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意千重 -【世婚】《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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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2 09:28 AM

本帖最後由 熊大嬸 於 2012-10-2 09:42 AM 編輯

第209章 散落

    陸緘並不多言,只揮手讓櫻桃退下去。

    林謹容等了一會兒,不見他開口,只好道︰“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她上上下下地跳,總不可能只是為了送櫻桃,讓全家上下都說她的櫻桃好吃?”

    陸緘答非所問︰“這幾日我不會出去。你無事也不要往其他地方跑。”伏案寫了一封信交給林謹容︰“讓人送去給吳襄,托他替我在那邊看著踏犁和秧馬。”

    林謹容便出了門,叫豆兒過來︰“你拿這封信出去,讓長壽送去給吳家二爺。”

    陸雲聘聘婷婷地走進來,掃了豆兒手里的信一眼,含笑道︰“嫂嫂,我哥哥可在?”

    林謹容指指書房︰“在里頭呢。”

    陸雲就壓低了聲音︰“你可有空,我們往外頭去走走?”

    林謹容才要回答,就見陸緘開門出來,笑道︰“阿雲來了啊,進來坐。”又和林謹容商量“阿容可否煩勞你分茶給我們喝?”

    陸雲無法,只好進了書房。林謹容便命人將茶具拿過來,取了那日得到的密雲龍團茶,笑道︰“水不好,怎麼辦?”

    陸雲忙吩咐簡兒︰“把去年我埋下的雪水挖一翁送過來。”隨即回頭笑看著陸緘︰“哥嫂真是琴瑟和鳴。”

    陸緘垂下眼微微一笑。

    不多時,雪水送到林謹容才要動手,陸雲就親親熱熱地過來︰“我來幫嫂嫂的忙。”又溫和地笑著︰“哥哥你好福氣,我們倆一起分茶給你喝。”

    陸緘笑了笑,道︰“過兩日要放淤,我打算帶你嫂嫂去看熱鬧阿雲是否有空?”

    陸雲的眼楮亮了起來︰“去的人會很多?”

    陸緘點頭︰“我猜彼時應是萬人空巷。”陸雲毫不猶豫地道︰“要去,一定要去。”

    林謹容在一旁安靜地分茶靜聽他兄妹二人閑談,偶爾插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如此,很快過去了一個時辰。陸雲起身告辭︰“夜深了,我該回去了。”一邊說,一邊給林謹容使了個眼色。

    林謹容便起身送她陸緘也跟著站起,與林謹容並肩走出︰“我送妹妹出去。”

    陸雲無奈,只好道︰“罷了,我又不是外人,這又沒多遠,不送啦,都回去。”從始至終,她也沒得機會和林謹容單獨說上一句話。

    林謹容把陸緘的小動作盡數看在眼里,淡然一笑,轉身入內自去收拾,準備安歇。

    陸緘把一捧清亮的溫水澆上臉龐,閉著眼道︰“你這兩日不要和阿雲單獨談話。”

    林謹容靜默片刻,道︰雲要找她,只會談涂氏和分工的事情。她們母女的要求和想法與她的絕對不同,結果不過是彼此不快。

    陸緘就不再說話,取了帕子把臉上的水珠擦干,走了出去。林謹容洗漱完畢,坐到照台前褪去釵環,忽聽陸緘在床上低聲道︰“待到祖父話三嬸娘必然會怪你怨你,請稱看在我的面上,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林謹容訝異地停下手,回頭看向陸緘。他第一次,和她這樣明確地說,請她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與涂氏一般見識。

    陸緘靠在案頭,低頭專心地看著手里的書,好似說話的人不是他。

    林謹容很快答道︰“我不是愛生事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每天都安安靜靜,和和順順。但我不知姑母會如何,也可能勸不住。”她可以不管涂氏但林玉珍不是善主兒,可以任由涂氏騎在頭上隨意折騰。

    “嘩啦”陸緘翻過一頁書抬眼看著她“那不干你的事。”

    林謹容把髻打散,專心專意地將頭梳順,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你心里有數就好。”

    陸緘不說話,就一直看著她,半柱香後,他把書合攏放下,起身下了床,接了林謹容手里的梳子。楊木梳入手溫暖,她的頭卻觸手冰涼。陸緘低下頭,垂眸看著神情寧順的林謹容,將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把她擁入懷中。

    林謹容閉上眼,燈光透過她的眼簾,在她眼前留下一縷模糊的紅光。再一瞬,她的身子一輕,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里,她聽見陸緘低聲道︰“祖父、祖母都和我說過了,以後我會經常回家的。”

    “說什麼?”林謹容有些費力地問。

    陸緘把手覆在她的背上,將她推向他︰“沒什麼。”

    林謹容咬緊了純,兩根手指觸上她的唇瓣,輕輕撥弄了兩下,便去掰她的牙齒,林謹容煩躁地張開口,一口咬住那兩根手指。

    陸緘吸了一口涼氣,卻沒有收回手,只把另一只手用力按住她的肩頭,讓她更大限地近他。林謹容慢慢松開了……陸緘卻一口咬在了她的肩頭上,光是咬,隨即是用力吸吮,疼得她輕呼了一聲,推了兩下推不開,索性抱著他的肩頭狠狠咬回去。

    聚賢閣里此時仍然是燈火通明,陸老太爺面前堆著高高一疊賬簿,他卻半點目光都不肯分給這堆賬簿,只淡淡地看著面前的陸建中。

    他看得太專注,且時間有點久。陸建中坐在下的椅子上,背心里有一層薄汗,硬著頭皮道︰“兒子已經教訓過宋氏了,雖是無意,但她實在太辜負父親的期望了。竟然生這樣的事情,多虧沒有造成大礙,不然兒子要被這粗心大意的娘兒們給拖累透了。人前人後都要抬不起頭來,更沒有臉面去見兄長。”

    陸老太爺端起面前的茶盞︰“你真的這樣想,就認為全是你媳婦的錯?你出了一趟門,回來以後家里就變了樣,你就一點想法都沒有?”

    這話不好回答。若是全盤否定,反倒顯得有些假了,假了之後反而倒似有問題一般。陸建中有些不安,掏出絲帕擦了擦臉上的細汗,低聲道︰“父親,大哥不在家,改日您還得和二郎說說。再有此類事情,他該寫書信、或是讓長壽跑一趟親自把信傳到才是,省得誤事。

    很多事情,往往就是壞在傳信的人身上。這些賤奴才,就沒一個省心的。”

    人可以說是宋氏不安好心,故意不報陸緘病了的消息,又想挑撥大房、二房生怨,夫妻離心︰為什麼就不能反推,也可以說這是人家夫妻倆搞的障眼法嘛,真病假病,到底讓人送信回來沒有,其心何在,這都是問題。不然,怎麼手腳那麼快就把人給打走了呢?

    陸老太爺笑了︰“你說的這個話很對。我會和二郎說。”

    陸建中想過陸老太爺也許會脾氣,也許會把這事兒全攬過去,護著陸緘,但沒想過會如此淡然處之。他輕輕呼了一口氣,誇贊陸緘︰“二郎其實是很聰慧的,他弄的這個踏犁和秧馬,其實前幾年我和陸紹出去送糧,也曾看到過人用,只是沒有放在心上。要是那時候我多留個心就好了,興許咱們家早就用上了。”

    “是,那句話叫什麼?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就算是見著了,近在咫尺也會錯過。”陸老太爺道︰“二郎話雖不多,但很細心。”他指了指心髒所在的地方,十分鄭重地道︰“這里,他都放在這里。”

    陸建中默了默,轉而道︰“賬簿都在這里了,父親是否要找人來核對一下?”

    “不必,二媳婦當家管事這麼多年,難不成連這點賬都算不清楚?

    那也太讓人失望了。”陸老太爺輕輕一推賬簿,賬簿嘩啦啦順著紫檀木桌子散開滑落,沉重地跌落到地上。

    陸建中的一顆心頓時懸在空中,不上不下的,難過得緊。不願意查賬,表示相信,他應該覺得高興的,老爺子對二房還是放在心上,願意留余地的,可是這話,這動作,卻似是胸有成竹,只不耐煩和他們計較而已。他干笑了一聲,起身上前,費力地蹲下去,笨拙地撿拾地上的賬簿。

    陸老太爺看了一歇,終于道︰“你的風濕又了?”

    陸建中抬起頭,望著陸老太爺憨憨地笑︰“不礙事,就是這些日子住的地方潮了點,膏藥又用完了。這不”他就蹲在地上,把褲腳挽起,露出膝蓋給陸老太爺看︰“才貼了膏藥呢,這會兒藥力作正熱乎著,想必過兩日就好了。”

    陸老太爺輕輕嘆了口氣︰“別撿了,回去歇著罷,這幾日就別外出了,在家將養將養。”

    陸建中不肯,他堅持著把地上散落的賬簿全收撿好了,規規整整地碼在一旁,方才笑道︰“就算是父親不看,對賬的時候也是要看的。”

    見陸老太爺不說話,他便識趣地起身告辭︰“父親您早些安歇罷,兒子先回去了。”

    陸老太爺沒有留他,待他走到門口了,方才道︰“明日全家一起吃午飯,把該交割的都交割了。還有,過了這個月,我打算把三郎、五郎、六郎一起送到太明府去讀書。這些日子,讓他們兄弟幾個多處處,經常在一起才會加深感情,將來二郎有了出息,才不會忘了他這幾個堂兄弟。你別拘著他們。”

    “是。全靠父親做婁。”陸建中垂著眼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陸老太爺隨手拿起一本賬簿來,隨意翻了兩下,扔在了一旁。



第210章 金口

    涂氏覺得,這大概是自己一舉得男,生了陸緘之後最揚眉吐氣的一天。不過清早,就已經有人給她送了信,告知她今日中午全家要在一起吃午飯,然後二房會把賬簿都交出來,老爺子會重新分工。

    她本來已經穿戴好了,可這會兒卻覺著身上那套淺絳s 的衣裙不夠襯托她的容色和氣質。于是她命人把新做的那套杏紅色羅衫拿出來,熨燙燻香,可待到穿上了,她又覺著太過刻意,容易讓人看出她膽怯。

    便又棄之不用,在箱籠里翻了許久之後,終于選定一身半新的淺緋色羅衫。打開妝盒,她很悲哀的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一件可以襯托得上今日這種場合的貴重首飾。

    于是她悶悶不樂地在照台前坐下來,重重地嘆了口氣。

    陸三老爺披了件淡青色的道袍,敝著胸懷歪在榻上看書,聽見她這聲嘆息,少不得小心翼翼地問她︰“你又怎麼了?”他對妻子是有十分沉重的歉疚的,這種歉疚來源于有一個厲害的父親和兩個優秀的兄長做襯托,讓他知道自己很無用,先是自卑,然後從陸緘被搶走之後,慢慢就變成了歉疚。隨著年紀增長,各種不如意,各種無能為力,這種歉疚就化作了對妻兒的遷就。

    涂氏回頭不滿地看著他︰“我今日不能太寒酸,可我竟然沒有一件像樣的首飾。”

    陸三老爺覺得這句話仿佛是在質問他,拷問他作為丈夫的無能,中氣自然就有些不足,眼神不好的眼楮覷成一條縫,在涂氏舉起來給他看的妝盒里應付地掃了一圈,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歡快些︰“我看不錯嘛,金光閃閃的,滿滿的,你人長得好看,隨意挑兩件就夠了。是看人,又不是看首飾。”涂氏覺得自己沒法兒和他講清楚,再美的人,穿上破麻衣也只是乞丐。于是她重重地把妝盒往照台上一放。

    隨著這聲響,陸三老爺的心髒也跟著劇烈地一震。他口干舌燥,搜腸刮肚地想了一回,露出小孩子般歡喜的神色來︰“你可以戴過年時母親送你的那對寶劊!再配我當年送你的那塊玉佩。”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令得涂氏出離憤怒︰“大家都有好不好!玉、佩,那麼多年了,你其他還送過我什麼?你看看大嫂和二嫂,她們穿的戴的,有多少是家里按例發的?我就連二郎的媳婦都比不上!”

    陸三老爺哦無招架之功,他本想說,他其實這些年也存過私房,給她打造過首飾,可是每次她的娘家急需用錢的時候,她總是最先把這些東西拿出來援助涂家。因為這些東西不在冊,沒有人會去盯,說她拿婆家給的東西補貼娘家人。但是他知道在這個時候,他最好不要開口,不然涂氏會更憤怒。所以他干脆沉默了。

    涂氏氣鼓鼓地默然坐了許久,低聲道︰“罷了,能指望你什麼?兒子都保不住。”

    陸三老爺抬起眼來看著她,他的眼神十分不好,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全身都散發著不如意和痛苦的背影,他輕輕嘆了口氣,抓住胡子用力往下一扯,扯下幾根胡須來,灼痛感讓他覺得心里稍微舒服了點。

    想起陸緘的提醒,他悶著聲音道︰“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也許不會是什麼委要的位置。你從來沒有管過事,哪怕就是他們肯,也只怕不放心吧?”

    涂氏十分不高興︰“你不願意去替我和公爹說也就算了,可是連你也看不起我!你就巴不得我和你一樣的沒出息被人看不起吧?”陸三老爺無奈地嘆了口氣,把胡須夾入手里的書籍中,翻過頁,再次沉入書里的世界中。

    涂氏有氣無力地在妝盒里翻了許久,最終只能聽從陸三老爺的建議,戴了陸老太太送她的那對寶銅,又配了新婚時陸三老爺送的玉佩。

    不管怎麼樣,那寶銅是上等的,玉佩的成色也是極佳的。她對著鏡子涂了點胭脂,努力讓自己的氣色看上去更好一些。沒有人能理解她的傷心和難過。

    林謹容這一日從醒過來開始,就一直和陸緘在一起。宋氏派人送信來說,今天中午全家都要在一起吃午飯,屆時老太爺會重新分割,她有些瑣事要和底下人交割,若是林謹容不想過去,就不用去了。

    林謹容便順從宋氏的意思,干脆利落地回答,她不過去了。然後與陸緘一道去給林玉珍請安,又一起在林玉珍的房里坐了小半個時辰,一同前往榮景居去陪陸老太太說話。

    陸老太太正在喂陸綸送她的那只松鼠,看到他們幾個一起來,很是歡喜,拉了林玉珍的手溫溫柔柔地說了好一歇好話,又告誡林謹容和陸緘、陸雲一定好好孝敬林玉珍。

    林玉井心里明白,這是在為老太爺即將要做的事情做的鋪墊,寬慰她是因為她不成了。心情低落到了極點,卻也只有忍住了,低低切切地答應,讓陸老太太放心。不要說她不明白,她其實很明白,這家里,她最能依靠指望的就只有陸家二老。沒有兒子的女人直不起腰。

    陸緘見旁邊有一盤子櫻桃,便拾了一粒湊到籠子邊去,往松鼠面前送,那松鼠警惕地瞪圓了黑豆子,並不敢接。陸緘鍥而不舍,陸老太太忍不住笑道︰“它哪里會吃這東西。”話音未落,就見那松鼠飛快地奪了陸緘手里的櫻桃,轉身背著眾人吃了起來。

    陸老太太又稀罕又歡喜,連連嘆氣︰“哎呀,真的是會吃!”于是眾人便都拿了櫻桃去逗鼻松鼠,這種熱鬧一直到涂氏和陸三老爺進來為止。

    涂氏的氣色今日比之平時精神了很多,眼楮亮亮的,陸三老爺仍然是一副沒睡醒,昏昏沉沉的樣子。他們才一進來,眾人出于各自的原因和考慮就都停下說笑,一本正經地坐了回去。

    涂氏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變化。她把它歸結為林玉珍母女的嫉妒。往日她總是往角落里一坐就算了,可她今日還恰恰的不願意如同往日那般,她打起精神,歡欣鼓舞地和陸老太太說笑,把很多年以前展現過的那種歡喜勁頭再次展現了出來。

    一張笑臉的涂氏自然比一張哭臉的涂氏更讓人喜歡,陸老太太自然不會掃她的興,非常配合地誇贊了她幾句。又罵陸三老爺︰“一把年紀了,還不愛惜自個兒,真要日後走路都要讓人牽著走?”

    陸三老爺訕笑著,憂慮地看了看陸緘。陸緘眼里閃過一絲陰霾,手無意識地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了幾下,抿緊了嘴,擔憂地看著興高采烈,不自知的涂氏。

    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元郎飛快地跑了進來,清脆地喊道︰“曾祖母!曾祖母!”以此為序幕,人丁興旺的二房迅速涌入,瞬間就把榮景居的廳堂給擠了個半滿。

    宋氏第一眼看向的是涂氏,當看到涂氏那精神煥發,躍躍欲試的樣子後,她好心情地笑了。雖然她今日穿的只是一件半舊的淡青色羅衫,頭上也只戴了一枝金釵並兩朵珠花,可是她半點失落傷心的樣子都沒有,十分的平靜自然。

    陸建中使勁拍著陸緘的肩膀,豪爽地笑著,笑聲可以驚起飛鳥︰“二郎,好出息!你弄的那個踏犁和秧馬,至少為咱家節省了四分之一的人力物力!”又指著陸經和陸綸︰“我平時說你們,你們還別不服氣,就該和你們二哥學,又能讀好書,考取功名,又能做這些實事,還有一顆仁心。”

    陸緘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謙恭地行了一禮︰“二叔父謬贊了,佷兒實不敢當。論起實務來,我遠遠不能和大哥比,我還該和大哥好好學學才是。”

    一直抱著小兒子逗秀的陸紹聞言,抬頭望著他和氣的一笑,騰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頭,爽朗地道︰“二弟勿要自謙。哥哥沒有大出息,日後要靠著你的地方還多著呢。”陸紹比陸緘大了五六歲,中等身材,已經留了小胡鬃,長得更像宋氏,圓臉大眼,平實中帶了點精明,精明中卻又帶了點溫和。很容易讓人放下心防的一張臉。

    “都是我陸家的好兒郎,只要你們抱成堆,又何愁大家沒有好日子過?”陸老太爺扯著滿臉別扭的陸繕大步走進來,身後兩個婆子還抬著一只沉重的藤箱。

    除了只顧著開心玩鬧的元郎和浩郎、別扭的陸繕以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只藤箱上,里面裝的東西不言而喻,自然是賬簿了。

    于是這頓花了廚房許多功夫才精心準備出來的團聚飯吃得索然無味。

    其實所有的人都希望這頓飯不要吃了,干脆一點吧,但是陸老太爺的風格自來如此,天大的事情,也得等著吃完了飯以後再說。用他的話來說,就算是氣,也得肚子里有貨,才有力氣生氣。

    好容易撤去飯桌,分長幼坐下後,陸老太爺總算是開了金口︰“人情往來,由大媳婦和二媳婦一起管著,二媳婦當家多年,采買一事還是由她來管,大孫媳管了廚房很多年,沒有出過差錯,不變。三媳婦,剛入手,就先從針線房來起吧,二孫媳婦去管庫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2 10:32 AM

第211章 暈厥

  林玉珍沒想到她也有份.雖說她的身份地位在那里.這家里很多時候都是她出面去和官太太們打交道,可是備什麼禮,該怎麼婁,往日里那都是宋氏操心的份,現在呢,也該她做一回主了。于是心中那點憤懣不平雖然不能完全平復,卻也消淡了很多。

    宋氏和呂氏都是早就計算過的,所以她們對這個結果並沒有什麼意外的神情,平心靜氣地接受了。林謹容更不用說,她完全不關注自己將會得到一個什麼樣的分派,她現在只關注一個人,或者說,這屋里多數人都在關注這個人之前還在興高采烈,仿佛重新活了過來的涂氏。

    涂氏坐在那里,臉是熱的(被羞的),心是涼的(被氣的)。她目光呆滯地看著陸老太爺,又不敢相信、心酸難忍地看向陸緘,接下來再看著林謹容,眼神里就充滿了憤怒仇恨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林謹容很清晰地看到,涂氏涂了胭脂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一雙手拼命地抓著裙擺,裙擺被她抓皺之後,提高,乃至于露出了大紅色的新繡鞋她也不自知。

    涂氏在拼命控制,她知道她不可以當場發作,不可以在這個時候表示不滿和傷心,哪怕她再不服氣,再生氣,再屈辱,再傷心,她也不能發作出來,因為她面對的是陸老太爺,而非其他人。往日里說來就來的眼淚,這會兒也反常的沒有一滴出現。但她絕對比往日更傷心更憤懣,這種糟糕程度僅次于陸緘被搶走的那一次。她甚至于不敢去回想昨日她當著孟婆子等人的一系列表現,更不敢回想自己剛才的一系列表現,她只要一想起一丁點來,她就恨不得想撞牆雪恥。

    假如這個位置被其他任何人搶去,她都可以想得通畢竟她從前就是那樣一個存在,她搶不過人家︰可這個位置卻是被林謹容搶去的,由不得她平白多了幾分怨恨一不管林謹容承認不承認,不管宗法、律法承認不承認,林謹容就是陸緘的妻子而陸緘就是她生下來,養到七歲大的那個孩子。他不肯幫她也就算了,但他怎麼可以幫著林謹容來對付她呢?涂氏心如刀絞,她覺得她被親生兒子背叛並拋棄了。而林謹容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有一只手輕輕伸過來,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又帶了些潮濕.她不用看,不用問,憑直覺就知道會是誰。除了陸三老爺絕對不會有其他人。但是她用力將他甩開了。這一刻,沒有人能夠分擔她的傷心並安慰她。

    陸三老爺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往她身邊靠了靠,努力用他的身體遮住她,雖然知道是掩耳盜鈴,卻也希望她的失態能夠盡量少的被別人發現。

    陸繕站起身來走到涂氏身邊,冒著被陸老太爺鄙視的風險,輕輕挨在她的身邊。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淡淡的,孩子所特有的味道讓涂氏控制不住地突然酸了鼻腔。她看到陸緘擔憂地看著她,她看到林謹容沉靜的目光,她看到陸老太太溫和中帶點警告的眼神,她看到林玉珍得意嘲諷的笑她看到宋氏滿臉的同情。她的心里充滿了不甘和不平。

    她沒有聽見陸老太爺接下來說了些什麼,她只希望趕緊結束。終于,陸老太爺停止了訓話,眾人都站起身來,四散開去。

    涂氏已經不發抖了,她很疲憊地坐在凳子上,心里卻充滿了憤怒,迫切地需要發作噴泄出來。

    宋氏非常滿意,可以說是十二分的滿意。她走到涂氏身邊不露痕跡的,安慰的,輕輕扶了涂氏的肩膀一下,然後越過涂氏走到林謹容跟前清晰地問林謹容︰““阿容,庫房的賬冊都在這里要不然,我現在就領著你一道,叫了孟家的,一同去把東西清點交割清楚?,,林謹容笑道︰““嬸娘有午休的習慣吧?這麼多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清點清楚的,也不急在這一時。我先看看賬冊,等您午休起來又再煩勞您如何?,.她並不急,畢竟庫房在對方手里那麼久,要做手腳早就做好了,所以早一點,晚一點都不是大問題,現在最棘手的是她如何把針線房和受了刺激的涂氏順利交割清楚。

    ““那好,等婁午休起來就使人過來和你說。宋氏干脆利落地告辭而去。要看戲,不是只有在現場才能看。倘若因為她的在場而影響這場戲的發展,還不如躲遠點看好了。

    林謹容有些猶豫地看向涂氏。說起來這次調整,只有她和宋氏之間、和涂氏之間需要清點交割。她是小輩,這個時候當然應該主動問涂氏的意思,再按著涂氏的要求把針線房的事務和涂氏交割清楚。但明顯這個時候的涂氏就是一個爆竹,踫不得。

    林玉鼻一直坐著沒動.她看到了涂氏的糗樣.十分快意.還想再往上面踩兩腳,所以她催促林謹容︰“快些把針線房的事情和你三嬸娘交割清楚罷?我還有事要交代你呢。”

    陸三老爺咳嗽了一聲,道︰“飯飽神虛,不是都有午休的習慣麼?不如先回去睡一覺,再慢慢地說嘛。”

    陸緘順水推舟建言道︰“阿容,那就等三嬸娘休息好了再交割罷。”

    涂氏誰也不理,站起來快步往外走︰“交,現在就去針線房。”

    林謹容想了想,吩咐人把那箱子賬簿抬回她的房里去,然後回頭看著陸老太太笑道︰“祖母,有一件事孫媳不知當講不當講。”

    陸老太太已經昏昏欲睡,強打起精神道︰“怎樣?都是自家骨肉,但說無妨。”

    林謹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說起來,我下午要接管那麼多的東西,心里有些發傻呢,只怕顧不過來鬧了笑話,被下頭人輕視。想請沙嬤嬤在一旁幫我看著點,壓壓陣。”

    這話雖然說得委婉,其實就是想要個見證的意思。雖然有點小心得過了頭,但陸老太太還是指著沙嬤嬤道︰“既然二奶奶看得上你,你就去跑這一趟。”

    沙嬤嬤應了,林謹容卻又含笑道︰“嬤嬤,不如你這會兒就跟我一起走如何?”話音未落,就見陸緘抬眼掃了她一眼。林謹容不避不讓,回了他一個笑,陸緘便垂了眼眸。

    沙嬤嬤自然不能拒絕也不會拒絕,便與林謹容一道出了門。

    涂氏站在院子里等著林謹容。往日里最怕曬的她此刻半點都不怕曬,她站在日光下,高高仰著頭,像一只驕傲的鵝。看到林謹容和沙嬤嬤一同過來,她雖然有些意外,卻更憤怒,這是做了壞事心虛的吧?

    她給惠嬤嬤使了個眼色,惠嬤嬤就上前去和沙嬤嬤搭訕,吹捧沙嬤嬤,她自己招呼林謹容︰“阿容,來,你邊走邊和我說說針線房的人和事。”

    “長幼有序,我怎敢和三嬸娘並肩行走?嬸娘您先請。”林謹容照舊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含著笑道︰“其實說起來我只怕還沒三嬸娘熟悉。您在這家里這麼久,我才只是管了一個多月。”

    涂氏呼地伸手拉住了她,眼圈跟著紅了︰“你怎能如此待我?我知道你一直都恨我,但是我也是為了二郎好。”

    林謹容眯了眼,任由她拉著,一動不動,芳竹見狀,忙勸道︰“三太太,有話好好說。”卻不敢伸手去分開她們。

    涂氏忽然“哇”地一聲哭了,一巴掌打在芳竹的臉上,悲憤地道︰“你們主僕怎麼能這樣欺負我?我好歹也是你的長輩,也是這家里明媒正娶的太太。氣死我了。”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她眼楮一閉,一頭朝著林謹容栽了過去。

    林謹容下意識地一讓,涂氏便倒在了地上,惠嬤嬤大聲尖叫起來︰“太太,太太,你怎麼了?!救命了!出人命了。”

    榮景居里。林玉珍見涂氏這麼爽快就答應去針線房清點交割,沒有鬧出她想看的笑話,覺得十分無趣,便將手里的鸞鳥團花高麗松扇掩住了口,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道︰“婆婆,您老歇著罷,我們回去了。”

    陸老太太應了,其余人等也就跟著起身,行禮告辭。才剛轉身呢,就聽外頭一陣驚叫︰“不得了啦,三太太昏死過去了。”

    于是所有人都驚得面面相覷,陸緘是最先反應過來的,等到陸老太太發話的時候,他已經跑了出去。陸三老爺也趕緊跟了出去。林玉珍和陸雲對視了一眼,上前去扶著陸老太太慢慢走了出去。

    林謹容沉默地看著哭得一塌糊涂的惠嬤嬤和躺在惠嬤嬤懷里的涂氏。她不著急,也不害怕,她就是等著看這事兒會怎麼收場。沙嬤嬤又為難,又感嘆︰“這是做什麼啊?二奶奶,適才是怎麼回事?”

    芳竹早就自發地跪下了,眼里滿是驚慌︰“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看到三太太扯著二奶奶的…”

    “你還敢瞎說!”惠嬤嬤厲多呵斥道︰“是不是你說了什麼大不敬的話?不然太太怎會打你?““都閉嘴!”陸緘快步走過來,陰沉著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林謹容的臉上。林謹容不悲不喜,平平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第212章 大包

   林謹容一直都防著涂氏,但她沒想到涂氏此番會這樣狠絕。她只記得涂氏不喜歡她,疏遠她,冷落她︰沙嬤嬤知道此行的主要目的,但沒想到涂氏會在路上,這麼快就發作︰芳竹也想不到,她以為涂氏只是抱怨哭鬧幾句就算了,不然她不會主動上前攬事兒,鐵定和上次一樣,打著避嫌的旗號,躲得遠遠的。

    這得多大的仇恨啊,果然是恨比愛深。林謹容覺得很諷刺,也許涂氏此刻心里最怨恨的那個人其實是陸緘,但是因為陸緘是她的兒子,她舍不得或者說她不敢真正得罪陸緘,所以自己就成了發泄對象。

    林謹容想看陸緘會怎麼表示。這件事真要說起來,她說得清,也說不清。說得清,只要別人肯信她,她身後的丫頭們就是見證︰說不清,就連沙嬤嬤也被惠嬤嬤給叫到一旁一直不停說鼻,並不十分清楚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弛的丫頭們都是她的人,脫不掉包庇的嫌疑。

    一切端只看人家信不信。

    陸緘卻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收回去了。他鎮定地上前,先打量了一下涂氏額頭上那個摔起來的大包,把涂氏抱起來交到後面匆匆趕上來的陸三老爺手里,十分清晰並冷靜地道︰“三太太中暑了。馬上去請大夫。”

    忠僕惠嬤嬤當然不饒,她聲嘶力竭地指著涂氏額頭上那個橫空出世的大包哭道︰“二爺,不是這樣的”二奶奶……”她後面那句話沒有來得及哭出來,她挨了陸緘一記耳光。

    陸緘會打人!一向溫和安靜的二爺竟然會打人,而且打的還是涂氏身邊的老嬤嬤,這個老嬤嬤在他小時候還曾經照料過他,抱過他,從來沒有人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現場鴉雀無聲,陸三老爺抱著涂氏,也震驚地張大了嘴。

    陸緘冷冷地道︰“幾十歲的老嬤嬤了,遇到這麼點事情就大呼小叫的,全無體統。你不知道老太太怕驚嚇麼?你是怎麼伺候人的?太太暈厥了,你就任由她在地上躺著曬?還想推到別人身上去,倚老賣老是麼?這是沒出大事兒,否則打賣了你也是一樣的。”

    涂氏緊閉的眼皮抽搐了一下,抖了起來。

    惠嬤嬤捂住臉傷心地哭了起來。但凡她們這種老僕,都是打小就跟在主子身邊伺候著的,情分不一樣,年輕一輩的主子們或多或少都會給點臉面,不至于似這般當眾下她的臉面。挨了這一巴掌,她日後還怎麼見人?

    陸緘不看她,轉頭看著陸三老爺道︰“三叔父還是趕緊把嬸娘抱進房里去罷!”

    陸三老爺這才醒悟過來,當下最緊要的事情先把這場面擺平,其他事情留待最後又再說。

    “先送到我房里去。”陸老太太氣喘吁吁地由著林玉珍和陸雲扶出來,也顧不得斷這糊涂官司,只讓趕緊把人抱進去。林玉珍看到臉腫了半邊,跪在地上的芳竹,卻不饒了︰“咦,這是怎麼回事?芳竹,你這是怎麼啦?”

    陸老太太板了臉厲聲呵斥︰“還嫌不夠亂麼?”

    陸雲扯扯林玉珍的袖子,林玉珍悻悻地住了。,跟著眾人又回了榮景居。林謹容眼看著一大群人簇擁著陸三老爺和涂氏朝榮景居走去,突然覺著十分無聊,無聊到了極點。

    陸緘本來已經走了幾步,卻又停住了,回過頭來看著林謹容,桂圓和櫻桃都緊張地往林謹容身邊靠了靠。陸緘嘆了口氣︰“要不,你先回去吧。”

    林謹容還未回答,桂圓就用力扯了她的衣袖一下,怎麼能回去呢?

    要是回去了,由著涂氏等人添油加醋地亂說她怎麼辦?不能回去,要當場辯白。林謹容輕輕拂開桂圓的手,看定了陸緘︰“好。”

    陸緘點點頭,看了看芳竹和惠嬤嬤,卻並沒有叫她二人起身,自往榮景居去了。

    桂圓忍不住道︰“奶奶,您這會兒回去……”

    林謹容淡淡地道︰“若是不信我”我就算去了也是一樣的。先回去。”

    陸緘進子榮景居,涂氏已經被陸雲狠掐一回人中,受不住疼,醒過來了。她醒來之後也不說話,就是閉著眼楮流淚。好不好的鬧了這麼大的動靜,陸老太太自然要問她︰“剛才是怎麼回事?”

    涂氏將手蓋了眼楮,抽抽噎噎了好一歇,才在陸三老爺不耐煩的催促下道︰“讓婆婆操心了,兒媳也不知道怎麼了,走著走著,突然頭暈目眩,眼前一黑,站不穩了。”一邊說,手指踫到額頭上那個大包,就疼得吸了一口氣,眼淚流得更凶了。

    陸緘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眸盯著自己的鞋尖看。

    陸老太太轉了兩圈念珠,念了幾聲佛和和氣氣常地道!”那便是中暑了。”

    涂氏哭得更傷心了︰“多虧只是摔了個大包,再重一點就是頭破血-

    ……”既然這麼能嚎,那便是沒有大礙。陸老太太扶著額頭道︰“快讓人去請大夫,我也不舒服。”陸雲趕緊扶她進里頭去歇,躲過了這魔音穿耳。

    林玉珍今日的心情好,就道︰“三弟妹,不是我說你,中暑這種事情太平常不過,任何人也可能會遇到的,1小孩子哭鬧也就算了,你鼻娘的人啦,還這樣學小孩子撤嬌哭鬧,讓婆婆擔心操勞,也太嬌氣,太不懂事了。”

    涂氏憤怒地道︰“大嫂,你怎麼沒有一點慈悲心我這是疼的,我頭疼,好暈啊”一面說,一面四處找惠嬤嬤︰“惠嬤嬤呢?!”

    沒人回答她,于是她又哭,打著顫音的哭。

    林玉珍煩了︰“我記得我房里有解暑的藥,我去給你拿。”尋了這個借口準備溜人,見陸緘垂著眼站在一旁,想到他打惠嬤嬤那一巴掌打得爽,便發了善心︰“你去催催大夫。”陸緘應了,轉身要走,涂氏突然拔高聲音道︰“我不能留在這里,我要回去。”然後人就翻下了榻,陸三老爺哪里按得住她?給她弄得滿頭滿身的汗,狼狽不堪,于是也發了飆,罵身邊的丫頭婆子︰“都是死人嗎?還不來幫忙。”

    素心丫頭出來道︰“老太太說啦,若是三太太在這里呆不慣,就拿老太太的軟轎送三太太回去。”

    這便是嫌煩趕人了。涂氏抽抽搭搭地靠在丫頭身上,踉踉蹌蹌地跟著陸三老爺往外走。過門檻時,絆了一絆,陸緘忙伸手去扶,她冷冷地一讓,哽咽著道︰“不敢有勞二爺。”陸緘伸出的手停在空中,又慢慢收了回去。

    陸三老爺不忍心,道︰“二郎,你去替我看看大夫來了沒有?來了以後幫我引過去。”

    陸緘點點頭,提步往外。從涂氏身邊經過時,忍不住又看了看涂氏額頭上那個青亮的大包。

    涂氏上了軟轎,讓人去喊惠嬤嬤起身︰“我還沒死,要打我的臉也要等我死了以後再打。待那時,我死了什麼也不知道,不比此時,挖心挖肝的疼,我這是做的什麼孽哦……”陸三老爺忍不住低聲罵道︰“你少說兩句行不行?什麼死啊活的,你瘋了?”

    涂氏道︰“養的兒子也幫著外人來害我!我卻還要替人遮掩!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陸緘聽見。

    陸緘只覺得一股郁氣郁結在心,無法紓解,悶得他看到牆也不想去找門,只想一頭踫過去,穿牆而過算了。

    下頭人的手腳還是快,很快就已經把大夫請了來。陸緘把大夫引過去,替涂氏看了,開了藥。然後送了大夫出去,回責看涂氏︰“嬸娘您好些了麼?”

    涂氏背對著他一動不動。

    陸緘沉默地站了一會兒,道︰“那您好生歇著罷,把藥吃好了。

    我先回去了,改日又來看你。”

    涂氏突然猛地坐了起來,卻又扯著了頭上的大包,疼得吸了一口氣,緩過來後,冷笑道︰“二爺您又何必?您別擔心,我剛才沒和人說二奶奶怎樣,以後也不會說。我只當是從前都瞎了眼,白操了心就是了,日後您只顧著您自己就好,似我這種沒出息,只會給您添麻煩的人,還是按著二奶奶的意思,離我越遠越好。”

    她左一個您,右一個您的,聽得陸緘心里難受之極,只抬了眼看著涂氏,一言不發。

    涂氏冷笑,棒著自己頭上的大包︰“你覺著我冤枉她了是不是?就算是我言語不得當,錯把自己當人家婆婆看待了,活該被人罵,她也不該讓我摔成這個樣子!我倒要問你,你媳婦兒是不是得了你的允許,半點不把我當長輩看了?什麼人呢,年紀輕輕就如此惡毒。”

    陸三老爺道︰“胡說什麼!有精神同騰,就別喊疼。”又勸陸緘︰“二郎你先回去罷,她沒什麼大礙,有事我會和你說。”

    陸緘沉默地朝他行了個禮,轉身往外。才走得幾步,又聽涂氏在里面哀哀淒淒地哭了起來︰“我的二郎怎會變成這個樣子了?嗚嗚,我的命好苦,被人這般羞辱卻還要替人家遮掩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2 10:35 AM

本帖最後由 熊大嬸 於 2012-10-2 10:37 AM 編輯

第213章 糊涂

     林謹容回了房,荔枝她們已經知道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少不得憂慮地圍上來,卻也不敢追著她問,只怕她會厭煩,只默默地一會兒遞杯水,一會兒打打扇子。

    桂嬤嬤愁兮兮地遞了碗綠豆湯上去︰“奶奶,解解暑氣。”

    林謹容接了,卻不想吃,便隨手放在一旁的矮幾上。桂嬤嬤低聲道︰“奶奶,要不然,老奴回去一趟?”

    林謹容奇道︰“你回去做什麼?”

    桂嬤嬤小聲道︰“老奴去尋太太。青天白日的,這樣為老不尊的栽贓陷害,實在是過分。”

    林謹容就問她︰“那你尋到了太太,又怎麼說?讓太太怎麼辦?”

    桂嬤嬤被她問住了,好一歇才道︰“讓太太和二爺說,您是冤枉的。二爺自來尊重太太,總不能不信太太的話。即便是您有什麼不是,二爺看在太太的面子上也不會和您計較的。”

    林謹容不由笑了︰“好了,這些事情呢,嬤嬤就不要操心啦。你管不了,你真要跑這一趟,那才是給我添亂。”

    桂嬤嬤默然坐了一會兒,耷拉著肩膀走出去了。

    林謹容隨手從箱子里抓起一本賬簿來,看了兩頁,覺得有些煩躁,便又丟下了。豆兒掀起簾子,探進頭來,小心翼翼地道︰“奶奶,老太太那邊來人,請您過去呢。”

    這就是要問話,不可能陸緘說是中暑,大家就真的當作是中暑。

    即便是當時掩了過去,事後也還是要弄清楚的。林謹容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發髻,讓桂圓和櫻桃一並過去。

    荔枝見狀,忙也收整一番,要跟著她一起去︰“奶奶,奴婢陪著您。”

    每一次艱難的時候,荔枝都願意跟在她身後。林謹容很感動︰“不,你留在這里。若是二爺回來“她指了指桂嬤嬤的背影,笑道︰“也只有你才能應付得下來。”

    荔枝心事重重地應了,送她到了院門前,眼看著她走遠不見了方才回去。

    林謹容行到半路,恰恰地遇到林玉珍,林玉珍道︰“我還說過去看看你。”

    林謹容忙道︰“祖母讓我過去。”

    林玉珍便壓低了聲音︰“做得好。我看到她頭上那個包真是解氣。我就說,誰那麼容易就暈厥的?”

    林謹容哭笑不得︰“那是意外。”

    林玉珍揮揮手︰“行啦,我知道。去罷。”

    陸老太太歪在榻上養神,素心拿了把大蒲扇,不緊不慢地在一旁榻著,不遠處的香爐里青煙裊裊,淡淡的檀香味兒飄染得到處都是。

    林謹容輕手輕腳地走進去,見素心要叫陸老太太,便伸手止住了,接了她手里的蒲扇,在杌子上坐下來,不緊不慢地給陸老太太搞著。

    約莫過了盞茶時光,陸老太太翻了個身,含糊著道︰“怎麼,二奶奶還沒過來麼?”

    林謹容忙站起身來,低聲道︰“祖母,孫媳在。”

    陸老太太睜開眼,見屋子里其余人都不見,只有她一人執了大蒲扇立在榻下,神情溫和平靜,半點委屈和暴躁的神色都沒有,就不由輕輕嘆了口氣︰“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

    林謹容忙上前扶她坐起,拿了靠枕替她在腰上墊好,又遞過一盞溫熱的茶水,低聲道︰“孫媳不急。”

    好一個不急。陸老太太接了茶盞,啜了一口︰“今日是怎麼回事?”

    林謹容本想實話實說,轉念一想興許人家不喜歡聽實話,便道︰“三嬸娘突然中暑啦。孫媳婦沒扶住。”

    陸老太太的眉頭跳了跳,林謹容低眉順眼作乖巧狀。

    “你這孩子,我私底下讓你過來,自然是要聽實話的。你這樣敷衍我?”陸老太太不悅地道。

    林謹容斟酌片刻,道︰“祖母,您真要問,其實孫媳婦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三嬸娘拉著我的手問我話,芳竹見她情緒不對,就勸了一句,她突然就打了芳竹一下,說她氣死了,然後就一下摔倒了,我沒扶住。”她想了想,決意照著他們想聽的說,替涂氏找個理由“興許是沖撞了什麼?”這樣才更符合世人眼里大器周到的媳婦。

    陸老太太默了片刻,道︰“興許真的是沖撞了什麼。等下讓人看看,燒點紙。”

    林謹容就不再說話,照舊給陸老太太打著扇子。祖孫二人看著青瓷香爐里裊繞盤旋的青煙,神情都很安靜。林謹容沒有問陸老太太是否相信她的清白,陸老太太也沒有問林謹容更多的事情。只因這世上,有很多東西,很多事情,並不是輕易就能辨個清楚明白,追究到底的。

    很多時候,需要人糊涂一點。

    桂圓小心翼翼地站在簾下,低聲道︰“奶奶,二太太使人請您過去交接庫房那邊的事情呢。”

    陸老太太便道︰“你去罷。正事兒要緊。

    林謹容也就趁勢起身,把扇子放下了,不經意地道︰“孫媳婦剛才過來的時候不見芳竹。”“在後頭,你帶走罷。”陸老太太並不在意,褪下了腕上的數珠,握在手里,含笑道︰“你是個大器明白的孩子。”

    林謹容淡淡一笑,退了出去。才到了外頭,沙嬤嬤就已經把芳竹領了過來,芳竹已經重新梳過了頭,洗過了臉,臉雖然還紅腫,但有粉遮掩著,不仔細看也不大看得明白。

    林謹容就問她︰“我要去接庫房,你是要回去歇著,還是要跟我去?”芳竹低聲道︰“奴婢這個樣子還是不要給奶奶丟臉了。”

    林謹容便放她走,朝著沙嬤嬤施了一禮︰“我年紀輕,還要請嬤嬤指著我。”

    沙嬤嬤忙扶住她︰“奶奶太客氣了,折殺老奴了呢。”

    二人親親熱熱地出了榮景居,沙嬤嬤給林謹容介紹︰“奶奶只要照著賬簿點就一清二楚。是一個大庫分成若干小庫,甲庫都是金銀器皿︰乙庫藏的是玉石瓷器︰丙庫藏了藥材︰丁庫藏的綾羅綢緞和尋常布匹…”眼角覷到豆兒蹴將過來,便停住了,笑道︰“奶奶,豆兒姑娘來了,興許是有事兒找您?”豆兒看到了林謹容好好的,還和沙嬤嬤有說有笑,就把那心給放下了,笑眯眯地過來道︰“奶奶,荔枝姐姐讓奴婢來問您,賬簿是直接送到那邊麼?”

    林謹容知曉這丫頭絕對不會為了這答案非常明顯的問題來尋自己,分明是來打探虛實的,便配合道︰“直接送到庫房去。”又當著沙嬤嬤的面吩咐︰“讓你荔枝姐姐開了我那個富貴花開的雕漆盒子,從里頭取一瓶梨花膏給芳竹送過去。”

    豆兒領命,又拉著櫻桃的手低聲說了兩句方才離去。

    林謹容這便又繼續問沙嬤嬤︰“嬤嬤請繼續教我。”

    二人說說笑笑間,到了庫房外頭,宋氏早就在那里候著了,孟婆子並她手下的幾個婆子都在那候著,見林謹容和沙嬤嬤談笑自若地一起過來,就都有些好奇,但沒有人會把這種好奇表現出來,宋氏只十分關心地道︰“聽說你三嬸娘中暑了,此時可好些了麼?”林謹容含笑道︰“請了大夫,吃了藥歇下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只是摔倒的時候磕著了頭。”

    宋氏見她說得如同身臨其境一般,更談不上有什麼火氣,也只好道︰“她年紀大了,平日身體就不太好。”林謹容接上她的話頭︰“是得好好將養一下啊。我打算稍後再給她送點補藥去。”

    “阿容真是周到體貼。”宋氏就沒話可說了,轉而道︰“時辰不早,東西太多,只怕明日也交割不完的,抓緊罷。”

    豆兒回了房,荔枝忙忙地迎上去道︰“怎麼樣?”

    豆兒小聲笑道︰“二太太催得急,奶奶和沙嬤嬤一起去庫房那邊了。奴婢看她和沙嬤嬤說話,好好兒的,該是老太太沒有為難她。姐姐你就別擔心了,奶奶沒事兒。”

    荔枝瞅了簾子里一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提高聲音道︰“那奶奶是住庫房那邊去了?”豆兒知曉陸緘在里頭,便也提高聲音道︰“是,奶奶讓我和姐姐說,讓你開了她那只富貴hu 開的雕漆盒子,取一瓶梨hu 膏給芳竹姐姐送過去。”

    那梨花膏,說白了就是止疼消腫的,這便是要給芳竹搽臉。荔枝想了想,道︰“你等著。”于是掀了簾子入內,朝著坐在榻上看書的陸緘行禮道︰“二爺,奶奶此刻已經從榮景居出來,往庫房那邊去交接了。

    陸緘頭也不抬地道︰“知道了。”

    荔枝便當著他的面,抱了林謹容那只雕漆箱子出來,開鎖,取了梨花膏,叫豆兒進來︰“你拿去送給芳竹姐姐。”想了想,又數了兩百個錢,將一只繡袋裝了一並遞過去︰“就說是二爺和奶奶賞她的。”豆兒有些怯怯地看了陸緘一眼,見陸緘垂著眼,木著臉,並沒有表示反對,便放心大膽地接了,自行離去。

    荔枝收拾好東西,上前給陸緘換了一盞熱茶,輕手輕腳地準備退出去。

    忽見陸緘放了手里的書,道︰“荔枝,我有話要問你。”

    荔枝忙站定了,規規矩矩地道︰“請二爺示下。”

    陸緘躊躇片刻,方道︰“今日這事兒,你們奶奶有沒有和你說什麼?”



第214章 茶水

    荔枝想了想,道︰“奶奶什麼都沒說,只是吃不下東西,也睡不著而已。”她是奴僕,很多話不能說,但在她能回答的範圍內,她絕對不會當啞巴。

    陸緘縴長的手指在書脊上滑過去,又滑過來,就在荔枝以為他又要問什麼的時候,他卻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下去。

    荔枝拿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立了片刻,安安靜靜地退了下去。

    到得外頭,尋了桂嬤嬤,先和桂嬤嬤商量晚上做點什麼好吃的給林謹容,又把張婆子並兩個負責掃院子的粗使丫頭叫了過來,讓她們在廊下站成一排,低聲訓話︰“不許在外頭瞎逛,不許亂說話,不守規矩,多嘴多舌的一旦坐實,便稟了奶奶趕出去。”才把人遣散,陸緘就從屋里出來,看也不看她們,進了書房把門緊緊關上。于是眾人都屏聲靜氣,不敢發出多余的任何雜音。

    這麼多年以來,林謹容第一次這樣全面的看清楚陸家的庫房。道是琳瑯滿目,堆滿倉庫也不為過,閃花了桂圓和櫻桃的眼,她雖不曾,但也是忍不住驚訝的。

    宋氏帶了幾分驕傲,一一介紹給她聽︰“庫房是兩把鎖,一把你拿著,一把孟家的拿著,進來各庫又是四把鎖,除了你和孟家的以外,另外兩把分別是管小庫的人拿著,缺一不可。東西都編有小號按著次序放,存放的地方不許輕易改變,只要拿了賬簿,對著看過來,一目了然。

    每一季各房各院要換擺設,要領東西的時候都得拿了上一季的東西來換,缺損一件便要自個兒拿錢出來補貼賠上。每個月和底下的人對一次月賬,每季盤點一次,每半年,要把存下的藥材、布匹等容易毀損的清點出來該處理的要處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費。至于巡查庫房、防火防盜等安全事務,就看你自個兒方便了,按例來說,是不論白天夜里都有人值守的。”

    宋氏交代完畢,又一一命分管小庫房的人上前來給林謹容看,挨個兒介紹。林謹容便給櫻桃使了個眼色,櫻桃收到,把這些人一一記下,特別記住了昨日背里跑去尋了涂氏的那幾個。

    有事情做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傍晚,宋氏疲憊地掩口打了個呵欠,林謹容知機,便笑道︰“嬸娘累了,咱們明日又接著看罷?”宋氏不經意地道︰“要不然,讓人開了其他庫房,你繼續看著?明日咱們再繼續來點也可以嘛。”

    林謹容搖頭︰“我也有點累了呢,這麼多東西,眼楮都看hu氏也就不再勉強和沙嬤嬤打了聲招呼,自行離去。林謹容卻不立刻就走,在庫房里走了一圈,認真打量這庫房的造型,這房子是專門修建了來裝東西的,空間很高,石牆,鐵門,只有靠近房頂的地方才有幾個用來通風采光的窗戶除了正常的窗扉以外,還用熟鐵鑄了柵欄圍上。里頭的氣溫不冷不熱,實是一個不錯的庫房。

    林謹容的目光落在那幾把大鎖上頭,暗想一道庫門幾個人管鑰匙,缺一不可看似防範很嚴密,但也禁不住下頭的人沆瀣一氣。她若是不能掌控這些人,這庫房不出問題也得出問題。

    孟婆子給幾個親信使了眼色,笑道︰“奶奶,我們幾個湊了一桌席面,想給奶奶接風,不知奶奶賞不賞臉?”林謹容笑道︰“今日不成,我有事。”姑且不論她們是否真的湊了份子備了這席面,她也是不能跟著她們吃喝的。一來宋氏尚未交接完畢,二來涂氏還躺著,她要是缺心少肺才能吃這頓飯。

    孟婆子就歪纏︰“奶奶,賞個臉麼,從午間知道奶奶要來這里,我們就湊了份子,讓人去五丈樓訂的上等席面給奶奶接風。”有她帶了頭,眾人便都紛紛相勸,熱情洋溢。

    見林謹容只是不肯,孟婆子等人背里互相擠了擠眼,看吧,就知道她不會吃,卻還虛情假意地道︰“那這席面怎麼辦?我們真是想孝敬奶奶呢,奶奶卻不賞臉。”

    林謹容笑看了沙嬤嬤一眼,把她推出來︰“嬤嬤傘日跟著咱們跑了這半日,辛苦得很,你們替我招呼好她,便是孝敬我了。我送大家兩壇子好酒,但不要喝醉誤了差事。”沙嬤嬤便笑道︰“難得有機會和你們一起,也許久不曾吃過這五丈樓的上等席面了,我今兒是沾了二奶奶的光。”孟婆子咬了咬牙,上前親親熱熱地扶住了沙嬤嬤︰“我們也是沾了二奶奶的光,不然哪里請得到老姐姐這位老太太面前的紅人?”

    林謹容等她們親熱完了方說自己要走,眾人便排成一排送她出來,林謹容斜眼看到牆邊角落里豐一只貓食碗,卻是干干淨淨,半點飯食都不見,便道︰“可是喂了貓的?”庫房喂貓乃是常事,但一個從未管過的人能記著這事兒,那說明她最少不是一無所知。孟婆子忙道︰“喂了的,喂了三四只,都是虎斑大貓。”話音未落,就見旁邊一個婆子接話道︰“只是不敢喂飽,怕它們吃飽就發懶不動了。”

    自她來到這里開始,林謹容還不曾見有人敢擅自接上孟婆子的話,此時聽了這一句,由不得仔細打量了那人一番。卻見是個穿著醬紫色衫子,系青裙子,年約四十來歲的婦人,見她看過去,不閃不避,笑眯眯地看著她。林謹容記得此人,此人夫家姓胡,人稱胡家的,有個兒子,跟在範褒身邊,也算是小有頭臉的管事嬤嬤之一。便友好地朝胡家的笑了一笑,自行離去。

    回到房里,荔枝迎上來,指指陸緘的書房︰“二爺在里頭。奶奶可還順利?”林謹容道︰“還好。我讓你們送給芳竹的梨花膏送去了麼?”宋氏剛精心策劃…出涂氏這一樁意外,又怎會在這種時候在交接一事上頭做手腳?

    荔枝道︰“送去了的,奴婢又自家做主添了兩百個錢,說是二爺和奶奶賞的,當時二爺也在,沒發話。”

    林謹容就笑起來︰“你做得很好。她特意當著沙嬤嬤的面讓人給芳竹送藥,其實就是間接地告訴老太太,芳竹很冤屈,她不會刻意回避當眾表示對芳竹的撫慰。

    荔枝笑了笑,小聲道︰“奶奶吃了虧,芳竹雖不是咱們的人,可她這一巴掌也是為了奶奶吃的,對于受了委屈的人來說,當然要打賞才顯得主子仁厚。她和豆兒說,要來給二爺和奶奶磕頭,我說不必了,讓她明早再過來。”她故意當著陸緘的面取那藥,並自作主張賞那兩百個錢,也是在試探陸緘的態度。而陸緘的默認其實從側面代表了他的一個意思,認為芳竹也是吃了虧的。

    主僕二人會心一笑。

    櫻桃一直跟在林謹容身邊,見她二人說這個話,隱隱覺著有些不一樣,卻想不明白,于是睜了一雙大眼道︰“奶奶,荔枝姐姐,你們都在說什麼?”

    林謹容笑而不語,荔枝掐掐她的臉蛋︰“傻丫頭,整個事兒都落在你眼里的,自個兒下去慢慢地想,想明白了再來問我。你若是想明白了,日後和人閑叨都要少浪費多少口水。”林謹容吩咐她︰“若是想不明白,就去外頭轉一圈,和人閑叨閑叨。”櫻桃最喜歡這個,輕車熟路地裝了一袋子糖果子,出門晃悠去了。

    林謹容這才由荔枝、桂圓伺候著把釵環去了,換了家常的半舊衣裙,洗了臉和手,接了桂嬤嬤遞上來的一壺菊花茶,朝著陸緘的書房走去。

    才到書房門口,門就開了,陸緘站在門口看著她,伸手接了她手里的茶壺,轉身默然進了屋。林謹容回頭朝荔枝使了個眼色,也跟著他走了進去。眼楮在書桌上一掃,就看到一張打開的帖子,一張寫了一半的字,便知他適才是在臨帖。

    陸緘垂著眼,取了兩只茶杯,將把杯子燙了一遍,注滿茶水,取了一杯遞給林謹容。林謹容接了,在茶桌前坐了下來,也不說話,就看他要怎麼說。

    陸緘喝了一大口茶方才抬眼看著她︰“適才交接可還順利?”林謹容道︰“還好吧,孟婆子帶了一群人非得要請我吃飯。”陸緘道︰“找個機會把人給換了,不然這庫房你管不下來,只要理由充分,祖父和祖母都不會有意見。”

    林謹容也不瞞他︰“這是必須的。,…

    陸緘就道︰“孟婆子的大兒子,一直跟著二叔父在外頭做事兒,很受倚重。二兒子自小就跟著大堂兄,沒聽說有多能干,但也是經常帶在身邊的。你若是要收拾她,須得拿捏準了,一次做好。”這些情況林謹容都知道,只輕輕點了點頭。

    二人便都不說話,專心喝茶。林謹容是小口地喝,陸緘是大口的喝,轉眼間陸緘就喝完了一杯,伸手要去拿茶壺,林謹容手疾眼快,替他滿了一杯,陸緘兩口又喝完了,林謹容便又替他滿了一杯,如此再三,陸緘裝了一肚子的茶水,再喝不下去了,眼望著地板道︰“你可願意陪我去看看她?”林謹容撐著下巴道︰“不知母親去過沒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2 10:39 AM

第215章 老實

  他們是長房的人,長輩都還沒有去,他們倆就先去了,而且還沒和長輩商量過,這是不合道理的。就算是陸緘再想要替她和涂氏轉圜關系,這種行為也注定是幾面不討好。林謹容見陸緘垂眼不語,便又添了一句︰“當然,你是當家人,以你為主,你說要去,我這便去收拾。”他要去,她就陪他去,後果他也自己承擔。

    陸緘悶悶地道︰“暫時不去了。”

    林謹容便起身往外︰“我讓人收拾些藥材先送過去吧。”不是送給涂氏吃的,是送給別人看的。她才行到門邊,突然聽陸緘道︰“三嬸娘那一跤摔得挺重的……”林謹容停下來回頭看著他。心疼了吧?她雖不是故意的,卻也絕對不是無意的。憑什麼她要站在那里任由涂氏胡作非為?既然涂氏願意往地上撞,她就讓涂氏撞。

    陸緘道︰“她有些地方很糊涂,被人當槍使了也不知道”林謹容笑了一笑,不說話,只聽他繼續說。

    陸緘有些煩亂地撥弄了茶杯幾下,道︰“就這樣吧。”林謹容認真地問他︰“怎樣?”

    陸緘悶了一會兒,垂著眼道︰“讓人送點藥材過去也好。

    林謹容這才出去,命荔枝開了箱籠,尋了一瓶梨花膏並幾樣消腫散辨的藥,用一只匣子裝好了命荔枝拿過去給陸緘看。少傾,荔枝回來道︰“二爺說很好。”林謹容便道︰“那讓桂嬤嬤和豆兒送過去罷。”

    荔枝訝異道︰“讓她去?”桂嬤嬤那是什麼性子?豆兒又是個老實的,哪里應付得下來?

    林謹容認真道︰“桂嬤嬤是我的奶娘,也是我房里資格最老,最體面的老嬤嬤探望生病的長輩,我自己不能親自去也就算了當然要派個最有頭臉的去,這才是禮節。”

    荔枝靜默片刻,悄然出去安排。不多時,桂嬤嬤打扮得整整齊齊地進來,含著笑道︰“奶奶您可有什麼要吩咐的?”林謹容道︰“就是讓三太太好生養著,交針線房的事情不急,等她好起來又再說。你去問問二爺有什麼要交代的。”

    桂嬤嬤便又去尋陸緘,陸緘道︰“我沒什麼要交代的。”他雖覺著林謹容慎重得有些過份,但對她做的這些還是十分滿意。

    于是桂嬤嬤便讓豆兒捧了匣子,二人一道去尋涂氏不提。

    沒有多少時候,廚房也把晚飯送來了,林謹容少不得招呼陸緘吃飯。飯才吃到一半,就聽院門輕響了兩聲,接著就聽到有人在外頭低聲抽泣。林謹容訝異地道︰“怎麼回事?”荔枝忙掀了簾子出去︰“奴婢出去看看。”

    不多時就聽桂嬤嬤抽泣著道︰“我沒辦好差,我要給二爺和奶奶請罪。”

    荔枝低聲勸道︰“嬤嬤,快噤聲,有什麼也等二爺和奶奶吃完飯又再說。”桂嬤嬤又抽泣了幾聲,漸漸安靜了。

    陸緘的筷子頓了頓,抬眼看向林謹容。林謹容不說話,垂著眼繼續吃飯。不過是前事重演而已,桂嬤嬤去送東西,然後挨了涂氏的罵和羞辱,桂嬤嬤這樣的老實人別的本事沒有哭的本事可好。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林謹容可以裝暈,陸緘卻裝不得,便放了碗道︰“是誰在哭?”荔枝走進來,先看向林謹容,見林謹容垂著眼不說話,便大著膽子道︰“是桂嬤嬤。”只這一句話就已經夠了。

    陸緘默了片刻,起身往外頭去了。

    林謹容這才放了碗,問荔枝︰“怎麼回事?”荔枝道︰“被罵了,東西都給砸在地上了。桂嬤嬤受不住一直忍著,只是回了院子就忍不住了。豆兒這丫頭也不會勸人,越勸越讓人傷心。”林謹容淡淡地道︰“桂嬤嬤的眼淚太淺了。”荔枝沉默著領了櫻桃將飯菜收拾了下去,林謹容捧了茶對著唾壺漱了,方才道︰“讓桂嬤嬤進來。”

    桂嬤嬤擦著眼楮進來見著了林謹容“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委屈無比。林謹容起身扶住她的肩頭,遞了帕子過去︰“嬤嬤莫哭了,可傷著哪里了?”桂嬤嬤道︰“那倒沒豐。”又要給林謹容行禮請罪︰“都是老奴不會說話……”

    林謹容道︰“嬤嬤都說了些什麼?可是冒犯三太太了?”

    桂嬤嬤流著淚道︰“老奴沒有。”

    林謹容就有些不高興︰“既然沒有,為何要說是你不會說話?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這個有什麼好含糊的。你自己都要說是你的錯,那就不怪別人要說是你錯了。”桂嬤嬤無話可答,只委了眼低聲抽泣。

    林謹容便叫了桂圓上前來︰“你扶嬤嬤下去歇著安排飯食給嬤嬤吃,明日、後日都放嬤嬤的假。不許你們去抗她。”待到桂圓將桂嬤嬤勸了下去,林謹容命人多點了幾盞燈,自坐在燈下細看賬簿不提。荔枝搬了個小杌子,拿了針線活兒坐到她身邊去做活,一邊飛針走線,一邊低聲道︰“奶奶,您就這樣啦?”林謹容含笑看了她一眼︰“不然你說怎樣?難道我還要讓桂嬤嬤和豆兒專去和二爺解說一遍?、,荔枝笑笑︰“解說一下也很好麼。,…

    林謹容一本正經地道︰“婁枝,你變壞了。”

    荔枝瞅了她一眼,小聲道︰“那也是和您學的。您讓桂嬤嬤和豆兒兩個老實人去送東西,不就是故意的麼?”林謹容抓起手里的賬簿來,作勢要打荔枝︰“打你這個口沒遮攔的小妮子,無法無天了啊你。”

    荔枝按住她手里的賬簿,豎起一根手指︰“噓,小心給二爺聽見。”林謹容便收了笑容,放了手里的賬簿︰“你說得對,我是該和二爺解說一下。讓豆兒過來。”隨即起身去了隔壁,輕輕敲了敲陸緘的書房。

    陸緘低聲道︰“進來。”林謹容推門進去,見化還在臨帖,便道︰“我讓豆兒過來和你說一下適才的情形。”

    陸緘抬起頭來看著她,再看看她身後低垂著頭的豆兒,眉頭輕輕蹙了起來,有些生氣地道︰“不必。”也不知他是在氣涂氏,還是在氣林謹容故意這樣做,抑或,又是氣他自己。

    不聽就算了。林謹容揮手讓豆兒下去,好心地問他︰“要不要給你沏壺茶來?”

    陸緘搖頭。

    林謹容便關了門出去。

    陸緘放下筆,盯著燭火看了許久,輕輕嘆了口氣,自嘲的一笑,又繼續寫了兩張帖子方才停下,拿了書認真看了起來。

    林謹容走馬觀花地把明日要交割的冊子看了一遍,打了個呵欠,問荔枝︰“什麼時辰了?”

    荔枝忙捧了兩碗雞絲面過去︰“已近三更啦,奶奶不要這麼用功,也送一碗去給二爺吃。”不管怎麼樣,日子還是要照舊的過,不能因為涂氏的事情,就影響了兩個人的感情。

    林謹容伸了個懶腰,端了雞絲面去隔壁問陸緘︰“要歇了麼?已近三更了。”

    陸緘頭也不回地道︰“你先睡,我要把今日落下的功課補起來。若是太晚,我就在書房歇了。”“先吃面吧。”林謹容把雞絲面放在他桌邊,轉身走了出去。陸緘盯著那面看了片刻,方端起來吃了。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林謹容照舊起了個大早,先與陸緘一同去給林玉珍請安,林玉珍心情好得很,待陸緘也是前所未有的和顏悅s ,特意吩咐道︰“雖然你祖父希望你能通實務,但讀書不能落下,那才是根本。”陸緘應了,林玉珍又道︰“中午時候回來吃午飯,我們一起責看你三嬸娘。”

    陸緘沉默片刻,垂著眼道︰“三嬸娘大抵是昨日跌暈了,脾氣不好,母親不妨改個時候再去罷。”

    林玉珍道︰“就是因為她跌暈了,所以我才要去看她。不然等你二嬸娘趕在前頭,又要怨我心腸狠,不去看她。”

    陸緘忍了忍,終究什麼都沒說,起身辭了出去。林玉珍方交代林謹容︰“你今日交割錦緞、藥材的時候一定要看清楚,不要急,慢慢地來,萬一看到陳舊的,霉敗了的,馬上就要提出來,千萬別拉不下面子。不然過後就是你的錯了。”

    林謹容打起十二分精神︰“我記住了。”

    林玉珍的手指在紅寶石戒子上撫弄了兩下,道︰“聽說你昨日讓人去給她送藥啦?”

    林謹容並不否認︰“是。”

    林玉珍就鄙夷地看著她︰“怎麼樣,討好著了沒有?”林謹容認真回答︰“沒討好著。”

    林玉珍反倒沒什麼話可說了,默了半晌,方才揮了揮手︰“去罷,不是我看不起你,你這輩子就別想討好著她。你是姓林的,你得記著這個。”

    “不會忘。”林謹容一笑,自行離去。

    這一日,林玉珍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出現,庫房事務交割十分順利。中午時候,林謹容借口忙,沒有回去吃飯,陸緘也找了個借口,沒有回去,于是只有林玉珍一人去看了涂氏,據說又把涂氏氣得哭了一場,差點沒現場又暈過去,但卻是再氣也不敢砸林玉珍的東西。

    轉眼間,就到了放淤這一日。



第216章 輕狂

   黃洋洋的渚江水順渠而下,一瀉千里,把平洲城西一片綿延的鹽堿地給盡數湮沒干淨。一望無際的黃水里,幾株柳樹隨風搖晃著,仿佛下一刻就會被沖斷,一群飛鳥沖天而起,在空中盤桓許久,找不到可以落腳的地方,不得不無奈離去。

    在高高的堤壩上,站滿了來看熱鬧的平洲人。他們拼命擠著,把脖子拽長了往前看,明明只是一片汪洋,他們卻總是害怕錯過了什麼︰他們興奮地談著,不論是自個兒有沒有這地,想到日後平洲多了這許多良田,他們也歡喜。有人討論於地之後該種什麼,也有人討論這地究竟會有多肥,還有消息靈通的人討論起了踏犁、秧馬︰“這幾日好些匠人都在做,也不知那奇形怪狀的東西該怎麼使。”

    “你家做了麼?”

    “不做,先看看再說。”

    “可是聽說大戶們都在做了。”

    “那是有錢人,我們還是先看看好了,我等窮人沒有那麼多錢去糟蹋。”

    “得了,大戶們有錢,但不見得就比你我舍得糟蹋錢,定是拿準了的。我倒是跟著湊了熱鬧,托人弄了個來試試。”

    “那你用了好用得和我說,不許藏著掖著。”

    “我哥倆誰和誰啊,那是一定的。”

    “也不知是誰弄來的啊,若果然好用,可是大功一件”

    那幾人說得歡喜,吳、林、陸家的子弟們站在一旁聽著,都忍不住笑著去推陸緘︰“敏行,你果然是敏行,待到今年大熟,你要出名了。”陸緘含著笑,任由他們把他推搡來推搡去,並不一言。

    吳襄笑道︰“陸二哥,你好歹說兩句話,心里得意了,想要笑就放聲大笑,別和個大姑娘似的,總是笑得這樣矜持,抿著嘴笑,嘖嘖。”

    陸綸一心護著陸緘,挺著胸脯往前撞了撞吳襄︰“我二哥這叫內斂!不似你一般的狂。”

    吳襄笑笑,扯去了陸綸肩膀上的一根草葉︰“陸五弟真無敵,適才又去哪里打滾來了?”

    陸綸漲紅了臉︰“你才是驢呢。”

    林慎之少年老成,一本正經地道︰“五哥,你少說兩句。我吳二哥這是誇我姐夫長得好看,只是揮失常而已。”

    吳襄使勁揉了揉他的頭,笑罵道︰“好小子,這是損我呢,這麼快就偏向你姐夫了?”

    林慎之扶穩被他揉偏了的頭巾,微微紅了臉道︰“我姐夫不愛說話,但吳二哥你不能欺負他。”

    吳襄不由嘆了口氣︰“想當初,你最愛跟著我跑的啊這才多久呢,就如此偏心了,我說句玩笑話也是欺負。”于是又使勁拍了拍陸緘的肩頭︰“你好福氣呢。”

    陸緘微微笑著,轉頭去吩咐林慎之︰“你去問問你姐姐她們可願意下堤壩來瞧瞧?”林、陸、吳三家的女眷們同樣和過節似的趕了來看這熱鬧,但她們一怕擠,二怕這些看熱鬧的人髒,于是矜持的戴了紫羅面幕,遠遠地站在堤壩高處,遠眺河山。

    林慎之便道︰“好 !“才要跑,就被陸綸抱住︰“小七弟,我們一起去!”二人便奔奔跳跳地朝著高處跑去,林慎之跑一會兒又停一會兒,每當此時,人高馬大的陸綸便將他攔腰抱起,像抱一袋米似的朝著前頭飛跑,嚇得林慎之的隨身小廝連喊帶跑的追個不休,陸綸囂張的哈哈大笑。

    陸經忍不住鄙視陸綸︰“這麼大的人了,還和個孩子似的。”

    陸紹溫和地道︰“他就是那個性子,祖父也收拾不住,你又何必總和他過不去?”一邊說,一邊扶住了眼巴巴地看著陸綸和林慎之遠去的陸繕,低笑道︰“六弟是不是想跟他們一起去?想去就去。”

    陸繕不說話,淡淡地瞥了陸緘一眼,正好對上陸緘微皺的眉頭,便倔強地把臉側開,不肯看任何人一眼。

    陸紹笑了笑,松開了他的肩膀。

    陸緘走過來,皺著眉頭道︰“想什麼就要說出來,你不說別人怎麼知道你想做什麼?不是不許你去。”他倒不是刻意忽視陸繕,重視林慎之,只是去問林謹容的意思,當然是小舅子最妥當。

    陸繕垂眼看著地上,耷拉著肩膀,並不理他。吳襄就笑︰“陸六弟,總是如此害羞是不行的,小心說不到媳婦兒。”

    陸繕抬起眼來飛速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害羞,怎麼也不見你說到媳婦兒啦?”

    眾人一怔之後,哄堂大笑。林凡之使勁拍著吳襄的肩頭,笑道︰“沒想到,叫你欺負老實人。”

    吳襄摸了摸下巴,半點害羞的意思都沒有,大聲道︰“陸六弟,你聽好啦,我之所以不說媳婦兒。那是因為好的被別人娶走了,不好的我看不上。不是誰都能做我媳婦兒的。”

    此話一說,眾人就開始起哄,陸經掐著他問︰“吳二哥你看上誰了?誰被別人給娶走啦?快說來我們聽聽。”轉眼看到吳大奶奶、呂氏、林謹容、平氏、陸雲、林五和雙胞胎、吳菱等幾個一同聘聘婷婷地過來,頓時就住了……

    凡是曉得當年事的人都在偷偷瞟陸雲。雖則陸雲帶著面幕,但他們總覺得,面幕下面應該是一張悲傷y 絕的臉孔和一顆破碎的少女芳心。人就是這樣奇怪,哪怕陸雲之後根本沒流l 出半點這方面的意思,也一直表現得貞靜嫻熟,近年來更是極少出門,但就因為她一直不曾婚配,所以大家都理所當然地認為,陸雲就是因為吳襄才誤了終身。

    于是同情之加好奇之。

    陸雲本是親親熱熱地挽著林謹容的胳膊,吳襄、陸經等人的話她們都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林謹容其時十分明顯地感覺到陸雲的腳多停滯了片刻,但她很快就平靜下來,穩穩當當地往前走,頭還比之前更昂得高了些。

    吳大奶奶少不得罵吳襄︰“二爺當著大家說這話也太輕狂了些!”

    吳襄雖不以為然,卻並不敢和長嫂造次,只是笑了笑,低頭走到一旁去了。

    陸經吐了吐舌頭,也溜到了角落里。

    此時眾人都不敢再造次,紛紛裝起了斯文,先上前去見禮,又主動將佔的地兒讓出來,把女眷們護在中間,裝模作樣地說些學堂里的瑣事和奇聞異事,仿佛剛才那群輕狂的男人不是他們。

    林五的好日子就在五月,人逢喜事精神爽,又許久沒有機會同林謹容說悄悄話,只纏著林謹容︰“我真不想去那麼遠,去了以後誰也不認識,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若是能似你這般,嫁這麼近就好啦,雖然也不能經常回家,但有事兒的時候總有個去處。”

    吳菱道︰“呸,呸,你會有什麼事兒?好的不想想壞的。”

    林謹容也道︰“那是你親舅家,周家表哥為人一向寬厚踏實,只會憐惜你遠離家鄉,不會苛刻你。”

    林五少女情懷,也不過就是那麼一說,轉眼間就換了一副甜甜蜜蜜的樣子,牢牢挽住林謹容的胳膊,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我會想你們的。”

    雙胞胎站在一旁聽了這話,林七道︰“這樣,我們出門的時候,五姐是不能到了。不過人不到也沒關系,記得添妝要到。”

    林五就諷刺她︰“七妹妹真是無時無刻不記著你的添妝。你放心,我走前就先墊給你,你好拿去買胭脂,不然只怕轎子都上不了。

    林七怒道︰“我給你添妝,你也該給我添妝,值得你這樣刻薄?”

    林謹容掃了一直看著遠處,一動不動,一言不的陸雲一眼,輕輕咳嗽了一聲︰“越不像話了,這麼大的人,是要被人笑話去麼?還不閉嘴?”

    林六最嬌,立刻就笑了︰“阿雲,好久不曾見你出來做客啦。上次四姐回去,就連陸綸都跟著去了,稱也不去。今日真難得。”

    陸雲淡淡地道︰“我每到天熱就不想出門。”但說實在的,她冬天也沒怎麼出門,顯見還是刻意躲避,不想在人前露面了。

    于是眾人就都不再提成親、添妝這個話題。不管從前有什麼恩怨,到底是血親,女孩子們對于曾經高高在上,傳說一樣存在,現在卻不如自己,受了情傷,連終身都不能解決的陸雲或多或少有了幾分同情。

    陸雲卻恰恰最受不住這個,用力吸了口氣後,張口一笑,指向前方︰“嫂嫂,你可分得清什麼地方是你的地?”

    林謹容笑道︰“這黃洋洋的一片,我哪里分得清?說起來我還不曾沿著這地走過一遍,只待它退了淤後,再沿著它走上一圈。”

    林五帶了幾分羨慕︰“四姐姐的地可真寬。”

    呂氏在一旁掩著口笑︰“是哦,二弟妹的妝奩可是頭一份。聽說你的茶肆也要開起來啦?定的什麼日子,我們也好去湊個興。”

    林謹容笑道︰“就是一個巴掌大的小地方,弄著玩兒的,當不得真。”

    吳大奶奶便笑道︰“阿容總是最謙虛。我聽吳襄說弄得不錯,他去看過,江南風情,是不是?難為你怎麼想得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2 10:51 AM

第217章 奮發

   林謹容低笑!“吳二哥總是太誇張。那茶肆是我族吃飽了撐的是議。又有我表哥供茶,故而才開起來的。其間敏行跟了去看,出了不少主意,

    吳二哥也出了主意,但受地勢財勢限制,真也只是能看而已。倘使嫂嫂們感興趣,待得開張之後,我便設席請大家去玩。”

    吳大奶奶慨然應允︰“好啊,千萬記著,到時候我定要去捧場。”陸雲的事情雖然鬧得十分不愉快,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吳家也是想和林、陸兩家把關系搞好的,而林謹容的身份很值得認真交往。

    吳大奶奶便攜了林謹容的手,親親熱熱地和她說閑話,說的多是陶家的事情︰“你大表哥行走清州,見到獾郎,愛得不得了,回家來說,兩個老人家又是心疼又是想念,什麼時候阿音能帶了孩子回來省親就好了。”

    林謹容嘆道︰“我和母親也是很久不曾見到姐姐啦,也想念她得緊,獾郎還一次都沒有來過外祖家,奈何舅舅家這般情形,她是輕易走不得的。”

    吳大奶奶嘆了口氣︰“等到鳳舉娶了媳婦,她就輕松了。可這還得熬多少年?鳳棠又不在家,更是苦了她。”

    “是很卒苦,所幸舅舅疼她,鳳舉敬她,家里也沒其他惹是生非的閑雜人等,也不算太難。”林謹容暗想,此時陶鳳棠雖然離家遠行,林謹音獨守空房,但論到將來,卻是十分值得的。

    她二人說這個,其他人根本插不上話便漸漸圍成另一個小圈子,各說各感興趣的話題,例如穿衣打扮等。陸雲孤獨地站在中間,淡漠地看了林謹容和吳大奶奶二人一眼,又看看林家姐妹諸人仰起頭,寂寞地望向黃湯湯的水面。

    呂氏看得分明含笑道︰“阿雲,怎麼不說話?”

    陸雲淡淡地道︰“嫂嫂說,我聽著。”

    呂氏眼珠子一轉,拼命誇贊林謹容︰“就連吳大奶奶都稱贊她能干,果然也是能干。阿雲不如和你嫂嫂合伙兒開鋪子罷有她護著,你只賺不賠,將來妝奩也豐厚些……”

    陸雲有些不耐煩地道︰“我對這個不感興趣。”

    呂氏掩了。笑︰“你這個傻丫頭啊,和什麼有仇都行,就是別和錢有仇。我是不好意思,不然我非得纏著阿容不可。”

    陸雲垂眸不語。

    忽聽身後一陣嘈雜,吳襄的聲音最大︰“林三哥,你也來看熱鬧?”

    陸雲回頭,卻是林世全牽著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帶著個眉清目秀的丫頭並一個又黑又瘦的漢子站在人群外。見眾人紛紛和自家打招呼林世全便松開那小女孩兒的手,含著笑沖眾人團團作揖問好。那小女孩兒歪著頭看了看,利落地擠過人群,擠到林謹容身邊,抱住了林謹容的腿︰“四姐姐。”

    林謹容彎腰低頭,摸摸那小女孩兒的臉蛋,笑道︰“留兒嘴里含的什麼?”

    留兒仰起頭來,張開嘴,頂出一顆糖︰“四姐姐吃麼?”

    林謹容笑道︰“口水泠泠的,我豐不要。”

    留兒道︰“我哪里有那麼髒。都在柳溪那里放著的。”手一伸柳溪丫頭就解了繡袋遞過來。留兒便拿了糖四處發放,嘴甜甜的,一路喊下來竟然就沒喊錯一個人。

    吳大奶奶認真打量了留兒一番,笑道︰“是你母親留在身邊教養的那個族妹?”

    林謹容含笑道︰“可不是麼?一轉眼就長這麼大了。”

    留兒伸手一指外面,笑道︰“四姐姐,我哥哥找你有事。”林謹容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林世全、陸緘,領著那個黑瘦漢子站在一旁朝她招手,便同吳大奶奶致歉︰“該是替我找的莊頭我出去看看。”

    吳大奶奶笑道︰“你只管忙你自個兒的。”

    林謹容便牽了留尼的手要出去,陸雲道︰“嫂嫂,我同你一道去聽聽。”

    林謹容曉得她站在這里難受,便也示意她跟上。到得外頭林世全也不多廢話,直接就點了那黑瘦漢子給林謹容看︰“四妹妹這就是我從前和你說的馬莊頭。”

    “奶奶安好。”那黑瘦漢子便要上前來給林謹容猝禮,林謹容受了,仔細打量這漢子。

    這馬莊頭,早在兩個多月前林世全就和她說起,道是此人吃苦耐勞,乃是種地的一把好手,之前專給人做莊頭,管理田地莊子,種地引水,協調佃戶之間的矛盾糾紛,樣樣在行。只是要價極高,以地論工錢,一雇就得兩年整,須得先把錢一次性全付完,概不拖欠,若與主家發生糾紛,概不退還。大戶人家都有家奴,基本不願把關系生計的土地就這樣隨便扔給一個外人,因此馬莊頭這條件就顯得很苛刻。故而,他的名聲雖響,卻不是有多少人願意雇佣他。

    除非是實在沒法子了,不得不雇去,也是期限一滿,形勢見好轉就解約。

    林謹容本以為是個壯實的大漢,誰知卻是個黑瘦的漢子,不由暗笑了自己一回,種地雖是力氣活兒,卻不是大漢才能種好的。于是認認真真問這馬莊頭︰“莊頭想必在於地之前就曾來看過這地罷?”馬莊頭低著頭道︰“是。”

    林謹容就道︰“那你可能管好這一大片地?”

  馬莊頭仰起頭來︰“這片地太寬,光靠小的一人肯定不成,但小的有兄弟、有佷兒,他們都是種地的好手,可以給我幫忙。只要奶奶信任小的,這地就一定能成!”這就意味著,要支付更多的工錢,而她卻不知道這些人是否真的值得信賴,值得養。林謹容正在躊躇間,忽聽陸緘道︰“馬莊頭,敢問你為何一雇就得兩年整?”馬莊頭朗聲道︰“種地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也不是一年之內就能出多高產出的,得盤地,得謀算,至少兩年才能看出成效,我老馬收了人的錢,替人辦事,就得像像樣樣的,不能壞了我的名頭。”

    陸緘點點頭,又道︰“為何要先付錢再干活?人家都是先干活再付錢,干得不滿意就扣工錢。再說了,種地是佃戶種,可不是你種。”他雖未明說,卻也是表示,你如果干的活讓我們不滿意,你還概不歸還,那豈不是沒有保證了?

    馬莊頭笑了一笑,認真道︰“我值得這錢,不過是人弱式微,不得不如此而已。種地不是亂種得的,倘若我說要種高粱,主家非要種粟米,我說要種佔城稻,一年兩熟,主家非得要種本地種,那可不是我的錯。主家也不能因為這個就扣我的工錢,我個子雖小,卻也要吃飯的。至于種地是佃戶動手,非是小的動手,這個小的承認,可要論到心力花費之多,他們一百個加起來也不如我。就是上等肥田也得會種,不然就是浪費。倘使我管著,教他們怎麼種,該出五成的就能出八成,該出八成的就能出十成,如此,主家不是賺得更多麼?二爺覺得值不值?”

    陸緘眼楮一亮︰“你知道佔城稻?”

    馬莊頭笑道︰“知道。”陸緘就回頭看向林謹容,雖未言明,實則是希望她應下來的意思。

    林謹容在一旁聽了他二人的對話,抬眼看向林世全,見林世全也是一副贊同的樣子,便道︰“那就請莊頭先想好了要多少工錢,再來和我談罷。”想了想,又道︰“如果不出意外,我是念舊的。”

    她後頭這話其實是暗示,若做得好,長期雇佣也不是不可以。馬莊頭卻也沒因她這話就表示出多麼歡喜的樣子來,不卑不亢地告辭︰“小的還帶了幾個家人來看熱鬧,他們還在那邊等著的。”林世全就送他︰“莊頭想好了可去香藥鋪子里尋我。”待到馬莊頭走遠,林世全方問陸緘和林謹容的意思︰“你們覺著如何?”林謹容沉默片刻,道︰“就他吧。”

    林世全便又就著茶肆的事情說了幾句︰“已然快要完工了,四妹妹什麼時候有宴,可以過去看看。”

    忽見吳襄蹴將過來,笑道︰“阿全,我說里頭該多古物擺設,你可贊同?”

    林世全早就從秦有那里聽說了當日之事,便只是︰“呵呵呵”

    地笑著打馬虎眼。

    吳襄不滿道︰“又是一個敷衍我的。”轉眼瞧著垂著頭立在林謹容身邊的陸雲,便含笑上前︰“阿雲,許久不見你。”

    陸雲僵硬地回了他一禮,語氣生硬地道︰“吳二哥是大忙人,見不著也是正常的。”吳襄抓了抓頭︰“什麼大忙人,瞎忙罷了。”大抵是覺著陸雲的態度有些冷漠,便又道︰“不知你現在塤吹得如何了?”

    墟雲冷淡地道︰“我早就不吹塤了。

    襄又摸了摸頭,只默了兩具,轉眼間臉上就揚起笑來︰“四妹妹,我估摸著你現在肯定不是我的對手了。”

    林謹容微微一笑︰“上次就已經輸了的,還需多說?”她不知道吳襄到底曉不曉得當年楊氏拒親的事,看他對著陸雲形態多少有些不自在,應當是有點數的,可看他故意上前和陸雲搭訕,毫不在乎的樣子,卻又似是不知情。

    陸雲忽道︰“嫂嫂真是沒出息,被人這樣踩著也不知奮發圖強,明明當年就比人家吹得好那許多,生生荒廢了。”!。



第218章 絕情

  陸雲這話是笑著說的,好似是在開玩笑,可是怎麼聽都有些不對勁。然而,哪怕是開玩笑,在場眾人也都是第一次聽到陸雲會說這樣尖刻的話。

    林謹容自然不會回答這樣的話,便只是笑笑而已,陸緘低聲道︰“阿雲?”

    陸雲卻又笑了,對著林謹容盈盈行了一禮︰“對不起嫂嫂,我沒其他意思,就是挺遺憾的,咱們女子雖然該以德言容功為主,可是才學也重要。你自小吹塤,本來吹得極好,深得大家敬佩,你就該繼續勤學苦練才是,怎能因為輸給吳二哥就放棄了呢?如此,也難怪他們總瞧不起我們女子了。”林謹容微微張了。,這也能扯到這上頭去?可不等她開口,陸雲便又向著吳襄行禮了︰“吳二哥,我不是針對你哦,你不會和我計較吧?

    我只是覺著你和我嫂嫂比試吹塤,賭你們誰輸誰贏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妙事,更希望你們的技藝都能節節升高,不希望嫂嫂因為某些緣由放棄了這個愛好。”

    吳襄怔了片刻,道︰“是,阿容不該因為輸給我一次就放棄了。

    阿容你許久沒有吹塤了吧?、,林謹容道︰“是,可我是不得閑。,…她是真的很久沒有吹塤了,自進陸家門以來,幾乎就沒有閑著的時候,就算是偶爾閑了,卻也沒有那個心境。可她不是因為輸給吳襄就放棄了啊,這兩個都什麼人啊,一個自說自話,好像多清雅,多出塵似的,一個竟然就信了。

    吳襄認真道︰“雖然俗務纏身,但也不是不能抽空出來練一練嘛。現當下,也就只有你可以做我的對手而已。打理家務俗事雖重要,閑時也可冶煉情操。”

    林謹容干笑了一聲︰“吳二哥說得是。”

    陸雲瞟了他二人一眼,舉起手來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面幕,蔥白的手指襯著紫s 的面幕,格外引人注目。一陣微風吹來,吹起面幕,剛好把她潔白美麗的臉龐露出一半,她又迅速按住了面幕,越發地仰高了頭。

    吳襄卻是認真地繼續說教林謹容︰“我也不是說你開鋪子,辦莊子就流了俗,我只是覺得你把這技藝丟生疏太可惜了。需知,這不但需要天賦,也是你辛苦十幾年才得的。”

    林謹容倒是相信吳襄不是那種視錢財為糞土的人,生在那樣的家庭,他是那種不把錢財放在眼里,卻也曉得離了錢財萬萬不行的人。

    于是誠心誠意地道︰“我知道,二哥的話我都記住了。”

    陸緘咳嗽了一聲︰“阿容,春芽來了,大抵是尋你來的。”

    林謹容回頭去瞧,果然看見春芽從陶氏等人歇息的地方走了下來,便告了聲罪,把留兒交給林世全,領著荔枝和櫻桃朝春芽迎頭走去。

    陸雲這便也不說其他話了,與吳襄等人告了罪,跟在林謹容身後翩然離去。

    吳襄背手而立,目送她姑嫂二人走遠了,回頭看著陸緘道︰“敏行,不是我說你,你別把珍珠變成死魚眼。”陸緘猛地抬起頭來看著他,吳襄不退不讓,與他平視,坦然道︰“我可沒說錯。我還記著當年梅花林里那一曲聽雪呢。”

    陸緘看了吳襄一會兒,輕輕笑了︰“稱放心。”

    吳襄道︰“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陸緘便不再說話,轉眼看向滔滔的渚江水,慢慢挺直了背脊。吳襄與他平肩站齊,同樣眼望著前方︰“我們從前的賭約還算麼?”陸緘斬釘截鐵地道︰“算!當然算!”吳襄就道︰“我等著你超過我!”

    書生意氣,不知在比個什麼,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林世全在一旁盡觀事件全程,由不得地輕輕搖了搖頭,暗嘆自己的心境果然是老了,成日就只想著怎麼把生意做好做大,關心留兒和林謹容等人過得好不好,其余事情他真是概不操心,也覺著沒必要操心。林世全彎腰將留兒撈起放在肩頭駱著,朗聲笑道︰“走咯,哥哥帶留兒飛一圈去……………”柳溪在後頭快步跟上,低聲抱怨︰“三爺,小心給太太瞧見,太太若是瞧見,要罵您和奴婢的,姑娘雖小,卻也不能失了體統。”陶氏教養留兒十分嚴格,那是下足了功夫的。

    林世全訕笑了一聲,道︰“她還小,這年紀騎在父兄的肩頭去 燈熱鬧什麼的,也不是什麼稀罕的。”雖如此說,卻還是心虛地回頭看了看陶氏等人的所在地,然後扶穩了留兒的腿,小聲叮囑︰“抱緊哥哥的頭,要跑了,留兒格格笑著,抱緊了他的頭,大聲道︰“騎大馬啊,騎大馬,哥哥快跑!”林世全一溜煙朝著前頭跑去,柳溪氣得要哭一般,一邊低聲罵著,一邊拔步狂追上去。

    陸緘聞聲回頭,看了這情形,由不得輕輕翹起嘴角來。

    陸經領了一個人過來,笑道︰“二哥,你看是誰來了?”

    陸緘回頭,但見來人十八九歲,中等身材,著一件竹葉青的細麻襟衫,青色結帶巾,青布鞋,長臉高鼻,膚色微黑,臉上堆滿了謙恭的笑容,朝他一揖下去,側著臉問︰“二哥,記得小弟我麼?”

    從上巳時見面,再到此番,就連衣服都沒有換過,陸緘又怎會認錯,便笑道︰“陸績兄弟。”陸績兩眼放光︰“二哥沒忘記我?”

    陸緘笑著回他的禮︰“我上次記不得賢弟,就已經是很無禮了,又怎敢不記在心上?”

    陸績就熱情地道︰“二哥,難得有機會遇到你,今日小弟做東,請哥哥兄弟們去五丈樓吃飯,你不會不去罷?”一邊說,一邊同吳襄行禮︰“吳二爺,您若是閑來無事,也請賞個臉。”

    陸緘不由微微皺眉︰“五丈樓?不知兄弟有何大喜之事?”陸績家境貧寒,全靠陸老太爺周濟,他也有所耳聞。看陸績這模樣,上次穿的衣服,這次還穿,便說明陸績的見客衣裳只有這樣一套,如此貧寒,卻也敢請他們這些族兄弟們去五丈樓那等地方吃飯?陸緘是絕對不贊同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行為的。

    陸績挑眉道︰“怎麼,二哥瞧不起兄弟我?難不成沒了大喜之事就不能請兄弟們去吃頓便飯了?”

    陸緘含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覺著都是自家人,隨便找個清淨的地方坐著敘敘情也就是了。”

    陸績佯作生氣︰“看!瞧不起我是不是!”

    吳襄微微一笑︰“我還真是許久沒去五丈樓了。既然兄弟有這片心,我怎能推辭不去?”

    陸績歡天喜地︰“那我過去請其他人。”言罷果真飛速朝著林、

    陸、吳三家的其他子弟去了,挨著個兒地作揖相請。

    陸緘便問陸經︰“他這是要做什麼?請這麼多人去,五丈樓的席面可貴………”

    陸經正要開口,吳襄便道︰“你才是先吃蘿卜淡操心,又不是你花錢,你也提醒過他了,他自個兒願意花這錢,干你什麼事。你攔著他,他還要怪你看不起他。狠狠吃他一頓,他就知道厲害了。”

    陸經笑道︰“正是如此,何況,他是有正事要求二哥。”

    陸緘奇道︰“什麼事?他要我做什麼只管說來,我不會因為他不請我吃飯而就不幫他忙。”

    陸經小聲道︰“他想和二哥討個情,讓他去替二嫂管莊子。”陸緘不由皺了眉頭︰“他?”

    陸經忙覷著他道︰“我都說了他不成的,可他一定說他能成。這麼大片地呢,他又沒種過田,哪里懂得?”

    陸緘贊同道︰“這麼多的地可不是開玩笑。”陸經忍了忍,實在忍不住︰“可他說,種地又不是他種,乃是佃戶種。他就替二嫂管管農具和耕牛,發放一下種子,每天巡查一下,不叫那些好吃懶做的把地給放荒蕪了就行啦。我想想也是這麼回事,所以我就領他過來了。”

    陸緘搖頭︰“不成,這事兒不是這麼簡單的,即便他能成,我們也已請好了莊頭,不能言而無信突然換人。你叫他過來,這飯我不會吃的。”陸經發急︰“這麼寬的一片地,怎是一個人就能管得過來的?哥哥你手指縫里漏一點就夠他一家老小吃喝了,都是族兄弟,不要傷了和氣。他已經請了其他人,你是主賓,你這會兒突然說你不去了,那不是打他的臉麼?”陸緘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那便都去,我來請客。你也s 底下和他好好說說,這事兒堅決不成,讓他就不要說出來了,也莫想著拐彎抹角去求你二嫂,省得你二嫂為難,大家臉面都不好看。”陸經不無心︰“二哥,馬莊頭我們也是曉得的,他收的工錢不少,還是個外人,什麼保證都沒有,你們就放心把莊子給他管?陸績最少也是姓陸吧?你們不信他還信一個外人,怎麼你就這樣絕情?”

    他絕情?陸緘抬眼看著陸經,雙目如漆,一言不發,陸經有些心虛,軟了口氣道︰“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他家里窮,大家能幫的都幫把手。

    二哥你這樣會寒了人心的。”

    陸緘突地冷笑了一聲︰“五弟你不絕情,為何不讓他去二嬸娘和大嫂的莊子里做幫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2 11:07 AM

本帖最後由 熊大嬸 於 2012-10-2 11:11 AM 編輯

第219章 凡人

  陸績一時語塞,好一歇才道!”我母親和嫂嫂那是早就有得力老家人看顧著的,不比你們這個。”那鼻買鹽堿地時,宋氏和呂氏誰也沒落下,都跟著買了,但也真是早就安排了得力的管事的。

    “怎麼不能比?都是姓陸的”陸緘不給他辯白的機會︰“那麼寬的地,怎是一個人管得過來的?就算是地不成,不是還有鋪子麼?那麼大的家業,手指縫里漏一點不就夠了麼?要幫人,從我做起不是更好。”陸績被他連珠炮似的一席問話給轟懵了,好半天才生氣道︰“二哥,你也太過分了!不肯幫忙就算了,用得著拿我發脾氣麼?我還一直當你是個好人。”

    陸緘淡淡地道︰“我不是什麼好人,我只是個凡人。”言罷一揮袖子,徑自朝著人少處走去。

    陸績微微張大了。,氣惱窘迫地看著陸緘的背影,尷尬地問吳襄︰“吳二哥,我二哥他這是怎麼了?我剛才說什麼了?不就是幫一個家境貧寒的族兄求了個情麼?他要真不肯就算了,為何拿我發脾氣啊!我才真是無辜呢!”

    吳襄搖了搖手里的羽毛扇,斜著眼楮瞟著他道︰“是啊,陸五弟你真無辜。不過我覺得你二哥果然沒有說錯,你這麼好心,真想幫人就該從自家做起。你自個兒都做不到,又怎能怪別人絕情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讀過這句話沒有?”一邊說,一邊將扇子在陸經的胸口上敲了幾下“如果沒讀過,我再念一遍給你聽,你記住了啊?”“我是自家沒有地,沒有鋪子,不然我一定不找他!”陸經憤怒地把吳襄的扇子揮開︰“你不就是多讀了點書麼?得意什麼?損人很舒服是不是?你要中了狀元我才服!”

    吳襄並不生氣,悠然搖著扇子半閉了眼望天嘆了口氣︰“唉我真是無辜,分明是你們兄弟倆自己的事情,我只是勸架而已。你要真不肯就算了,何必拿我發脾氣?我才是真無辜呢!我還一直當你是個好人呢。”

    “你!”陸經氣得鼓起兩腮,討厭透了吳褒覺著他那樣子真是欠揍,可是又拿他沒有法子,並不敢真的打上去。

    吳襄仰天哈哈笑了幾聲,搖著羽扇逍遙自在地去了,臨了還扔下一句︰“你說你們兩兄弟生氣,干我什麼事兒啊。”陸績初始就發現他們在爭吵,只不敢過來,見那二人都走了,只剩下陸經,方才走過來朝著遠去的那二人的背影抬了抬下巴︰“這是怎麼了?”陸經眯縫了眼楮恨恨地道︰“不成了!反而嘲笑了我一通!”陸績l 出要哭的表情來︰“那怎麼辦?我家要斷炊了。還指望著得了這個差事,去把欠了的債還清,以後就靠著自己掙飯錢,不再厚著臉皮到處求人呢。”陸經冷笑︰“不就是一頓飯麼?讓我大哥請!我大哥可不是這種小氣巴拉,見死不救的人。”

    “和你開玩笑的。”陸績收了戚容,嚴肅地推辭︰“不就是頓飯麼?我堂堂男子漢,既然開了。,那就砸鍋賣鐵也要把這飯給請咯。

    算了,你還是去請他二人回來罷,自家兄弟可別因為我的緣故,就弄生分了。不答應就不答應,飯還是要吃的。”陸經憤恨地道︰“我才不去!”

    陸績道︰“一群人都去了,只剩他二人不去,他們又是最受尊敬的長兄舉子,其他人問起來怎麼說?”陸經哼了一聲︰“怎麼說?就說人家眼高于頂,看不起我們這些人唄。”陸績笑了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頭︰“因我惹起的事兒,待我去罷。”果然尋著陸緘去了。

    陸經看著吳襄的背影呸了一聲氣哼哼地把陸紹叫到了一旁,還未開口,陸紹就道︰“不肯?”陸經點頭︰“不肯,反而罵了我一頓。”陸紹沉吟片刻道︰“去找他道個歉。”陸經覺著非常沒面子,低聲道︰“我不去。”陸紹嚴歷地道︰“去!難不成陸績都能去你反倒不能?去告訴他,你是不懂事,不知輕重,不會說話,想當然而已,讓他看在堂兄弟的面上,不要和你一般見識,別和你計較。”陸經倔強地看著地上,就是不去︰“要去你去,我丟不起這個臉。都被他指著鼻子罵了,我還要去討好他,我沒那麼下賤。”

    陸紹嘆了口氣︰“好,你們都是要臉面的,只有我不要,我去。”

    陸綸領著林慎之和陸繕在一旁扔石頭玩,見他二人湊在一處低聲說個不休,便跑過來好奇地道︰“你們怎麼了?為何臉色這麼難看?二哥他們呢?”

    陸經沒好氣地推搡他︰“去,去,一邊去,光會吃會玩,其他一點用都沒有,只會添亂。”

    陸綸的臉色也難看起來,猛地一推陸經,朝著陸經晃了晃擂……大小的拳頭,壓低了聲音道︰“稱找打。”他如今比陸經高了近半個頭,人高馬大地站在那里晃拳頭,看著挺有威懾力的。

    陸經卻不怕他,正好把一肚子的氣發到他身上去︰“你打啊,不打就是孬種!”“閉嘴!”陸紹陰沉了臉,呵斥道︰“都給我滾一邊去。”

    陸綸威脅地朝陸經晃了晃拳頭,小聲道︰“我給你記著。”言罷一搖三晃地晃著膀子走了。

    陸經憋屈之極︰“大哥,你看他這樣子,分明就是一個潑皮無賴相。吃那麼多年的精米肥肉盡都長成草了。”

    陸紹不理他,徑自往前走,陸經曉得他這是生氣了,躊躇再三,追上去道︰“我去給他賠禮,你滿意了麼?”陸紹這才站住了,語重心長地道︰“能屈能伸,才是真正的大丈夫,你記住這句話。”

    這是堤壩最矮的地方,稍不注意水就會卷上來,打濕人的鞋襪褲腳,所以看熱鬧的諸人都不往這里來,只有幾個貪玩的小孩子蹲在那里玩水玩泥巴過家家。你喊我他爹,我喊你他娘,又有自稱孩兒的,將小石子和野草葉子就做了一盤菜,瓦片裝了一把沙就是米飯,你勸我吃,我勸你吃,玩得不亦樂乎,興高采烈。

    陸緘信步走到此處,便站住了,垂著眼看那幾個孩子玩。那幾個孩子見有陌生人圍觀,還是個穿著講究,長得很好看的人,不由就有些害羞了。當中假扮他娘的小女孩最先撐不住,一趟跑了,有她帶頭,其余幾個也跟著開跑。

    陸緘想喊住他們,讓化們回來玩,他不打擾他們就是了,可那幾個孩子轉眼間就已經跑得不見了影蹤,只留下一路笑聲。陸緘微微一笑,走到堤壩邊朝著水面看去。

    黃湯湯的渚江水不斷沖擊著堤壩,打起一層髒兮兮,帶著草棍的細沫子,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礬腥味兒。一根潔白的鳥羽浮在水面上,隨波逐流,起起伏伏,來回打旋,不能自主。

    陸緘看了一會兒,撩起袍子蹲下去,挽起袖子,努力伸手去夠那根羽毛,夠了幾番夠不到,便打算起身去尋根木棍來用,忽被人扶住了肩頭,猛地往前一推。驚得他下意識地就往後一坐,牢牢抓住來人的兩只手,迅速穩住了身形,板著臉回頭去瞧。

    卻是吳襄笑得一臉的欠揍樣︰“被嚇著了吧?反應挺快的嘛。做什麼呢,也不怕掉進水里去。”陸緘沒好氣地摔開他的手︰“你又不是沒看見。”想了想,補充道︰“這點水可淹不死我。”這還得益于在陶氏莊子里的那一番遭遇,讓他從此學會了鳧水。

    吳襄撩起袍子在他身邊坐下來,把手里的羽毛扇遞給他︰“不就是一根鳥羽麼?我給你,要多少你只管拔去就是。”陸緘默了一默,給他逗笑了︰“少來這套!我又不是小孩子。”手往水里一劃…,那根鳥羽便飄飄蕩蕩地朝著遠方去了。

    吳襄陪他坐了片刻,道︰“你心思太重,這樣不好。有什麼不快還是說出來的好。似我這般,半點不委屈我自己,多舒服。”陸緘看著遠處淡然一笑︰“我和你本來就不同。

    吳襄也就不再說話,靜靜陪他坐著,看向遠方。

    忽然身後有人哈哈笑道︰“可讓小弟好找,原來兩位兄長都在此處。倒省得小弟要四處去尋了。”卻是陸績笑眯眯地站在二人身後。

    陸緘要站起來,吳襄按住他,抬頭看著陸績有些輕浮地道︰“原來是陸績兄弟,你找我二人做甚?”羽扇輕輕拍了拍他身邊的地︰“坐,坐下說話。”

    陸績猶豫地看向那位置,上面滿是塵土和水漬,髒兮兮的,這一坐下,這身衣服就算是毀了,他舍不得。于是往旁邊讓了讓,賠笑道︰“兩位哥哥怎生坐在這濕地上?小心受了涼。”生怕吳襄再糾纏,忙忙地走到陸緘身邊蹲下去,小心翼翼地笑道︰“二哥,你是生我氣了吧?都是小弟不懂事,還請你莫要和小弟一般見識。”

    陸緘淡淡一笑︰“賢弟想找事情做,養家糊口乃是對的,也是該的,只是我這里暫時沒有適合你的事務。”!。



第220章 理由

  陸緘如此明白的拒絕,陸績卻一臉的不在意,照舊笑得陽光燦爛!

    “咱們暫時不說這事兒,二哥先賞臉去吃這頓飯罷。”因恐他會拒絕,便拿話激他︰“今日二哥若是不去,便是讓大家看我的笑話。”又邀約吳襄︰“吳二哥,痛快給句話,你去不去?”

    吳襄挑眉一笑︰“若是最上等的席面,再找金奴兒來勸酒,我就去。”最上等的席面花費可比普通席面貴上好幾倍,這金奴兒更是平洲城最有名的妓女,要請動鼻可不容易,既然陸績這麼想花錢,他可不會替陸績省著。

    陸績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金奴兒不那麼好請。”心里卻知這二人大抵是不會去吃這飯了,他不想人家不去吃恰好替他省了不少錢,只憑空更添了幾分惱意,覺著這二人是看不起他,特別是吳襄,分明是故意刁難輕視他。

    卻說林謹容母女背開眾人,躲在車里說悄悄話,陶氏愛憐地替林謹容理了理鬢發︰“阿容,我眼看著你竟然是瘦了。可是太累?”光是林玉珍一人就已經難得應付,更不要說加上個淚包涂氏,想想就頭疼。

    林謹容撫了撫臉頰,笑道︰“其實是我長大了,娘卻覺著我瘦了。”陶氏皺眉道︰“我聽說最近你家里不太安生。”

    林謹容又怎舍得她擔心,便笑道︰“老太爺挺看重我的,老太太待我也還好。只是因為管家剛上手,事情肯定要多一點的。我這會兒多操點心,以後就少操點心,目前我還應付得下來。反倒是擔心你們。”陶氏一想也是,便,丁囑她道︰“我過得很好,你七弟上進聽話,平時有留兒作伴,你大嫂也不多事,我如今閑來就看經書,也會去找你大伯母說說閑話,比從前想得開多了,只要你們姐弟幾個日子過得,我就沒什麼牽掛啦。不要替我們操心。”眼楮忍不住又瞟向林謹容的小腹︰“還是沒動靜?”

    林謹容道︰“怎麼都這欄急,這是急得來的麼。”

    陶氏贊同地道︰“是急不來。可要注意調養啊,女人啊,什麼都比不過有了兒子更踏實。不然多厚的妝奩也可能守不住,就算是娘家護著,也有許多細處是護不得的。你別看你姑母風光,其實她心里苦著呢。”她這會兒日子好過,反倒同情起林玉珍來了。

    “我知道了。我都懂。”林謹容垂頭替陶氏理了理腰間的繡囊,轉移她的注意力︰“最近七弟的功課如何?”陶氏含了笑,甜滋滋地道︰“所以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被陸緘領著,學得十分的刻苦。只是諸先生讓他的長隨回來同你祖父說,讓勸著點,別小小年紀就把眼楮熬壞了,不劃算。為此我特意和他說了好半天,他才答應我不熬夜了。不過你祖父每次考他,就沒考不出來的,你祖父如今可寵他,只要他在家,家里來了重要客人,都要把他帶在身邊長見識。”

    林謹容想起陸緘一旦讀起書來就沒日沒夜的那個勁頭,不由十分擔憂︰“還得和陸緘說。他是大人,七弟可還在長身子骨,是不能和他比的。”陶氏卻從中間聽出些東西來了,皺著眉頭看了她一會兒,由不得地低聲嘆氣︰“你擔心你七弟,就不怕陸緘熬壞了身子?他可是你要靠一輩子的人。”

    林謹容一笑︰“說什麼呢,我說不擔心他了麼?只是他是大人,熬熬夜沒什麼,比不得小孩子。”

    陶氏握住了她的手,語重心長地道︰“女兒,要認命。咱們女人的命不由自己,更何況二郎是不錯的。你也別嫌他那待那哭包好,都不容易,他有良心才會這樣。”

    林謹容眼楮一亮︰“娘真是比從前想得開多了。若是從前,你一準兒就要開罵,罵完了姑母就接著罵三嬸娘。”知母莫如女,林謹容心知陶氏心里必然在罵林玉珍和涂氏,如此說道不過是為了寬慰她的心而已,可從前的陶氏必然不能做到這個地步,可見心是比從前寬多了。

    陶氏去掐她的臉︰“你這丫頭,叫我說你什麼好,這樣埋汰你親娘。我不管如何,都是為了你好。”

    林謹容嬌嗔地伏在她懷里,低低笑道︰“我知道。娘疼我,我也疼娘。”陶再輕輕嘆了口氣,撫m 著她的臉頰,小聲道︰“我的乖囡真招人疼。”龔嬤嬤站在車廂外頭道︰“太太,大老爺說要回去了呢。”緊接著林慎之爬上車來︰“四姐姐,姐夫讓你回去啦。”

    陶氏只得依依不舍地同林謹容道別︰“阿容,你一定要保重,早點有了孩兒,你回娘家也方便些。”

    真是三句話不離生孩子。林謹容被她給逗得笑了︰“您好生保重罷,兒孫自有兒孫福,少操這種閑心。又好生叮囑了林慎之幾句方才離去。待走到自家馬車前,掀起簾子來,只見陸雲歪在車上,眼看著窗外,目光沉沉也不知在想此什麼,連她來了都不知道。

    林謹容便輕輕敲了敲車廂壁︰“阿雲,說是要走了,你可看到你哥哥回來了?”

    陸雲方才驚醒過來︰“啊,嫂嫂,沒看見呢。”

    林謹容皺眉道︰“他讓我回來,道是要走了,怎地不見他影子?”呂氏扶著丫頭走過來,抱怨道︰“二叔也沒回來?一群男人道是要去五丈樓吃喝呢,就扔下我們,讓我們自個兒回去。又說要叫什麼金奴兒去陪酒,真是的,也不怕帶壞了小孩子。”見林謹容含著笑不答話,陸雲也不說話,只好嘆道︰“罷了,我們三個自家回去吧。”卻見陸緘快步走了過來︰“我送你們回去。”

    呂氏眼尖,一眼就瞧見他袍子上的水漬污泥,不由掩著口笑︰“這是怎麼啦,二叔就像是從泥地里滾了一圈出來似的。長壽這小子呢,怎麼照料的主子?真該打。”

    陸緘忙道︰“長壽今日沒跟來,我讓他去守著做踏犁和秧馬了。我就是先前在堤壩邊坐了坐,污了衣裳。,…

    呂氏笑道︰“莫不是摔了一政,二叔不好意思說?”陸緘垂著眼淡淡一笑,並不解釋。陸雲忙忙地讓出座位來取了自個兒的帕子鋪在位子上︰“哥哥,上來坐。這一身髒兮兮的可怎麼騎馬?莫要給人看了笑話去。”

    陸緘道︰“無礙,何必污了車子。又朝呂氏行了一禮︰“嫂嫂請上車罷。”呂氏便不再多言,扶著丫頭上了自個兒的馬車。林謹容這才問陸緘︰“怎麼回事?”

    陸緘道︰“回去以後再說。”

    林謹容見他神色不是很好看,便不再問,自上了馬車。才剛坐下,就聽陸紹追了過來,大聲笑道︰“二弟,你怎麼就要走啦?你不會真的生三弟和陸績的氣了罷?我已經狠狠把他二人罵了一頓。走走,哥哥做東,一起樂和樂和。”陸緘道︰“多謝大哥美意,我心情不好,去了也是給大伙兒添堵。
還請大哥體諒我一二。”

    陸紹本以為他不會挑明來說,此刻聽他如此明白地道明他心情不好,便干笑了一聲︰“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強求了,倘使有什麼不是,還請二弟大人大量,莫要計較。”

    陸緘應了一聲︰“大哥放心。”林謹容便與陸雲對視了一眼,都知是有什麼事發生了。

    馬車進了陸府,陸雲下了車,先就去問陸緘︰“哥哥,是怎麼回事?”陸緘淡淡一笑︰“我先換衣服。煩勞妹妹去替我和長輩說一聲,稍後再去請安。”然後看向林謹容︰“阿容,你我先回房去一趟。”陸雲原地站住了,極淡極淡地笑了笑。

    林謹容把一件鴨卵青的袍子給陸緘穿上,一邊替他系衣帶,一邊問道︰“你可是摔了跤?可摔著了哪里?

    陸緘道︰“不是,吳襄玩鬧給弄的。”林謹容不由嘆道︰“還說陸綸長不大,他怎麼也和陸綸似的。”

    陸緘看了她一眼,低頭把腰帶系上,緩緩道︰“適才三弟和我說,非得讓陸績來替你管莊子。”林謹容停下手來,抬頭看著他︰“然後?”

    陸緘看向她,見她一臉的警覺和緊張,不由輕輕嘆了口氣︰“我給拒絕了,發生了些爭執和不快。”遂把經過簡要說了一遍。

    林謹容將錦囊、玉佩逐一給他系上︰“既如此,他怎麼不讓陸績去替二嬸娘和大嫂管莊子?”她對陸績有一種非常復雜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她想大抵是因為陸績是那個破滅了她全部希望的人,她不該如此,然則,終是不喜歡看到陸績,十分不喜歡。

    至于陸經,她忍了忍,低聲道︰“三弟本來就算不上什麼好人,你別看他平日里總是笑呵呵的。”

    墟緘的眼楮一亮,含了幾分笑意︰“你如何得知?”

    林謹容敷衍道︰“感覺吧。你看他對五弟,親兄弟呢,這麼大的年紀了,總是和五弟過不去。五弟多好,多大度,多體貼的人,他和這樣的親弟過不去,會是什麼好人,心狠著呢。”這理由雖然牽強,陸緘卻聽得十分歡喜︰“罷了,咱們不說他們,你只要記著,千萬不要隨便收二嬸娘他們推薦給你的人。”

    他不提醒她也不會收,林謹容道︰“知道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3 01:00 PM

第221章 欲擒

  林謹容試探著道︰“敏行,你覺不覺得,二嬸娘他們太咄咄逼人了些?”已是到了該表態的時候。倘若不是發生了陸績這件事,她也許還會再等等看看,但他們真的不該打她嫁妝的主意,或者說,不該把她的嫁妝拖進他們的紛爭中去,她該有所表示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只會讓敵人輕視和更囂張。必須反擊,必須贏,但光憑她一己之力,做不到,她必須得到陸緘的支持。

    陸緘垂眸看著比他低了整整一頭的林謹容。林謹容微微仰著臉,深褐色的眸子里閃著一種不經常看到,但是讓他看過一次就不能忘懷的光。

    上一次,在清涼河里,她拉他上岸的時候,他看到的是綠光,而此番,雖不是綠光,卻也差不離。她的神情中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還有幾分考校之意,又有幾分不肯退讓的堅持。畢竟,一個才進門幾個月的新婦,沒有兒女傍身,也遠遠說不上什麼對這個家有什麼功勞貢獻,要在背後道長輩的不是,而且是可能造成兩房紛爭的大不是,需要十足十的勇氣。稍有不慎,就成了多嘴舌,撥弄是非。

    陸緘突然意識到,他接下來的答話至關重要,拋開他們這個小家錢財上的利益不談,對他和林謹容之間這種不冷不熱的關系究竟是退步還是前行也至關重要。因此他十分慎重地沒有立刻就回答她的話,而是走到榻邊坐下來,給自己和林謹容分別倒了一杯茶水。

    林謹容表現出于實際年齡不相符的沉著和冷靜,她並不催促他,逼他,或是見他沉默,立刻就縮了回去,而是十分自然地走到他身邊坐下,不等他開口,就自動取了一杯茶水,十分清晰地表述她自己的意願,或者說是試圖說服他︰“這是咱們關起門來說話,我也只和你一人說,不怕別人聽了去。敏行聽我說完,若是覺著我說得不對,你就指正一下。”

    陸緘點了點頭,聲音也很冷靜︰“你說,我聽著。”想了想,他添補了一句︰“你就該和我說,我會一直聽著。”

    林謹容笑了笑︰“我進門第二日,三嬸娘就在榮景居大哭了一場,二嬸娘越勸越哭得厲害。我心里很不舒服。你也知道,新婚剛進門,總是有些忌諱的。”

    陸緘內疚地道︰“我……,………”

    林謹容止住他︰“想必當時敏行也不舒服吧?”

    陸緘點了點頭,豈止是不舒服,簡直十分不舒服。新婚第二日,親生母親大哭不止,鬧得家宅不安,任是誰也不會舒服到哪里去。

    既然他肯承認這一點,接下來的話就更好說了。林謹容繼續道︰“我先始以為是她不會說話,可是接觸下來,才發現二嬸娘真是一個能說會道,十分能干的人。但就是吧,一遇到三嬸娘,她就開始犯糊涂了。而且是十分糊涂。自那之後,我就有意識地關注她和祖母相處,與三嬸娘、婆婆相處有什麼不同之處。

    林謹容放柔了聲音︰“不知敏行可注意到了這中間的區別?聰明的人犯起糊涂來,真是災難呢。就比如說,你生病的事情,我真不敢想象,她下一次再犯糊涂,又會掀起多大的風波。只是剪一件衣服?只是我再當眾哭一次?只是阿雲苦苦勸住婆婆就行?只是你再跑去勸說三嬸娘,惹得三嬸娘大哭一場就可以止住的?”

    她非常會說話,沒有直接挑明宋氏的所作所為,沒有給宋氏定罪,只是委婉地說宋氏聰明人犯了可怕的糊涂。但是,句句都恰恰地戳在了他的心上。陸緘捧著茶,卻忘了喝,早就知道她精明,卻不知道她能把委婉和明晰一起表達得這樣完美。他想繼續聽下去,看下去,看她接下來還想怎麼說,怎麼做,他十分謹慎地道︰“這件事我十分生氣。”他覺得這情形太嚴肅了一點,試圖輕快一下氣氛︰“害得我至今沒穿上新衣服。”

    “就快好了。”既然要合作,便該有誠意,那衣服半天的功夫就做好了。林謹容抿嘴笑了笑︰“那麼再接下來我就要說孟婆子的櫻桃了。”

    此時涂氏還在床上躺著,借著病了不肯起來接收針線房,老太爺不聞不問,老太太也只是讓人送了一回藥就不再過問。雖然沒有人明說,但是全家人都知道涂氏無理取鬧,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會兒下不來台。陸緘由來就有幾分不自在,不知林謹容接下來會說什麼。可林謹容偏偏就不說了,而是含著笑,倒過來問他的意思︰“這件事從始至終,敏行都是知道的,不知你有什麼看法?”

    陸緘沉默片刻,道︰“這件事,先是有人居心叵測,接下來卻是三嬸娘不對。”

    林謹容這會兒卻不是要和他探討涂……的行為有多麼可惡,她要和他說的是宋氏婆媳,便善解人意地止住了他的話︰“其實根源主要在那個居心叵測的人身上。她的目的,就是要讓我們夫妻失和,讓你和婆婆生分離心,讓三嬸娘來逼你,讓三嬸娘恨我,最終,最難的人就是你。”其實身處漩渦中心的那個人不是林玉珍、不是涂氏、也不是她,而是陸緘。林謹容覺得,她必須讓陸緘明白這個道理,她壓低了聲音,問陸緘︰“不知這些瑣事是否影響了你讀書?”

    陸緘雖沒有承認,神色卻十分凝重。怎麼可能不影響呢?他這段日子臨帖靜心所花用的時間比從前多了數倍,然則,也不是真的多有效果。那種煩亂是從心底生起來的,無法消彌干淨。

    林謹容適時結束了自己的話︰“至于極力勸你收下陸績這事兒,我就不多說了。這些只是我個人的一些想法,平日沒有機會說出來,也不敢輕易說出來,稍有不慎,便有撥弄是非,多嘴多舌,不賢不淑之嫌。”陸緘放了手里的茶盞︰“我本來打算明日再去尋馬莊頭,把這事兒定下來。此刻,我打算現在就去。你去給母親請安,就說我有急事,出去一趟,不回來吃晚飯了。”雖然拒絕了,但還得防著有人背後搗鬼,把馬莊頭這事兒給攪黃了。誤了農時,便是一年的事情,還是小心謹慎一點的好。

    這話正中林謹容的下懷,由衷帶出幾分歡喜來,立刻就去給他取了外出的鞋來︰“好。記得和三哥說一聲,讓他們小心著意些,工錢,你和三哥商量著辦就行,不必再問我的意思。”正在笑呢,陸緘的手就在她臉上撫了撫︰“你這樣很好。”

    林謹容淡淡一笑︰“上次你和我說收拾孟婆子的事情,我想過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不信他們會就此罷休。可是我根底太淺,總是有心無力,覺著就似是個眼盲耳聾之人似的,總要事情發生了才知道,實在太被動。雖然不該拿這種事打擾你讀書,但是”這話便有欲擒故縱之嫌了,陸緘微微皺了眉頭,卻也沒有多說什麼,起身道︰“知道了。我去了。”

    林謹容送他到門口,方又回身收拾干淨”丁囑了荔枝幾句,又把櫻桃放出去閑逛,然後去了林玉珍的房里請安。

    陸雲正陪林玉珍說閑話,見林謹容進來,立即就朝她身後看。不見陸緘,便道︰“嫂嫂,我哥哥呢?”

    林謹容上前給林玉珍行禮,笑道︰“他有急事需要立刻出去一趟,有可能不回來吃晚飯了。讓我和母親賠罪,等他回來又來給母親請安。”林玉珍皺了眉頭︰“他有什麼要事?能有什麼要事?”林謹容就道︰“這不是於地了麼,我那許多的地須得有個得力的管事,他便是去解決這事兒的。”

    陸雲笑了笑,道︰“哥哥真是個急性子,這於地也得好些天水才會散去呢,馬上就要吃晚飯啦,明日再去不是不可以嘛。對了,嫂嫂,他可是摔跤啦?”

    林謹容道︰“不是,說是吳襄和他玩鬧弄髒的。”

    林玉珍聽見這個名字,由來生出一股怒氣︰“真是可惡!到處都有他,也不知道二郎是怎麼想的,總喜歡和這輕狂之徒攪在一處,也不怕壞了名聲。”

    陸雲垂了眼,低頭絞著帕子一言不發。林謹容笑笑,低聲道︰“今日三弟向敏行推薦了一個人去管我的莊子。就是陸績,不知阿雲可還記得此人?”

    見轉移了話題,陸雲才算是抬起頭來,眼里帶了幾分鄙夷道︰“他算什麼東西!自家的嘴都糊不上,成日打秋風,還想給你管地?二哥沒答應吧?”

    很好,大家都一致。林謹容笑笑︰“沒答應,反而說是敏行太絕情,敏行就說,三弟既然這麼想幫人,為何不先從自家做起,讓陸績去幫二嬸娘和大嫂管地管鋪子。所以鬧了不愉快。”

    林玉珍怒道︰“管得還真寬!不管他們再用什麼借口,都不許你們答應!”雖然是霸道的口氣,可是林謹容很高興,這意味著,林玉珍也提高了警惕,不會輕易接受二房諸如此類的提議。!。



第222章 雨夜

  夜色漸濃,街上行人漸少,平洲城也漸漸安靜下來。不知是否因為城外突然多了一片汪洋之地,空氣里也憑空多了幾分濕意,仿佛是要下雨一般,潮潮的,冷冷清清的。

    慶陽街尾,一間不算大的鋪子外頭顯出一片與眾不同的干淨,竹竿上高懸著的大紅燈籠也格外引人注目。林世全與陸緘立在燈下小聲交談。他們剛送走馬莊頭和馬莊頭的兩個兄弟並一個佷兒。由于陸緘表現出十足的誠意,馬莊頭也特意把自己的幫手帶來給他們看,幾人適才相談甚歡,就在酒香菜香里,一片和氣中把接下來兩年的大事都給定下了,擊掌為誓,絕無反悔。

    林世全輕輕吐了一口氣,笑問陸緘︰“怎樣,放心了吧?”

    陸緘輕笑︰“你念的經有念得不好的麼?”

    林世全也笑︰“經再念得好也要有人聽。”

    二人相視一笑,互相作別。

    陸緘上了馬,輕輕一磕馬腹,馬兒打了一個響鼻,邁開步伐穩穩上了路。長壽自小跟著他,對他最是了解,見他心情似是不錯,便笑道︰“二爺,您今日遇到什麼好事兒啦?可否說給小的聽聽,也讓小的跟著樂和樂和?”

    陸緘目視前方,翹起嘴角︰“不就是把馬莊頭這事兒給定下來了麼?這可是大事一樁。”

    長壽覷著他只是笑,陸緘被笑得有些尷尬輕輕揚起馬鞭抽了長壽一下,罵道︰“笑得這樣難看,賊眉鼠眼的。”

    長壽叫冤道︰“二爺真是的,難不成笑也不許人笑?”

    天邊閃過一道亮光,沉悶的雷聲由遠及近一陣涼風刮起,卷起一層細細的塵土糊了人滿臉。陸緘抬眼看了看但見天上一點星光都不見,黑沉沉的,忙道︰“走快些,怕是要下雨。”主僕二人便都抽了馬一鞭子,才將行了十來丈遠幾點雨滴就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長壽少不得抱怨了一聲︰“這天兒怎麼說變就變。”二人又是沒帶雨具的,長壽想了想,便要把自個兒的衣服脫下來給陸緘頂著。

    陸緘將鞭子戳了他一下,道︰“不許脫,脫了怪難看。跑!”

    于是二人便都放開了韁繩,任由馬兒往前沖,饒是馬兒跑得快,卻也跑不過雨,待到沖至陸府門前時,二人已是成了落湯雞。門子來開門見到這情形,由不得吃了一驚︰“二爺怎會淋了雨?”

    長壽嗔道︰“天上會落雨,二爺沒帶雨具當然會淋雨。”

    那門子乃是範褒最近才精挑細選出來的,帶了點年紀,也是老家人了,平日和長壽也相熟,聞言就罵︰“你個懶惰的兔崽子,出門不帶雨具害得二爺淋雨,你還有話講。”

    長壽故意引他發怒︰“二栓叔明知會下雨,看見我們出門也不提醒一下。”

    陸緘也不管他二人掏出干淨帕子擦了擦頭臉,接過門子遞上的青布大傘,低聲叮囑長壽︰“速把馬牽下去,換了衣裳,請範大總管半個時辰後去聽雪閣一趟,我有事要請教他。”

    長壽不敢怠慢,快步去了。陸緘這才一手執傘,一手打了燈籠,淋著雨漫步朝自家的小院子走去遠遠就瞧見往日早就緊緊關上的院門今日卻沒關,張婆子抱著兩只手,立在門邊探頭探腦的四處張望,便低低咳嗽了一聲。

    張婆子聞聲看過來見是陸緘獨自一人走來,連忙快步跑上前來一手接了他手里的燈籠,一手接了傘,討好地道︰“二爺,您總算回來啦?二奶奶問了好幾遍。讓奴婢在這里候著您呢。”

    陸緘淡淡地“嗯”了一聲,默然進了門,張婆子就沖里頭喊了一聲︰“二爺回來啦。”

    林謹容在門前迎著了陸緘,邊聽他說馬莊頭的事情,邊幫他把濕外衣脫了,道︰“給你備了熱水,是不是這會兒泡泡去去寒?”

    陸緘道︰“我約了範褒,馬上就要去聽雪閣說話。擦擦就得了。”言罷自轉入屏風後頭。

    林謹容便去取了干淨衣服並鞋襪來,才剛掛到衣架上,就聽陸緘道︰“阿容,你來幫我擦擦背。”

    林謹容抿了抿嘴,走入屏風後頭,才剛進去就側了臉,臉被燈光映得紅紅的︰“你做什麼?”

    陸緘坦然自若地把帕子違過去︰“全都濕透了。”

    林徑容垂了眼,指指澡盆︰“濕也濕了,水也是現成的,不如坐進去泡著罷。省得這樣又受涼。”

    陸緘看了她兩眼,跨入澡盆中坐下︰“既然都濕了,不如順便把頭發也洗了。”

    林謹容道︰“你不是讓範管事等著你的麼?”

    陸緘道︰“還有小半個時辰呢。來得及。”

    林謹容便不再多言,取了澡豆,快速替他沖洗了一遍。水汽氤氳中,陸緘突然低聲道!”阿容,你真不想跟我一起去?

    “嗯?”林謹容抓了一大塊干帕子替他擦頭發︰“去哪里?”陸緘道︰“我們一起去聽雪閣。你在後頭看書,我在前頭和範大管事說話,然後一起回來,你看可好?,…

    他要和範褒說什麼,她不用想也知道。可是想著他在前頭和人商量對付人,自己卻躲在背後聽他們說話,怎麼都有點陰暗小人,攛掇自家男人替自己出頭的感覺。林謹容猶豫了一下,道︰“讓範大管事知道,不太好吧。”

    陸緘含笑道︰“有什麼不好的?他本來就是可信的人,本身也極能干,你若是能和他多接觸一下,對你只有好處。”那是老爺子的人,只要老爺子活著一日,地位就巍然不動,並不是陸建中或者是宋氏等人所能左右的。若能得到相顧,林謹容在後院之中將會事半功倍。

    可是林謹容卻知道,就是這樣一個能干的忠僕,在陸老太爺死後的不過百日,就被逼得一頭撞暈在陸老太爺的靈前。雖然沒有死,但最後也不過是得了五十兩銀子就被迫告老遠走他鄉。三朝元老是傳奇,更多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陸緘利落地蹬上鞋子,緊了緊腰帶︰“走吧。

    荔枝匆忙舉起大傘,桂圓執燈,送他二人去聽雪閣。陸緘不緊不慢地走著,左右張望︰“夜里看雨,其實還不錯。”

    林謹容道︰“看景看雨,都不過是看心情而已。”

    陸緘默了片刻,低低一笑︰“阿容這話說得對。那麼你此刻看著這雨景,感覺如何呢?”

    林謹容道︰“不錯。”陸緘便悄悄握了她的手,不再言語。

    須臾,到得聽雪閣,範褒早就來了,見林謹容也隨行一旁,不由帶了幾分訝異,隨即也就含笑上前行禮問安。陸緘便道︰“阿容,你去給大管事倒茶。”受範褒之禮,乃是主僕本分,林謹容親手為他倒茶,卻又是特別給體面了。範褒假意推辭一番,見陸緘不是虛情,林謹容不是敷衍,便也安然受了下來。

    林謹容待他二人坐定,便悄悄去了後頭,卻也不曾尋了書看,而是靜聽他二人說話。

    陸緘只字不提二房如何,只說林謹容才剛接手庫房之事,心中忐忑,不知所管事物的來歷和珍貴,想請範褒指教一番,也好有數。

    範褒果真撿著最重要的幾樣東西說起來,林謹容一一記下不提,轉瞬,陸緘便提起了孟婆子︰“能說會道,看著極其能干,但似是太活絡了些。”範褒混到這個地步,何等老到,便知陸緘這是替林謹容掃除障礙,幫林謹容站穩腳跟來的。更何況,孟婆子做的那件好事老太爺不是不知曉,遲早都是要動手的,便道︰“此人確實十分能干,但只怕不會服二奶奶管教。若是能夠,還該給她另外一個合適的位置才是。但接手的人也至關重要,倘使不成,便要亂。

    也就是說,孟婆子輕易動不得,必須尋個兩全之策。陸緘見他說得坦白,便道︰“也不是馬上,現下不過是想先知道她的一些事情,以便有個應對罷了。”

    範褒便道︰“知道了。待到打聽好了,小的便使人去同二奶奶說。”陸緘目的達到,也就不再留他,親自將他送到了門外。

    範褒獨自撐著傘,慢悠悠地出了聽雪閣,三轉兩轉,轉進了聚賢閣。陸老太爺尚未睡下,正在燈下看家里生意上的大賬,見他進來,並不多言,只指了指一旁的茶壺。

    範褒忙替他倒了濃濃的一杯茶違過去︰“小的剛從聽雪閣來。二爺並二奶奶找小的問了幾句話。”

    陸老太爺頓時生了幾分興趣,挑起眉頭來看著他︰“哦?這可真是稀罕了。問的什麼啊?”範褒笑著把事件經過說了,總結道︰“看著他們挺好的,二奶奶也挺和氣的。”

    陸老太爺想了片刻,道︰“就按他們說的做吧。不要做得太明顯。”褒並不奇怪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既然老太爺打算把家業交給陸緘,這就是必然的過程。但是很多事情老太爺不好親手去做,只能靠陸緘和林謹容自己去做,有些東西,不是別人給你就能守得住的,必須自己去搶,並在搶的過程學會怎麼護,怎麼守。

    範褒退出去的那一霎,他聽見陸老太爺極低極低地道︰“都長大了。”聲音里有幾分欣慰,卻也有幾分難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3 01:02 PM

第223章 故縱

  從大到小,最後成了淅瀝瀝的小雨。林謹容伏在聽雪閣二樓的窗沿上,盯著黑漆漆一片的梅林想著心事。

    陸緘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神情專注地奮筆疾書。偶爾寫累了,才在活動手腕的時候抬頭看一看她。這個雨夜,他的思路極順,酣暢淋灕地寫完了一篇策文。寫完之後舉起來看,越看越滿意。想了想,招手叫林謹容︰“阿容,你過來看。”林謹容回頭,神色中猶帶了幾分茫然。

    陸緘探究地看著她,壓低了聲音︰“你過來看看我寫的這篇策文。”林謹容緩步過來,低頭看了幾行,笑道︰“你太高看我了,我哪里看得懂?”說是這樣說,眼楮卻沒有離開策文。她的發絲上還沾染了幾顆細小晶瑩的雨珠,衣衫上猶自帶著一股冷冷清清的濕意。

    陸緘側目看了她一會兒,伸手摟住她,讓她坐在自己懷里,仿佛宣誓一般低聲道︰“阿容,我不是很聰明,但我會盡力去做。”

    林謹容放下手里的策文,回眸看著他︰“不,你很聰明。”這話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陸緘有些高興,卻又覺得有點模糊︰“你從哪里看出我很聰明?”

    他本來年方弱冠,剛懂事時身處的環境便復雜無比,所受的多是嚴厲的教誨和壓制,又怎會不喜歡聽這些好話?

    林謹容笑笑︰“你本來就很聰明。你將來一定能考上的。”

    陸緘認真看著她,承諾一般地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謹容點點頭,就把盤算許久的心思說出來︰“從明日晚上開始,我打算依次將孟婆子手下的幾個管事婆子叫到房里去問話,屆時人來人往,肯定會很吵。”

    陸緘毫不在意地道︰“那我從明日開始,還是獨自來聽雪”林謹容小聲道︰“你這次出來這麼久都沒有回去,諸先生不會罵你嗎?慎之明日就回去了的。”陸緘帶了幾分得意道︰“說來不怕你笑話,先生曾說,最不需要他操心的人就是我。只要布置了功課,不管我去到哪里,遇到什麼事,總是能完成。他最不費力的人也是我,只需要提點一下”說到這里,他突然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謹容站起來倒了一杯茶︰“先生很喜歡誇敏行。”

    陸緘沉默片刻,道︰“也許是先生覺得我最需要誇吧。”

    林謹容的手頓了頓,把那杯茶倒進了一旁的梔子花盆里,轉手倒了一杯白水遞過去︰“夜深了,歇吧。”然後轉了身,默默收拾起了書桌。策文上還有墨跡未干,她把策文小心地晾在了一旁,將鎮紙壓住。又洗淨了筆,懸在筆架上,正要去收拾硯台,陸緘就接了過去︰“我-”

    須臾,收拾完畢,已然將近三更。雨已經停了,只偶爾飄落幾顆不大的雨珠,陸緘不讓荔枝撐傘,就攜了林謹容的手,沿著被雨水沖刷得干干淨淨的青石板路慢悠悠地回去。

    才回到房里,豆兒就忙忙地上來道︰“早前大姑娘過來了,好似是有什麼事,坐著等了一會,不見您們回來,便去了。”

    林謹容躊躇道︰“此時已然夜深,想要使人過去問一聲,又怕她睡了,擾她清夢反而不美。”陸緘忙了一日,已是累極,便道︰“不會有什麼要事。若是有,早就找到聽雪閣去了,明日再說也不遲,睡吧。”

    一夜無話。

    第二日,二人一同去給林玉珍請安,陸緘便問陸雲︰“阿雲昨夜尋我們可是有什麼事?”

    陸雲笑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昨日聽嫂嫂說了那事兒,想去和你們說說而已。聽說你們去了聽雪閣……”陸緘道︰“你嫂嫂想找兩本閑書看,我帶她去找。”找範褒,要動手收拾孟婆子這件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陸雲垂下眼來,極淡極淡地笑了笑,之後一早上都顯得悶悶不樂。

    卻說林謹容自當日始,每日吃過晚飯以後,便讓芳竹去尋一至兩個庫房的婆子來她房里問話。一壺茶,一碟果子,一個杌子,讓人坐下來,閑話家常。問她們家里的情形,個人有什麼困難,有什麼需要,對管好庫房和家里的這些東西有什麼好的想法和建議等等。

    她有意識地把和孟婆子關系很好的幾個婆子排除在外,把胡婆子安排在中間,單獨抽了一夜與胡婆子說話,收到了範褒讓胡婆子帶來的消息,如此過了三天,她在每日例行的巡查看賬中,十分明顯地感受到了眾人對她態度的不同,也感受到了孟婆子等人對胡婆子那群人隱隱的排斥。

    第四日,林謹容的小日子來了,陸緘去了諸先生那里,據說要半個月以後才會回來。當夜,輪到了孟婆子那伙人。

    最先來的是孟婆子手下第一得力的干將,石家的,管甲字庫的。

    從她一進來開始,林謹容就意識到她相比之前幾個婆子的小心謹慎,更多了幾分優越感。林謹容淡淡地瞥了荔技一眼,荔枝會意,上前去沖茶,然後被石家的“不小心”踫著了,摔壞了杯子,石家的忙站起身來道罪,林謹容不說饒她,也不說不饒她,就讓她一直站著回話,說了整整一個多時辰後才告知她,要調整甲庫的管事,兩個人中只能留一個,剩下的去管雜物庫。

    緊接著來的是孟婆子手下的另一名得力干將,人稱月嫂子的,同樣是管甲庫的。不知是不是得了要調整人的消息,進來就小心翼翼的,百般謹慎表忠心,林謹容沒刁難她,讓她坐著回話還賞了她好茶喝,之後暗示她,可能讓她留下來繼續管甲庫。又問她,雜物庫還差一個人,誰更合適。月嫂子非常謹慎地表示自己笨拙想不到誰更合適,林謹容也沒有逼她畢竟,只是需要一個把這消息散布出去的人就夠了。

    第五日,人心繼續浮動,孟婆子有些坐不住了,比任何時候都更加諂媚胡婆子等人開始有了精氣神。當夜,來的是乙庫的兩個婆子,林謹容同時見了她二人,閑話過後,誇贊了一番,表示不想動她二人的位置,讓她們繼續好好干。干好了有賞,干不好要罰。也讓她們推薦誰更合適去管雜物庫。那二人小心翼翼地推薦了一個,卻是貌似被她拋棄了,準備趕去守雜物庫的人選之一石家的。

    第六夜,輪到丙庫的兩個婆子,那二人攜手前來,卻被桂圓不假辭s 地給趕走了一個,只留下一個厚待之,當夜也沒再叫被趕毒的那個來回話。于是被趕走的那個姓賈的婆子據說擔憂難過得睡不著覺。

    第七日,林謹容依例查完庫房後,被孟婆子攔在了庫房門口,死活要請她賞臉去吃飯,仍舊是五丈樓的上等席面。正好陸緘去了諸先生那里房里不用留人伺候他,林謹容便爽爽快快地應了,稟過林玉珍,只留了荔枝看屋子,其余人等統統帶去吃喝。

    席間孟婆子等人輪番上陣,說著好聽話,阿諛奉承,拼命勸酒,分別拿話來套林謹容房里諸人問是否要調整所有人的位子。怎奈林謹容是只知道照著好的挑來吃,酒量不小,而其余人等,不拘量淺量深年紀大的年紀小的,一概不知道林謹容打的什麼主意更不要說套出什麼來。

    孟婆子帶了石家的和賈婆子借著酒意,去敬林謹容的酒,守著林謹容嗚嗚咽咽地滴了幾滴淚,被林謹容也借著酒意狠罵了幾句,表現得前所未有的囂張和凶狠。

    第八日,林謹容覺著是時候差不多了,決意請動陸老太太去給涂氏台階下,把針線房給交接清楚。人才走到榮景居前,就遇到了宋氏。

    宋氏擺足了長輩的架勢︰“阿容,孟婆子今兒帶了石家的和賈婆子去尋我,進門就嚎啕大哭,說是得罪了你,要被趕出去了,是怎麼回事?”林謹容垂著眼但笑不語。

    宋氏十分好心地提醒她︰“侄兒媳婦,你別嫌嬸娘多事,她們都是老家僕,當差很多年,從來沒有犯過錯。你突然把她們都換了,她們當然不服。我們家這麼多年以來,從老太爺到你公公他們,為人處事都最講究一個以理服人。”

    林謹容笑道︰“嬸娘你教訓的是,可我從來沒說要換誰啊?她們是打哪兒聽來的?又怎麼得罪的我?我怎麼不知道?說這話的人其心可誅,叫我知道是誰,那才是真的要打出去呢。”

    宋氏疑惑地看著她,卻見她巧笑嫣然,並看不出什麼來,便道︰“那就好,你別嫌我多事啊。”

    林謹容領首道︰“不會,我年輕,還要嬸娘多指點我呢。”宋氏便和和氣氣地與她道別。

    林謹容進了榮景居,那只松鼠看見她就激動地跳了起來,陸老太太抓了一把松子給她喂松鼠,笑道︰“近來你一直都很忙,怎地今日此時就有空來?”

    林謹容笑道︰“今日是特地來求祖母的。”

    陸老太太笑道︰“是孟婆子那事兒吧?”林謹容就猜是宋氏適才告訴她的,便帶了幾分羞愧︰“是孫媳不會處事。讓祖母看笑話了。,…

    陸老太太就道︰“是得以理服人的。”林謹容抿嘴笑笑︰“孫媳記住了。也不知三嬸娘的病是否好了?

    我想去看她,卻總是……”



第224章 驚恐

  陸老太太立刻就明白了林謹容的意思︰“正好今日我閑來無事,想出去走動走動,松松筋骨,我便與你一起去罷。”

    林謹容歡喜地笑眯了眼,扶了老太太,一同慢悠悠地朝著涂氏的院子走去。陸老太太一路前行,一路指給她看,這水榭是哪一年建的,那株名貴的茶花又是怎麼得來的等等。這樣的機會很少,林謹容做足功夫,盡心盡力地伺候好老太太,拿話逗她歡喜,引著她說話,落在旁人眼里,這祖孫二人就是其樂融融,般和諧。

    涂氏得了消息,坐在窗前一臉的官司。陸三老爺恐她又出么蛾子,也實在是怕她了,便道︰“你身子總也不好,要不我去同老太爺說,請他收回成命,就讓二郎媳婦把針線房一同管著罷。就和從前一樣的,也沒什麼不好。”

    涂氏聞言,呼地一下躥將起來,罵道︰“你就巴不得我和你一樣天天窩在這房里,就見不得我好。”然後坐在照台前,狠狠刮了幾下頭,故意不施脂粉,臉兒黃黃地去接陸老太太。

    對她故意做出來的嬌弱樣,陸老太太視而不見,只笑道︰“好了沒有?早就要來看你,怎奈身上一直不爽快,一拖就拖到了今日。”涂氏吱唔道︰“差不多了。”然後一雙眼楮巴巴兒地放在了林謹容身上。

    林謹容一笑,上前給她行禮︰“知道三嬸娘好了,我也就放心啦。”涂氏虛虛應了一聲︰本以為林謹容求了陸老太太一道來,便是要求著把針線房交給她,想和她把關系搞好的,定然會和她把禮數做足,多說幾句好話來聽聽。誰知林謹容說了這話,便不再多言,規規矩矩地站在了陸老太太身後,伺候陸老太太去了。

    涂氏只得打起精神,笑道︰“媳婦中暑早就不礙事了的,只是額頭上這一下跌得有些重,時不時總會暈,加上那幾日淤血散開來,實在太難看,不敢出門。有勞婆婆掛心了。”

    陸老太太就道︰“我本是想應了二郎媳婦的意思,看你好了沒有,也好把針線房做個交接。你若是不好,我便和你公爹說,讓他把那話收回,讓你靜養如何?反正二郎媳婦年輕,讓她多辛苦點沒有大礙。”

    涂氏忙道︰“媳婦雖然時不時會暈,但不影響做事。”摔也摔了,哭也哭了,疼也疼了,丑也出了,若是一星半點都撈不到,豈不更是虧大了?手里有點權,好歹不叫那些踩低捧高的不敢太過小看。

    陸老太太暗笑︰“擇日不如撞日,沙嬤嬤,你走一趟,幫著三太太把針線房接過來。”

    沙嬤嬤就笑嘻嘻地出來,朝著涂氏行禮下去︰“三太太,請了。”涂氏也就半推半就地起身,沙嬤嬤卻又道︰“太太要不要理理妝容?”涂氏這才告了罪,急匆匆跑進去對著照台一通好弄,再出來就粉面含春,容光煥。陸老太太暗嘆了一口氣,看向小心翼翼給自己烹茶奉果的陸三老爺︰“我兒,無需忙碌,過來我們娘兒倆說幾句心話。”陸三老爺忙坐了過去,小心伺奉老母不提。

    林謹容與涂氏出了院子,二人便都收了臉上的笑容,中間隔著沙嬤嬤和丫頭婆子們,各走各的。

    徐嬤嬤早就得了消息,和芳竹一道,把一應人等、賬冊以及布匹、

    物事全數準備得清清爽爽的,只待她二人一到,便可交接。涂氏般做作,道︰“看什麼賬簿,難不成二郎媳f 還會害我不成?看什麼衣料,總不會少的。”

    林謹容臉上在笑,半點不客氣︰“錢財手中過,出門不認賬。三嬸娘還是逐一清點清楚的好,不然過後我是不認的。”

    涂氏聽她說這個話,心里就不舒服,沙嬤嬤和徐嬤嬤便都勸道︰“是這個道理,自來都是如此。當初二奶奶從二太太手里接過針線房的時候,也是清點得很清楚的,二太太也覺著十分有理。”涂氏這才“勉強”起身,挨著清點了一遍,卻又真是清點得十分清楚,先是重點查看給陸老太爺夫f 做的四經絞羅衣裳,接下來連布頭殘線都看了一遍,這一折騰就折騰了大半日,一房的人都沒能吃午飯,就空著肚子專陪她折騰了。林謹容並不急,捧著茶坐定了,任由涂氏去折騰,待到她說好了,方才請沙嬤嬤做了見證,把諸事移交完畢。

    宋氏得了消息,淡淡地撥著指甲道︰“有了靠山的人就是不一樣。

    肖嬤嬤道︰“太太,她最近鬧騰得可厲害,仗著有人撐腰,越來越囂張。這才接手幾天呢,就想著要修理孟婆子等人,這不是打您的臉麼?”

    宋氏罵道︰“孟婆子這個蠢貨!就一直等著,看小林氏耍什麼花樣,逼到最後再帶了人直接鬧到兩老那里去,一次鬧個夠鬧大了不是更好?她偏要這麼早就捅到我這里來,逼得我不得不走這一趟,小林氏若是就此收了手,還得另外想法子。”時下多事之秋,她若是裝了不知,不是更顯得居心叵測了麼。

    肖嬤嬤就道︰“太太,下頭人終是下頭人,腦子哪里能有主子這般好使的?”

    宋氏得了這句吹捧,並沒什麼感覺,只淡淡地道︰“事不宜遲,準備動手。沒有本事,靠山也靠不住。”

    肖嬤嬤一笑︰“太太放心,老奴這就去尋孟婆子。”

    宋氏道︰“給我好生訓誡訓誡她!別光長肉不長腦子。”

    將近二更時分,林謹容方結束了與芳竹的談話︰“你是從太太那邊過來的,年紀比我房里丫頭們都要長些,跟著太太出過遠門,見識也廣,這些日子你做得不錯,好生做著,只要你盡力,我將來不會虧待于你。

    芳竹這段日子以來與她處著還算愉快,便笑道︰“二奶奶放心,奴婢會盡力辦好差事的。”于是辭了退將出去。

    荔枝掀起半邊簾子,目送她出了院門,干脆利落地把簾子放了下來。

    卻說芳竹出了院門,依例去了林玉珍的院子一趟,不過是些尋常的回話,很快就離開了林玉珍的院子。待將行至二門處時,便被一個才總角的小丫頭給攔住了︰“媽媽好,徐嬤嬤有事兒找您呢。”

    芳竹奇道︰“嬤嬤有何事會尋我?”小丫頭道︰“嬤嬤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趕老太爺和老太太的衣裳嗎?太太也有一件,催著要在林家五姑娘出閣那日要穿的,她實在來不及了,想著您從前就在太太身邊,見多了這料子,針線活兒也做得不錯,又深知太太喜好,想請您過去幫她搭把手,先把衣裳裁出來,她們幾個繡娘趕一趕也就出來了。”

    這件事芳竹是知道的,陸老太太後頭為了安撫林玉珍,特別賞了林玉珍一匹琥珀色的四經絞羅做衣裳。她今日幫著清點交割東西,確實看見那匹料子還沒動。徐嬤嬤往日里也曾和她開過玩笑,說忙不過來就要請她幫忙才是。

    徐嬤嬤自來是個體面的好人,芳竹不疑有它,爽爽快快地應了,與那小丫頭朝著針線房走去。待得到了針線房外,只見除了一間房亮著,其余地方都黑漆漆的,便笑著上前去敲那間房門︰“嬤嬤,我來了。”卻是沒有人回答,芳竹又喊了兩聲,都不見人回答,就覺著有些不對勁了,便回頭問那小丫頭︰“怎麼不見有人答應?”這一看,心都涼了半截,院子里黑沉沉一片,哪里還有那小丫頭的影子?

    芳竹往後連退了兩步,一顆心亂跳個不休。冷靜下來,想上前去看看,怎奈針線房為了防蟲防鼠,門窗縫隙最小,想要戳破窗紙去瞅,又恐事後說不清。芳竹當機立斷,埋頭就走,專找著陰暗人少處去。只可惜她越怕什麼越來什麼,不過幾十步遠的距離,竟然就連著遇到好幾個人,就連讓也讓不開。她只得壓住心頭的不安,索性挑著亮處走。

    才回了自家的房里,就猛地把門關上。她男人劉五見她一臉的倉惶,忙舉了燈上前去看︰“你怎麼了?”芳竹顫抖著嘴說道︰“肯定要出事了。”

    劉五驚道︰“怎麼回事?”下人討生活不容易,總是最敏感的。

    芳竹忙把適才的事情說了一遍︰“我總覺著要壞事。”

    劉五皺著眉頭想了片刻,道︰“你趕緊去和二奶奶說!走,我送你進去。”夫妻二人匆匆忙忙地把門反鎖了,又折了回去,可到了二門處,二門早就落了鎖,喊了幾聲都不見有人理睬,是休想進去了。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都在彼此眼里看到子驚恐。以為把他們鎖在外頭就好了麼?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的,劉五咬了咬牙,道︰“走,咱們去尋範大管事!”二人急匆匆地又趕了過去,照舊撲了個空範褒被老太爺派出去辦事兒了,還沒回來,有可能一夜都不會回來。般無計,芳竹安慰自己,也安慰丈夫︰“這事兒多半還是朝著太太或者是二奶奶去的,她們不會不管我的。”

    夜色越來越濃,漸漸又轉淡下來,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天快亮了。陸家的下人們都早早起了身,各司其職,又開始了忙忙碌碌的一天。針線房里出了一聲驚恐的喊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9:13 AM

第225章 奇怪

  荔枝一早起來就發現眼皮在跳,左邊跳了右邊跳,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這兩邊輪換著跳是個什麼情況?她煩躁地扯了扯眼皮,又兩只手按著眼楮,不許它跳。

    桂圓瞧見,好笑地道︰“你這是做什麼?”

    荔枝心里沉甸甸的,說不出的擔憂和沉重,懶得理睬桂圓,只微微仰著頭,站在簾下一動不動。

    桂圓撇撇嘴,轉身走開。院門輕響一聲,張婆子笑道︰“芳媽媽你來啦。”

    荔枝立即睜開了眼,笑著同芳竹打招呼︰“今日怎麼這麼早?”芳竹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顧不上答她的話,直接就上了台階︰“荔枝,奶奶起身了麼?”荔枝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笑道︰“起啦,怎麼了?”芳竹的手一下子就抓住了簾子,剛要往里走,突然又想起什麼來,退後了一步,央告荔枝︰“請妹妹替我去和奶奶說,我有要事要同奶奶稟告。”

    荔枝匆忙入內,林謹容坐在榻上,與她目光相對,緩緩點頭。荔枝便過去掀起簾子示意芳竹進去,自己守在了門口。

    芳竹快步入內“噗通、,跪在了林謹容跟前︰“奶奶救我!”林謹容奇道︰“這是怎麼了?”

    芳竹顫抖著嘴,將昨夜的事情快速說了一遍︰“昨夜奴婢都不敢睡才見天亮就趕緊起了身,可走到二門處,針線房里已經出事了!

    老太爺和老太太那幾件四經絞羅的衣裳,還有好些衣料都給咬壞了!”

    話未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林謹容良久沒有說話。

    芳竹的心一直往下沉。

    林謹容輕輕嘆了口氣︰“先起來吧。這件事還真是麻煩你好像說不清楚了。”

    芳竹眼淚汪汪地道︰“是,奴婢斗膽這事兒只怕是沖著您來的。”林謹容正色道︰“你是我的人,出了事我不管你誰管你。”

    芳竹稍微踏實了一點點,林謹容卻又道︰“可是,倘若我什麼都不知道,那就算是我想幫你也幫不上。你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麼漏掉的細節?”漏掉的細節,那便是她去針線房之前先去了一趟林玉珍的院子。

    可是這個話能不能講?又怎麼講?芳竹額頭上的細汗還未干,又冒出一層冷汗來,林謹容也不急,就等她自己去想。

    荔枝進來︰“奶奶,沙嬤嬤來了。,…

    這麼早沙嬤嬤就出現在這里,又會是什麼好事?芳竹忙道︰“奶奶,奴婢……”

    林謹容卻已經起了身,笑眯眯地把沙嬤嬤迎了進來︰“嬤嬤這麼早?喝杯茶?”

    沙嬤嬤含笑道︰“茶就不吃了,有件事兒老太太讓芳竹馬上過去說說。”林謹容道︰“什麼事兒?”沙嬤嬤也不瞞她︰“針線房出了點麻煩事,老太爺和老太太的衣裳,還有好些衣料都給老鼠咬壞了。您也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平日里為了防鼠防蟲,連門窗縫隙都比其他屋子的小,更不要說這些精細東西每日收工之後都總是要單獨收進箱子里去的。

    針線房的人都聲稱自己沒有失職”瞟了芳竹一眼“倒是昨兒夜里有人瞧見芳竹獨自一人去了針線房,聽說早前針線房的鑰匙也是芳竹替您拿著的?這事無論如何都要她過去說清楚的。”

    那若是說不清楚呢?若是人家不給她機會說清楚呢?這種神仙打架的事情,從來都是小鬼遭殃。芳竹身上拔涼拔涼的︰“奶奶奴婢的鑰匙昨日就當眾交給了惠嬤嬤的……”林謹容沉著冷靜地止住她︰“你就先跟沙嬤嬤過去,老太太仁慈,不會冤枉了你。我這就接著過來。”

    沙嬤嬤就笑︰“芳竹,別讓我難為。”芳竹上牙磕下牙,戰戰兢兢地跟了沙嬤嬤離去。

    荔枝出去,威嚴地看著外頭站著竊竊私語的丫頭們呵斥道︰“亂什麼亂!慌什麼慌!都去干活兒!”

    眾人就都安靜了下來,四散開去。林謹容故意多坐了片刻方起身準備去榮景居,臨行吩咐荔枝︰“按著我們早期商量好的做。”婁枝便問她︰“要不要去和大太太說一聲?”

    林謹容反問︰“你覺得她坐得住?”林謹容行至榮景居外,只聽涂氏嗚嗚咽咽地訴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壞?我不就是打了你一耳光麼?你就這樣來害我。旁的也就罷了可那是老太爺老太太的衣服,賠都是小事,可那衣料如此難得,叫我從哪里賠出來?!”

    芳竹淒淒慘慘的反復重述︰“三太太奴婢真是冤枉。奴婢哪里有這樣大的膽子?”

    涂氏呵斥道︰“你還敢狡辯!誰信你那套鬼話?那麼多人看到你進去又出來,鬼鬼集祟的徐嬤嬤根本沒有找你,深更半夜你去針線房做什麼?”

    林玉珍道︰“三弟妹,還沒審清楚呢,你怎麼就定了罪?人證物證都要齊全,人只看到她在外頭走,也沒誰看見她進屋了嘛。昨日所有人都看見她把鑰匙交給了惠嬤嬤的,是不是也可以說是惠嬤嬤做的呢?”惠嬤嬤一聲嚎起來︰“太太,奴婢冤枉!奴婢為何要做這種事情啊?說不通!”

    涂氏委屈地道︰“大嫂,惠嬤嬤干嘛要害我啊?鑰匙是交了,但在她手里那麼多天,難道不可以做手腳麼?我知道有人恨不能看我出丑,想要看我出丑也就罷了,反正我平日里出的丑也不少,何故要拿老太爺和老太太的衣服作伐?你也別急,不該扯上的人不會扯上的。”這話的影射意味太強,林玉珍氣得冷笑︰“是啊,所有人都見不得你好,就你最可憐,就你最值得人嫉妒。稱當你管個針線房,就是管金山銀海呢。你要扯誰啊,我不怕你扯!”

    涂氏就哭︰“大嫂好沒道理,好欺負人!既然你這樣說,我倒是要問你了,芳竹是誰的人?昨日她是不是從你房里出來後就去的針線房?”林玉珍怒道︰“你這意思,難道還是我指使她的?”

    涂氏道︰“我可沒這麼說。”

    宋氏實在是了解這二人太深,輕輕一撩撥,這二人就自發地互相咬得一嘴毛。林謹容感嘆一回,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站在了林玉珍的身後。陸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繼續耷拉著眼皮子聽兒媳拌嘴。

    宋氏見林謹容進來了,便開始和稀泥︰“都少說兩句吧。不管是誰,想來都不會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忘了關門,恰恰地就讓老鼠跑進去了。也是運氣不好。”

    涂氏自林謹容進去開始,就越發紅了眼,根本不肯善罷甘休︰“東西可是放在箱子里的,我,丁囑她們收好的,若非人為,哪兒能輕易就給咬壞了?是不是徐嬤嬤?你每日都是最後一個走的,要檢查無恙之後才親手關門,是不是?!”此刻對于她來說,憤怒委屈都有之,但相比較而言,誰害她都不是很重要,最緊要的事就是證明她是被人害了的,出現這樣大的失誤不是她和手下的人不得力。

    徐嬤嬤立在一旁,如同泥塑木雕的菩薩一般,不動不說話,這會兒被點了名,方不得不應了一聲︰“是奴婢最後關的門。”涂氏又道︰“門窗沒有被撬的痕跡,沒有鑰匙根本就進不去,是不是?”徐嬤嬤好生為難,回答是與不是都不對,只好答道︰“奴婢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這事兒。”

    涂氏道︰“當然不是你,你做了這麼多年,深得老太太信任,誰不知道你為人正派?這鑰匙統共就只有幾個人踫過,最早是二嫂你,然後就是二佷兒媳婦,接下來就是我了,我沒有理由害我自己吧?”

    宋氏垂著眼不語,呂氏低咳了一聲,小心翼翼地道︰“三嬸娘,我婆婆她可不會……”

    涂氏道︰“我可不是說你婆婆。”那就只剩下一個人了,便是林謹容。先說的林玉珍,這會兒又暗指林謹容,反正這姑佷二人都是一伙兒的,就是視她為眼中釘。

    陸老太太此時方問林謹容︰“阿容,人是你手下的,現在大家都看到她昨夜獨自去了針線房,她又找不到證人,你說兩句吧。”

    林謹容清了清嗓子,道︰“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讓人想不到。

    可是要說芳竹有這樣險惡的用心,我是不敢相信的。這樣的吵鬧原也不起什麼作用,我思來想去,要找到真相,最好還是查。”

    這話正中宋氏的下懷,吵也吵了,鬧也鬧了,接下來就該把芳竹的罪名給坐實了。她十分穩重地道︰“對,本來不過幾塊衣料,咱家誰也不缺那件衣服穿,這樣鬧著真是傷和氣,最妥當的辦法就是查。”陸老太太就道︰“二媳婦,這件事你來查?”宋氏正要開口,林謹容就道︰“祖母,孫媳覺著得找個與這件事完全不相干的人來查才合適,二嬸娘不合適。”宋氏勃然變色︰“二侄兒媳婦,你什麼意思?”

    林謹容不慌不忙地指出︰“因為剛才三嬸娘說了,我們都m 過鑰匙。所以最好還是祖母來查。”

    宋氏冷笑子一聲︰“這樣最好。”誰查都一樣,她既然敢做,就做得周全。芳竹背這黑鍋背定了!不拘是否扯得出林謹容和林玉珍,反正芳竹一個人的身份就代表了兩個人,就以林玉珍和涂氏那品性,這局是解不開的了。林謹容也休想逃得掉。

    陸老太太嘆了口氣︰“衣服壞了是小事,但為了耳根清淨,只有老婆子來拼命了。”林謹容笑了笑︰“其實,孫媳婦剛好知道點奇怪的小事兒。說給大家聽聽看,奇怪是不奇怪?”!。



第226章 愚人

  陸雲一直沉默不語,此時方抬起頭來看著林謹容,想看她到底要說個什麼。宋氏也道︰“二侄兒媳婦有什麼奇怪的事情要說給我們大家聽的?”林謹容走到陸老太太跟前,笑答︰“祖母,您喜歡喂松鼠,那是因為松鼻活潑可愛,可是有人還喜歡喂老鼠呢。”

    呂氏的眼皮一跳,宋氏則含笑看向林謹容︰“這世上可真是千奇百怪呢。”林謹容笑道︰“是啊。那樣惡心,專事偷竊的東西,都有人養,那不是怪事一樁麼?”眼看向門邊,見荔枝笑吟吟地在那里探了個頭,笑容越深。

    屋里眾人都聽出了些端倪,呂氏心慌慌的,心想她不知是到底知曉了什麼,宋氏的神s 稍微凝重了些。林謹容繼續笑︰“人家養的這老鼠,還興放到咱們院子里來溜達,不知是不是特意養來喂庫房的貓的?”陸老太太板了臉︰“有話說話。”

    林謹容就正了神色,直截了當地道︰“祖母,孫媳認為,針線房這事兒的確是有人搗鬼,不過那個人不是芳竹,要報復的人也不是三太太,而是我。咱家是有居心叵測的小人在搗鬼,攪得家宅不和。”屋子里靜悄悄一片,涂氏猛地將手里的帕子狠勁擦了兩下眼,坐直了,兩眼圓睜,眨也不眨地盯著林謹容。林玉珍和陸雲對視了一眼,又緊張又疑惑。呂氏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垂著眼誰也不敢看,宋氏巍然不動。徐嬤嬤、芳竹等人都是忘了自個兒的事,反而豎起了耳朵。

    陸老太太老眼里迸發出精光,看定了林謹容,威壓四散,一字一頓地道︰“阿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沙嬤嬤則是立刻就準備好,一有不對,馬上就把周圍本來就不多的幾個下人給趕走。

    才一見陸老太太的反應,宋氏就微微笑了。果然和她預料的一樣。她淡定地抬起茶盞慢慢啜著茶,好整以暇地等著林謹容接著往下講。一棵長了幾十年的大樹,又怎是一只小小的螞蟻就可以撼動的?

    不自量力。

    林謹容曉得自己下面的話稍有不慎,就立刻會被制止,還會被呵斥,因為現在陸家的格局調整,只被允許在一定的範圍內,大的格局是不許變的,因為還沒到它該變的時候。同時,陸家二老要的是和諧,可以小打小鬧,但絕對不能撕破臉和超出那個範圍。所以宋氏搞的這一招就才只是放老鼠,而不是放火。可是,她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宋氏,而是宋氏的一只膀臂。

    林謹容也學著宋氏微微笑了︰“祖母不要急,先聽孫媳和您慢慢道來。昨兒夜里,芳竹走了以後,荔枝發現她掉了荷包,因恐她急用,便追了上去,打算還給她。”說到此處,她故意停了下來,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水。

    芳竹的臉色變了變,頭低了下去。林玉珍皺了皺眉頭,隨即不屑一顧。

    林謹容接著道︰“荔枝,你進來自己說。”

    荔枝便走進來要給眾人行禮,陸老太太不時煩地道︰“說!”荔枝道︰“奴婢順著路找出去,卻不曾追上芳竹,反而遇著了石家的,奴婢便和她說了會兒話。結果見個半大丫頭,鬼鬼祟祟地提了個用黑布蓋著的箱子一樣的東西,順著花蔭走,我二人覺著奇怪,便跟了去,那丫頭直接去的針線房。她拿鑰匙開了針線房的門,把那東西拿了進去。二奶奶從前管著針線房時,奴婢也曾經常過去,可就沒見過她,覺著她眼生。

    因覺著奇怪,就想去瞅瞅,石家的就攔住了奴婢,說恐是針線房的人連夜去趕活計。然則,奴婢覺著此人不但面生,還十分可疑,這麼大點的小丫頭,誰放心讓她半夜獨自做活計?所以把石家的打發了以後,奴婢便又獨自去看,那時房里的燈已經點了起來,人卻是不見了。

    奴婢在針線房外的花叢里找到了那東西,卻是只小鐵籠子,為謹慎起見,奴婢就沒有動它,只做了個記號。再接著,就見那小丫頭引了芳竹過來,待芳竹在門前站定,那小丫頭轉身就跑了,奴婢覺得她形跡可疑,趕緊追去,親眼看見她跑進了廁屋,再之後卻不見她出來。

    奴婢好生疑惑,尋了進去,里頭卻是沒人了。再折回去看,芳竹也不見了,針線房的燈也滅了,更不見有什麼事發生,就沒放在心上,自回了房。

    待到今晨,聽說針線房出了事兒,奴婢才想著,那籠子里的一定是老鼠!”涂氏不由惱恨道︰“說了這半日,你是在瞎編,愚弄人來著!你說這人飛上天去了?”

    陸老太太的眼里露出了幾分失望。這樣一聽就似是瞎編出來的東西,有什麼用?林謹容之前的言辭那樣真接犀利,她還以為把握了什麼重要證據呢,結果竟是一個丫頭夢游似的故事。

    宋氏則道︰“此人是關鍵!先把人找到!荔枝…你若再見著此人,能認出她來麼?”

    荔枝不假思索地道︰“當然能。她昨兒穿的粉色短襖,綠色裙子,梳的丫髻。想來也不止是奴婢一個人看到。”這個穿著打扮,倒也和先前芳竹所說的差不多,林玉珍就向陸老太太建議︰“婆婆,先把石家的叫來問問,再把這個人翻出來,不就真相大白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陸老太太當然只有點頭應許。荔枝就道︰“奴婢斗膽,早前已將石家的叫了來,這會兒正在外頭等著呢。”陸老太太道︰“讓她進來回話。”

    石家的抖手抖腳地進來,先給老太太磕頭陸老太也不要她起來,厲聲道︰“我問你話,你不許隱瞞,但有一句假話,你知道後果。”石家的忙道︰“奴婢知道。”她是真不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人是看見了,可是她不想多事兒自然就不願意跟荔枝一塊兒去,迅速找了個借口溜了。

    陸老太太道︰“你昨夜是否與荔枝在一起?是否看到了一個小丫頭提著籠子進了針線房?”

    石家的道︰“是,不過那東西用黑布罩著的,也沒看清楚是不是籠子。”陸老太太又道︰“若你再見到那丫頭,你可認得出?”石家的小聲道︰“奴婢眼睛有些花了當時天色又暗,沒看清楚。只怕會認錯人也不一定,不過小的盡力就是了。”這話就是推脫之言了,林玉珍不滿地看著林謹容,明明知道這貨是宋氏的人,又怎會弄來作證?

    芳竹忙道︰“她便是化成灰,奴婢也是識得的。”

    “家里的半大丫頭們都是有數的,讓她們去院子里頭站成一排,挨個兒給她們認。婆婆,您看如何?”宋氏嘴邊含了幾絲輕蔑的笑這個人,注定是翻遍了陸家里里外外都別想找到的。到底,也不過證明是林謹容自編自導的一場鬧劇而已。

    林謹容淡淡地道︰“這丫頭,在這院子里是找不到的。”

    眾人都吃了一驚,既然找不到,那還拿出來說?林謹容道︰“只因這個人,本來就不是一個丫頭,而是一個穿了丫頭衣裳的小子。”眾人面面相覷,都是一臉的震驚。

    “阿容你胡說什麼!”宋氏一臉的驚駭“這種話也亂說得的?傳出去可難聽了。”

    林謹容道︰“二嬸娘我可沒亂說。不巧的,這小子還是昨兒夜里才被人從角門悄悄放進來的。這小子啊,他娘正是前日被我罵了一頓,和您哭訴,說她得罪了我,要被趕出去的孟婆子,這可巧,您說是不是?”宋氏暗里指甲掐進了掌心,面上神色不變︰“竟有此事?”林謹容眨著眼看著她笑︰“是啊,人啊,衣裳啊,籠子啊什麼的都找到了。她以為讓小子裝了丫頭混進來,就是天衣無縫呢可不巧,這小子出了角門後就被人給撞上了。不想打草驚蛇,就等到天亮方才動的手。”

    呂氏臉煞白,緊張地抿緊了唇,偷偷看向宋氏,宋氏卻還是在那里穩坐釣魚台,看不出任何擔憂緊張的樣子來。

    涂氏一聲罵了起來︰“這個狼心狗肺,心狠手辣的狗奴才!”林玉珍道︰“誰撞到的?還不趕緊把人弄進來,當眾問清楚了好問罪?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哎呀,她是真j 動,孟婆子身後那是誰啊?要說宋氏此番能脫離干系,她真不信!

    林謹容沒正面回答她是誰撞到的,只道︰“只能說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孟婆子這是心慌了。,…含笑看了宋氏,親切地道︰“二嬸娘,您被她蒙蔽了,她可不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好,她監守自盜,以舊換新,每次重新鍛造金銀器的時候,總不忘多報損耗,中飽私囊,狐假虎威狗仗人勢,欺壓下頭的人,庫房里的大伙兒都和我說,不堪壓迫啊。我手里證據確鑿,遲早是要動她的,所以她慌了,才跑去求的您。”宋氏尖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侄兒媳婦真能干,短短幾天功夫,就把這里里外外都罵透了,還抓住了一個惡奴。我這麼多年,真是瞎了眼。

    林謹容好心地安慰她︰“二嬸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兒怪得您?都是刁奴太刁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9:13 AM

第227章 斷臂

    午後,肆虐的陽光把院子里的青石地板曬得滾燙,一滴水滴下,很快就會蒸,了無痕跡。

    陸家的女眷們以陸老太太為,端坐在廊下,準備開審這樁離奇的放鼠案。

    院子正中跪著一排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不遠處的地方,還擺放著一只蓋著黑布,系著一縷淡綠絲線的鐵籠子並一套小女孩穿的粉紅襖子,淡綠裙子。

    跪在正中的是早上還在耀武揚威地指使庫房眾人干活的孟婆子。綁她的人絲毫沒有留情,噴過水的麻繩深深勒進她的肥肉里,把她身上的肉勒得一道一道的,又疼又麻,膝蓋更是不堪重負,太陽又辣,曬得她全身冒油冒汗,這一切都讓她苦不堪言。雖是奴僕,她這輩子就沒吃過這樣的苦頭。

    她費力地睜大眼睛,努力看向端坐上的宋氏。但她只在宋氏臉上看到莊嚴和冷漠,憑著對宋氏多年的了解,她的心涼了,她索性垂了眼,只看著面前那一小塊泛著白光的青石板,一瞬間就轉了好幾個念頭,選了對自己最有利的一樣。林玉珍、林謹容等人顯然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她能指望的只有宋氏,那麼何必把人給得罪光了呢?該承擔的就要承擔下來,這會兒苦,但總還有後路。

    宋氏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孟婆子。對于一個把差事辦砸了的蠢貨手下,她心里不會有任何的同情,更多的是憤怒和厭憎。但她不希望孟婆子多嘴扯出些有的沒的。當看到孟婆子安安靜靜垂了頭後,她的心定了。

    她瞟向隱含興奮的林玉珍、沉著臉不知在想什麼的涂氏,假裝淡定的林謹容,面無表情的陸老太太,最後把目光落在垂手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微微垂頭,腰卻挺得筆直的範褒身上,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人證物證齊全,過程基本清楚,都不需要當事人怎麼辯白這案子沒什麼好審的,陸家的女眷們甚至都沒有親自開口,就由範褒代替老太太開審,反正人是他帶人去抓來的,證據也是他去搜出來的。

    過程全無懸念,甚至和林謹容猜的差不多。孟婆子宣稱,因為早就聽說二奶奶狠厲刻薄,好弄權術,一直就擔心自己會被換下去並趕走。之後林謹容鼓動聯合庫房里的其他人揭她,又在酒席上作她她曉得事情不妙,去求宋氏,反被宋氏呵斥,于是心生不滿,想在涂氏和林謹容之間制造矛盾,報復林謹容雲雲。鑰匙是她從前趁芳竹不注意,趁空偷了配的,她的小兒子年幼無知,只當好玩,都是她拖累的全是她一個人的錯,她願意一己承擔。

    這話破綻出,分明是為二房開脫,這是林玉珍最不能忍受的結果,便厲聲呵斥道︰“給我掌嘴!誰不知道二奶奶未出閣前就是有名的良善賢能,你這惡奴竟敢污蔑她,找死!”這打孟婆子,就猶如當眾搞宋氏的耳光,正愁找不到機會下手呢。

    方嬤嬤想依言執行卻又怕得罪陸老太太,見陸老太太垂著眼不語,似是默許,便大著膽子上前揪住了孟婆子的頭,左右開弓打了幾十下手都打疼了,打麻了,孟婆子一口的牙齒松動,臉腫了,血水流得淌到地上。她的小兒子嚇得小便失禁哭個不休,男人另兩個兒子、媳婦在一旁拼命磕頭求饒,一家子淚漣漣的淒慘無比,陸老太太方轉了轉手里的念珠,威嚴地道︰“夠了。”方嬤嬤這才退了回去。林玉珍一招成功,尾巴翹上了天,指定了孟婆子︰“我來問你,你一個小小的奴才怎會有如此大的膽子?你就不怕事泄之後一家子都死無葬身之地嗎?誰給你的膽子?!這二奶奶才接管庫房多久呢,你就認定她刻薄狠厲?誰告訴你的?誰和你說她要趕你走的?快說!不然把你全家送官追究!”

    這話的誘導意味很濃,只要孟婆子一回答,就會有許多人被牽扯進來。孟婆子明顯不打算配合她,也不打算背叛宋氏,帶了幾分嘲諷一笑︰“沒有誰告訴奴婢,奴婢自己知道。太太若是不信,一問就知道了,小的般討好二奶奶,二奶奶可從沒給過好臉色。”

    林玉珍勃然大怒︰“還不老實,再打!”宋氏冷聲道︰“總是這樣打,打出人命對咱家的聲名有大礙,屈打成招,少不得胡亂攀咬,那時又當如何?不如直接送官,婆婆您說呢?”給人為奴為僕,最講究的就是身家清白,出了這事兒,這家子算是徹底廢了。就連跟在陸建中和陸紹身邊的那兩個,也是從此再不能用了的。且孟婆子倒了,還有一大群人不可避免的要跟著倒霉,二房此番明顯斷了一只臂膀,這都是在陸家二老的默嗷許和幫助下達成的,她再能忍,語氣里也忍不住帶出了幾分火氣。

    陸老太太有些煩躁地觸了觸額頭,陸雲忙扯了扯林玉珍,示意她見好就收。林玉珍猶自不肯善罷甘休,轉頭問涂氏︰“三弟妹,這人在之前就成日往你那里跑,同諛奉承,挑撥離間,你不防她是這麼個起心不良的惡毒東西?你可有什麼要問她的?要出氣的?”

    涂氏最恨的乃是之前那事兒,此刻被她當眾揭了瘡疤,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心里正懊惱無比,當然不耐煩回答她的話,淡淡地道︰“婆婆自有公斷。”

    林玉珍討了個沒趣,又要問林謹容。陸老太太了話︰“既然真相大白,就不必再鬧了。把人帶下去,把她這些年做的好事一一查證清楚,把該追回的財物追回來,該罰的罰,該打的打,該賣的賣,該送官的送官。”範褒上前行禮應是,將一干人等全都押了下去。

    林玉珍旺盛的精力還沒來得及泄完,事情就這樣結了,她當然不依,正要找點其他話來刺激宋氏婆媳,陸老太太已然疲憊地道︰“好了,累了這大半日,耳朵嗡嗡嗡的響,都散了。”又道“這不是什麼好事兒,傳出去沒誰有面子,都閉緊嘴。”

    于是眾人都稱了是,恭送她老人家回房休息。

    剩了一眾心里窩著邪火,都不甘心的人,誰也不想先走。林玉珍最先道︰“阿容,多虧你運氣好,不然被這狗東西給害了,還有苦說不出。

    也不知道這賤人的心是怎麼長的,這樣的歪,這樣的黑。我說二弟妹你之前那麼多年,就沒看出她是這種可怕的人嗎?”

    宋氏冷冷地道︰“大嫂說笑,不是人人都有阿容那麼能干聰明的,幾天的功夫就明察秋毫,揪出了這樣一個罪大惡極的人。我不才,之前管了庫房那麼多年,竟就半點沒察覺這些事情,一直當她是個好人,她也沒害過我和誰,我也就沒機會知道她竟然是這樣的人。”

    這話里里外外都透著一個意思,孟婆子在她手下的時候是好人,到了林謹容手下才十多天就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壞坯。怪誰啊?被逼的。林謹容果然太刻薄,太凶悍,短短的時間里就把人給生生逼成了這個樣子。

    林謹容淡淡地道︰“二嬸娘說錯了,其實我既不聰明也不能干,不然在您手下好好兒的人,怎會突然到了我這里就變了性情?說明佷媳是遠不如您。”

    宋氏直視著她︰“阿容,你既然這樣說,我也就不客氣地說你兩句,這事兒你是有做得不妥不當的地方。為何當時荔枝現事情不對,卻不去和你三嬸娘說一聲,讓人過來檢查一下針線房呢?若是當時多一句話,只怕二老的衣裳和那些衣料也不會被咬壞。既然有人恰巧在外頭踫見了那臭小子,為何不當時就把他拿下問罪?所以這些損失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我知道你想借此拔除孟婆子,但當家的人,不能只顧著自己,要顧大局。”一句話,涂比就又看向林謹容了。林謹容太陰險了。明明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她偏偏裝作不知道,等到所有事情都生了,她才故弄玄虛,使個丫頭來講故事,又把她想要拔出的人全給拔了。分明就是弄了個圈套等著人來鑽嘛,自己就成了那犧牲品。

    若是制止了,怎麼造成事實,怎會有這樣好的效果?不是讓你們下一次害人的時候更有力更瘋狂麼?林謹容很滿意今天的收獲,呵呵一笑︰“二嬸娘您弄錯啦,也太高看我了,我哪兒有那麼大的本事,高瞻遠矚,事事周全?一來,凡事都講求一個證據,荔枝丫頭生性謹慎,沒有證據,不敢輕易指證任何人任何事,唯一敢和我說,我卻已經睡了。二來,孟家三小子從角門外頭被人給堵住,乃是踫巧,也是天要亡他,彼時院門深鎖,我又如何能夠得知?而是天亮之後,針線房出了事,才又得知的。那時候,範大總管要使人進來稟告老太太此事尾,我恰好遇上,就接了這事兒來告知祖母,讓荔枝跟著去處理的這事。拔出蘿卜帶出泥,竟就巧了。”說到底,憑她個人,根本做不到這些,她就是仗了老太爺的勢,借了老太爺的力,怎麼了?



第228章 偏心

  宋氏盯著林謹容,嘴角一點一點地咧開,嘴角一絲一絲地往上翹起,非常緩慢地笑了起來。荔枝給她笑得毛骨悚然,她卻迅速收了笑,回頭看向一直沉默得過分的呂氏,一揚下巴︰“走罷!”

    呂氏急匆匆地瞅了林謹容一眼,又迅速低下了頭,碎步跟著宋氏去了。

    林玉珍看向涂氏,輕輕吐出一句︰“蠢貨!”涂氏勃然變色,憤恨地揪著帕子就要找林玉珍理論,林玉珍不屑地將手里的鸞鳥團花高麗松扇在她面前晃了晃,輕蔑地轉身離去。

    涂氏恨得咬牙切齒,轉而問林謹容︰“你何不提前來同我講一聲?讓婁有個準備也好。難道我是那等不講理的?”林謹容淡然一笑︰“三嬸娘,我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她是總結出來了,陸緘不在跟前的時候,涂氏的眼淚最少要少一半。

    涂氏被她噎了一回,卻也無話可講。

    林玉珍在外頭喊林謹容︰“阿容,你磨磨蹭蹭地做什麼?還等著人家往你頭上潑髒水啊?”

    林謹容笑笑,輕輕踢了還跪在地上的芳竹一腳︰“還不起來?”芳竹很明顯地感受到,林謹容對自己的態度和早上完全是兩回事,但她此刻的心態和早前卻是完全不同了一她是一個被當眾揭穿了老底的人,沒有任何資格再裝樣。便唯唯諾諾地起身,低頭哈腰,忐忑不安地跟在她身後出了榮景居。

    涂氏與惠嬤嬤站著發了一會兒呆,互相扶持著走了出去。才走了兩步,涂氏又折了回去︰“老太太,這批衣料該誰賠啊?”陸老太太躺在榻上半合著眼正養神呢,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頭,好一歇才悶悶地道︰“當然是孟婆子賠。”

    孟婆子家里可是陸家下人中較富有的人家之一,她貪了庫房的東西,犯了這麼大的事情,錢財肯定是要拿出來不少的,而且那家底也拿得出來。涂氏眼楮一亮,興沖沖地跟著惠嬤嬤一起去擬單子索賠去了。

    陸老太太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沙嬤嬤伺候了她幾十年,最是明白她的心事,便含了笑道︰“三太太這些年被娘家給拖垮了,也算有良心。”陸老太太道︰“都是些不知好歹的。人家逼她,她就去逼二郎。

    她自己覺著苦,怎麼就不想想二郎的苦。罷了,針線房也沒什麼大實惠,老徐是個實誠人,出不了大事。”一邊說,一邊閉了眼︰“你覺著二奶奶怎樣?”

    沙嬤嬤謹慎地笑了笑。

    陸老太太道︰“說罷,不怪你。”

    沙嬤嬤道︰“太沉得住氣了,簡直就似與她無關一般。那麼大點年紀的人呢,竟然是不l 聲s 。”

    陸老太太嘆道︰“你瞧著二太太是不是很生氣?”沙嬤嬤低頭給她捶腿︰“心里頭總歸是不會太高興的吧?”

    陸老太太道︰“必是要認為我們偏心的。”但是不這樣做,又能如何?

    宋氏前腳才踏進自個兒的房門,臉色就“師”地一下變了,左看右看,把門邊擺著的一個大花瓶抱起來,狠狠摔在了地上。

    呂氏驚得一下子跳起來,緊緊揪著帕子躲在一旁,戰兢兢地看著她,並不敢說話,肖嬤嬤撲上去抱住宋氏︰“好太太,我的好太太,咱別生氣,不值得啊。”呂氏這才上前去跟著勸︰“婆婆,莫生氣,孟婆子還算懂事。況且,她也只是靠著老太爺而已。”

    宋氏壓低了聲音斥道︰“你懂什麼!她若是靠著她自己的本事,我倒也罷了,可她是靠著你們祖父!你們祖父在幫她!他偏心!他在警告我們!你明白不明白!”

    呂氏退了一步,小聲道︰“那該怎麼辦?”

    宋氏冷笑,指著地上那堆碎花瓶︰“去,讓他們掃了這堆渣子馬上去庫房換一個新的來,要是換不回來就別回來了。”呂氏緊張地道︰“祖父會不會不高興?”宋氏道︰“你懂什麼!我當家這麼多年,今日被她踩在臉上卻無聲無息,日後哪里還有我的一席之地?去做!做了老太爺也不會說什麼的。就算說了什麼,也是我擔著!”呂氏便不敢再說話,叫了素心丫頭進來,低聲吩咐了兩句。素心丫頭匆忙將碎皮掃起裝入一個盒子中,叫了兩個牙尖嘴利的婆子進來︰“拿這個去庫房換一只新瓶子來,無論如何必須換回來。”那兩個婆子哪管里頭是什麼,捧著盒子就去了。

    呂氏陪宋氏坐了片刻,不見她有心情好轉的跡象,便借口要去看孩子,起身去了。

    宋氏默然坐了半晌,招手叫肖嬤嬤過來,在肖嬤嬤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肖嬤嬤一臉的驚色,囁嚅著道︰“太太,這也太冒險了吧?”宋氏冷笑︰“冒險?已經逼到了這個地步,不冒險哪里能成?到底日後如何,且看這一仗了。老太爺是怎麼想的,會婁麼做,這一番都必須看出來!”冷了聲音︰“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記住了?”肖嬤嬤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老奴必不會讓您失望。”

    宋氏道︰“絕對不許有任何失誤。、,一明一暗,且看林謹容怎麼接招,且看老太爺到底想做到哪一步。

    林玉珍一直在不停地上下打量林謹容,林謹容神色坦然,任由林玉珍去看。

    “阿容,你可真是讓我想不到呢。”林玉珍終于忍不住開了。,

    “你是如何得知這事兒的?”什麼踫巧,都不過是哄小孩子的話。從孟婆子所述到林謹容所述,所有的話都是假話,只能信得五分。只不過,大家都不敢挑明,只留著那麼一層層薄面,不撕破而已。但s 底下,她卻是痛恨林謹容這種凡事瞞著,半點不透風的行為和脾氣,放了個芳竹在林謹容身邊,竟然是半點作用都不起,還差點把自個兒給賠了進去。

    林謹容抬頭看著她一笑︰“前些日子我不是找了庫房里的人來說話麼?她們里頭有些人,看著是一伙兒的,其實還不是各有各的想法,我才說要換她們的位子,要選個人來接孟婆子的位子,就有人搜腸刮肚地賣消息給我了。但那時候我也不知道她們到底想做什麼,只不過是倍加小心而已。一半運氣,一半防範吧。”林玉珍不信。但是她不能再同從前那樣隨便就對林謹容頤指氣使,動輒斥罵,因此只是不高興地垂了眼,暗自思量。

    陸雲反常地安靜,自捧了一個繡繃坐在窗前繡蝴蝶,用的是劈成了十股的細線和極細的金針,半點不容走神,她卻連著把線弄斷了幾回。

    簡兒偷眼打量著陸雲,小心翼翼地又穿了一根細絲線遞過去,陸雲極不耐煩地狠狠瞪了她一眼,簡兒半垂著眼,只默默舉著針。

    林謹容走過來,接了簡兒手里的針遞給陸雲,讓簡兒下去︰“阿雲可是心情不好?”

    陸雲垂下眼︰“沒有。”林謹容道︰“這幾日你的話極少。今天,我本以為你會幫忙勸著母親的…”往常,陸雲總會適時相勸,在宋氏、涂氏面前幫她說話,但今日,陸雲竟然是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林玉珍都不勸,就放任林玉珍和涂氏二人爭個不休。

    陸雲兩眼盯著繡繃上的半只蝴蝶翅膀,淡淡地道︰“我勸不住。

    更何況嫂嫂本身已經做得極好。我怕打亂你的布局。”

    合情合理的解釋。林謹容也就不再多言,而是坐在一旁看她繡花,陸雲那一針遲遲落不下去,針尖在羅布上反反復復地來回戳了幾下,最終也沒找到那個合適的點。極細微的一聲輕響,絲線再次斷了,她煩躁地把繡繃扔在身邊的小桌子上,罵簡兒︰“這是什麼線?一直就在不停地斷,從哪家買的,全給我退了!”

    這絲線乃是陶氏的雜貨鋪里來的,正宗的上等江南絲線。

    簡兒偷偷看了林謹容一眼,沒有吱聲,只上前去收拾。

    林玉珍搖著扇子道︰“這絲線劈了十股本來就極細,你用那麼大的力氣作甚?難不成你三舅母的鋪子里還能拿次品來給你用不成?不想繡就別繡了,浪費線。”林謹容就站起身來︰“姑母,我先回去了,孟婆子出了事,好幾個人受牽連也是不成了的,庫房那邊必然要亂,我去看看。”

    林玉珍眯了眼道︰“阿容,你打算讓誰接替孟婆子?”

    林謹容不和她說,只道︰“這次去了那麼多人,必然要添補人進來,先看祖父和祖母的意思罷。”

    林玉珍就給她出主意︰“我給你推幾個,都是從前跟著我的,人很能干,也忠心。你把她們要去,補進去。”陸雲就抬眼看著林謹容︰“母親你就別為難嫂嫂了,她興許早就有自己的安排了。”

    林玉珍道︰“她能有什麼安排?這家里她統共認識幾個人?能用的又有多少?當然要聽我的。”林謹容按捺住心里的不奈,道︰“雖然這會兒是讓我管庫房了,但什麼都是他老人家一句話。謹慎起見,還是先聽祖父和祖母的意思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9:14 AM

第229章 我在

  庫房近日以來人心惶惶,以胡婆子為首的一群親近林謹容的人總是擔心她站不住腳,自己這群人就要倒霉,一邊還要防範孟婆子等人的算計︰以孟婆子為首的一群人則是擔心林謹容站住了腳,把她們這群人盡數給打壓下去︰還有一群人,表面上還屬于二房這邊的陣營,但心里已經被林謹容幾番作為給弄得松活了,只在觀望中而已。

    這種情形辦差事很容易出錯,但林謹容盯得緊,所以也沒出什麼岔子。直到今日早間,先是孟婆子突然被綁走,接著好幾個人也相繼被帶走,一打聽就是貪污東西的事情露了馬腳,庫房里就徹底鬧翻了天。所有人都無心做活,亂了心緒。在這庫房里做活的人,有幾個是真正干淨的?不管是誰,或多或少都會揩點油,若是那幾個一攀咬出來,不是全都要倒霉嗎?

    還有的人,譬如說是胡婆子,是不擔心自己會被卷入這次事件中的,但她擔心,林謹容能不能吃得住二房,能不能豐淨利落地把這群人給處置了,否則,這群人若是再回來,她就要倒霉了。

    所以,眾人看上去都有點灰撲撲的。

    就在這時候,有人在庫房外大聲喊叫︰“人都死哪兒去了?出來一個,換東西!”

    往日這種事情是由總管孟婆子來做的,由她出面去看人家要換什麼東西,決定換不換,再按種類分派下頭各庫的人去辦。但今日孟婆子不在了,更沒人願意出頭。所有人都看著胡婆子,意思是二奶奶看重你,這會兒就該你出頭啦。

    胡婆子無奈,同時也有點自己的想法,便叫了平日與自己親善的王家的一同出去看,一眼瞧見是二房的人,還是兩個平日就以嘴巴利落聞名的,就曉得事情不妙,也不接東西,含了笑道︰“兩位老姐姐這是要換什麼?”

    為首的黃婆子道︰“是花瓶。二太太嫌它不好看,要單換一個回去。”胡婆子平日是專管丁庫,也就是綢緞布匹等物的,這花瓶歸乙庫,但那二人亦被範褒給帶走了。她便道︰“要請兩位姐姐見諒,這會兒管乙庫的人在範大管事那里呢,我們也沒鑰韙,也沒賬簿,請稍晚一點再換如何?”

    黃婆子一聲就笑了起來︰“唷,沒有人?你們是吃素的?這庫房設來做什麼的?難道是設了來給人看的?不能換東西?稍晚一點?我們倒是等得,就怕二太太等不得!”

    另一個朱婆子就笑道︰“黃姐姐,你我認得二太太,只怕有人是認不得二太太的。

    算什麼啊,如今可不比從前啦。”

    胡婆子聽這話說得難聽,就曉得是來挑事的。便不打算與她二人多言,笑道︰“兩位姐姐莫要把話說得這樣難聽,咱們都是奴才,給人辦差的,好好說又不會死人。”

    黃婆子就“呸!”了一聲,叉著腰罵道︰“我可不是和你開玩笑,這瓶子是二太太等著要會客用的。你不把我這個奴才放在眼里也就罷了,難不成你連二太太也不放在眼里的?你要知道,就算是二奶奶,在二太太面前也要稱一聲長輩,不敢頂嘴不敢悖逆的。你們這是要克扣東西了嗎?”胡婆子由不得皺起眉頭來︰“二太太可是講道理的。我已經把緣由和你們說了,你們再鬧就是故意生事!傷了和氣,二太太也不會輕饒你們。”一邊說,一邊示意王家的去通知林謹容。

    王家的會意,趕緊往旁邊一閃,朱婆子見狀,抱著裝了碎花瓶的盒子往前一步攔住,挺著胸脯朝王家的一撞︰“你要去哪里?拿去換來!”隨即手一松,那盒子落地“嘩啦”一聲響,聽著就是不成了。

    一陣靜默。

    朱婆子殺豬似地一聲叫了起來,蹲下去頻顫巍巍地打開盒子,看著一盒子的碎片坐地嚎啕大哭︰“我的老天爺,這可怎麼好。不換就不換吧,干什麼要砸了花瓶,這回怎麼辦?這可是前朝的花瓶呢!賣了老婆子全家也不夠賠的。”王家的臉都嚇白了︰“不是我砸的,明明是你自己丟下去的。”

    黃婆子冷笑︰“哪有這麼欺負人的?我看得清楚明白,分明就是你推的。”“我丟的,難道我瘋了不成?”朱婆子“呼”地一下站起來,一頭朝王家的撞將過去︰“賠我瓶子,不賠就拿命來抵。”“有話好說,干嘛要動手呢?”胡婆子見狀,忙上前去拉。黃婆子“嗷”地叫了一聲,高聲嚎道︰“庫房的人打壞東西不賠,還要打人啦!”兩把就將自家頭發給抓亂了,猛撲過去加入戰團。胡婆子挨了一耳光,打得眼前金星直冒,于是也不服氣地一腳踹在了黃婆子身上。

    庫房諸人個個都怕麻煩上身,躲在里頭不出來,聽到外頭亂成一片了,與胡婆子好點的幾個方才探出頭來瞅了瞅,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幫忙一凡是有點腦子都能想得到,這二人就是故意過來挑事的,背後是二太太撐腰,她們呢,她們不知道自己能靠上誰,靠得住靠不住。

    胡婆子的臉上被抓了好大一條血痕,但她也不是吃素的,一手緊緊拽著黃婆子的一縷頭發,尖叫道︰“你們只管躲在背後看著,出了事兒誰也逃不掉!”聽了這話,方有人去尋林謹容,有人則上前來勸,不勸還好,有人一勸,朱婆子就淒慘地尖叫著將頭往勸架人的胸脯上,肚腹上狠撞︰“一大群人打我兩個人,不就是一只花瓶嗎?二太太救命啊,就命啊!這麼欺負人!”

    事情沒惹到自家身上的時候,多數人都是能躲就躲,但若是自己也吃了虧就沒那麼好平息了,來人一拳打到了朱婆子的臉上,庫房外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為了防火,庫房是單獨建在一處的,周圍幾乎沒有什麼高大的樹木從遠處看過去,一目了然。

    “奶奶娶不要過去?”荔枝陪著林謹容遠遠站在一旁,見亂得實在不成樣子了,林謹容還站著不動,忍不住開口催她“再鬧下去就要出事了。”林謹容道︰“不忙。再等一會兒。不過兩個人而已難不成她們一群人還招架不住?”這樣才能看清楚,余下來的這群人中,誰能信任,誰能委以重任。

    芳竹聞言,怯怯地看了林謹容一眼。二奶奶的心真硬,這明顯就是想等著打得兩敗俱傷了,才過去收拾殘局,出面頂起來,輕輕松松就可以把庫房的人心給聚攏了。林謹容似是知道她在看自己,回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仿佛是在說,我還有賬沒和你算呢。

    芳竹心虛地垂了眼,幸虧林謹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一個婆子匆匆忙忙地跑過來,一時看見了她主僕幾人,和見了救命菩薩似的,雙手合十,朝著林謹容哀哀相告︰“奶奶,不得了啦,有人鬧事呢。”

    林謹容平平和和地道︰“莫怕有我在。”

    一句話,就把那婆子的擔憂和緊張輕輕撫平了,于是轉身往後跑,一邊跑,一邊道︰“二奶奶來啦!”

    朱婆子和黃婆子對視一眼,狠命下死手弄了對手幾下,然後就不再還手,任由胡婆子幾人將她二人推來搡去,她們只負責淒厲的大哭︰“二奶奶救命啊!打死人了啊!”

    芳竹板了臉上前呵斥道︰“還不住手!二奶奶面前也敢放肆!”于是眾人都放了手,紛紛爭著要上前訴說自己的冤屈。朱婆子和黃婆子猛地朝林謹容撲過去,準備抱著她的腿哭訴︰“二奶奶,您最是公正不過的可要主持公道。”

    林謹容不語,任由這二人來抱待到挨著了她,抱定了她,她方冷了臉怒斥︰“大膽狗奴才,誰讓你們踫我的?半點規矩都沒有,把她二人給我拿下!”

    胡婆子率先響應,叫了眾人一擁而前,把這二人給按住了。芳竹狗腿地搬了個椅子過來,林謹容端端正正地坐了,又接了桂圓捧上來的茶,先啜了一口,架子端足,方道︰“她們對我失不敬,一人兩嘴巴。”眼楮是覷著芳竹的。

    芳竹咬了咬牙,挽起袖子,上前站定了,對著黃婆子和朱婆子,卯足了勁兒一人兩嘴巴榻過去。黃婆子張口要喊冤,林謹容皺著眉頭道︰“再打!”芳竹果然又連打了兩耳光。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二人終于安生了。庫房眾人的心也漸漸踏實了下來一二奶奶不怕二太太。

    林謹容這才道︰“你們敢對我這樣無禮,也保不齊不敢對著老太太、太太們、大奶奶、大姑娘這樣無狀。二嬸娘不在,不然也要這樣教訓你們。

    好了,誰來說說是怎麼回事?”一時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爭持不下。林謹容淡淡地道︰“誰先動手打人的?”瓶子算什麼,這才是重點。

    兩只手指每王家的,十來只手指向朱婆子。少數服從多數,林謹容眼皮都不︰“打碎一只瓶子算什麼?我來替你們賠。但跑到庫房來生事打人就不對了。你們是二嬸娘的人,我不好替她管教你們,我這就親自把你們送回去給她。”胡婆子眼楮一亮,知道自己做對了。

    林謹容環視眾人,清脆地道︰“不惹事不怕事。只要你們有理不犯錯,盡心辦差,凡事我擔著!”和人心相比,一只古董花瓶能價值幾何?吃小虧,佔大便宜。宋氏以為她顧惜那個所謂賢良溫厚的名聲,以為她年輕忍不下這口氣,不肯吃暗虧賠一只瓶子,她偏偏就不!賢良溫厚不是懦弱!!。



第230章 大旗

  宋氏歪在榻上,半閉著眼,神色平靜地聽人回報庫房那邊的事情︰“……………,二奶奶這會兒帶了一群人過來了。”

    宋氏擺了擺手,來人垂著頭退下去。呂氏忙道︰“婆婆,她可真下得去手,和兩個下人這般計較。接下來怎麼辦?”

    宋氏臉上帶了一絲古怪的笑容︰“不愧是姑姪,她這愛榻人耳刮子的脾氣果然和你大伯母像得很啊。怎麼辦?開門待客。”

    呂氏欲言又止。她真是弄不明白宋氏到底想做什麼,說是刁難林謹容吧,這樣拙劣的伎倆,林謹容不但不買賬,反而打了二房的臉,現在還找上門來了,又有什麼意思。

    宋氏也沒要和她解釋的意思,只慢吞吞從榻上坐起,鎮定自若地扶了扶發簪,又理了理裙褶。

    轉眼間,外頭就響起林謹容的笑聲︰“二嬸娘,侄媳婦是來找您賠禮的。”呂氏打起簾子出去,勉強笑道︰“二弟妹,進來說話。唷,這麼多人?這是要做什麼?”

    黃婆子和朱婆子哭眼抹淚地跪下去︰“大奶奶,您要給奴婢們做主啊,太欺負人啦。”

    呂氏佯作驚訝︰“這是怎麼啦?讓你們去換個瓶子,怎地就成了這副樣子?成何體統?”

    林謹容看了胡婆子一眼。胡婆子會意,也扯了王家的跟著跪下去,哀哀哭告︰“大奶奶,求您替奴婢們做主,奴婢們冤枉啊,她們借著太太的名義作亂。”林謹容等她們說完話了,方才道︰“看看,清官難斷家務事,今日剛出了孟婆子那事兒,接著就又出這事兒,真是不懂事,為了一個瓶子,就大打出手,丟盡了丑。”又指了指旁邊一個盒子︰“這瓶子,不拘是誰打壞的,都由我來賠,就算是小輩對長輩的一點孝敬之意。”芳竹和荔枝配合地打開盒子,一只漂亮的青綠色花瓶展現在眾人面前,林謹容縴長白皙的手指在光滑如玉的瓷面上輕輕滑過,語氣里不帶一點兒火氣︰“這是我的嫁妝,也是前朝的古物,暫且就抵那只瓶子罷。我翻過賬簿了,盡夠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宋氏抬了抬眼皮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二侄兒媳婦真是大方。”

    林謹容含笑道︰“不然還能為了點小財就傷了和氣?不值當。這是花瓶的事兒,接下來我就要向二嬸娘告狀啦。”宋氏道︰“你要告什麼狀?”

    林謹容道︰“黃婆子和朱婆子打著您的旗號,一不聽解釋,無事生非,二是不守規矩,隨便就動手打人。”

    胡婆子等人趕緊上前,亮出自個兒臉上身上的傷痕,哽咽道︰“二太太,您可要替奴婢們做主。”

    黃婆子等人也道︰“太太,是她們先動的手,她們十多個人打我二人,奴婢們臉都腫啦,還有內傷。”宋氏皺眉道︰“這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是分不清誰是誰非,佷兒媳f ,你看到是誰先動手的?”

    “我沒看到,只看到胡家的滿臉是血。”林謹容含笑道︰“但黃家的和朱家的這臉卻是我讓人打的,她們口口聲聲打著您的旗號,對我大不敬,瞧,我的裙角上還有她們抓的手印呢。我就想啊,剛出了一個孟婆子那樣的刁奴,怎麼她們就半點不知趣呢?對我不敬事小,怎能由著她們玷污毀壞二嬸娘的名聲?這可不能縱容,便讓人打了她們幾個耳光,替二嬸娘教訓教訓她們。二嬸娘不會怪我吧?若是覺著我逾越了,我給您賠禮。”

    宋氏道︰“當然不會,該打的。這些可惡的東西,我讓她們去換個瓶子,她們就給我惹出這麼大的事情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故意刁難你呢。我還要再罰她們給你出出氣呢。”一邊說,一邊就沉了臉,呵斥道︰“還不來給二奶奶磕頭認錯,滾下去領罰?”

    黃婆子和朱婆子對視了一眼,都不肯給林謹容磕頭認錯︰“奴婢們冤枉!”林謹容含笑不語。

    宋氏便呵斥道︰“拉下去,重重地打!”那二人大聲喊冤,連屋頂都差點沒給掀翻了,宋氏卻也不叫人捂她們的嘴,任由她們這樣嚎。林謹容穩然不動,就和沒聽見似的。

    宋氏又吩咐呂氏︰“拿錢來給胡婆子等人請大夫抓藥,錢就從黃婆子和朱婆子二人的工錢里頭扣。”

    再簡直是驚訝萬分,宋氏這是玩的哪一出?倒像是故意送了兩個人上門去助長林謹容威風的,這可不是宋氏的行事風格。

    宋氏親切地道︰“阿容,現在你可滿意了?”林謹容正色道︰“二嬸娘處事真是公平。”

    宋氏就厲聲訓斥身邊諸人︰“誰再敢打著我的旗號,去二奶奶面前生事,下場就和今兒這兩人一樣的!”

    林謹容冷眼看她做喬作張,做作夠了,也就起身告辭︰“要做的事還很多,我先告辭了。

    宋氏當著眾人的面,清清楚楚地道︰“二侄兒媳婦,你慢走一步,我有句話要忠告你。”林謹容站定了,宋氏看著她,溫和地道︰“年輕人有闖勁,有魄力,是好事,但不要太過狠辣,太過急功近利了,留一點余地,溫厚一點,對你是有好處的。”意思是林謹容逼她太甚,不留余地。

    林謹容笑笑︰“我會跟著二嬸娘好好學的。”人不犯她,她不犯人。最起碼在這幾年里,她必須得站得住,站得穩,她才能過上想過的日子,否則,一切都是做夢。

    宋氏便吩咐呂氏︰“送你二弟妹出去。”林謹容出了宋氏的院子,就把笑容收了。姜是老的辣,看似她進了一步,宋氏退了一步,然則,宋氏這一退,比更進一步還厲害。想必過了今日,下頭人都會傳說她狠辣不讓人的性子。但若是,她不如此,只怕庫房諸人就要對她失望了。誰不希望自己的上司是個大方體貼,還有勇氣和能力保護手下的人?所以她是硬著頭皮,非上不可。

    林謹容回了庫房,先安撫了眾人一通,又扯出陸老太爺這面大旗張著,道︰“不想留在這里的可以和我說,我不會為難誰。若是要留下來呢,就要好好辦差。誰做了什麼,誰是認真做事的人,我心里都有數,不委屈一個好人,也不放過搗亂的人,就看你們自己的了。”剩下的都是和二房牽扯不深的人,她今日的表現給了眾人一顆定心丸,眾人便都做了選擇,紛紛表示會認真當差,不會給她添麻煩。

    林謹容便當眾宣布,暫由胡婆子來代行孟婆子之職,又點了幾個今日表現不錯的,分別誇贊幾句,安排了職事,又當眾行賞。算是把庫房這邊的人心給穩定了。

    陸老太爺聽聞此事,許久不發一言,喜怒不辨,良久方道︰“她倒是把老頭子我這桿大旗舞得虎虎生威的。”從孟婆子那事兒到處置庫房這事兒,林謹容真是無時無地不把他掛在嘴邊,半點不隱藏,越用越好用。說她囂張?好像也說不上,她沒做什麼太出格的事兒。但臉皮真是夠厚的,手段也老辣,目前為止,宋氏竟是沒從她手里討著好。

    範褒不好發表言論,只在一旁笑︰“庫房里此番打發了這許多人,人手不足,二奶奶讓小的問您的意思,哪些人得用?”

    陸老太爺道︰“你擬個名冊,讓她去挑罷。”

    範褒應下不提。

    林謹容從林玉珍房里回來,便擺了一盤棋,自個兒和自個兒下,慢慢地琢磨,換過來換過去,為難自己,又解開,玩得不亦樂乎。

    芳竹默然在一旁站著,眼見夜越來越深,外頭越來越安靜,林謹容的棋戲仍然未完。她動了動早就站得有些麻木的雙腳,清了清嗓子,道︰“奶奶!”腰一彎就要跪下去。

    “別!”林謹容抬頭瞟了她一眼“好好兒的,你跪什麼?”芳竹只得又站僂了。

    林謹容又道︰“這麼晚了,你怎地還站在這里?不回去麼?你的兩個孩兒不是還小?你就不想他們?”芳竹哽咽起來。她之前有體面,那是因為她是林玉珍賞的人,又有之前照料陸緘的情分在里頭,林玉珍和陸雲還看重她,且那層紙沒捅破,她是來幫林謹容的。可現在,孟婆子的事情已經從兩方面證明她沒有半點用處,還被荔枝給逮了個現行。她已然里外不是人,林玉珍不可能把她要回去,林謹容也不可能再同從前那般待她。眼瞅著這日子剛好過了點,一下子就又跌到了谷底。怎麼辦?她唯有懇求林謹容的原諒,但明顯,林謹容不打算輕易饒過她。

    林謹容不悅地道︰“你哭什麼?”

    芳竹跪下去,膝行到她跟前,以頭觸地︰“奶奶,奴婢錯了,奴婢不該拿您的好心當做是好欺。奴婢有眼無珠,錯看了奶奶,奴婢是咎由自取,但奴婢不是沒有良心的人。”

    林謹容不語。

    荔枝適時勸道︰“奶奶,誰不會有糊涂的時候?況且有時候有些事也由不得人。”

    林謹容方道︰“留不留你,我還要問過二爺的意思。先回去吧,這兩天都不必進來伺候了。”只因這芳竹,除去是林玉珍的暗棋之外,實在得用,此時她急需人手,就此放棄不用有些不劃算,故而要拿捏芳竹一回。

    芳竹卻不知林謹容如何打算的,眼里露出幾分絕望來,含著淚,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耷拉著肩膀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9:16 AM

第231章 失勢

   “奶奶,外頭都在傳,是庫房的人不講道理,打壞了瓶子,還打人。

    所以您才賠了二太太的瓶子,二太太為了讓您臉面上好看,為了和氣,這才打的黃婆子和朱婆子。現下人家都說二太太大度,才出了那種事兒,還能這樣讓著您。您到底是年輕了點,氣盛了些。”櫻桃氣得兩只臉頰鼓鼓的,滿臉的不忿︰“奴婢說不是這麼回事兒,她們就說,要不,您為何要拿自個兒的嫁妝出來貼補?”“簡直就是黑白顛倒。”豆兒是個老實人,也忍不住道︰“奶奶當時就該弄個水落石出的,到底是誰打壞的瓶子,真要查不是查不出來。”林謹容笑道︰“舍本求末了吧?若在一個碎瓶子上反反復復的查,那要耽擱多少時候,又要扯進多少人去?扯得清麼?你們看看現在庫房里的情形和前幾日相比如何?”

    這幾日庫房里穩穩妥妥的,和前些日子那種表面上安靜,實則暗潮洶涌的情形完全不同,是實實在在的穩妥。這些細微處,從管事婆子們的眼神和行動上就能看得出來。豆兒想了想,道︰“雖則如此,但奴婢總是替奶奶不平。”

    林謹容嘆道︰“面子里子都有,誰不想要。可若是不能兩全,里子可比面子重要得多。”

    荔枝在一旁替林謹容繡抹胸,聞言抬眸一笑︰“面子是看著好看,里子是實惠。可奶奶這件抹胸,卻是面子和里子都要好的才行。”林謹容沾了點清水,彈到她臉頰上︰“這張嘴越來越利索了。”桂圓進來小聲道︰“奶奶,芳竹又來了,送了幾枝絹做的榴花來。

    說是這兩日在家里歇著,沒事兒做,扎了孝敬奶奶的。”一邊說,一邊打開手里的小盒子,盒子里四枝紅絹做的石榴花,做得惟妙惟肖,好似活的一般,十分精細。

    林謹容瞅了一眼︰“收了。”

    芳竹在外探長脖子往里看,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從那日林謹容明確表示要等陸緘回來再定她的去向後,已然過了五日。她心中憂慮,第三日送了一匣子自家蒸的糕點來,沒遇到林謹容,放下糕點就走了。過後也沒消息,她左思右想,便又扎了這幾朵榴花,打聽清楚林謹容在才送了進來。

    桂圓進去就不見出來,她的眼里忍不住又帶了淚光。桂嬤嬤在一旁瞧見,此一時彼一時,這便又于心不忍了,就招手叫她過去,倒了杯茶給她︰“日頭大,過來這里坐著等。奶奶是個心軟不過的好人,不會生太久氣的。”現下府里眾人都知她失了主子的歡心,待她再不似從前。就連林玉珍和陸雲,也不曾派人來找過她,或是過問一聲。她這里失勢,她男人劉五在外院行走也難免受人擠兌,回家來就唉聲嘆氣的,還有兩個孩兒嗷嗷待哺。芳竹此時心中正是最淒惶的時候,得了這聲安慰,

    眼圈兒都紅了。有千言萬語涌在喉頭,卻是一句話也不能說,只得垂了頭,低聲道︰“奶奶是個好人。”沒打她,沒罵她,還能怎麼著?

    桂嬤嬤嘆了口氣,也沒多話可講,只往芳竹杯子里又注了點兒水。

    須臾,桂圓出來,倨傲地道︰“奶奶收了花兒,說是扎得不錯,但要午睡,沒空見你,運是賞給你的錢。先回去等著罷。”

    芳竹口干舌燥地看著面前的一貫錢,並不去接,強笑道︰“多多有勞妹妹,給妹妹買朵花兒戴。”

    桂圓不客氣地收了︰“回去吧。我也要去辦差了。”現在芳竹在她眼里,可是半點威脅都沒有了。就算是林謹容大發慈悲,芳竹又能重新回來當差,也再不可能似從前那般風光了。無非就是主子垂憐,給口飯吃。

    芳竹艱澀地道︰“不知二爺快回來了麼?”

    桂圓不耐煩︰“主子的事兒,怎會是我們這等人能知道的。二爺要回來就回來了,難不成還要和我們說道?”

    桂嬤嬤就瞪了她一眼,安撫芳竹︰“先回去等著罷,當時說的不是去半個月麼,這也快啦。”芳竹便垂了頭,步履沉重地出了林謹容的院子。正道上人來人往的,有幾個粗使婆子正在搬動一些粗笨的老家具,見她過來,便有人同她打招呼︰“劉五家的,過來搭把手唄。”這種活兒,可不是芳竹這樣體面大丫頭出身的人干的。若是從前,這些人根本不敢和她這樣說話,開玩笑都不敢。可此時不比從前,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裝著不曾聽見,從這幾人身邊走過就算了。

    才行得兩步,就聽人言︰“什麼東西,天天吃白食,這會兒看著還傲,過幾日不得也被賣出去,有什麼稀罕的,拿什麼架子?

    芳竹只覺得一張臉火燒火燎的,回過頭去瞧,認得說這話的那人和孟婆子帶點親。孟婆子一家子人前幾日盡數被發賣了出去,但到底是在這府里多年,親親戚婁總有幾個,惹不起林謹容和林謹容跟前得力的丫頭婆子,找她這個失勢之人的麻煩總是可以的。

    她還未開口,那人已經一臉挑釁地道︰“看什麼看?不服氣?你那點破事兒誰不知道?不過就是主子不要的一條狗而已,稀罕什麼?你別看你這會兒還人模狗樣的學著主子們穿點綾羅綢緞,過幾日,恐怕還不如我!”

    這些話字字誅心,芳竹心里難受之極。再看眾人,都是揚著帕子看熱鬧。她從前雖不是主子面前什麼大紅大紫之人,卻也有幾分體面在,更因自己和男人都能干,還有幾分傲氣。這會兒她心里郁氣集結,卻也不耐煩理睬這些人,和她們爭吵失了身份和體面。便含著淚轉身而去,尋了條僻靜的小路,擦了兩把眼淚,慢慢走了散心。但這情形落在旁人眼里,真正傷心失意。

    陸家的園子很大,主子們多數住在南邊、西邊、東邊,往北邊去,就沒什麼人了,除了一個沒人住的小院子外,就只有一個很大的荷花池。荷花池上頭修了個水榭,乃是夏日里納涼的好地方,每當盛夏之日,各房各院的主子們總是帶了碧紗櫥來此納涼賞荷。但平日里真是人跡罕至的,又當午後,眾人不當差的都去午休,當差的則不會往這里來,她便想著來此坐坐避一避,也省得這當口出了府門,叫眾人知道她又無事可做,嚼舌頭,流言難聽。

    荷花池去年冬天才清過淤泥,水清汪汪的,荷葉田田,風一吹,發出一陣“撲簌簌”的響聲,看著十分青翠可愛。水里養了好些錦鯉,個個兒吃得圓滾滾的,花團錦簇,正是陸老太爺高價從外地買來的愛物。

    芳竹沿著池子走了半圈,心情也就漸漸好了,還頗有幾分豁然開朗之意。林謹容還肯讓她進院子,也沒把話說死,適才賞她的是一貫錢,而非是些什麼中看不中用的糕點之類的東西。那就說明什麼,林謹容只是晾晾她,做給林玉珍和陸雲看的,應該還是願意讓她回去的。

    她也不指望能和從前一樣,就算是放遠一點,還去茶肆奔走什麼的,她也願意,總比夾在兩頭為難的好。

    這樣一想,她的心情就好了許多,于是上了水榭,尋了個不易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來歇息。坐著坐著,就有些發困了,睜著眼四處看了看,見四周靜悄悄的,不要說人影兒,就連鳥叫聲都沒有,便放心大膽地攏了攏衣裳,半躺著靠在柱子上睡覺。

    荷花池邊的柳樹蔭里,探出一個人來,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又縮了回去。芳竹半點不知,一連擔憂了好幾日,吃睡皆不得安寧的她,驟然放松了,就說不出的疲憊,猶自睡得香甜。

    陸老太爺每日午後也有午休的習慣,這一日,他先在聚賢閣外頭的小花圃里巡游了一圈,拔了幾根草,又去廊下逗了逗他那只心愛的倒掛雀,困意漸漸來了。剛伸了個懶腰,就見陸綸和陸繕趴在書房的窗口眼巴巴地看著他,心想這倆孩子馬上就要送去太明府的,心里一軟,便開了恩︰“我去午休,你二人若是不睡,便也出去走走。”

    陸綸哪里聽得這句話,當下歡呼一聲,轉身就抓了一本書扔上天去,跳著腳跑去接住了,使勁揉了陸繕的臉頰兩下,笑道︰“咱們去園子里走走!”

    陸繕興奮得兩眼發亮,卻是膽怯地看著陸老太爺。陸老太爺嘆了口氣,走過去摸了摸陸繕的頭,待要去摸陸綸,才發現陸綸早就和自家一般高了,不由失笑。陸綸卻又調皮,俯下身子低下頭來給他摸。

    陸老太爺雖然常罵陸綸頑劣,其實心里很愛這個豪爽純淨的孫子,由不得笑了,吩咐小廝︰“好生伺候著,不許有任何差池。”

    才等他轉身進了屋,陸綸就惡聲惡氣地把小廝給罵走了,與陸繕一道鬼鬼祟祟地去了他的院子,拿出一根魚線並裝著小刀火石鹽花椒等物的一個小包裹來,又鬼鬼祟祟地避開下人,撿著那偏僻的小徑朝著園子北邊走去,半途又停下來,在花圃里挖了半瓶子的蚯蚓。



第232章 天意

  二人悄悄溜到荷花池邊,陸綸四外打量一番,低聲道!如何?我就說此時無人在此,六弟你可信了?這些魚,又肥又味美。越是得不到吃,越是想吃,越是好吃。”

    陸繕有些緊張︰“可我覺著我們還是該選個更隱蔽的地方才是。若是祖父知曉我們要吃他的錦鯉,那可不是耍處。”

    陸綸道︰“那當然,跟我來,我知道什麼地方最隱蔽。”這種事兒他可不是第一次干,自然有據點。

    陸繕跟著他,一頭鑽進了荷花池邊的矮樹叢中,借著一叢高高的菖蒲,剛好把二人的身形遮了個嚴嚴實實,又是迎著光的,池水里並看不到二人的倒影。

    陸綸從瓶子里取出一根蚯蚓,遞給陸繕︰“把它扯成兩截。”那蚯蚓在他粗粗的手指上來回扭動著,一忽兒長,一忽兒短,一忽兒細,一忽兒粗。“嘔”陸繕捂住嘴,臉色煞白,差點沒把早飯吐出來。

    陸綸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低聲罵道︰“男子漢大丈夫,怕這麼個玩意兒,真是沒出息。”嘴里罵著,卻是沒有逼他,自個兒就將那蚯蚓扯作兩截,穿在了魚鉤上,也不用釣竿,就將那系了蘆葦桿子做浮漂的魚線扔進了池子里,就興致勃勃地等著魚兒上鉤了。

    陸繕緩過來,安安靜靜地守在他身邊,盯著波光雲影,滿眼綠荷發呆。

    陸綸回頭看了他一眼,道︰“六弟,你為何總是和二哥那般別扭?他心里可疼你,經常找我問你的事兒。”陸繕垂著眼不語。

    陸綸道︰“看看你這別扭樣兒,還不如個娘兒們。到底如何,此處又無外人,你且說來我聽聽,可是有道理沒道理。”陸繕猶豫許久方道︰“他沒良心。,…

    陸綸吃驚之極︰“他沒良心?”話出了。,又覺著自己表現得太過驚訝了些,容易嚇著這豆芽菜一般的小六弟,便換了個口氣︰“你說來五哥聽聽,若是他果真沒有良心,我去替你出氣。”

    陸繕小聲道︰“你還是莫要去惹他了吧,大伯母那麼凶,祖父祖母也都護著他。對你可沒好處。”陸綸豪氣萬千地道︰“不怕,我怕過誰來?”

    陸繕便一一說給他聽︰“他一個人過好日子,我爹娘那麼想他疼他,天天都念著他,他卻從來不寫信回家。回了家也對我爹娘淡淡的,成日就只顧著討好大伯母,大伯母欺負我娘,他從來不幫忙,就在一旁看著。不是沒良心是什麼?”

    “呃”陸綸一時之間,覺著和他真是說不清,又不好得說涂氏的不是,只好道︰“他雖是你的胞兄,卻已經是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兒子了。他那時候比你此刻還小得多,不寫信回家,是有難處。回了家呢,他得避嫌,那個,大伯母的脾氣不好,他越勸越起反作用的。那個,我打個比方,若是我把那松鼠給你,你辛辛苦苦喂大它,它卻不和你親,只和我親,你是不是也生氣?更何況,他也沒對三嬸娘和三叔父不敬,你來祖父這里讀書,還是他關心著,給祖父出的主意呢。他比我們都難得多。”

    “那他就可以眼睜睜看著我們吃氣受罪了?”陸繕冷笑︰“他若是真的待我好,為何不把我也帶到諸先生那里去?我母親有多少淚是為他流的?他不把我放在心上,我也不把他放在心上。”

    陸綸粗中有細,就有些明白這孩子小時候大概是嫉妒陸緘經常得父母誇贊掛念,也真是有些埋怨,到大了,就是生氣陸緘把林慎之帶在身邊,而不是帶著他。卻也不明說,故意試探道︰“你出了門,總是也不肯和人說話的,諸先生不見得會收你啊。況且,你不是身子弱,要人照顧麼?當初林七弟雖然很小就去了諸先生那里,可他能自己照料自己啊。”這下子,可捅了馬蜂窩,陸繕怒道︰“屁!林老七就是他和諸先生說情,又如同帶個奶娃兒似的帶在身邊的,他為了討好林家人,千方百計就去討好人家了。憑什麼”說到這里,驚覺失言,不言語了。

    陸綸試探出了他的心事,並不歡喜,只輕輕嘆了口氣,擔憂地道︰“六弟,你的心性實在太狹小了。林七弟能去那里,並不是二哥的功勞,二哥也沒空閑天天照料他。是他平日就用功,諸先生看得上他,才留了他。三舅母的莊子就在那里,人家自有家僕照料,二哥不過就是起個監督表率作用而已。你若是真能有本事讓諸先生看得上,難不成二哥還會不管你?你要說在二哥心里,你不如林七弟重要。我是絕對不信的。”

    陸繕還想說什麼,陸綸又止住他,語重心長地道︰“咱們做男人的,切不可學女人家小肚雞腸,目光短淺。你這個脾氣得改改,不然將來可夠你吃的苦頭。”陸綸指了指心髒所在的地方“不是說你沒飯吃,而是這里苦,這里苦,可比什麼都苦。”

    陸繕沉默片刻,道︰“還有我也不喜歡二嫂。她看不起我們,不把我們放在眼里心上,總給我娘沒臉,還挑唆我娘和我二哥生氣。”“誰和你說她挑唆二哥和三嬸娘生氣的?你親眼看見還是親眼聽見的?”陸綸又搖頭了︰“我倒是覺著她挺好的,又和氣,又能干。你倒是該想想了,為何旁人總是和三嬸娘過不去,總是和她生氣啊?今日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我就和你實說了吧,我若是二嫂,一句話都不會和三嬸娘說。”

    陸繕怒道︰“你什麼意思?”

    卻見陸綸兩眼緊盯著水榭那邊,輕輕“噓”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別說話。”

    陸繕被他的神情和語氣所感染,便也噤了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但見一個婆子,躡手躡腳地沿著水榭的長廊走過去,一路走,一路看,東張西望的,行至水榭深處,就隱沒了身形。

    陸繕長出一口氣︰“不就是個婆子麼?她是管這園子里花木的,在這里出現,有什麼稀罕的?興許是累了想躲懶。

    陸綸道︰“你不覺得她形跡可疑嗎?做賊似的。”陸繕道︰“做什麼賊,這水榭里頭空盪盪的,能有什麼東西給她偷的?”陸綸卻挺著嘴角賊兮兮地看著他,也不說話,也不動。陸繕不明白陸綸想干嘛,便道︰“五哥你要如何?”陸綸道︰“此時這里人跡罕至,她還這樣賊,必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咱們要不過去瞅瞅?見陸繕還在猶豫,便推了推他︰“別猶豫了,就這樣。走,咱們去看看。”

    陸綸再顧不上那些肥胖的錦鯉,隨手將魚線栓在了一旁的菖蒲根上,二人貓著腰,借著菖蒲叢的遮掩,沿著荷花池,朝著水榭走去。才往前行了十多步,就聽見一聲水響,好似什麼沉重的東西掉進了水里。陸綸緊張地站起來,探頭看去,卻看不清楚,想來應是在水榭的另一面發生的事情,在他這個角度什麼也看不見。

    而當此時!早前那鬼鬼祟祟上了水榭的婆子提著裙子飛速奔跑出來,他看得明白,大喝了一聲,利落地跳出菖蒲叢,飛快地朝著長廊那邊沖過去,一邊跑一邊喊︰“抓賊啊!”

    那婆子見勢頭不好,轉身又跑,陸綸從未遇到過這種事,簡直興奮得要死,只恨手里沒有刀和劍,大叫著沖了上去,大聲喊道︰“兀那賊人站住!小爺饒你不死!”那婆子根本就不回頭,一直沖到了水榭深處,一撩裙子就爬上了護欄,毫不猶豫地一頭扎入水中。陸綸是個什麼人,上得樹,入得水,追得興起,哪里容得她逃走,想也不想就跟著跳了下去。才剛落了水,就被一個什麼東西蓋住了頭,什麼都看不清楚,等他把那東西撥拉下來,那婆子早就不見了影蹤,也不知是躲到哪片荷葉下去了。

    他這才抓起那東西來看,卻是一條女人的舊裙子,想是那婆子匆忙間脫了專等著他跳下來罩在他頭上,以便逃跑的口氣得他猛地甩出去,連連“呸”了幾聲,暗道晦氣。這便想起先前掉下去的不知是個什麼東西,左右張望一歇,竟然真讓他看到不遠處有塊藍色的布料浮浮沉沉的。他這便順著m 了過去,抓住那布料一扯,這一扯,竟讓他扯出個人來。

    卻說陸繕,不過眨眼之間,陸綸就已經從他身邊飛竄出去,他還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呢,陸綸已經大喊著去追那婆子了。那二人一個跑一個追,轉眼就進了水榭深處,看也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事。

    他沒經過這種事情,又體弱神虛,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好呆呆站著等僕人聽到聲音趕來。誰知總也不見有人來,又連著聽見兩聲水的,他再傻也曉得陸綸危險,這便慌了,踉踉蹌蹌地朝著水榭跑去,放聲大喊︰“來人!來人!救命了!”一邊喊,一邊就哭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9:17 AM

第233章 事泄

    陸繕一邊哭,一邊往水榭里跑。跑到盡頭,才聽見陸綸罵道!”嚎什麼啊,我還沒死。過來幫忙。”陸繕喜極,抽抽搭搭地撲到圍欄邊往下看去。

    那荷花池水並不深,不過堪堪齊著陸綸的腋下高。陸綸手里托著個人,那人臉面朝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陸繕看得明白,這人分明是林謹容身邊的芳竹,不由奇道︰“怎會是她?她死了麼?”

    陸綸皺著兩條蟲似的濃眉,有些不耐煩地道︰“沒死,還有氣兒,快幫忙把人給弄上去,怎麼人還不來,都死到哪里去了?”說話間,就見幾個婆子驚驚慌慌地尋來,見狀忙七手八腳地把芳竹弄了上去。

    陸綸見那幾個婆子忙著救治芳竹,便不再管,轉而凶神惡煞地道︰“有賊人潛伏在這周圍,馬上把園子封了,必要將她抓住的,她沒穿裙牟,上身穿的一件褐色襖子。誰抓著了,小爺重重有賞!”于是叫了個人去稟告林謹容,他自個兒點了人,尋了些竿子之類的東西,將這一片挨著挨著地搜了過去。

    林謹容看過芳竹,一顆心嚇得“怦怦”亂跳,這真是想不到。差一點,只差一點芳竹就死了。在前世的時候,芳竹是沒死的,這一世,她也就沒想到芳竹會死。倘若芳竹在這當口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陸綸等人沒有看到,是不是,外頭立刻就會有人傳說,芳竹是給她生生逼死跳水的?那時候她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她再聯想起之前宋氏的那番作為,不就是要樹立一個她狠辣惡毒,刻薄寡恩的形象麼?一定是宋氏,一定是宋氏!林謹容只覺得背心發涼。她和宋氏之爭,也就是長房和二房之爭,她以為,挑唆不和,瞞病不報,往莊子里塞人,放放老鼠,打賣幾個僕從,砸砸花瓶,就算是比較突出的手段了,卻沒想到,宋氏竟會只為了敗壞她的名聲,就輕輕松松要了一個人的命。

    芳竹此時還沒有醒過來,那婆牟也還不曾找到,一切真相都無從得知。她心里就算是有什麼想法,也說不出來,不敢說,也不能說,更找不到人可以說。林謹容撫了撫胳膊,帶了幾分難過,輕輕伏在憑幾上。

    荔枝陪她坐了一回,眼見天色暗了,便將燈燭點亮,舉了燭台走到她身邊,小聲勸道︰“奶奶,吃點東西罷?芳竹福大命大,總會好起來的。”燈光下,荔枝的神情安寧而美好,林謹容忍不住輕輕喊了一聲︰“荔枝…”她當年是個沒用的半廢物,所以人家不把她當回事兒,手段也不過就是些很普通的手段︰如今她算是清醒了點,懂了些事兒,人家就再不肯用尋常手段來對付她了。這就是個狼窩啊。

    荔枝不是糊涂人,看林謹容的神情便知她有些害怕,便放了燭台,走到她身邊坐下,抱定她的肩頭,小聲道︰“奶奶是被嚇著了吧?奴婢也被嚇著了。”

    簾子被打起來,桂圓站在簾下,看了這一幕,原本想說什麼,卻又沒再說,輕輕放了簾子。不多時,簾子又被打起,卻是陸緘走了進來。

    林謹容還趴著不動,荔枝卻是看到了,便輕輕站起,默默給陸緘行了個禮,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陸緘走到林謹容身後坐下,猶豫了一下,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兒,和丫頭們身上的香味兒完全不同,林謹容立時回過頭去,見是他,輕輕一笑︰“什麼時候回來的?以為你還要再過幾日才回來。”陸緘溫和地道︰“原本那一日孟婆子事發之時,我便打算回來的。

    後來聽範管事派去的人說沒有大礙,我想我來來回回地跑,也不大好,太顯眼,便不曾回來。

    可也是掛著的,恰好今日一位同窗要歸鄉,我便和幾個同窗好友一並送他來,在五丈樓替他戧行。”見林謹容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便又添了一句︰“才進了家門,就聽說了這事兒。”

    林謹容的眼楮由來就有幾分濕潤︰“他們是怎麼說的?”她以為她不在乎這些的,可是事到臨頭,加了一條人命在里面,她卻無法做到她以為的那樣豁達和淡然。

    陸緘難得看到她這樣,由來生了幾分憐惜,愛憐地輕輕替她拭去眼角的淚花,低聲道︰“沒有怎麼說,真相不明,誰敢亂說?祖父下了死命,誰要敢亂說一個字,就打死了事。這會兒五弟和六弟的說法是,芳竹這事兒就是那婆子干的。”林謹容沉默半晌,道︰“那婆子一定找不到的。就算是找到了,也一定會畏罪而死。”陸緘擁她入懷,將下巴頂在她的額頭上,一聲道!”真是想不到,著實為難你了。我定會和祖父商量著把這事兒料理清楚,不能再發生這種敗壞家風的事情。”

    即便是這聲安慰不起什麼實質性的作用,林謹容還是覺著全身緊繃的肌肉和骨髏漸漸松了下來。她靜靜地伏在陸緘懷里,思緒飄得很遠。她突如其來地想,若是那一年,寧兒沒了的時候,他能夠這樣和她說一句,這樣抱一抱她,他們會不會不同?她會不會死?但是沒有如果。他是那樣做了,她也還是死了。

    陸緘抱了林謹容一會兒,覺著她的身子溫軟了許多,便將她扶起來坐好,替她理了理鬢發,有些不滿地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阿雲竟也不來陪著你。”

    林謹容道︰“她這些日子心情好似不太好。那時候聽說此事,婆婆大發雷霆,她還得勸著婆婆。”誰能指望得上?她才不指望陸雲。

    陸緘默了默,道︰“你沒吃晚飯吧?這樣可不行。我讓荔枝擺飯。或是讓桂嬤嬤替你做點什麼?”

    林謹容搖頭︰“不想吃。你吃過了麼?”陸緘微微一笑︰“我剛怎麼和你說的?我和幾個同窗好友去的五丈樓,替朋友棧行。不過我沒吃飽,光顧著喝酒說話了。你陪我吃一點?端著碗就想吃了。”不由分說就叫人擺飯,特別吩咐給林謹容做一碗壓驚湯來。

    荔枝等人見他回來,就都覺著有了主心骨,臉上的笑容也盛了,就連走路都輕快了許多。林謹容飲了壓驚湯,又打起精神吃了一碗飯,方放了筷子。

    陸緘贊嘆地看著她,隨意動了兩筷子蔬菜就跟著放了筷子,笑道︰“我只當你要我哄勸才能吃得下半碗飯去,誰想你還爭氣。”林謹容勉強一笑︰“不吃飯,餓著的可是我自個兒,那不是便宜別人,正中旁人的下懷了麼?我得好好兒地活著才行,最好是病也不要生半點的。”

    “這就對了。”陸緘輕輕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起身道︰“去睡一覺,我去尋祖父。”

    林謹容便張羅著給他換衣服︰“換身衣服,洗個臉罷?”

    陸緘也沒推辭,就由著的幫他換了外衣,洗了臉,吩咐荔枝等人︰“好生照料奶奶,若是有人來尋,就說奶奶今日去看芳竹,受了驚嚇,不舒服,睡了。一概不見。”言罷朝林謹容微微一笑,自去了。

    荔枝和桂圓含了笑,上前來伺候林謹容盥洗,桂圓勸道︰“奶奶,二爺回來了,咱們就不怕啦。把那婆子逮著了,定要送官去嚴辦!”林謹容道︰“還是,丁囑櫻桃、豆兒她們幾個,不要亂說話。不管旁人問什麼,都說不知道。需知禍從口出。”不平是不平,但不該說的話是絕對不能亂說的。

    荔枝穩重,聞言回道︰“奴婢下午才一見了芳竹,就已經吩咐下去了。”林謹容褪了簪釵,合衣靠坐在床頭上發了一會兒呆,壓驚湯的藥效上來,這便昏昏沉沉地脫了衣服,躺下沉沉睡去。

    聚賢閣里,氣氛十分沉悶。

    陸老太爺高踮座首,森冷地看著下頭站成一溜的陸建中、宋氏、陸紹、呂氏四人,許久不發一言。

    陸建中和宋氏眼觀鼻,鼻觀心,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坦然自若。

    陸紹有些緊張,但還是一臉的淳樸和憨厚,呂氏的嘴角發白,輕輕顫抖著,很有些支撐不住。

    陸紹輕輕咳嗽了一聲,道︰“祖父,園子那麼大,天又黑了,五弟年輕,怕是找不到那婆子。不如讓孫兒跟著他一並去尋,也容易些。”陸老太爺冷笑了一聲︰“我怕你去更是找不到!”陸紹的臉色這才忽地變了,抬眼看著陸老太爺,顫抖著嘴角道︰“孫兒不明白祖父的意思。”陸老太爺冷冷地一笑,看著淡定自若地陸建中和宋氏,道︰“你不明白,可以問你父母。”

    陸建中茫然抬頭︰“什麼?”

    “混賬東西!你還裝!陸老太爺將手里的鎮紙猛地扔出去,陸建中不敢躲,宋氏猛地將他一推,避開了那鎮紙,然後抬頭看著陸老太爺道︰“公爹,有話好說,莫要生氣傷了自個兒的身子。兒子兒媳都是愚鈍之人,請您教誨,有什麼錯,我們也好改。”

    陸老太爺氣極反笑︰“你是估摸著我抓不住你的尾巴是吧?不要逼我!”!。



第234章 發威

  宋氏面色不變,端端正正地跪下!”請公爹教誨。”今日這事兒什麼證據都沒有,她賭陸老太爺只能是猜測,而沒有證據!!!沒有證據就不能以理服人。他最講究的不就是一個理麼?無理怎麼讓人服?

    陸建中忙跟著跪下,以頭搶地,痛哭流涕︰“父親,兒子這是做錯什麼了?您老不說,兒子真是不明白。

    見他二人都跪下了,陸紹和呂氏焉有不跪之理?少不得也跟著跪下去,伏在地上不敢抬頭,呂氏是被修理過的,承受不住這樣的威壓,跟著輕輕啜泣起來。

    陸老太爺俯瞰著他四人,輕輕笑了笑︰“好啊,你們才是一家人!”這話說得就重了,也正好戳到了陸建中的心窩子,他膝行著爬到陸老太爺跟前,仰著頭,淚眼模糊地道︰“爹爹,您說這話叫兒子的心好痛,恨不能去死了才干淨。”陸老太爺耷拉著眉毛,淡淡地道︰“你若是再這樣下去,我只怕也恨不得你去死了才干淨!”陸建中聞言,壓抑地痛哭起來,哭不得幾聲,上氣不接下氣,竟是要昏死過去一般。宋氏忙爬到他身邊,將他扶平了,用力替他抹平,也跟著哭了︰“你別嚇我,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叫我怎麼辦?我也不如跟著你一同去了的好。”

    陸老太爺氣得半死。這是翅膀硬了,竟然以死相逼。這是賭著他舍棄不掉二房?是的,大房外強中干,陸緘尚未成才,三房更是什麼都沒有,只有人丁興旺的二房看似是這家里不可或缺的角色。可是他強硬了一輩子,什麼時候又能被人輕易拿捏住?他吸了一口氣,十分平靜地道︰“行,死了也好,省得失德被休,丟了陸、宋兩家的體面。

    “……………”屋里頓時死一樣的沉寂。

    宋氏張惶地張大了。,怔怔地看著陸老太爺,好似沒聽懂他的話。

    陸老太爺俯瞰著她,輕輕吐出一句︰“很多事情,不需要證據,也不需要理由,我要出府,誰敢攔我?!”他指著陸建中︰“你敢不敢攔我?敢不敢忤逆?”

    陸建中也不敢挺屍裝死了,張口不敢宇語,只是不停地磕頭。告了忤逆,便是淨身趕了出去,別籍而居,從此後,這家里什麼都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了,生無瓜葛,死了也不牽連,辛苦一輩子,就這樣?!

    他不能!!!他只盼著陸老太爺只是嚇唬嚇唬他們。

    陸老太爺又指著陸紹︰“你敢不敢?”陸紹怔了一怔,拼命磕頭︰“請祖父收回成命!請祖父收回成命!我母親她操勞一蕈子,辛苦將我兄弟三人拉扯成人,盡心盡力伺奉翁姑,不說有功勞也是苦勞的。您若真要如此,那便是要了她的命啊!求求您可憐可憐您的幾個孫兒吧!三郎、五郎他們還要考取功名,怎能有個被出的母親呢?她只是一時糊涂,一時糊涂!”

    呂氏也忙跟著痛哭求饒︰“求祖父看在元郎和浩郎的面子上鐃了婆婆這一進。”宋氏什麼都不敢說,就是跪伏在地上,使勁磕頭,默默流淚。

    陸老太爺捋著胡子看笑話似地看著他們,聽著他們哭得聲嘶力竭了,方才道︰“看吧,你們都不敢。你們都要記著,這個家是我的!

    給你們,那是我樂意,不給,那也是我願意!這麼多年以來,我盡力做到一碗水端平,然則,這碗水是無論如何也端不平!我端平了這邊,那邊覺著我偏了。我端平了那邊,這邊又覺著我偏了。是我沒端平嗎?不是,是人心不足,得隴望蜀!”

    眾人越哭得狠,全都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只求他收回成命,哭聲起起伏伏,好不熱鬧。

    陸老太爺仰天嘆了口氣,道︰“我真是不想走到這一步。但你們太讓我失望了。老二是覺著這家當是你掙來的吧?”

    陸建中哽咽著道︰“不是……兒子不敢這樣以為。”

    陸老太爺道︰“這樣最好。你記著,你是我生養的,你的本領都是我手把手教會的,你用的是我的本錢,我的人脈,我不用你,挑一個管事出來我一樣能做到!但相反,你若是沒有我,沒有你大哥的支持,你什麼也不是!這些年以來,你們父子是操勞了,但也得到不少,你們真以為我老眼昏花了?你們來試試看!要不要我點給你們聽聽?”陸建中急得要跳腳,忙道︰“兒子糊涂,兒子糊涂!”陸老太爺又看著宋氏︰“我家不是不厚道的人家,輕易我不想讓女人走到無路可走。你的妝奩,你娘家得的好處,你以為是你自己掙來的?是你男人和兒子掙來的?不是,是我賞你的!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記得這句話! 宋氏又羞又怕又恨又怒,臉色煞白,不敢再行辯鼻,只顧捂著嘴低聲嗚咽,憋得險些暈死過去。

    陸老太爺指著呂氏︰“上粱不正下粱歪,好好兒的一個女子,就給你教成了這個樣子。

    呂氏魂飛魄散,趴在地上簌簌發抖。

    陸老太爺撫了撫額頭,低聲道︰“罷了。你們別以為那只是個下人,命不值錢。此番是你們運氣好,陸綸把福氣帶給你們了,沒出人命,不然你們可知道下場? 他站起身來“我老了,不比當年,再也經受不住這些東西了。”

    陸建中推了推宋氏,又踢了踢陸紹,幾人齊齊道︰“我們再也不敢了,求您老鐃了我們罷!”

    陸老太爺半合著眼,許久不說話,良久,方平靜地道︰“去,把人找到,弄死,扔到亂墳崗子上去喂野狗,再拿點銀錢去衙門弄好咯。敢幫著作惡的就是這下場。”

    陸紹最先站起來︰“我這就去。”

    陸老太爺又看著宋氏︰“把肖婆子灌了啞藥,賣得遠遠的!”“啊?”宋氏剛掙起來,就又荻了下去。有心想求情,對上陸老太爺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把話咽了下去,垂了頭,微不可聞地說了一聲︰“是。”“退下!”陸老太爺看著陸建中︰“你留下來。”宋氏和呂氏抹著眼淚,互相扶持著走了出去。陸緘與範褒站在聚賢閣外的陰影里一動不動地目送她們離開。

    他們並沒有再聽見陸老太爺和陸建中在屋里又說了什麼,只是稍後看到陸建中敕手敕腳地出來,走到門口,竟被門檻踫著摔了一大跤趴在地上就似起不來的樣子。陸老太爺並不叫人去扶他,範褒與陸緘便也站著不動。陸建中慢慢掙起來,扶著廊柱喘了兩口氣,將袖子在頭上擦了兩把,方才扶著牆根慢慢去了。

    範褒此時方道︰“二爺您可以進去了。”

    陸緘朝他領首,不緊不慢地行至門前,因見陸老太爺背對著他站著便輕輕關上了門,低聲道︰“祖父?”

    陸老太爺背對著他,舉起袖子做了個疑似擦淚的動作,又過了片刻方才回過頭來,朝他慈祥地一笑︰緘並不入座先從地上拾起那塊被砸壞了的鎮紙,提了茶壺倒了杯茶,雙手違過去︰“祖父喝茶。”

    陸老太爺接了他的茶,輕輕啜了一口,低聲道︰“都聽見了吧?”陸緘輕輕點了點頭。

    陸老太爺道︰“阿容如何?”

    陸緘斟字酌句︰“被嚇著了,很傷心。她不笨”不是不知,不是不怒只是為了大局願意委屈自己,先聽老人的安排。

    陸老太爺自然也聽出陸緘話里的意思,並不回答,只半閉著眼靠在椅子背上一動不動。就在陸緘以為他要睡著了的時候,他突然擲地有聲地道︰“二郎,你要記著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不值錢!”陸緘趕緊站直了︰“是,孫兒不會讓您失望的。”

    陸老太爺有些悲傷地道︰“我也不知還能再活幾年,你祖母身子不好,壓不住。我一死這個家就算是散了。我只希望,你能在這之前,盡早自立。”

    陸緘忍不住一陣心酸走到他跟前,真心真意地道︰“祖父一定能長命百歲。您一定要活著等著孫兒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您…”陸緘的聲音有些哽咽“這世上,再沒有人會像你這樣疼我啦。孫兒還沒孝敬您呢。”陸老太爺也有些動情,低聲道︰“二郎,再努力些吧。陸家將來要靠你的。後天我就把你三弟、五弟、六弟他們幾個送出去。不然日子久了,我怕最後的情分都給磨得沒了。”陸緘少不得寬他的心︰“只要二嬸娘速途知返,想來以後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

    “我打算讓她去鄉下住些日子。”陸老太爺輕輕嘆了口氣,欲言又止,終是道︰“你和阿容近來如何?”

    他雖沒有明說,陸緘卻是明白他的意思,不由臉上微微一熱,垂了眼道︰“還好。”

    陸老太爺意味深長地道︰“我縱觀她這些日子所為,很不錯。你要對她好,盡力對她好。你將來才能後顧無憂。”又低聲道︰“我打算,送個小鋪子給你玩,想不想要?”陸緘沒想過這種事,下意識地就想拒絕,陸老太爺嘆道︰“推什麼?祖父給的你就接著。只有範褒和我知道,鋪子的管事也是自己人。

    你年紀大了,總靠著公中那點閑錢,是不夠用的,多有不便。總不能伸手和你媳婦兒要嫁妝花用吧?自己學著經營一下,莫要放了紙筆就兩眼一抹黑。”陸緘便不再拒絕,朝著陸老太爺深深一拜。

    陸老太爺慈祥地一笑︰“去吧,日後莫要忘了你的弟兄們。能拔拉的時候千萬不要記著上一輩的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9:18 AM

第235章 不傻

    為了方便找人,各房各院的丫頭婆子們都被集中在一處,輕易不許外出。陸綸帶著一眾家丁,舉著火把四處搜索。從午後到現在,從北邊的荷花池一直搜到南邊,已然過了好幾個時辰,他竟是半點倦意也沒有,有的只是興奮。

    遠遠看到陸紹過來,他並無其他想法,快步迎上去道︰“哥哥是來幫忙的嗎?”

    陸紹神色復雜地看著他。

    陸綸莫名其妙地摸了摸下巴,憨笑道︰“哥哥看什麼啊?是不是我臉上有土?”

    陸紹輕輕嘆了口氣︰“莫要找了,人已經找到啦。”

    陸綸奇道︰“咦,你從哪里找到的?我今兒搜了這半日也沒找著,你竟就找著啦?”

    “就在荷花池里頭。”陸紹不欲與他多言,只疲憊地吩咐眾人︰“收了家伙,散了吧。”

    “怎麼會?我差不多把荷花池給翻了個遍。她是藏哪里的?”陸綸纏著他︰“我去瞅瞅,我得問問她究竟是怎麼躲過去的,還有她為何要害人。”

    陸紹道︰“不必了,她已經死了。“他重點強調“是泡死在荷花池里的,就在水榭附近,有個凹槽,剛好可以藏人,不仔細看不到。

    大概是躲避你們,在水底下閉氣太久,憋死的。”為了證明他的說法,隨他一同來的兩個家丁也跟著點頭“真是想不到的,誰會想到那里竟會藏著人?”

    那個地方,他來回查看了好幾次,根本就沒有看到什麼人。陸綸狐疑地盯著陸紹看,陸紹對著他清亮的眼楮,竟有些心虛,強作鎮定地笑了笑,誇贊他︰“五弟長大了啊,能幫家里做事兒了。”

    “不過是些瑣事而已。”陸綸勉強一笑︰“我還是要看看。”

    陸紹耬身就走︰“你不怕夜里做噩夢就來吧。”

    陸綸是第一次看到死人。饒是他膽子再大,他也只是強撐著才忍住沒有變s 。從停屍的柴房出來,他便屏退了下人,低聲問陸紹︰“哥哥,這是怎麼回事?”

    陸紹回頭看著他,雲淡風輕︰“什麼怎麼回事?”

    陸綸皺起眉頭,有些生氣地道︰“我不是傻子。”

    陸紹也皺起眉頭,嚴厲地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雖然我什麼都不說,可我不是傻子。”陸綸定定地看了陸紹一會兒,轉身走了。

    陸紹默然立了片刻,折身朝著宋氏的院子走去。宋氏的院子里四處亮著燈火,卻是死一般的靜寂。院子外頭一個人影兒也不見,他行到門前,方見呂氏緊緊揪著帕子,猶如驚弓之鳥似地看著他,1小聲道︰“肖嬤嬤她……”

    陸紹摸摸她的肩頭,歪歪下巴,呂氏便安靜地讓開了路。

    陸紹推門入內,只見宋氏和陸建中面對面坐著,神色十分難看。

    見他進來,陸建中指指面前的凳子,沙啞著嗓子道︰“都收拾好了?”

    “好了。”陸紹坐下來,想說什麼,卻是什麼都沒說出來。許久,陸建中方道︰“你母親要去老宅住些日子廣後日你三弟幾個要去太明府,你等他們走了後帶人去收拾一下老宅。”

    宋氏的眼淚噴涌而出,還未來得及發出悲聲,陸建中就煩躁地道︰“哭什麼哭?蠢貨!連人都防不住,沒本率就夾著尾巴好了,裝什麼神算子?”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煩躁和憤恨,眼神陰鷙,全無之前被陸老太爺指著鼻子罵時的可憐和無助。

    原本是天衣無縫的計劃,誰會想到她竟然如此倒霉?踫巧給陸綸這個調皮搗蛋,光長草不長腦子的給撞破了?但也就是從這件事中,讓她徹底看清楚了陸老太爺的態度,果然是寶貝,踫也踫不得。無論再有多少不甘,事實已經造成,宋氏也不敢在這當口辯白,只道︰“大郎你發賣肖嬤嬤的時候,給她挑個好點的人家,也不枉她跟了我這麼多年。”

    陸建中抬眉看著陸紹,歪了歪嘴角,眼里閃過一絲狠厲,陸紹會意,垂下眼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陸建中看著跳躍的燭火,暗暗咬緊了牙︰“從今兒起,夾著尾巴做人吧。”

    在那壓驚湯的幫助下,林謹容端的一夜好眠。一覺醒來,只覺身上又多了力量,她半閉著眼,輕輕伸了個懶腰,手才剛伸出去,就被人捉住了,陸緘在她耳邊輕聲笑道︰“醒了麼?可真能睡。”

    林謹容睜開眼,看著他一笑︰“什麼時辰了?”

    陸緘見她的神色好了許多,眉間的倦容也淡了,心情也隨之松快下來,便讓了讓,戲漬地道︰“太陽都照到屋里來了。”

    林謹容抬眼看去,窗前湘妃竹簾半卷著,窗沿被清晨的陽光照成了淡金s ,窗外三兩朵半開的月李隨風搖曳,粉色的花瓣被陽光鍍了了一層薄金。只是隔著窗戶,她就能感受到外頭清風習習,陽光燦爛的舒服愜意。她慢慢坐起身來︰“我還從未起得這麼晚呢。荔枝也不叫我。”

    陸緘放了書︰“用了壓驚湯是這樣的。我和母親說過了,庫房那邊的事情也有胡婆子打理,你無需掛心。”

    林謹容笑笑︰“不知芳竹醒了麼?那人找到了沒有?”

    陸緘收了笑容︰“芳竹是半夜醒的,但她什麼都不知道,只說和人發生了口角,心中煩悶,就去了水榭散心,疲了,便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聽到有響動,才睜開眼,就被人用塊帕子捂住了。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想來是用了秘藥。至于那個人是園子里伺弄花木的婆子,已然死了,今日一大早就送出去了。肖嬤嬤也生了病,想來也是要送走的。”

    林謹容披衣下床,由著荔枝幫她盥洗︰“人命不值錢。”也不知宋氏等人盯這個機會盯了多久不過想必,即便芳竹不去水榭,她們也會制造其他機會的。

    “人算不如天算。”陸緘等她梳洗完畢了,方又道︰“明日六弟他們幾個就要啟程去太明府隨後二嬸娘會去老宅住些日子,大概你要多累了。”若是宋氏退出,家務絕大部分就要落在林謹容身上了,這是肯定的。

    林謹容一笑,垂著頭在匣子里翻首飾,翻了許久,方挑出了那對楊茉送的瓖金白玉梅花釵正要遞給荔枝,陸緘就接了過去,給她輕輕插在發髻上︰“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荔枝知機,立即含笑退出去︰“奴婢去給奶奶準備飯食。”

    陸緘這才從隨身的荷包里取出一紙文書來,含了笑遞給林謹容︰“看看這個是祖父給的,在太明府。”

    林謹容接過去一瞧,卻是一間珠子鋪,想來陸老太爺在繁華的太明府安置了這樣一間珠子鋪,絕不是什麼不賺錢的小鋪子,利潤必然豐厚。林謹容一邊感慨當年自己可不曾見著這東西,一邊照舊仔細疊了還給陸緘︰“這是祖父的心意。”也是補償。

    陸緘輕輕推了推︰“你替我收著。”

    林謹容笑道︰“這是祖父給你的想來他早就考慮周全,生意並不要你來操勞,只等著收紅利就好,你留在手里,行事也方便些。”

    陸緘捧起她的臉,對上她的眼楮低聲道︰“阿容,你是我的妻,你替我收著,我要用的時候,又問你要也是一樣的。”

    林謹容看他這情形自己不收大約是不放手的,便點了頭︰“那我暫時替你收著。”心里卻打了主意,若是不要她操勞也就罷了若要她操勞她少不得要收點辛苦費,不能白忙活。

    陸緘果然松了手含著笑親將那文書放入她的妝盒中。

    夫妻二人一同用過早飯,林謹容同陸緘商量︰“我去看看芳竹。

    我前幾日和她說過,留不留她,要待你回來以後問過你的意思再說。

    想必今日她就會問我,敏行是怎麼看的?”這是林玉珍放在這里的明棋,要留不留,她是無所謂,還是要看他的意思。

    陸緘抬眼看著她︰“我之前聽說她醒了,便去看她,已然答應了她的請求。我想,讓她留下來,替你搭把手也好。想來,同樣的錯誤她不會再犯第二次。”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若是她日後不如你意,你隨時攆她去就是,不必再問我的意思。”

    林謹容沉默片刻,輕輕一笑︰“敏行說了是什麼就是什麼。”

    得,她籌算了許久,最後在困境中對芳竹最先伸出援手,最得芳竹感激的那個人成了陸緘,而非是她。也罷了。

    芳竹還沒有什麼精神,由她男人劉五扶著迎出來給林謹容行禮,林謹容忙示意荔枝和桂圓上前去止僂了,讓她躺著回話,先安慰了她一回,又賞了一貫錢,讓她安心養病,早日回去當差。

    芳竹含著淚謝過了,又趁機表了忠心︰“奶奶,話說多了是虛的,奴婢多話不講,您只看以後就是了。您和二爺都是厚道人,奴婢若是……………,那就是狼心狗肺。”

    林謹容含笑道︰“行,我等著看以後。”

    忽聽外頭芳竹的男人劉五賠笑道︰“五爺怎麼來這里了?”

    陸綸道︰“我有兩句話要問芳竹。咦,二嫂也在這里?”

    林謹容便語氣歡快地與他打招呼︰“五弟來了?”

    芳竹少不得又要起身給陸綸行禮答謝救命之恩,陸綸隔著簾子道︰“你病著,多有不便,禮不必行了,我也不進來啦,我只問你,你平日里可是得罪過那婆子?”!。



第236章 為誓

    芳竹接二連三被卷入這種事情中又深知主子忌諱什麼知道一個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復又怎敢亂回答陸緘的問話?少不得探詢地看向林謹容希望能得到一點暗示。

    林謹容朝她輕輕領“你好好想想總不會一點由都沒有。

    五爺是個體厚道人你休要瞞他……

    芳竹會意便十分謹慎地道“回五爺的話近年沒有。唯獨有一樁很多年前我還在大太太身邊伺候不曾去江南之時有一日大太太讓這婆子去送插瓶的荷hu 她多腳踫了大太太屋里的東西。那時大太太的心情格外不好便讓我了她幾嘴巴她喊冤大太太便又讓我拖她去道旁跪了兩個時辰示眾。怕是為了這個?。休要說有這點由即便是沒有的事兒也得安個由頭變成普通挾怨報仇的事兒她才能繼續呆下去。

    若是為了這點姐梧就報復她置她于死地還隔了這麼多年才動那也太笑話人了。分明是另有隱情但陸綸也知再問不出什麼來不由失望地起了身招呼林謹容“二嫂我們一同回去?。

    林謹容也不推辭與他結伴而行。因見他心事重重悶悶不樂,

    曉得他大概是有了數不忍他為難便刻意不與他提這事兒只呵囑他道“聽說你明日就要去太明府。出了門不比在家要壓著性子休要亂來。你要知道外頭家世比你強拳頭比你硬的人多的是照顧好自個兒……

    “比我還小呢不就是佔了個嫂子的名分麼就這樣的指教我……陸綸故意帶了幾分不屑不服想逗林謹容罵他幾句。然則對上林謹容眼里自內心的關切頓時就有無數的歉意和難受堆積在心頭卻總是一句也說不出來臨了只深深一揖低聲道“阿容你多保重。

    若是有用得著我的地只要你開口。他不稱呼二嫂和四妹妹而是直接稱呼林謹容的小名也就是說拋開了這些身份他也還是關懷著她。林謹容覺得心里滿滿的十分滿足便鄭重其事地道“陸綸你可願意應我一事?

    陸綸從未她如此鄭重地喊著自己的名字說事只當她又在戲弄自己便收了剛才的謹慎狀挑起眉頭沒好氣地道“你要干嘛?若是要我成日躲在屋里讀什麼就趁早死了那條心!我說的這個不包括那個!。

    林謹容忍不住粲然而笑“看看我就說剛才那樣子是裝的……不用陸綸提醒她也算是死了這條心了。這好比非要一只鵝學大雁飛那怎麼可能?

    陸綸經不得她j 忿忿地道“除了這個其他事情我說到做到!。雖不曾明說他卻知道林謹容本不會向他提出關于二房讓他為難的要。

    林謹容就收了笑容“那你記著了有朝一日我若是你,你不得食言!。

    陸綸見她不似開玩笑便道“應了!。又伸出去“要不要擊掌為誓?。

    林謹容左右看了看見就只有她與陸綸、荔枝與桂圓在場周圍別無外人便調皮地和他擊掌“你將來若是食言就越長越黑越長越胖!。

    陸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還是個孩子嗎?我又不是娘兒們怕什麼黑和胖?。他表面上裝著不在乎原本沉重的心情卻輕松了幾分。

    二人別過林謹容裝作沒事兒似地去庫房巡游了一圈又在庫房穩穩當當地坐鎮了小半個時辰才又去接了林玉珍一同去榮景居陪陸老太太說話。

    林玉珍聽得了些風聲卻拿不準陸老太爺最後是否真的會如傳言那般處置二房便繞著彎地和林謹容聽林謹容一概推說不知。陸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勸道“娘就不要逼二嫂了反正稍後就能知道的……

    林玉珍不忿道“若是此番再輕饒了那賤人我是絕對不依的。太惡毒了!今兒放老鼠明兒殺人這是盜匪嗎?留著她難不成這家還是賊窩不成?。

    轉眼間到了榮景居但見涂氏老早就到了正拿了松子逗那松鼠玩兒呢滿臉都是笑和朵爛菊花兒似的。看見她們進來反常地沒有變臉而是笑嘻嘻地主動和她們招呼顯得歡欣鼓舞的。

    林玉珍冷眼瞧著,匝咂嘴低聲同林謹容和陸雲道“想來是知道什麼了。莫非她以為這下子就該她啦?。

    林謹容只笑不語。陸雲則意味深長地看了林謹容一眼自顧自走到陸老太太身邊去噓寒問暖。

    陸老太太應了她兩句就叫林謹容過去“阿容乖囡聽說你昨日被嚇著了過來我

    林謹容聽她稱呼自己乖囡雖知她是刻意為之卻也多了幾分親切之感便含笑偎在陸老太太身邊道“回祖母的話孫媳用了壓驚湯沒有大礙了……

    陸老太太就撫著她和陸雲的道“真不愧是表姐妹長得還有幾分相似。老沙我記得我有一對好東西白玉琢成的事事如意簪,

    還是我娘戴過的老物了恰恰兒的就合她二人用。你去取出來她姑嫂二人一人一枝……

    沙嬤嬤進屋不過片刻就捧了出來陸老太太這便親自捏了簪子要給姑嫂二人插戴眼瞅到林謹容頭上的瓖金白玉梅花釵便取了去瞧眯著眼指了釵尾處那幾個粟米大小的字道“好精致的釵子這是什麼?。

    陸雲便接了去笑道“這是唐家金銀鋪五個字……一邊說一邊看向林謹容“二嫂這釵子還是京中來的?難怪得如此精致不同于這邊尋常金銀鋪子里出的俗物……

    林謹容含笑道“這是楊茉給我的添妝……

    陸雲眼里的笑意稍微斂了斂悶聲不響地把釵子還了她。林謹容自交給荔枝仔細收好不提。

    給女眷們賞好東西這是老太太慣用的安撫段之一林玉珍心里明白這意味著不許再提昨日的事情。心中十分不悅暗想等下見了宋氏總要刺她幾句才是于是垂了頭喝茶。

    涂氏卻看得十分眼熱但因著老太太只給小輩她不好意思要只恨自己沒個親兒媳婦于是揪著帕子道“老太太的東西就是好,隨便拿一件出來都是寶貝……

    陸老太太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道“待到我年之後這些東西都是你們的這會兒麼老太婆還要留著壓箱子的……

    涂氏干笑了兩聲搞著扇子顧左右而言他“今日怎不見二嫂和大侄兒媳婦?

    陸老太太不答她的話而是道“叫你來是有事要和你說。你公爹安排了明日就讓陸經、陸綸、陸繕他們三兄弟啟程去太明府學。今晚就給他們*行……

    “啊?。涂氏里的扇子差點沒掉到地上去驚慌失措地站起來直瞪瞪地看著陸老太太道“婆婆可是兒媳做錯事了?所以您們還是要把六郎送走?。

    陸老太太被她唬了一跳林謹容看她那樣子仿似怔了一般忙給沙嬤嬤使了個眼色沙嬤嬤忙上去扶住了涂氏低聲勸道“三太太這可是為了六爺的前途……

    涂氏回頭看著林謹容想說這起始源都在林謹容頭上啊!林謹容不避不讓安安靜靜地看著涂氏在她看來涂氏對待兒子的態已經有些病態了。

    陸老太太厲聲喝道“胡鬧!這是心疼你兒子為他謀前程呢!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知會你一聲是因為你是孩子的親娘不然哪里輪得到你做主?。

    涂氏被這一聲喝醒將帕子捂住臉悲悲切切地抽噎起來。

    陸老太太道“你有這哭的功夫不如去給他收拾一下行李……

    “六郎從未離開過家身子又不好這一去就這麼遠要是他有個什麼…那可怎麼辦才好啊?叫我和他父親後半生怎麼辦?。涂氏哭得更凶了一家子都真是不把她這個親娘當回事兒。要送人走也不早點說臨了才說怎麼收拾?明擺著欺負人啊!

    陸老太爺背進來見她又在哭心煩意亂間忍不住斷喝一聲“要哭滾出去哭!成日啼哭是要敗家麼?有你這樣詛咒親生兒子的麼?他能有個什麼?他最壞也不過就是給你養廢了!。

    涂氏一聲嗚咽嚇得含在了喉嚨里驚慌地看著陸老太爺。需知陸老太爺平日里雖然威風但都十分冷靜自持從不曾用過這樣的語言說過誰。

    陸老太爺也覺自己失言在榻上坐下帶了幾分疲累和沉委朝她揮了揮“我意已決你若是心中不喜不想在六郎出門前見他最後一面也可。

    聽了這威脅十足的話涂氏哪里還敢多言擦了兩把淚道“媳婦去給六郎收拾行李等會兒再來伺奉公婆用晚飯……言罷一溜煙地去了。

    看來這眼淚也不是收不住嘛。林玉珍諷刺地一笑親奉茶給陸老太爺陸老太爺看了她一眼語含雙關地道“要想家中安寧事事順遂要學會該糊涂的時候就要糊涂……言罷也不看林玉珍是個什麼反應親切地看向陸雲“阿雲你平日里都做些什麼啊?。

    陸雲緊張地站起身來“祖父孫女兒平日里就幫母親管管院子里的下人做點女紅讀讀寫寫字偶爾找嫂嫂一起作分茶之戲……

    陸老太爺輕輕啜了一口茶湯道“你不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4 09:20 AM

第237章 笑話

    只這一句話,就成功地把林玉珍和陸雲的心吊了起來,母女二人俱是氣都不敢出的看著陸老太爺,只生怕他下一句就會說出她們最擔心的話來。

    幸虧陸老太爺說的是︰“我只有你一個孫女兒,我的嫡長孫女,掌上明珠,我總盼你能安樂一生,事事順意。但女子的天職便是伺奉公婆,相夫教子,打理家務,從明日起,你便幫著你兩位嫂嫂,學著打理家事,將來出了門也能自如些。”

    若是陸雲能跟著管家,那少不得還要掙個賢名出來,林玉珍歡喜之極,卻還要假意推辭︰“公爹,這樣不好吧?”

    陸老太爺淡淡地道︰“我說好就好。”又溫言吩咐陸雲︰“將來你出了門,你的兄嫂便是你的脊粱骨,就是你的依靠,好好尊敬你的嫂嫂們,多學她們的長處。”

    陸雲小心應了,知道這是專門提醒她,除了尊敬林謹容外,還不得不敬呂氏。

    陸老太爺這才看向林謹容︰“你們二嬸娘要去老宅住些日子。此後,二郎媳婦要多辛勞了。

    年輕人不要怕吃苦,庫房那邊你做得很好,采買這邊你也要趕緊上手,需要幫忙的時候,只管讓阿雲去做。不懂的,來問你祖母。”

    一句話,就算把主次分清了,林謹容是主,陸雲和呂氏等人都是輔。

    林玉珍更加開心,這算是把長房的地位給確定了。陸老太爺把諸事盡數安排妥當,總算是稍微放松了一點,與陸老太太目光交接處,俱是疲累。

    這日家宴,安靜而沉悶,宋氏和呂氏猶如被霜打了的茄子,半點生氣全無。陸建中還好,竟然還打起精神講了個干巴巴的笑話,他的兒子多,陸三老爺是老好人,總算都捧了場,得了稀稀拉拉幾聲應景的笑。

    林玉珍在屏風後頭聽見,笑了一聲,故意同宋氏講話︰“二弟妹,二叔真會講笑話呢。連我聽了都好笑。”

    宋氏垂著眼彎了彎嘴角︰“能讓大嫂都笑了,可見他真是會講笑話。”林玉珍道︰“可不是?真難得。”將帕子優雅地揩了揩嘴角“我有很多年不曾被笑話給逗笑了。我記得啊,很小的時候,奶娘講過一個笑話,是講一個賊的,撤了把米去偷雞,結果米被雞吃了,他自己卻被拿住了,還砍了手。呵呵,我怎麼就想起這笑話來了呢?笑死人了。”宋氏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拼命忍住了,裝作沒聽見,小心翼翼地給陸老太太布菜︰“這個綿軟清淡,婆婆多用一點。”

    林玉珍不打算放過她︰“二弟妹不急著去老宅罷?過幾日便是端午,我家五佷女兒也要出閣,正好去湊湊熱鬧。”宋氏的嘴角動了動,陸老太太頭也不抬地道︰“當然要過了這些大事兒才去!”就算是要讓宋氏稱病,也有個過程。

    林玉珍聽陸老太太語氣不善,又想自己也奚落夠了,這才罷了。

    少傾飯畢,林謹容與呂氏領著丫頭們收拾了碗筷,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頭素心卻又機靈,早早就把給她二人留的飯菜在隔壁布好,來請她二人去用飯。

    呂氏試探地看著林謹容︰“我來前墊過底的,糕點吃得稍微多了些,這會兒這心里頭膩得慌。”意思是不想和林謹容一起吃這頓飯。

    林謹容猜她果然是吃不下,便笑道︰“既如此,我也不吃了。素心你若是疼我們啊,使人把這飯菜分送我們的房里去,待我們餓了又再吃。”素心就笑︰“二奶奶真是,難不成還缺這點吃的?”

    “老太太房里的味道要格外好些,這叫隔鍋香。”林謹容笑著點了蓮房魚包,韭花茄兒,雪霞羹,三色水晶絲四件菜︰“我就要這幾樣了。”然後看定呂氏︰“嫂嫂別客氣,丟了怪可惜的。”呂氏卻又多心,只當是林謹容意有所指,警告她別在廚房飯食里做手腳,心中不忿,卻也不敢當著素心的面多言,只道︰“二弟妹原來愛這幾樣,你也不早說,只要你說來,廚房誰敢怠慢?”林謹容含笑道︰“說笑了,一切都有定制,我哪兒能給大家添麻煩?要叫人知道,可不要笑我沒規矩?”呂氏討了個沒趣,悶悶地將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里頭陸老太爺正抑揚頓挫,鏗鏘有力地訓誡陸經三弟兄要知榮知恥,勤奮好學,不要丟了家里的臉面雲雲。

    林謹容不想進去裝死人,就坐在那里捧了茶慢慢地吃,將眼看著窗外,此時夜色初臨,天空藍中帶紫,滿天雲彩變幻,天邊幾顆寒星閃爍,廊下茉莉花雪白可愛,幽然芬芳。竟讓她在喧囂中品出了幾分安寧靜美來。

    呂氏洗手洗到皮膚發白發皺,實在熬不過,也只好走到她對面坐下,捧了茶吃,二人相對無言。浩郎走來,徑直就朝著林謹容去了,趴在她的膝蓋上,把玩著她腰間的玉環,好奇地偏著頭隨她往外看︰“二嬸嬸,你看什麼?”

    林謹容先不答,笑看了呂氏一眼。呂氏攥緊了帕子,正準備把浩郎拖過去,就見林謹容輕輕摸了摸浩郎的頭,十分溫柔地道︰“嬸嬸在看外頭的雲彩和星星。”

    浩郎又往她懷里擠了擠,將手指了那星星,嬌憨地笑道︰“是那個麼?”林謹容含笑點頭︰“是,浩郎會數數了麼?你數數有幾顆?數對了有糖吃。”

    浩郎累真要數,呂氏忍不住,一把將浩郎拖了過去,板著臉罵道︰“你纏二嬸嬸做什麼?”見浩郎要癟嘴,立刻將他塞給奶娘,疾言厲色地道︰“帶二少爺回去!教教他規矩!”她做得太明顯,休要說荔枝等人氣不過,就是素心也都覺著看不過去。林謹容也不見生氣,微微一笑︰“大嫂你這樣待孩子有些不妥。”呂氏猶如被針尖戳了一下,帶了幾分尖刻,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我倒是要洗耳恭聽二弟妹有何高見?”

    林謹容平靜自若地道︰“我沒教養過孩兒,在大嫂面前說這些是班門弄斧,不過我常聽人言,言傳身教勝過棍棒斥罵。”言罷翩然起身入內。

    呂氏抿緊了嘴,盯著桌面一動不動。

    陸老太爺有些心力交瘁,很快就打發眾異盡數散了。林謹容與陸緘要送林玉珍回房,二房式微,陸雲出山,林玉珍心情特好,聽說林謹容還沒吃飯,便體貼地放了她回去。夫妻二人踏著幕光,順著園子里的青石板路且行且停,陸緘笑道︰“聽說你今日與五弟擊掌為誓了?”林謹容敏感地掃了桂圓一眼,笑道︰“是,你如何得知?”陸緘笑道︰“他後來去聽雪閣尋了我,聽他說的。”一面說,一面將林謹容的手握住,探詢地道︰“你將來是想要他做什麼?”

    林謹容聽說是陸綸自己說的,那根緊繃的弦就松了一半,因笑道︰“他約莫是知道那事兒了,自個兒向我承諾,道是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只管開口。我想這事兒與他又有何干?為了讓他心里舒坦些,特意如此罷了。”

    陸緘點點頭︰“他心思純善,猶如璞玉,實不多見。”林謹容微微一笑︰“是,非但如此,他還有一顆童心,和他在一起不知不覺就要輕松許多。所以陸繕和慎之都愛和他一處玩,祖父也偏愛他。”陸緘看了看她,低低應了聲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緊,這一夜,他比往日更加熱情。

    次日清晨,林謹容與陸緘起了個大早,準備去送這三兄弟出門。

    才剛盥洗完畢,櫻桃就進來道︰“昨兒夜里五爺和二太太鬧了一場,挨了二老爺一耳光,聽說二太太給氣得病了,半夜請大夫呢。”

    林謹容和陸緘對視一眼,都知道陸綸為的什麼鬧,又為的什麼挨打,但知道也只是知道,就連替陸緘排解也是不能的。果然宋氏借口身上不舒服沒有出面,送行的只有陸建中與陸紹,涂氏哭得要死要活,仿佛生離死別一般,陸三老爺勸也勸不住。

    陸綸眼里滿是血絲,一臉的戾氣,脾氣自然也是不好的,見濤氏這樣的哭,便略帶嘲諷地對著陸繕笑︰“男子漢,你忘了昨夜祖父同你說的話了?”

    陸繕微紅了臉,不高興地道︰“我出去長見識,學本領,將來指不定還能考個功名回家光宗耀祖,娘應該高興才是,不知娘哭個什麼?

    不知道這樣不吉麼?”涂氏不由愣住,再一轉眼,陸繕已經上了馬車,人縮在車里,再不肯冒頭了。陸雲乃勸道︰“三嬸娘,不要哭了,這是喜事。太明府離此並不算遠,您什麼時候若想六弟,便可去瞧他,容易得很。”涂氏方才住了,拉著陸雲不停地誇贊她體貼周到。林謹容懶得看涂氏這老掉牙,卻總是樂此不疲上演的戲碼,見陸緘走了便也跟著折身自去做事。

    自此日起,宋氏稱病,呂氏照舊還管廚房,采買、人事等事都移交至林謹容手中,又由陸雲協助,順順利利過了端午節。五日後,陸老太爺親自打發了一群下人,新買進一批丫頭婆子,半月後,林五出嫁,宋氏在婚宴上匆匆露了個臉,中途稱病退席,第二日便由陸紹送回了老宅靜養。!。



第238章 遠親

    經此一事,陸府終于安靜下來。林謹容自然不會放過這種加強自家根基的機會,她穩當謹慎地往前走著,不驕不躁,打理家事越來越得心應手,雖偶爾會與涂氏、林玉珍爆發點小沖突,但大體事情都按部就班地照著她計劃…的走,沒有半點差錯,她的生活忙碌而充實,心情平靜無波。

    茶肆順利開張,成了平洲城小有名氣的風雅之地,以吳襄等人為首的一群書生專愛到此吟詩作對,有江南來此間做生意的豪客,也愛往此間消遣︰鹽堿地里種下的高粱喜獲豐收,佃戶很是滿意︰林世全越練越老辣,和林謹容商量著,只等吳襄幫忙弄的戶籍一下來,就在那邊開個香藥分店。

    陶鳳棠在江南置了一所非常漂亮的宅子,林謹容與林謹音通信時,嘗試著攛掇她勸陶鳳棠再多置些產業,又表示江南實在是個值得去的地方,就算是舍不得把家搬過去,去住幾年也是極不錯的嘗試雲雲。林謹音有些動心,卻還拿不定主意,林謹容也不急,只在給寂寞的陶舜欽每月一封的例行請安信中不經意地透一點江南風情而已。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夏去冬來,又是大半年時光。

    將近冬至,陰霾了好幾日的天空終于放晴,林謹容與林世全對完賬,回到家中又和管事們打了一回交道,已是疲累不堪,便把余下諸事交與荔枝和芳竹二人去辦,正待要在榻上曬著太陽歪一會兒,桂圓進來道︰“奶奶,大太太請您過去。”

    林謹容少不得掙著起身︰“可知是什麼事?”

    “不知。”桂圓小心翼翼地道︰“但剛才聽說大奶奶有身孕了。”一邊說,一邊悄悄瞅了瞅林謹容,暗想道,這奶奶進門都大半年了,也不見有任何動靜雖然表面上半點不顯,但想來也是急的吧?肯定更不喜歡聽到這種消息的。桂圓如此一想,面上就帶了幾分自以為是的小心謹慎。

    林謹容知她甚深,一看她鼻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說什麼,只神色淡淡的吩咐道︰“今日二爺要歸家,記得讓廚房晚點送飯上來,盹鍋羊肉,再備一壺酒溫著。”

    桂圓應了,自去安排不提。

    林謹容整飾完畢,立在門首打量著在廊下吩咐小丫頭們做事的桂圓。桂圓已經長成烏鴉鴉的頭發上簪了一枝艷麗的琉璃梅hu 簪子,越發襯得頸項雪白,個頭不高不矮,天生的溜肩水蛇腰,即便是冬日里穿得厚衣裳樸素,卻也掩不住身段風流,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紀。

    林謹容很快收回目光,叫了櫻桃,穩步下了台階,朝著院外走去。此時已是仲冬,天空雖然晴朗太陽照不到的地方仍然陰寒得緊,林謹容不拍曬,專撿著陽光燦爛的地方走,日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讓人骨頭都是濕的,只想躺平了好好睡上一覺才好。

    櫻桃歡快地跟在她身後嘰嘰喳喳說個不休︰“奶奶,好喜歡曬這太陽呢,要是天天都這樣晴不下雪那該多好?家里的炭都要少耗些。”

    林謹容笑道︰“傻丫頭,要是天天這樣晴,不下雪明年你就該喝西北風了。”

    櫻桃吐了吐舌頭,照舊無憂無慮的歡快。主僕二人故意在外頭多繞了一圈,曬得身上暖洋洋的了方才進了林玉珍的門。

    陸雲正倚在燻籠邊發呆,見林謹容進來便匆匆起身與她打了個招呼自行辭去。林謹容眼尖,見陸雲的眼楮有些婁紅,林玉珍的臉色也不好看,便不多話,安安靜靜地行了禮,就坐在一旁靜等林玉珍發話。

    林玉珍錄了一把橘子皮拿在手里,示意林謹容幫忙把燻籠揭起,將橘子皮扔進炭盆中,漫不經心地道︰“後日便是你七妹妹的婚宴。”

    橘子皮被炭火燒得冒起一陣青煙,漸漸發干發皺變黑發紅,散發出一陣淡淡的清香味兒,林謹容深深吸了一口,道︰“賀儀都安排好了的,姑母可是還有什麼吩咐?”

    林玉珍微蹙著眉頭道︰“你二舅母家一個遠房親戚要來恭賀,不知道你還記得不,是姓金的,叫趁于,算起來是你二伯母的表佷,當年來過平洲,在府里住過小半個月。”

    林謹容本以為她會說呂氏懷孕之事,見是說這個,立時來了幾分精神。雖然林玉珍語焉不詳的,但這說的不就是陸雲未來的夫家麼,只不過那時候林玉珍不耐煩與她講這事兒罷了,是事情已經定下之後,她才又知曉的。其中的具體經過她並不知,只記得這樁親事反反復復好幾次才算是成了。但此刻她自然不能說她知道,只作了恍惚的樣子道︰“那時我還小呢,記不得了。”

    林玉珍並不在意林謹容記不記得,她本來也只是想找個相對可以信任的人商量一下而已。”我倒是恍惚記得一點,但年歲太久,已經記不得他的長相了,況且那時節他還小,長大了也會變。聽你二伯母說起如今倒是一表人才,也不知真假。”

    林謹容慎重地道︰“二伯母多年不曾歸寧,平日又與金家少有來往,想來也是從旁人那里知曉的,倒是當不得真。此人怎麼了?”林玉珍很不想多說的樣子,猶豫好一歇方道︰“此人如今已做了益州那邊慶縣的知縣。”林謹容佯作歡喜︰“那真是不錯,年紀輕輕的可真不容易。只是他如今不是做了官的麼?益州離我們這里將近幾千里,又怎能來此恭賀?”林玉珍有些尷尬地小聲道︰“來的不是他,是他的母親和大嫂。

    年紀,也不算輕了,二十七八了吧。他,早年一直都在讀書,不曾娶親,故而耽擱了。家里就只有一個寡母和兄嫂,家境也還不錯,生計絕不成問題。”

    此時有許多人家的子弟,為了前程而耽擱了親事的也不少,這位雖然年紀大了點,好歹是熬出頭授官了,也算不錯。林謹容就順著林玉、

    珍的意思道︰“如果人勤奮,人品好,那也不錯。只是年齡稍大了些,離得也遠了點。”“也不算太大,大點懂得疼人遠是遠了,可難保嫁個離家近的,將來出仕也不見得就近了,興許去得還更遠呢”林玉珍不停地找著借口,她一想到陸建新的來信,陸老太爺的警示就煩躁不堪,苦惱地把手里的橘子瓣扔進水晶盤里︰“我覺著還不錯,畢竟阿雲的年紀真是不小了,可她不願意,聽都不願意聽我細說,只說此人年紀這麼大,身邊必有小妾。我說小妾算個什麼東西?不過雞狗一樣的存在,不喜歡就打賣了,偏她聽不進去。她也沒個姐妹,你去替我勸勸她。”勸不願意出嫁,且眼高于頂的人出嫁,再沒有比這個更難的差事了,林謹容暗暗叫苦,卻推脫不得,只好道︰“我之前和阿雲從來沒有提過這方面的事,也不知她願不願意聽我的呢。”此人比之陸雲大了近十歲,又不是什麼有名的才子,這把年紀也不過是個中下縣的知縣,且不知長相品性如何,比之吳襄,實在是差得遠了點。林玉珍是接受現實了,陸雲卻還沒有,也可以說是陸雲明白現實,卻還不願意承認,更不肯服這口氣。能叫林謹容怎麼辦?

    林玉珍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也是病急亂投醫︰“你去試試就是了。

    我早知道就不該和她說。這下可好,她連你七妹的婚宴都不肯去了。”人不去,還怎麼相看?再不去,以後這種相對不錯的親事又到哪里去找?年復一年的拖下去,難不成還要真的留在家里養一輩子,給人笑話一輩子不成?又或者,聽陸建新或陸老太爺的安排?那時候可就根本由不得她們母女了,男人看問題和女人總是不一樣,誰知道又會配個什麼人?指不定還不如這個。

    林謹容只好站起身來︰“那我先去試試。

    “不急,她剛和我大發了一回脾氣,你這會兒去她必不肯見你,見了你也聽不進去,你等晚上她心情好些了再去勸她。”林玉珍輕輕啜了一口茶,示意林謹容坐下︰“聽說了吧,你大嫂又有身孕了。老太爺打算明年秋天給陸經娶親。”

    林謹容就垂了頭,把玩著腰間的緋色玉環帶一言不發。

    林玉珍皺著眉頭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也不是不肯經常回家,我看他待你也不錯,你們年輕夫妻……”說到這里,她也說不下去了,耬而道︰“原來給你母親看病的那個水老先生不是挺不錯的麼?我看你此番回去,還是和你母親說說,請他來給你看看的好!不然再拖上些日子,等到陸經媳婦進門也有了,我看你怎麼辦!”

    林謹容低聲道︰玉珍見她低眉垂眼的,心想真是難得有她這樣乖順的時候,便又道︰“我看老大夫妻倆就是故意挑著這兩日說的!我聽說你二嬸娘在鄉下住著,日日吃齋念佛,廣結善緣,博了個好名聲呢。這下子,有人要在你祖母面前念叨她了。”臨近冬至,要祭祖,要互送節物,賀冬,守冬,家里正是最忙的時候,偏巧呂氏這個時候爆出有孕要養胎來,那不正是給宋氏回來制造機會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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