坐下,去請店家替他熬碗醒酒湯來。

    陸緘才剛坐下就被人在背後輕輕拍了拍肩膀,回頭看去,卻是陸績穿著件淺紫色的緞子綿袍發上綰著根明晃晃的金簪,站在他身後笑︰“我只當是看錯人了心想二哥怎會來這種地方,只看著實在是像,硬著頭皮上來瞧,果然是。”一邊說,一邊與他身後的三個華服男子介紹︰“這是我族兄陸緘。”

    那幾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陸緘一番,其中一個穿金戴銀,生恐人家識不得他有錢的魚泡眼噴著酒氣湊上前來,斜眼瞟著陸緘的臉行禮道︰“這位兄台真好人才!”

    陸緘見陸績是喝了酒的,這幾個朋友的舉止也輕浮無禮,便有幾分不喜了,有心不理,但又念著上次與陸績鬧得十分不快,如今他笑嘻嘻地迎上來,冷臉不理實在不妥,便淡淡地側身讓了一讓,只當不曾見到他這幾個朋友罷了。

    陸績招呼他那幾個朋友在四周坐下,他自己與陸緘坐了一桌,殷勤與陸緘倒了一盅茶水,笑道︰“小弟上次聽了二哥的話,另外尋了個營生,替外地來的客商跑跑腿兒,做個中人賺點錢補貼家用,如今也算過得。他們都是外地來做生意的客商,這不,剛談妥了一筆生意,大家伙兒出來逛逛。看到哥哥在此,特意過來見禮的。”

    那金魚眼在鄰桌側身過來,笑眯眯地看導陸緘︰“看這位兄台的樣子是位讀書人吧?端的好生俊秀。”

    陸緘見他神色猥瑣,一而再,再而三地贊自己好相貌,不由勃然大怒。陸績見狀,匆忙攔在頭里正色道︰“萬兄,我這位哥哥可是正兒八經的舉子,將來要考進士的,我大伯父如今正在虔州任的知州。”

    那金魚眼頓時收了輕浮色,站起來重新與陸緘見禮︰“我有眼不識泰山,多有怠慢,還請兄台莫要見怪。”

    陸績見他這般看重陸緘,由來露出幾分得意,笑道︰“二哥,他們也有做香藥生意的,我嫂子不是有個香藥鋪子麼?正好可以”

    陸緘之前的氣還未消,又聽他在這幾個人面前提起林謹容來,不由更是生了十分惱意,打斷他的話道!”那鋪子自有人料理,我從不插手。”便要叫長壽結賬走人。

    陸績察言辨色,看出他不悅,便笑了一笑,作了一揖︰“我們還有事,就不打擾二哥清淨了。”話不投機半句多,陸緘虛虛一揖︰“慢行。”

    那幾人出去,金魚眼扯著陸績到一旁,小聲道︰“這樣的人物將來必是有出息的,我有心要結交他,怎奈怕他惱我看不起我,你去替我安排安排,我請你們去杏花樓吃酒耍樂,再請金奴兒來陪他吃酒。”陸績臉上露出幾分為難之意來︰“他可與我不同,有名的才子,家中富足,官宦人家,家教嚴謹,清高得緊。我可不敢和他說。”

    “我是真心結交,沒有半點不敬之意。”那金魚眼伸手朝他比了五個指頭︰“名士風流,男人哪有不喜歡漂亮女子,不喜歡狎妓的?

    只他年輕,臉皮薄了點而已,勸勸拖拖就成。你若是辦成此事,我便給你這個數。”

    陸績心動,卻還是搖搖頭︰“不成的。你剛才那般看他,他已經動了怒。”

    金魚眼急了︰“我可以給他賠禮啊。我是什麼人,他是什麼人,我哪里還敢對他存有半分不敬之心?”

    陸績拿捏夠了,方道︰“天下舉子這般多,你同故偏要結交他?你老實和我說,到底圖的哪般?”

    金魚眼看這樣子是不說他就不會動,只得小聲道︰“我是虔州人啊。他家老大人在那里任職,背靠大樹好乘涼,知道不?”

    陸績伸手要錢︰“先把錢會了又再說。省得我白白挨了他的罵,你又不給錢。

    金魚眼白了他一眼,從荷包裡摸了塊銀子出來塞進他手里,將他猛地一推︰“快去!請不來我可要拿回來。”陸績正子正色,又理了理衣裳,行到陸緘身旁,深深一揖︰“二哥。”陸緘正捧著醒酒湯喝,見他又回來了,不由皺起眉頭︰“你還有事?”

    陸績少不得涎著臉賠笑道︰“我那幾位朋友景仰二哥的才名,有心想結交于你,托我過來求個情,請二哥賞個臉,前去杏花樓飲酒一敘。上次吳二爺不是說要請金奴兒來陪酒的麼?今日就請她來作陪。”陸緘回頭,但見金魚眼在那里朝他討好地笑,心中一陣厭惡,不假辭色地道︰“我出來太久,怕家中長輩惦記,這便要回去了。”

    長壽見狀,也不吃了,忙扔了些錢在桌上,招呼店家過來收拾,起身去牽馬。才剛踫著了馬韁,陸績就撲過來,緊緊拉住了韁繩,趕他走︰“去去,小兔崽子,我還有話要同你家二爺說,你湊什麼熱鬧?”長壽不是仗勢欺人的豪奴,卻也知道聽自家主人的話,也不說話,板著臉去和陸績搶韁繩。陸績用力撞了他兩撞,將他撞開去,借著酒意死皮賴臉地望著陸緘揚聲道︰“我的哥哥,你莫要這般不近人情,誰出門不結交幾個朋友的?你似這般不給人臉面,難不成你就有臉面了?我雖然是個窮小子,但也懂得服人尊敬。”周圍吃飯的客人便都回頭來看陸緘,陸緘好生煩躁,討厭極了這族弟,陰著臉上前,站在陸績面前冷聲道︰“松開!”

    陸績扯著不放,還在笑︰“二哥莫非還是在惱我上次那事?論起來,不近人情的一直是你呢。”

    陸緘冷冷地道︰“我就不近人情怎麼了?你放是不放?”

    長壽猛撲過來,使勁從陸績手里奪韁繩。陸績也惱了,狠狠將韁繩一扔,望著陸緘道︰“罷了,我知道了,二哥是正人君子,瞧不起我這種碌碌無為的小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我給你賠禮啦!”一邊說,一邊對著陸緘一揖到底。又起身罵周圍眾人︰“看什麼看?沒看到過給人賠禮的?”

    陸緘心中惱恨之至,一言不發,翻身上馬,揚鞭而去,長壽趕緊跟上。

    金魚眼走過來,朝陸績伸手,陸績幕他罵了一聲︰“害得爺爺丟盡了臉面,你還要怎地?”

    金魚眼大怒,陸績冷笑︰“怎麼著,你是要惹我?”

    那二人忙扯住金魚眼︰“罷了,罷了,他也挺沒臉的。”

    陸績目送陸緘主僕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什麼玩意兒,不過就是命比小爺好而已!”!。



第242章 溫和

    冬夜里的星空格外高遠,星星也比平日里看著更明晰。林謹容裹緊了披風,仰著臉辨認天上的星宿,耳朵卻沒有放過陸雲屋里的動靜。

    林玉珍來訓誡陸雲,她這個長嫂不得不跟著來相勸,只到了陸雲的院子里,她卻又多了個心眼,不願進去惹人嫌,便與林玉珍道︰“兒媳就在這外頭候著,只怕有我在場,阿雲臉皮薄,反而不好。婆婆好生與她說”好聽話她也會說的,逼到現在更是比從前會說。

    林玉珍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便自個兒進了陸雲的屋子。

    陸雲在她跟前終究是與在常人面前不同,不多會兒母女二人就吵了起來,陸雲放聲大哭,林玉珍卻是毫不讓步。方嬤嬤出來,小聲道︰“二奶奶,您是不是去勸勸?這樣誰也不讓誰,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林謹容道︰“我這會兒進去才要壞事,母女間哪里會有仇,先看看又再說。”話音未落,果然見里頭是又哭起來了,只這次是母女二人一起哭。

    方嬤嬤就先進去瞧狀況,林謹容則繼續站在外頭聽著。等她把認識的星宿都認了個遍後,里頭也不哭了,安安靜靜的,只偶爾聽到一聲林玉珍的說話聲,陸雲的抽泣聲。林謹容就曉得這母女二人是講和了,于是讓櫻桃去和方嬤嬤說了一聲,自個兒先回了房。

    才剛把身上的寒氣去了,就聽院門輕響,門外丫頭婆子們一連串的問好聲,緊接著陸緘怒氣沖沖地走進來。林謹容只當他在知州府受了氣,忙起身去給他解披風,詢道︰“這是怎麼了?”

    陸緘緊緊抿著嘴,沉著臉一言不發。蹬了靴子,換了家常的棉鞋後在燻籠邊坐下來,低著頭給自家倒了一杯熱茶,喝了大半杯方才道︰“惡心死我了。”

    林謹容把化換下來的衣物交給桂圓收拾,走到他身邊給他續上茶,在一旁坐下來,靜等他敘述,陸緘卻又不說。林謹容便吩咐桂圓︰“去給二爺備一碗醒酒湯送來。”

    桂圓應聲退下,陸緘握緊了茶杯,半天才道︰“日後你若是見到陸績此人,遠遠繞開了走,莫給他臉,話都不要與他說,更不要可憐他。”被人生了那種齷齪心思,他是怎麼也不肯和自家的妻子說的。

    林謹容聽這話,倒像是陸績怎麼得罪他了,便道︰“我還以為你是在知州府上吃了氣。原來是陸績得罪了你。”

    陸緘悶悶不樂地道︰“知州大人特意邀我過去,又怎會給我氣受?

    我又不是那起輕浮不懂禮之人。”暗里卻下了決心,要與陸老太爺說,日後再不要這陸績上門。都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休要讓這陸績帶壞了家里其他兄弟。

    林謹容卻是好奇得很,這陸緘生性謹慎,不是愛惹事生非的人,他上次為了她的莊子與陸績生了不快,她是知道的,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他越不說,她越想知道,只是知道陸緘的嘴好似蚌殼,她懶得花那個精力去撬,索性借口出去分派丫頭們做事,叫過荔枝吩咐了幾句。

    須臾,醒酒湯到了,林謹容看著陸緘喝了,安排他盥洗休憩。待到她收拾完畢,上了床,才發現陸緘還睜著眼看著帳頂一動不動,只好忍住困意道︰“敏行還不困麼?”

    陸緘側過身來看著她,將手伸過去,手指輕輕一拉,她的褻衣衣帶立時松開,露出里頭翠綠繡鸚鵡的抹胸和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膚來。酒是色媒人,他這個年紀,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又空了半個多月,眼看嬌妻如花在側,又如何忍得住?

    眼見他的眼神迷離起來,一雙眼楮越發流光溢彩,奪人心魄,林謹容吸了一口氣,混和而堅定地將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柔聲道︰“敏行,你今日酒比往日飲得都要多,又與人置氣,還吹了涼風,身子要緊。”

    枵腹宜讀書,醉飽宜獨寢。這是養生要訣,卻是沒什麼好質疑的。陸緘戀戀不舍地收回手,只安安靜靜地看著林謹容。林謹容被他看得有幾分不自在,輕輕笑了笑,起身吹滅了燈。再躺下,陸緘卻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引向他懷里。

    聽到他呼吸仍是有些急促,林謹容屏著呼吸一動也不敢動,慢慢地聽得他的呼吸漸漸平緩,似是睡去了,她方收回手,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將近五更時分,天色越發暗沉。陸緘醒來,聽著身邊輕淺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心里就是一軟一暖,再聞到熟悉的暖香味兒,就有些心猿意馬,輕輕挨過去,將手放在林謹容的腰上,將她摟緊了,一邊啄著她的後頸,一邊去尋她的衣帶。

    剛解開一股衣帶,指尖才觸到一點溫軟,就聽林謹容含含糊糊地道︰“做什麼?莫吵,好累。”好似是疲累到了極點的樣子將近冬至,家里人多事多,大半雜事全靠她撐著,她的確也夠累的。陸緘猶豫了一下,就停了下來,卻也不收回手,緊緊貼著林謹容,在她身上蹭了幾下,又在她肩頭上輕輕摸了摸,安安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林謹容睜開眼,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暗,默默計算著。多虧有了水老先生這樣的婦科聖手可是她的運氣又能好到什麼時候?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她由不得的想起那個從未忘懷,卻從來不肯輕易想起的小人兒,心里一陣酸軟,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默然閉上了眼楮。

    次日清晨,林謹容與陸緘照例早早起身前往林玉珍房里請安問候,林玉珍容s 有些憔悴,特別是一雙眼楮頗為紅腫,徹底顯了老態,陸緘見狀,雖知是為了陸雲之事,也少不得上前問候。

    林玉珍正好借機發作︰“阿容沒和你說麼?你這個做兄長的,也不關心妹子的終身大事。你口口聲聲說讓我們放心,你看看你做了什麼能讓我們放心的?這樣的大事,不見你操心,更不見你去開導,你敢說你不知道?難道阿容沒和你說?”

    陸緘默然無語。他之前不是沒放在心上,也曾在同窗中看過年貌相當,品學兼優之人,奈何才一開口,林玉珍不是嫌這個就是嫌那個,總之就是瞧不上,不放心。他自知身份尷尬,永不得信任。再加上頭還有祖父母、父母都在,輪不上他來操這個心,雖是兄妹,有些話也尷尬,于是便淡了這個念頭。昨日更是來去匆匆,顧不上陸雲那里了。

    但仔細想來,他是覺著有些對不住陸雲,故而只能沉默不語。

    林玉珍又念叨了兩句,見他不言語,也就沒了興致,摔摔打打地將妝盒里的各樣首飾挑剔了一遍,方才選定了做客要戴的首飾,帶了三分火氣問陸緘︰“你今日可要陪我們過去?”陸緘道︰“要過去的,但只怕不能久留。將近冬至,祖父吩咐陪他去幾家鋪子里走走,給掌櫃、管事們散發一下節禮,中午請他們吃飯,晚上是一位同窗要離開平洲,大家湊份子給他戧行。”林玉珍若是知道他又是去與吳襄等人匯合,定然要怒,所以他並不把話說明白了。

    同窗之間的人情來往格外重要,誰知道將來誰是否能有大成,什麼時候就又求得上?林玉珍這方面的見識還是有的,當下也不再多說,只板著臉問丫頭芳齡︰“去看看大姑娘為何還不來?”想了想,生恐陸雲裝病不來,便又,丁囑林謹容︰“阿容你也去看看,她昨日答應我今日與我們一道去的,怕是臨時又改了主意。”

    陸緘就道︰“我也去罷。”

    林玉珍揚了揚下巴,沒表示反對。這才要去呢,就聽方嬤嬤在外頭驚喜地道︰“姑娘,就等您一起用早飯呢。”

    簾子打起,精心修飾過的陸雲精神抖擻的走進來,臉上帶了些冷s 和傲氣,淡淡地上前與他三人行禮問候。林玉珍見她這模樣是要出門的打扮,遂把那顆心放下,打起精神命人擺早飯。

    趁著林謹容去布置早飯,陸雲溫柔地問起陸緘︰“哥哥昨夜前去知州府,一切都還安好?”如今這知州姓劉,卻不是當年的那位,剛上任不過一年多,家眷杜氏出身京中名門,有些小清高,與林玉珍只在年節下來往過一兩次。故而得了這知州主動邀約陸緘過府敘話,也是好事一樁。

    林玉珍心里記掛著陸雲的婚事,竟然忘了這茬,此時聽女兒問起,方才想起來︰“你昨夜回來後也不過來與我說說,今日早上見了,我不問你,你竟就不說……”

    她近來也不知是否因為獨居太久的緣故,脾氣格外暴躁,每次得到陸建新那邊的消息,就要暴躁一段日子。總是橫挑鼻半豎挑眼地挑人毛刺,陸雲有時候都有些忍受不住,這會兒卻要看向陸緘,看他是個什麼神態。

    陸緘不溫不火地道︰“請母親恕罪,是兒子疏忽了。昨夜飲酒有些過量,回來本已晚了,聽說母親已經歇了,便沒過來請安。知州大人也沒說什麼,就是勉勵了幾句,又問了一下父親和家里的情況。”若是從前,陸緘必然只是言簡意垓幾個字便算答了這問題,今日竟肯認認真真解釋給林玉珍聽,陸雲由不得的認真打量陸緘,卻只看到,他的目光不時落在忙碌的林謹容身上,溫和又平靜,竟然是從前很少看到的神色。陸雲垂下眼,默默看著手間帕子上繡的那朵凌霄花發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9:30 AM

第243章 悲憤

    林謹容如今管著陸府絕大部分事情,不似從前那般想出門就能出得門,總要先把管事婆子們叫到一處,先緊著要緊的事兒安置了,方能脫得身。

    她這里才把手里的事兒安置妥當,就見廚房的管事婆子蹴了進來,笑眯眯地請安︰“奴婢王安家的給二奶奶請安。”除非是有要事必須大家一起商議,否則林謹容和呂氏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管各的事兒。故而,這王安家的突然跑到這里來,眾人便都帶了幾分好奇。林謹容心里卻是有數的,面上也不顯,

    含笑道︰“有什麼事兒?”

    王安家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安︰“二奶奶容稟,乃是府里今日的伙食不知該怎麼安排。往日都是大奶奶安排定奪,如今她害喜厲害,早上就沒能起來,奴婢在院子里等了許久,素心姑娘出來說,大奶奶實在無暇他顧,讓奴婢來請二奶奶定奪示下。

    林謹容捧起茶盞輕輕啜了一口。這呂氏來者不善,子嗣最重,她要養胎,自己幫忙打理家事也是應當的。但呂氏這個態度,實在是令人尋味。一不去和長輩說,請長輩安排︰二不親自和她說,又或是讓身邊親近體面的丫頭婆子來告一聲罪,這般拿大實在是有些炫耀和為難人的意思在里面。

    但還輕易拒絕不得,她若是丟手不管,這府里的伙食立刻就得出問題,最後還要算在她頭上,說她不肯幫忙,故意拿捏,故意看笑話什麼的。說來說去,二房是學精乖了,明明想要宋氏回來,還偏生不肯自己開這個口算計著要她去替他們開這口,要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主動開口。也行,他們盤算了這許久,她便成全了他們。

    林謹容放了茶盞看著王安家的道︰“按理嫂嫂要養胎,我這個做弟媳的幫忙是理所應當,但我從前沒管過廚房,不敢輕易安排,只怕好心幫了倒忙。

    這樣,我領嬤嬤去一趟榮景居,看老太太如何示下。總不能讓家里人不吃飯或者是吃不好飯是不是?”她後面這句話是笑著說的,于是屋子里的管事婆子們都跟著笑︰“那哪兒能?王安家的在這位子上十多年了,要是真的讓府里的人沒有飯吃,那她真就是慫包一個了,看她好意思不好意思。”

    這群人可不是當年宋氏跟前那群人半數以上是林謹容手里提拔上來的,剩下的小半數人還是當初就與宋氏不遠不近,本身是靠著老太爺和老太太、或是大房的人。王安家的自然能聽出其中的敲打意味,便有些不安地笑道︰“那哪兒能?若是平日里,按著慣例就好。但這大節下的,瑣事實在太多,不是奴婢一個人就敢就能做主的。”

    說話間林謹容已然站了起來︰“都散了。”

    王安家的小心翼翼地跟在林謹容身後,林謹容並不避嫌,慢悠悠地和她說著閑話,問起廚房里的一些定例和人事,每一句都直擊要害,王安家的膽戰心驚十分為難,想不回答,又不敢不答,想答吧,卻又不敢說得太清楚。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二房還未落魄,誰說得清她將來要靠誰吃飯?雖則不是十分倚仗,卻也是不敢斷了後路的。

    林謹容就笑︰“怎麼不是想要人幫忙麼?這麼藏著掖著的不舍得說,怎麼幫?”

    林謹容這話太直接全不似其他人那般說一半藏一半,但也正因如此,更讓人受不了。明明是仲冬,王安家的額頭偏生出了一層薄汗,說來也是倒霉,她不想攪進這些破事兒里面去,可身為奴僕,哪里又容許得她?于是王安家的左思右想,低聲道︰“二奶奶,奴婢平日都是聽大奶奶的命令行事,有些地方也是不知道的,怕是會答得不盡不實。”林謹容便不再問話,算是暫時放過了她。

    少傾,到得榮景居,陸老太太剛做完早課,見林謹容領了王安家的進來,不由奇道︰“你們不是要去娘家的麼?我是畏寒動彈不得,不敢去湊這個熱鬧倒也罷了,你們怎地還不去?”

    林謹容就笑著把這事兒說了,陸老太太與沙嬤嬤交換了一下眼色,叫王安家的上前來回話,又吩咐林謹容︰“快去罷,親戚間就是互相撐個臉面,休要去得晚了。你問問你三嬸娘去不去?”

    林謹容笑道︰“三嬸娘不得閑,說過要明日才有空。”涂氏對林家人有種莫名的憤恨,更不願與林玉珍、林謹容一同出現在林家,早就說過她要忙著趕制全家過年用的新衣,忙不過來,要明日正日子才肯出席的。

    陸老太太便嘆了口氣︰“隨她吧。,…

    接下來這事兒要怎麼處理,那就與她半點關系都沒有了。林謹容一點留戀都沒有,笑眯眯地起身告退。通知外院把車趕到只門外候著,使人去請林玉珍和陸雲。陸緘,又叫人回房去拿她的手爐等物。

    須臾,荔枝抱著林謹容出門穿用的披風和備用的衣物出來,將個暖和和的銅手爐放在她手里,小聲道︰“奶奶,問清楚了,是這樣長壽早前還不肯說,奴婢嚇了他兩嚇才說了出來。”

    林謹容一時思緒萬千,低聲吩咐道︰“這種事兒傳出去的確也好聽不到哪里去,日後見著此人,繞遠了走。”如此看來,陸緘與陸績這關系只怕是再好不了的,她努力地回想著,當年陸緘可有和自己提到過陸績,提到過他與陸績之間的姐梧?但她翻來覆去地想,竟然想不到。

    到死她對陸績的印象都只局限于陸績喜歡與二房交往,不時出沒于府里,一直到陸綸死後才不見出入。

    “奶奶,太太和大姑娘出來了。”荔枝見林謹容蹙著眉頭在那里沉思,忙提醒她。林謹容趕緊上前去扶了林玉珍,眼楮掃過陸雲,但見陸雲身邊除了慣常跟著的簡兒以外,還多了另一個大丫頭珠兒和一個三等丫頭蘭兒。三個丫頭俱是如臨大敵一般的,簡兒緊緊扶著陸雲,珠兒和蘭兒大包小裹的,眼楮也是盯著陸雲的。

    就連杯玉珍和方嬤嬤也時不時地偷偷打量著陸雲,一副生怕陸雲中途反悔,或是到了地兒後想不開故意鬧騰,把這事給鬧黃了的樣子。

    反觀陸雲,臉上並看不出任何不同來,只眼里冷冷清清的,帶著幾分不耐煩罷了。

    林玉珍有些緊張,手緊緊掐進林謹容的胳膊里去,壓低了聲音道︰“阿容,你等會兒一定要看好阿雲,若是發現有什麼不對,趕緊穩住她,千萬不能讓她犯傻毀了一生。”

    “知道。”林謹容不由暗嘆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林玉珍再有多少不是,此時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可憐的母親而已。

    一行人走到二門外,陸緘早就在馬車外頭等著了,見她們出來,便趕上前去扶林玉珍上車,與陸雲目光交接處,陸雲的目光一閃,迅速把臉轉到一旁。

    可從未見過這兄妹二人如這般,仿似是陸雲生了陸緘的氣一樣,這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可是又發生了什麼事?林謹容帶了幾分好奇看向陸緘,陸緘卻只是朝她微微一笑就替她們把厚重的車簾子放了下來。

    一路前行,三人各懷心思,都不想講話。陸雲更是陰沉著臉,死死盯著她面前那塊車板壁,恨不得把那車板壁盯出兩個洞來。林玉珍帶了些哀求道︰“阿雲?”

    陸雲撇開臉,淡淡地道︰“你放心,我總不會讓陸、林兩家丟臉就是了。”林玉珍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林謹容勸不得,也不好勸,便只低著頭擺弄手里的手爐。過了約有兩刻鐘的樣子,總算是到了林府。陶氏穿戴一新,在外頭迎著她們,先歡歡喜喜地受了陸緘的禮,打發林慎之引陸緘去見林老太爺,方帶了幾分嗔怪問林玉珍︰“怎地才來?老太太問過好幾次了。”

    林玉珍道︰“阿容如今不比從前,事多,我們要出門都要等她先把家事處理清楚才能出門的,不然就要亂套了。”語氣里帶了幾分不多見的親近。

    陶氏聽出來了,便主動與林玉珍說笑︰“今日雖不是正日子,但早有親朋好友上門來添妝湊熱鬧的,這會兒安樂居里坐得滿滿當當的,好不熱鬧。”林玉珍就和她遞眼s ,有些不情願地小聲道︰“嗯,那個金家是前日就到了的吧?”

    陶氏並不在這種事上為難她,主動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是,被安置在阿音先前住過的院子里頭,這會岫正在安樂居里陪老太太說話呢。一共帶了十多個家奴來,出手還大方,看著也算知禮明事,金太太也是個面善的,金家大奶奶容貌端正,性情也溫和。”

    林玉珍就放了幾分心,回頭去看陸雲,但見陸雲垂著眼,緊緊盯著路,便又暗嘆了一口氣,強打起精神道︰“都來了哪些親眷好友?”陶氏就一一點給她聽︰“羅家的人,族里的長輩、1小姑娘們,城西的王家,城東的蔡家,還有吳家也來了的。”才說到這里,陸雲的臉s 就變了,心里油然生出幾分悲憤之意來。

    她什麼時候也落到給人相看挑剔這個地步了?且不說,還有這麼多的親眷好友在場,特別是吳家的人也在,是都要看她的笑話麼?!。



第244章 失信

    林玉珍聽說有這許多人在,也是有些不自在的。但想著。這又不是挑明了的相看,只不過是趁便而已,也不會讓外人知曉了去,更不懼吳家笑話,于是打起精神,加快步伐,迫不及待想要與這金家婆媳相會,一探究竟。

    陶氏理解林玉珍的心情,便笑嘻嘻地前面引路。走出幾步遠,發現陸雲落在後面,神色陰晴不定,陶氏便要開口相詢,得了林謹容一個眼色,略略一想就有些明白,轉而去與林謹容低聲說話,由她母女二人去折騰。

    林玉珍帶了三分無奈,三分強硬,四分哀求,輕輕喊了一聲︰“阿雲?”她即便就是不如意,即便就是最後不肯,此時也絕不能讓人看了她的笑話。陸雲垂眸立了片刻,瞬間下定決心,抿緊了嘴,傲然提步,跟在眾人身後去了安樂堂。

    安樂堂里一片熱鬧,林老太太兩邊依次坐著前來恭賀的眾親眷好友,老臉上笑得滿是褶子,今年林家連接辦了三樁喜事,每樁都還不錯,叫她怎能不歡喜?多氏穿著件喜慶的棗紅色柑子,滿臉的喜意,來往穿稜于親眷之中,文氏則帶了淺淺淡淡的微笑,帶著幾個丫頭,細心周到地照顧客人。見幾人進來,眾人便都停了說笑,互相見禮問好。

    待到坐定,林謹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坐在羅家大太太下首的金家婆媳。金寡婦約有五十來歲,打扮十分素淨,穿的雨過天青素錦小袖對襟旋襖,青裙子,綰的一窩絲,只插一根金簪,面容清瘦,膚色白到沒有血色,鼻子兩側的紋線很深,嘴角微微下垂,眼神帶了幾分冷厲︰金大奶奶三十左右,打扮稍微比金寡婦華麗耀眼些,容貌清秀,不施脂粉,腰背挺得筆直,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除了不時關注身邊的金寡婦有什麼需求外,基本不見她與周圍的人交談,也不見有任何小動作,低眉順眼的。

    林謹容不由暗嘆,不知陶氏是怎麼看的,說金大奶奶容貌端正,性情溫和這也罷了,說這金寡婦面善,真不知是從哪里看出來的。在她看來,分明就是個性情嚴苛,不喜言笑的老太太。轉念一想,人家守寡多年,辛苦把兩個兒子拉扯成人成才,想來也是個性情堅毅之人,有這個面相也不奇怪,說不定s 底下交往是個軟善性子也不一定。

    正在思慮間,林玉珍已與那金寡婦搭上了話,神態不說謙恭,卻也十分友好。林謹容何曾見過她對一個陌生人如此作態?果然是到了這個地步,不得不低頭。林謹容不由回頭去看陸雲,陸雲坐在那里,舉止端莊,神態淡淡地小聲回答周氏等人的問話,看也不看那金家婆媳一眼。

    林謹容看這樣子便放了心,陸雲自來驕傲,絕對不會當眾做出令自家丟臉的事情來。遂回頭與陶氏、楊氏、吳大奶奶、文氏等人低聲說笑。

    忽見陸雲站起身來︰“二嫂,我們一同去看看七妹。”

    林謹容看過去,正好撞上金寡婦在打量陸雲,從上到下的看,眼楮還直往陸雲的腳上溜,想來是想看陸雲有沒有一雙好腳,那樣子真是來相看的,半點掩藏的意思都沒有。周圍好幾個人已經察覺到了,都帶了幾分意味看過來,是有些難堪。林謹容便與眾人告辭,吳大奶奶就笑︰“去罷,吳菱也在那里的,這丫頭早就念叨著你了。”

    門外燦爛的陽光刺得陸雲想流淚,好容易才拼命忍住了,行至園中人跡稀罕處,責站住低聲道︰“今早二嫂去打理家事,二哥約我去聽雪閣一敘。”

    林謹容見她眉頭微蹙,看上去也著實可憐,便回到︰“他近來有些忙。”便想到此前陸雲之所以不願搭理陸緘,必是為這樁婚事談得不高興。

    陸雲帶了幾分嘲諷︰“是啊,他越來越忙。從前他再忙也會經常找我說說話,近年來卻只是匆匆一見,想多說兩句話都不成。人大了,許多東西都不一樣啦。”不等林謹容答話,她又輕輕笑了︰“但到底,他也是關心我的,只是這金家,不知二嫂見了感覺如何?”

    雖然經歷過一次,但對陸雲這樁婚事,林謹容其實所知不多。那時陸雲定親前後她才知曉這金家,陸雲嫁後她已經萬念俱灰,頗有些不問世事的意思,加之陸雲又是遠嫁,傳訊不便,林玉珍有什麼也不會和她多說,她還真不知道好不好。可她縱不喜歡陸雲,卻也不願在這種事情上說違心話,斟酌再三,坦然道︰“我不知。看著金家太太性情是比較嚴謹的。”

    陸雲默然立了片刻,傲然一笑︰“我不肯。

    你回去告訴我哥哥,誰再勸我,就是見不得我好。包括你在內。”那金家老虔婆一副挑肥揀瘦,仿似買東西一般的模樣,叫她怎麼能忍受得住?

    仿似這樁婚事是她與陸緘一手促成的一般,又仿似他們都望著陸雲不好一般,林謹容再好的脾氣也被激起幾分火氣來,便淡淡一笑︰“你差了,急的可不是我們。”言罷一甩袖子往前走去。將至林七院子前時方聽身後腳步聲響,櫻桃回頭去瞧,小聲道︰“奶奶,大姑娘跟上來了。”林謹容笑笑,不理,徑自進了門,親密地和迎上來的吳菱握了手,含著笑親切地同幾個族妹打招呼。陸雲緊跟著她進來,臉上帶了幾分勉強的笑意,一同挨著林七坐了。

    即將嫁為人婦,林七早收斂了往日的跋扈性子,含羞帶怯,略帶感傷地拿了糖果子招待她們︰“怎麼才來?我一早就在等你們,家里的姐姐妹妹們,除去小八妹,就只得你們兩個能來送我。就是我六姐,也不得來。日後姐妹們再見面又不知是哪一日。”

    其余人等都巧言安慰林七,林謹容和陸雲都沒有說話。林謹容是因為知道,在她有生之年,林家的姐妹們自今日起,來來去去的就再也沒有聚齊過︰陸雲則是一點心情都沒有,即便是想裝也裝不出來。

    吳菱卻又機靈,一看這模樣就知她二人間不痛快,便暗里與林謹容使了個眼色,獨自起身往外頭去,林謹容遂也尋了個借口,起身跟了出去。陸雲看著,眼里閃過一絲陰霾,咬緊了牙關,垂下了頭。

    林七院子里種的紫葉李,這個時候葉子早就落光,只余一叢光禿禿的樹枝。吳菱站在樹下,扯著枝條玩,低聲道︰“你又得罪她了?”林徑容敷衍道︰“也不是。”

    吳菱便勸慰道︰“都是這樣的啦,她又是小姑,又是妹妹,當然要拿你這個嫂子出氣的。我在家也經常對著嫂子發蠻的,你要想得開。”林謹容嘆道︰“還好。”不是十足十想開,卻也是想開了五六成,不然早就把自己給憋死了。

    二人心領神會的相視一笑,吳菱不由輕輕嘆了口氣︰“你不容易。”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陸家的事情或多或少都會傳些出去,特別是林謹容嫁的這個男人,身份著實尷尬,想想日子都是難過的。

    只不過,那許多話只能藏在心里意會,卻是不能細說。

    林謹容垂眸看著紫葉李下斑駁的光影,想起前世今生,一時萬千感慨,卻無從說起,忍了又忍,只低低道得一聲︰“阿菱是明年罷?多和家里長輩學學為人處事,管家之道,別偷懶,對你只有好處的。”“咦咦,說你胖你就喘上了,這會兒就教導起我來啦。”吳菱清秀的眉眼里帶了幾分嬌羞,卻又覺著她這話是打心眼兒里對自己好,便扯了她的胳膊小聲道︰“楊茉前些日子來信了,有你的信和東西,我大伯母已然使人給你送了來的,你收到了沒有?”

    林謹容的一顆心由不得的狂跳了幾下,驚訝地道︰“不曾收到,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吳菱也是吃了一驚︰“已然近半個月了。會不會是?”會不會是給陸家人截了,想想不大可能,便把華話給吞了下去,改了。道︰“指不定是家里的下人給忘了,我回去替你問問。”

    林謹容輕輕點了點頭,心里越發不安。東西倒是不說,只這封信是托了楊茉辦戶籍的,雖然中途給吳襄拆了看,吳襄又說楊茉不便處理這多匕,交由他去處理,但始終這信是寄了出去的。自那之後,過去大半年的光景,楊茉還是第一次給她寄信來,想來信上不可能不提到此事。若是落到旁人手里,雖則她早就有對策,但總歸要多費些唇舌。

    有這事兒打岔,二人心里都有些怪怪的,又想著在這外頭耽擱久了不好,便打算回去。卻見陸雲臉上帶了幾分傲然的笑意,娉娉婷婷地從台階上走下來,道︰“你們在說什麼事呢,我也來湊個熱鬧。”吳菱就笑道︰“就是說些雜事兒,這便要回去了。省得林七罵我們。”又撫了撫胳膊,跳了跳腳“怪冷的,這天兒看著晴好,其實這太陽半點也不暖和。”

    陸雲垂了眼,諷刺地彎了彎嘴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9:35 AM

第245章 藏著

   林謹容看陸雲那模樣,卻似是懷疑自個兒與吳菱躲在外頭說。她壞話一般的,心知她此時就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瞅著誰都對不起她,也懶得與她計較。反正小心眼兒難受的是她自己,並不是其他人,便隨她去咧歪,自去陪了林七和屋里其他年輕姑娘們說笑不提。

    到了午間,平氏奉了陶氏之命過來接林謹容過去午休說話,順便告知吳菱,吳家的女眷們也要回去了,于是二人便與眾人別過,各行其事不提。

    林七安排族里的小姐妹們午歇,女孩子們擁了被子,你推我,我笑你的鬧成一團。陸雲斜斜躺在躺椅上自發她的呆。林七見場景熱鬧,心里也歡喜,有心要表現得大方些,便抱了只匣子出來,先遞到陸雲面前︰“我此去也後要再見面也實不容易。大家看可有自己喜歡的,挑一兩件做念想。”

    陸雲深知雙胞胎與羅氏一樣的,愛財又吝嗇,根本舍不得拿什麼好東西出來給人挑,卻因林七開了這個口,少不得要挑一件裝裝樣子,便打起精神在那匣子里翻了幾下。多是些林七從前戴的珠花耳環等舊物,她瞧不上,動也不想動,因見另有幾件做工精細的針線活,譬如帕子和荷包香囊之類的看著還是新的,便想與其讓林七惦記自己拿了她的金銀之物,還不如拿這個。

    拿開來一瞧,就看到了一只香囊,淺藍色的素羅繡的含笑花。那含笑花的配色手法十分熟悉,象牙黃的花瓣,紅紫色的花暈,就仿似是從哪里見過一般的。左思右想,猛然想起來,若干年前曾經看過林謹容在窗下繡手帕,繡的就是這樣的花色。

    林七見她看得認真,便笑道︰“好看吧,這還是四姐做的。不要說,她繡的這花就和活的一樣。”才一說,好幾個姑娘就圍了上來看熱鬧。

    陸雲不動聲色地放下,另取了一塊繡蝴蝶的帕子看︰“她平日很少動針線的,我倒記不得,她還有空閑做香囊送你玩。我也不過是她剛進門時得了兩塊手帕並一個荷包罷了。

    林七就笑︰“她平日里與我可說不上什麼好話,當然不是特特做了送我的。這是五姐出嫁時問她討要,她便送了些手帕香囊過來。我從五姐那里弄來的。”

    陸雲奇道︰“她送五姐的,五姐怎舍得與你?”

    林七撇撇嘴︰“不就是一個香囊嗎?”一邊說,一邊將那香囊在空中拋了兩下“你要不要?做得可精細。”陸雲淡淡地彎了彎嘴角,歪在榻上捏了那塊繡蝴蝶的帕子道︰“她是我嫂子,我要難道她還能不給我?你留著罷,我就要這塊帕子了。”

    “你也選點值錢的。”林七假意推了幾下,見她態度堅定,便不再勸,轉而問其他幾個族妹︰“你們來選,都來選。都不許推脫,誰不要就是瞧不起我。”那幾個族妹卻不似陸雲這般矜持挑剔,各選了喜歡的東西,林謹容繡的那個香囊給一個叫林雪茹的族妹要了去,林七還體貼地給她裝了幾塊冷梅香在里面。

    卻說林謹容見了陶氏,閑話幾句,陶氏也不羅嗦,直截了當地道︰“我馬上就給你舅舅去信,請水老先生來一趟。我也不要他去你那里,省得人嚼舌頭,你提前安排好,到時候只管過來診脈就是,別到時又推忙什麼的,我可不依。”

    林謹容早知是躲不過的,便順從地應了︰“我回去就安排。”又笑道︰“母親是聽說了那事吧?其實也不用急。”陶氏輕輕嘆了口氣︰“不急?怎麼能不急?適才你婆婆親自和我說這事兒,你說我急不急?”一邊說,一邊恨恨地道︰“其實還不是他家把你給累著了。

    陸緘又經常不在家的,怪得誰去?”關鍵時刻,她便又開始挑陸家人的毛眼,怎麼也不肯說是自個女兒不好的。

    林謹容低頭笑了一笑,柔聲道︰“你們個個都催我,倒讓我急得…聽說太急了也不好的。”

    陶氏忙道︰“哎呀,你也別急,不要去想,過些日子我陪你去平濟寺里燒香求一求。”

    只當是去散心了,林謹容不願意為了這種事傷她的心,便道︰“好,挑個好日子去。母親與我平日並不作惡,佛祖不會為難我的。”見陶氏神情松快了些,便轉而問她︰“金家這事兒怎麼說?”陶氏便道︰“金太太似是看上陸雲了。你姑母好像也還算滿意,

    這會兒正陪著人家說話呢。”又小聲道︰“若是我,見都沒見過,怎能就做了女婿?”

    龔媽媽笑道︰“太太,那邊也有老太太的娘家人在,老太太只得姑太太個女兒,姑太太只得這樣一滴骨血,怎能坑了表姑娘?…

    陶氏一想也是,便道︰“那也是。但剛才聽說,好似這位金趁于個頭不高。”

    這個林謹容倒是有點印象,她當年遠遠見過這金趁于,只記得是個精瘦模樣,個頭真是不高。但相親這種事,誰又肯把短處拿出來說?

    便道︰“從哪里打聽來的?”

    陶氏道︰“這是金太太自個兒說的。”

    原來這金太太,表現得和外表顯l 出來的一樣十分嚴謹認真,一覺著陸雲還不錯,林玉珍也有這意思,就坦然把自家的情況全說清了。又或者說,她認為男子的外貌根本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男人無美丑,只要她兒子出息,矮點算什麼?她說了她這兒子偏矮之後,重點說的就是她兒子人品如何端方,如何能干,她家備下的聘財有多豐厚雲雲。

    先始林玉珍還有些緊張,這樣特別拿出來說,難道真的很矮?比陸雲還矮?可是仔細一問過,才知是虛驚一場,只是偏矮偏瘦,但還是比陸雲高的。

    龔媽媽道︰“這位金太太守寡多年,能獨自把兩個兒子撫養成人並到如今這個地步,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看她這個品性,還真不錯。”

    “她瞞不住的。與其給人背後知道,不如自個兒說出來,再補上些其他更好的。”陶氏不以為然︰“看這位金太太的樣子,只怕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做主慣了的嚴厲人,只比姑太太更精明厲害的。你看看金大奶奶那溫順樣兒,可不是一日兩日裝得出的。”

    也就是說,指不定是個惡婆婆。

    林謹容就小聲道︰“你先前不是說人家面善麼?”

    陶氏嗔道︰“那是你婆婆,她滿懷希望的來,難道要我和她一開口就說人家性情看似嚴厲?那不是討人嫌嗎?這事兒你可別和其他人說,小姑娘家都愛俏,你若壞了你婆婆的事情,小心她尋你的不是。”

    “人家早說過了,她不肯,也不要我們管的。我管什麼閑事?”

    林謹容抿嘴一笑,想起楊茉送的那些至今不見影蹤的東西來,由來就又添了幾分煩悶。于是借口累了,悶悶地在陶氏屋里歇了。

    到了晚飯時分,剩下的客人已經不多,林老太太特別在安樂堂里開了一桌上等宴席,說是留親眷好友們吃飯,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專是為了金家婆媳而設。只不過是事情未成,故意藏著掖著罷了。

    眾人心知肚明,都不說出來,只在推杯換盞間多了幾分客氣和熱鬧。陸雲推辭自家不舒服,不曾出席。眾人也沒誰去苛責她,只當她小姑娘家臉皮薄。林玉珍也有些猶豫不決,但得了林老太太支招,騎驢找馬,未曾決定下來之前,絕不把這事兒的詳細經過告訴陸雲的,省得雞飛蛋打,兩處無著。為此特地交代了林謹容︰“不要和她亂說,若是她問起你,你就說我還要再想想。“林謹容卻知陸雲寧可去問林玉珍的身邊人,也不會再來問自己半句。果然晚上才回了家,陸雲便當著她的面,直接向林玉珍宣布,她無論如何也不答應的。

    林玉珍早有決斷,並不與她多言,只淡淡地道︰“還從哪里說起呢?你若是不舒服,就回去歇了。明日是正日子,無論如何也要去的。”轉過來又吩咐林謹容“早間才出了那種事,我二人去一趟榮景居,給老太太請安,看她怎麼安排。“陸老太太果然如同陸緘推算的一般,半點不提宋氏回來的事情,反倒把管膳食這一塊的事情交給了林玉珍︰“本來想給阿容管的,但顧慮著她也不該太勞累,你這個做婆婆的就辛勞一點罷。”言下之意便是讓林玉珍多辛苦一點,好叫林謹容養好了早些有孕。

    這事兒是眾望所歸,林玉珍倒也沒怎麼計較,只要二房不得好就行,匆匆應了,打發林謹容︰“你自回去安排,我有話要同你祖母說。”這便是要和陸老太太商量陸雲的親事,不願林謹容在一旁聽著。

    林謹容正有此意,行禮辭過,回到房里就吩咐荔枝︰“馬上去問問,半個月前是否有人送了東西來給我。”

    荔枝見她神色嚴峻,連忙問清楚了情由,匆忙去了。

    林謹容心煩意亂,捧了本書坐在燈下,卻怎麼也看不進去。將近二更時分,荔枝方才回來。



第246章 多嘴

    林謹容趴在燈下發愁。只因那此東西竟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她想,哪怕是被人截了也好,總有個去處,可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實在是讓人極不踏實。到底是陸家這里出錯了呢?還是在吳家就出的錯?

    “二爺回來了!”桂圓在門口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緊接著陸緘進來,面泛桃花,眼睛發亮,照舊是喝得有點過頭的表現。

    林謹容忙斂了心神,上前去接了他︰“怎地又喝多了?”

    陸緘微笑著扶了她的手道︰“吳襄帶著人起哄,就連我娶了妻就該多喝一杯的理由都拿出來說了,我怎能不喝?”一面說,一面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是我不好,又喝多了酒。”這日他午間隨同陸老太爺請陸家各處鋪子的管事們吃飯就喝起的酒,到了晚上又與吳襄等人飲酒,實是喝得有些多了。

    他會喝多早在她的意料之中,林謹容心中松快,忽略了他語氣里的親昵與試探,作了嗔怪的樣子道︰“該你到書房去睡!臭烘烘的。”

    “我不去。”見她如此作態,陸緘一雙眼楮越發的亮,緊緊盯著她就不半轉開,頭也不回地道︰“我有東西給你看。把我適才帶回來的那個藤箱抬進來。”

    豆兒和桂圓匆忙去抬了進來,荔枝也捧了醒酒湯來,笑道︰“二爺先喝醒酒湯罷,桂嬤嬤一直溫著的。”

    陸緘依言喝了,又聽林謹容的安排洗漱一番,換過家常衣服,方命眾人退出去,拉了林謹容坐在燻籠邊,開了藤箱給林謹容看,卻是些上好的筆墨紙硯之類的東西,也有用油紙包得妥妥帖帖的孤本古籍。陸緘一樣一樣地揀出來給林謹容看一一和她說這是誰送的,又問她有沒有喜歡的,可以挑去,仿似一個小孩子一般。

    林謹容含笑拒絕了︰“都是你的好友送你的東西我怎能要?我都替你記著,日後好還禮。”

    陸緘見她不要,微微有些失望,又從里頭抱出一只封了封條的盒子遞到她面前︰“吳襄讓我轉交給你的,楊茉給你的回禮。”一面說,一面含了笑看著她,一副你看了別人送我的禮我也要看看別人送了你什麼的表情。

    原來是給吳襄這廝截了。林謹容一顆心才算是落到了實處,取了發簪輕輕挑開封條,卻是些十分精致的胭脂、水粉、口脂、面脂、團扇、絲帕等物,又有包了無數層的兩角茶。下面壓著一張禮單,此外再無其他東西。她便知道信還在吳襄手里他托陸緘帶東西來,想來是聽了吳菱的話,借機告訴自己放心罷了。放下心來就有些嫌吳襄多事,早早讓林世全送過來不是更好?他截著做什麼?一邊腹誹,一邊含笑撥弄著那些瓶瓶罐罐戲問陸緘︰“敏行可要挑點喜歡的?”

    陸緘帶了幾分憨態去扒茶︰“我要喝你分的茶。”林謹容從未看到過他這樣子,頓時覺得他有借酒裝瘋之嫌。默然片刻,終是柔聲道︰“你喝多了待到後日你生辰,我再分與你喝如何?此時夜深了,早些安歇的好。”

    陸緘回眸看了她一眼,便放了手里的茶,聽話地躺上了床,微笑著朝她伸手︰“阿容過來。”林謹容想著昨夜他那行徑,生怕他不聽勸,便低著頭收拾被他擺得滿榻的東西︰“等我收拾好東西就過來。都是別人的心意,有個閃失豈不是罪過。”

    陸緘便不再說話,半闔著眼看她做事抵不過酒意上頭,就有些發昏發沉。

    林謹容慢悠悠地收拾好了東西,走過去瞧他早已睡著了,額頭、頸上浸出一層薄汗來。她垂著眼站在床邊看他他的酒品向來很好,不管喝多喝少,她從來不曾見他鬧騰過,最多就是話多一點,不然就是安安靜靜地坐著或是躺著,此刻他也如此,就連睡覺也是躺得筆直。

    他真的是長得很好看。哪怕是閉著眼,安安靜靜地睡著不動,姿容也十分引人,她活了兩世,就沒有見過比他更好看,更讓人賞心悅目的男子。從前她還愛慕著他的時候,看著他便是滿心的喜悅和不舍,

    她恨上了他的時候,即便是厭惡著他,恨不得他去死,卻也不能否認他好看。但只是他再好看,她心里也再沒有當初那種悸動了,好看便是好看,也僅僅只是好看而已。林謹容垂眸看了一會兒,撇開眼,擰了塊熱帕子輕輕替他把汗擦了。

    等她收拾完畢躺下,陸緘卻輕輕翻了個身,將她半邊身子壓住,緊緊摟住她的腰,嘴在她頸窩里蹭了幾蹭。林謹容動也不敢動,只生怕會引著了他,他卻只是把手探進她的衣里,喊了一聲阿容便心滿意足地挨著她沉睡去了。林謹容睜著眼,一直到萬籟俱靜方才模糊過去。

    林七的婚事是今年林家的第四樁喜事,她下面好幾年內都不會再有婚嫁,于是林老太爺和林老太太都很看重。雖比不上之前林謹容的婚事那般熱鬧繁華,卻十分隆重,觀禮的親朋好友差不多把正堂全都塞滿了。

    林謹容如今是客人,並不需要她做什麼,主要任務就是觀禮湊熱鬧。今日她卻無心觀禮,眼楮在對面烏壓壓的一群男賓客中找了一回,沒發現吳襄,不由有些失望,她以為他今日怎麼都會來,再借機親自把那東西給她的。在她想來,他留著遲遲不給她,無非也就是不放心假他人之手罷了。

    等了一回,突然想起來,那一年的這個時候,吳襄是姍姍來遲的,當時她先是在家為瑣事十分不快,來了又為陶氏和林慎之的事和林三老爺鬧了一場,哭腫了眼楮不敢出來見客,便冒著嚴寒躲在hu 園里獨坐。算著時辰差不多,外頭的賓客將散了,方才帶著荔枝出來,卻在內外院夾道口處遇著了他。他見她雙目紅腫,便停住了腳,旁敲側擊的問了一回,她雖不肯道出家丑,卻忍不住流了幾滴淚,他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陪她在那里站了一會兒,之後安慰她,沒有過不去的檻,好好撫養寧兒總有出頭那一日。

    那今日,想來他照舊會來的,無非就是遲一點而已,但她卻是不會再去夾道口遇他了。

    林謹容低聲吩咐荔枝︰“你去那邊尋三爺,和他說,讓他去外頭等吳二爺,等到了就說,楊家姑奶奶給了我一封信,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吳二爺可知曉?”

    荔枝得令,便自去尋林世全傳信,少傾回來道︰“三爺已經去了,讓您放心。”林謹容便放了心,專心觀禮羊應付留兒。卻見陸雲突然站了起來,氣沖沖地往一旁去了。簡兒等幾個丫頭猶如尾巴一般,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林玉珍正陪著金家太太說話,眼楮時不時打量著這邊的,見狀大急,又不敢引起金家太太和其他人的注意,只得低聲吩咐了方嬤嬤一聲,讓林謹容趕緊追上去看。

    林謹容只好把留兒交給陶氏,讓荔枝留在那里等林世全消息,讓豆兒去打聽陸雲適才出了什麼事,自領了櫻桃追上去瞧。先時園中多客人,她不好做得太明顯,跟著陸雲主僕的行跡一直進了園子深處,方才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去︰“阿雲,你這是要去哪里?”

    陸雲停也不肯停,幾乎是磨著牙道︰“不要你多管閑事。”

    林謹容本不想刺激她,但看到她這張牙舞爪的樣子,忍不住道︰“我倒是不想多管閑事,但也是不得不來。我不管你,你也別管我啊,咱們各走各的。”陸雲站住了腳,回頭狠狠瞪著她,想說什麼終歸是沒有說出來,瞬間紅透了一雙眼,狠狠又回頭,一直埋著頭往前走。林謹容也不管她去哪里,始終不快不慢地跟在她身後。陸雲行至當初陸綸推翻的那塊靈璧石旁站住了,看著湖里枯竭了的荷葉發呆。

    林謹容就在一旁選了個向陽的地方坐下來,朝簡兒等幾個丫頭頻頻使眼色。示意那幾個丫頭看好了,一旦發現不對就要趕緊抱住人,弄得簡兒幾個緊張萬分,眼珠子都不敢錯。

    不多時,豆兒追過來,貼在林謹容耳邊輕聲道︰“適才是有人同大姑娘開玩笑,問她識不識得金家婆媳。又有人說,金家這位知縣大人是個矮矬子。”

    林謹容不由皺眉︰“是誰這樣多嘴舌?”姑且不論這樁親事好不好,說這話的人簡直就是抱著要壞了這樁親事的壞心去的。

    豆兒出幾分為難來︰“那奴婢沒來得及打聽清楚,只知道有這樣一樁事就是了。”林玉珍得罪的人多去了,真是不好圈定是誰說的。

    林謹容便揮手示意豆兒退下,裹緊了身上的披風陪著陸雲。忽見陸雲轉過身來,面上已經去了先前那種橡恨和委屈,換了一副平靜的表情看著她道︰“嫂嫂你全都知道是不是?為何不與我說?”

    她這樣子看似文靜端雅的,但林謹容見識過這副表情下藏著的暴躁和自私,便也如法炮制,靜靜地看著她︰“我知道的不比你知道的多。且這種事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也絲毫不能左右的。事到這一步,我只能和你說,心寬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9:42 AM

第247章 窺探

  心寬點?事情沒落到她身上,她又怎知這種痛?果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陸雲翹了翹嘴角︰“那就求你不要再跟著我了,讓我一個人清靜清靜。”她輕蔑地指指面前死寂的池水︰“在這種地方死,我還嫌髒呢。別人作踐我,我可不能作踐我自個兒。”

    “這我相信。”林謹容給簡兒等人使了個眼色,轉身離去。

    能說這話,那就不可能去死,當初被吳家拒親也沒死,現在更不會死。行不多遠,就見荔枝匆匆忙忙的過來︰“奶奶,三爺請您過去呢。

    林謹容忙道︰“可是找到吳二爺了?”

    荔枝點頭︰“是,但吳二爺說,請您過去說話呢。”

    林謹容便想,有林世全陪著,又是人來人往的,倒也不必刻意去避什麼嫌,她倒要看看,吳襄到底想干嘛。這一走,卻又跟著荔枝走到了內外院之間的夾道口。她不由失笑,那一年,她孤淒淒地帶著荔枝在這里,滿是窘迫和心酸,得了一句好話便感j 了半日,如今卻是完全不同的光景。雖然命運這東西實是讓人說不清,但好歹是比從前強了許多。

    正自失笑間,肥狗嘟嘟搖搖擺擺地跑過來,圍著林謹容討好地搖尾巴。林謹容就笑︰“嘟嘟,留兒也跟來啦?”

    “汪!汪!”嘟嘟叫了兩聲,朝著前頭跑去,跑了兩步又停下來看著林謹容,仿似是在等她一般。林謹容的心情又好了幾分,忍不住笑道︰“看看這狗,多通人性?”

    林世全牽了留兒走過來,笑道︰“這狗也是養了好幾年的,若是這點人性都不能通,那便該蠢死了。”

    留兒掙開林世個的手,跑過去牽著林謹容的裙角,仰著頭委屈地道︰“四姐姐,你剛才也不帶我來玩。”

    林謹容笑道︰“我那是有事呢。帶著你不方便,改日帶你去平濟寺玩。”

    留兒轉嗔為喜︰“不能食言!”

    “她要食言就一定會長肥。”吳襄背著手,踱著方步,嘴角含著笑,慢吞吞地走了過來。冬日的陽光把他銀白色織錦長袍上的竹葉暗紋照得半隱半透,眉眼間的肆意飛揚掩都掩不住,看著林謹容道︰“你家陸二郎昨夜乖滑,把我灌醉,今日差點起不了床,險些出丑。”

    林謹容微微一笑︰“他也是醉了的,從未如此醉過。”

    吳襄也是一笑︰“東西得到了吧?”

    林謹容意有所指︰“還差一件沒得到。”

    吳襄便微微皺了眉頭︰“在我這里,我正是要問你,早前沒有機會,………”

    林謹容便壓低了聲音︰“吳二哥要問什麼?”

    林世全看了他二人一眼,不著痕跡地領著留兒走到一旁,卻也不走遠,就蹲在道旁指著一叢麥冬教留兒相認。並無半點想聽的樣子,卻又恰好的幫著他們避了嫌。

    吳襄小聲道︰“我早前答應過你,替你在撫州弄戶籍,陰錯陽差耽擱了些時日,但總算是到手了。可楊茉那里怕也到了,是信州的。

    我就想問你,你到底要哪一份?”說著還悄悄看了林世全兄妹一眼。

    林謹容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明白了他為何不肯直接交與林世全,非得這樣藏著掖著的親自與她。她同他說過這異西是給林世全兄妹用的,但林世全此刻握著她的生意命脈和許多錢財,若是全給了林世全,誰知道林世全是否會罔顧她的意願,欺瞞于她,只做對他最有利的選擇呢?

    她與林世全打交道打得多,她相信林世全,卻也沒想過要綁他兄妹一輩子,可吳襄不同,他雖與林世全有接觸有交往,卻不會有她與林世全接觸這麼多,了解這麼深。所以吳襄此舉,純屬是為她打算。

    假如這事兒不曾瞞住陸緘,吳襄興許會與陸緘商量,但因她說過不能告訴其他人,吳襄便只有用這個法子與她單獨商量。林謹容感激吳襄的這份體貼周到,便真心原諒了他之前私拆她信件的舉動,也不想追究原因了。這樣一想,面上就顯現了出來︰“吳二哥,多謝你。”

    她雖未說清楚,吳襄卻是明白了,于是眉眼燦若花開︰“你不生我氣啦?”

    林謹容含笑搖頭︰“這次不氣了,真不氣了。但下次不許再如此了。”手一伸︰“兩份都給我吧。”

    吳襄有些愣神,到底還是從懷里掏了兩封書信出來︰“拿去!反正我留著也沒用。”卻又戲言︰“知你愛財,你可別偷偷拿去賣給不相干的人,將來給他們惹禍。”

    林謹容一臉的認真︰“我便是要拿去倒賣給走匪惡徒,靠著這個狠賺一筆的,你要如何?”

    吳襄失笑︰“罷了,不與你磕牙,我去了。

    言罷與林世全遙遙一揖,揮揮袖子,瀟灑而去,自有一股閑雲野鶴的悠閑自在。

    林謹容心花怒放,一溜煙站到道旁,將兩封信拆了看過,將那兩份戶籍中登記的名字詳情記得爛熟于心,仔細收入懷中,準備尋機銷毀,然後行至林世全身邊道︰“三哥,我們回去。”

    卻見林世全微皺了眉頭看向不遠處,聽見她說話方才回過頭來道︰“我適才看到你家小姑了。帶著幾個人站在那里看,卻不過來,等我看過去,她卻又不見了。”

    林謹容一怔,心想陸雲這個時候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該是吳襄了,刻意躲開去,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便道︰“我們先出去罷。”一邊走,一邊小聲道︰“信州,豐縣,穆詠、穆青、穆玉。穆詠是哥哥,穆青和穆玉是妹妹。可以置業了。”

    林世全詫異地看著她,既然只是他與留兒二人,為何又多了兩個妹妹?林謹容卻不解釋,只笑道︰“將來我要托付一個女子給三哥照顧,于我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只願三哥能如同對待我一樣地照料她。”

    林世個鄭重點頭︰“是你所托,必不辱命。”並不去追問她到底是誰。

    林謹容小聲笑道︰“三哥,我們在信州開這個新鋪子,還是不要讓旁人知曉吧。我的妝奩雖然不少,但有時候要動用起來,總歸是太打眼,不太方便。你知道,女子嫁人以後總是不容易。有時候想讓家人高興,對朋友出手大方一點,也得左想右想的呢。”

    林世全早知她過得不易,但見她笑容滿面,神色輕松地說起這事兒,不由眼里心里滿是憐惜,是她的錢,是她的東西,她愛怎麼辦就怎麼辦。他並不去勸她要什麼夫妻一體,休要隱瞞陸緘之類的話,看過他親生父親的無情無義,他早拋棄了一些所謂的正理,為人行事自有一套準則。當下便道︰“我都依得你,可你若是要做,就一定要做好了,省得將來事泄,對你不好。”

    這一生,林世全絕對是她尋到的最重要的珍寶,他在她要開茶鋪子,做這種明面上的事情時會規勸她告知陸緘,與陸緘商量︰做這種暗底下的事時,就會提醒她小心行事,不要l 了馬腳。會變通,懂得她的憂慮,全心為她著想,親如兄弟,密如知己。善有善報,用真心換真心,是真的。林謹容眼楮亮亮地看著林世全,認真點頭︰“三哥的話我會好好記在心上。改日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開分店的事情罷。”

    兄妹二人會心一笑,一同到得外頭,互相道別散了去。

    陸雲幾步轉出來,陰沉著臉,緊盯著林謹容等人的背影,一動不動。

    簡兒擔憂地道︰“姑娘,您冷不冷?”

    陸雲回頭看著她,一言不發。

    簡兒被她盯得垂下頭去,囁嚅著道︰“您出來太久,只怕太太要著急了。她只有您一個女兒。”

    陸雲又看了她片刻,方輕輕笑了,一抬下巴︰“當然,我怎能讓人平白看我的笑話呢,走,我們回去。”

    簡兒見陸雲笑得古怪,由不得的打了個冷戰,張口想說什麼,終究是沒有說出來,小心翼翼地上前扶定了陸雲,跟著她往前走。

    陸雲仰著她美麗的下巴,笑眯眯地回到了人群中。先前幾個親眼看到她怒氣勃然離去的女客便都與她打招呼︰“阿雲適才去了哪里?這麼開心?”

    陸雲淡然笑道︰“剛本有些不適,故而去歇了歇。現在好了。”  

    言談舉止間又恢復了早前的淡然端莊,那幾人見了這情形,便也就罷了,不再多問。有好心的,特意與她閑話散心︰“你倒是來得及時,馬上就要出門了。”

    說話間,禮樂之聲響起,林七的轎子被抬起,羅氏哭成一片。眾人潮水一般地朝著外頭涌去,陸雲優雅地朝身邊的人領首打了個招呼,幾步跟上林謹容,笑道︰“嫂嫂,你可看到我哥哥?”

    林謹容正要隨同陶氏等人退出正堂,聞言回頭,見她笑得眉眼彎彎的,全然沒了先前的憤怒悲傷模樣,不由生了幾分疑慮,卻還是道︰“你哥哥早前一直跟著幾位哥哥在那邊幫忙的,你若是有事尋他,我使人去尋。”

    陸雲朝她擺擺手︰“不急。”貼近了去,小聲道︰“嫂嫂,咱們另尋一個地方說說話。我,要向你賠不是。”!。



第248章 炭火

    陸雲表現得有些反常,林謹容往後退了一步,含笑道……自家人,誰還沒個心情不爽快的時候?道歉就不必了,若是我日後有這樣不講理的時候,也要請阿雲多多體諒才是。”陸雲臉上的神情變了兩變,最終換成一副落寞的樣子,垂著眼低聲道︰“好吧,我剛才的歡喜是裝出來的,我心里十分難受,但是…”她哽咽了一下,極小聲地道︰“嫂嫂,你也知道我小時候還有幾個朋友,如今她們都出閣了,或者是我自己覺著不好意思,就和她們斷絕了來往。我也沒個同胞的姐妹可以說說話,我只有你,如果你不原諒我,我……”

    林謹容還沒回答,陶氏就輕輕推了推她︰“都去我那里吧。這一時半會兒的反正也不會走。”不論如何,二人總是姑嫂關系,既然陸雲主動遞了梯子上來,林謹容就該接著。

    陸雲眼里含了一絲淚花,感激地看著陶氏︰“多謝三舅母體貼我。”陶氏向關心地看過來的林玉珍使了個眼色,含笑擁著她二人朝自家的院子走去,又吩咐跟上來的平氏︰“你不必伺候了,累了一天,下去歇息罷。”

    “是,婆婆。”平氏與陶氏行過禮,溫和地朝林茌容笑了笑,安安靜靜地帶著丫頭婆子們去了。

    林謹容打量這二人的相處模式,不說親熱,卻也是和睦的,于是很滿意,不由得暗想林三老爺也有撞對鐘的時候。

    須臾到得陶氏的院子里,夏葉送上茶來,陸雲迎上去,親自接了,第一杯捧給陶氏,第二杯捧給林謹容,盈盈福了下去︰“嫂嫂,早前都是我的不是,千萬不要和我計較。,…

    她做得出來,林謹容當然接得下去,便含笑扶住了她︰“還是那句話,過去就過去了,彼此體諒罷。

    陸雲挨著林謹容坐了,1小心翼翼地奉承了陶氏幾句,陶氏看差不多了,就托辭起身,留這里與她姑嫂二人說話。送了陶氏出去,陸雲若有所思︰“三舅母現在變化挺大的,比從前更體貼人,更為人著想。全不似母親。”

    林謹容怎麼也不可能傻到與女兒說母親的壞話,含著笑敷衍了兩句,就等著陸雲轉入正題。她覺著,能讓陸雲前後變化如此之大的因由,大約也就是看到她與吳襄說話,想表示點什麼或是想問點什麼。

    怎奈她等了許久,也不見陸雲提起半點來,反倒是言辭懇切地央求她,去和林玉珍求情,又請托她幫忙打聽一下金家的具體事情。然後就是說自己後悔,不該賭氣誤了終身,說到後面,淚水漣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林謹容只好上前撫慰她,陸雲立即撲倒在她懷里,眼淚糊得她衣襟上到處都是。其情狀之可憐可悲,連丫頭們都給弄得唏噓一片。

    林謹容若是個與陸雲、宋氏等人一般的,就該也跟著掉淚,表示同情,也顯得自己心軟和善良。然則她卻發現,她的心腸極硬,她即便想裝也根本沒有半點淚意。所以她很快就把陸雲拉起來,命丫頭們送水上來替陸雲梳洗,重新裝扮︰“你實不願意,我會和你二哥說,請他和老太爺說說,但你也知道,這種事情不是我們小輩能做主的。”

    陸雲才趴在她懷里不過片刻,就被拉了起來,似是十分羞恥,只將袖子蓋著臉低聲抽泣。林謹容耐心地將她的袖子拿開,接了熱帕子親自與她淨面︰“不要再哭了,人多嘴雜,給人看去了少不得亂嚼舌頭,雖然不怕但是也煩。”陸雲乖巧地仰著臉給林謹容收拾,待得聽到有人來傳,說是要回去了,陸雲方緊緊拽著林謹容的胳膊,低娶著頭,楚楚可憐地與她一同出了門。到得二門外,林玉珍、涂氏、陸緘、陸紹等人已經在外候著,正與林家諸人告辭。見她姑嫂二人如此親密,神色各有不同。

    一路無話,回至陸府,才與陸老太太請過安,不及閑話,就有管事婆子來尋林謹容回話,林謹容便與陸老太太告了罪,去了前頭理事的花廳里安排事務,一坐下去就一直到掌燈時分方才清閑下來。

    回至房里陸緘還不曾回來,林謹容默然坐了片刻,命荔枝去把門看死了,將貼身藏在懷里的兩封信掏出來看。這才發現,大約是陸雲在她懷里哭過的緣故,兩封信都被揉皺了。大致又看了一回,將那幾個地點、名字反復咀嚼了幾遍,確信牢記無誤,方將信扔在火盆里燒了。

    眼看著兩封信上躥起火苗,紙張變黑變紅,化成灰燼,林謹容心里也篤實下來,拿了火箸將紙灰打散,將幾塊銀絲婁翻過來壓上。又因屋里多了一股煙味,便起身抓了一片百合香放在香爐里,又將窗子推開散味。

    才剛推開窗子,就聽荔枝在外頭脆生生地道︰“二爺回來啦?”緊接著陸緘進來,林謹容上前去接過他的披風,笑道……從哪里來?”

    “祖父決意要與金家結親,母親也沒有什麼意見,才剛勸了阿雲幾句。”陸緘的目光在屋里掃了一圈,道︰“這麼冷,怎地還把窗子開著?”此時屋里的煙味尚未散去,百合香味卻還不曾升起,林謹容由來多了幾分心虛,笑道︰“她們試了新香,我覺著太過甜膩,炭盆又燒得燃,有些悶,故而開窗透透氣。你若是冷,我這便去關了。”

    陸緘沒有說話,只坐到榻上,由著桂圓上前替他將靴子脫了,又換了家常的棉鞋。林謹容見他不說話,只好示意荔枝去關窗子,荔枝的手方才踫著窗子,就聽陸緘道︰“既然覺著不舒服,便透透氣罷。”荔枝是知道林謹容燒信的,雖然不知那是什麼東西,卻也曉得這事兒是瞞著陸緘的,心中不安,回頭看向林謹容,不期恰好撞上陸緘的視線,便嫣然一笑,坦然自若地道︰“二爺才從外頭回來,可要喝碗熱湯驅寒?桂嬤嬤熬了一天呢,這個時候正正好。”如今桂嬤嬤沒有其他差事,就應了林謹容的安排,每日里就守著一個小火爐,專心專意地弄些好吃的補品,半年多過去,手藝竟然突飛猛進,做出來的東西也可稱為美味了。

    陸緘的視線從荔枝臉上轉到林謹容面上,可有可無地道︰“阿容你可要來一碗?”

    林謹容本能地覺著他今晚與住日有些不同,便含著笑道︰“我才喝過。”陸緘點點頭,示意荔枝︰“那就端一碗來。”荔枝端了笑臉下去,不曾再看林謹容一眼。

    陸緘道︰“阿容,你在那里站著做什麼?過來陪我坐坐。”

    林謹容走到他身邊坐下,試探道︰“敏行心里可是不歡喜?阿雲定然哭鬧了罷?今日在娘家時她聽人家笑話這金趁于是個矮矬子,氣得當時就跑到園子里去站了許久,我勸也勸不過。後來又在我懷里哭了一場,求我和你講,請你去同祖父替她求情呢。”

    “已經遲了,祖父自昨日知曉此事,便十分心動。傘早就已經派人去打聽金家的情況了,這個時候人已經在路上。除非是金家果然不堪,否則此事不能再有轉圜。但從旁人那里打聽來的消息,金家太太乃是有名的貞節,家風更是嚴謹,也果然富足。”陸緘垂著眼,從炭盆邊拿了火箸,輕輕撥弄著炭盆里的炭。

    炭被撥開,下頭一片約有拇指大小…的紙灰明明滅滅,林謹容端坐不動,語氣平靜之極︰“那可是沒法子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里不缺吃,不缺穿,也不會拿兒女去換前程,總歸是覺著好了,又或是不得已,才會做這決定,祖父已經很慎重了。阿雲她年紀已然不小,不該再鬧。”陸緘將火箸把那片紙灰翻了翻,又輕輕打散,那些紙灰至此便全都化作了一堆不起眼的白灰。

    百合香升起來,屋子里漸漸蘊在了一片淡淡的甜香之中,林謹容站起身來︰“這窗子開著,冷風恰恰地吹在背上,怪冷的,還是關了罷。”陸緘也沒阻止她,只盯著那盆炭看。

    荔枝托著湯進來,見狀忙給林謹容使了個眼色,林謹容上前接了,遞過陸緘手里︰“趁熱喝了罷。”

    陸緘抬眼看著她的眼楮,反手握住她的手,帶了幾分輕佻道︰“你喂我喝。”

    荔枝窘得滿臉通紅,垂著頭退了出去,半途撞到送熱水過來的桂圓,忙忙地將桂圓攔住了,把門輕輕掩上。

    林謹容抿嘴一笑,拾了湯匙舀了一匙湯,送至陸緘口邊。陸緘喝了一口,第二匙卻不喝了,而是看著她低聲道︰“你哺給我喝。”林謹容的臉“騰”地一下就熱了。這樣親密無間的事情,就是前世他們也不曾做過,更何論如今?陸緘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她。

    林謹容抿了抿,小聲道︰“我才不要,羞死人了。”

    陸緘淡笑著彎了彎嘴角,從林謹容手里接過碗和湯匙,低頭喝了一大口,把碗放在一旁,緊緊摟住她,低頭朝她俯下去。林謹容眼看著他離她越來越近,心知躲不過,索性閉上了眼楮,靜靜等待。許久不曾等到,睜眼一瞧,陸緘垂眸看著她,雙眸幽黑如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11:23 AM

第249章 水霧

    陸緘今夜的表現與早間實在大不相同,屋子里的煙味與炎盆里的紙灰掩蓋不去,他卻只字不提不問,反倒纏著她親熱,甚至不避丫頭。

    這異常如此明顯,明顯到林謹容想忽略過去都不行。

    林謹容瞬間做了最壞的打算一既然林世全瞧見陸雲躲躲閃閃,那就不排除陸雲可能看到了吳襄給她書信。陸雲之前突然轉變的態度,再三同她示好示弱的行為,之前只是讓她覺得反常,此刻卻讓她不得不懷疑陸雲是否有了什麼想法,並把這種想法暗示給了陸緘。

    除了這,她實在想不到其他會讓陸緘突然如此作為的可能。要解決這事兒,最好就是與陸緘開誠布公地談,但陸緘這個性子,這個表現顯見是不會主動和她提起的。她即便主動提起此事,也要考慮該怎麼說才能圓謊。說那信是楊茉給的,那憑什麼東西都委托陸緘轉交了,偏還扣了信?真是楊茉給的,她要拿出來作證,又從哪里拿出來?剛才燒的是什麼?為什麼要說謊?想要掩蓋什麼?最緊要的一點是,她並不知陸雲到底和陸緘說了什麼,又或者陸緘是從旁人那里知曉了什麼。

    她已經失了先機,或者說是運氣不太好,露了馬腳。果然同吳襄說的一樣,一句謊話需要無數句謊話去善後。

    這個認知讓林謹容有些懊惱,但她委實不甘心好不容易打開的大好局面因此就被破壞。無論事情到了哪個地步,都不能自亂陣腳,見招拆招就是了。林謹容拿定了主意,毫不閃避地對視著陸緘的眼楮,低沉而明晰地道︰“敏行為何這樣看著我?你這樣看著我,讓我十分不自在。”陸緘似是不曾想到她會這樣直白,有些錯怕地垂了眼,放開她轉身坐下,端起碗來繼續喝湯。

    林謹容聽不到化回答,便也不問,就在一旁坐了,也學著他的模樣盯著他看。她倒要看看,被人這樣看著,他會怎樣?

    湯總有喝完的時候,陸緘終究不能避開林謹容的眼神和問題。她的姿態和沉默本身就表示了一種無聲的探詢和質問,他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便叫丫頭們進來收碗、送熱水。

    林謹容安安靜靜地陪在一旁,該干嘛就干嘛。陸緘幾次趁她不注意,偷偷打量她,她都知道,卻也故意裝了不知道的樣子,隨他去看。

    這種情形一直維持到二人即將安歇,林謹容要吹燈時,陸緘攔住了她,認認真真,不容置疑地道︰“不要吹。”

    林謹容對上他的眼楮,恰到好處的露出幾分訝異︰“敏行還不睡麼?”陸緘不語,跪坐一旁,神s 肅穆地輕輕將她頭上的簪子拔去。溫潤的羊脂白玉簪子甫一被抽離,滿頭烏雲崩泄,冰涼的發絲落下來,把林謹容的臉和身子層層包圍住,越發顯得她肌膚如玉,長眉如翠。她安靜地看著陸緘,眼里也許有驚愕,也許有疑慮,但就是沒有退讓和躲閃。

    陸緘略顯僵硬的肩頭漸漸放松下來,微涼的手指撫上林謹容的面頰,動作輕緩而溫柔,仿佛是在撫摸最精細名貴的絲綢一樣。林謹容一動不動,任由他從她的眉間一直觸到嘴角,又從嘴角一直觸到肩頭,最後停在了她的衣帶處。

    陸緘一言不發地看著林謹容,眼神神態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想要做什麼。林謹容沒有這個心情,半點都沒有,但她知道她不能有任何拒絕之意。因此她只是溫溫和和地看著陸緘,神態姿勢控制得恰到好處。他進,她就進,他退,她就退,如果他覺得這樣能證明什麼,如果他覺得這樣比直接質問更好,那便如他的願。

    陸緘解開了她的衣帶,手指只輕輕往兩邊一分,她的肌膚就暴露在冰涼的空氣之中。燈光從她鼻後照過來,令她整個人都散發出一層淡淡的光暈,柔美如同初開的蓮花。

    林謹容看不到這個情形,但她能看到陸緘略顯焦躁的眼神,也能看到那雙幽深如墨的眼楮里小小的人影。

    大抵是她的神色太過安寧溫和,陸緘的神情漸漸平緩溫和下來,他拉著她的手,放在他的衣帶上,示意她幫他解開。

    一個與前生稍有不同的陸緘,當然,她和前生也不一樣,不再以他為天,不再事事都為他考慮周到。林謹容抿嘴笑了笑,順從地替他解開了衣帶。

    陸緘把手覆在她繡滿了含笑花的粉色抹胸上,輕輕挑開,粉色的抹胸就像一片美麗的花瓣,打著旋兒飛到了角落幽暗處。

    林謹容一個激靈,手一抖,不及有所反應,陸緘已經把她抱了起來,他把她推起又放下,唇舌在她的肌膚上落下無數朵紅梅。溫熱的呼吸呼出來,遇上肌膚和絲綢錦緞便化成了軟軟的,帶著些冰涼的水霧,讓人又害怕又不喜歡,林謹容戰栗著,冷得想哭。

    但她知道她不能,所以她狠狠地咬在陸緘的肩頭上,並在他的背上報復性地狠狠抓了幾把,並且嫌自己的指甲不夠鋒利。這個時候,她清晰的認識到,她的確是恨著他的,一直就沒原諒過,並且根本不想原諒。

    陸緘疼得一顫,反倒一口吸在她的胸前,氣息越見急促,他和她的長發糾纏在一起,他反反復復,不厭其煩地低聲重復︰“阿容,不要閉眼,你看著我。”這就是她的人生,她在竭力淡化他的存在,他卻在竭力強調他的存在。林謹容乏了,便睜著眼楮安靜地看著眼前的人,一直到前生和今生的兩個陸緘交疊在一起,分不出誰是誰。迷茫中,她覺得整個身子都輕輕地了飄起來,一息間仿佛是回到了從前,一息間又回到了此刻,她不知道誰是誰,身在何時何地,她試探地抓著他的肩頭低聲喊道︰“二郎?敏行?”從前,她就只喊他二郎,現在卻只叫他二爺或者敏行。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喊他,聲音仿佛春水一般的柔軟,陸緘一默,溫柔的吻如雨點一般落在林謹容的額頭、臉頰和身上,最終把頭埋在她的頸窩里,幾不可聞地低低喊了一聲︰“阿容”聲音里帶著掩蓋不去的松快。

    窗外刮過一陣冷風,把樹枝打得砒啪作響。屋內燈光旖旎,青瓷爐里的百合香越發甜膩,炭盆里的炭火明明暗暗,陸緘把林謹容臉上的散發輕輕捋開,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把她摟在懷里,替她掖了掖被子。

    林謹容疲憊地想,就這樣就算了嗎?事情還沒有解決呢。難不成他以為這樣就證明了什麼?她輕輕動了動身子,陸緘立即緊緊摟住她的腰,低聲道︰“躺著。”林謹容試圖掙開︰“我去洗洗。”

    一只枕頭塞在了她的腰下,陸緘在她耳邊輕聲道︰“聽說這個法子比較有效。”

    林謹容的足心開始發涼發僵,只覺著全身都膩味得厲害,恨不得立即從頭到腳沖個干干淨淨。

    陸緘側躺在她鼻邊,一手支頤,一手輕輕替她梳理著頭發,隨意地道︰“阿容,最近你鋪子里的生意可還順利?”

    林謹容憤恨著身下那個枕頭,心煩意亂︰“還好吧。”話音剛落,腦子里就一片清涼,整個人都從煩亂中清醒過來他在試探她。

    她唇邊就帶了幾分笑︰“怎地突然問起這個來?”陸緘垂著眼,把玩著她的頭發,慢吞吞地道︰“若有什麼不便之處或是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和我說。我們是夫妻,夫婦一體,不是外人。就算是我做不到,我也能想法子。”

    “這是自然,莊子里的事不就是你一手安排的麼?”林謹容就像一張弓,一張上了弦的弓,她輕輕將身下墊著的枕頭拉開,掩好衣襟,半抬起身子對著陸緘,作了歡快的神情︰“今日遇到吳二哥,他還說你比他精通庶務呢,真是難得聽見他誇贊你,只可惜下一瞬便又罵你乖滑。”陸緘翹了翹嘴角,神色間並無半點意外之色︰“你遇到他了?”一邊說,一邊把她按下去,照舊把那枕頭給她墊好了,又將被子拉起把她捂得嚴嚴實實。

    果然是早就知道此事的。林謹容打量著陸緘的神色︰“是啊。今日阿雲跑到園子里去躲著難過,我怕她想不開,跟了去瞧,結果又被她趕出來。在內外院的夾道口處遇著了三哥、留兒與吳二哥,吳二哥就說你昨夜乖滑,把他灌醉,害得他差點起不來,險些出丑。”陸緘半閉著眼,把玩著她的手指,輕輕翹了翹嘴角︰“他還好意思說?分明是他帶了一群人來灌我。”語氣已經與先始不同,多了幾分輕快和安然。

    林謹容低笑︰“你不是不知道,他自來最有理。他若是有你半分謹慎踏實,又何至于吃那麼大個虧?”

    陸緘閉上眼,輕輕打了個呵欠︰“時辰不早了,睡吧。”

    林謹容累極,腦子卻清醒無比。她還有話沒說完,怎能就放他去睡?她低低地道︰“阿雲的情緒有些不穩,全是撐著罷了。今日見著我們在那里說話,也不過去,閃閃躲躲的藏了,仿佛是怕吳襄和三哥笑話她一般的。先當著丫頭們的面狠狠發我的火,轉眼卻又趴在我懷里嚎啕大哭。你和她說這話時,千萬注意分寸。”



第250章 心思

    陸緘沉默片刻,道︰“我會注意。”

    林謹容輕輕嘆了口氣︰“我早前一直擔憂她因了金家這事怨我,後來她與我賠禮道歉,又趴在我懷里大哭我才放了心。可你適才說,這事兒定了,若她又問我,我又該如何說?她會不會又生我的氣?”

    陸緘起身吹滅了燈︰“應該不會。她很關心你的。”

    這話說得並無半點敷衍之意,還帶了幾分絕對,很明顯,之前陸雲是找他說過話了。林謹容就不再說話,默默地把事情的經過盤算了一遍,大致有了個數。

    能在陸緘面前說道今日這事,並讓他相信的人只有陸雲,而陸雲在他面前說的話定然十分有技巧,多半是打著關心她的旗號去的。譬如說,我看到吳二哥給了嫂嫂什麼什麼,是不是嫂嫂有什麼事求吳二哥啊,需不需要幫忙啊之類的好聽話,總之不可能是,嫂嫂與吳襄有私。這話不是亂說得的,陸雲要敢這麼說,陸緘當場就得翻臉,陸雲也沒那麼傻。

    但也恰恰是這樣模糊不定的話,最容易讓人浮想聯翩。沒有一個男人會大方到,任由自己的妻子和另一個非血親的男子有著自己所不知的秘密而毫不在意。從陸緘先前同她說的那番話有什麼不便和需要幫忙的只管和他說來看,可以理解為,他認為,她瞞著他收了吳襄的東西,又燒了東西,只是生意上有什麼事,不願他知道,所以背著他向吳襄求助或是什麼的。過了今夜以後他不會再提此事,也不會問她燒的什麼,更不會去向誰求證什麼。

    好似很大度,很留余地,也相信她除此之外不會有其他任何事情,但他這種提醒也就是委婉地告訴她他不是不在乎,他恰恰是非常在乎一他才是她的丈夫,才是她該倚仗的男人,所以才會有先前的打量和後來的試探。

    他不是不知道他什麼都知道。所以才會明明聞到了煙味,明明知道她撤謊,卻沒有當面拆穿她,由著她開窗子散味,翻到了紙灰卻什麼都不說,只輕輕將那紙灰拍散。

    他其實不是真的相信她心中只有他,或是真的有了他。沒有誰會忘記她轟轟烈烈的抗婚生不如死的豪言,林家人不能,陸家人也不能,她不能,他就更不能。所以才會有刻意在荔枝等人表現出來的親熱和s 下對她的打量才會有被她追問後的錯愕和沉默,才會有燈下求歡時反復的強調,才會有此刻她身下墊著的這個枕頭。

    她若是懂事,若是聰明,她就該感激他的大度體貼,再不要做這樣的事情。嫁為人婦,就不該有事瞞著丈夫應該夫婦一體。求人不可怕,但倘若別的男人都知道的事情,做丈夫的卻不知道,那就真是做丈夫的恥辱和失敗。既已嫁為人婦,就安安心心的生孩子過日子吧。

    林謹容想透了這一層,忍不住諷刺地輕輕一笑。陸緘的心思真是九轉十八彎她這會兒才算是看明白了。從前她不懂,所以他們越走越遠,現在她懂了,卻已經再沒有走近他的願望。

    她現在只想一件事,那一年陸雲有沒有看到她向吳襄哭訴?有沒有同陸緘說過什麼?缺了林世全和留兒在一旁避嫌,孤男寡女相處,陸雲口里的話和陸緘心里的想法又是怎樣的?那天晚上陸緘回來後又是什麼一個情形?思來想去,她卻已經沒了特別清晰的印象。

    她只記得這個冬天陸緘先是莫名同吳襄疏遠,然後陸雲勸她去調和,陸緘翻臉不耐,緊接著又追尋她的塤,追尋不到,又與她翻臉。之後他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淡,陸緘從諸先生那里回來,最愛就是陪寧兒玩耍。

    他多數時候在聽雪閣讀書,陪同陸老太爺外出應酬,偶爾留下來過夜,也是不咸不淡,夫妻一起領著寧兒玩,談話的內容也多和寧兒有關。

    然則也就是這樣的不咸不淡,也在第二年的秋天被打斷,她十八歲那一年,也就是明年的八月十五,寧兒意外天折在她眼前。至此,他們的關系算是完全破裂。他不再來她的房里,她也當自己是在守寡,形同陌路,相見不相識,說的就是他們。

    今生她是有意去尋吳襄的,並預先做了防範,有了林世全和留兒在一旁,即便就是她燒了信,他有什麼想法,要給她扣頂什麼帽子也不容易。至于有朝一日,他心里的這片陰影是否會再次生根發芽,越長越大,那已經不是她要考慮和能消除的問題了,她只能先跨過面前這一道檻。

    陸雲遠比她想象的更可怕。她想,前世她是怎麼得罪的陸雲她不知道,今生倒是有根據,從暖爐會那時候開始,從那杯茶潑到林六身上開始來陸雲就不可能再喜歡過她。不喜歡也正常,畢竟是她做在前頭了,平日里磕磕踫踫,添個堵什麼的也正常,但上升到這個程度,就不能讓人不防了。

    陸緘輕輕側過臉看著身邊的林謹容。帳子里一片黑暗,他看不見她的臉,只是知道她在那里,他聽見她清淺的呼吸聲,平緩而有規律,是睡著了。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然後安然睡去。

    良久,林謹容睜開眼,側著耳朵聽了聽身邊陸緘的動靜,慢慢抽出身下的枕頭,輕手輕腳地下了著黑在妝台上熟稔地打開一只盒子,摸索了片刻,又行至桌前倒了一杯水。

    水聲響起,陸緘模糊著道︰“你做什麼?”

    黑暗里傳來林謹容喝水的聲音︰“我口渴,你要喝麼?”

    “要喝。”床上傳來裹密率翠的聲音“怎麼不點燈?”

    “怕吵著你。”林謹容放了杯子,摸索著把燈點亮,陸緘見她只披棄件薄披袍就皺了眉頭︰“怎麼也不多穿點?要喝水叫值夜的丫頭就好。”

    林謹容微微一笑,從暖瓶里倒了一杯熱水出來,遞過去給他,半真半假地道︰“你在的時候,我不太喜歡她們進來伺候。”

    陸緘先是一怔,隨即抬眸看著她溫柔一笑,接了杯子放在一旁,掀開被子準備拉她上去︰“快上來,當心凍著了。”

    林謹容又替他把被子蓋上︰“我去清理一下。躺了這許久也差不多啦,枕頭墊著怪難受的,不好睡。”

    陸緘也就放了她︰“順便也擰塊帕子來給我。”這一次林謹容並沒有耽擱太久,很快就走了出來,陸緘含著笑看著她,朝她伸出手︰“快來捂著。”

    林謹容從善如流。

    夜彌深,風越冷。冷風嗚咽著刮過樹梢,樹梢發出一陣令人厭煩的啪之聲,吵鬧尚未停歇,兩只貓就在房頭上尖叫著打起了架。縱然只是瞬間就停歇了下去,還是讓陸雲煩躁到了極點︰“就沒個安生的時候!這是庫房養的貓吧?不生眼,跑到這里來鬧什麼?”一邊說一邊就抓了枕頭砸到地上,翠綠如意紋的錦枕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最終停在一旁肅立的簡兒腳下。

    簡兒半垂著眼,彎腰拾起枕頭,輕輕拍了幾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又另外取了個干淨的過來放在陸雲身邊,並不相勸,只安安靜靜地伺立在一旁。陸雲瞪了她一眼,將枕頭砸進床鋪深處。

    厚重的夾綿青錦簾子被人輕輕打起,陸雲的另一個大丫頭珠兒捧著一盞燕豹粥進來,眼楮在二人的臉上轉了一圈,帶了點恰到好處的笑,柔聲道︰“姑娘今日沒用多少飯食,此刻夜已然深了,想是餓了罷?”

    陸雲沒有說話,垂著眼不動。珠兒便壯著膽子上前雙手奉上粥,陸雲默了一下,到底是接了過去。才剛嘗了一口就吐了出來,把碗扔了下去,罵道︰“這種東西也敢給我吃?誰讓你們放這麼多糖的?”

    燕豹粥四濺開來,濺得珠兒裙角、鞋子上到處都是。簡兒有些詫異,卻又格外同情珠兒。珠兒與她不同,並不是打小跟著陸雲的,原來是陸老太太那邊的二等丫頭,是陸雲從江南回來後陸老太太給的,性子最是柔韌不過。陸雲雖也會對著珠兒發作,卻不能像對著她這樣無所忌憚,今日陸雲砸了珠兒遞上來的碗還真是第一次。難道這粥真的熬得不妥?

    珠兒卻並無半點難堪委屈。盈盈施禮下去,聲音不溫不火︰“是奴婢的錯,奴婢這就重新給姑娘端一碗來。”陸雲煩躁地別開了臉。

    珠兒蹲下去利索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殘粥,簡兒尋了塊怕子來幫著她一起收拾,須臾收拾干淨,二人一同去洗手,珠兒感激地道︰“多謝姐姐啦。”

    簡兒道︰“沒什麼,可是那粥果然甜了?”

    珠兒小聲道︰“不是我放的糖,我也不知,也不敢嘗。”

    簡兒輕輕嘆了口氣︰“都著緊些罷。天冷夜深,你多穿點,讓蘭兒陪你一起去。”

    珠兒含笑道︰“這丫頭年紀小,早就睡著了,我自個兒去,熟門熟路的,還怕什麼?只是這碗壞了,若是有人問起,姐姐還要找個說辭才是。”一邊說,一邊披了披風,打了燈籠自去了。出了院門,左拐右拐,珠兒舉起燈籠四處照了照,一口吹滅了,小心地朝著呂氏的院子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11:29 AM

第251章 珠釵

  次日乃是陸緘的生日。一大早陸老太爺並陸老太太便使人送來了長壽面、新衣、錦緞、文房四寶、金銀等物。

    房里諸人給陸緘行過禮賀過生,林謹容又陪他吃過長壽面,陸緘起身前去給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磕頭致謝,林謹容命荔枝將其余物事清點入冊,收入私庫。

    荔枝含著笑點給林謹容聽︰“各色花鳥提花三經絞羅十匹,雙窠雲雁紋織錦四匹,宜男百花紋錦四匹,織金錦緞兩匹,金二十兩,銀四十兩……………”

    林謹容算是看出來了,陸家二老送東西主要是給錢,就是生恐陸緘沒錢花用,便命荔枝︰“收好就是。二爺若是要時,只管拿給他。”荔枝眼看著時辰不早,還不見林玉珍那邊有動靜,便小聲道︰“不知大太太可否會讓人賞東西過來?”還有涂氏,又不知是否會送點什麼不合時宜的東西過來引起矛盾?

    “不知道,先等等看看。”根據林謹容的記憶,林玉珍是不會給陸緘什麼東西的,反倒是陸緘過繼給她的那一日,她會找些由頭給陸緘東西。而這一日,通常都是陸雲送東西過來,再借口是奉了林玉珍的吩咐。而涂氏則要到晚上夜深人靜之時,方命惠嬤嬤送長壽面並她親手做的新衣過來,惠嬤嬤會看著陸緘吃了長壽面才會走。

    不多時,陸緘卷著一陣冷風進來,道︰“這天陰沉沉的,怪冷的,只怕是要下雪。出門都多穿些。”一面說,一面遞了個盒子給林謹容。

    林謹容接了去,並不打計看,只笑道︰“誰給你的生辰禮?”陸緘笑道︰“你打開看。”

    林謹容便開了盒子,只見里頭是一枝做工精美的珠釵,黃金做胎,釵頭垂下的十二粒珠子粒粒都有小指尖大小,一般色澤形狀,圓潤晶瑩,便笑道︰“誰送你的珠釵?少說也值幾萬錢?”

    陸緘含笑取了與她簪在發髻上︰“是我早前命珠子鋪做給你的,可巧的今日送到。”

    荔枝也替林徑容歡喜,忙取了鏡子給林謹容照︰“這枝釵子最是適合奶奶不過,二爺真有眼光。”

    陸緘只是笑︰“冬至時你便戴著罷。”正在說時,豆兒就在簾外道︰“大姑娘過來了。”緊接著陸雲帶著簡兒、珠兒抱著幾個盒子進來,眼光在陸緘和林謹容面上一轉,臉上含著的笑就一滯,林謹容只作不知,拉了她的手道︰“阿雲過來幫我看看,你哥哥剛送我的釵,你瞧好不好看?”隨著林謹容的舉動,她頭上那枝珠釵也跟著晃動,釵頭垂下珠子散發出瑩瑩光澤,晃得陸雲眨了眨眼,勉強笑道︰“好看。”不等林謹容再開口,就忙忙地命丫頭們把盒子呈上來,又給陸緘行禮道賀︰“這是母親和我的心意,祝哥哥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陸緘忙將她扶住了,請她在一旁坐下︰“自家兄妹,何必這樣客氣?”陸雲不坐,抖出一件織錦外袍來︰“哥哥你試試,看看我的手藝有沒有退步。”又笑著同林謹容道︰“自我會做衣裳開始,每年哥哥的生辰我總做件衣裳給他穿的。”

    林謹容笑道︰“你們兄妹情深,羨煞我了。”陸緘試過,格外合身,心想她為婚事煩心,卻還花功夫為自己做衣裳,便有些不過意︰“辛苦你了,日後不必如此費心,你嫂嫂也替我做得有。”

    陸雲的眼里閃過一絲陰霾,隨即笑道︰“哥哥是有了嫂嫂就不要妹子子。嫂嫂做的是她做的,我做的卻又是我做的,怎能一樣?”

    陸緘有些窘迫︰“我是……”

    林謹容搶過去道︰“他是心疼你呢,不會說話罷了。”

    陸緘連忙一笑,表示贊同,陸雲垂了眼,淡淡一笑,接下來就有些懨懨的,只略坐了片刻就告辭離去。

    冬至之日,大雪,風冷,滴水成冰。

    平洲的風俗,冬至之日有一物是萬萬不可缺少的,那便是餛飩。

    不單祭祀祖先要用,全家老小也要吃。林玉珍為了討好陸家二老,早早便與林謹容商量,弄些面粉餡料到榮景居里,全家女眷親自動手包。如此,祭祀也顯誠心,又可自娛自樂,還可以給陸雲散散心。

    林謹容自不會有任何意見,陸老太太也表示歡喜。于是榮景居里暖意濃濃,歡聲笑語。陸老太太為了表示安慰,特意安排陸雲坐在她身邊,親手教陸雲包琨鈍︰“我當初包的琨鈍乃是同齡的姐妹中最好看的,如今我教你兩手,羨煞你兩個嫂嫂。”林謹容著了新做的銀紅s 灰鼠皮里小袖對襟旋襖,戴著陸緘新送的珠釵,端坐在呂氏的下首包鋌鈍,因見陸雲那個眉含輕愁的樣子,便故意道……我要偷師。,

    陸老太太口里叫著︰“不許看,不許看。看了要罰錢。”卻把手伸出來更多,好叫其他人都能看得見。

    人老了,就圖一個熱鬧,林謹容知道陸老太太的心思,也想慪慪陸雲,便道︰“罰錢也要看。不知祖母怎麼定的價,多少錢才給看一眼?”陸老太太被她逗得直發笑︰“我說一兩金子看一眼,你可敢看?”

    林謹容順著竿子往上爬︰“那就請沙嬤嬤幫忙看著,數著我看了幾眼,回去好稱金子來討祖母的歡心。”

    沙嬤嬤含笑道︰“二奶奶耍賴呢,怎麼才算一眼?您一直就盯著不曾挪過眼,算來算去也只得一眼。老太太您吃虧啦。”

    陸老太太道︰“最會算賬的就是她,她讓你數,你還真的就數了?”林謹容便把臉轉開,又看過去︰“沙嬤嬤你看好啦,這是第二眼,我再看幾眼。”

    陸老太太不由開懷大笑,指著林謹容說不出話來。

    陸雲的親事有了著落,宋氏不得歸家,林玉珍的心情也好,便笑道︰“阿容這個皮猴兒,平日也不見你有這麼逗。”

    涂氏看看陸老太太那難得一見的歡喜樣兒和精神勁兒,便也應景地扯了扯嘴角。

    陸雲看著林謹容,嘴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還是二嫂會逗祖母歡喜。”林謹容也淡淡一笑︰“你二哥前日還說我笨,不會看人色,不懂揣度人的心意。今天聽阿雲這樣說了,我總算是放了一半的心。”她發間那枝珠釵散發出的瑩瑩珠光晃得陸雲的眉尖輕輕蹙了又蹙,把手里的琨鈍皮也給弄破了。

    呂氏看得分明,懶洋洋地包了一個誆鈍,笑道︰“多虧阿容能干,咱們一家子都跟著享福。”

    林謹容立即道︰“嫂嫂真是折煞我啦,辛苦勞力的是長輩們,享福的是我們,我不過就是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哪里就敢稱能干?”呂氏還要說,陸老太太就道︰“你不是害喜厲害麼?不舒服就去躺著,我放你假了,吃飯的時候再叫你就是。”

    林玉珍一聲笑出來,含笑道︰“大侄兒媳婦,還不趕快謝過你祖母的體貼?”呂氏的臉色微變,終又換成笑臉︰“我今日還有精神,正好陪著長輩們坐坐,盡盡孝。”眼角覷見陸雲手里的鋌鈍又破了一個,不由暗暗發笑。又不得不暗自佩服宋氏,即便隔了這麼遠,還是對這些事情推算得如此精細到位。

    陸老太太見她老實了,便問林玉珍︰“晚上吃的什麼?”

    林玉珍道︰“當年我們在南邊,廚子曾上過一個新奇吃法。把野兔肉、羊肉切成薄片,用酒、醬、花椒浸一下,再將風爐安放在桌上,著鍋放水,水滾,自個兒夾著兔肉放到滾水中汆熟,再根據個人的口味蘸佐料汁半,其味甚美。媳婦想,如今天涼,熱菜易冷,不妨試試這個法子,又熱鬧,又暖和。”這是她重新執掌廚房之後的第一個要緊節日,當然要弄些花樣出來壓下呂氏去。

    陸老太太果然歡喜︰“好主意呀,就這樣定了。”

    林玉珍臉上就露出幾分得意來,言辭就又更加乖巧,只哄著陸老太太開心,呂氏和涂氏都不由暗暗撇了撇嘴,埋頭苦包誆鈍不提。

    祭祖完畢,闔家一同在榮景居圍爐閑話,因著陸綸等三兄弟尚在太明府不曾歸家,宋氏又在鄉下別居,氣氛到底是沒有往年熱鬧,透著幾分冷清。陸老太爺卻也不在意,只顧與陸老太太說些外頭的趣事,又將外人送來的冬至禮拿出來翻撿,分給眾人。

    元郎與浩郎卻因一輛做工精細的鳩車爭得大哭起來,呂氏當然要叫元郎這個做哥哥的讓著浩郎。浩郎得了東西自然歡喜無限,元郎卻是大感委屈,張口就哭︰“分明就是祖父給我的東西,憑什麼要我讓給他?我要祖母,我要祖母,祖母給我做主!”此言一出,榮景居里的歡樂氣氛頓時蕩然無存。陸建中偷偷看了陸老太爺一眼,見陸老太爺端坐不動,面s 並無半點改變,便暗暗嘆了口氣,呵斥陸紹︰“你怎麼教的孩子?這麼大了還不懂得謙讓幼弟,更不懂得在長輩面前執禮。”陸紹眼里滴下兩滴淚來,卻不說什麼,只起身去將元郎拉到一旁,低聲訓誡,元郎卻是不依,只是道︰“東西分明是我的,只要我謙讓他,為何不要他敬我?祖母最是疼我,不會偏疼弟弟。”!



第252章 倘若

    之前呂氏稱要養胎,目的不曾達到,今日便有元郎哭喊著要宋氏,

    雖是童言無忌,卻也讓人明白了二房的心思。眾人一時各懷心思,都看向陸老太爺,陸老太爺慢吞吞地喝了一盞茶方道︰“不知二媳婦的病養得如何了?”

    養得如何,還不是他老人家一句話的事。陸建中不知他是個什麼打算,便小心翼翼地道︰“好多啦。”

    “那就好。”陸老太爺抬頭看看窗外紛飛的大雪,嘆道︰“今日天黑得真早。

    這雪也真是大。”陸建中眼里閃過一絲失望,澀著嗓子道︰老太爺掃了他一眼,吩咐陸紹︰“你母親一人獨自在老宅里過節,怪不容易的。你使人給她送一桌酒宴去,有空帶了元郎和浩郎多去陪陪她,盡盡孝。”話鋒一轉“好好教導孩子,大的該讓著小的,小的也該敬著大的,再則,是誰的就是誰的,這才是正理。”

    一錘定音,陸紹回答的聲音都顯得有氣無力的︰“是,孫兒替母親謝過祖父體憫。”

    陸老太爺淡淡揮手︰“起來罷,擺宴。”林玉珍忙一拍手,僕婦們魚貫而入,把各樣珍搓佳肴流水似地送上桌來,陸老太爺見了那汆野兔肉和羊肉的鍋子,覺著很是熱鬧,大是歡喜,著實贊了林玉珍幾句。林玉珍心滿意足,覺著這才是她這個長媳該有的體面。

    二房集體討了個沒趣,十分沮喪,就連湊趣的話也說得有氣無力的,陸老太太有心要調節氣氛,便問呂氏︰“今日可給兩個孩子睡夠了?守一夜不成問題罷?”

    呂氏忙道︰“知道要守冬,只就讓他兄弟二人睡夠了的。”“守冬爺長命,守歲娘長命”便是在此夜小孩子玩耍不睡直至天明,稱為守冬。

    陸老太太嘆道︰“我小時候,每逢守冬,家里的兄弟姐妹們都是最歡喜的能一夜鬧到天亮還不想睡。那時候人多,真熱鬧啊。”

    涂氏就接上去道︰“咱家也會越來越熱鬧的。”一邊說,一邊看向林謹容︰“明年大侄兒媳婦添上三郎,阿容添個四郎,那時候啊,保準能把屋頂都吵翻啦,只怕老太太您還要嫌鬧呢。”

    一席話說得陸老太太笑眯了眼伸手叫林謹容過去︰“你母親使人來與我說,她想要接你回去住兩日,去平濟寺上上香,你瞅瞅什麼時候方便,把家里的事情安置一下就去罷。去了就安安心心的閑兩日不要總掛著家里。”

    林謹容忙起身謝過陸老太太。雖然都知道是為了子嗣,但似她這等上頭壓著幾輩長者的小媳婦想要在這年底最忙的時節回家去小住幾日,那是真難,可陸老太太高高興興地當著全家人允了,那便真是體貼她,也有為她壯勢的意思在里面。

    涂氏一怔,忙抬眼去看林玉珍卻見林玉珍一臉的淡然,顯見是早就知道並同意了的,便又去看陸緘,只見陸緘正含著笑,興致勃勃地低聲與陸老太爺說什麼,好似全不在意便垂了頭,夾了一箸野兔肉,自去涮了。

    呂氏含著笑,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肚子,這胎還要再生個兒子才是。

    飯後一家子圍爐閑話到將近三更時分方才散去。林謹容與陸緘自林玉珍房里出來,風雪正大,那雪花成團似的被風卷著砸下來砸得油紙傘簌簌作響,林謹容裹緊了兜帽披風吩咐掌燈的豆兒︰“別光顧著我們,仔細摔跤,你只管往前走,我們自會跟著。”

    陸緘見荔枝努力把油紙傘往他夫妻二人頭上頂,那雪花直往她衣領里,袖子里鑽,落在她的發上、臉上,須臾就妾成了一個可憐兮兮的白毛人兒,便忍笑接過了傘,溫言道︰“我來吧,你去和豆兒打一把。”荔枝不敢,眨巴著掛滿了雪花的眼楮看著林謹容,見林謹容朝她領首示意了,方才跟了豆兒一道,卻又不放心”丁囑道︰“地上濕滑,二爺和奶奶小心。”陸緘並不多話,只一手牽著林謹容,與她肩並肩踏雪而行,低聲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林謹容反問︰“你覺得什麼時候去比較合適?”

    陸緘握著她的手緊了緊︰“這幾日雪大,先生畏寒,即便是回去也只是命我們溫書,我打算雪停以後再回去。”

    林謹容默了默,道︰“那我便等你回去以後再去罷。”他與她這般說,無非就是這個意思。

    陸緘就笑︰“我走之前先送你過去。”想了想,又道︰“我聽桂嬤嬤說,稱不愛吃藥,怕苦,我命長壽給你買了果脯,你記得帶去。”林謹容沉默片刻,道︰“倘若我不能生養,敏行你”話音未落,陸緘的腳步就一滯,很快又提步往前,帶了些不高興道!”胡說八道。你年紀輕輕,身體康健,又怎會不能生養?你胡思亂想些什麼?休聽旁人胡說。”林謹容一笑︰“我是不曾聽誰胡說,敏行可是聽誰說了什麼?”子嗣大過天,就算是沒人敢當著她的面說,背里說的人也不會少。光是陸家二老並林玉珍、涂氏等人,不知就在背後念叨了多少次。

    陸緘的腳步放緩下來,語氣堅定地道︰“不曾,誰會說什麼?你大抵是太過辛勞了,畢竟咱家的事情太多太復雜,你進門以來就沒清閑過。”林謹容不置可否,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不曾回答呢,若是我真的不能生養,你當如何?”

    陸緘沉默片刻,把她往他身邊帶了帶,低聲道︰“休要亂想,自己嚇自己。下次不許再說這話。”

    林謹容也就不再多言,專心走路。行不多遠,忽見前頭轉出一盞燈籠來,陸雲領了簡兒並珠兒兩個丫頭,挑著一盞燈籠,打著一把油紙傘立在道旁,含笑看著他二人道︰“哥哥和嫂嫂總算是來了,叫我好等。”陸緘奇道︰“阿雲你有事?”

    陸雲拉了拉披風,臉上露出幾分落寞︰“先前祖母說起守冬,我便想起小時候我們兄妹幾個一同守冬的事情。長夜漫漫,我也無心睡覺,想起哥哥愛吃的炙鹿脯,嫂嫂愛吃的炙羊肉,便命人設了一桌,溫了一壺好酒,吃東西是次要的,我們幾人一同說說話罷。”

    陸緘便看向林謹容,以目相詢她的意思。林謹容看他的樣子是想去的,便笑笑︰“恭敬不如從命,阿雲已經備好,我們當然要去。”陸雲便作了歡喜的樣子,往前引路︰“三舅母為何突然要接嫂嫂回家去住啊?可是有什麼事?若要幫忙,你可不許客氣,只管與我說來,我們是姑嫂,又是親親的表姐妹,不興客氣的。我就算幫不上忙,也能替你出點主意,寬寬心。”

    林謹容看著她那體貼大方,明知故問的樣子,由來就想到她是否也是這樣和陸緘說話的,便直截了當地道︰“這個忙阿雲可幫不了。

    不是家里有事,是我母親從清州請了水老先生來給我診脈,又想領我去平濟寺上香求子,所以祖父母與婆婆都許我去。若非是這種事,我便邀請阿雲與我一道去玩了。”陸緘握著她的手一緊。林謹容不動聲色地看過去,只見陸緘半垂著眼簾,帶了幾分責怪朝她看過來,似是怨她不該與陸雲說這個,便只是淡淡一笑。

    陸雲一臉的不安和窘迫︰“對不住,嫂嫂,我不是故意的”荔枝飛速 了陸雲一眼,暗罵了一聲口是心非,那日還指著林謹容的痛腳踩,今日當著陸緘的面便開始裝無辜和不安,做給誰看的?

    忽聽陸緘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並不是什麼大事,是三舅母心疼你嫂嫂操持家務太過辛勞,想要她歇歇。”全家都知道的事情,還藏著掖著的。

    陸雲的目光從陸緘臉上轉到林謹容臉上,彎了彎嘴角︰“三舅母總是最會心疼人的。”

    林謹容不客氣地道︰“那是真的。在我看來,我母親真是最心疼我的。不計對錯,不計得失,就只是因為心疼我而心疼我。”

    陸緘看了林謹容一眼,若有所思。

    不多時,行至陸雲的院子,陸雲興致勃勃,忙里忙外地招呼他二人吃喝,不停地和陸緘回憶小時候的事情,林謹容半句都插不上話,卻也不在意,只歪在一旁聽他二人說話。陸緘卻是沒什麼心情,不過應景似的吃了兩塊鹿脯,喝了兩杯酒,就道乏了。

    陸雲十分失望,拉著林謹容糾纏︰“嫂嫂,你勸鼻我哥哥,好容易我起心設了這個宴,他卻不肯湊興,這樣的掃興。”林謹容端坐不動,含笑道︰“我家是你哥哥做主呢,他說了算,我哪兒勸得他?”

    陸雲便又委屈地看向陸緘,陸緘卻是實在沒有心情再坐下去,便抱歉地道︰“阿雲,我明日要與祖父一同出去訪友,你和你嫂嫂明日都還要起早理事呢,改日我做東,回請你如何?”

    陸雲垂了眼,低聲道︰“哥哥去罷。我不是不懂事的。”一邊說,一邊撲簌簌地掉下淚來。

    陸緘看了她片刻,低聲道︰“我知道你為何橡我過來,為何流淚,但我無能為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4:50 PM

第253章 上藥

    陸雲一怔,淚眼模糊地看著陸緘,似是不敢相信他會這這樣和她說。

    丫頭們早就識趣地退了下去,林謹容也跟著退出去立在門外,不在眼前招人嫌。

    只聽里頭陸緘道︰“本來我早就想和你說,但看你心情不好,便想緩緩。但終歸這事始終是要同你講的,我是你的兄長,你我二人從小親厚,有些話我不與你說,旁人未必肯與你說。”

    陸雲壓抑地長長抽泣了一聲。

    “你嫂嫂同我說過,讓我去替你懇請祖父,但是不成。祖父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一旦拿了主意輕易不會更改。倘若有更好的,我便無論如何也會幫你,事實上是你不能再耽擱了。”

   陸緘靜寂片刻,又緩緩道︰“金家這門親事你認了罷,祖父和母親不會害你。你的年紀雖不算大,但要找個進士出身,有所作為,家道不錯,年貌相當的青年才俊委實不易。你也知道,每年應試的舉子多如過江之聊,能高中的卻是極少數,這些人中年歲多數都已不小,且已成親,剩下的未必能有那個緣分。若是前些年你年紀尚幼的時候慢慢訪著,尋個有前程的舉子那也好,但如今,最新科的進士也得等到後年,那時候你便十九了,且不一定能遇到合適的。男子最要緊的是人品能力才干,相比較而言,金趁于……”陸緘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句句都是十分懇切的,但卻是陸雲所不能忍受的真相。林謹容輕輕舒展了一下因為站得過久而發酸的腰肢,安靜地等待陸雲發作。

    “夠了!”陸雲果然尖聲道︰“你們個個說起道理來都是一套一套的,我說不過你們。我所難過的,無非就是我不是男子罷了,所以我的命,我的終身,我的前程全數都被捏在你們手里,還不是你們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可有人設身處地的為我想過?”接下來是一陣幾乎要斷腸的壓抑地哭泣。

    她的聲音夠大,丫頭們全都聽見了,四下里一片沉寂,幾乎能聽到雪落下來的簌簌聲。珠兒和簡兒垂著頭,一動不動,仿若泥塑木雕一般,倒是荔枝大膽地和林謹容交換了一下眼色。這樣的陸雲,想必陸緘從來不曾看到過罷?

    只聽里頭一陣沉寂,許久,方聽陸緘輕聲道︰“沒有人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你不能,我也不能。命,我生成這個樣子了,但我是不信的,我要爭,必須要爭︰至于你,你若真的要爭,敢爭,相信沒有人能攔得住你。我們所能替你想的,就是我們現在做的。”又是一陣安靜,陸緘輕聲道︰“夜深了,我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罷。”

    陸雲忽然拔高聲音道︰“哥哥,我若是絕食,以死抗爭,祖父會怎樣?”荔枝和豆兒臉上l 出一絲憤恨來,簡兒和珠兒都抬眼偷偷打量林謹容,林謹容佇立在那里,平靜無波。這是永遠也不會讓人忘記的前事,刻骨銘心,她可不指望因為她嫁過來了,別人就真的忘了,那不是痴人說夢麼?

    屋里是死一般的沉寂,許久,方聽見陸緘一字一頓地道︰“你傷心過度,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但這種話,不要讓我再聽見第二遍!也不要叫長輩們聽見第二遍!”

    一陣腳步聲響起,陸緘拉開門,陰沉著臉,語氣生硬地吩咐珠兒和簡兒︰“你們好生伺候好大姑娘,須臾不得離身,她若是少了一根寒毛,你們知道會是什麼下場!”珠兒和簡兒戰戰兢兢地應了,忙忙地往屋里去。

    “哥哥,哥哥,我錯了!我錯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饒我這一遭!我是糊涂失了心,你不要和我計較。我只有你一個哥哥,只能依靠你,你是我的親人啊,你說過不會不管我的。”陸雲推開珠兒和簡兒,猛地往外撲出來,緊緊拉住陸緘的袖子,淚流滿面,哀戚萬分。她再傲氣再會裝,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緊繃的那根弦一旦斷了,就是手忙腳亂,徹底崩潰。

    陸緘臉上l 出一絲不忍,卻是咬住了牙,淡淡地道︰“我從不曾忘記自己的諾言,當然不會不管你,但你也太任性了!”不把態度表得更嚴些,難道還要放任著她去胡鬧麼?

    林謹容跨前一步去扶陸雲︰“阿雲不要再哭了,祖父和母親也是為了你好,你哥哥也為難。我早前和你說過,咱們做子女的,總是要聽父母長輩的安排,那是孝道也是懂事,他們又怎會害了我們?”

    陸雲絕望地看著林謹容,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只因陸緘在場,才拼命咬著牙忍住了,緊緊抓住林謹容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林謹容的皮肉之中,似是要把恨意全都宣泄出來,面上卻是一派的楚楚可憐︰“嫂嫂,我求你,幫幫我,這是我一輩子的大事啊你幫我求求哥哥啊,祖父最疼他,最肯聽他的話。他不幫我誰還肯幫我?”

    說實話,林謹容看到陸雲此刻的痛苦樣是有觸動的,她想起了自己拒親的那個冬天。可是手腕處火辣辣的疼痛又提醒了她,這是陸雲的人生,正如陸緘所說,不滿意,可以去抗爭,可以去求,陸雲甚至不敢到陸老太爺面前去哭求,在這里守著陸緘發火,一邊揭她的短,一邊掐著她的手,還哭著求她這個最說不上話的小媳婦,這樣口是心非的做作,又是何必?因此林謹容只是道︰“阿雲,對不住,我委實幫不了你……………”陸雲手上的勁越發大了起來,狠勁地掐,林謹容算著差不多了。方作了痛苦的樣子!”阿雲,你松手,我疼。”

    陸雲忙松開手,看向陸緘,臉上作了迷茫的樣子,正要開口說話,荔枝已經撲了過來,把林謹容的手拿起,放在了燈下。雪白的肌膚被掐破了皮,指痕清晰,過後肯定是要青紫的,荔枝什麼話都不說,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林謹容垂著眼,輕輕將袖子拉上,淡淡地道︰“哭什麼?快收了淚。”

    陸緘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不待開口,陸雲就驚慌失措地道︰“哥哥,嫂嫂,我不是故意的。簡兒你快拿藥來……”林謹容淡然一笑︰“不必了,阿雲你歇著吧,我先走了。”並不看陸緘,走到門邊方回頭看著陸雲低聲道︰“阿雲,我不是故意不幫你,我沒有辦法,你別怨我。下次別再這麼用力了。”隨即頭也不回地迎著雪走了出去。

    荔枝和豆兒憤恨地看了陸雲一眼,打起傘和燈籠追了上去。陸緘忙吩咐簡兒︰“若是大姑娘不聽勸,你們就去尋太太過來。”言罷不看已是淚流滿面的陸雲,一頭扎入風雪之中。

    快步行至院門口,只見前頭一盞燈籠一把傘,林謹容領了荔枝和豆兒安安靜靜地站在道旁等著他,心里就松了口氣,大步迎上去,接了荔枝手里的傘,輕輕去拉林謹容的手。

    林謹容也不拒絕,任由他握著,安安靜靜地跟著他走。下了一夜的雪,小徑上堆積起來的雪已經沒到了足踝處,一腳踩下去,就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反倒顯得越發冷清靜寂。

    “手很疼吧?”陸緘輕輕道︰“阿雲她是氣急失了分寸,你不要和她計較。”

    林謹容淡淡一笑︰“我是長嫂,她便是打我兩下,罵我兩聲我也得忍著。反正之前她也不是沒對著我發過火,我有準備。她連你都生氣,生我的氣又算得什麼?我只是覺著真不容易。”

    “下次你離她遠點。等她平靜下來又再說。”陸緘沉默地將她的披風領口緊了又緊,又把傘往她頭上挪了挪。

    荔枝幾番想開口向陸緘拆穿陸雲的真面目,思來想去,卻發現,不過是些言語上的不客氣和針對而已,還真拿不出來說,反倒顯得她沒規矩,給林謹容臉上抹黑,不值得說,于是憤憤不平地忍了。

    等回到房里,不待話開口,荔枝就先把梨花膏尋了出來,要給林謹容上藥。陸緘接了過去︰“我來吧。”

    冬至大家都有賞錢,有酒席吃,有新衣穿,桂嬤嬤先前還歡歡喜喜的,打算等著他夫妻二人回來以後領著房里的婆子丫頭們一起給他們磕頭謝恩。一時看見林謹容手腕上的印子,不由驚道︰“這是怎麼啦?

    奶奶您可疼?您長這麼大,可是油皮兒都不曾破過一點的。”

    陸緘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只垂著眼將銀簪子在瓶子里亂挑梨花膏。

    林謹容含笑道︰“沒什麼,夜深了,嬤嬤去歇罷。”

    桂嬤嬤小心地打量著陸緘,小心翼翼地道︰“二爺,奶奶的脾氣有時候是倔了點,可沒壞心,她要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您多多包涵,要不就和太太說,太太一定會教導她的。”她是r 母,這屋里能和陸緘這樣說話的人也只有她一人了。

    陸緘垂著眼低聲道︰“我知道了,嬤嬤。”

    荔枝這會兒覺著桂嬤嬤真可愛,便笑著推她下去︰“不是什麼大礙,就是意外。快去睡罷,這里有我呢。”荔枝卻又精明,指揮著丫頭們把熱水送進來,把床鋪好了,便小心地把門掩上了,由著林謹容和陸緘二人自去上藥說話。

    林謹容垂眸看著小心翼翼給她上藥的陸緘,低聲道︰“阿雲這是第二次當著我的面說絕食,以死抗爭的話。”



第254章 雪光

   陸緘的動作一緩,抬眼對上林謹容的眼楮,拿不定林謹容是個什麼意思。這是橫亙在兩個人中間的一根刺,想忘也忘不了。新婚那夜,他曾和林謹容說過,從前的事情就忘了,指的就是這些不愉快的事情。

    因為際遇的緣故,他的自尊心更強,也更好勝。林謹容寧死也不肯嫁他,對那時候的他來說,算是人生中最讓人丟臉,最讓人痛苦的事件。但他沒有任何選擇,痛苦過後只能接受,就如同他不能選擇做誰的兒子一樣,他不能選擇自己的婚姻。

    給大房做了兒子,他要努力讓自己滿足他們的要求,拼命讀書上進,證明自己不是無用,不會在有朝一日大房有了自家親兒的時候,一腳把他蹬開︰得到陸老太爺特別的重視和培養,他就得更加刻苦努力,不辜負陸老太爺的期望,不能讓家族里的其他人看他和陸老太爺的笑話︰娶了林家的女兒,如果不想做一輩子的怨偶,痛苦一輩子,就要盡力爭取琴瑟和鳴。不能做到完美如願,最少也要盡力爭取。

    他不信命,他不服輸,他要爭,所以他更努力,他學會了忍讓。

    他不及吳襄聰明,才華橫溢,耀眼奪目︰不似林慎之,可以心無旁驁,一心向學︰不比陸綸,有父母兄長倚仗,萬事不操心,可以任性而為,快活自在。他要顧忌的太多,要負擔的太重。

    但他只是一個年方弱冠之人,沒有多少閱歷和經驗可談,哪怕是陸老太爺說得夠多,諸先生教得夠多,也需要他慢慢去試探,親自去體驗。除了恆心與毅力,刻苦與認真之外,他還真沒什麼可以拿出來特別稱道的地方,他只能比別人更努力。他很累。

    這樣一個寂靜的冬夜,窗外飄著大雪,寒風凌冽,屋里暖香寧靜,舒適宜人,令人特別想與身邊之人說點什麼。陸緘也是這樣,他靜靜地看著林謹容。柔和的燈光把她鬢邊的碎發照成柔和的金黃色,令她臉上那層淺淺的絨毛顯得格外可愛和柔軟。她年輕的眉眼中間也含著疲憊,她同樣也很累。

    不快活的人豈止是他一人?陸緘有很多話想和林謹容說,有很多事想問林謹容。他最想問她,當初為什麼不肯不嫁他,在她眼里,他就那麼不堪?可話到口邊,卻變成了另外一句話︰“我今天和她說過了,不許她再說第二次。不過,也許她是想威脅我們,她要絕食呢?”“這事兒最後還要寫信同公爹說過的吧?”林謹容扯了扯嘴角,推開他手里的簪子,用食指把藥輕輕抹開。她記得很清楚,陸雲從來不曾絕過食,陸雲只是纏著林玉珍哭鬧。但林玉珍最後也沒遷就陸雲。

    緘有些後悔剛才為什麼沒有問出那句最想問的話來,卻又隱隱覺得不後悔。問了做什麼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已是夫妻,若無意外,就是綁一輩子,要生兒育女,死後同穴,共享子孫後代的祭祀和供奉,說這些過去的事情做什麼?是他自己說過忘了往事的。更何況,她大概也不會和他說真話,真話,有時候也不是那麼好聽的。他輕輕嘆了口氣。

    燭火輕輕搖曳著,炭盆里的炭輕輕炸了一下,陸緘垂著眼把藥瓶收好,道︰“不早了,睡吧。”林謹容坐著不動。

    陸緘道︰“忙了一天,你不困麼?旁人可以偷得懶,你卻是不可以,明日還要早起呢。…,

    林謹容回頭看著他︰“我和阿雲的關系其實一直不太好。

    從斗茶會之後,就從來沒有好過,只我們是親表姐妹,又做了姑嫂,所以勉力維持。我也不是要怎樣,就是告訴你事實。”言罷起了身,自到照台前去褳了簪釵。

    陸緘默然立了片刻,道︰“你多想了。即便是有,也是一時糊涂。等過些日子她想通了,自然就不會再怨你了。這會兒她只怕連著祖父和母親都是怨的,又何論你我。,…

    林謹容不置可否。她不指望陸緘才聽她說了什麼,就信了她的話。陸雲與他一道長大,是兄妹,她卻只是個半路插進來的陌生人,更何況陸雲在陸緘面前一貫都是示好的,今夜這種事情,其實是陸雲太過絕望,太過憤怒,才會沉不住氣,才會露出馬腳。

    若是當時她在陸雲剛掐上她的時候就開始叫嚷生氣,最多也不過是個因為陸雲情緒激動而造成的意外,傷得不重,傷疤去得快,人也忘記得快。鼻是陸雲就此順勢鬧騰大哭一場,還要說她這個長嫂讓不得人,在這樣的當口,為了一點小意外就和小姑鬧個不休,最起碼也是不體貼,小氣。

    反倒是留了傷痕,再加上她這樣的態度,更讓人輕易忘不了這件事。就算這次可以算意外,但下一次再發生同樣事情的時候就不會再有人理所當然地認為是意外。陸雲不是她逼著,不是她設了圈套才會對她有這樣的舉止,所以下一次,只要她適當給陸雲機會,就會很快到來。

    她今天這句話,只算是給陸緘一個提醒。告訴他,她們之間的關系並不是外面顯出來的那麼好,那麼親密無間,她們之間有罅隙。這就完全夠了。

    青瓷香爐里的香灰漸漸冷了下去,炭盆里的炭火也漸漸滅了,屋里的氣溫漸漸低下來。窗外的雪漸漸停了,雪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屋里浸在一片沉寂的冷白之中。

    有人輕輕拍了拍門,低聲道︰“二爺?”陸緘從夢中驚醒,回頭看向林謹容,她像只小貓,緊緊裹著被子蜷縮在床角里,被子幾乎把她的耳朵下巴都蓋住,只露出半張臉來,眉眼很安靜,並沒有受到驚擾,兀自睡得香甜。

    陸緘替她壓了壓被子,輕手輕腳地披衣下床,走到門邊輕輕拉開門,壓低了聲音道︰“何事?”“老太爺請您過去議事,好像是家里的鋪子昨夜出了什麼事。”荔枝的頭發有些亂,緊緊裹著件厚重的襖子,顯見也是才從夢中驚醒過來的。

    “可知是出了何事?什麼時辰了?”陸緘飛快地把衣帶結好,因為睡眠不足而產生的那點倦意瞬間當然無存。

    “卯初。傳話的婆子沒說清楚,只是請您趕緊過去。”荔枝掃了他身後一眼,輕聲道︰“我把奶奶叫醒吧?”“她起來也不過干坐著”陸緘皺著眉頭想了想,又道︰“你去打聽一下太太和大奶奶是否起身,若是她們都起了身,你再叫她起來也不遲。”話音未落,就見林謹容已然披衣起身,吩咐荔枝︰“快給二爺備熱湯。”一邊說,一邊去翻了件大毛披風出來,又拿了梳子︰“就算是出了事,也不趕在這一時半會兒,儀容還是要的。”

    陸緘安靜地走到她面前坐下,由著她打散了頭發。冷冷的雪光把他的側臉照出了些平日不多見的冷硬之感,林謹容一邊替他梳頭,一邊回憶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她知道是昨夜起了火,燒了鋪子。出事的鋪子其實不是陸家最大的鋪子,只是一間中等鋪子,這鋪子是陸紹一直管著的,管得也不錯。

    做的是女人生意,賣的都是些珠翠,頭面,從南邊來的印金領抹,生s 銷金hu 樣之類的小東西,但因為物事新奇,所以生意一直很不錯。

    管事是個南方人,領著幾個伙計在鋪子里吃酒,酒醉,推翻了燭火,鋪子貨物給燒了,倒是沒出人命,但把隔壁幾間鋪子也給燒了。

    之後那管事拔腿就跑,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陸老太爺借著這個由頭,懲罰陸紹用人不當,推出陸緘去處理後事。但陸緘當時處理這事兒並不容易,本來已經壓了下去的,把隔壁受損鋪子的賠償事宜給弄好了,後來又被人翻出來其中一間小雜貨鋪子是一個寡婦的,那寡婦不明不白懸了粱,剩下一個半大小子,被人攛掇著,天天在陸家的大門前頭停屍鬧事,索要賠償,索還人命,怎麼都是不依不饒。

    二房那時候頗有些看熱鬧的意思在里面,陸緘弄得焦頭爛額,最後還是陸紹出面才把這事兒給搞定了,于是陸緘的才能受到了質疑。

    有了芳竹的事在前頭,林謹容由不得想,這件事剛開始的確是意外,但後續是否與二房有關呢?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心總是最好的。

    陸緘很快收拾妥當,準備出門︰“還早,你再睡一會兒,讓丫頭們盯著,若是有什麼事,再叫你也不遲。,…

    林謹容扯住他的衣角,低聲道︰“不管是什麼事都不要急,小心一點。”其他的話她還不敢說,也不能多說。

    陸緘溫和一笑︰“沒事,你安心。,…他的眼楮映著雪光顯得格外的亮,黑白分明。

    林謹容回到屋里,也無心再睡,索性歪在榻上半躺著,仔細回憶當年她所記得的一些細節。她必然不要叫二房再如願以償的,缺德事做多了可不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5:18 PM

第255章 周到

   本來陸老太爺昨夜曾經發過話,闔家歡樂,今日特準晚一個時辰辦差行事,也就是說,從慣常的卯正推遲到辰正,下人們都可以多休息一下。但因著出了這事兒,大部分得了風聲的人還是按著準點起了身,只恐主人因為此事心有火氣而發作,那就得不償失了。

    林謹容在榻上歪到卯正時分,聽到外頭丫頭婆子們除雪的聲音越來越響,便也跟著起身梳洗裝扮,才妝點完畢,櫻桃就來回話︰“老太爺帶著二老爺、大爺、二爺一起出門去了。這時候除了老太太,其他人都起了身。”

    緊接著,芳竹快步進來,小聲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大爺整個人看著都是灰撲撲的,奴婢心想奶奶大概天亮就想曉得這些事,所以趕早打聽清楚了就進來回話。”

    林謹容贊了她兩句,披了披風,袖了手籠往林玉珍的房里去。行至門口,丫頭芳齡恰好打起簾子出來,見狀就朝她比了個手勢,小聲道︰“太太昨兒一夜沒睡。”這意思林謹容明白,一夜未睡,肝火自然旺盛,說話行事都得小心。于是揉了揉臉,輕輕打起簾子進去,果見林玉珍手里拿著根銅火箸,垂著眼百無聊賴地撥弄火盆,眼瞅著一盆炭火就給她撥弄得不成樣,半死不活的,她卻是半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林謹容便看向立在一旁的方嬤嬤,方嬤嬤忙虛空指指陸雲院子的方向。林謹容會意,上前給林玉珍行禮︰“給母親請安,兒媳伺候母親用早飯。”

    “我不想吃。”林玉珍卻不似往常那般的氣盛或暴躁,而是有氣無力的。林謹容看去,只見她雖然妝容整齊,臉色卻極憔悴。這種憔悴,自陸雲不肯應允金家的婚事以來,就一直保持著,今日更覺著突然老了十歲都不止。

    林謹容就給方嬤嬤使了個眼色,笑道︰“不吃怎麼能成?想是昨日的油膩之物吃多了,今兒正好清清腸胃,吃點清淡的白粥和醬菜。”方嬤嬤忙去布置碗筷,林謹容扶林玉鼻到桌前坐下,舀了半碗米粒兒幾乎都要熬化了的白粥遞過去。林玉珍微微皺著眉頭,看向她手腕上那幾個傷印,卻是什麼都沒說,拿著筷子挑了點醬菜,勉強吃去小半碗就放了筷子︰“你定然也不曾用過罷,趁熱吃。”方嬤嬤忙舀了一碗白粥遞過去,林謹容才吃了兩口,就聽林玉珍道︰“陸緘可是被老太爺叫去了?”林謹容忙放了筷子站起來︰“是。、,

    林玉珍有氣無力地指指凳子︰“坐著說。就我們姑佷二人,不必這樣刻意。”林謹容便又坐了,把芳竹帶來的消息說了一遍。

    林玉珍帶了幾分疲累道︰“燒了也好,人跑了也好,反正都是他們父子手里的事,扯不到我們頭上來。”卻是不似平時那般幸災樂禍和忙著盤算能爭取多少利益。林謹容暗想,她大概是被陸雲的事情拖得沒精力了。

    果然林玉珍默默坐了片刻,扶著額頭起身道︰“我去里頭歪歪。

    若是有人來回事,你都替我辦了,做不得主的且留著。”又命方嬤嬤遞個匣子過來︰“里頭是一瓶玉肌膏,你拿去用。阿雲不知輕重,你莫與她計較。”平時她嫌林謹容的話少,這個時候卻覺著林謹容的話少真好。陸雲抗婚不聽話,這樣的折騰,哪怕就是在親佷女面前,她也覺著十分丟臉,不願意再多提起。

    只要她知道這件事就好,林謹容默然接過,行禮告退,命人通知廚房管事往她那邊奔回話,照常處理事情不提。約到午時,各項事情處理完畢,芳竹進來道︰“二爺命人來說,都不回來吃飯了,請奶奶切勿掛心。”林謹容便起身去了榮景居,誰知呂氏母子幾人也在那里。元郎、浩郎二人一邊一個,緊緊圍在陸老太太膝前,正在討陸老太太歡心,呂氏臉上帶了幾分忐忑,懨懨地歪在一旁,可憐兮兮地看著陸老太太。見林謹容進去,就不自覺地收了幾分愁態,坐直了腰身半垂了眼,假裝沒有事。

    林謹容照常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又逗了元郎和浩郎兩句,才坐下來問陸老太太早飯用得可好,晚上想吃什麼,又替林玉珍告了罪︰“還要請教祖母,祖父年紀大了,今日又冷,我想使廚房先熬姜湯給他老人家回家後驅寒,晚上卻要給他吃清淡點才利于養生。不知祖母覺著如何?”陸老太太見她行事大方,穩穩妥妥,考慮得也極周到,便贊道︰“實在難為你,年紀輕輕的,從早忙到晚,半點不得閑。你安排得很妥當。”林謹容忙辭了兩句,又特意安慰呂氏,呂民心煩意亂,明明笑不出來,還拼命往外擠笑臉,假裝不在意。就連陸老太太看著都替她臉酸。但體恤她還懷著陸家的骨肉,便含笑道︰“阿容,一家子的老弱病人,全靠你了。”林謹容也就一笑,行禮告退,打足了精神,吩咐廚房備下一桌好菜等著,然後靜待外頭的消息傳來。

    傍晚時分,芳竹進來道︰“都回來了,全去了聚賢閣。另外還跟來了一群管事,都是外頭鋪子里的大管事們。”

    林謹容忙命芳竹︰“你親自領人先將姜湯送過去,尋機問二爺,晚飯在哪里擺?還有,記得看看管事們這會兒是個什麼狀況?”

    芳竹領命自去,不多時,回來道︰“老太爺正發作大爺呢,晚飯就在聚賢閣吃。管事們這會兒全都擠在一處,又冷又餓。也不知道老太爺要什麼時候才會想起來過問他們。

    林謹容便命芳竹送了陸老太爺等人的飯菜過去,又吩咐人給這些管事添火盆,送飯菜。這些人多數都在陸建中父子手下過活很多年,心里肯定是舟著這父子二人的。但她不能不管他們,還得把他們招待好了一雖然也許是白做,不會被人記情,可一旦不曾招待好就要落怨恨,就是話柄。實在沒必要在這些小事上為難人。

    芳竹如今做事十分周到細致,送炭盆和送飯還不算,旁敲側擊地讓那些管事知道,都是林謹容一手安排的。

    待得將近二更時分,陸緘方才回來,一進門就含了笑道︰“阿容,你做得真好。祖父進門就得了一盞熱姜湯,喝了全身通泰。本來不想吃晚飯,但見是清粥小菜便又吃了。連帶著罵了我們半晌才想起外頭的管事們來,命人去看,你又已經使人送了炭盆和熱飯菜。他雖沒說,但能看出他很滿意。”

    “要靠人家幫忙賺錢看鋪子呢,怎能不招呼好?就是為了日後,也不能不周到些。”林謹容笑道︰“祖父罵人啦?”

    陸緘換了衣服洗過手,在她身邊坐下來︰“這次損失不小,幸好是沒出人命,只那管事跑了,大哥無論如何也是跑不掉一個用人失察的。”說到這里,他停了停,小聲道︰“祖父命我去善後。”

    他的眼楮里帶著些隱隱的興奮,如果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懂得陸老太爺是個什麼意思,他就是真傻了。陸老太爺這是在為他鋪路,在為他考慮,不論陸建新日後能不能另外生出旁的兒子來,只要他能把家業把持住,陸建新就輕易動不得他,如果他再考取了功名,他的地位基本就是不可動搖了。

    林謹容含著笑道︰“不能辜負祖父的期望。”陸緘點頭贊同︰過是和周圍被毀的幾家鋪子商量一下賠償問題,再知會官府追拿那逃走的管事,並不是什麼特別難的事情,他有信心做好。

    林謹容看他的神情,知道他此刻信心滿滿,便旁敲側擊地道︰“似我們這樣的人家,算起來損失也不算大,可是旁邊幾家鋪子,興許就是人家安身立命的唯一所在。只要能過得去的,敏行就稍微放一放罷。”就是要他別太苛刻,陸緘很贊同林謹容的話︰“我也是這樣想的。畢竟是我們家給人家惹的麻煩。”

    林謹容就跟著道︰“不知旁邊都是些什麼人家呢?不會有刁蠻不講理的罷?”

    陸緘見她感興趣,豈有不說與她聽的道理?便一一說給她聽︰“有王家的鋪子,他家是老交道了,不難收拾,今日去查看的時候就已經打過招呼的,核算後就來拿錢。另幾家看上去也不是什麼難纏的,有個姓孫的寡婦,當時倒是在哭,但聽說一定會賠,卻也沒說什麼。”孫寡婦,就是此人了。林謹容皺了眉頭︰“寡婦門前是非多,敏行你不好直接和她說的,下頭管事們要做事想必也要避嫌,只怕會有什麼錯位的地方,我瞅著,這事兒你還得另外安排個得力的婆子或者女管事去和她說才妥當。她一個寡婦,實不容易。”

    她思來想去,這孫寡婦當年吊死總不會是因為純屬想死,定是中間發生了什麼讓人活不下去,或是想不開的事。陸緘不是橫強霸道的人,不會為難這樣一個寡婦,想來定是中間有人搗鬼。只要把這孫寡婦的事情處理好了,那這人自然也就不會死,陸紹自然也就出不得那個風頭。!。



第256章 協力

    陸緘不是太在意林謹容的建議。

    他覺著,內院的女管事們再能干,對外頭的這些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安慰寬解可以,但真要做主解決事情還是得靠外院管事們。可他不能隨便駁了林謹容的好意,便道︰“你說得對。但想來孫寡f 自己也有夫家或者娘家人,她定會請托那些人出面替她做主。那也沒什麼不方便的。”

    他說的是正常情況下的處理方式,原也無可厚非,可她明知這樣討不了好。林謹容索性道︰“是,咱家管事們的品行自是信得過的,也但願她能遇到一個似我舅舅那等全心只為自家姐妹考慮的娘家兄弟,更願她不要遇到渾水摸魚,趁機欺凌孤兒寡母的惡叔伯。阿彌陀佛,菩薩保估。”

    這話說得有些諷刺,荔枝在一旁聽見,想笑又擔心,不由偷偷瞅了陸緘一眼。但見陸緘抿嘴看著林謹容,林謹容沒事兒似的看著他,一臉的無辜。

    陸緘有些無奈︰“休要想得太多,固然似舅舅那等人不多見,但壞人也不是那麼多的。外頭的事情我心里有數,必是要選信得過的人去辦。我依你,內院的婆子你比我熟悉,你看誰去更合適?”女人總是要心細要心軟一些,她覺著這樣好,便這樣。沒必要為了這種事傷和氣。

    他還以為依她便是為了哄她開心呢。林謹容正色道︰“想必你覺著我是婦人心腸。但我只記著,設身處地,小心謹慎,總不會吃虧。孤兒寡母極不容易,倘若能夠自己做主,誰又會想去求人?就似我,我若能拋頭露面親自打理我的妝奩,我又何至于總是麻煩旁人?于你不過是麻煩一點”于她卻是安身立命的大事。”

    陸緘聽她如此說,漸漸斂了神色,起身對著她深深行了一禮,正色道︰“阿容你說得極是”是我思慮不周。”

    林謹容不防他會如此,轉瞬又想,自己可是幫他的忙呢,他給自己行個禮算什麼?

    荔枝忙過來給二人分別斟了一杯茶,笑道︰“二爺和奶奶真是相敬如賓呢。

    陸緘一笑,遞了茶給林謹容,再次問道︰“阿容你覺著誰去更好?”

    林謹容看向荔枝︰“讓她去。”

    荔枝吃了一大驚”不敢相信地指著自家︰“奶奶開玩笑的吧?”

    陸緘也奇怪,荔枝雖然能干,但卻是沒經過什麼事,生在內院,長在內院的年輕女子”哪怕就是芳竹,也合適得多。

    “對,就是她。她是我身邊的人,行事又穩妥,再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了。”林謹容是拿定了主意的,為今後計,荔枝光會看賬算賬可不行,還得學會獨擋一面,如今正是一個好機會。

    荔枝很有些忐忑,又有些興奮,只看陸緘同不同意。陸緘沉默片刻,道︰“那好,我命得力的人護著她去。”

    林謹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提醒他︰“我只怕有人會和你開玩笑,說你這麼點事情都要夫妻一起上呢。”這是委婉的說法,直白點就是笑話他沒出息,這麼點事情都要妻子幫忙,丟人。

    陸緘淡淡地道︰“我便回答他,這是你良善體貼之處。”

    林謹容一時無語”起身道︰“睡罷,都累了。”

    次日,林謹容叫過荔枝仔細吩咐了一回”方讓她隨了陸緘一同出門。卻又考慮必會有人拿這事兒說道,彼時林玉珍肯定又要不舒服,便去尋了林玉珍主動提起此事︰“大冷的天,孤兒寡母不容易,旁人不好了可以上門來找,她一個女人家卻是不但出門不易,有人上門還要避嫌。祖父給二爺這個露臉的機會,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咱們得趁機把長房的名聲撐起來,善名總比惡名好。”

    林玉珍雖不當回事,但因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便不放在心上,隨了林謹容的意。果然荔枝那里才出門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里里外外就已經知道了這事兒,很快就有人暗傳林謹容手伸得太長,管得太寬,陸緘太過縱容她。

    陸老太爺聽人說了此事,淡淡一笑,撥了撥心愛的倒掛雀,同範褒道︰“她倒是很懂得替自己造勢。”這樣的事情再來上三兩次,陸家二奶奶心善周到這個名聲是要越來越響了,光憑這點,林謹容就比呂氏精明了不知多少。

    範褒就笑︰“也不是什麼壞事。”

    陸老太爺回道︰“但願她能做好這個賢內助。”林謹容的名聲好,能給陸緘乃至整個陸家都帶來好處,他當然不會管。而且這是小夫妻二人同心協力,商商量量的做事兒,是他樂見的結果,他就更不會管。

    流言似風一般的刮了一陣,見陸家二老、林玉珍、都沒什麼反應,便又消散無蹤。

    雪雖然停了,但天氣並未轉晴,相反還更冷。牆頭屋頂街邊的雪被凍硬,看著潔白悅目,街道正中被人和車踩踏過的雪卻化成了水,與污泥攪在一起,成了泥淖。髒不堪言。

    孫寡婦顧不得這個,她和獨子賴以為生的雜貨鋪子被陸家商鋪的一把火燒得只剩半壁殘垣和幾根房粱,眼看著衣食就要無著,叫她怎能不急。

    即便是陸家答應賠她,她也不知道能回來多少,豪強仗勢欺人也不是沒有的。因此一大早她就從借住的親戚家中出發,帶著十三歲的兒子虎頭,趟過街上的泥淖,走到自家鋪子兼住房的廢墟上站定了,想找找看看,還有多少沒燒壞的磚頭、瓦片、木料還能用,那便要收起來,省得被別人給拿去了。

    母子二人一邊找,一邊把能用的磚瓦堆積起來,他們雖不是富貴人家,卻也沒做過這些苦工,很快就有些支持不住。虎頭心疼孫寡婦,便道︰“娘,算了吧,這樣辛苦也省不了多少。”

    孫寡婦哭道︰“省一點是一點,這是你父親唯一留給我們的,將來還指靠著它給你娶親呢,如今一把火就燒沒了”叫我怎麼有臉去見你父親。”

    忽見一個穿著灰衣的男子過來,站在那里看了一歇,揚聲與虎頭打招呼︰“小哥,這宅基地是你家的?”

    虎頭點頭︰“是我家的。”

    那男子就笑︰“你們這鋪子離陸家最近”聽說他家打算買下來,擴寬他家的鋪子呢。若是要尋中人,可千萬記得去前街找我,我姓部,人稱部老七的便是,一準兒替你們要個好價。”

    虎頭傻傻的應了一聲,孫寡婦一口唾沫吐出去︰“呸!誰說我們要賣了?滾!”  那部老七不以為忤”笑了笑,自去了。

    孫寡婦憤憤不率︰“這是斷人根基的事,不賣!怎麼都不賣。我要把它重新建起來,將來留給你,才有臉去見你父親。”

    虎頭道︰“若是他家一定要買呢?我們怎麼辦?二表叔說了”咱們根本惹不起陸家的。”

    孫寡婦沉默半晌,恨恨地道︰“那我就死給他們看!”

    忽聽有個女子在一旁溫溫柔柔地道︰“這位大嫂是姓孫罷?”

    孫寡婦停下動作看向來人。來人穿件豆青色的兜帽斗篷,秋香色的緞子綿襖,青色繡花綿裙,耳朵上掛著金墜子,年方雙十,容顏姣好”笑容親切。身邊還跟著個穿青布裙,發上簪著銀簪子的婆子,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車夫和一個富貴人家管事模樣的男子正低聲說話。

    孫寡婦頓時警惕起來︰“你是何人?你要做什麼?”

    那女子笑道︰“我是陸家二奶奶身邊的丫頭,叫荔枝。我家二奶奶聽說你孤兒寡母,體恤你們不易”讓我替她來看看你們。”一邊說,一邊示意那婆子遞上一只錢袋來︰“累得你們無家可歸,實在是不好意思。這點錢請先拿著應急,其他事宜等商量妥當了,我家二爺又會命人把錢送過來。”

    孫寡婦不接錢”敏感地道︰“你們要豐什麼?我絕不會賣鋪子的。”

    荔枝想起臨出門前林謹容的吩咐,忙追問道︰“誰說要買你的鋪子?我家主人並不曾說過這話。孫大嫂你快快說來,是誰借了我家主人的名字胡說八道”我稟過家主,定不輕饒于他!”

    孫寡婦將信將疑”卻因自家孤兒寡母,不敢輕易說出那部老七來︰“說過或是沒說過,都不賣。”

    荔枝笑了笑,不顧她手上的污泥,拉了她的手親將那袋錢塞給她︰“這純是我家奶奶給您急用的,不算在賠償里。您可能不知我家二爺並奶奶是什麼人。我說給您聽,您就知道了。我家二爺,今年引了踏犁與秧馬過來,省了多少人力物力,不曾因此賺過半文錢財︰我家二奶奶,輕輕一句話就免了佃戶若干的租子,又怎會為難你孤兒寡母?”見孫寡婦臉上的神色緩解了,方道︰“大嫂,不知你如今在何處落腳,我們一並去說說話?你有什麼難處,只管和我說。”眼楮看到那堆轉頭瓦片,便笑著招呼那管事過來︰“請幾個人替孫大嫂清理了罷,工錢回去找我要。”

    孫寡婦猶豫片刻,道︰“我們如今借住在他表叔家中,離這里不遠,姑娘若是不嫌棄,可隨我一同去”

    荔枝忙招呼了車夫,隨了孫寡婦一起,幾經周折,總算把她家里的情況、意圖打聽得詳詳細細,臨走前鄭重吩咐孫寡婦︰“我家二爺體諒你孤兒寡母不易,怕中間轉幾道彎會讓你吃虧,日後便是我與你直接商委說話,若要與你簽契書,必要請街坊鄰居作證。其他人來,好似那部老七之類的,你統統都不要信,也不要簽什麼文書。你若不信我,隨便請個人去陸家門房上打聽一下,便知真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5:21 PM

第257章 作祟

    陸緘自衙門里出來,又請了幾個管事的胥吏一道去了五文樓吃喝,待得招撫好了眾人,回到家中已近二更時分。

    進門就聞到一股香味兒,不似平時用的百合香,梅花香,卻是蘭香,清幽入肺,很是好聞。再一看,只見林謹容領了幾個丫頭,在燻籠邊坐的坐,站的站,笑眯眯地圍著青瓷香爐正在試香。不由心情大好,笑道︰“哪里送來的新香?”一面說,一面湊過去,接了林謹容手里的香箸,趁便就握住了林謹容的手。

    幾個丫頭見狀,便都抿著嘴笑,低著頭散開,一個去給他提鞋,一個去備熱水,又有去取家常衣裳,倒茶的。

    林謹容道︰“是我三哥午間才使人送來的,叫做笑蘭香。說是如果喜歡,便送些與你帶去給諸師母用。”言罷輕輕一掙“當著丫頭們的面也沒個形狀,去洗手換衣罷。身上好大一股酒味兒。”

    “難為他有心。香味很好。”陸緘依言放了香箸,起身換衣洗手洗臉,又飲過醒酒湯,方問林謹容︰“孫寡婦那里如何了?”

    林謹容便叫荔枝過來說給他聽︰“母子二人都不識字,借住在表親家里。是孫家的祖業,兩母半就靠著它生活,不要多的錢,也不賣。就想把房子重新修起來,備齊了貨重新開張,之間的損失也要賠的。”“這倒也罷了,應該賠的。”

  陸緘聽得那什麼部老七竟然假借了陸家的名義去哄騙孫寡婦,不由皺起眉頭來︰“好大的膽子。”林謹容便叫荔枝退下去,小聲道︰“我也覺著膽子真大。那雜貨鋪在那里這麼多年也不曾有人打過主意,怎地這時候就突然給人盯上了?我就奇怪了,誰敢隨便借我們家的勢和名頭去詐騙一個寡婦?”

    陸家在平洲,不敢說數一數二,卻也是排在前頭的,有做官的子弟,家財萬貫,人丁興旺,又是大族,輕易可沒人敢招惹。敢招惹的人都排得上號。陸緘眼里光華流動,輕聲道︰“我覺著有些奇怪,倘若有人要動手腳,也不該這麼早就露了端倪,難道不怕我們知道了防範的?”林謹容道︰“這我就不知道了,興許是想試探一下也不定。總要二爺使人去小心打探才能知道的。”按荔枝帶回來的消息,她覺著能導致孫寡婦吊死的最大可能就是,孫寡婦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祖傳鋪子,憤恨之下,再被攛掇幾句,一時想不通便走了絕路。

    要騙一對不識字的孤兒寡母實在太容易不過,只需買通相關的人,把陸緘開出的賠付文書與宅基地買賣的契書哄得這母子蓋了手印,便可以既應付了陸緘,又能逼死孫寡婦。然後再輾轉厚利買通孫家的親戚們,攛掇著來鬧鬧事,就夠陸緘喝一壺的。這計策並不復雜,就佔了一個毒字。但一切都只是她個人的想象,具體還要靠陸緘去查證。

    陸緘想了片刻,道︰“不論是誰想干什麼,好心壞心,都多虧得阿容你提醒我,孤兒寡母真不容易。我會盡早處理,省得夜長夢多。”

    林謹容應了,陸緘便站起身來︰“這兩日都不曾看著書,趁現在還早,我去隔壁溫習一下,你先睡,不要等我。”

    林謹容忙吩咐丫頭們去給他準備炭盆等物事,又張羅著讓他換雙厚的氈襪和棉鞋︰“腳暖和了才舒服床也給你鋪好,再放個湯婆子,早點睡,別熬夜。”正說著,就見陸緘垂眸看著她,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神情格外溫柔。

    林謹容眨眨眼,推他出去︰“快去,別耽擱了。”

    “如果還早,你還沒睡著,我就回來陪你。”陸緘高高興興地走了出去。

    林謹容默然立了片刻,便命人送水進來伺候她盥洗。

    待得屋里只有主僕二人,荔枝悄聲道︰“您不等二爺啦?”在陸緘身邊留得久了,她也能聽出些話音來。陸緘先前那話分明就是希望林謹容等他,只是他說過了要用功看書的,不好意思再改口罷了,肯定看不了多會兒就會過來。

    林謹容捂著口打了個呵欠︰“太累啦。現在廚房的事情也沒人管,全都在我一個人身上。”荔枝就不再多話,轉而改口︰“聽說水老先生明日就能到,東西該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奶奶打算帶哪幾個人回去?”林謹容道︰“被這事兒拖著,大姑娘天天鬧,大太太又病怏怏的,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呢。”

    荔枝就有些憤恨︰“大奶奶明明就是裝的,今早還精神抖擻地一掌把桂香的牙齒給打松了,轉眼就喘氣啦?聽說她懷前頭兩位少爺的時候,九個月了還在幫二太太管事。”說著就有些替林謹容發愁,如果呂氏這胎再生一個兒子,林謹容可怎麼辦?

    林謹容笑笑︰“子嗣是大事,她再嬌貴也不過就是這幾個月的事情。更何況有些人是不喜歡閑著的,沒事兒也要找點事兒來做的。”

    桂香是陸紹的通房,呂氏有了身子不能伺候陸紹,必是嫉妒生了恨,再加上欲擒故縱失了廚房的權,閑得發慌當然要生事,不然這養胎的日子也太寂寞了。

    林謹容上了床,荔枝卻不敢休息,老老實實地在外間坐了,一邊打絡子,一邊豎著耳朵聽陸緘的動靜。桂圓再不敢如同從前那樣的偷聽耍滑,早早就去歇下,見她不睡,便也端了杌子過來,陪在一旁,低著頭給林謹容做鞋子。

    不過半個時辰左右,陸緘就開門走出來,指指里頭︰“你們奶奶睡了?”荔枝小聲道︰“她太累了,撐不住,奴婢便勸著她歇了。二爺可是有事要吩咐?”

    陸緘便道︰“給我換壺濃點的熱茶來。”言罷又回了書房。

    荔枝忙依言送了濃茶進去,小聲道︰“奶奶命奴婢提醒二爺一聲兒,身子骨最要緊,休要熬久了。”“知道了。你讓桂嬤嬤多給你們奶奶盹點補湯吃,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們勸著她多吃飯,多休息,別累壞了自個兒。”陸緘一口氣喝了半杯茶,沉聲道︰“明日趕早你就去孫寡婦家里,送些錢糧給她,告訴她,若是再有其他人與她說鋪子和賠償的事情,都讓她應下來,記下來。緊急的時候,可以送信去林家三爺那里。我明日會和林家三爺說。”這是要設圈套拿人麼?荔枝一怔,看向陸緘。但見陸緘望著跳動的燭火,神色十分肅穆鄭重,便低聲應道︰“是,奴婢記住了。”“我這里不要伺候了,你們都去歇罷。”陸緘擺擺手讓荔枝出去。倘若無人搗鬼,那是最好,若是有人搗鬼,總要砍上那只不安分的手一刀才是。

    天一連陰冷了好幾日後,終于雲散日出,除了那逃掉的管事還不曾緝拿到以外,賠付的事情基本全部談妥,雙方選定合適的日子,把錢財文書交割清楚,就算完結。

    陸雲生了病,林玉珍弄得焦頭爛額,根本顧不上廚房的事情,呂氏也有些不舒服,所有的家務全部落到了林謹容一個人身上,還額外多出了些照料病人飲食,延請大夫的瑣事來。于是荔枝在跑了孫寡婦那里兩次後,就不再出門,安安心心留在家里幫林謹容打理家事。

    水老先生如期到達,眼看著馬上就要進臘月,將會更忙,這回家小住和去平濟寺上香怕是不成了,陶氏急得團團轉,便邀了周氏、羅氏一同來探望陸雲,借機來探口風,看林謹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而這一日,就是與孫寡婦交割賠款的正日子。就在這一天,損失最大,原本早就談好,只差交割錢財的王家鋪子突然翻了。,來找陸緘重新談賠付的問題,于是孫寡婦家的這事兒就交給了下頭的一個管事去辦。

    賠付的條件是早就談好的,文書也是早就擬好的,非常簡單的一件事,不過就是雙方簽字畫押,點清錢財就好。但這一天,卻有好幾個人坐立不安。

    林謹容一早起來就密切關注著二房那邊的動靜︰陸緘到了王家的酒席上,雖然勉力與人談笑,卻是有些心不在焉︰林世全極早就起了身,領了幾個得力的管事伙計一同出了門︰範褒帶了幾分心事,默默地看著坐在窗下悠然曬太陽的陸老太爺︰還有幾個人,比平日更加的安靜沉默。

    末正時分,林謹容、林玉珍陪著周氏、羅氏、陶氏從陸老太太的房里出來,前往陸雲的房間探病。才在屋里坐下,茶還未上齊,就見芳竹在簾子外頭晃了一下。

    林謹容不動聲色地站起來,不緊不慢地出了房門,在廊下見了芳竹。

    芳竹的聲音有些發抖︰“奶奶,果然有小人作祟。”話未說完,就見珠兒捧著幾盤果碟過來,便打住了,笑眯眯地道︰“奶奶,老太太要留舅太太們用飯。王安家的問,不知舅太太們的口味如何?”

    林謹容端了神色道︰“莊子里不是才送了幾籠野兔、野雞來麼?上次冬至時吃的那個鍋子不錯,正好做來給舅太太們嘗嘗鮮。”

    芳竹應了,又問上什麼酒。

    林謹容見珠兒捧著果碟進了里屋,方小聲道︰“一切安好?”!。



第258章 騙局

    屋里傳出羅氏絮絮叨叨的安慰聲,周氏一板一眼的教導聲,此地委實不是說話處,芳竹並不敢多說,只能言簡意賅地道︰“好。”

    林謹容心里就踏實了,打發芳竹下去︰“晚飯還要你多盯著點,舅太太們難得過來,不能輕慢了。”

    “奶奶放心,必不會誤事。”芳竹行禮退下,林謹容理了理鬢角,轉身進了屋。

    陸雲松松綰了個墮馬髻,斜斜靠在大迎枕上,臉兒蠟黃,雙眼無神,對著幾個舅母神色淡淡的,並不親熱,無非是應付罷了。她與林玉珍一樣的脾性,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肯輕易拿出來當著外人說道的,哪怕就是親如舅母也不行,就是生恐給人當了笑話。

    然則,她母女二人不說,旁人心里卻極其有數。周氏倒也罷了,一則性情使然,二則與她們也沒什麼大的齟齬,只是委婉勸導。羅氏就不同,句句挑著這事兒來影射︰“你外祖母心里極其擔憂,想要親自來看你,天氣卻不好,可巧的冬至夜里多喝了幾杯酒,身上一直不利索。我說阿容你也是過來人,你們姑嫂年齡相當,又是親表姐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5:22 PM

本帖最後由 熊大嬸 於 2012-10-6 11:53 AM 編輯

第259章 態度

    陸緘把孟貴送到衙門,先見了知具,客氣話說過,就遞了狀子,撂了幾句狠話。

    知縣是在知州府見過他的,也曉得他是什麼人,自然要賣他這個面子,不由分說,先就使衙役打了那“孟貴”二十大板,這可不是意思意思就算了的,每一板子都落在實處,待得收尾“孟貴”已是皮開肉綻,連冤都喊不出來。

    別家那堂親在一旁看見,早就嚇得臉嘴一片慘白,還沒等問就先招了,只說自己收了人十兩銀子,答應幫著作假,其他卻是不知。話音未落,就挨了別家虎頭狠狠一拳,眼看著要亂起來,那邊知縣狠狠一拍驚堂木才算鎮住了,這時候問那“孟貴”那“孟貴”卻是咬死了只是看這其中有利可圖,利慾燻心,其他總不肯說,又挨了十板子也沒說出來。

    別虎頭得了陸家管事使的眼色,便壯著膽子說出早前那部老七問話之事,知縣立即使人去拿部老七,這部老七卻是查無此人。因見天色漸晚,一時半會兒也問不出個什麼來,知縣便命先收了監,明日又審。

    陸緘算是小出了一口惡氣,後面還要求人幫著辦事,自不會和知縣對著來,于是便稱一切都聽知縣安排,上下打點客氣一通,才與林世全一道辭了離去。

    林世全騎在馬上,側眼打量著越發沉默的陸緘。此刻將近申末,太陽散著白光,斜斜地掛在有些慘白的天際,天邊己是起了霧靂,冷風刮得很大,吹在人臉上刀子似的疼。林世全自認這些年沒少見風霜,也冷得有些受不住,陸緘卻沒什麼感覺,一張本來就白的臉此刻更白,眼楮睜得大大的,眉頭卻是微微蹙著明顯是想心事想得忘了冷。

    這欄的性子,若是自己不主動相問,怕是臨到分手也不會說出來。林世全忍不住,又憐他沒個可以商量的人便低聲道︰“二郎,你是怎麼個想法?”

    陸緘這才收了心神,回頭看著他︰“三哥是怎麼個看法?”

    林世全斟字酌句︰“若是查出這事果然就是幾個地痞流氓黑心貪財也罷了,但萬一不是……這事兒你也沒先同你家老太爺商量過,也不知他老人家是怎麼打算的。若果是陸家二房干的,處理不當就會涉及到陸氏的聲譽,讓家族蒙羞,陸老太爺定然不悅。所以要考慮周全往前一步要做到什麼程度,退後一步又要得到什麼實惠。只他一個外人實不好明說,只能委婉一提而已。

    陸緘明白他的意思便撥馬過來,與他並轡而行,低聲說給他聽︰“不管是什麼樣的情形,今日這人都必須送官府追究。陸家的名聲、

    我和阿容的名聲不容人隨意玷辱,更不能任人隨意利用欺凌。我已成年,祖父既把這事兒交給我辦,我便不能事事都去問他。若我今日示弱,日後豈不是讓人更加膽大妄為?”

    這事到日前為止半點證據都沒有,雖則有所懷疑,終究與內院的事情不同,涉及到的人事更復雜,也更容易做手腳弄不好可能就是半點抓不到把柄。端看陸老太爺怎麼看,信不信。這一點,陸緘想得很清楚。所以不稟告陸老太爺就直接把人送官查辦,體現的只是他的一個態度一他一旦生氣了也是不管的,下次要再動手,先掂量掂量再來。

    林世全先始是見他好似氣狠了恨不能把那孟貴給打死了事似的,生怕他年少氣盛,氣不過非得爭個是非曲直,倒誤了正事所以才有一勸。見他如此說了,也就放了心。

    轉眼到了地頭,二人別過,陸緘打馬回家,進門就直奔聚賢閣,讓小廝進去通傳。

    陸老太爺正與範褒下棋,一旁的古銅香爐里燃著檀香,香味淺淡,氣氛安寧,陸緘行到門前就情不自禁地放輕了腳步,低聲道︰“別兒給祖父請安。”“吧嗒”一聲輕響,範褒落下一子,陸老太爺微微皺了眉頭,道︰“二郎快來幫我看看,我再落幾子就能把他殺個丟莓棄甲?”

    範褒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給陸緘行禮︰“請二爺安。”

    陸老太爺忙朝他擺手︰“坐下,休想找借口開溜。”

    範褒無奈,只好再次做下。

    陸緘愛棋好勝是有淵源的,陸老太爺就是這種人,他口里說著讓陸緘來幫他看看,其實就是告訴陸緘,他很快就要贏了。卻還不許範褒隨便敷衍,非得揪著範褒認認真真下完為止,贏也要贏得認真。

    陸緘自然曉得陸老太爺這個脾氣,並不指手畫腳多言,只在一旁立了,安安靜靜地等著。又過了近盞茶的功夫,範褒總算是認認真真的輸了,陸老太爺這才心滿意足地道︰“事情如何?”

    陸緘便把事情經過詳詳徊細地說了一遍。

    “既已送官,便等著消息罷。明日再使人去過問。”陸老太爺並無多話。只道!”你岳母並兩個舅母過來了,你收拾收拾就過去行禮請安,休要怠慢了。”

    陸老太爺的神情好似是並不把這事兒怎麼放在心上,只當做尋常小事來處理,陸緘略微有些失望,卻不好多說,便安安靜靜地行禮告退。

    陸老太爺又喝了一盞茶,方吩咐範褒︰“你拿我的帖子,親自跑一趟知縣衙門。”

    天已黑盡,榮景居里燈火輝煌,酒席已近尾聲。羅氏慣愛出風頭,把日常在家中哄林老太太的那一套拿出來,聲情並茂地講了幾個笑話與陸老太太聽,聽得陸老太太只是笑,贊她風趣,邀她得閑經常過來玩。

    羅氏很得意,若是平時,周氏與陶氏必然看她不順眼的,但今日陶氏卻是沒那個心思,只因陸老太太答應,後日一定使林謹容回去,因此陶氏心情很好,只顧著高興了。

    林謹容卻是有意無意一直都在觀察呂氏。呂氏本來自稱不舒服,近兩日極少出現在人前的,今日卻突然起了興,由著丫頭們扶了,笑嘻嘻來給周氏等人請安問好,又陪著說話,一直上了酒席。

    雖不知二房在這中間到底起了何種作用,林謹容總覺著呂氏的表現有些異常。幾次呂氏感受到了她打量的目光,甚至是對上了,若是往日,呂氏必會對著她做點扶扶腰之類孕婦慣有的小動作示威,今日卻是飛快地就把眼楮轉開了去,並不敢與她對視。

    杯謹容就想,大抵呂氏是過來探聽消息的。畢竟陸老太爺得知陸緘直接把人送了官府後,只道了一句︰“很好。”二房沒做什麼也就罷了,若真做了什麼,必是心虛的。哪怕就是算得再精細呢?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塵埃不曾落定,誰敢保證一點紕漏都不會有?只不知陸緘那邊進行得如何了。正想著,就聽丫頭在簾外笑道︰“二爺過來給舅太太們請安。”陸老太太忙道︰“快讓他進來,都是自家人,不避嫌。”

    緊接著簾子打起,陸緘緩步進來,溫文爾雅地與眾人一一行禮問安。林謹容仔細觀察呂氏,見她自陸緘進門伊始,就一直在偷偷打量陸緘,心中越發篤定不正常。

    不多時,席散,周氏提出要回家,陸緘顧不上自個兒還沒吃飯,立即讓人備馬,打算親自護送幾人回去,臨行前與林謹容對了個眼神,暗示等他回來再細說。

    林謹容看他那模欄,便知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卻也想得開,即便真是二房下手,那也是前後思量考校過的,破局容易,要抓罪證卻是不易。哪兒能事事如願呢,別霉不死,停屍鬧事這事兒不會再現,二房不能如願以償,目的已算是達到一大半,便將此事暫時放下,命人給陸緘準備飯菜候著,回房安排眾人收拾回娘家要用的物事。將近卯正時分,陸緘才趕了回來。

    林謹容忙上前給他解了大毛披風,讓丫頭們備水給他洗臉洗手,送上熱飯菜來。陸緘先喝了一大碗鮮香的熱雞湯下去,才算是暖和了過來,革草用過飯,命人收拾下去,方拍了拍身邊的座位︰“阿容你過來坐。”林謹容接了荔枝奉上來的茶果,打發眾人下去,讓荔枝守了門方坐到他身邊,低聲道︰“如何了?”

    陸緘並不瞞她,細細地說給她聽︰“整個事件看來,不但時機拿捏得當,還利用了世人愛財,別寡婦信你良善的心思。不可謂沒有精心謀劃,但就是這樣精細的布局,卻出了一個很明顯的紕漏。桂嬤嬤雖長期住在內院,但若是有心打聽,不是打聽不出來,正常情況下,為了不橫生枝節,他更該說自己姓桂才是。可這人卻說自己姓孟,依我想來,如此作為無非就是導引著人往地痞流氓不入流,見財起意的尋常訛詐上去想。可這恰恰不是一般的見財起意能想得到的。對付一個寡婦,用不著這樣細的心思。日後咱們都當多加小心。”

    他雖沒有明說,但林謹容明白,他布了局,辛苦了這幾日,雖不曾抓到二房參與此事的證據,但確確實實已對二房生了疑心。只不過出于謹慎的性子,不願輕易把那話說出來,便安排他休息︰“累了幾日,睡罷,興許明日就知道了。”

    陸緘卻起了身︰“我去看書。”陸老太爺說,絕對的實力前,所有陰謀詭計都沒有用。他一定要考上並考好,不然只怕越走越難。!。



第260章 診脈

    風漸起,一彎殘月不情不願地隱沒在了厚厚的雲層之中,天地之間終于一片昏暗。聚賢閣里還亮著燈火,窗紙上映出兩個正在交談的人影。

    陸老太爺把玩著手里的羊脂白玉把件,淡淡地道︰“這麼說來,就是一樁平常的趁火打劫的謀財案了?”

    範褒點頭︰“諸般刑具用盡,這潑皮也不過說出是受那部老七的指使。這部老七,其實叫劉信,手里總有些不明不白的錢財,交往的也是些潑皮無賴,坑矇拐騙無一不做,奈何他已經聞風逃了。出來好幾個苦主,都告他訛詐。”

    陸老太爺半垂著眼道︰“買家是誰?”既然騙了去,總要有買家罷?

    範褒嘆道︰“這卻是不知了,那潑皮只管這一環,其余事情都是這劉信把著。”他頓了頓,說出至關重要的一點︰“不曾聽說與家里人有任何來往瓜葛。”

    陸老太爺一直不自覺抬著的肩頭就緩緩放了下來,擺了擺手︰“你去歇著罷。”

    褒應了,又小聲道︰“二爺今日一大早又去了縣衙,勁頭十足。與王家寫文書時,又發作了一個誤事的管事,實是與平日大為不同。”

    當家人,該強則強,這樣很好。陸老太爺的語氣里帶了幾分輕松︰“隨便他。明日你讓韓根過來一趟。”

    一縷霞光破天而出,把天地萬物鍍上了一層瑰麗的色彩,林謹容立在二門外,心情愉快地輕輕呵出一口白氣。她終究是不用等到陸緘離家便可提前歸寧,拋下手里的一大堆雜事,恰逢這樣一個大晴天,聯想到後面幾日的輕松愉快,實在是不能不讓人歡喜。

    陸緘與前來接林謹容回家的杯亦之交談了兩句,便使人去請林謹容上車。然後與林亦之一道,騎馬送林謹容回家。才出大門,就見一個穿著灰色綿袍,矮小精干,短琵,年約三十許,管事模樣的人在道旁下了馬,朝著陸緘行禮問好︰“小的韓根,見過二爺,問二爺安。”

    陸緘記得這韓根,陸家的諸多管事之一,並不是什麼特別受倚重的大管事,他雖不熟,對方也只是個小管事,卻並不拿大,微笑著與韓根打過招呼,繼續前行。韓根立在門口,目送他許久才又折身進了陸府。

    林謹容抱著銅手爐,靜心聽著馬蹄踩踏在路上的“踏踏”聲,身子隨著馬車的晃動不自覺地晃動。桂圓忙湊過來,把一床棉被塞到她身後,帶了些諂媚的討好︰“奶奶,這樣更舒服些兒。”

    林謹容瞥了她一眼,笑贊道︰“你是越來越周到了。

    桂圓垂眸一笑,輕聲道︰“奴婢沒有芳竹的本事,更不如荔枝姐姐那樣能干,若是連伺候奶奶都伺候不好,就可以去死了。”此番她本以為林謹容會留她與桂嬤嬤看家,帶荔枝出來,誰知林謹容的安排剛好與之相反,覺得受到了重視,她豈有不珍惜之理?

    林謹容就笑︰“你呢,就是有時候不太穩重。你若是能學到荔枝的一半穩重,我就能放心讓你管事了。”

    不穩重,這個評語真是讓桂圓說不出的難過。還無從辯白,于是剛剛累積起來的高興轉眼就成了沮喪,沮喪過後,更是小心謹慎。

    馬車緩緩停下,車外傳來林亦之的聲音︰“四妹妹,到了。”緊接著婆子拿了凳子過來,桂圓忙跳下車,轉身打起車簾,要扶林謹容下車。林謹容才剛伸手,就見斜刺里伸過一只手,卻是陸緘含笑看著她,她是不吝于在眾人面前與他表現恩愛的,于是也還了陸緘一個笑,就著他的手下了車。

    林亦之在一旁看見,帶了幾分刻意的親熱開玩笑︰“母親成日總是誇贊妹夫體貼周到,今日我才是見識了。”

    陸緘微微一笑,恭敬地朝林牢之行禮道謝︰“有勞五哥。”

    林亦之忙還了一禮︰“自家兄妹無需如此客氣。妹夫請。”

    林謹容很滿意如今這情形,林亦之沒有變成前世那種討人恨的陰險樣,不管親不親,有事的時候能支使得動,尋常時候不生事,陶氏也不刻意苛刻他們。就之前那劍拔弩張的關系來說,能緩解到這份上,已算不錯了。所以她待林亦之與平氏,也就多了幾分客氣,哪怕讓人一眼就看出刻意來呢,相安無事就很好。

    待得與林家諸人見過面,林謹容便打發陸緘回去︰“你的事不是很多麼?先回去罷。”

    陸緘一笑︰“不急。我先看過水老先生怎麼說。”

    子嗣到底是最緊要的,他想聽水老先生怎麼說,那也屬正常,林謹容笑笑,也就不再勉強他。

    水老先生已是年近七十,身體卻還十分硬朗,看診亦很有講究,並不是進門就診的,他習慣于讓病人先坐下來,輕言細語地與病人交談,等病人的情緒完全平穩,心跳脈搏都平穩下來的時候才開始診脈。

    當他的手指從林謹容的左手腕換到右手腕,面色平靜地要求林謹容張口看舌頭口腔,之後收手淨手,坐在一旁沉默不語,仿佛遇到了什麼疑難雜癥。

    陸緘和陶氏等人見了他這樣子,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大病,全都捏著一把冷汗,小聲詢問︰“先生?”

    林謹容垂著眼,將袖子放下,仔細理了理裙帶。忽覺一道目光沉沉落在自己身上,忙抬起眼來一瞧,正好對上水老先生的目光,立時有些心虛和可憐地對著他笑了笑。

    水老先生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沒有大礙,只是太過操心勞力,思慮過重,血氣也有些虛弱,須得好生調養才是。”

    水老先生之所以是很受歡迎的婦科聖手,除了他老人家的醫術一定很高明之外,他還很會察言觀色,更能結合患者身處的環境給出一些合理的言論和建議,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這話一出,立刻就得了陶氏的贊同︰“先生說得極是,她實是太忙啦。”她當年承蒙水老先生救治,與水老先生極熟,說話也要隨意些︰“若非是我硬把她接回來,這會兒哪里又得閑!”陸緘帶了幾分愧疚,又有幾分輕松,偷偷看了看林謹容,回身朝著水老先生深深一揖︰“煩請老先生賜方。”

    水老先生點了點頭,命人準備紙筆,洋洋灑灑的寫了藥方,陸緘看過,雖然覺著復雜了些,卻也沒甚話講,便要將方子裝了,道︰“我這就使人去抓藥來。”

    陶氏不滿,伸手和他要方子︰“二郎不是還有事兒麼?你自去你的,這里有我。”見陸緘不說話,就又笑了︰“莫不是還要和我爭著出藥錢?你若有心,不如尋點好山參來孝敬老太爺、老太太,更有人情哩。

    這是教他怎麼討好林老太爺和林老太太,這二人的毛理順了,遇事的時候當然會幫著相勸林玉珍。陶氏待他一直都是極好的,陸緘也就笑了,用商量的口吻問陶氏︰“除了老山參以外還缺點什麼呢?”

    陶氏就領了他在一旁,細細與他說道此事。林謹容起身與水老先生行禮道謝,水老先生睜著一雙老眼,冷不丁低聲道︰“若我不曾看錯,二奶奶平日用的是老朽配的藥?”

    林謹容才放平的腳趾頭又摳起了鞋底,多線也有緊繃︰“是。也不敢亂用,就只敢用您老配的。”無論是陶氏在莊子里養病的半年里,還是後來見到水老先生,她在他面前一直執的小輩禮,這會兒語氣和表情不自禁地就帶了幾分自然而然的親切哀懇在里面。

    水老先生默了片刻,帶了幾分嚴肅鄭重告誡︰“是藥三分毒,哪怕就是貴比黃金,也還是少吃的好。”

    林謹容的聲音堪比蚊蚋︰“是,我記住了。”

    富貴人家的事情,里頭的彎彎繞繞太多,這些事情不該他一個大夫管。水老先生把該說的都說到,就叮囑陶氏︰“藥抓來以後,我親自煎,里頭還要另加兩味我秘制的藥。”

    陶氏只要知道林謹容的身體沒有大礙,就萬事大吉,再三道謝,使了龔嬤嬤送水老先生回去。

    陸緘就與林謹容告辭︰“我先回去,若無大礙,後日我便要回書院那邊。走前我又來看你。”

    林謹容忙道︰“我在這里有母親照顧,敏行不必掛心。”

    陶氏笑眯眯地看他二人互相禮讓,出言趕陸緘︰“快去,休要誤了正事。”

    待得陸緘去了,便趕林謹容去睡覺︰“就連水老先生都說你是累著了,快睡覺去。”

    林謹容從善如流,安安靜靜地上了床,一覺睡到日影西斜,神清氣爽地睜了眼,一碗熱騰騰的湯藥伴隨著陶氏的殷切就送到了她面前。

    林謹容並不推辭,將一碗湯藥喝得混滴不剩。桂圓忙捧了茶,豆兒奉上唾壺伺候她漱口。

    陶氏滿意地看著空空如也的藥碗,道︰“我就說不可能是什麼大礙。我同陸緘說過了,讓他回家把你的情形與你太婆婆、姑母都說一說,你既然回來了,就好生歇上兩日,養起點肉再回去。”

    林謹容笑道︰“也不知道那兩位要吵多少架。”說定了她歸寧這幾日由林玉珍、涂氏、沙嬤嬤一同管理家事,可以想見,林玉珍與涂氏不知要發生多少沖突。

    陶氏一瞪眼︰“干你什麼事?他家自吵他家的,從前你沒嫁進去的時候難道就不過日子啦?”隨即又笑了︰“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林謹容應了,盤算著要尋機單獨見一見水老先生才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6 11:57 AM

第261章 丹砂

    世人皆以為服用丹砂可以求長生,我卻以為,那是毒物。歷年因服丹藥死了的人也不少。”水老先生從一本破舊的書上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林謹容。

    林謹容不知該怎麼回答,垂著頭立在一旁低低應了一聲︰“先生最懂醫藥,總是對的。”

    水老先生沉默片刻,道︰“那藥,里頭有丹砂。”林謹容的手不自覺地緊了一緊,強笑著道︰“您老既然做了藥出賣,總不會害人。”

    水老先生點了點頭︰“那是自然。只要用量合適就不會死人,但毒物就是毒物,日積月累總是不好。所以我才讓它價比黃金,為的就是讓人不要多吃。

    林謹容輕輕出了一口氣。卻又聽水老先生道︰“這東西我原本就做得不多,此刻手里更是沒有,也不打算再做。先前這些我不知你是如何弄到的,也不知你為何要用它。但我想來,你總有你的原因。”林謹容被他勘破目的並拒絕,便只靜默不語。

    水老先生原也不打算聽她說什麼秘辛,只接著道︰“你吃得不算多,此番我便替你好生清理一下,日後,這藥能不吃就別再吃了。毀了一生康健不值得,我只怕你臨到將來會後悔。”

    林謹容只覺一點涼意慢慢地從心底浸了上來,便抬眼看著窗外站得遠遠的桂圓和豆兒二人,鼻子酸酸的低聲道︰“先生可有其他法子?”水老先生許久都沒說話,卻也沒有目光炯炯,讓人難堪地打量林謹容,只垂著眼皮盯著他那本被翻得缺了邊角的醫書,仿似看得十分認真。

    就在林謹容以為他不會開口,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方聽他的聲音極低極低地道︰“方法很多,但最簡便有效的還只有這個。要不然數著日子罷,避開月中那幾日。”

    雖則對方是個年近古稀,德高望重的老醫家,話也說得很隱晦還是自己主動向他問起的,林謹容還是覺得臉都熱了,目光根本不敢往旁處看,只死死盯著窗外遠處桂圓的背,低聲道︰“如此有勞先生,我先告辭了。”

    水老先生微微領首︰“我就不送你啦。”林謹容行了個禮,默默轉身出去忽聽水老先生在背後低聲道︰“你比我重孫女兒大不了幾歲,一直得你們母女尊敬,我便倚老賣老地說一句,女兒家身體金貴,愛惜自己一點。”林謹容的眼楮又酸又漲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步履匆忙地走了出去,豆兒和桂圓正低聲說笑,見她匆匆走出來,神色不虞,便都迅速斂了笑容,忐忑地對視了一眼快步追了上去。

    林謹容回了自己出閣前住的院子,在燈下一坐就是半個多時辰。

    桂圓小心翼翼地捧了藥碗上來︰“奶奶,是剛送來的藥,太太讓您趁熱喝了。”林謹容坐著不動,仿佛不曾聽見一般。

    豆兒在一旁鋪,見狀擔憂地看過來桂圓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含了柔柔的笑,勸慰道︰“奶奶,這醫藥若是不成,還有神佛。後日不是還要去平濟寺麼?您這麼良善菩薩怎麼也得給您幾個寶貝呢。”

    話音未落,就見林謹容猛地抬起眼來看著她,眼神凌厲之極。桂圓抖了一抖面上閃過一絲驚慌之色,立即矮了身子賠罪︰“奶奶是奴婢多嘴了。”

    “你的確多嘴了。”林謹容的神s 漸漸緩了下來。桂圓如此勸她,大概是自作聰明的以為,白日水老先生當著陸緘的面說的是假話,目的是為了穩住陸緘,穩住陸家,真實的情形是,她其實有了大問題,所以才會在與水老先生單獨交談之後這般不自在,這般難過。

    桂圓的小聰明還在,傲氣卻已經被打磨得婁不多了,聞言立刻跪了下去,低聲道︰“奴婢沒有規矩,請奶奶責罰。”林謹容沉默著將湯藥飲了,起身行到窗前,命神色不安的豆兒︰“打水與我淨手。”

    豆兒忙放了手里的活計,問外頭伺候的小丫頭要了熱水,親自試過水溫,捧到林謹容跟前伺候林謹容淨手。林謹容淨過手,方看向還在地上跪伏著的桂圓︰“去那只黑木箱子里取我的塤出來。”

    桂圓松了一口氣,低低應了一聲是,從地上爬起來,洗過手才敢去開箱子。豆兒覺著氣氛太過沉悶,就試探著笑道︰“奶奶,奴婢給您焚上香罷?”

    林謹容點了點頭,推開了窗戶。窗外一片寂靜,半輪明月掛在天際,月光透過落光了葉子的老榆樹的枝椏照下來,落在地上猶如下了一層霜。空氣冷冽,但卻極其清新,正是一個明月清風夜。

    豆兒便一邊弄香,一邊道︰“還是荔枝姐姐心細。她收拾這殞的時候,奴婢還問她,收了做什麼?奶奶來歸寧調養,只怕要陪太太們說話呢,哪里有空吹塤?她卻說是,人閑下來就有閑情逸致了,萬一奶奶閑了無聊,會想吹的。果不其然,您就想吹啦。”

    豆兒慣常老實得很,話又少,能絞盡腦汁地想這些話出來說,也是為難她,林謹容就受了她的好意,了一絲笑容︰“很久不曾吹啦,也不曉得還有沒有從前那樣好?”

    豆兒就湊她的趣︰“一定很好的,哪怕就是第一曲的時候稍微不好些兒,後頭也一定很好。”林謹容笑了笑,接過桂圓雙手奉上的塤,拿軟緞擦拭過後,放到嘴邊試了試,微閉著眼吹了起來。千不好,萬不好,還是娘家好。陶氏再無能,有陶氏在的地方她就是個可以受寵的孩子。荔枝說得沒錯,哪怕就是心情不好呢,她終究也能有那個閑情雅致,可以吹吹塤排解一下心情。

    林亦之陪著陸緘從聽濤居里出來︰“妹夫,你是從哪里找到這幾本善本的?我瞅著祖父卻是比你送他那兩盒百年老山參還要開心些。”陸緘微微一笑︰“其實是我早幾年收來的藏書。”

    林亦之本來還想打聽一下,看他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自己也好去弄兩本來孝敬一下林老太爺,聞言不由失望之極。正想再找點什麼來說,忽見陸緘站住了腳,半側著臉安靜細聽,他忙閉了嘴,豎起耳朵來,但聞一縷塤聲隨著夜風飄了過來,先始還斷斷續續的,仿佛是在試音,接著就流暢起來,平白吹得月色都白了幾分。

    陸緘微仰著臉,安靜地目視著塤聲傳來的方向,身姿如竹如松,被月光包圍其間,自有一番行雲流水似的風骨雅致從骨子里透了出來。

    有道是燈下看美人,月下看男子,林亦之饒是個男子,也不由得暗贊了一聲,乃笑道︰“定是四妹妹了。闔家上下,也只得她一人。”

    陸緘沒有回答,只安安靜靜地聽著。

    月下聽音乃是雅事,何況此人乃是他的妻子。林亦之不好擾他,更不是那起不懂風雅之人,便安靜陪在一旁。良久,那塤聲方斷了,再不見響起。陸緘方收了心神,抱歉地行禮笑道︰“有勞五哥陪我在這里受寒這許久。”

    林亦之忙還了禮,又帶了幾分戲濤道︰“四妹妹還不曾睡,妹夫可有什麼話要帶給她的,我這就使人進去與她說。”陸緘靜默片刻,笑了笑︰“不必了。夜深了,一層一層地進去,豈不是擾人清夢?”

    林亦之本來也是說笑,見他如此說來,便也只是笑笑,送他到大門前,親眼看著他上了馬,又叮囑了長壽等隨伺的小廝長隨幾句,方命人閉了大門不提。

    陸緘正待要揚鞭打馬,只聽那塤聲又響起來了,再仔細一聽,卻又聽不見了,拉著馬兒又靜侯了片刻,方命長壽等幾個長隨小廝︰“走罷。”天還不曾亮,林謹容就醒了過來,模糊著正要起身,就又想起陶氏昨日的叮囑︰“回家來就好好歇著,都知道你是回來將養的,沒人苛刻你,也不要你起來請什麼安,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怎麼自在就怎麼來。”于是便微微笑了,翻了個身抱著被子又沉沉睡去。

    這一覺卻是睡到天色大亮,被留兒拿了根翠羽在鼻端掃來掃去,癢得打了個大噴嚏方才清醒過來。陶氏雖然教養留兒嚴格,卻也不曾拘得她失了面子,見林謹容打噴嚏打得醒了,格格就是一笑,溜下,把翠羽藏在了身後︰“四姐姐睡覺也會打噴嚏,奇怪了。”

    林謹容披散著頭發坐起來,作勢要奔拿她︰“作怪的小丫頭,以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留兒尖叫著跑開,躲在柳溪的身後探出半個頭來,眨巴著一雙無辜的眼楮,笑嘻嘻地道︰“四姐姐,我其實是奉了嬸娘的命令來喚你起來吃藥的,你該吃藥了。”不等林謹容回答,她就伸手在臉上刮了兩下︰“四姐姐不知羞,這麼大的人了還。”

    林謹容抿嘴一笑,接了豆兒奉上來的湯藥,假意道︰“這麼多我一個人哪里喝得完?小丫頭過來幫我喝兩口。”

    留兒忙拼命捂住嘴,使勁擺頭︰“不喝,不喝。”一邊說,一邊同林謹容行了個禮︰“我還要去和嬸娘回話,不陪四姐姐了。”言罷一溜煙地跑了。!。



第262章 何曾

  林謹容喝過藥,又吃了陶氏精心為她準備的早飯方去了陶氏那里。

    陶氏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氣色好多了。”

    哪有那麼快?這話一出,房里眾人就都笑了,平氏有了身孕,有了些底氣,性格也開朗了些,就湊趣道︰“回了娘家,有親娘疼,小姑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也好,氣色不好才怪呢。”

    林謹容就起身與她行禮道謝︰“多謝嫂嫂替我布置房間,很舒服,一點不像長期沒住過人的。又暖和又干燥。”

    “應該的。”平氏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準備還禮陶氏忙叫丫頭們扶住她,嗔怪道︰“你懷著身孕呢,你是長嫂,又替她操勞,她謝你是該的,這個禮你受得。快坐著。”

    林謹容便去將平氏扶了坐在陶氏下手,平氏的話就多了起來︰“我聽五爺說,昨夜姑爺給老太爺和老太太送老山參過來,被老太爺留在聽濤居里說了許久的話。出來時正好聽見小姑吹塤,就在冷地里,一動不動地聽了許久。”

    陶氏就有了幾分興趣︰“真有此事?早間五郎過來請安,也不曾聽他說起。”想到陸緘如此,說明小夫妻感情甚篤,于是眼里就帶了幾分笑,問林謹容︰“難道他平日不曾聽你吹過的?”

    “興許是興致突然來了。”林謹容陪著說笑了一會兒,道︰“我想去鋪子里看看。”

    陶氏嗔道︰“你是勞碌命啊?才剛歇了半日,你就想往鋪子里去?

    你三哥打理著的,你有什麼不能放心的?”

    林謹容笑而不語,只朝留兒使眼色,留兒便上前抱定了陶氏的大腿,將白嫩嫩的臉蛋往陶氏身上蹭︰“嬸娘,留兒想去看哥哥了。”

    陶氏當然知道這是受了誰的蠱惑,無奈之極只好道︰“罷了,我安排人給你跟車,早去早回,明日還要去平濟寺要起早的。”

    林謹容應了,戴上面幕,牽了留兒的手登車而去。

    林世全並不在鋪子里,出面接待林謹容的是林世全才聘了不過半年多的一個年輕管事,姓卯名仲的,不過二十二三的年紀,棗紅臉兒濃眉大眼,笑容憨憨的,觀之可親。熱情周到地將林謹容和留兒領入後頭雅室,親手奉上熱茶果子,告知林世全的去向︰“三爺不知東家要過來往茶肆里去了,1小的這便使人去尋他回來。”

    林世全去的這茶肆,不是林謹容的,而是街邊那種匯集了南來北往客人的普通茶肆,要打探消息,交游客商最是合適不過。林謹容便阻止了卯仲,笑道︰“我就是隨便看看這一向太忙,不曾與三哥說過鋪子里的生意。你把你知道的都與我說來。”

    卯仲忙應了,隔著簾子站了,立在外頭回話,口齒清晰,條理分明平實妥當,說得頭頭是道。林謹容暗自點頭,親切地詢問他的家庭情況,聽說他還不曾成親,便笑了︰“是不是給你開的工錢不夠你娶親?”

    這卯仲卻又有意思坦然道︰“非是東家給的工錢不高,在這里做活,但凡是賣力去做總是多勞多得。乃是小的想尋一個能干品正的娘子,長得不好看些也沒關系。”

    若是林世全的目光果然不錯此人正好配荔枝。她看著還可以,改日可領荔枝出來瞅瞅。

    林謹容點了點頭,領了留匕起身道︰“我走了。”

    卯仲只送她到車前,笑道︰“小的本該送東家到路口,但鋪子里沒人看著,怠慢了。”

    林謹容笑笑︰“這是你的本職,怪不得你。”別過卯仲,又去了自家茶肆一趟,聽管事秦有回稟過茶肆這段時間的經營狀況,品過新推出的幾樣精致點心,命人打包送回林府去給眾人嘗鮮,才又領著留兒四處逛了幾家胭脂水粉綢緞鋪子,一直到將近傍晚,方才大包小裹地滿載而歸。才到二門處,看二門的婆子就笑眯眯地上前給她通風報信道︰“四姑奶奶,姑爺來了。”

    林謹容便命人將馬車上的大包小囊取下來,吩咐桂圓︰“按著我之前交代的,把這些東西送到各房各院去,就說我稍後再來拜訪。”

    “姐姐,我們來幫忙。”那幾個婆子就含笑上來相幫,林謹容見她們殷勤,大方地吩咐豆兒︰特地吩咐連先前跟車的婆子和護院一並賞,于是皆大歡喜。

    留兒趴在嬸娘懷里,手里還拿著半串糖葫蘆,卻已經是在打瞌睡了,林謹容便吩咐嬸娘先送她回去,柳溪去拿留兒手里的糖葫蘆,這一下卻又把留兒給驚醒了,掙著道︰“不成,出門前辭行,回家要問安,我須得與嬸娘問過安才去。”

    難為她年紀小小,卻如此知禮,林謹容便順了她的意,解了自家被幾與與奶娘將留兒包起來!“那便睡罷,待到了房里我再叫你…留兒不及說什麼,便靠在奶娘肩上昏昏欲睡。柳溪忙和林謹容解釋︰“八姑娘哄姑娘說是您和太太今日便要去平濟寺,不帶她去,姑娘心憂,鬧到近三更時分方才睡去,今早五更天便起來了。奴婢們和她說,總是不信。”

    林謹容想起豆芽菜似,見人總是蔫巴巴,躲在娘背後的林八來,就笑︰“八姑娘也有這樣調皮的時候?”

    柳溪笑道︰“那是,八姑娘沒有玩伴,總愛來尋姑娘玩耍的。”

    說笑間,到了陶氏的院子,林三老爺正陪著陸緘在屋里說話。林三老爺把他新近得來的幾件小巧的古銅器獻寶似地擺在桌上一件一件地說給陸緘聽,說得天花亂墜,眉飛色舞,陸緘面上含著笑,作了十分感興趣的樣子,不時插上一句,引得林三老爺越發興趣高漲。陶氏坐在一旁,不時不屑地撇撇嘴。林亦之坐在陸緘下手,專心地翻看著手里的書。

    等留兒強撐著請過安下去,林三老爺就收了臉上的笑容,擺出一副嚴父的樣子來教訓林謹容︰“跑哪里去了?這時候才回來。你母親就知道放縱你。二郎等你許久了,是女婿脾氣好。”

    陸緘趕緊對著林謹容一笑︰“我明日要回書院去,過來送兩本書給五哥,同岳父母辭行。”

    “你使人送回來的糕點很好。讓人送去給你祖父母,都說不錯。”陶氏很鼻林三老爺,立刻就同林三老爺與林亦之使眼色,尋借口出去留他夫妻二人說話。

    看著氣色和情緒明顯都比在家里要好上許多的林謹容,不過是隔了一天一夜的功夫,陸緘卻覺著好像生疏了似的,有些找不到話可講,想了想,方含笑道︰“留兒那樣子怪可愛的。我看她行禮的時候都差點沒睡過去。”

    林謹容笑笑︰“她被八妹騙了,生怕我今日去平濟寺不帶她去,昨夜就沒睡好,今早五更就起了,眼巴巴地守著我。不困才怪。”

    陸緘便又笑了笑︰“今日都去了哪些地方?可還好玩?”

    林謹容笑道︰“在街上轉了轉。在香藥鋪里替荔枝看了個人,又去茶肆里享用他們新出的糕點,還買了一大堆胭脂水粉和綢緞布匹送人,花錢花得很開心。”

    陸緘奇道︰“替荔枝看人?”

    林謹容應了一聲︰“她年紀不小,該放出去啦。我想給她尋個好的,所以不打算在家奴里找。”

    當家奶奶們要鞏固自己的地位,一般都會將身邊得力的丫頭婚配夫家得力的管事,林謹容既然說不打算在家奴里找,那便是不在陸家的下人中找。這種做法從長遠來看,對她並沒有什麼好處,但荔枝是她心尖上的丫頭,她偏疼些也不奇怪。陸緘沉默片刻,道︰“你安排就好。”

    林謹容也覺著他與往日好似稍微有些不同,便笑道︰“明日要去書院,記得把東西帶齊。我早給你收拾好了的,又吩咐過荔枝,給諸先生和師娘帶的禮你千萬莫忘了。”

    “我理會得。孫寡婦那事兒還沒斷定,我大概去不得幾日又要回來的。”陸緘臉上l 出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來,往她跟前挪了挪︰“昨日回家,祖父讓我見了個管事,叫韓根的,就是昨日咱們出門前遇到的那個。祖父說,日後就讓他跟著我做事。日後你備節禮時,莫忘了給他家里備一份。”

    林謹容就道︰“這麼說來,祖父是打算給你鋪子管了?”

    陸緘點點頭︰“聽祖父的意思,大概年後,就會重新分過。有韓根幫著打理,我不用隨時過問,只管大事,原也耽誤不了什麼讀書的功夫。”

    林謹容直覺的知道二房定然不會坐以待斃,卻不知道接下來二房會出什麼招,又該怎麼應對,便低聲道︰“這樣,只怕以後你會更難。”

    陸緘眼里含了幾分笑,垂眸看著她,突然捧起她的手來,聲音低不可聞︰“苦了你。”

    林謹容一僵,垂下眼瞼,低聲道︰“怎地突然說起這個來?”

    陸緘也垂下眼來,低聲道︰“我昨晚聽見你吹塤了,吹得很好。

    我原來答應過你閑時領你上街玩耍,卻從來沒有做到過等我考上了,一定求祖父讓你跟我去,你再忍忍。”

    他何曾與她說過這個!林謹容的眼楮突然酸子,猛地站了起來,背對著陸緘看向窗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6 12:04 PM

第263章 事件

    陸緘沒想到林謹容會是這樣的反應,見林謹容一動不動地背對著他,不由很是擔憂,便想轉到前頭去看林謹容到底怎麼了。才剛起身,林謹容卻迅速地又背轉了身,總是不肯看他,低聲道︰“你出來很久了罷?”

    陸緘直覺自己此時最好還是不要硬拉著她面對他,順著她的意也許會更好,便悶悶地道︰“有些時辰了。

    林謹容低聲道︰“你早些回去罷。家里事多,別被人講閑話。”

    陸家此時正是事多之時,他夫妻二人一同離了家,全都跑到岳家不回去,肯定會有人說閑話。陸緘沉默片刻,小聲道︰“那…我走了。”林謹容仍是背著他︰“我不送你啦。”陸緘又站了一會兒,本想叫她回頭給他看一眼,終是道︰“你保重,好好吃藥。我,走了。”林謹容沒回頭,只點了點頭。

    陸緘便轉身走了出去。林謹容聽見他的腳步聲遠了,方回過頭來,將兩根手指按了按眼角,在榻上靜坐了片刻,出聲招呼丫頭們進來︰“太太是去哪里了?明日是要去平濟寺的吧?東西可都收拾好啦?”陸緘在院門前頓住腳,回頭看了看門簾低垂的房門,又回過頭來,安靜地踩著夕陽走了。

    次日又是一個冬日少見的艷陽天,陽光從雕花窗欞里透進去,把屋里的寒氣驅散了幾分。荔枝把陸緘要帶走的東西認真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遺漏,方命張婆子等人跟她把東西送出去給等在二門外的長壽”丁囑道︰“左邊的藤箱里放的是日常用的藥丸,右邊的藤箱里是給諸先生和師母的禮物,到了地頭就記得提醒二爺先送過去。二爺的其他東西都在那口大藤箱里。”

    長壽應了,見陸緘辭過陸老太爺等人出來了,便迎上去︰“二爺,東西都收拾好了。”

    陸緘道︰“走罷。”

    荔枝帶著櫻桃、張婆子等人,曰送陸緘出了門,方才轉身入內。

    行至半途,只見呂氏身邊的大丫頭素錦笑嘻嘻地提著一只籃子過來,笑道︰“你們這是從哪里來?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

    荔枝笑道︰“送我家二爺出門呢。,…

    素錦就道︰“我家奶奶日常就罵我,但凡能有你半分能干,她也比現在輕松得多。”

    荔枝忙推道︰“姐姐說笑了,我們二奶奶也經常誇你能干的。”素錦就笑著拉了她的手︰“咱們莫要互相吹捧啦,上次我們奶奶看到二奶奶裙邊掛了個七彩雙蝶結,委實精致好看,就同我講,讓我給她打兩個,可我是手笨的,不會。往日里你要伺候二奶奶,是個大忙人,我也不好意思問你,趁著今日你空了,教教我罷。”荔枝有些猶豫,素錦看出來,立刻又是福禮,又是作揖的︰“好妹妹,你是要我給你行什麼禮,說什麼好話才肯?”接著就壓低了聲音︰“你若是不想去我那邊,我使人去拿了絲繩來,咱們去前頭亭子里曬著太陽打。”

    荔枝正是不想去呂氏那里亂躥,亦不想領素錦去林謹容房里,見說只去亭子里便應了,只是特別強調︰“我還有事呢,不能超過半個時辰。”素錦就笑︰“你家兩位主子都不在,還不是你說了算,忙什麼?”便把手里的籃子交給身邊的小丫頭,吩咐道︰“你去替我交了差,同遲媽媽說,我尋素心有點事兒,慢些回去,然後去我房里把絲繩送過來。”荔枝便也吩咐張婆子等人︰“都回去,櫻桃和桂嬤嬤說,陰冷這許多天,趁著太陽好,把被褥、坐墊、奶奶、二爺的大毛披風拿出來翻曬一下。我稍後就回來。”

    櫻桃應了,擺出管事丫頭的樣子,領了張婆子等人回去。素錦看得只是笑,扶了荔枝的手朝榮景居走去︰“二奶奶身邊的人個頂個的好用。”櫻桃回了院子,把荔枝的話傳給桂嬤嬤知道,桂嬤嬤道︰“我正有這個想法呢,趁著二爺和奶奶都不在,正好翻曬一下。

    櫻桃叫上兩個剛來不久的小丫頭雙福和雙全︰“都來幫忙。”又吩咐張婆子等人撿著日光充足的地方豎竹竿系繩子。

    正忙碌時,忽見林玉珍身邊的大丫頭芳齡進來︰“咦,都在曬被褥呢?”桂嬤嬤小心仔細地把林謹容的一件灰鼠皮大氅理好,笑道︰“芳齡姑娘怎麼有空過來?”

    芳齡道︰“是太太讓我來請嬤嬤過去幫個忙。”

    桂嬤嬤忙停住手︰“是太太有吩咐吧?”芳齡就笑起來︰“是,大姑娘不是病了這許久麼,胃口委實不好,廚房里做去的東西都嫌油腥難吃,聽說嬤嬤好手藝,做得好羹湯,太太請你過去幫忙給姑娘做點吃食。”林玉珍開了。,就算是林謹容在,也斷然不會拒絕的。桂嬤嬤忙去洗了手,不放心地交代櫻桃︰“仔細看好,莫讓蟲兒啊、鳥兒啊、貓啊什麼的污了東西。更注意別讓風吹落了。”櫻桃有些嫌她羅嗦,就笑道︰“嬤嬤放心,我們幾個就在這旁邊守著,哪兒也不去。這麼多雙眼楮呢,一看到有什麼過來,我們就攆。

    桂嬤嬤知道她一向理事,得了這話便放心地去了。

    冬日的太陽最是綿軟人,幾個小丫頭坐在廊下陰涼處嫌冷,坐在日頭下曬著卻又發困。雙福就提議︰“…我們抓石子兒玩吧?”

    櫻桃如今也有十三歲了,平日里是連桂圓都不放在眼里的,自詡為除了荔枝、豆兒之外這房里最管事的人,她又怎會和兩個八九歲的小丫頭玩這種孩子玩的游戲?當下就道︰“不玩。”見雙福和雙全都怏怏的,便又拿出大丫頭的架勢來︰“準你們玩一會兒。”

    那兩個便笑了,掏了磨得又圓又光的小石子出來,蹲在院門邊去玩。正玩得高興,忽見幾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手挽手地過來,在院門邊探了個頭,小聲道︰“櫻桃在麼?”

    櫻桃正學著荔枝的樣子,拿了個繡繃子嚴肅地坐在那里繡手帕呢,聽見這聲叫喚,認出是平日里經常一起閑磕牙的小姐妹,都是陸家的家生子,父母在這府里多少都有些體面,忙出聲招呼她們進來︰“進來。”那幾個小心翼鼻地含著笑進來︰“不會有事吧?”原來都是知道林謹容和陸緘不在,趁著有空特意來尋櫻桃玩的。

    櫻桃便去拿了些瓜子糖果來招呼她們︰“二爺和奶奶都不在,就在這院子里坐坐,曬曬太陽荔枝姐姐不會怪罪的。”三言兩語,便又開始瞎扯,一個說今早陸紹的通房桂香氣得大奶奶動了胎氣,挨了陸紹一腳的事,一個又說陸建中的兩個通房為了爭給陸建中洗腳而翻了臉,甚至連王安家的佷兒要娶外頭哪個管事的孫女兒做媳婦都說了出來。

    櫻桃正聽得津津有味,忽聽一聲貓叫,緊接著一只貓從院門口飛快躥了進來,雙福、雙全立刻站起來出聲吆喝驅趕,那貓卻是受了驚,四下里只是亂躥。

    張婆子拿了一根竹竿,暴喝道︰“都讓開,看老娘怎麼收拾它!”

    兩竿子下去,沒打著貓,倒驚得那貓一連帶翻了好幾根竹竿,眾人忙得不行,扶竿子的,抱褥子的,收毛皮大氅的,都只恨自己少生了幾只手。櫻桃見勢不妙,忙起身去攔著正房的門︰“不要它進屋!”那貓便又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跑,院子里的人一起吆喝驅趕,才算是把它給轟得上了樹,停在樹上不敢下來,只是淒慘怪叫。丫頭們一邊收拾殘局,一邊幸災樂禍地笑它︰“有本事上得去就要敢下來,叫吧,叫吧,急死你個壞東西。”

    “怎麼回事?”荔枝行到門口就看到一片混亂,不由皺了眉頭,嚴厲地看著櫻桃。

    櫻桃見她眼里冒火,心里有些發 ,賠笑道︰“不知這貓從哪里跑來的,進來就四處亂躥。總算是沒讓它跑屋里去。”

    荔枝聽說沒進屋,臉上的厲色就少了些,徑是道︰“晾曬被褥,為何不關了院門?”櫻桃便蔫了,上前小聲道︰“她們幾個來尋我玩,我忘了讓人關門。”那幾個見勢頭不妙,便要告辭,荔枝轉身就把院門關了,給張婆子使了個眼色,又換了副笑臉,上前拉她幾人坐下︰“難得你們來做客,見我來了便要走,我會吃人麼?雙全去倒茶,雙福啊,去把前些日子鋪子里才送來的烏梅糖和糖漬金桔各取一碟出來給你這幾位姐姐嘗嘗鮮。”這幾個丫頭對著笑眯眯的荔枝,就說不出要走的話來,便都挨著坐了,含著笑拿了東西吃。荔枝方吩咐一旁惴惴不安的櫻桃︰“守著我做什麼?還不去看看晾曬著的東西適才可否被貓爪勾了絲?可否弄髒了?”櫻桃突然驚醒過來,上前挨著檢查過來,在一件秋香色掃雪裘皮襖子前頭站住了腳,帶了些驚慌道︰“姐姐,奶奶這件襖子上頭釘著的銀瓖寶雙魚香球墜角不見了一個!”!。



第264章 偶病

   “不見了?你沒看錯吧?別不是拿出來晾曬的時候掉在了箱子里?”荔枝仍然含著笑,眼楮從對面幾個小丫頭面上一一掃過。

    櫻桃道;“不會,桂嬤嬤有交代,拿出拿進都要看清楚,這件衣服拿出來的時候,是我親自看過的,那時候還是一對兒呢。”一邊說,看向那幾個小丫頭的眼神就不善起來。

    到底是年紀太小,沒經過事,沉不住氣,荔枝眼瞅著櫻桃馬上就要開口說狠話,立刻就攔在前頭笑道;“興許剛才忙亂一氣,不小心扯下來掉在哪里也是有的。不然,在周圍找找?”又含笑看著那幾個小丫頭;“要請幾位妹妹幫忙一起找找,若是找不到,只怕大家都難逃干系。這銀瓖寶雙魚香球任是一個,也可以買我等這種人一個了。”

    她面上含笑,話也說得還客氣,但那關上的門,門神一樣的張婆子,臉上透著戾氣的櫻桃,無一不顯露著不客氣和懷疑。雖則不是說只要來串門子,主子的東西掉了就一定要算在她們頭上,但總是能找得上,搜身搜屋子都是有的,與其後面丟臉說不清,不如這會兒弄清楚的好。

    那幾個小丫頭互相對視了幾眼,不拘是有鬼還是沒鬼,都站起來道;“好。”

    眾人四散開來,都低著頭在院子里找,找了約有盞茶功夫,突聽得雙福喜道;“在這里了!”

    眾人回頭,只見雙福喜滋滋地捧著只瓖了寶石的銀魚香球在林謹容的小花圃邊站著,道;“我看見這里有光在閃動,就過來看,竟就看見在這里頭。”

    櫻桃就冷笑起來;“真是奇了怪了,這衣服晾在這邊,這銀魚卻跑到了那邊,長翅膀了。”

    荔枝淡淡瞥了她一眼,笑道;“既然找到‧那就好了。”

    那幾個小丫頭就主動告辭;“既然東西找到了,我們就先回去啦,出來太久,怕有人尋。”

    荔枝也不留她們,只讓櫻桃;“你去送送你的小姐妹們。”

    櫻桃鐵青著臉,到底是忍住了‧把那幾人送出了門。轉身進來,就撲地一下把門關上了,沖著雙福道;“別人都找不到,就你找到了,你運氣不是一般的好。”

    雙福再小也明白她這不是好話,當下就紅了眼圈,哭著跪了下去;“荔枝姐姐替我做主,不是我偷拿的。若真是我,讓我爛手爛腳不得好死。”

    荔枝冷聲道;“都給我住。!這是要讓人看笑話麼?”

    待得那兩個都住了。收了聲,方冷冷地看著櫻桃︰“你長本事了,自己失誤了還把氣撒到旁人的頭上去。要做管事大丫頭,可不是嘴厲害就能做的。”

    櫻桃的臉一下子紅得滴血,隨即眼淚“吧嗒”“吧嗒”止不住地往下掉‧哽咽著道;“她們平日里就專和我閑磕叨的,好多事兒還是從她們口里打聽來的,她們來找我,我總不能不理。我也沒讓人進屋,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晾個被子衣裳的‧誰會想得到。”

    荔枝不理她,先溫言安撫了雙福和雙全兩句‧打發二人下去‧方道;“你說得不錯,但你的確是錯了‧我說出來的,你未必記得,也未必當回事,所以你自己下去想,想好了又來找我說道。”言罷命張婆子等幾人拿了梯子,把那只貓抱下來‧讓人辨認是哪里養的。

    櫻桃悶悶地哭了半晌,去找荔枝;“姐姐,我想明白了,二爺和奶奶都不在,我們就該緊閉門戶不納客不惹事,我一開始就不該隨便放人進來,更不該讓她們隨便m 這些東西。

    東西不見了,不見得就是拾到的那個人,也有可能是真正偷東西的人為了脫罪扔掉的。等奶奶回來,我就主動去領罰。”

    這孩子七八歲就進來,也算是荔枝一手帶大的,雖則佔強,但對林謹容是真忠心,平日做事也算聰明利索,所缺不過是磨練。荔枝見她如此懇切,也就不想為難她了,便拉她在身邊坐下,低聲道;“不是我苛刻你,是為了你好。你看到的,奶奶過得不輕松,咱們得仔細了再仔細。”

    荔枝一邊說,一邊把手里那個瓖寶銀魚香球拿給她看;“看見沒,這東西是奶奶的陪嫁,上頭有表記的,被人拿了去,就算是不能作害,賣到外頭去也有損奶奶的清譽。早前東西不見了,你拿不準東西是否在別人身上,貿然就做出那種凶樣來,若是搜到也就罷了,若是搜不到呢?

    可不是一點余地都沒了?日後你還怎麼和她們交往?還有雙福和雙全,日後便是你的幫手,不能隨便冤枉人寒了心的。”

    櫻桃又是丟臉又是羞愧,趴在荔枝懷里狠狠哭了一大場。荔枝皺眉摩裟著手里的銀魚香球,今日的事情也太巧合了,林謹容和陸緘都不在,那邊素錦剛把她路攔了去,這里桂嬤嬤就被林玉珍叫走,接著有人尋櫻桃,貓又受驚跑進來搗亂,明顯就是有人搗鬼,居心叵測,得把這事兒趕緊說給林謹容知道才是。當下便吩咐雙全;“去找芳媽媽進來。”

    冬日里的鳳翅山另有一種風采,傍晚時分,站在平濟寺的觀景石台上往下看去,霞光璀璨奪目,叢山層層疊疊,在霧靄中半隱半現,猶如一幅絕佳的山水圖。

    讓人贊嘆造化神奇之際,忍不住又生出些許感慨來。

    林謹容扶在石欄上極目遠眺,飪由晚風把臉頰吹得生疼,亂了發鬢。這人生太出人意料,她苦求之時什麼都得不到,已不在意時卻突然擺在了她面前,簡直就是莫大的諷刺,更讓人啼笑皆非。

    留兒冷得鼻頭紅紅的,大聲提醒她;“四姐姐‧該走了!”

    這次說過不在寺里留夜的,水老先生秘制的湯藥也只在暖瓶里裝了兩頓,陶氏生怕斷藥會影響療效,便決定無論多晚都要趕回去。林謹容便轉了身,牽著留兒的手,帶著隨侍的下人沿著山道下了山。陶氏與周氏等人早在下面等著的,見她主僕幾個俱是冷得臉青鼻子紅的,少不得責怪了林謹容幾句,周氏勸著;“孩子們難得出門,不就是圖個開心麼?走罷,走罷。”

    陶氏方才罷了,把留兒交給周氏照料,擁著林謹容上了車,眉眼間掩蓋不住的歡喜;“雖則只是個中平簽,然則也是沒有大礙的。慢慢養著,他總會來。”

    林謹容應了,懶懶地靠在軟墊上,沒有一點精神。陶氏唬了一跳;“別不是吹病了?”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林謹容的額頭,見果然是有些發燙,急得只是怪責;“叫你莫要去吹冷風,你偏拗著去,這下子可好了!你活該啊!”說了又忍不住心疼,卻也沒有其他法子,只能讓林謹容將頭靠在自己的大腿上,盡量讓她躺得舒服些。

    “從十二歲那年生遼病之後,我已經很多年不曾生逐病了。算來,也該小病一場啦。”林謹容並不放在心上,眼看著車窗外的天光越來越暗,忍不住低聲道;“娘啊,您還記得那一年的冬天,那天晚上下著大雪,您要去林三哥家,我不放心‧死活跟了您去。那晚上好冷呢。”

    陶氏被她勾得想起之前的事情來,忍不住一陣酸澀,輕輕撫著她的臉道;“是娘沒用,讓我的囡囡跟著受委屈。”

    林謹容撐起身來,對著她甜甜一笑;“娘,倘若有朝一日,女兒沒出息,還要和您一塊兒過日子,您會嫌棄女兒麼?”

    陶氏被她說得心里咯嘞一下,暗想道,是了,大老遠跑來拜佛求簽,卻只是個中平簽,身子又不好,難免想法多,這孩子慣常是個啥想法都悶在心里的,雖然如今嘴巴利索了不少,但終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許多心里話是誰也不說的。仿似這子嗣的事情,自己就從沒聽她提過,心里還不知有多苦呢。于是帶了十分的憐憫和心疼,道;“那是自然,娘又怎會嫌棄你?”

    林謹容便心滿意足地一笑,安安心心躺在陶氏懷里回了家。陶氏小心將她身上的被子蓋嚴實了‧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這女人沒有子嗣傍身,其中的酸楚難堪百種滋味她是受夠了。再好的男人,又能容忍多少年?

    芳竹在林家等得昏昏欲睡,茶水已經換了很多遍,炭盆里的炭也添了好幾次,眼看著外面的夜色越來越濃,她的心情也跟著急躁起來,莫不是突然改變主意要留在山上過夜,不回來了吧?

    平氏扶著丫頭出來,安撫她道;“不要急‧姑奶奶要吃藥呢,無論如何都會回來的。我家五爺護送了去的,若是不來‧定會使人回來傳信。”

    芳竹忙起身答謝,平氏陪她坐了片刻,只聽外頭一層一層地傳進來;“太太回來啦!”

    芳竹趕緊跟著平氏迎出去,卻見陶氏一迭聲地命令丫頭們;“把人扶到我房里去,我來親自照料。”緊接著,林謹容臉蛋潮紅地下了車,分明沒有什麼神氣,卻還在笑;“不過是吹了點涼風,一服藥下去就好,娘不要嚷嚷得到處都是。”

    平氏不等吩咐,早已使人去請水老先生了。

    芳竹不由忐忑起來,這種時候,該不該拿這煩心事去煩林謹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6 12:37 PM

第265章 了悟

    芳竹尚在猶豫間,桂圓已經看到了她!”芳媽媽,你怎會過來?”

    芳竹只好上前去行禮︰“荔枝讓我帶信來給奶奶。”

    等到這種時候還沒回去,顯見是有要事。林謹容示意她隨自己進去,卻不肯去煩陶氏,非得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才回房,水老先生就已經聞訊到了,皺著眉頭道︰“那藥感了風寒時不能吃,先停了,治好風寒又再說。”開藥方,煎藥,問詢,待得屋里清淨下來,芳竹可以回話之時,時已近二更。

    林謹容將芳竹遞上的瓖寶銀魚香球放在燈下細看。這雙瓖寶銀魚香球乃是陶氏為了她的婚事,特意央人去太明府最好的金銀鋪子里打造的,造型活潑,做工精致,魚眼更是用最上等的紅寶石瓖嵌的,在魚尾處,鐫了四個小字,容止可觀。這四字,與她的名字相符一謹言慎行,容止可觀,進退可度。但凡是有點心的,得了這東西便可以知曉是她的。

    二房不是非得要這東西,大概是只想要她貼身的飾品,拿了去,又想做什麼呢?林謹容輕輕嘆了口氣,說不出的累。倘若荔枝稍微遲鈍一點,這東西還不知會翻起多大的風波來。桂嬤嬤恰逢此時被林玉珍使人叫走,給陸雲做吃食,這中間,又有沒有什麼關聯?

    芳竹見她久久不發一言,小聲道︰“奶奶,荔枝讓您放心,她會把門戶看好。您瞧這事兒要不要讓二爺知道?”他家里出了賊呢,當然要他自己上心,難不成還要她全力忍下來,說什麼不打擾他專心讀書之類的好聽話?林謹容毫不猶豫地道︰“當然要讓他知道。總要讓他心里有個數。,…

    芳竹自死里逃生之後,便恨透了二房,聽她如此說,立時應道︰“那奴婢明日就安排人去同二爺說道此事。”

    林謹容點頭,吩咐豆兒︰“安排張車送她回去。”等豆兒並芳竹下去了,她又坐著想了許久仍不得要領。

    二房太過陰毒,誰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說不定魘勝巫術也是有的。此番功虧一簣,是否會消停一段日子?

    荔枝見她苦思冥想,記著陶氏的吩咐,不可讓她太過勞心,便從一旁的多寶格上取了只造型粗獷的陶塤下來,笑道︰“奶奶您瞧這還是當初您在清州逛榷場時隨手買的呢,太太還替您收著,動也不曾動過。”塤!林謹容突然想起自己前世莫名不見,今生被林五泄憤砸碎的那只塤,一時冷汗浸了出來,倒把藥力給催發了。那時候,她難得回娘家,似這種回家住上幾天的事情更是不可能。她差不多日日都在家守著似今日這種鬧劇從不曾見過,那塤是怎麼不見的?去了哪里?誰拿的?陸緘陰陽怪氣說那話的時候,分明就是已經從哪里看到了,而且是從最不該出現這東西的地方看到的,所以他才會來問她!那時候他心里已經不信她了吧?二房是推手毋庸置疑,那麼陸雲呢?還有桂圓呢?她們都在中間扮演了些什麼角色?

    桂圓!林謹容猛地坐起來,直瞪瞪地看著桂圓。她很想問桂圓,是不是桂圓借著她的信任,偷拿的塤?其實背叛不只是從桂圓爬的時候開始,而是很早就已經開始了的?

    桂圓被她看得發毛抖手抖腳地將那陶塤放好,情不自禁地束手站好,戰兢兢地道︰“奶奶?、,有許多話在林謹容的舌尖纏繞越積越多,幾乎就要忍不住沖口而出她卻只是慢慢的,一點點的咽了下去,然後閉了眼,軟軟地躺下去,朝桂圓輕輕擺了擺手。

    桂圓猶如才從貓爪子下逃生的老鼠,刺溜一下就逃了出去,藏在外間角落里許久方才緩過神來。豎起耳朵去聽里間的動靜,卻是任何聲息都聽不見。

    林謹容闔著眼,側躺在床上,任由眼淚順著眼角流下,浸透頭發,又浸濕了錦枕。她無聲地哽咽著,奮力拉起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讓身上的細汗一點點的浸出來,她不能病,她生不起這個病,她要活得好好的,她一定要比前世還要活得好!在她走之前,她一定要狠狠地踩那幾個人的臉。

    于女子而言,最要緊的莫過于貞潔與名聲,可是她,輸得莫名其妙,輸得實是太不甘心。為什麼世上會有這種人,不把別人的性命和清譽當回事,想怎麼踩踏就怎麼踩踏?想她這樣的一個人,從未想過為難誰,遇事總是先退讓三分,哪能和誰結下如此的深仇大恨?

    嫉妒可以毀了一個人的理智,陸雲當年大概是本身不遂意多年,想法情緒早已有異于常人,加之彼時與金家議親,正當絕望之際看到她與吳襄哭訴,又為著之前她與吳襄吹塤相宜的緣故生了誤會,所以才會有後來的挑撥生事。倘若今生,她沒有讓林世全與留兒在一旁避嫌,陸雲又會說出何等樣的話來?她不敢想象。可是那個時候,陸緘卻要命的不曾對她提起過任何一句關于此事的話,他但凡肯問她一句,後來大概也至于……

    接著就是塤的事情,然後又是陸緘與吳襄翻臉,陸雲讓她勸陸緘與吳襄和好,她為此與陸緘接連翻臉,漸行漸遠。不可否認,二房在這中間必然也沒少做動作。可二房之所以如此針對她,欺負她,踩踏她,說到底也不過是因為陸緘的緣故罷了。可是棄她于不顧,不信她,給了她希望卻又讓她絕望,傷她最深的那個人卻是他。到死她都不知道真相,連辯白的機會都沒有。還有比這更窩囊的麼?

    從前想不通的很多事情都想通了,林謹容想哭又想笑,已經淡了很久的恨意猶如蛇毒,一點點地從心里浸染遍全身,讓她不得安寧。她迫切地想發泄,卻找不到可以發泄的地方,甚至沒有一個人可以聽她傾訴她的喜怒哀樂,沒有一個人,可以安慰她半分。

    林謹容把被子塞進口里,使勁地咬,拼命的咬,一直咬到牙齒酸軟,全身乏力,方才疲憊地松了……眼淚不知什麼時候干了,她怔怔地看著帳頂,把手里那幾把鑰匙纂得緊緊的,沒有人,可以像它們一樣,給她力量和底氣。信人,不如信它,求人,不如求己。

    豆兒從外頭進來,但見桂圓失魂落魄地坐在外間的燻籠邊,一臉的緊張不安,就連她進門來也能嚇一跳,不由奇道︰“奶奶睡了?”桂圓被驚起,猛地回頭,低聲道︰“不知道。”

    豆兒不由大為惱怒,語氣里就帶了幾分埋怨︰“留你在這里照料奶奶,你卻躲在這外頭享清福,連奶奶睡著沒睡著都不知道?”一邊說,一邊抬步往里走,桂圓顧不得生氣,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低聲道︰“奶奶怕是不想要人打擾。我是被趕出來的。”

    豆兒看到她那又驚慌又可憐的樣子,知道不是裝出來的,便嘆了口氣︰“怎麼回事?”

    桂圓抖著嘴哽咽著把經過說了一遍︰“只怕是奶奶不要我了,她剛才看我的樣子似是要吃了一般。”

    豆兒根本不信,但林謹容不喜歡、不信任桂圓是真的。她雖然平時話不多,不生事,卻也明白林謹容既然留了桂圓在身邊,只要桂圓不出錯,就不會輕易攆了出去。少不得安慰桂圓︰“少胡思亂想!奶奶是什麼人?多半是又病,又給氣糊涂了。怪你自個兒不會看眼色,那時候你好不好地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打擾她做什麼?你去罷,這里我來伺候。”

    桂圓抹著眼淚︰“我在這外頭候著,你做屋里的事兒,我做外頭的事兒。”豆兒嘆息了一聲,不再管她,掀起簾子進了里屋。帳幔還未放下來,林謹容靜靜地躺在床上,被子裹得緊緊的,一動不動。豆兒上得前去,探身去看林謹容,見她緊緊閉著眼,額頭的碎發已經被汗水浸濕,好似十分不舒服。便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打了熱水進來,擰了帕子,與林謹容輕輕擦拭汗水,小心照料不提。

    天邊剛出一絲魚肚白,林謹容就睜開了眼楮。全身都膩膩的,十分不舒服,骨頭肌肉仿佛被馬車碾過一般,動一動都嫌疼。她輕輕嘆息了一聲,招呼就在燻籠旁打了地鋪睡著的豆兒︰“豆兒,去 床上睡。”豆兒驚醒過來,一骨碌翻身坐起,啞著嗓子道︰“奶奶,您好些兒了麼?”

    林謹容朝她微笑︰“好多了。辛苦你啦,去歇著罷,把桂圓叫進來。”豆兒忙披了外衣,三兩下將鋪蓋收起,綰了袖子準備去扶她起身。

    林謹容搖頭,口氣堅決地道︰“是要全都拖病了麼?我還要留你大用,去睡!讓桂圓進來。”話音剛落,就見桂圓頂著兩個大黑眼圈,衣著整齊地提著一大壺熱水進來,低聲道︰“奶奶好些了沒有?豆兒,你去歇罷,這里有我。”

    豆兒到底又幫著尋了干淨的里衣,換了炭盆方才出去。林謹容伸直手臂,由著桂圓幫她把身上的汗擦干,換上干淨的衣裳,把頭發梳順整理清爽。

    她裝扮一新,行至窗前,對著窗外的晨曦微微仰起了頭,又是新的一天。!。



第266章 破立

    “時近年關,陸家下面的莊頭、鋪子總管都會來交一年的位子和進賬,年後,老太爺將會做一次重大調整,有些人的權肯定會被削,有些人肯定會被辭退,那麼就有人必然會很急,迫不及待想要證明自己很能耐。三哥,你說是不是?”林謹容含著笑,把剛分出來的茶湯遞過去給林世全品嘗。

    林世全微微蹙著眉頭︰“一次兩次三次都輸了,當然不會服氣。

    特別是贏慣了的人,為了那一口氣,也是忍不住的。”

    林謹容笑了笑︰“來而不往非矛匕也,不能總讓他們唱獨戲。”

    林世全坐正了身子︰“你說。”

    林謹容抬眼看著門外那株正開得熱鬧的款冬花(枇杷),低聲道︰“就從陸紹身上下手。

    他不是一心想勝過陸緘,證明他比陸緘更適合管理家里的庶務麼?

    更勞苦功高麼?咱們就讓他做一筆大生意,讓他在眾人面前狠狠一次臉。就是不知道,三哥這邊的人手是否好用?”

    林世個沉吟片刻,道︰“這幾年,我認識的人也不少了,南來北往的客人認得的也很多,不敢說是姓命相交,但是互相信賴,從未背信的也有那麼幾個。”

    林謹容就前傾了身子,低聲與他說來。

    兩巡茶後,林世全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林謹容點點頭,命守在外面的豆兒進來,戴上紫羅面幕和披風,

    垂著頭與林世全出了茶肆的雅間,準備從後門離去。才下了長廊,就見秦有趕來道︰“東家,吳二爺並幾位客人在此斗茶,聽說您在此處,讓小的過來同您說一聲,都是平日見過的世交,一個不服一個,想請您在屏風後頭做個評判。替他們一別勝負。不知可否?”

    吳襄這人這方面著實天真不羈得厲害,他只以為世交的情分,屏風前後避嫌就夠了,但她卻知道,那是完全不夠的。林謹容笑了笑︰“他們倒風雅,但我今日著實不便。你且告訴他,若真要我做評判,那便等二爺回來。連著二爺一並請過來罷。今日的客我請了,記在我賬上。秦管事你替我向那幾位世兄賠禮。”言罷並不停留,自往外頭去了。

    秦有忙回去復命,吳褒聽說,也不過是一笑便丟了開去。

    林謹容回了林府,挨了陶氏一頓臭罵,飲過湯藥,被逼著吃了許多飯方被放回房去歇息。她身上十分酸軟,歪在榻上就睡著了。正睡得模模糊糊間,忽聽得身後有動靜,便閉著眼楮道︰“什麼時辰了?”

    那人並不答話,反而把燈撥得更亮了些。林謹容覺著有異,翻轉身來,只見坐在燈下,嘴角含了一絲淡笑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的那個人不是陸緘又是誰?

    林謹容一下子清醒過來︰“你怎麼來子?”便有些怪陶氏怎麼放他進她這里來。

    陸緘起身坐到榻上,垂眸看著她︰“聽說你病了。好些了麼?”

    “好多了。若是沒有那事兒,怕還得病上幾日,知曉了那事兒,是連病也不敢病了。”林謹容仰面躺在榻上,安安靜靜地看著對面那張臉上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表情,許久,低低一笑︰“你才去兩天呢,不怕先生罵你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怕祖父和姑母對你失望?”

    陸緘眼楮亮亮的看著她,好半天才低聲道︰“所以我是下了學後才騎馬出來的,明日天不亮我就又回去了。”

    林謹容從貼身的荷包里摸出那只銀魚香囊來遞給他。

    陸緘收回目光,拿著那只銀魚香囊在燈下看了又看︰“我記得這是你那件秋香色掃雪裘皮襖子上的對不對?”

    林謹容倒有些奇怪了︰“你怎知道?”

    陸緘不在意地道︰“我曾見你穿過一次。當時就覺得這對小魚很別致,卻不知道後頭還鐫著這幾個著就將那只銀魚香囊放在了他自己的荷包里。

    林謹容微蹙了眉︰“你要做什麼?”

    陸緘笑笑︰“改日我讓人給你另做個更好配上去。”並不直接說他要這個。

    林謹容懶得和他計較,直奔主題︰“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陸緘倒是沒什麼猶豫︰“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不進則退。”

    “是這個理。我已讓人仔細跟進,循著蛛絲馬跡找到幫凶,狠狠處置,下次再有人要替他們賣命,總要三思而後行。就是不知當時桂嬤嬤恰好被芳齡叫過去給阿雲做吃食這里,到底是誰在中間運作?若是找到這個人,她又是姑母或者阿雲身邊的親近之人,又該如何處理?

    姑母倒也罷了,我怕是阿雲那里。”

    陸緘不由微微皺了眉頭,想了片刻後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果然證實了,我出面去處理,不要你為難。”

    林謹容想到自己的那個計劃,心中有些煩躁,本想說與他聽,到了。邊卻又不想說,只含笑看著他道︰“但這只是內院的事,外院,你打算怎麼辦呢?”

    陸緘雖明白必須要還手,給陸建中和陸紹一個教訓,但一時之間,他卻拿不出什麼可行的辦法來。畢竟在這之前他主要是讀書,生意上的事情接觸得並不深,並不細,防御、謹慎、小心都可以,主動出擊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不但需要人脈、消息、財力,還需要豐富的經驗。他手里堪用的人只有陸老太爺給的那麼幾個,若是他要動手,真是瞞不過陸老太爺去,但這事兒還必須得瞞著所有人才行。

    對上林謹容含笑的眼神,陸緘頗有幾分不自在,猶豫片刻,終是坦然道︰“這方面的事情我不是很懂,我去向三哥請教一下。”

    林謹容也就不再為難他︰“我今日見過三哥了,和他略微提了一下,你有空去找他罷,我出門總是多有不便。”

    “好,我明日傍晚回來去找他。”陸緘展顏一笑,抬眼四處打量周圍︰“我還是第一次來你出閣前住的閨房。沒想到是這樣子。挺雅致的。”

    林謹容翻了個身,側身看著他︰“今日我在茶肆里遇到了吳二哥。”

    “如何?”陸緘臉上的笑容不變,眼楮卻一連眨了兩眨。

    林謹容甜甜一笑︰“這人啊,有時候真不知道他是不羈慣了,還是有點不通人情世故。”

    陸緘不再打量四周,只抬眼看著她。

    林謹容慢悠悠地道︰“他和幾個人在斗茶呢,聽說我在茶肆里頭,便使了秦有過去與我說,請我去屏風後頭坐著,替他們做個主裁。”

    陸緘微微抿了抿嘴,淡淡一笑︰“你的分茶之技早就出了名的。”卻不問她是否應邀去了。

    林謹容喝了一杯水,方才又道︰“我和他說,若真要我做評判,那便等你回來,連著你一並請,不然我是不敢的,要是再給人看見瞎說,說我不守婦道,我不是要冤死?”

    陸緘又眨了眨眼,從一旁的桌上拿了銀簪子,認真地挑著燈芯︰“誰敢瞎說?你是什麼人,我知道。他是什麼人,我也知道。”

    是不見得會真的懷疑她與吳襄有不堪之舉,但所謂神交,心交,恐怕也是一根鋒利的刺罷?她的清名不容任何人玷污,今生這孽緣,要斷也只能由她來斷,輪不到他來拋棄她!林謹容坐直了身子,探身去看陸緘︰“敏行自不會懷疑,可難保三人成虎眾口鎩金。我先前還在想,若是我這銀魚香囊不小心流出去,魘勝巫術都是輕的,要是給我栽個髒什麼的,污了名聲,我那時候只怕是百口莫辯,死無葬身之地了!”

    陸緘沉默片刻,沉聲道︰“我信你。”

    林謹容笑了一聲。這話口是心非的多。前世且不論了,就說上次林七出閣那一日,他那副樣子,分明就是心生疑慮,卻又不敢說,不敢問,憋著一口氣折騰她的樣子。若是再來上一次失塤事件,多被有心人挑唆幾次,可保不齊他又照曰走了老路。

    陸緘抿了抿嘴,眼里閃過一絲羞惱︰“你笑什麼?”

    這是被她笑得惱羞成怒了,林謹容半真半假地道︰“我是在笑,有你這句話,我還怕什麼小人作祟?倘若真有那一日,我希望你能開誠布公地問我,有些事情問出來總比藏在心里捂爛了的好。要應付外面的事情已經夠累,咱們再來猜猜猜,我怕我總有猜錯的時候。”

    陸緘看著她,嘴動了動,仿佛還真有問題要問。

    多半是要問她那信的事情,林謹容一瞬間想了好幾個理由去應付他,卻見陸緘終是垂了眼,低聲道︰“好。”

    還是不打算問了,林謹容輕輕吐了口氣,卻又聽陸緘輕聲道︰“那你呢?”

    林謹容答應得飛快︰“我當然不會瞞你。”

    陸緘便看著她一點一點地漾開了笑容,正如春花綻放。卻也不多說什麼,只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慢慢地摩裟,許久,又將她的手捧起,在嘴邊輕輕一泯。

    林謹容看著他滿臉的柔情,輕輕道︰“要是三哥給你出的主意里會傷到陸家的根本,你會不會心軟住手?”

    陸緘抬起眼來看著她︰“不破不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6 12:40 PM

第267章 觸鉤

    陸建中最近很是牙疼上火,嘴里還起了幾個大水泡,偏生廚房里這幾日做的都是辛辣之物並上火的飯食。

    他吩咐了好幾次說要吃清淡之物,眼看著送上來的又是羊肉,由不得的怒了,一腳就把一旁伺候的通房給踹到了地上。林玉珍這個賤人,不過才掌持了家事幾日,就敢給他臉色看。再聯想到最近的一系列事情,越想越氣,牙也更疼。

    那通房掙起來,立在一旁不敢吭氣。誰都知道陸建中頓頓離不得肉,又是不吃清粥小菜的,這要怎麼辦?

    陸紹背著兩只手進來,給那通房使了個眼色,那通房悄無聲息地行了個禮,退了出去。陸紹上前打量了一番飯菜,但見雖比不上當初宋氏、呂氏當家之時那般豐盛精細,但也過得去,最起碼大冬天里還能有菜蔬。心里便知不是林玉珍的問題,也不是下頭的人沒伺候好,而是陸建中心里窩著一團邪火,沒處發泄。

    這團火,陸紹心里也窩了許久,就連這幾日的大太陽也讓他覺著這天兒也奇怪了,大冬天的不下雪,偏生這麼晴熱,那不是讓人平白躁了幾分麼?但老天爺的事情他又如何能懂得,他只能以手加額,嘆了一聲︰“父親的牙可是還不好?不然,兒讓人另給您做些米粥小菜來?”陸建中瞪眼︰“米粥小菜也能填飽肚子的?”陸紹就道︰“不然開一副清火藥吃吃?”“不吃。我還沒到卑地步!”陸建中示意他坐下︰“什麼事?”那通房見狀,忙添了碗筷上來,又急速退了下去。陸紹吃了一嘴油膩膩的羊肉,方道︰“這廚房的飯菜手藝是不比從前了。”

    陸建中哼了一聲︰“再有你媳婦蠢的人沒有了。不過是頭發絲大小的事兒,也能讓她辦成這個樣子,還打了草驚了蛇。今早陸順家的小閨女兒被人拿了賊樁,當時就打了板子趕了出去,她竟然是半點應對都沒有。這樣下去,還有幾個人敢替她辦事的?”說起這個來,陸紹也沒甚話可說,只道︰“她自懷了這胎來,總有些愛犯糊涂,那又是個精狠的,她總是有心無力。若是娘在”“你娘回不來!”陸建中把茶杯狠狠一頓,抽著眉腳煩躁地道“都是自找的,都是蠢貨。這種小事情都要我操心。”他此刻正是最煩躁之時,招惹不得,陸紹便不吱聲,任由他去丟作。

    陸建中卻不是個話多暴躁的,雖則煩躁,也只是沉默著把火氣壓下去,良久方了一臉戚容嘆道︰“你祖父老了,把你娘趕回老宅去,把你媳f 兒供起來,寧願讓一個子嗣都未能產下的小媳婦兒把持內宅,抓住我們的小錯就不放,全部身家都要托付個一個乳臭未干,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黃口小兒,這是要我們眼睜睜看著陸家敗亡了啊。我也不知,這個家是姓陸的,還是姓林的?辛苦十幾年,絕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一邊說,一邊又疼得捂住嘴吸了兩口氣。

    陸紹小心翼翼地道︰“韓根已經見過二弟了。聽說年後必要大動的。”這本是早就知道的事情,陸建中並不答話,只垂著頭撿了那菜蔬慢慢地吃。

    “都是兒子沒本事,放著出了那種事,給父親丟了臉。”陸紹壓低了聲音︰“兒子想,不如好生做樁生意,也好將功補過,不叫祖父小看于我。”

    陸建中道︰“我早就想過了,但眼下已近年關,又有什麼合適的生意能做?”

    陸紹便道︰“父親可知,近來二弟每日傍晚便從書院趕回平洲城,第二日清晨才又騎馬匆匆離去?”

    陸建中摩裟著手里的茶杯道︰“這個我卻是不知。他不曾歸家,是去了哪里?林家?”說到林家二字時,語氣里不由帶了幾分嘲弄之意,似是在笑話陸緘兒女情長。

    陸紹笑道︰“不是,我才聽人言,便使人盯了幾夜,日日都是去的林世全那里,只中間去過林家一次,呆了不過半個時辰。昨兒夜里,還請了文縣丞去五丈樓吃飯喝酒,點了金奴兒作陪,聽說很是花了些錢財。”

    陸建中翹起嘴角來︰“什麼謙謙君子美如玉?小二郎也學會玩這一套了。他要做什麼?”陸紹壓低了嗓門道︰“北邊最近流行毛褐做的衣裳,若是花色精巧些,再能加入織金,所值更是不菲,北漠的王公貴族最愛。咱們這邊靠近大榮,最不缺的就是毛了,在清州那邊,更是連小兒都能燃絨毛為線。我猜,他要不是打算開個毛織坊,就是想做攬戶。”

    陸建中立時捋著胡子沉吟起來︰“這攬戶往年不都是王家在做麼?

    每年這平洲的毛褐都是王家一並收了的轉運出去的,他想分一杯羹,有這麼容易?”

    陸紹道︰“所以求了文縣丞,定是要向知縣遞話的。他有功名在身,得知縣賞識,又有老頭子支撐,還可以打著大伯的旗號,他就分了這杯羹,誰又能奈他其何王家也不過就是敢在見著祖父的時候說兩句酸話罷了。,

    陸建中想來想去,總是覺著有些不妥,便道︰“先看看王家的反應如何。他家做慣的毛褐生意,怎可能連這點消息都不知道?還有你要弄清楚,他要做的這事兒,是要向老頭子證明他很能干呢,還是聽他媳婦的話要悄悄賺錢。若要向老頭子邀功,你就要看範褒、韓根的動向,若是聽他媳婦的話悄悄賺錢,你還要看清州陶家的動向。他若真有動作,定會向陶家求援,清州的好毛褐比之平洲,不知多了凡幾。王家那點算什麼?”

    自個兒賺錢倒也罷了怕的是來者不善,就是沖著在陸老太爺面前露臉去的。若是再等再看,被他搶了先,怎麼辦?陸紹有些著急,卻不敢多言,只應了道︰“我再使人去打聽,必會做到萬無一失。”

    陸建中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在發急,便鄭重提醒道︰“這種事可急不得。你記著,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陸紹勉強把心里那點急意按捺下去,應道︰“父親說得是,是兒子急躁了。”

    陸建中幽幽地道︰“被人這樣迫得沒有退路,你不急才奇怪。你這位二弟呀,上次孫寡婦那事兒我算是看出來了,可不是什麼善茬兒逮著機會就使勁兒往下踩人呢。若是當時我們稍微做得不妥些落在他手里,再想翻身就難了。那時候,我們這一大家子可怎麼辦?”陸紹沉默下來。三房人中,他們二房的人丁是最旺的,若則按著正常情況來分家,最吃虧的當屬他們了,就連三房都比他們佔便宜。

    陸建中將手里的茶盞一扔,沉聲道︰“所以在這幾年無論如何都是不能輕易把這些拱手交出奔的。”眼看著窗外夜色深了,菜也涼了,便道︰“去罷。不許出錯。若是你二弟真的知道這種賺錢的好法子,卻要藏私不和家里人說,那就真是他不對啦我們可不能由著他的性子胡來。”

    陸紹辭了陸建中,自回房里。呂氏笑吟吟地迎了上來,溫言道︰“給你另外煮了雞湯面。”殷勤招呼陸紹坐了,方小聲道︰“早間陸順家那事兒,父親有沒有怪罪?”

    陸紹淡淡地“嗯”了一聲︰“你又不是第一次做砸事情,怕什麼?”呂氏坐在一旁不敢多言,眼楮看到一旁伺立的桂香臉上含了幾分笑意,仿佛是在嘲笑她一般的頓時妒恨相交,板了臉道︰“都退下去。”然後靠近了陸紹低聲道︰“其實這事兒還有法子,保準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陸紹從面碗上抬起頭來︰“什麼?”呂氏笑了笑,小聲道︰“珠兒曾與我言,林家七姑娘出閣時,她隨同阿雲去做客,曾見林家七姑娘將那一位繡的一只香囊送了他家族里一個小姐妹。我這再日使人去打聽過了,這姑娘叫林雪茹,家里的光景並不是很好,只用得起一個老媽子並個老蒼頭。想來,能與人討個精細香囊去,必也是個喜歡現的,怕是會經常帶在身邊。”

    陸紹挑了挑眉︰“怎生一只香畿”呂氏比劃…著︰“含笑花,淺藍色素羅做的底。若真要她一件兒貼身之物,也不是很難。難的是都記了賬,她又有了防備。這個雖然曲折些兒,只要做得妥當,就不會有人知曉。”

    陸紹笑了一聲︰“這次咱們讓她們窩里斗。吳襄可是幫了我們大忙了。”呂氏忙拉他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他動了。”夫妻二人相視一笑,呂氏低聲道︰“三嬸娘那里,也該和她說說,二弟這樣辛苦,弟媳婦又忙,難免有照料不周的時候,也該添個人來照料一下他的。”陸紹一門心思都只在她肚子里的那一個上,不在意地道︰“這些是你們女人的事兒,別來煩我。你只記著,別再辦砸就是了。”

    呂氏笑眯了眼,低聲道︰“我自省得,你說,她嫁進來這麼久了,怎麼就不見任何動靜?我當時可是坐紹輕佻一笑︰“似你男人這等歷害的有幾人?二弟,那是中看不中用。”



第268章 咬鉤

    陸緘把他要做的這件事看作是讀書一般的仔細,像是寫字一般的,把一筆一畫都拆了開來,又在心中把它們湊成一個渾然的整體,不敢說完美無缺,卻是整體嚴謹。

    每天傍晚之後,他便頂著寒風,游走于書院與平洲城之間,在林世全的帶領下,往來于燈紅酒綠的酒樓與安靜清雅的茶肆間,與三教九流的人見面交談,反復商討。他的話不多,更多時候都是在聽林世全與人交談,然後偶爾插上一句。半月下來,就算是還不見二房有任何動靜,他也覺得自己此番大有收獲。

    今天他走的是最關鍵的一步,見的是那位林世全最為推崇的梅大老爺,談話的地點就在林謹容的茶肆里。梅大老爺出乎他意料的年輕,不過三十左右的年紀,白面無須,清清瘦瘦的,穿著打扮低調樸素,言談舉止間自有一種雅致流出來,一說一笑,讓人如沐春風。

    這是個讓他頗為意外的真正的商人。似陶家、吳家、陸家這些人,雖然經商,但卻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商戶,都是書香傳家的,不過是更變通而已,所以矜持于身份,言談舉止都不一樣。而他見過的其他的商戶,氣質談吐,穿著打扮也真不一樣。似梅大老爺這樣的風姿舉止,道是個宦游在外的讀書人,也絲毫不會有人懷疑。

    梅老爺坐在那里,熟稔地把弄著面前的茶具,行雲流水一般地在建州兔毫盞里點了一個“和”字,微笑著雙手奉給陸緘,操著純正的官話道;“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這樣一個人,竟然就是叱吒清州營榷場,南北往來若干年,膽子最大,手段最狠‧手下人最多,賺錢最多的人,陸緘不敢怠慢,卻也不願就此被鎮住,失了身份。因而面上帶了最誠懇的笑容,禮貌做到極致,話卻說得很有分寸;“彼此關照。”

    梅大老爺笑了笑;“梅寶清。族中行長,字明審。”

    陸緘便也報了自家身份,輕輕啜了一口茶,盛贊梅寶清的茶藝高明‧說得頭頭是道。梅寶清聽出幾分興致來;“陸賢弟卻是個懂茶的。不如我們以茶會友如何?”邊說邊示意一旁伺候的人;“讓人再添一套茶具來。”

    那小廝才要動彈,陸緘赴緊止住了,笑道;“讓您見笑了,不才會品,茶藝卻不精。”精通此道的人是林謹容,哪怕就是外人都知這茶肆是林謹容的,許多都知她茶藝精純,他也是不肯輕易將這事說出來,仿佛是自家有個好寶貝‧生恐給人知道了會覬覦一般的。

    梅寶清一笑,並不勉強,又閑談幾句,林世全轉入正題;“上次說的那事,還要拜托哥哥了。”

    梅寶清笑言;“雖則這事兒只是借我一個名頭,然則在商言商,我有什麼好處?”

    要請人幫忙‧自然要付出代價。陸緘道;“不知梅兄想要什麼?”

    梅寶清見他不迂酸,便也不與他打繞章;“不如日後真的開一家毛織坊,制造一些精致上等的織金毛褐,便宜些兒與我如何?”

    陸緘當下便動了心思,看來林謹容與林世全這個計策也不是空穴來風,是果然有這個前景。轉念一想,不由失笑‧若是空穴來風,又如何能騙得過陸建中和陸紹兩個慣常在生意場中行走的人?

    梅寶清見他不語,便笑道;“也不是要你貼本‧到時候你總比市價低兩成給我就是了‧我要最精美的。倘若又做了攬戶,略低一成也就好了。不過‧品質也是要最好的。”

    陸緘的眉頭一揚,笑道;“這個要求真的不過分,是雙贏。但,我家生意是拙荊拿的主意,我還得問過她的意思。”

    梅寶清突地笑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看不出賢弟還是個懼內的。你便先應了我又如何?反正你家開毛織坊也好,做攬戶也好,都不過是騙人的,日後會不會有,都是另一說。”

    陸緘這才看出此人溫和下隱藏的尖利,乃輕輕一笑;“小弟不才,也非懼內,只不過此事借的乃是拙荊的財勢,需得聽取她的意見才是正理。她是個守信愛名之人,我也是個守信愛名之人,言出必行。沒有白白請人幫忙的道理‧倘若日後真要開毛織坊、做攬戶,便一定會兌現諾言,梅兄看做是玩笑,小弟卻不敢真當是玩笑。”

    梅寶清笑了一笑,行禮道;“不欺不瞞,君子之行,倒是我唐突了,如此甚好。”手一揮,便上來一個管事模樣之人;“具體要怎麼操作,你們與老方談。”

    陸緘卻也不嫌他怠慢,與林世全一道送他到茶肆門與那老方認真謀劃起來。

    陸紹自從聽聞陸緘與林世全約了梅寶清在此密談,便再也坐不住,打馬到了附近守候,親眼瞧見陸緘與林世全送了梅寶清出來,便悄悄兒墜了上去。正想上前假裝偶遇,與梅寶清打招呼之際,就見王家的長子帶了兩個小廝,笑眯眯地迎上去與梅寶清打招呼,連拉帶拽地把人給拖走。他措手不及,只得扼腕嘆息。卻又聽後頭盯著陸緘的上來稟告;“大爺,二爺又送梅家的方大管事出來了。”

    陸紹咬了咬牙,折身回去,站在角落里看了許久。只見陸緘與林世全一道,陪著那方大管事,言笑晏晏地走遠了,方才咬著牙命手下的人看清楚去向,他自己快馬奔回家中。

    陸建中正高高翹著腳,由著新近收的美貌通房給自個兒修腳丫子呢,見他突然闖進來,滿臉的急色,立時就把伺候的人給趕下去了,沉聲道;“如何?”

    陸紹道;“這幾日從不見他與範褒、韓根接觸,都是偷偷摸模的,就連與梅寶清交談也是選在林四的茶肆里頭。林世全白日就領著人往周邊幾個縣跑,到處打聽織毛褐的能工巧匠,又給定錢又許諾的,是動了真刀槍了;我今早還看見陶家一個管事來了,我猜,他大概是想吃獨食。”

    陸建中把腳丫子塞進鞋子里去,背著手在房里踱步;“吃獨食…這也太目光短淺了些,那他倒不可怕了。他年後亮相,必要本錢的,這就是最好的本錢啊,這點小錢比起你祖父賞識他,能給他的算得什麼?我先前不確定,這會兒卻是確定了,他不會只看到那一小點,肯定是要同你祖父說的。不與範褒、韓根說道,怕是誰也不信。等到他說出來的時候,就是一切不可動搖,穩賺不賠了”倒是個穩重謹慎的孩子..王家這幾日收攬了多少毛褐?”

    陸紹有些慚愧,暗道差點上了陸緘的當;“平洲城附近的一多半都在他家手里了,昨日又派了管事去周邊幾個縣與林世全搶哩。但有陶家在清州那邊幫忙,二弟他們照舊是要勝過王家許多的。”他臉上露出幾分憂慮來;“我現在所擔心的,就是梅寶清已經和他們談妥了。”

    陸建中的腳底板仿佛被針刺了一下,猛地一顫;“梅寶清是個什麼人?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王家也在爭呢,說不定還有清州那邊的大戶也看上了,他又怎會輕易應了陸緘?還有機會!你,趕緊放一只信鴿,讓清州那邊的管事開始收毛褐!馬上想法子與梅寶清搭上,也莫忘了王家那邊。必要時,可以多花點錢的,反正不能讓他成事!”

    陸紹見他松了。,心里終于放松下束;“我馬上就去辦‧祖父那邊?”

    陸建中目光沉沉;“我自會去做。你莫要管了,專心做好外頭的事情,只許贏,不許輸。”

    更深漏斷,夜涼如水。

    林謹容坐在燈下,把手里的賬簿看了一遍又一遍,陸緘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等她停下了,方低聲道;“如何?”

    林謹容抬眼看著他‧慢吞吞地道;“開銷還真不小,但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就算是不成,也還算賠得起罷。”想著這麼多的錢,都是好不容易辛辛苦苦賺了來的,卻要為了陸家的破事兒硬生生折進去,她心里就疼得不得了。一心只想要陸緘開口說,不管花銷多少,他都賠給她。

    陸緘卻只是道;“這事兒必須成,也應當能成!”

    “那是肯定。”林謹容撫了撫臉,嘆道;“這錢啊,賺的時候來得忒慢,去的時候真是快呢。”

    陸緘抿著嘴笑了笑;“不然為何這世上有錢的是少數人?”

    真聽不懂還是假聽不懂?林謹容暗恨。心想馬上就到年底,他那珠子鋪的管事定然會送錢來,怎麼也得從那里摳點出來補缺才是,就是不知那鋪子這一年的收獲到底有多少。

    陸緘垂眸打量著她;“你這些日子養得不錯,我也有近大半個月不曾回家了。”

    她出來的時間已經夠久,這兩日陸家總有人過來送東西,來看她,其實也就是委婉址′催促她該回去了。林謹容便順水推舟;“那我就命人收拾一下,明日傍晚歸家罷。”

    陸緘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你等我來接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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