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意千重 -【世婚】《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12:23 PM

第179章老宅

  三月初二日,上巳頭一日,剛過晌午,陸家的男女老少主子們就紛紛登車騎馬,浩浩蕩蕩地前往鄉下老宅過節。

    陸家的老宅,說是在鄉下,實則是在離平洲城六十里遠的一個名叫赤水的小鎮上。小鎮不大,不過一百多戶人家,多半還是姓陸,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幾條一眼就可以看通頭的小街兩旁。街面是土夯成的,一到下雨下雪的時候就污水橫流,泥濘不堪,慘不忍睹。

    但此時,正當傍晚,暖風習習,春光明媚,天邊飄著各色各樣的紙鳶,遍植道旁的柳樹在春風里輕輕飄揚著柳枝,枝頭飽滿的綠芽閃著瑩潤的微光,樹下賣茶的婆婆敲著響盞,挑著擔子的貨郎搖著貨郎鼓,小孩子們嬉笑著,在街頭的行人,小販,躺在地上曬太陽的狗之間來回穿梭,互相追趕。見著了好吃的就停下來淌淌口水,看到了好看的就停下來傻傻的看一回,開心了就大笑,不高興了就大哭,哪里管得你是什麼地方,遍地打滾,哭得一臉的泥和淚也是常有的事情。正是一副熱鬧鬧,活潑潑的春日美景。

    陸家的馬車才一出現在街頭,就有眼尖的小兒嘻嘻哈哈地笑鬧著你推我,我推你地拽長了脖子,踮著腳站在街邊看熱鬧,狗兒也跟著湊熱鬧,興奮地追著馬車吠個不休。大人們聽見了動靜,少不得走出來看。

    陸老太爺並不拿架子,命人停了車,走下去從範褒的手里接了早就備好的糖,親手遞到離他最近的幾個孩子手里,親切地問他們是哪家的,孩子們當然是膽怯的,接了糖就一哄而散,他卻也不氣,笑眯眯地和街邊相熟的人打招呼。

    他下了車,陸二老爺、陸三老爺等男丁自然不好再留在馬上或是車上,紛紛下了車馬,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後,臉上堆滿了笑容,和族人、鄰居親切交談,半點架子都沒有。有意無意的,陸老太爺把陸緘帶在身邊,鄭重和人介紹他這個最得意的孫子。

    眾人對認字兒,有功名的人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敬畏,特別是經由陸老太爺隆重推出的陸緘這個舉子,于是格外熱情。熱情到陸緘有些招架不住,幾番窘迫地向陸老太爺以目求助,陸老太爺卻只是呵呵的笑著,裝作不懂他的意思。

    林謹容透過淡青色的紗窗往外看去,在一群人里面,陸緘的瘦高個兒格外顯眼,他在勉力地維持著風度和冷靜,耳朵根卻紅透了,笑容也有些僵硬。

    陸雲低聲笑道︰“二哥不好意思了。”

    林玉珍淡淡地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多少人想要這樣還得不到呢。”帶了幾分譏諷地看著陸緘身邊的陸紹,“看看你大哥,他就想要極了,只可惜,他也就是那個命。”

    陸雲看了林謹容一眼,林謹容已經收回了目光,安安靜靜地坐著,仿佛沒有聽到剛才林玉珍說的話一般。陸雲忍不住想,林謹容自從進門以來,就從來沒有在她們面前說過任何人一句壞話,聽到她們說誰,基本上都裝作不曾聽見,偶爾發言,也不過淡淡一句勸,勸不住,也就不勸。

    若是林謹容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老實人也就罷了,可是林謹容偏偏不是,不過是故作的清高,其實漂亮無害的皮囊下暗藏著一顆壞心。思及此,陸雲有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便含了笑道︰“嫂嫂,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這地方很不錯,不知道老宅是個什麼樣子的。”林謹容抬眸望著陸雲淡淡一笑。

    她討厭這個地方。當年她並不是剛進門的那一年就得以回到老宅的,而是在生了寧兒之後,也就是她十七歲這一年,陸老太爺方安排全家回了一趟老宅。彼時陸老太爺鄭重其事地抱著還在襁褓里的寧兒去了陸家祠堂,拜祭祖宗之後,親自將寧兒的名字寫在了族譜之上。從那之後,她就只回過老宅兩次,一次是寧兒死後的第二年,陸緘考中,全家回來祭祖,另一次就是陸老太爺去世落葬。

    但不管哪一次,她都從未見過這樣熱鬧輕松的景象,也不曾見過這樣害羞和不自在的陸緘。她所看到的都是,暗里和吳襄彼此互不相讓,無論什麼事總想比別人強,拼命想證明自己不比別人差,沉默寡言,清清淡淡,舉止自如的陸緘。

    林謹容抬頭再度往外看去,前方喧鬧的人群終于散去,陸緘正朝她這個方向看過來,他仿佛知道她在看他,朝她微不可見地輕輕一笑,笑容還未收起,就被陸紹扶著肩頭擁走。

    馬車再度往前駛去,停在小鎮最大的一條街的盡頭。被漆得亮  的大門口站著一群男人,有老有少,有些人身上穿著帶了褶皺的長袍,有人甚至穿著短衣芒鞋。陸老太爺再次命人停了車,領著男丁們迎了上去,一同進了大門,直往中堂而去,開宴大談。

    女人孩子們的車駕井然有序地從側門里駛入,靜悄悄地進了二門。下了車後,統一去花廳吃飯,一群人忙里忙外,把陸老太太安排妥當了,方才散去,被僕婦們引著去了各自的房間院落歇息。

    老宅有些年頭了,長期不住人,總帶著一股潮濕的霉味兒。厚厚的石牆又高又冷,上面長滿了青苔,院落很狹窄,一天之中,日光只有在正午時分才能照進來,更多時候都是冷浸浸的,哪怕就是在三伏天里,在這房里都穿不起單衣。

    雖然只來過幾次,但林謹容從來都不喜歡這個地方,更不喜歡屢次都分給她的這個院落。院子里一棵樹都沒有,更不到花,地上滿是泛著冷光的青石板,站在院子的正中央,抬起頭去看天空,只能看到非常狹小的一小塊,壓迫得人氣都喘不過來。

    屋里就更讓人不舒服,外間只擺得下兩個櫃子和一張坐榻,一張條桌,幾個凳子,里間只擺得下一張床和一個照台。狹窄是次要的,最關鍵的一點是光線非常昏暗,外間的窗子很狹小,里間則完全沒有窗子,不透光,不通風,就連白日也需要掌燈才能看得清楚。

    林謹容三次到此,第一次風光無限,第二次悲慘淒切,第三次麻木不仁。沒有寧兒,那麼這次就將是三次里的第一次,風光無限。林謹容站在廊下,仰頭看著頭頂巴掌大小,漸漸變暗變濃的天空,發自內心地討厭這個地方。

    荔枝領著豆兒在房里鋪陳林謹容和陸緘的用具,不時疑慮地抬頭看一眼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的林謹容。看了幾回,實在忍不住,吩咐豆兒收拾著,她自己出去,站在林謹容身邊道︰“奶奶在看什麼?”

    林謹容回眸看著她,眼神冷清清的︰“沒看什麼。”

    荔枝沒敢多問,只笑道︰“坐了這許久的車,奶奶不累麼?里屋已經收拾好了的,奶奶不妨先去洗洗躺下歇歇。想必二爺今夜必然是要喝酒的,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到時您就不好睡了,明日一大早就要起身的。聽說有一截路車馬過不去,得走過去,您可得歇好了才有精神。”

    林謹容垂下眼,拖著步子往里走。盥洗完畢之後,又在榻上坐了許久,方進了里屋,嗅著滿鼻子的霉味兒睜著眼看帳頂。

    燈芯“啪”地炸了一下,外間傳來荔枝低低的說話聲︰“奶奶等了您好久呢,撐不住了才進去睡的。二爺可要醒酒湯?”

    “不妨事,我沒醉。二爺我豈是那麼容易醉的?”陸緘的聲音里帶著些歡快,“打水來我洗。”

    林謹容閉上了眼楮。

    沒過多少時候,門被輕輕推開,陸緘卷著一股淡淡的酒味兒進來,走到床邊坐下,褪了鞋子外袍,將手去掰林謹容的肩頭,不由分說就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低聲笑道︰“阿容,莫要裝睡了,我知道你一直等著我的。”

    林謹容無語,睜開眼看著他︰“散得這麼早?”

    “祖父說明日要去上墳,大家都早點睡,所以就散了。”陸緘抬起身一口氣把燈給滅了,貼著她躺下來,將她緊緊摟在懷里,有些猶豫地道︰“阿容,你好了吧?少字”

    林謹容沉默片刻,道︰“好了。但明日不是要早起祭祖麼?”

    陸緘將額頭輕輕抵在她的背上︰“阿容?”

    “嗯?”林謹容覺得他今夜與平時有些不同,但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

    陸緘靜默著將她翻過來面對著他。雖然屋里很黑很暗,但林謹容知道他在看著她。他離她越來越近,她能感受到他漸漸急促的呼吸聲吹在她的臉上,令得她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一顆心緊緊揪著,不知該往哪里放。

    “阿容,從這里回去,我就要去諸丈夫那里了。你想不想在這里多呆些時日?祖父說,我們倆如果不想跟他們一起回去,可以在這里住到初十再回去。我覺得不錯。”他的手輕輕滑進她的衣衫里,含住了她的耳垂。

    “……”林謹容想說什麼,卻沒能說出來。



第180章上巳

    老宅里總是比平洲城的新宅安靜得多,夜里除了耗子在梁上打架的聲音外,基本聽不到任何聲響。

    四更天,林謹容睜開眼,輕輕將自己散落的頭發理順到一邊,側著耳朵傾聽動靜。身邊的陸緘睡得很熟,呼吸聲又輕又淺,輕到讓她幾乎聽不見。四處都安靜得太過分,靜到讓她覺得連耳膜都仿佛蒙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不清爽。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算著是睡不著了的,索性坐起身來,輕手輕腳地從陸緘身上跨過去,披了外袍,推開門走了出去。

    三月的夜,還帶著一絲冰涼的氣息,吸進肺里去有點刺刺的。天上無月,滿是星星。廊下的燈不知什麼時候滅了,越發襯得那點星光清清冷冷。一只貓敏捷地在牆頭跑過,停在離林謹容不遠的地方,側著頭安靜地盯著她,貓眼在星光下閃著幽幽的光。

    林謹容靠著柱子站定了,沉默地看著那只貓。老宅里平時不住人,糧食卻藏得不少,最多的就是老鼠,故而養了許多貓。這些貓神出鬼沒,總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那時候她不喜歡這個地方的原因之一,就是這些貓和老鼠。

    她的膽子從來都不大,經常會被這些貓和老鼠給嚇得膽戰心驚。她總覺著,這老宅子成年累月下來,死的人不少,突然出現的除了貓和老鼠以外,興許還會有別的什麼東西。所以在寧兒剛出生的那一年,她來到這里,被驚嚇過幾次之後,天一黑,她就抱了寧兒坐在屋里,再不肯出門。陸緘知道她害怕,總是推了陸紹和陸經他們的邀請,坐在一旁一邊讀書一邊陪著她和寧兒。

    第二次來的時候,她和他就是分室而居。她基本見不著他,他或者就在陸紹那里,或者就在陸綸那里,或者就是獨自躲在這老宅的某一個地方。而她那個時候,已經不再害怕這些神出鬼沒的貓和老鼠了,每次聽到異動,她就會忍不住想,如果真的有鬼神,不如把她帶走,一了百了。又或者,寧兒可以入她的夢,她可以抱抱他,向他表達她的歉意和傷心。可是她又想,她的小寧兒,不應該滯留這世間,應該去投個更好的胎,順順利利的長大才是。

    林謹容輕輕按了按有些濕潤的眼角。幾乎是惡狠狠地瞪著那只貓,她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她對神佛敬畏著,但對這些可是真的不再害怕了。

    那只貓仿佛感受到她的敵意,轉過頭,悄無聲息地走了。林謹容咬著唇蹲下去,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她扶著柱子慢慢地站起來,仰望著天邊最亮的那顆太白星,一直看到眼楮發酸。

    “阿容?”陸緘站在門口,外衣也不曾穿,微微皺了眉頭,有些責怪地看著她,“你在做什麼?”

    林謹容回頭看著他,輕輕淺淺地笑︰“我在看貓。”

    陸緘仿佛松了一口氣,快步朝她走過來,扶著她的肩頭責怪道︰“半夜三更你看什麼貓?”他低下頭,把臉貼著她的臉頰︰“凍病了可怎麼好?”

    他的臉頰滾燙,懷抱里還帶著剛起床的溫暖,林謹容靠著他站定了,低聲道︰“你說這世上有神鬼麼?”

    陸緘的身子僵了僵,隨即低聲道︰“阿容,子不語亂力怪神。但我想,對神鬼要心懷尊敬之意,不可褻瀆。”他不信道,不信佛。

    林謹容極低極低,卻又十分堅定地道︰“是有的。”

    陸緘沉默了一下,推她往里︰“好了,不說這個,先進屋去,臉和手都是冰的。”

    丫頭們住的門輕輕響了響,林謹容猜著是荔枝聽到動靜起來看,便安靜地跟著陸緘進了屋。

    陸緘摸索著把燈點亮,在衣架上取了外衣披上,走到林謹容身邊坐下來,探究地看著她︰“阿容,你夜里不好睡?”

    林謹容此時方覺有些疲倦,低聲道︰“我聽見有老鼠在梁上打架,這屋里太黑太冷了。”

    陸緘有些親昵地笑了︰“所以你就跑到外面去看貓?聽見老鼠打架,為什麼不叫我?”

    林謹容微微一笑︰“看你睡得香甜。”

    陸緘看了她半晌,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阿容,你不喜歡這里是不是?”

    林謹容猶豫了一下,點頭︰“我不喜歡這房子。”

    “這房子是太老了一點,也很窄,有點黑,很多不方便,可是……”陸緘笑了笑,“這附近有個地方很不錯,我可以帶你去劃船玩。”等到陸家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就是他們的天下。

    林謹容歪在榻上,睜著眼等天亮。這家里,說了算的是陸老太爺,而陸緘其實已經下定決心要留在這里了,並不是真的要征求她的意見。

    陸緘推了推她,示意她往里讓讓,硬擠著在她身邊躺下,將薄被拉起蓋在二人身上︰“現下還早,還有一個多時辰才到五更天,要不進去再睡一會兒,如果不想睡,我們下下棋?”

    林謹容淡淡一笑︰“算了吧,總之都是我輸。”下贏了他,他不依,要一直下,下輸了那就更不必說。

    陸緘有些尷尬的一笑︰“那我們說說話?阿容,你第一次見到我,是在什麼時候?你還記得麼?”他終究是對林謹容當初為何那樣討厭他,一直掛懷著,想探究根由的。

    林謹容閉著眼道︰“記不太清了,也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陸緘笑道︰“能有多久呢?你也不過才十七歲而已。”

    林謹容抬起手來蓋著眼楮︰“困了。”

    陸緘便不再說話,探身在一旁的書櫃上取了一本書,就著燈光看起來。一直到外面門響,荔枝她們起床了,方才把林謹容喚醒。

    陸老太爺早有吩咐,這日要在老宅辦席,招待宗親。故而這一日來的人實在不少,不過辰時,許多老老少少就進了陸家的老宅,按著男女分別在外院和內宅入席吃早飯。

    雖然是提前很多天就開始準備的,宋氏和呂氏仍然忙得不可開交。家里的其他女眷都指望不上,林玉珍不管家,自然也不管事兒,專門只陪著陸老太太和本家的老太太們親熱說笑話,顯擺充門面;陸雲是未出閣未定親的姑娘,林玉珍舍不得她去跟著受罪,也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留在陸老太太身邊,安然享受親戚們的贊揚和打量,為說親做準備;涂氏是病秧子,很多天不曾見著陸繕,好容易有了這個機會,這會兒一門心思的就想多往陸繕身邊靠靠,說點噓寒問暖的話。

    至于林謹容,是未滿月的新婦,此番回老宅就是為了她,誰敢叫她做事情?自然也是留在陸老太太的跟前,被陸老太太隆重介紹給族里的女眷們。因此,一家子人都在享福,就只有二房的婆媳倆里里外外的忙。

    老宅這邊的下人很多都是老僕,家生子,彼此之間盤根錯節的,遠比新宅里的更難收拾,何況里頭還有許多是家境不好的族人,聽說要辦席,特意來打短工補貼家用的,一不小心就會落下一個嫌貧愛富,欺負族人的名聲。故而,宋氏拿著實在是太難辦,嗓子都說啞了,帶去的精干的僕婦們把腳板都跳翻,才算是把這早席給辦妥了。

    待到即將散席,宋氏和呂氏方有機會坐下來吃飯,還得吃快一點,因為去上墳的馬車已經套好了,馬上就要出發。

    林玉珍冷眼旁觀,覺得格外解氣,少不得假惺惺地道︰“阿容,快過來給你二嬸娘和大嫂嫂行禮道謝。今日若沒有她們幫忙,忙的就該是你了。”

    呂氏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捧著碗就有些食不下咽,宋氏笑容照舊燦爛︰“說什麼呢,道什麼謝?幫什麼忙?都是一家人,為的自家事,客氣什麼?”

    林謹容忙起身笑道︰“我來給二嬸娘和大嫂添飯布菜。”她若是應了林玉珍的安排去和宋氏、呂氏道謝,等于就是直截了當,傻乎乎地和二房對上了,陸老太太一定不會喜歡;但若是不道謝,她坐享其成還沒有任何表示,的確也是不該的,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不知好歹,不懂得規矩和分寸。不如什麼都不說,以實際行動表示。

    宋氏自然不遺余力地誇贊林謹容︰“二佷兒媳婦真是懂事,又溫和又懂禮,人才品行都是百里挑一的。”安安然然地享受了林謹容添飯和布菜。

    林玉珍不屑地撇了撇唇角,陸雲垂下眼,輕輕撥弄了幾下扇穗。

    陸老太太在一旁靜觀林謹容行事,十分滿意地放下心來,轉過頭笑吟吟地同身邊的幾個年紀相仿,輩分相仿的老太太繼續說閑話。

    這個小插曲並不影響林玉珍的心情,外面一傳來出發的消息,她就歡歡喜喜地領著林謹容出去,趁著登車的空隙,把林謹容介紹給族里幾個有頭臉的宗親。陸老太爺也不催,任由她將林謹容在眾人面前走完一圈之後,方才下令登車出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12:30 PM

第181章陸績

    世人喪葬都很講究風水,陸氏也不例外,陸氏的祖墳選址極佳,依山傍水,風景極佳。上完墳後,照例要踏青游玩,女眷們紛紛去尋野菜花,互相替彼此簪在發髻上,又去摘薺花,預備放在灶頭、或是燈檠上,以厭蟲蟻。

    荔枝和豆兒都是愛玩的年紀,得了林謹容的允許,便笑嘻嘻地跟著丫頭們一道去采摘野花。林謹容是新婦,再沒有當初在家時的輕松愜意,只能跟定了林玉珍,立在一旁安安靜靜看熱鬧,只恐行止不當,被人笑話挑剔。

    陸雲與族里幾個姐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12:35 PM

第183章 杏花

  清晨的赤水湖,煙波飄渺,朝陽照在其上,四處碎金跳動。岸邊的楊柳還未全數展開葉芽,嫩綠得招人疼愛。

    一艘烏蓬小船慢悠悠地離開小小的碼頭,朝著湖心駛去。漁公是個健壯的中年漢子,一邊撐船,一邊問陸緘︰“陸二少爺,今日是要順著河道往下游麼?”

    陸緘笑道︰“是,出了湖就順著河道往下,我們想去看看那個大洞。”又回頭同林謹容道︰“阿容,取了面幕吧,這湖上也沒什麼人,不礙事。”

    漁婆坐在一旁揀薺菜,笑道︰“如今正是農忙之時,又是大橡早的,這湖上沒什麼閑人,奶奶盡可以舒坦一些的。若是看見有人來了,再避到篷子里頭去也不遲。”

    林謹容便把面幕取下來遞給身後的荔枝。荔枝忙把手里穩著的食盒等物盡數交給長壽,自己去收拾東西,才剛站起,就晃了一晃,差點沒摔一跤。長壽眼疾手快扶住了,嘟囔道︰“姑奶奶,您是沒坐過船吧?”荔枝漲紅了臉,羞窘萬分。忽聽林謹容道︰“我也是平生第一次坐船。怎樣,長壽,你跟著二爺大江南北地去,坐了不少船吧?”長壽眉飛s 舞地道︰“那可不是?我們當年順著渚江往南邊去,就整整坐了三天兩夜的船。”說到這里,忍不住嘆了口氣︰“那可不比坐這小船。二爺暈船,真受罪哦。後來坐的船多了,才漸漸習慣了。”陸緘掃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坐過船有什麼了不起?也值得你這樣顯擺?”長壽這才明白過來,對著荔枝一揖︰“姐姐,得罪了。”

    荔枝大大方方地還了他一禮,摸索著往後頭坐了,以便林謹容和陸緘好說話。長壽也趕緊跟著往後挪,低聲道︰“跟著奶奶就是享福哈,就這麼一句話,奶奶也護著你。二爺就只會管束我。從前對著苗丫是這樣,對你也是這樣。”

    荔枝白了他一眼,低聲道︰“那就是你的同題了。二爺最是公道不過。”長壽笑了笑,小聲道︰“我是盼著他們一直這樣好的,那我們也有好日子過。日日沾光游游山水,吃點好吃的,還不會挨罵,多好呀。”荔枝沒吱聲。她自然也是盼著他們好的,但她總覺著林謹容有點不對勁,具體的她也說不出來,也許是剛嫁了人還不習慣吧,希望能慢慢好起來。

    船頭上,陸緘借著袖子遮掩,悄悄把林謹容的手握住了,指點給她看︰“你看,赤水湖其實不大,主要就是水清,你瞧,底下的水草和魚兒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不是?”

    林謹容一笑,看著不遠處的一株杏花道︰“那花兒開得不錯。”那杏花開得粉白絢爛,在波光晨霧里猶如當湖照影的仙女兒似的,陸緘笑道︰“我們讓他們把船劃過去,給你摘兩朵插鬢如何?”

    林謹容忙道︰“不必了,不是去你說的那個落水洞,還有半日的路程麼?來回差不多天都黑盡了,就不要耽擱啦。”

    陸緘笑道︰“你不必管。”果然命漁公往那邊駛,漁公笑吟吟地依言而行。

    林謹容見勸不住,索性隨他去,安安心心看景。船並行不到那杏花樹下,水太淺,船過不去。“只能到這里啦。”漁夫停穩了船,正待要脫鞋下船,陸緘就道︰“我來,我來。”于是脫了鞋襪並外袍,高高綰起腳。

    林謹容忙道︰壽也道︰“二爺,要做什麼讓小的去就是了。”

    陸緘光著腳下了水︰“都別管。難不成我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

    漁公、漁婆都笑起來︰“奶奶好福氣。

    林謹容沉默地看著陸緘的背影。

    水不算淺,來回拍打著,很快就將他的腳給浸濕了,他卻一直回頭朝她笑。

    荔枝有些擔憂︰“奶奶,這水可還涼,若是二爺病了可怎麼好?”

    林謹容大聲道︰“二爺,我不戴花兒了,長在樹上更好看。你快回來吧。”

    陸緘只是不理,行至那杏花樹下後並不先摘花,而是彎下腰,在水裡摸索了一陣,提出一只魚簍來,然後回頭朝林謹容一笑,方又挑選再三,折了一枝杏花回來。到了船邊,並不先上船,而是先把杏花遞給林謹容,又雙手舉著那魚簍給她看︰“你看。”

    魚簍里青灰色的小蝦在亂爬,銀白色的娜魚在跳動,濺起細碎的帶著微腥味兒的水星子,荔枝和長壽嘖嘖稱奇,林謹容僵著嗓子道︰“你快上來吧,小心著涼。”

    陸緘這才就著長壽的手上了船,臉上浸了一層淡淡的集紅,眼楮黑得發亮︰“阿容,好不好玩?這湖里的特產是聊魚和小蝦,此時正是聊魚最好吃的時候,你嘗嘗是你家的油色桃花魚好吃,還是我家的鯽魚薺菜湯好吃。”

    林謹容干巴巴地一笑︰“真好玩。垂著眼遞了帕子過去給他擦腳上的水,又命荔枝將備用的衣物取出來,小聲道︰“快去里面換了吧,當心受涼。我讓他們生一下火,你烤烤。長壽去伺候二爺換衣。”陸緘轉身進了船篷︰“你來幫我。”

    漁婆早就體貼地把兩邊的簾子放了下來,船篷里的光線極暗,林謹容垂著頭幫陸緘把衣服理整齊了,低聲道︰“你這又是何必?生病怎麼辦?祖父母會擔心生氣的。”

    陸緘拉住她的手,低聲道︰“你不擔心麼?”林謹容抬起頭來看著他,昏暗中,他的眼楮熠熠生輝,她移開目光,極小聲地道︰“擔心。”陸緘看了她一會兒,松開她的手掀起簾子走出去︰“你別怕,我不會病,我是書生,但不是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漁婆正在收拾魚簍子里的東西,見他二人出來,乃笑道︰“奶奶也不問問二爺為何知道那杏樹附近有魚簍子?”林謹容接了荔枝遞過來的杏花,自往鬢邊插了,微微笑道︰“這有什麼難猜的?他昨日來尋你們租船,定是早就和你們商量過的,魚簍子也是你們下的。不然他怎會非得去摘hu 兒?”陸緘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漁婆就笑道︰“奶奶好精細人兒,到底和我們不一樣呢。我呀,就只會傻傻的問,不會去想的。”

    漁公粗聲粗氣地笑︰“憨婆娘,所以你做不了少奶奶。”

    漁婆白了他一眼︰“晚上不許吃酒。”漁公憨憨地一笑,也不言語,抓起船櫓沉穩地搖動,大聲道︰“二爺奶奶坐穩,走咯。”

    陸緘坐在船頭,平視前方,林謹容安靜地坐在他身邊,一直看著波光綠柳杏花白雲都從他們身後慢慢掠過。

    水面越來越窄,日光越來越強烈,陸緘有些受不住了,側臉去看林謹容,林謹容還坐著一動不動,似是根本不覺得這太陽曬。她比他還固執,明明是她不解風情,該生氣的人是他,可她倒像比他還生氣。

    陸緘無奈地嘆了口氣︰“進篷子里去坐罷。”謹容正要起身,陸緘就把手遞到了她面前,她扶住了,跟著陸緘搖搖擺擺地走到篷子里坐下,接了荔枝遞過來的水喝了,低聲道︰“我從沒坐過船。”當年,他也請廟祝幫忙定了一艘船,怎奈她到死都沒見著那船的影子。

    陸緘看向她,她的表情很淡,眼神是恍惚的,不由就笑起來了︰“你暈船?把手給我。”

    林謹容遞過去,陸緘將手指按在她左手脈門︰“有點酸疼,但按按就不暈了。”

    荔枝瞧見,忙遞了一塊濕帕子去,抱怨道︰“奶奶暈了也不說,

    還坐在外頭曬。”陸緘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不怨你們奶奶,怨我非得下船去摘花得罪了她。”

    臨近中午時分,一道低矮綿延的山峰出現在河道左側,山下幾畦金黃的菜花鮮亮無比,幾間茅屋上炊煙裊裊,漁公把船靠了岸,笑道︰“到地頭了。”

    漁婆忙拾了一張小桌子出來︰“飯也好,吃飯罷。”

    午飯很簡單,就是一個薺菜聊魚湯,一個油色小蝦,一個炒豆腐。漁婆的手藝雖比不上鐵槐家的,但食材新鮮,她也收拾得干淨,眾人都還吃得滿意。

    吃罷,漁婆看船,漁公領路,林謹容戴上面幕,跟著陸緘上了岸,順著田埂往山上走去。

    這山不比清涼山,看著低矮綿延,實則崎嶇難行。陸緘也顧不得被人看見嬉笑,只牢牢將林謹容的手給牽住了,每行一步都格外小心。林謹容卻也爭氣,走得又穩又快,並不喊苦喊累。

    漁公無心贊道︰“奶奶真好腳力。真不像是嬌生慣養的。”

    荔枝心虛地看了陸緘一眼,陸緘垂著眼笑,暗暗捏了林謹容的手一把,低聲道︰“只要你走得動,以後我帶你去更多的地方。”

    林謹容應了一聲,指定前頭︰“是不是這里?”

    一股涼風迎面而來,一個極大的洞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洞旁草木叢生,幽然冷清。林謹容剛探了個頭,就被陸緘給拉住了︰“當心,下面可深。”

    漁公抱了個石頭扔下去,笑道︰“奶奶您聽著。”

    那石頭滾落下去,果然半天不聞回聲。

    陸緘笑道︰“深吧?可惜這會兒不刮風,你聽不到那獸鳴聲。



第184章 前序

   老實說,林謹容沒覺貨得這個洞有什麼稀罕的。又不能進去看,只能在外面瞟瞟,扔塊石頭進去,還聽不到聲響的,無非就是滿足有些人出門一游的願望而已。

    那漁公大概也是覺著富家少爺奶奶們吃飽了閑得沒事兒干,才會這麼遠的來看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山洞,只是雇主最大,扔了石頭以後就抱著手臂在一旁笑。荔枝很捧場地湊上去問了幾個很無聊的問題,長壽在一旁撿了幾塊石頭遞過去給林謹容︰“奶奶要不要扔一塊試試?”

    林謹容笑了笑,扔了一塊又扔一塊。

    陸緘抿了抿嘴,抬眼看了看天空,有些無精打采地道︰“好曬,回去吧。”

    夕陽西下,烏篷船在波光里緩緩前行,陸緘取了竹笛吹奏,林謹容坐在船頭,沉默地看著漁婆做飯。

    老宅里沒有多少事可做,沒有什麼長輩需要伺候,加上陸緘也有意識地減少了讀書的時間,經常出門去走動,每天總有一頓飯是不在家里吃的。林謹容養精蓄銳之後閑得發慌,便領了荔枝和豆兒一道,沿著那些又高又冰冷的院牆,把凡是能進去的院子都走了一遍。

    陸老太爺是個善經營的,家里的糧食從來不會少,但都是當年的新糧,每年新糧入倉之時,就是陳糧出倉之時,不會有浪費,同時也很飽足。水井有五六口,全都是上了年頭的,井口的石頭都被歲月打磨得溜光水滑,觸之冰涼。

    看守老宅的余婆子已然六十多歲了,精神還很矍鋒,見林謹容對這老宅好似很感興趣的樣子,少不得在一旁介紹︰“奶奶,家里的主子們都不太喜歡老宅,嫌老宅窄冷舊,可是當年啊,家里的老老太爺那一輩,就是靠著這高牆厚壁躲過兵災的。“怎麼說?”林謹容心里一動,命荔枝給余婆子搬了個杌子,倒了茶湯遞過去,主僕一起坐在院子里曬著太陽聽余婆子講古。

    余婆子平日里難得和主子們接觸,見新奶奶賞臉,自然很高興,手持了茶盞,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講來︰“老奴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曾聽家里的老人們說過,當年大榮和咱們可不是這麼親近的,那時節,稍不順意,大榮的兵馬就殺過來了,燒殺搶掠,怎麼壞怎麼來事兒。

    有一年春天,從清州過來,殺到平洲,又躥到了這里,家里的那位老太爺,就是憑著這高牆厚壁躲過兵災的。”

    林謹容皺眉道︰“只怕那些兵退得快吧?人也不多?”她覺著,就連清州、平洲的城牆都經受不住,一個小小的陸家老宅又怎可能經受得住?多半是一小股散兵才對。

    余婆子尷尬地笑了笑︰“那大概吧,老奴生在後頭沒親眼瞧見,反正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楗氏的族人好些都躲在這院子里頭的。奶奶不信,隨便找個上了年紀的,都可以問到。”

    林謹容笑道︰“那不必問了。”轉頭叫荔枝給了余婆子一碟子糕點並幾十個錢。

    余婆子歡喜得︰“奶奶還想知道些啥,只管問老奴。這老宅子里,老奴最是熟悉不過的。”

    林謹容微微一笑︰“今日就到這里了,待有要問的又再請嬤嬤過來說話。”

    待到余婆子去了,林謹容扶著院牆仔細看了一回,又找借口去瞅了瞅厚實沉重的大門,忍不住想,真的抵擋得住嗎?當年亂兵剛鬧事的時候,惶惶不安中,也曾有人說不如回老宅,可是被人嗤之以鼻,平洲城的城牆都擋不住,一個小小的院子能擋得住?之後,那股亂兵很快遁入山林,也就再沒有人把它當回事。待到匪兵突然殺進平洲城去時,卻是什麼都晚了,故而,也沒人試過當真管用不管用。

    但實際上,管用不管用,她都不會知道,因為在最後關頭,她根本不會在這里出現。而赤水的陸氏族人,想來前幾輩有那經驗,到時候也必然會照舊進來躲藏的。林謹容晃了晃頭,把這事兒壓入心中。

    晚上陸緘歸家,見林謹容正領著荔枝等人收拾東西,忙道︰“今日不是才初八麼?怎麼就收拾東西了?”

    林謹容道︰“昨日就要和你商量的,後來忘了。祖父雖說是讓我們初十才回去,但不能真住到那時候才回去的。提前兩日回去更好。”這樣會顯得他們做小輩的掛念家里的長輩,大家的臉上都好看。

    陸緘靜默片刻,道︰“這些事情,你安排了算。”

    林謹容看出他有幾分不喜,猜著是還不想回去,也不管他,自顧自地收拾東西。從明日起,她就要以與之前不同的樣貌站在陸家眾人的面前,宋氏、呂氏、林玉珍、陸雲,誰都不能阻止她的腳步。

    第二日中午,林謹容的馬車才駛到陸家大門前,就受到了不一樣的待遇。門子把門檻下得飛快,恭恭敬敬地上前來行禮問安,固然,之前每次都是如此,但當人的心理發生變化的時候,所傳遞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種變化不單是騎馬跟在外頭的陸緘察覺了,就是坐在馬車里的林謹容也感受到了。她聽見陸緘淡淡地吩咐長壽拿錢去賞門子買酒吃,門子說了許多好聽話。

    再到了二門,馬車才停住,看二門的婆子就飛奔上來,取了條凳,打起簾子去扶林謹容下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表情和語氣︰“真是二奶奶,快去稟告,二爺和二奶奶回來了。”

    到了這時候,林謹容不會再端著架子,笑吟吟地就著那婆子的手下了車,吩咐荔枝︰“媽媽辛苦了,拿些錢給媽媽打酒喝。”

    那婆子笑嘻嘻地接了,又說了若干吉利話,竟然是有滔滔不絕之勢。直到陸緘皺了眉頭,方才住了。,訕笑著命人把馬車收拾了。

    夫妻二人顧不得去梳洗,先去的聚賢閣和陸老太爺請安。陸老太爺非常高興,和藹可親地道︰“怎不多留幾日?我不是讓你們住到初十再回來的麼?”

    陸緘一笑,看向林謹容︰“阿容說,祖父給體面,咱們得更珍惜才是。”

    林謹容跟著道︰“祖父垂憐,就沒聽說誰家的新f 有我這般有福氣的。福氣得愛惜著用才是。”

    這話極大地取悅了陸老太爺,老頭子笑得兩條濃密的眉毛聳動起來︰“好丫頭,惜福就好。福氣不是亂生的。”

    林謹容的掌心里浸出了一層薄汗,神色越發恭順小心。

    陸老太爺掃了她一眼,又問陸緘︰“再見著族里的人,你都能認識了罷?”

    陸緘垂手答道︰“這幾日孫子挨著走了一遍,十歲以上的都認得清了。”

    “好!”陸老太爺贊許地拍了拍他的肩頭,語重心長︰“書要讀好,但不能讀死書。今晚全家都在榮景居吃晚飯,我會安排阿容跟著你們二嬸娘一起管家。阿容,你怕麼?“林謹容一笑︰“不怕。”怕又有什麼用?已然走到這一步,那就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否則,她若是連進出這個家門都要受限制,還怎麼做她想做的事情?

    陸老太爺心情極好地示意他們跟他到隔壁去見陸繕。

    陸綸照舊的愁眉苦臉,兩只眉毛皺成了八字眉,一副生不如死的樣子,陸繕倒是安安鼻靜地坐在那里寫字,臉色稍微紅潤了一點,也有了幾兩肉,看著不似之前那般難看了。

    陸老太爺咳嗽了一聲,陸綸倒也罷了,陸繕立刻就起身束手而立,規規矩矩地給陸老太爺請安問好,轉過來對著陸緘和林謹容,嘴角動了動,極小聲地喊了一聲︰“二哥,二嫂。”

    陸緘很嚴肅地應了一聲︰“好好吃飯,好好鍛煉,好好讀書。”

    陸繕垂著眼沒吱聲。

    陸老太爺威嚴地“嗯?”了一聲,陸繕立刻不情不願地道︰是從始至終也不願意抬頭看陸緘和林謹容一眼。

    陸緘臉上隱隱露出幾分意興闌珊之意來,也沒心思再留下去。陸老太爺看得明白,揮手放他和林謹容回去。

    陸老太太是早就知道這安排的,少不得勉勵了林謹容一番,體貼的讓他們早點去休息。

    夫妻二人才從榮景居出來,就遇到了前來“給陸老太太請安”的涂氏,涂氏今日與之前病歪歪的形象截然相反,穿了件棗紅色的柑子,頭上簪了枝金步搖,還用了點脂粉,親切地握住林謹容的手,慢聲細氣地道︰“恭喜你了。都知道了吧。以後若是有什麼為難的,用得上我的,只管來說。但凡我能做到的,都會盡力去做。”

    “多謝三嬸娘關心。”林謹容才笑了笑,涂氏又松了她的手,直撲重點目標︰“二郎,你安安心心的去讀書,家里都有我,我會替你照顧好阿容的。”

    陸緘默了默,低聲道︰“三嬸娘還是安安心心地把自個兒的身子將養好吧。其他事情,能不操心的就別操心了。六弟還小,現在看著剛有點起色,您若是有空,不妨做點他愛吃的送過去,祖父也辛苦。”

    林謹容跟著笑道︰“是,三嬸娘就不要替我操心了。好好將養著。”

    涂氏看了看陸緘,又看了看林謹容,輕輕點頭︰“只要你們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12:38 PM

第185章開幕

    是夜,幾十只蠟燭把榮景居照得亮亮堂堂,一道八聯的山水屏風將大堂隔成兩半,里頭是以陸老太太為首的女眷和孩子們,外頭是陸老太爺為首的男人們。

    說是全家團聚,然則,這頓飯卻吃得非常安靜。所有的人都各懷心思,只有陸紹的兩個兒子,元郎和浩郎還小,由乳娘陪著坐在一旁,一會兒要吃這個,一會兒要吃那個,稍不如意就要癟嘴。

    呂氏心中煩躁之極,哄了幾句不見效果,少不得罵元郎︰“這麼大了,還半點不懂規矩,叫我怎麼指望你?再鬧就別吃了,關回房里去!”

    元郎不過六七歲的年紀,平日里受盡了寵愛,此時見了這陣勢,自然不依,嘴一癟,兩顆金豆子就掉了下來。

    宋氏板著臉警告呂氏︰“小孩子嘴饞最是平常不過。好生生的,你罵他作甚?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吃飯時別招惹孩子。你這是要攪得大伙兒都吃不下去?”

    呂氏委屈地垂下眼︰“婆婆教訓得是。都是媳婦的錯。”

    陸雲給林謹容使了個眼色,林謹容眼觀鼻,鼻觀心,專心專意地添飯布菜,她自是知道這婆媳倆做的什麼。一個心里不忿,沉不住氣,想借題發揮,一個老奸巨猾,眼看要壞事,就搶在旁人開口以前就把該說的話都說了,接著,就該陸老太太來打圓場了。

    果不其然,陸老太太含著笑,慈愛地朝元郎伸手︰“來,乖孫,到曾祖母這里來。哎呦,我的小乖乖,咱不哭啊,想吃什麼?和曾祖母說,都給你夾。”

    元郎破涕為笑,就此在陸老太太懷里站定了,指著桌上的菜道︰“要吃凍石首,還要白炸春鵝。”自有素心丫頭在一旁替他布菜,柔聲安慰照顧。

    見元郎不鬧,呂氏收風了,陸老太太便道︰“大郎媳婦和二郎媳婦都坐下來吃罷,讓丫頭們來伺候。今日沒有外人,都是家里人,不必守這規矩,難得聚在一處,圖的就是一個熱鬧和氣。坐下,坐下。”

    呂氏和林謹容行禮謝過,在下手坐了,陸老太太又命林玉珍、宋氏分別給各自的兒媳夾菜,于是氣氛再度和諧起來。

    少傾,飯畢。丫頭婆子們收拾了碗筷桌椅,撤去屏風,端上茶果,一家子閑坐飲茶說話。茶過一巡,陸老太爺輕咳一聲,全家都整齊劃一地安靜下來,靜聽他說話。

    陸老太爺一雙眼楮逐個在兒子兒孫,兒媳孫媳的頭臉上緩緩掃過︰“今日讓大家聚在一起,是有兩個意思,一呢,是二郎和阿容成親馬上就滿月了,二郎即將前往諸先生那里繼續讀書,這算是替他餞行;二呢,這些年以來,二媳婦一直都很辛苦,非常辛苦。”

    陸老太爺加重了語氣,看著宋氏和陸建中聲情並茂地道︰“這些年你們母親身體一直不好,大媳婦去了江南照顧老大,都是二媳婦照顧家里的老老小小,操持家務,管束奴僕,起早貪黑,任勞任怨,做得非常非常好。咱家有如今這場景,二媳婦是功臣。”

    宋氏滿臉的感動和不好意思︰“公爹誇殺兒媳了,都是一家人,這是兒媳分內該做的事情,又怎敢居功?”

    真做作。林玉珍滿臉不屑地撇了撇嘴,低下頭把玩手上的鴿血紅寶石戒指。涂氏看看她,又看看宋氏,再看看林謹容,一臉的興味。

    陸老太爺朝宋氏擺擺手︰“不必自謙,是你的功勞就是你功勞,我不會平白責罵人,也不會平白誇贊人。我早就不忍讓你如此辛勞,怎奈沒有他法。多虧有了大郎媳婦兒幫把手,我才覺著踏實了一些。”

    呂氏聞言,眼楮一亮,抬起頭來希翼地看著陸老太爺,陸老太爺看著她溫和地一笑︰“大郎媳婦兒也是個賢惠能干的,真不錯。”不等呂氏起身自謙,他話鋒一轉,朗聲道︰“可是,這次回去我也看到了,一家子都閑著,就你婆媳二人在忙碌,實在不像話。”眼楮看向林謹容︰“二郎媳婦!”

    林謹容一直就在等他轉過話頭來,聞言立刻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道︰“是,祖父。”

    陸老太爺的眼楮在眉毛下一閃一閃的︰“你這兩日好生準備一下,從初十開始,你就跟著你二嬸娘、大嫂學管家理事。要努力,不許偷懶,盡早理順上手,明白麼?”

    林謹容自是應了不提,表決心什麼的,她決定就不做了。雖然陸老太爺很愛說,很會說,但在他面前,沒有什麼話,比實際行動更有說服力。

    陸老太爺又看向宋氏和呂氏︰“不許你們慣著她,該讓她做的事情就要讓她去做,也不許藏私,該教的要教,該提醒的要提醒。”打了個哈哈︰“老二曉得的,我有個脾氣,下面的人做錯了事,不單是他一個人的錯,也要找管事的,為什麼呢?因為管事沒盡到職責,不管事。就像大郎做錯了事,就是老二沒教好,老二做錯了事,就是我沒教好。”

    這意思太明白不過。陸紹“唰”地一下就站起來了,滿臉的謙恭,陸建中白白胖胖的臉上滿是笑容︰“是,是,爹爹說得有理。”

    宋氏的眼皮子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臉上緩緩綻放出一個溫和大度到了極致的笑容︰“公爹放心,兒媳一定會像待大郎媳婦似的待阿容。不會慣著,也不會不教不管。”

    呂氏也站起身來,垂著眼干巴巴地道︰“祖父放心,孫媳定會待阿容和親姐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01:26 PM

第187章退進

    宋氏似笑非笑地道︰“你這丫頭,我害你?這話你也說得出來?”

    林謹容嬉笑著道︰“嬸娘硬要我管這個,那就是害我。”

    她如此直接,宋氏倒沒話可講,便道︰“那便先讓管事的婆子們進來見見面又再說罷。”

    客隨主便,林謹容自然沒意見。

    幾個婆子含著笑進來,宋氏一一介紹過來,重點指了一個婆子給林謹容認識︰“這是孟家的,專管庫房和東西。咱們缺了什麼,都得和她要,換季的時候換家私擺設,也得找她。我每個月都要和她對一次帳,年紀大了,眼楮花啦,也挺累人的,聽說阿容你在家就管賬的,做這種事情正是駕輕就熟,要不,你來替我做這件事?很簡單,很容易的。你總不能再說我害你了吧?少字”

    又是一個好似又簡單,又光鮮的活兒。林謹容還未開口,就聽肖嬤嬤在外笑道︰“大太太,今兒您怎麼有空過來了?”

    林玉珍的聲音︰“我來看看阿容,這孩子從早上過來到現在,也沒個音信,我來瞧瞧她。”

    這是來搶肉吃呢,呂氏飛快掃了林謹容一眼,迅速垂下眼瞼。宋氏卻是半點不訝異,立刻就站了起來,笑吟吟地迎了出去︰“大嫂,今日刮的什麼風,把你給刮過來了?”

    林玉珍今日是精心裝扮過的,戴著白玉牡丹冠,穿絳紫色的褙子,金泥牡丹紋領抹,配黃色百褶裙,顯得精神頭十足,進門就先打量了林謹容一番,然後皮笑肉不笑地與宋氏打招呼︰“我家阿容大清早的就過來,你也不放她去歇歇。”

    宋氏掩口而笑︰“看把大嫂心疼得,到底是姑佷。我留她吃飯,給她做好吃的呢。我們在商量分工呢,正好的,大嫂你替阿容拿一下主意。我說讓她來管采買,這樣很快就能把家里上上下下的事兒和人都給摸清楚了,又練本事和眼力,可她不肯。”

    林玉珍頓時怦然心動︰“為何不肯?”這話是問林謹容的。她回到家里這些年,不是不想把長媳的派頭拿出來,重新把家掌起來,奈何陸老太爺始終不發話,二房也防得緊,她也不願意掉份去求誰,索性把宋氏婆媳當作干活的丫頭婆子看。可是此刻,一旦聽說可以把權力重新握在手里,她就舍不得了。

    宋氏眼里的笑意越發濃厚︰“看吧,阿容,就連你姑母都問你為何不肯?”

    林謹容笑道︰“我年輕,沒經過事,壓不住,不敢應允。”

    林玉珍皺了眉頭道︰“什麼壓不住?誰是一開始就會的?不都是學的?”林謹容掌著,就相當于是她掌著,又怎會壓不住?誰敢不聽話,她就統統給撤了,看誰還敢叫板?

    如此的迫不及待,那就拿去罷,保證會畢生難忘。宋氏正要開口,林謹容就搶在她前頭鏗鏘有力地道︰“我是絕對不敢受的。姑母不是不知我有幾斤幾兩重,要是鬧出笑話來,那豈不是要叫祖父失望透頂?我還是從頭慢慢學起的好。”

    真沒出息!林玉珍急抓火燎的,終是曉得林謹容的脾氣,知道自己要是硬替她把事情定下來,她就能把事兒給鬧黃了,白白給人看笑話。又恨又惱,卻又無計可施的時候,只聽林謹容又道︰“二嬸娘還有另一個主意,讓我管庫房和東西呢。”聽了這個,林玉珍方又看到了一絲希望︰“這也不錯。”還是肥缺,她看不慣這孟家的很久了,這孟家的,就是宋氏的一條狗,給她機會,必然第一個就把這條狗給除了。

    宋氏就笑道︰“既然都覺著好,那就定了罷。”就要叫孟家的過來叮囑。

    “慢著。”林謹容含笑起身,指著一個又白又瘦,眯縫著眼楮,基本不怎麼說話的婆子道︰“我記得,這位徐嬤嬤是管針線房的吧?少字”

    那婆子道︰“是。”

    林謹容就回頭望著宋氏道︰“我不才,其他大事兒我也做不了,就先讓我來管這個吧。”徐嬤嬤是陸家的家生子,早年一直伺候老太太,做得一手好針線活,老太太只愛穿她做的里衣和鞋子,老太爺也只穿她做的鞋。就算是這麼多年過去,無論是在林玉珍手里,還是在宋氏手里,這沉默寡言的徐嬤嬤始終屹立不倒。三朝元老,這本就是個人才了。

    此言一出,眾人都極其驚訝。就算是徐嬤嬤,也驚訝得很。針線房這邊真是清閑很多,凡事都有她料理,主子們說是管,也不過就是逢年過節,換季時節,過問一下全家上下要做多少套衣服,有多少帳幔鋪墊等物要換,算出要多少錢,把所需的材料買齊,做好以後,再檢查一下是否合適得當,有沒有浪費。一切都有定例,也不用誰來求,和宋氏提出的那兩個位置相比較而言,實在是天和地。

    真是出乎意料,宋氏怔了片刻,試探地看著林玉珍︰“大嫂,您看這?”

    林玉珍氣得沒話說,強忍著怒氣道︰“你倒會偷懶,就不怕你祖父失望?”

    林謹容道︰“祖父只是讓我幫二嬸娘的忙,我這就是在幫。”宋氏能安的什麼好心?把持家務這麼多年,又怎會輕易就把手里最緊要的權力放出來?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她手里沒有可以用的人之前,不過是把她放在火上烤而已。貪功冒進,卻又沒有能力,會死得很難看,怎如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走更讓人心安?

    呂氏輕輕松了一口氣,宋氏收了剛才的嬉笑神色,認真問林謹容︰“你真的決定了?”她此刻的感覺就是,一拳打到了棉花堆里,實在是出乎意料和沒趣極了。

    林謹容笑︰“真的決定了。二嬸娘要是覺得我太閑,盡可以讓我去辦其他的小事兒。大主意您拿,我出力就是。”

    宋氏笑笑,親熱地拉著林謹容的手道︰“那你經常過來,我是不會和你客氣的。”

    林謹容意味深長地道︰“那是一定的。”

    天色漸晚,最後一縷陽光滑下牆頭,林玉珍的怒氣也繃不住到了爆發點︰“你是傻的啊?事前和你怎麼說的?多好的機會,你為何要放掉?”

    林謹容從容地遞上一杯茶︰“姑母潤潤嗓子。”

    “我不喝!”林玉珍看到她就來氣,數落道︰“早就說過你是窩里橫,爛泥糊不上牆,你還不認……”

    陸雲忙起身去勸︰“娘,先聽嫂嫂怎麼說,她定有她自己的打算。”然後朝林玉珍使眼色,示意她木已成舟,不如先把芳竹的事兒說了又再說。

    忽聽方嬤嬤在門口小聲道︰“太太,老太太那邊的素心過來,說是老太爺讓二奶奶去榮景居問話。”

    林玉珍便陰沉了臉,交代道︰“你去和老太爺說,你要管庫房,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都有我來管,記住了麼?”

    林謹容不語,施了一禮,自出了門。行到門口,只見廊下站著一個年輕女子,穿著淡綠的半臂,月白色的裙子,脂粉不施,低眉垂眼地站在那里,看見她出來,便給她行了一禮︰“奶奶萬福。”

    該來的又來了。林謹容頓住腳,認真打量了她一番,微微翹起唇角,露出一個幾不可見的冷笑來,也不說什麼,自扶了荔枝的手而去。

    陸雲緊跟著從里頭出來,朝那女子招招手︰“芳竹姐姐,你進來,我娘有話要交代你。”

    榮景居里,非常難得的,陸老太爺正和陸老太太在下棋。林謹容便安安靜靜地在一旁站定了,不時遞點水和帕子什麼的,不多時陸老太太喊累,陸老太爺便收了手,使了無關人等出去,指了指前方的如意紋六面開光凳子︰“坐。”

    林謹容小心翼翼地坐了︰“祖父喚孫媳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陸老太爺道︰“聽說今日你二嬸娘為難你了?”

    林謹容一笑︰“沒有的事情。是二嬸娘太忙啦。”

    陸老太爺對她這個回答並不驚訝,算是在意料之中的,便又道︰“為何要選針線房?掌管庫房倒也罷了,我覺得采買很適合你做。前期也許有點難,但只要上了手,很快就能把里里外外的人事摸索清楚。”

    林謹容認真道︰“您說過的,根基不牢,就要想法子把根基扎緊。孫媳現在正是在扎根基,還沒學會走就跑,必然會摔得很重。”自她重生以來,有些事情的發展其實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路,就算是大事件不變,這重生的光也只能沾到她死前的那個時段為止。倘若她能僥幸活下來,她就會用到這些踏踏實實學來的本領。

    穩打穩扎,很不錯。陸老太爺捋著胡子道︰“針線房冷清得發慌,怎夠你扎根基?”

    林謹容靜靜地道︰“衣食住行,針線房排第一,那里並不亞于廚房。”一家子人的穿著,房里用的帳幔鋪墊等物,都要靠針線房。也許陸老太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很多下人,特別是粗使丫頭婆子們,最愛去針線房討要一些用剩的布頭和針線。這些粗使丫頭婆子們,平時就是悄無聲息的存在,然則,她們的足跡和耳朵卻遍布了整個陸府。最要緊的一點是,她不用擔心徐嬤嬤會在她後頭來事兒,暫時也不用怕宋氏婆媳來壞招。她現目前很需要一個相對安寧的環境,讓她去理她的妝奩,那才是最重要的。



第188章 五年

    林謹容才從榮景居出來就又被叫去了林玉珍的院子。

    林玉珍直截了當地把話挑明︰“你要管事,可你院子里的人就沒幾個頂事的,桂嬤嬤進門這麼久還沒混出那個院子,櫻桃太小,豆兒太憨厚,桂圓是個悶貨,就荔枝得用一點,但你總不能事事都靠著她。

    我思來想去,打算讓芳竹去幫你。你可能還不知道芳竹,她打小就跟著我,從前二郎在江南時就一直是她在照顧,做得很好,很能干,還煲得一手好湯。她男人也在外院,你要傳遞個什麼,打聽點什麼的也方便。你覺得怎樣?”

    林謹容看著站在一荊氐眉垂眼的芳竹,淡淡一笑︰“長輩賜,不敢辭。姑母這是心疼我,我又怎會不識抬舉?”

    林玉珍非常滿意,當場就叫芳竹給林謹容磕頭認主,當著林謹容的面好生訓誡了芳竹一回,讓芳竹退下後才道︰“你和老太爺說了你要管庫房的事情沒有?”

    林謹容眼楮都不眨地道︰“正要和您說這事兒,我才一去,老太爺就誇了我。”眼看著林玉珍吃驚的樣子,她心里有種暗藏的愜意︰“他說,我懂得進退,踏實穩重,他沒有看錯我。”

    荔枝在後頭聽著,忍不住眨了眨眼,當時陸老太爺不過說了一句,既然決定了,那去做就是了。怎地現在就變成了這種明確的褒獎?林謹容說這話竟是半點猶豫和心虛都沒有,她也不怕這話傳到老太爺耳朵里去?

    林玉珍怎麼也不會想到林謹容敢瞎編,當時就灰敗了臉色,引發無限猜想。懂得進退?如果林謹容聽她的,真的選了那兩件事,豈不是就成了不知進退?老太爺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借機警告自己?到底還是顧惜二房呢。

    “姑母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林謹容小心地觀察著林玉珍的神色,見她從驚訝到失望,從失望到恍然,從恍然到沉思就曉得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短時間內,林玉珍母女都將不會再有多的動作。

    林玉珍抬起頭來,有些不耐地朝她擺了擺手︰“下去吧。記著,不要專門只顧著針線房,閑來無事,就經常去你二嬸娘那里坐坐跟著她學學本事。就算是現在用不上,將來有一天也會用得上,你總會有自己管家的一日。”

    “是。那您早些安歇。”林謹容覺著這是自己進門以來,林玉珍說的最正確的一句話。

    林謹容前腳才出了門,陸雲後腳就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林玉珍道︰“阿雲,你說你祖父是什麼意思?我還以為,他讓你嫂嫂跟著管家,就是想逐步分薄二房,把你二哥和二嫂技起來的意思。”

    陸雲也有些茫然,想了片刻低聲道︰“我覺著,祖父既然開了。,就不會只舍得一個針線房,興鼻是還要再看看她的其他表現才放心也不一定。她絕對不會只滿足于一個針線房的,先看看再說吧。”

    也只能暫時如此了。說實話,現在陸緘和林謹容還真不夠和二房頂著來的,林玉珍無奈地想了一回,恨不得陸緘趕緊考中進士,恨不得林謹容趕緊生個胖兒子,自己手里握的籌碼更大更重一點才好。

    天剛五更林謹容照常起了身,荔枝勸道︰“奶奶,二爺不在家,您大可以多睡一會兒。左右太太也要辰正才起身的。”這算是給林玉、

    珍做兒媳唯一的好處了。陸老太太早上不喜人去打擾,林玉珍又不管事,自然而然就起得比較晚用不著黑天黑地就趕往她那里去伺候。

    林謹容正色道︰“今日要做的事可多。”

    才剛梳洗完畢,就聽得豆兒詫異地道︰“這位嫂子,您這是?”

    一條細細柔柔的聲音道︰“你是豆兒吧?奶奶起身沒有?”

    荔枝詫異地道︰“她倒來得早人還認得夠全的。”壓低了聲音道︰“奶奶,要不要嗯?”這個人,擺明了就是安插進來的釘子,雖然不能推辭,但要為難也不是做不到。

    林徑容笑道︰“何必呢?別做無聊事。讓她進來,再把大家都叫進來見見。”她一定要讓芳竹感受到春天般的溫暖和全然的信任。

    “你們一定要和睦相處,別讓人看了笑話。”聽林謹容介紹完芳竹的來歷,豆兒和櫻桃倒也罷了,桂嬤嬤的心里卻是不安之極,這樣的年紀,這樣的身份,不正是一個管事媽媽的樣子麼?桂圓亦是咬著嘴,擔憂不已,有心要提醒林謹容,怎奈如今自己身份地位大不如從前,根本不敢往前湊,只好盤算著說動荔枝建言。

    林謹容把她母女的不自在和擔憂俱數看在眼里,並不安撫,只命芳竹和荔枝陪她前去尋宋式。宋氏此番比之昨日熱情了許多,沒再刻意刁難她,爽爽快快地同她去了針線房,把徐嬤嬤手下的人挨著見了一面。走過場訓完話後,宋氏又極力邀請林謹容去旁聽家務,林謹容並不推辭,只聽不說,見識了一番宋氏高超的管家手腕,聽到中午時分,見宋氏不停打呵欠,曉得下午是人家的私密時光,便極有眼色地告退,前往林玉珍的房里伺候陪同林玉珍吃午飯。

    林玉珍見她進出都把芳竹帶著,便只隨口問了幾句就作了罷。林謹容瞅了機會說自己想見林世全一面,盤盤妝奩。

    林玉珍對她管理自己的妝奩倒是沒什麼意見,況且見的也是族兄,並不是什麼外男,便大方地應了。

    林謹容不客氣地指使芳竹做事︰“不管用什麼方法,你盡快把消息給我送到,越快越好。”隨後安然去睡了午覺,待到一覺醒來,林世全已經進了門,坐在花廳里頭等著她了。

    荔枝笑道︰“這可真是快。若是讓其他人去送信,怎麼也得再過一兩個時辰罷?”

    杯謹容挑了挑眉︰“不然我拿她何用?”每個人都自有用處,並不是只有壞處。芳竹的長處不就是在內外院傳遞東西和消息麼?自然要充分利用。

    林世全今日穿得簇新,青灰色的圓領窄袖衫子雖樸素無華,用料做工卻都很講究,腰間掛著的玉佩質地也極好,身形挺拔,舉止從容,半點不亞于林、陸兩家的子弟。林謹容才見了就忍不住笑了︰“三哥真是一表人才。”“第一次進你家的門我總不能給你丟臉。”林世全上下打量了林謹容一番,見她眉眼間已經褪去了青澀,神色看著似還不錯,卻始終不放心︰“你還好麼?他待你如何?”林謹容之前不肯嫁陸緘,是眾所周知的秘密。

    林謹容垂頭一笑︰“還好吧。反正就是過日子。”不欲多說,迅速轉入正題︰“上次我們說過的茶肆,不知這段日子三哥準備得如何了?”林世全忙把自己這段時間做的準備工作說給她聽︰“現下主要是鋪面的問題。是租還是吳?我覺著,買下比租下劃算,畢竟要做的改動太大,投入會很多,若是日後東家不肯再租,損失就大了。

    江南那邊的茶肆和平洲這邊最大的區別,就在于一個雅致。一間上等的茶肆,也有當街賣茶之地,但入內卻是幽雅的庭院,沿著長廊一路進去,隔作無數間寬敝明亮的雅室,名hu 名草,山水字畫,幽香音樂,缺一不可。客人可請茶師作分茶表演,亦可親自動手,可以享受,也可以邀上一群人比試。這樣的茶肆,和一般的鋪子是完全不同的,租下一間鋪子後前期所作的改動會很大,從長遠考慮來看,自然是買比租劃算。所以林世全的考慮不無道理。

    林謹容卻是早就有打算的︰“那如果我不打算把這生意做太長久呢,只打算做五年,那是租劃算還是買劃算?”

    林世全一怔︰“那自是租的劃算。可為何只做五年?我有信心把這鋪子的生意做好。”

    林謹容笑道︰“不是不相信三哥。你這些年可不比從前,給你一個錢,你也有法子很快把它變成兩個,是吧?”

    林世全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都是四妹你……”“咱們不說這個,沒意思,三哥覺著我好,我其實也離不得三哥。”林謹容從來不認為林世全的成功全都是靠著她幫忙,她給了林世全機會不假,但也和林世全自身的努力和刻苦聰明有很大的關系,他們之間是平衡的,互惠互利。只她的真正打算還不能和林世全明說,少不得借了陸緘的事情說道︰“我只是覺著,也許將來咱們不一定會死守在這平洲。敏行讀書還不錯。”

    林世全眼楮發亮︰“是啊,將來敏行必然會考中的。平洲這地兒太小太偏遠了,就算是生意再好,也不能好到哪里去。若是其他繁華地方,那可就不一樣了。”在平洲這地兒,一個銅錢砸下去,要絞盡腦汁才能變成三個,若是在江南富庶之地,輕松就可以變成三個。

    林謹容微微一笑︰“正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們要多存點錢,不能浪費一絲一毫。寫契書的時候,三哥千萬記著要寫五年,別給他反悔抬價的機會。”五年之後,且不論這鋪子會不會在匪亂中被燒毀,她也不能平白留給陸家人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01:30 PM

第189章 打算

  論到租鋪子,開鋪子寂結事情林世全如今可謂是駕輕就熟。當下就和林謹容商量︰“我之前看定了兩個地方,一個是城南粱家的新宅,這間宅子修好以後主人只住過一年,里頭的結構不錯,不需要作太大的改變,租金少,但是相對來說比較偏遠,開張以後估計得花點精神和時日才能慢慢起來︰另一個是城中朱家的鋪子,這個有些老舊狹窄,翻新改裝很要花點錢,租金也高,但是地勢好,人氣足。四妹你瞧哪一個比較合適?”

    林謹容道︰“我改個日子去看一眼再說。”從前是沒有辦法,如今卻不同,她可以出門,那就不能再躲在背後,事事都依靠林世全。

    須知再好再能干的人也有靠不住的時候,只有自己才能靠一輩子。這茶肆,說到底,真正的用處乃是她練手腳的途徑。

    于是二人商量好後日一同去看鋪子,林世全又說起鹽堿地放淤,請佃戶的事情︰“如果情況好,今年就可以種上莊稼,但平洲、清州突然增加這麼多的地,家家都要請佃客,在這附近怕是沒有這麼多人,得去附近的州縣請人才行,到時候少不了要談條件,要搶人,必須早作打算,你可有什麼計劃?”這片地,找什麼人種,怎麼種都十分有講究,如果不能婁算好,就等于白買了。這還好林、陸兩家都是官戶,不然光這些地就要白上多少賦稅。便宜買入大片的土地是眼光,但要經營得當能賺錢那才是能力。

    林世全並不認為林謹容這個只在莊子里住過半年的閨閣女子有本事做好這個盤算也許她在生意上頗具眼光和魄力,但這可是種莊稼。

    于是善意地提醒她︰“要吸引人來種田,最主要還是租金的多寡。如今的行情是,一般情況下都是對分,即交五成的租子︰沒牛的小客就交六成租子︰如果連農具也無,那便要交七成了。四妹你最主要的還是要先把租子定下來,我才好去招人。”

    林謹容皺眉道︰“這租子也太高了些。有牛有農具的倒也罷了,

    那起什麼都沒有的本來就窮,辛辛苦苦種一年的地,卻只能得三成,那怎能吃得飽?”林世全不由笑道︰“若干年來世人都是這個例。這還是在我們這里,若是在京城附近,便是四六、三七均分倘若又借耕牛和農具,那便是二八。”轉念一想,林謹容不可能不知道這些慣例,不由挑了挑眉︰“四妹,你說說你的想法?”

    從買下鹽堿地到現在也有好幾年了,林謹容不可能沒有一個詳細的規劃,便笑道︰“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若干年來大家都是這樣,我也不能做那破壞規矩的出頭鳥。還是五成的租子,借耕牛和農具的各加半成。種子可以先借,收成後再還。三弄你覺著這樣如何?”

    不要小看這中成租子和免費借種子對于那種赤貧的人來說,簡直是難得的好事。他見過許多人,越是有錢越是吝嗇,林謹容一天到晚想賺錢不假,但是她從來都有度。林世全眼里閃過一抹溫柔的光,聲音不知不覺越發柔和下來︰“如此甚好。可知道今年該先種什麼?該準備種子啦。

    他必然是早就提前打聽過的但林謹容也不想讓他太小瞧了她,便笑道︰“三哥休要瞧不起我。要不信,我們沾了茶水寫在桌上,看是否種的一樣?”

    林世全被她引得起了玩心,便叫荔枝作證二人背轉身各沾了茶水在矮幾上寫了,再回頭去瞧,不由都笑了,寫的都是先種高粱,再種水稻。

    原來鹽堿地經過放於之後,並不是一勞永逸如果種植不當還會返鹽,從而影響收成。本來水稻最好,能起到邊利用邊改良土質的作用然而第一年的時候,土地尚未淤好人手尚未請足,要提前育秧難度不小,故而只能先種旱地。然則,放淤一般都是在四月之後,待到水褪去後,再修整一番土地,也只能種點耐鹽的高粱了。

    林世全很高興︰“你怎會知曉?我這個下過地,干過活兒的也是因著和梅大老爺走南闖北,又特意問過其他地方的人才知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林謹容只是笑︰“你是打聽來的,我就不能打聽了?”這可不是沾重生的光,現在的她和從前已經不一樣了,她會有計劃有步驟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既然買了這地,自然就要讓它發揮最大的作用。

    二人笑了一回,林世全要起身告辭了,忽地又想起一件事來︰“差點忘了這件事。半個多月以前吳二少去了香藥鋪,讓我轉告你,你送去江南的信和東西,他都送出去了,保證會平安送達。要問你,等回信到了以後,是直接給你送過來,還是送去三嬸娘那里?”

    從前她也曾請托吳家送過很多東西和信件給楊茉,可從來沒有哪一次會似這番,

    吳襄還親自跑去知會一聲,說東西送出去了的,既不讓人去林家送信,也不讓人直接來陸家說。聯想到那封信的內容,林謹容由來就有些不安,少不得和林世全刨根問底︰“他是特意去的?”

    林世全想了想,道︰“好像是吧。

    林謹容又問︰“他和你說了什麼?”

    林世全搖頭︰“沒說什麼。就問我,我家是否還有親人留在江南,我將來是否還想回去。”林謹容只覺得腦仁一抽一抽地疼︰“那你怎麼回答他的?”

    杯世全笑道︰“我和他說,暫時還說不清楚。他就沒再問,坐了片刻,飯也不吃,就自去了。”

    林謹容垂了眼眸,槽手里的茶盞轉了一圈又一圈,低聲道︰“三哥如今積存下的本錢不少了罷?”

    林世全不知她為何如此問,卻還是坦然道︰“是不少了。”

    “下次倘若吳襄再問,你就和他說,等到留兒長大些要回去的。”林謹容道︰“我覺著,你應該在南邊置產了。不能在此處置產那是情非得已,可若是在遠處,只要你不說,就不會有人知曉。我不能靠你一輩子,你也不能一輩子就這樣替我做事,你該替自己打算一下了。”從她第一次給林世全分紅到現在,已經是過了好幾年,中間賺大錢的生意做了好幾筆,分紅也是有很多次,雖然林世全手里到底有多少錢她不知詳細,但大概也是有個數的。如今的林世全已經是個財主,如果他願意,早就可以自立門戶了。但他從來沒有提過,也不提去接留兒的事,照舊專心專意,盡職盡責地替她做事兒。

    林世全愣了片刻,慢慢變了顏s ︰“四妹你究竟想說什麼?直說罷,不必試探于我。”

    林謹容暗嘆了一聲,低聲道︰“三哥你何必生氣?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

    就算你現在要走,我也還離不得你呢。我只是覺著你可以先置產,總不能真等到族怕百年之後才翻身。況且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一個有本事的大男人,不能總這樣。我是真心的。”

    林世全默了默,淡淡地道︰“既然我是一個有本事的大男人,這種事情我自然有數,四妹妹你還是好生操心你自己的事情罷。該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走,你現在不要和我說這個,不然我會認為你是在趕我走。若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果然站起身來,朝林謹容拱了拱手,轉身就走,臉色還是很難看。

    “三哥,你這又是何必?”林謹容無奈苦笑,快步追了上去︰“後日我是去鋪子里找你,還是你上門來接我?”在她心目中,林世全這個遠房族兄比林亦之這個親兄重要親近得多,她希望林世全將來能避開這場災禍,也希望他能在她的計劃中充當那個最主要的角色,只可惜根本不敢說出來,還恰恰戳中了林世全最介意的地方。今日不成,那就只好另外尋個時候再勸他了。

    林世全緩了一口氣,臉s 稍微好看了點︰“自然是我上門來接你。”林謹容便訕笑著道︰“那我送你到二門?”話音未落,就聽一個婆子在門口諂媚地笑道︰“總算是趕上了,二奶奶,老太爺讓奴婢來傳話,林三爺第一次上門,他要請林三爺吃頓便飯。您看?”

    老頭子這是要做什麼?她的什麼都想管麼?林謹容下意識地就產生了幾分危機感,然而這可是給她和林世全面子,根本拒絕不得,只好堆滿了笑容,表現得十分高興︰“三哥,我陪你過去?”

    林世全先前還有幾分驚訝,這會兒卻是完全平靜下來了,十分沉穩地道︰“不必了,你去做你的事情。原也該我去拜訪一下長輩的,是我失禮了。”他正好去見見這位厲害的陸老太爺。

    那婆子就笑道︰“二奶奶您忙您的,老太爺事前有吩咐,讓奴婢領著林三爺過去即可。”

    這意思,就是讓她別去瞎摻和。林謹容不會為了這麼件小事就非得拗著來,卻又長了個心眼,生怕是旁人假傳聖旨設圈套”丁囑讓荔枝跟著跑這一趟。



第190章 跨步

    榮景居里,陸老太太轉動著一串小葉紫檀精雕細琢而成的佛珠,半合著眼,聽一旁的林謹容誦讀經書。林謹容的聲音圓潤柔和,表情認真肅穆,就連那只愛炸尾巴的大尾巴松鼠也停止了吃松子,安安靜靜地蹲著。沙嬤嬤和素心更是悄無聲息地站在一旁,仿佛入了定。

    一陣帶著些暖意的微風從窗口吹進來,先把藕荷色的素紗帳幔吹得盪起一陣波浪般的漣漪,再把帳下的耀州青瓷刻花花草紋香爐上方盤旋著的香煙吹散,然後又把林謹容額前的碎發吹得飄了起來。

    也不知外頭林世全和陸老太爺怎麼樣了?林謹容口里還圓熟自如地誦著經書,眼神卻隨著這陣暖風飄散開去,落在了門邊。陸老太太掀了掀眼皮,順著她的眼神看了過去。門邊什麼都沒有,只有黃梨木架子那只膽瓶里供了枝盛開的紫玉蘭。

    陸老太太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繼續轉動著念珠,無聲地跟著林謹容誦經。待到誦完一段,見林謹容要翻書頁了,便溫和地道︰“今日就到這里罷,你累了一整日,還要來陪我這個老婆子,難為你了。”往日里總是要讀完的,今日被提前打斷,約莫是發現自己走神子,林謹容微微有些尷尬︰“不妨事。”斂了心神繼續誦讀,讀到後頭,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情緒也跟著平緩下來。有什麼可焦慮的?焦慮又有什麼作用?陸老太爺總不能把林世全給吃了。

    聽到她的聲音越來越平和,甚至有了一種韻律之美,陸老太太滿意地暗里點了點頭。待到她誦完經書,將手里的念珠交給她道︰“二郎不在家,你一個人辛苦了。這串珠子跟了我十幾年,給你了。去吧。”林謹容手持著那串念珠,有些哭笑不得。她還那麼年輕呢,這是要叫她在陸緘不在家的日子里,修身養性,閑了就多誦點佛經麼?雖是如此想,還是將那串珠子戴在了手腕上,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到了掌燈時分,芳竹才進來送信︰“奶奶,林三爺和老太爺一直喝酒到現在,兩個人都有些醉了,適才老太爺才讓人安排了車子,送了林三爺回去。”

    既然兩個人都有些醉了,那就說明陸老太爺最少不討厭林世全,日後林世全進出陸家將會方便很多。林謹容放下了心,打算等後日見著林世全時,再問他今日他們都談了些什麼。

    芳竹低眉垂眼地束手立在一旁,安靜不聞呼吸之聲。林謹容突然想試探試探,假如自己忘了讓她退下,她會怎樣?想當年,自己待她可是一直恭恭敬敬的,就沒試過這個。于是便裝了想事情的樣子,半垂著頭一眼不發。

    轉眼一盞茶的功夫就過去了,她還坐著不動,芳竹也站著不動。

    荔枝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卻也不來打擾她,安安靜靜地在一旁陪站。

    又過了約一盞茶的功夫,桂嬤嬤打起簾子進來,笑道︰“奶奶,老奴給您盹了銀耳紅棗羹,趁熱吃罷?”一時瞧見了這情形,摸不透因由,就把聲音壓了下去,左看看,右看看。

    林謹容不好再裝下去,方作了剛想起來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瞧我,竟然想事情入了迷,讓芳竹在這里等了這麼久。”又怪荔枝︰“你也不提醒我,若不是桂嬤嬤送湯進來,豈不是還要一直發呆?讓人一直站下去?”

    荔枝委屈道︰“奴婢不是怕打斷奶奶想事情麼?”做得好,再是長輩賞的人,再有體面,到底也是奴僕,總不能因著這個就總偏讓著芳竹,天長日久,再好再小心的人也難免會生了驕慢之心。

    芳竹笑笑,屈膝行禮,聲音里半點火氣都沒有︰“不當事,奶奶太客氣,奴婢惶恐不安。”桂嬤嬤這才緩了口氣,將銀耳紅棗羹送上了,笑道︰“奶奶想什麼事這樣入迷?”

    林謹容捧定了碗,笑吟吟地道︰“其實這事兒和芳竹還有點關系,我只想著要請你幫忙了,就沒讓你走,結果一想就想深了,給忘了。

    芳竹表情不變︰“奶奶有什麼事要吩咐奴婢做的?”

    林謹容道︰“實際上也不是什麼大事。你看,今日我族兄來了,和我商量了一下妝奩的事情。這個太太是知道的。”竹側耳細聽,人是她送信去請來的,來龍去脈她當然清楚。只是林謹容不信任她,到了花廳後就找了借口把她使開了。所以林謹容要她去做什麼,她並不知道,只直覺不會是什麼好事。

    林謹容又道︰“我後日必須出一趟門。祖父和祖母都是應許了的,但還沒來得及和太太說,我這會兒若是去和她說,總擔憂她會認為我先斬後奏,不把她放在眼里,從而生了我的氣芳竹,你長期跟在太太身邊,太太直誇你聰明能干,你可有法子,既讓太太準我出門,又不生我的氣?”出門和讓人來家里過問生意完全不一樣,林玉珍必然不會輕易允許,但她勢必要出這趟門不可。這種為難花力氣的事情,就交給能干的芳竹去做了。

    芳竹的臉上就露出一絲為難來。

    這差事不好辦。林玉珍的脾氣,果然是林謹容說的這樣。如果林謹容不事先取得老太爺和老太太的允許,林玉珍完全有可能不許林謹容出門,也許是因為心情不好,也許是覺得要擺擺婆婆的威風。而如果林謹容先得了兩老的同意,再去知會林玉珍,那麼林玉珍無論如何都會不高興,覺得林謹容沒把自己放在眼里,定會百般刁難。

    但這差事必須辦。她剛進林謹容的門,林謹容讓她辦差,她若是辦不好,定會被看輕,日後又怎得林謹容的信任?可若是去辦這差事,就意味著林玉珍的所有怒火都要她來抗。

    林謹容打量著芳竹的神色,失望地嘆了口氣︰“你也沒法子?我還以為你一定有呢。這可怎麼辦才好?昨日母親把你給我的時候,我真高興呢。還想著,今後不管對內對外,都有幫手了。唉”

    聽了這話,芳竹迅速下定了決心︰“奶奶若是放心,就讓奴婢先去試試罷。”成與不成,都要去試試,不能推脫。

    林謹容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你打算怎麼做?”

    芳竹輕言細語地道︰“奴婢沒有其他本事,就是老實忠心太太最知道。不過是一樁小事情,太太向來體貼人,不會計較。”

    林謹容便含笑道︰“辛苦你了,我等你好消息。”

    芳竹一絲不地行了禮,穩穩當當地退下,腳步聲都聽不見半點。算著她約莫已經出了門,桂嬤嬤方道︰“奶奶,您信她?”林謹容一笑︰“不信她信誰?還有比她更適合同太太打交道的人選麼?”桂嬤嬤道︰“她是太太給的,又怎會幫著您?還不是太太怎麼說,她就怎麼做。集真想出門又不想惹太太生氣,還不如去找大姑娘,請大姑娘幫忙和太太說說呢。”

    “那就看她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了。我管她怎麼做,我只要看結果就好。”林謹容臉上的笑容越發淺淡︰“嬤嬤一直都覺得大姑娘很好?”

    桂嬤嬤雖不知她和陸雲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到底陪她了多年,曉得她有些不高興了,忙道︰“這家里論起來,就是她和太太和咱們最親近了。

    林謹容道︰“你說得沒錯。那麼嬤嬤覺得,對于你來說,最可靠最親近的人是誰?”可以是桂圓排在最前頭,但不能是林玉珍和陸雲排在她前頭。

    桂嬤嬤臉色微變,有些慌亂地道︰“奶奶,對老奴來說,當然是您最可靠,您是老奴一輩子的依靠。”她這話是真心實意的,卻不明白為何她只是一個好心的建議,就引得林謹容問這樣的話。雖然陸雲愛賞賜她,但都是光明正大的,沒有刻意瞞著誰,她也沒有過收了東西就起二心這種事。

    林謹容沒有心思和她繞圈子,直截了當地道︰“嬤嬤記得這個就好。你們都記著,除了我,這家里的主子們,再也不會有人待你們這樣好。現在她們待你們再好,也只是因為我。笨不可怕,怕的是笨了還要裝聰明,你們下去後自己好生想想。”桂嬤嬤臉白如紙,羞了老臉,有些踉蹌地退了出去。荔枝擔憂地道︰“奶奶,這樣不好罷?桂嬤嬤會傷心的,她是個好人,也一心一意為了您。”林謹容垂著眼把碗里的銀耳羹吃了,輕聲道︰“我有數。心再好,不會辦事也會害死人的。我若是不能先把自己房里管好了,又怎麼去管外頭?不要笑死人了。我能管她們,正是因為心里還有她們,若是心里已經沒了她們,就不會再管她們了。”

    荔枝嘆了口氣,找到躲在房里抹眼淚的桂嬤嬤,將林謹容後頭這話同桂嬤嬤說了,桂嬤嬤默然坐了片刻,抹干了眼淚,不哭了,只讓荔枝幫忙,把陸雲賞的東西收集在了一個箱子里,放在一旁上了鎖。

    不知芳竹是怎麼同林玉珍說的,翌日清晨,林謹容去給林玉珍請安的時候,提了此事,林玉珍雖然不太高興,卻也沒有發作,淡淡地應了。林謹容才不管她高興不高興,只知道萬事開頭難,獨自出門這件事,她總算是跨出了第一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01:31 PM

第191章人情

  處于平洲城正中的慶陽街,是平洲城最繁華,最寬長的街道。林謹容的香藥鋪子就在這條街上,地點不是很好,甚至有些偏遠,鋪面也不算大,但是十分清爽。

    黑底金字的招牌,漆得閃亮的櫃台,商貨擺放整齊,一目了然,四處無塵,窗下桌上恰到好處地點綴了鮮花盆景,就連招呼買賣的管事和伙計都穿得十分干淨整齊,笑容也是恰到好處。

    林謹容戴著紫羅面幕,站在鋪子里默然觀察了一回,滿意地跟著林世全入了後院喝茶。她這是第三次來這鋪子,前兩次都是跟著陶氏來,只是蜻蜓點水一般匆匆看看就離去,並不曾進過後院。今日既然來了,少不得要把林世全盤踞的這地兒給看仔細了。

    後院不大,又是林世全日常起居的地方,又是提供整個鋪子運轉的地方,十分擁擠。可即便如此,也照舊保持了和外間一樣的風格,窗明幾淨,花紅葉綠,清爽宜人。

    林世全在一旁瞧著,見林謹容眼里露出滿意的神色來,不由也有幾分歡喜輕松,便引她去日常招待客人歇息談生意喝茶的雅室︰“中人馬上就來,先去里頭喝杯茶,吃點果子。”

    林謹容就笑︰“你請我,難得得你請客。”

    林世全不由笑道︰“說得我好像很小氣似的,明明是沒有機會。”

    入了座,林謹容少不得問他︰“前日老太爺見了三哥,都和三哥說了些什麼?”

    林世全苦笑道︰“盤根問底地問了許多問題,除了香藥鋪子,又問茶肆和於地的事情,還問我將來有什麼打算。你和他提過茶肆的事情麼?”

    林謹容笑道︰“當然提過,不然你以為我怎會坐在這里?”

    林世全認真道︰“老太爺為人不錯,至少是真心希望你們好,你莫要惹他生氣。”

    林謹容低聲道︰“我知道。”她現在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陸老太爺了。

    林世全沉默片刻,小聲道︰“四妹妹,你那天的那個提議,我後來想過了,覺得你是對的。”早置晚置都是一樣的,既然林謹容坦蕩,他又何必拘泥于這些?

    林謹容見他總算是想開了,由不得松了口氣︰“那三哥是打算在吉州置產麼?”

    林世全道︰“不去吉州,那邊沒什麼好留戀的。我想,不如搬去升洲好了。”他是土生土長的吉州人,生母娘家也還在那里,可是也還有幾家親戚住在那邊,人多嘴雜,實是不願意回去。升洲卻是陶鳳翔開店置產的地方,若是他在那里置產,還有個照應。

    林謹容垂眸想了片刻,低聲道︰“這樣也不錯。上次吳襄不是問你我的回信來了以後送哪里麼?三哥替我回答他,讓他送這里,再由三哥轉交我就是了。”她是沒有機會,倘若有機會,她一定會拉著吳襄問個清楚明白,他到底干了什麼好事。也只有他這種人,干了壞事還不藏著。

    林世全見她如此小心,不由皺起眉頭來,心想難道她在陸家就過得如此艱難,連讓人送封信上門去都是不放心的麼?本想問她幾句,可話到了口邊,卻又忍住了。

    林謹容卻似知他所想,主動解釋道︰“吳襄和楊茉一直不得姑母喜愛,他們之間有點小過節。若是陸緘在家,倒是不怕。現在他不在家,我自然不能多惹事。”

    這倒是對的。林世全遂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地和林謹容說起生意上的事情和留兒的一些趣事來。

    說了一回閑話,喝了兩巡茶,中人趕來,先引著二人去瞧了朱家的鋪子,又引二人去瞧梁家的宅子。林謹容才一見了梁家的宅子,就明白林世全為何會考慮用一間普通的民宅來該做茶肆了。

    梁家的房子當街,門口的街道寬闊幽靜,全然不用擔心馬車進不去,停不下。進去之後,青石小徑曲曲折折,道旁花木扶疏,青磚灰瓦,粉牆潔淨,拙樸安靜。明明是普通的花木,房屋建築也不曾如何精心雕琢彩繪,卻偏生露出一種與眾不同的古樸清幽之美來。

    林謹容贊賞地道︰“好地方。”心里就有些肯了,就這地方合適,文人士子們不就是貪圖一個清雅麼?就算是林三老爺這樣的渣渣,招呼狐朋狗友出去吃喝玩樂的時候,也喜歡找個清靜雅致的地方。這里不當街又算得什麼?經營得當,茶價還可以更高。

    那中人雖然不能見她容貌,卻從她聲音中聽出點意味來,忙笑道︰“奶奶是個雅人。後頭還有更好的,小的領你去瞅瞅,保準你喜歡。”

    後頭其實不過是個安靜的小花園,種了好幾株品種不一的玉蘭樹,此時白色的玉蘭即將凋謝,紫玉蘭正開得如火如荼,黃色的玉蘭則是含苞待放。樹下綠草茵茵,一汪不大的清池映著藍天白雲。和前面一樣的風格,不精巧,不名貴,但是賞心悅目。

    林謹容便給林世全使了個眼色,表示自己喜歡這里。林世全臉上並不露出任何神色來,反倒開始挑剔這宅子︰“我還以為有什麼好的呢,不過就是一些尋常的花木而已,這樣的園子,四處都可以見到。也好意思要這麼多的錢?”

    “這可是新宅子呢,是正因為是尋常的花木,所以要價才低。住著這樣的宅子才安心啊,又好看,又不怕損壞了被索賠。”挑貨是買主,那中人經驗豐富,不但不氣,反而越加興奮。

    林謹容領了荔枝和櫻桃,在玉蘭樹下的石桌上坐了,聽他二人一個漫天要價,一個就地還錢,斗智斗勇,耍嘴皮子,討要人情,一會兒這個叫著價太低讓人活不下去了,一會兒那個又說細水長流,聽得雙目含笑,神清氣爽。

    待到談妥,那中人飛快跑去準備契書,林世全過來笑道︰“四妹你難得出來,不如趁這個機會,我詳細和你說說江南那邊的茶肆是怎樣的,咱們好生商量一下該怎麼布置這里。”

    林謹容正有此想法,便與他折回去,從門口開始,每行幾尺遠就停下來商量一回,待到商量妥當,又與那中人把手續完備了,天色已經不早。

    林謹容本來有心順道回一趟娘家的,見天色晚了也不敢在外久留,急匆匆和林世全交代了幾句,轉身就走。才剛上了馬車,林世全又追了上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四妹妹,這件事你和二郎說過麼?”雖然是林謹容自己的妝奩,陸老太爺也是知道的,但最該和陸緘說一聲才是。

    林謹容一怔,笑了笑︰“我會和他說的。謝謝三哥提醒。”馬車行到半途,想起林玉珍早幾日曾念叨過五丈樓的素面,又直奔五丈樓去買素面和素粥,趕在晚飯前回了陸家,才換了衣服就直奔榮景居。

    這個點兒,陸家的女眷們不出意外都湊在榮景居。每次這種時候,都是二房最風光最踏實的時候,元郎和浩郎在陸老太太膝前撒嬌賣乖,宋氏和呂氏幸福驕傲地笑著,林玉珍唇角含了幾分諷刺的笑意,坐在一旁不時和沙嬤嬤、陸雲說兩句話,涂氏則是帶了幾分落寞,坐在角落里一言不發。

    林謹容的出現總算是給了落寞心酸的大房和三房幾分慰藉。接過林謹容捧上的五丈樓的素面,林玉珍心里帶了幾分歡喜,故意不以為然地道︰“阿容你出去是辦正事兒,怎地還有空閑去買這些?”

    林謹容笑道︰“難得出門,現在天兒越來越燥,吃點素面素粥舒服。”

    宋氏含笑道︰“早知道阿容要出門,我也該和你一道的。聽說你母親的那家鋪子新近進了一批衣料,正好去瞅瞅。該做夏衣了。”

    林謹容不知她要作甚,便笑道︰“我今日倒是沒去別處,就是去了自家的香藥鋪子一趟。二嬸娘若是看得上雲錦記的衣料,明日我就使人回去說,讓他們照著好的別致的挑些送過來給你們選。”

    忽聽呂氏笑道︰“正好家里不是都該做夏裝了麼?不如叫他們連著下頭人做夏衣的衣料一並送過來罷?”不等林謹容開口,就好心地和宋氏道︰“婆婆,我替阿容討這個人情了,自家親戚就開了鋪子的,何必便宜了其他人?”

    宋氏笑道︰“瞧你,難道我會不答應?和誰買不是買?自家親戚還更放心呢。是吧,婆婆?”

    陸老太太還未開口,林謹容就含笑道︰“多謝大嫂好意,但你們也是知道的,我母親的那個鋪子太小,賣的衣料全是我娘家表哥精挑細選從江南那邊弄來的,並不多,一樣也不過幾匹,若是長輩們想做幾身新鮮衣服穿倒是可以,全家上下的夏裝呢,那就做不成啦。”

    宋氏和呂氏自己也有鋪子,凡是陸家所需之物,能從她們鋪子里過的就不會放過,只要價格合理,東西好,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並不過問。她們婆媳這是商量好了來送她人情,但林謹容和她們不同,許她再多的利益,她也不會讓陸家的家事沾染上陶氏和她的鋪子。這個是必須分清的。

    呂氏還要再勸,林玉珍也覺著不賺白不賺,陶氏再不得她喜歡,也是娘家嫂嫂。陸老太太淡淡地道︰“既然鋪子小,那就算了。”一錘定音,眾人便都沉默下來。



第192章分工

    林謹容回了房,便命荔枝備了文房四寶,提筆給陸緘寫信。荔枝眼看著信寫完了,就又出主意︰“奶奶,您不親手給二爺做兩身夏衣?明日左右都要叫人送衣料來的,把衣料一起挑了罷。”進門這麼久,就沒見林謹容動過針線,給陸緘做點什麼貼身的衣物、繡囊、鞋子之類的東西,真是懶得可以。

    “多挑些,連著七少爺的一起做了。”林謹容也沒拒絕︰“你去看看芳竹走了沒,讓她進來。”

    “天還早,她那里就舍得回去了?”見她肯做,荔枝心里歡喜,忙快步去尋芳竹。少傾,領了芳竹進來,林謹容已經將信封了口。

    林謹容把信交給芳竹︰“明日就讓人送去給二爺,帶了回信回來。我想給太太做一身里衣,你記得去問問太太的尺寸,再幫我選些太太平日里喜歡穿用的布料。”

    芳竹雙手接了信,正要告退,林謹容卻不放她走,將宋氏和呂氏向自己示好,卻被自己拒絕的事說了出來,問道︰“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

    芳竹很吃驚林謹容竟會問自己這樣的事情,想了片刻,苦笑道︰“奶奶倒是不貪圖那點私利,想要站得直行得穩,不讓人說道。可您此番算是得罪二太太和大奶奶了。”此前就宋氏婆媳二人,行動一致,又有老太爺的默許,自不用擔心有人說什麼,心安理得的一起發財。現在突然來了林謹容不跟著她們一道發財,還不是一伙兒的,又怎能叫她們心安?但這話芳竹卻是不敢和林謹容明說的。

    誰知林謹容卻順著她的話鋒點頭道︰“所以我們要小心了。你經常在外院行走,著意些,小心些,聽到什麼,記得趕緊來和我說。可不能因為我,拖累了太太和大姑娘。”

    竹又吃了一驚,原來二奶奶不是不懂。表了幾句忠心,告退出去。

    荔枝端了茶給林謹容︰“奶奶為何與她說這個?她不可信。”至少目前是不可信的。

    林謹容一笑︰“我不是說給她聽的,也不是信任她,是信任大太太和大姑娘。”這種時候,她和林玉珍、陸雲就是一伙兒的,信任芳竹,就是信任她們。多幾雙眼楮和幾雙耳朵,不是更好?

    荔枝皺著眉頭想了一回,微笑起來,手腳利索地去給林謹容添水。林謹容含笑看著她︰“想通了?”

    荔枝使勁點頭︰“想通了。”

    “我們也得小心起來。”林謹容低聲吩咐︰“從明日開始,我打算讓櫻桃和桂圓跟著我一起在外行走,你和豆兒留在家里,該怎麼做,你明白?”櫻桃的表現一直都還不錯,就是年齡稍微小了點,但也該歷練了。至于桂圓,壓制了這許久,是時候該讓她發揮才干了。

    看家統籌安排雜事,應對上門的客人,這從前都是桂嬤嬤的事情,突然換做自己架空了桂嬤嬤,只怕桂嬤嬤和桂圓都會有想法。荔枝有些猶豫︰“那桂嬤嬤那里?”

    林謹容站起身來道︰“不怕,我這里親自去和她說。豆兒那里你多上點心,以後她會是你的好幫手。”老實人分很多種,未必老實就好用,桂嬤嬤這樣的身份和這樣的脾性已經不適合給她看好後院了。豆兒也是個老實孩子,可那是真老實,每次誰給多少賞賜,每天誰進出這院子,留了多久,說了什麼,都會一五一十地告訴林謹容,絕不會刻意隱瞞或是帶了好惡去說誰,影響她的判斷。

    林謹容房里的幾個人,除去桂嬤嬤身份不同,獨自佔了間廂房外,四個丫頭都是兩個人一間房。桂圓本是和荔枝住一處的,也住了很多年,但自她去了陶氏那里再回來後,感覺就不一樣了。荔枝就像是她頭上的一座山,隨時隨地都在提醒她的岌岌可危和不受寵。因此她並不喜歡留在房里,也不喜歡去尋擠佔了她位子的櫻桃,或是原本就比她低了一等的豆兒,而是一有空閑就往桂嬤嬤房里鑽,悶著頭做針線活兒。

    桂嬤嬤近來也很有些失落,那種失落的感覺難以言表,雖然還是到處忙碌,但回到房里時仍然免不掉的傷心寂寞,于是也愛悄悄和桂圓倒倒苦水,感嘆一回,母女二人倒是比從前更親密了許多。

    林謹容去的時候,她母女二人正在燈下做針線活兒,見她獨自進去,沒有帶荔枝,不由又驚喜又激動。桂圓飛速收拾干淨桌子,桂嬤嬤飛速去端了茶來︰“奶奶今日怎會有空過來?”

    林謹容笑道︰“都坐下。我有話要和你們說。”

    桂嬤嬤坐了,桂圓不敢坐,林謹容也不勉強她,道︰“這里的情況和家里的不同,我仔細想過啦,咱們院子里的分工要改一下。雖說是奴隨主便,但你們一個是我的乳娘,一個跟著我一起長大,情分不同,我想先和你們透個底。”說完就停了下來,含笑看著她母女二人。

    桂圓立即睜大了眼楮,帶了幾分希翼,桂嬤嬤卻要哭似的,臉色白了幾分,低低地道︰“奶奶,您怎麼安排,奴婢就怎麼聽。”她早就已經有預感了,很早以前,她就在林謹容面前說不上話了的。原本還想著,到了陸家,能努力一把,重新得回信任和倚重,如今看來還是不成了。

    林謹容含笑道︰“從明日開始,荔枝不再跟我出去,留在家里應對,有什麼事,嬤嬤可以和她多商量一下,不能處理的,留著我回來再處理。”

    這是客氣的說法,其實就是讓她以後要聽荔枝的,這院子里要以荔枝為主。雖然有心理準備,桂嬤嬤還是難過到了極點,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林謹容看得分明,含笑握了她的手溫和地道︰“嬤嬤年紀大了,總不能讓你日夜辛勞。以後就專門給我做吃食,照顧我吧?少字還是你做的東西味道最好,我最放心。”

    桂嬤嬤擦了擦眼角,哽咽道︰能怎樣?林謹容已經親自來尋她,單獨和她說這些了,若是再不順著往下,便是不識抬舉。

    林謹容這才看向一旁焦躁不安的桂圓︰“你從明日開始,跟著櫻桃一道,隨我外出。”

    “啊?”桂圓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好事,也就是說,她取代了荔枝從前的差事,隨侍在林謹容身邊,各房各院地去,又露臉又體面。這可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

    林謹容含笑道︰“怎麼?你不願意?”

    桂圓又怎會不願意,立即就跪下給林謹容磕了兩個響頭,激動地道︰“奶奶,上刀山下火海,但憑您一句話。”

    林謹容親手扶起她︰“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規規矩矩辦事,忠心耿耿,妥妥帖帖,我絕對不會虧待你。我瞅著你的衣服也有些少,明日就跟著挑點衣料,多做兩身合適的罷。”

    見桂圓重新得了重用,桂嬤嬤臉上的悲色頓時沖淡了不少,心里那點不平和不安也淡了幾分,更多了幾分踏實。當下領了桂圓一道,認認真真表了態︰“奶奶您放心,老奴一定會和荔枝多商量,把家看好的。”

    林謹容笑道︰“我當然放心,嬤嬤絕不是那種刁鑽古怪,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從明日開始,嬤嬤的月錢除了家里給的以外,我再多給你一貫,你手里也寬裕些。”

    桂嬤嬤要推辭,林謹容止住她︰“我給你的,你就安安心心拿著,安安心心的用。”

    從這日夜里開始,林謹容房里的丫頭婆子除了按著陸家的慣例領用月錢外,又得了林謹容私底下添補的一份月錢。桂嬤嬤一貫,芳竹、桂圓、荔枝每人六百錢,櫻桃和豆兒每人四百錢,就連看門的張婆子也得了兩百錢。這是固定的,林謹容又許諾每人每季多添兩套衣物,逢年過節另有賞賜,一時皆大歡喜,人人都卯足了勁兒想把她吩咐下來的活兒做好。

    自此,櫻桃多了一項任務,每天總是揣著兩個大荷包,一個裝滿了散錢,一個裝滿了糖果子。每逢林謹容在針線房、或是與宋氏、呂氏一道商議處理事務的時候,她就臉上堆滿了笑,去找其他院子里的丫頭們說話吃零嘴,慢慢兒的,年齡和她差不多的小丫頭們都給她混熟了。

    桂圓盡職盡責地跟在林謹容身邊,端茶遞水,又不怕吃苦又不怕受累,表現得十分妥帖。林謹容慢慢兒地,就分派她獨立去做一些小事,或是配合荔枝去做一些相對緊要的事情。

    而芳竹,則是照舊地跟在林謹容的身邊,跑進跑出,多得倚重。林玉珍和陸雲對這種情形十分滿意。林謹容也十分滿意,她的生活十分有規律,早起先去林玉珍那里問安,然後去宋氏的院子里旁聽家務;中午陪林玉珍吃飯,睡個午覺後去針線房坐坐,和徐嬤嬤閑叨幾句,請針線房的人吃點好吃的;回來帶著針線活去陸老太太那里,陪著陸老太太或是說說話,或是誦讀一下經書,伺奉陸老太太吃晚飯;晚上回到房里,看看賬簿和書,寫寫字,又和林世全通通信,說說生意上的事情,日子過得充實又自在。

    轉眼過了月余,陸緘卻除了那日回了她一封信以外,不曾歸過家。林玉珍坐不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01:34 PM

第193章衣服

  已進四月,馬上就要立夏,天氣一日比一日熱。林謹容將幾枝半開的新鮮月季插了瓶,放在黃梨木架子上左右打量,小心翼翼地用剪子剪去多余的枝葉。

    林玉珍在一旁捧了茶吃,看著她不緊不慢,閑心滿滿的樣子,由來就有些生氣︰“眼瞅著就要立夏,你的夏衣趕制出來沒有?”自家男人一去那麼多天,只回了一封信,就從沒回來過,又不是有多遠,她怎麼就半點不著急呢?真是沒出息。

    林謹容笑道︰“母親不是穿上了麼?可還好穿?”

    林玉珍身上穿的正是林謹容親手剪裁親手縫制的里衣,說實話,還真好穿。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她的語氣由不得的就好了些︰“我問你的是二郎的。你不是給他做衣服了麼?馬上就要立夏,你趕緊做出來,讓人送去,問他回不回來迎夏。”

    林謹容就道︰“還差一點。我最先做的是您的。”

    “抓緊了,快給他趕出來送過去,針線房里的活計都出來了,你還沒做好。”林玉珍心里又舒服了些,認真地教導了一番。她的心理很矛盾,又怕林謹容和陸緘走得太近,合起伙兒來忘了自己,又怕林謹容被陸緘嫌棄,生不下兒子。孫子,她迫切地需要一個孫子。于是她盯著林謹容的小腹︰“你的月事還正常?”

    林謹容微微一笑︰“正常。”

    林玉珍便指了指身邊的凳子︰“過來,我和你說。”

    林謹容放了剪子,過去坐下︰“母親只管吩咐。”

    林玉珍皺起眉頭來︰“上一次,桂嬤嬤不是給你熬藥調理身子麼?怎地這個月就不熬了?你還要繼續調理才是。”

    林謹容垂了眼眸︰“姑母,其實我很好。”

    林玉珍不能告訴她自己很急,只好道︰“等二郎回來,我會讓他經常回家。又不是有多遠,多跑兩趟會怎樣?你也要下點功夫,早日開枝散葉才是。”

    林謹容微微紅了臉︰“這不是才兩個月都不到麼,不急。”

    林玉珍氣急,用力戳了她的額頭一下︰“別怪我沒提醒你,你二嬸娘和大嫂為何那麼囂張?就是因為她們有兒子。”

    謹容應了,順手拿了扇子給她�菕J“聽說這幾日二叔父和大哥都在外面招佃戶,好幾日沒回家了。二嬸娘和大嫂這幾日心情都不太好。”

    林玉珍眯了眼道︰“她們又為難你了?”

    有了芳竹,其實這些瑣事林玉珍和陸雲都知道,林謹容心里清楚得很,也不戳破林玉珍,只笑道︰“那倒沒有,我只是聽說做夏裝這批布料,都是從王家鋪子進的,並沒有從二嬸娘的鋪子里過,心里一直就有些擔憂。”宋氏和呂氏自她那日拒絕了她們示好之後,安靜了很久,仿佛撇清似的,進衣料的時候也是從旁人那里進。

    “你這是擋了她們的財路了。”林玉珍就冷笑︰“從前這布一直就是她婆媳二人做手腳進的,你別看下人的衣服是隔年做,這麼多的人長年累月下來也是不少的一筆。若非你,此番她們就有得賺。這還只是個開頭,往後你管的越多,越能干,她們越恨你。她的脾氣我知道,你別看她笑得這麼好看,等你不防備的時候,她就會突然來刺你一下,叫你防不勝防。”一邊說,眼楮瞟向林謹容,觀察她的神色。

    林謹容微微一笑︰“我即便不成,不是還有您坐鎮麼?”

    兩個人這段日子沒什麼沖突,林玉珍也很滿意林謹容對芳竹的態度,聽了她這話,雖不以為然,卻也沒做其他怪聲。只被這一打岔,就光想著要去找找二房的破綻,就沒閑心再去管林謹容︰“我這里不要你伺候了,回去給二郎做衣服。”

    等林謹容才出了門,林玉珍便吩咐芳竹去將陸雲叫過來說話。陸雲近來有些懶怠,越來越不喜歡出門了,她多少知道點原因,任由是誰,這個年紀了還不曾定親,總是或多或少都不願意露面的。她少不得要找點事陸雲做,省得陸雲閑了就胡思亂想。

    林謹容回了房,荔枝正在細細縫制陸緘的袍子下擺,見她回來,忙放了手里的活計,服侍她淨了手,遞過針線︰“奶奶,不能再拖了,適才櫻桃聽說,三太太前十日就偷偷命人給二爺送了兩套夏衣鞋襪過去。都是她親手做的。”

    林謹容一笑,低頭給陸緘縫制里衣︰“二爺不會怪我的。我哪有三太太閑?她指不定早就開工了的。”

    荔枝憤憤不平地道︰“三太太也是,她若是要送東西給二爺,也該過來問一聲,問問我們是否有要一起帶去的。您的衣服沒趕出來的,那鞋襪不是趕出來了的?她這樣,好似故意顯著您沒她牽掛二爺似的。”她心里還有幾分不平,陸緘去了這麼久,也不知回家一趟,這是故意晾著林謹容麼?

    林謹容笑道︰“你管她怎麼做?咱們又不是要和她比,也比不來。有這生氣的閑工夫,不如早點把這衣服做出來。”

    荔枝本來還想寬慰她兩句,但見她果然真是平平靜靜的,並不放在心上,心情自然而然也就跟著平和下來,專心縫制衣服。

    這一做就做到了傍晚時分,把最後一針縫完,荔枝輕松地提起衣服來給林謹容看︰“奶奶,您瞧怎樣?也不知道二爺穿起來合身不合身?”話音未落,就見陸緘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這里,驚得趕緊將衣服放下去,結結巴巴地道︰“二爺?”這人真是說不得,她是怎麼也沒想到,才剛說到陸緘,陸緘就悄無聲息地回來了。少不得怨怪看門的張婆子,竟然都不吱一聲,想著非得把這張婆子好生敲打一回才是。

    林謹容默了一瞬,將手里的針線放下,起身轉了過去。

    陸緘背著光站在門口,一雙眼楮黑幽幽的,靜靜地看著她,臉上並看不出什麼特別的神色,見她看過來,也不說話。

    林謹容綻開一個燦爛的笑臉,迎上前去︰“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提前讓人來說一聲?”

    “臨時起意,才進門不久。”陸緘應景似地翹了翹唇角,緩步走進去,目光落在桌上兩個針線籮,一件鴨卵青的外袍已經完工,正是適才荔枝提起來的那件;另一件白色的羅制里衣,針還戳在上頭,還沒做完,正是林謹容適才在做的活計。

    荔枝連忙給林謹容使了個眼色,快步出去安排晚飯和熱水,順帶把人交到角落里狠狠責罵了一頓。張婆子委屈得要死︰“那不是剛開了口,就瞪了我一眼,不許我發聲麼?看著就是一肚子的氣,我哪兒敢往上湊?”

    林謹容見陸緘的目光落在桌上,再看看他身上那件艾綠色的羅袍,記得自己替他收拾的衣物中,不曾有過這樣一件,立刻就曉得這多半是涂氏做的,便不動聲色地提了那件完工了的袍子笑道︰“給你做的衣服,太倉促,忙不過來。裁是我裁的,縫是荔枝縫的,你試試能不能穿?”

    陸緘沒說話,倒是配合地站在那里沒有動。林謹容提了袍子給他穿上,接了那件涂氏做的羅袍在手里,假意道︰“咦,你這件袍子好似我不曾見過呢。”

    陸緘掃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是三嬸娘做的。半個月前就送過去了。”

    “要知道她會送衣服過去,我該請托她順帶將新做的鞋襪先帶去給你的。”林謹容漫不經意地說了這話,將那袍子搭在衣架上,回身給他整理身上那件袍子︰“你動動手臂?”

    陸緘果然動了動,卻不表示是否合適。

    林謹容覺得他就是回來給她找氣受的,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道︰“合適麼?”

    “一般。”陸緘慢悠悠地將袍子脫下來,指著袖口道︰“袖口小一點,不方便寫字。”

    “嗯,我這就改了。”雞蛋里挑骨頭,她裁的衣服還會有錯?林謹容比劃了涂氏那件袍子一下,故意問他︰“這件要不要一並改了?”

    陸緘斜過眼看了她一回,淡淡地道︰“不必。”然後就在桌前坐了下來,看著那件做了一半的里衣不說話。

    林謹容吐出一口濁氣,倒了一杯茶遞過去︰“我手腳慢,這里衣還沒做好,要不你先試試?什麼地方不妥,我也好改。第一次給你做衣衫,有些拿不準。”要挑剔就挑剔個夠罷。

    陸緘收回目光,啜了一口茶,站起身來張開手臂給她比劃︰“你這些日子很忙?”

    謹容又怎會不知他的里衣該怎麼做,一邊在他身上比劃,一邊也學著他的樣子淡淡地道︰“二爺也很忙吧?少字我都不敢打擾你讀書。先前姑母還說要使人去請你回來迎夏呢。”

    陸緘正想說話,突然覺得手臂處一陣刺痛,由不得就縮了一下。

    林謹容驚慌失措地道︰“哎呀,對不住,這針怎生戳傷了你?戳到哪里了?疼不疼?我看看?”

    陸緘抿緊了唇,將袖子挽起遞過去給她看,林謹容盯了片刻,舒了口氣︰“還好,沒戳出血。”

    陸緘一雙眼楮死死盯著她︰“阿容你是故意的吧?少字”



第194章 疙瘩

   林謹容驚訝地道!”好端端的我戳你做甚?你又沒招惹我。,

    陸緘的眉頭微微蹙起,看著她不挪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林謹容亦眼楮都不眨地看著他︰“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信不解氣,也戳我一針好了。”邊說邊遞上了針,將自己的手臂遞上去。

    陸緘垂下眼眸︰“稱以為誰都和你一樣?你戳我一針,我再還你一針,也虧你想得出來。”

    林謹容翹了翹嘴角,不再說話,將針線放好,把那件新做好的袍子鋪平了,尋了尺子和畫粉,刷刷兩下畫好,拿起剪子就剪。恰好荔枝進來,不由嚇白了臉,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往前攔住林謹容︰“奶奶您要作甚?好端端的,做了那麼久,為何要剪了?”

    林謹容淡淡一笑︰“二爺嫌不好。,…嫌不好就干脆別穿了,她也是有脾氣的。

    荔枝停下手看向陸緘,陸緘沉默片刻,道︰“我不是嫌不好,只是覺著稍微大了點,要是麻煩就算了吧。我穿著出去會客也很不錯。”話還未說完“ 擦”一聲響,林謹容的剪子已然剪了下去,三兩下就把該剪的地方都剪了。

    屋里一陣安靜,林謹容坦然自若地翻整著衣服︰“這般大小應該合適了。”陸緘的臉s 又難看了幾分。荔枝眨了眨眼,打岔道︰“熱水送來了,二爺是想要現在就盥洗麼?”

    陸緘好半天才道︰“是。”

    林謹容自往屏風後去給化準備盥洗用具,荔枝躡手躡腳地跟進去,小聲道︰“奶奶,二爺說他要洗澡,騎馬回來的,全身的汗和塵土。”林謹容便停了手,出去問陸緘︰“敏行,你回來以後給長輩們請過安了麼?”

    陸緘正垂著眼不知想些什麼,聽見她問,方抬起眼來看著她,眼神有些迷茫。似是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又和顏悅色了。

    讀書讀傻了吧,還是一路吃灰吃多了憨了?吃飽了沒事兒做,坐著發什麼呆,不如不回來還好些。林謹容一邊腹誹一邊道︰“若是還不曾,不如先洗把臉,去請安問好回來以後再洗,省得又要等頭發干,耽擱太久不好。”

    陸緘起身往屏風後去︰“祖父那里已經去過了,祖母和母親那里先洗了再去,你幫我找找換洗衣服。晚飯也回來吃。”

    荔枝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把門關上,交代了櫻桃和桂圓幾句,自去找長壽打聽到底是誰招惹陸緘了,怎地一回來就不陰不陽的。

    林謹容將陸緘的換洗衣服收拾妥當,走到屏風後將衣服搭在衣架上,道︰“要我幫忙麼?”陸緘背對著她“嗯”了一聲。

    林謹容走到他背後替他把頭發打散︰“先洗頭吧。”

    陸緘沒吭聲,只背脊有些僵硬。

    林謹容默不作聲地替他把頭發洗好,擦干水,隨意將一根簪子綰定了,正準備出去,又聽陸緘道︰“阿容,再幫我擦擦背。”林謹容只好又撈起澡盆里泡著的絲瓜瓤,用力給他搓背,才搓兩下陸緘的背就紅透了,他也不吭聲,半閉著眼任由她搓。林謹容又使勁搓了幾下,不見他有反應,也就覺得無趣,手也酸了,動作就漸漸輕了下來。

    忽聽陸緘道︰“你那些鹽堿地的佃戶都找好了麼?我聽人說,許多人跑到附近的州縣去招人,有些跑了老遠也找不到。我和先生說好了,這次會在家多留幾日,我去看看吧。”

    林謹容道︰“不用擔心,你專心念書就是。事情我已經處理好了,人已經招齊,種子也都買好,只待放淤之後就可以開工。過完夏至你還是回去吧,念書才是大事。”

    陸緘就不再說話,林謹容也不說話,屋子里只有水聲。林謹容算著差不多了,便將絲瓜瓤一扔︰“剩下的你自己洗吧。”才剛轉身,就被陸緘扯住了手,林謹容回頭,但見他眼楮盯著屏風︰“阿容,你這些天可還好?”

    林謹容一笑︰“很好,你呢?”“我很好。”陸緘停頓片刻,道︰“阿容,你可想要我回家?”

    林謹容由不得的笑得更燦爛了︰“想啊,只是不敢擾你。要識大體嘛,讀書最緊要。”墟緘握住她的手緊了緊,慢慢又松開︰“你去吧。”

    不多時,陸緘披了衣服出來,林謹容便去將門開了,讓人進來收拾。少傾,收拾完畢,荔枝看向林謹容,朝她使眼色︰“奶奶,今晚的晚飯是回來吃麼?”“二爺說回來吃。”林謹容心知有異,便跟了她出去。到得外間,荔枝小聲道︰“剛問了長壽,說是上次收到您寫的信還很高興,看完以後不知怎地就有些不太高興了,然後又感了風寒,病了幾日,讓人帶過信來的。這個月,三太太往那邊送了三次東西,您一次都沒有送過,也沒讓人去問過。”

    長壽說的。別家的娘子,隔三差五就往那邊送東西,噓寒問暖的,新奶奶竟然好像是忘了有二爺這麼個人似的,就連病了,特意托人帶信來說也沒反應。說到這個,長壽還有些憤憤不平,幸虧只是小病呢,若是大病,那豈不是害死人了?

    “他使誰來說的?家里就沒人知道,我又如何得知?”除去此事,林謹容還想不明白她那封信怎麼就得罪陸緘了。她說得並不多,把開茶肆的事情說清楚就沒再提其他事,末尾處也記得叮囑他吃飽穿好,不要擔心家里的事情,以讀書為主的。既然想不透,就不想了,天天猜著他的心意過日子,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荔枝眼里浮起一絲惱意來︰“聽長壽的意思,是專托人來和您說的,家里的長輩未必知曉。必是有人搞鬼。奶奶您得和二爺說清楚才行。”“我知道。你先下去。”林謹容見陸緘已經穿戴完畢出來了,便讓荔枝退下,暫且按下此事,先與陸緘一道去給陸老太太和林玉珍請安不提。

    待到回來,房里已經擺好了酒菜,林謹容便給陸緘倒了一杯酒,又給他夾了一塊炙雞,舉杯道︰“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不得閑,家務剛上手,又要打理妝奩,難免有錯漏不周到的地方,若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夫君,先給你賠禮。”

    陸緘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悶不作聲地看著林謹容喝完杯子里的酒,給她倒了一杯,看著她道︰“我若是有得罪娘子的地方,給你賠禮。”又是一飲而盡。

    林謹容笑笑,亦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陸緘給她夾了一塊魚。林謹容吃掉,又給他夾了一塊炙雞,發現她先前給他夾的那一塊他還沒吃,便道︰“怎麼不吃?我瞧著你竟然是又瘦了,多吃點。”

    陸緘瞟瞟她,槽兩塊炙雞都吃了,吃完以後,不喝酒了,把碗遞過去︰“幫我盛碗湯。”林謹容從善如流,舀了湯遞過去,提起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聽說你前不久病了?”

    陸緘頭也不抬︰“已經好了。”林謹容道︰“若不是聽長壽說起,我還不知你病了。你怎地也不使人回來說一聲?我只當你是好的。”

    陸緘停住筷子,抬眼看著林謹容。林謹容不避不讓,神情坦然地和他對視︰“若是知道你病了,怎麼也會去照顧你的。”

    陸緘默了片刻,道︰“不過是小病面已。”

    既然他是請托人回來說過的,他自己心里就有數,該去找誰,問誰,怎麼辦,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林謹容就不再迫他,專心專意吃飯。陸緘也不說話,一直不停地往她碗里夾菜。

    少傾飯畢,陸緘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林謹容送了他出門,回頭叫了荔枝去說話。

    荔枝恨恨地道︰“奶奶,怪不得一直都沒動靜呢,原來是在後頭陰來了。

    您應該把這事兒告訴太太,把那背後使絆腳的陰險小人給挖出來!”林謹容撫了撫額頭,道︰“正是要和你說這事兒。這事兒嚷嚷出去沒意思,等二爺自己去處理即可。”她毫不懷疑陸緘是否真的托人來說過,也不會懷疑長壽是否會陽奉陰違。看似是涂氏一個人在中間跳,實則二房跑不掉。但也正因為中間摻雜了涂氏,所以不能鬧給林玉珍知道,二房跟著也就安全了。何況真要鬧起來,也不過是件小事,人家定會把這事兒推到傳信的人身上去,無頭無尾的冤枉帳,有什麼意思?

    荔枝發了一會兒怔,由不得的低低嘆了口氣︰“奶奶,您太難了。

    若非長壽說了,您又問起,只怕二爺也不會提起來的。心里一直就有這個疙瘩,還怎麼過日子?林謹容笑道︰“你要相信,以後一定會有好日子過的。”

    荔枝也就跟著她笑起來︰“那是一定的。”于是將陸緘那件被剪開了袖子的衣服抱起,笑道︰“既然已經做了,還是做完罷。想來下次二爺不敢隨便挑剔了。”林謹容道︰“慢慢兒的做,既然已經剪了,也不急在這一時。你讓人注意著些,看看二爺這幾日都做些什麼,都找了誰。”

    荔枝正道︰“知道了。”看來還應該讓櫻桃多加一把勁兒才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01:38 PM

第195章 誤會

  亥時,櫻桃來找林謹容回話︰“二爺出去後先找了長壽,接著去了三房那邊,在三太太房里呆了約有大半個時辰,又去了前頭去尋範大管事。這會兒正和範大管事喝酒呢,伴同的還有幾個外院行走的管事。”林謹容略微一沉吟,道︰“拿了錢,讓廚房備一桌好菜,再提兩壇子好酒送去。”

    櫻桃小聲道︰“奶奶,這不是告訴廚房那邊了麼?”範褒請陸緘吃飯喝酒,那自然會有其他法子,不見得就會通過大廚房。現在林謹容讓廚房做菜,等于是告訴二房陸緘在和外院的管事們一起吃喝拉關系呢,那不是拿針戳二房的眼麼?就算是現在這般退讓,二房也是不消停,若是上了明面,豈不是更恨了?

    林謹容不由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好孩子,也會想事兒了。可你想想,你能打聽到的事情,別人會不知道?既然二爺在和管事們吃飯,我們這邊當然也要表示,可不能裝作不知道,咱們就是知道的,也不想掩藏,光明正大的呢,掩掩藏藏的反倒像是做賊似的。”陸緘既然有行動,她當然要高調配合。心里怎麼想是一回事,該怎麼做又是一回事。

    櫻桃有些不好意思︰“奶奶,是奴婢犯蠢了,奴婢這就去。”于是和豆兒一道,從荔枝那里拿了錢自往廚房去了。

    林謹容便不再等陸緘,自行收拾妥當,上了床迷迷糊糊間聽得珠簾聲響,有人輕輕走了進來,停在帳前不動。以為是櫻桃來回話,便閉著眼楮道︰“是櫻桃麼?酒菜都送過去了?”

    那人過了一會兒才回道︰“送過去了。”卻是陸緘的聲音。

    緊接著一股淡淡的酒味兒夾雜著熱氣迎面而來,林謹容立時清醒過來,才睜開眼就對上陸緘的臉。陸緘撐著兩臂俯在她上方看著她,目若點漆,臉頰微紅,嘴角微翹,艷如桃花。

    林謹容忙往旁邊讓了讓︰“你怎麼就回來了?我還以為得下半夜呢。”陸緘收回手臂,蹬了鞋子挨著她半躺下來︰“適可而止。他們不能和我比,明早還要當值的,喝多了誤事不好。”林謹容側著頭試探地道︰“有幾個人陪你吃酒?是趁著二叔父不在家吧?”

    “人也不多,就三四個。”陸緘皺著眉頭道︰“這家里還是祖父說了算,只要祖父活著就沒人動得了範褒。至于將來”說到這里,他又不說了。

    正常情況下,林謹容也沒指望他會滔滔不絕地說個不休,便準備起身︰“我給你備水。”陸緘輕輕按住她的肩頭︰“不必了,我自己來。”于是起身往外,讓人送了熱水進來自往屏風後頭去盥洗不提。

    林謹容睜眼看著帳頂,聽到屏風後頭的水聲,由來一陣煩悶。

    陸緘出來,見林謹容已經合上了眼,便把燈滅了輕輕在她身邊躺下。良久,他試探著將手伸進她的被子里去尋她的手,林謹容這次不打算配合他,才剛挨著就甩開了。

    陸緘也不吱聲,停了片刻,便又去找她的手握住了就不放開,緊緊拽著往他被子里拉。林謹容沒好氣地道︰“你現在高興了?可我不高興。”陸緘索性掀開她的被子往里鑽。林謹容看不清他的神s ,只將被子拉下裹緊了道︰“別以為我給你敬了酒,又喝了你的酒就算完了。”陸緘停下動作,沉默許久方道︰“你只給我寫過一封信。”

    林謹容淡淡地道︰“你還只回過我信呢。再說,就算是寫了也只怕隨時就掉了罷?”一句話刺得陸緘立時安靜下來。林謹容等了片刻,不見他有動靜,便不去管他,閉上眼睡覺。已經快要睡著了,忽然聽得他又悶悶地道︰“你不是已經把衣服剪了麼?”

    林謹容懶得理睬他,舒舒服服地睡過去。他自己的親娘干的好事蠢事,要為難要糾結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反正她全無負擔。

    陸緘等了片刻,不見她回答,探身去瞧,人早就睡著了,只好又輕輕躺回去,睜著眼楮輾轉到半夜時分方才沉沉睡去。

    天色微明,窗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林謹容準時醒過來,剛動了動,陸緘就跟著睜開了眼。二人目光相對,陸緘下意識地就對她綻開一個笑臉,低聲道︰“醒了?”

    “醒了。”林謹容也回了他一個笑,眼角瞟到他的身形動了動,似有跡象朝她靠過來,便大聲道︰“荔枝,熱水送來沒有?”

    盡職盡責的荔枝立即就在外間道︰“奶奶,送來了,您這就要起身了麼“起了。”林謹容跟著坐起來,輕快地穿衣下床︰“二爺是要再睡一會兒,還是要起身?對了,忘了和你說件事,母親把芳竹給我了,她特別勤快能干,每天很早就來。”陸緘怏怏地坐起來,漫不經心地順著她的話頭道︰“昨日我怎不見她?”林謹容將燈點亮,回頭一笑︰“我讓她去看著我的茶肆呢。我那個茶肆這幾日正是最忙的時候,三哥忙不過來,我便讓她偶爾去看看,另外給她加工錢。母親說得沒錯啊,果然是真能干,又細心,里里外外都能扛下來。”

    林玉珍給的僕婦,不在內院守著她,倒給她支使得團團轉,還真得重用。陸緘看著林謹容歡快的眉眼,拿不準她是真的覺得芳竹好,還是口是心非︰“芳竹是挺能干的。什麼時候我去看看你那茶肆?”林謹容道︰“我正有此意。

    開張之前,少不得要你出面請你的同窗好友過去玩耍,挑挑毛病,如果大家都說好,那便好了如果不好,就聽聽他們是怎麼說的。”說完了才又問︰“不知你可有空?”陸緘毫不猶豫地點頭︰“好。你到時候提前說,婁寫了帖子去請人。我下午就先去替你看看吧。”

    “對,你當年在江南住了那麼久,想來也沒少去這種茶肆。記得看仔細一點,細致一點別讓我的錢打了水漂。”現成的勞動力林謹容自然不會拒絕,于是歡歡喜喜地擰了帕子遞給他,幫他梳了頭,仿佛全然忘了昨夜的事情。

    陸緘默然打量了她一回,低聲道︰“知道了。”

    待到陸緘去了聽雪閣讀書,荔枝方小聲問林謹容︰“奶奶,二爺沒和你說昨晚的事兒?”比如說事情的經過是怎樣的,查出來沒有,以後會怎樣等等。

    林謹容笑︰“他親娘做的好事,他有臉說?”就算是不說她也大概能猜著應是長壽托了人來傳信,口信是送到了,但是被二房截了,然後有意識地告訴涂氏,甚至都不用怎麼說,涂氏就自動上前干好事兒去了。陸緘怎會和她承認涂氏如此聰明?陸緘後來的舉止已經說明了一切。

    林謹容在去宋氏院子的半途中遇到了涂氏和惠嬤嬤。涂氏臉色寡白兩只眼楮又紅又腫,精神萎靡不振,看見她過來,就站住了不動,眼楮直勾勾地看著她。

    桂圓左右一打量四周無人,便有些膽怯,由不得小聲道︰“奶奶,三太太這是怎麼了?”林謹容不吱聲,只看了櫻桃一眼。櫻桃會意,點了點頭自往一旁去了。

    林謹容這才笑著迎了上去給涂氏見禮︰“三嬸娘,您起這麼早?”

    涂氏並不說話,只直勾勾地看著她林謹容隔近了才看清楚,涂氏不單眼泡是腫的眼楮里也滿是血絲,嘴唇發干,看著一副可憐相。

    “三嬸娘,您這是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坦?”林謹容便往後頭退了一步,笑看著惠嬤嬤道︰“嬤嬤,三嬸娘若是不舒服,還是不要站在這里吹冷風了,回去請大夫罷?病得藥治,拖著可不好。”

    惠嬤嬤有些緊張地緊緊拽著涂氏的袖子,賠笑道︰“是,二奶奶,三太太有些不舒服,昨夜一夜沒睡好呢。”

    “我還有事,就先去了。”林謹容便點點頭,越過涂氏往里走。

    “二奶奶!”涂氏在她即將錯身而過的時候,壓低聲音喊了一聲。

    林謹容走了好幾步才停下來,與涂氏保持一定的距離,笑吟吟地道︰“嬸娘有什麼吩咐?”

    涂氏的眼淚傾瀉而出︰“我們中間是否有什麼誤會?”

    林謹容有些想發笑,做了疑惑的樣子道︰“沒有啊,三嬸娘何故說這個話?”

    涂氏捂著臉哭得傷心︰“你可是和二郎說了什麼?二郎一回家就沖我發火,叫我以後再也不要給他送東西,不要再管他。我這心里真是難受,對他好也是錯,下次我要送東西的時候,一定會和你先說過的………”

    可勁兒地折騰罷,林謹容冷下臉來︰“三嬸娘,您有什麼可以讓我和二爺說的?我也很冤枉呢,二爺也是一回家就沖著我發火。我都還想去找人問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是否也是三嬸娘和二爺說了我什麼呀?”涂氏還未開口,惠嬤嬤就忙道︰“奶奶誤會了,三太太怎會和二爺說您什麼?”

    林謹容冷冷一笑︰“是呢,嬸娘沒必要和二爺說我什麼,我也必要和二爺說您什麼。歸根究底,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鬧來鬧去不過是讓人看笑話而已,我是無所謂,為難的是二爺。”也不管涂氏怎麼說,自領了桂圓快步離去。



第196章 欺負

   涂氏眼看著林謹容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忍不住靠在惠*的肩頭失聲痛哭︰“二郎這個沒良心的,娶的更是個鐵石心腸,凶神惡煞的。

    你看看她那樣子,哪里有半點對長輩的尊敬?”

    對林玉珍都不見得有多順從,更何況你呢?惠嬤嬤輕輕嘆了口氣,安慰道︰“太太,別哭了,這不是給人看笑話麼?回去罷。”

    涂氏不語,就是站在那里哭,一副被林謹容欺負得夠慘的模樣。

    不遠處的小道旁探出幾個腦袋來,看了一回,又迅速縮了回去,各自四散開去。

    林謹容又往前行了一段路,櫻桃氣喘吁吁地趕過來,貼著她的耳朵道︰“奶奶,今兒一大早範大管事就把大門上的順子給打發走了。聽說還挨了十板子,扣了兩個月工錢。”

    範褒手腳這麼快,想來也是得了老太爺的示下。涂氏既然這麼早就趕上來鬧騰,那這事兒只怕也不能似之前她所打算的那樣息事寧人。

    若是再等,再忍,接下來就會很被動。林謹容回頭看著正冥思苦想,想問又不敢問的芳竹微微一笑︰“你昨兒不在家,不知道有件事。今早起來當著二爺的面,我也不好和你說,趁著這會兒,我和你說說。

    剛才你也看到了三太太的樣子,是吧?”

    芳竹小心翼翼地道︰解釋︰“奶奶,適才奴婢怕你們有什麼話要說,所以特意走遠了些。”這也是她聰明的地方,想要在林謹容身邊待得長久,自然不能像只螞蝗一樣地緊緊吸著惹人厭煩,

    該有眼色的時候必須有眼色,該使力的時候也要使力。

    林謹容和顏悅色地道︰“我知道,你自到我這邊來一向辦得好差事,我很喜歡,對你也多有倚重。昨兒二爺和我說起你來也說你很好。

    所以這事兒我不瞞你,還要你幫忙。”于是把陸緘生病,托人送了。信回來,她卻沒收到信的事情說了,只把涂氏刻意隱瞞一節隱過,只道︰“有人在中間搗鬼,三太太也受了挑唆m ng蔽,認為我和她過不去。

    想來接下來,就會有人去挑唆太太。這種時候鬧起來,傷的是太太和二爺之間的感情,撿便宜的是旁人,倒霉的是下頭的人。”

    芳竹認真想了片刻,道︰“奶奶,您說得是,絕對不能鬧。”

    林謹容點點頭︰“所以,你趕緊替我去和大姑娘說一聲,讓她防著些,要是有小人去作祟,讓她一定把太太勸好,別上了當。你能做得好麼?做好了,我和二爺都記你的情。”

    芳竹認認真真地道︰是回頭飛速往陸雲的院子趕去。

    林謹容站在原地想了想,板著臉快步進了宋氏的院子。

    肖嬤嬤正站在廊下,丁囑丫頭們做事兒,見狀忙含了笑迎上前來︰“二奶奶早。”

    林謹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翹了翹嘴角,仰著頭往里去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二奶奶這種表情,肖嬤嬤怔了一怔,忙快步跟了進去。

    宋氏正和呂氏低聲說笑,見林謹容板著臉走進來,肖嬤嬤站在後面拼命和她使眼色,立時就明白是怎麼回事。面上半點異色不露只含笑朝林謹容招手︰“好孩子,快過來坐。難為你這麼勤勞,二郎難得回家,你就偶爾偷一天懶,嬸娘也不會說你的。嬸娘也是過來人,只會心疼你體貼你。”

    呂氏就捂著嘴巴笑︰“二弟妹,大清早的怎麼板著個臉?難道二叔待你不好?”

    林謹容在自己往常坐慣了的位置上坐下來,接了桂圓遞上的茶,

    皮笑肉不笑地道︰“可不是麼,昨兒進門就給我臉s 看。我一氣之下把給他做的衣裳給剪了。”

    別人只會把這種事藏著掖著,只恐被人知道了說閑話,卻不期她會如此直接。

    宋氏和呂氏對視了一眼,心想也好,省得她們還要自己動手把這事兒給捅出來。于是呂氏滿臉的詫異︰“怎會這樣?阿容你別是哄我們的吧?小別勝新婚,正是蜜里調油的時候,二郎待你好,中意你,大家都知道,他許久不回家,難得來一趟,怎舍得給你臉色看?”

    宋氏也十分關心地道︰“好孩子,這是怎麼回事兒?好生生的,剪什麼衣服?有什麼不能好好說?這多傷感情?二郎也真是的,難得回一趟家,不心疼你也就罷了,還招惹你。“喜氏道︰“不管怎樣,阿容你都不該剪衣裳。”

    林謹容道︰“你們是不知道。說起來真是氣死人了,他說他病了,使人回來說,我卻不理睬,全沒把他放在心上眼里。可是我真冤枉,壓根兒就不知道這事兒。但想來,二爺不會沒的都說有,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錯。”

    宋氏含笑道︰“消消氣,大清早的生什麼氣?你等我替你查一查,看看是誰干的好事。正好的,這家里也該正正風了,嚴懲一回,看誰以後還敢辦差不用心?”遂叫肖嬤嬤上來︰“你去查查,這事兒到底是誰做的。不查個水落石出,替二奶奶出這口氣,我唯你是問。

    這一查,不就是正中下懷麼?查來查去只會查到涂氏頭上去,且看她怎麼收場?大房和三房又要鬧得不可開交了,很久沒看到林玉珍把涂氏給罵哭了呢。還有好幾個人最近跳得歡,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給收拾了。肖嬤嬤帶了幾分得意道︰“是。二奶奶您放心,老奴一準兒把這人給找出來。”

    林謹容一揮手︰“算了,他若不是故意的,那沒必要查。若是故意的,老天爺自會替我收拾他,他會遭報應的。”

    呂氏的眼皮跳了跳,勸道︰“二弟妹,這種人怎能輕易放過呢?

    今兒他害得你和二叔失和,明兒不知又要誤了什麼大事。必須得查個水落石出才行!你等著,他們欺負你新f 臉皮薄,二叔平日又和善不說話,待我們來替你出這口氣。嬤嬤,你快去早點辦好早點來說。”

    林謹容帶了些微焦慮,匆忙阻擋︰“嬸娘,大嫂,謝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你們若真這樣做,可不是真疼我,是害我。”

    又來這套!宋氏收了笑看向她︰“怎麼說?”

    林謹容這會兒才笑了,和和氣氣地道︰“嬸娘,我是把你們當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才和你們說這個事兒不然我也不好意思說出來。所以你們雖是想替我出氣,可也是讓人看我笑話,鬧到最後,下面人還會說我刻薄,這麼點事兒都不依不饒,大張旗鼓地鬧得上下不安,沒有肚量。如此這般,下一次我再有什麼事兒,又怎敢和你們說?你們不會為難我吧?”然後看定了肖嬤嬤,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嬤嬤你可別依著二太太和大奶奶的,真去找誰的麻煩,若是鬧出事兒來害了我,讓人說我閑話,我可不依。”

    宋氏把臉沉了下來,低頭轉動茶杯不說話。肖嬤嬤才等不得飛快地走了出去。

    呂氏看了宋氏的反應,立即冷笑了一聲,道︰“二弟妹說這個話我就不懂了,聽著心里也不舒服。既是我們沒把家管好,讓下頭的人辦錯了差事害得你吃了虧,受了氣。那麼,我們就去查,替你出氣,整頓家風。你卻又攔著不肯,非得說我們是想害你。這可真是讓人難為你到底想要我們怎樣?你可真難相處!”

    林謹容立即喊冤︰“大嫂,你誤會了!我只是抱怨了幾句,都不敢找誰的麻煩只想忍著就算了,怎麼倒讓稱生氣啦?二嬸娘您快幫我勸勸大嫂,讓她消消氣,告訴她我沒為難她的意思。早知道,我就什麼都不說了,都是我的錯。”

    宋氏突地冷冷地道︰“你有什麼不敢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說我們要害你,就算是泥捏的菩薩,也會有幾分性子,我就沒遇到過你這樣不識好歹的人。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還非得把這事兒給查出來不可,到底是誰,這麼想害咱們二奶奶,這麼想害我!”

    林謹容看了這氣。主哼,借事生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婆媳兩眼,緩緩抽出一塊帕子捂住了眼楮,抽泣道︰“怎麼辦,我本來是想和二嬸娘和大嫂訴訴苦,說下頭人沒辦好差,害苦了我,不知怎地聽大嫂一說就變成是怪你們沒管好家了。按這話說來,豈不是還可以再怪到祖父和祖母頭上去?我全身是口都說不清。我一個剛進門的人,可怎麼辦才好?”

    見她哭了,櫻桃和桂圓都上前去勸她︰“奶奶,您莫怕啊,二太太和大奶奶是和您開玩笑的呢,又怎會和您計較?”

    “真要是開玩笑就好了。”林謹容哭得越發傷心,字字清明︰“可她們就是生氣了啊,我怎麼不害怕?二嬸娘日後一定不會再教我打理家事了,大嫂也不會教我為人處事了。我不好意思再進這間房子了。二嬸娘、大嫂,你們一定要查就去查,我不硬攔著你們了,有什麼,我都擔了罷,總之你們都是為了我好。”

    外間傳來一陣腳步聲響,卻是來稟事領對牌的管事婆子們來了。

    只行到門前,聽到哭聲就停下了,里里外外靜悄悄的一片,只有林謹容低低的抽泣聲和訴說聲。

    若她真是哭,那也不怕她出丑在下人面前丟了臉面。可這分明就不是真哭,是逼人,每句話都讓人想不完。這是初露崢嶸了呢,宋氏便換了一張笑臉︰“傻孩子,你哭什麼?這要讓人聽去,還說我和你大嫂欺負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02:07 PM

第197章 無功

  林謹容雖然抽抽噠噠的,卻每一個字都吐得很清楚︰“二嬸娘,我這不是沒法子,委屈了嗎。我就是想息事寧人,不想把事情鬧大,可你們突然就那麼凶,這樣生氣,我怎麼解釋都說不清……”

    呂氏煩躁不已,幾番想開口說話都覺著不好,硬生生忍了下來。

    宋氏抓起一把扇子慢悠悠地搖著︰“你別哭了。雖然你的確是不會說話,讓人聽了很不舒服。但我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這個家好。我管家這麼多年,可不是什麼事都是說好話放一馬就能解決的,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該處罰就要處罰,要是都似你這般,凡事都打馬虎眼,那還怎麼管家?根本管不好。

    既然老太爺也說了,讓我教稱怎麼管家,今兒你就跟責我學了,這事兒絕對不能縱容,非得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宋氏的語氣不重,態度卻很明確,充分體現出一個管家人的強硬和霸氣,還特別佔理,也是應著林謹容先前那席話,說給外頭諸人聽的,她的權威不容挑戰。她非得,必須這樣做不可,絕對不會讓步。哭也好,鬧也好,在她這里都只能踢到鐵板。林謹容再鬧就是不懂事,胡攪蠻纏。

    林謹容就擦了擦淚︰“那好,二嬸娘把話說到這份兒上,我再勸就是不懂事。那就由著二嬸娘和大嫂罷。”

    呂氏低頭吹了一口茶湯,淡淡地道︰“二弟妹你放心,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然後回頭看向宋氏︰“婆婆,耽擱這許久,許多事還沒發派下去,再耽擱午飯都要沒得吃了,是不是這就叫她們進來?”

    宋氏在榻上挪了挪身子,帶了幾分自得道︰“你誇張什麼?沒午飯吃,你就光會嚇唬你二弟妹。每個人都是按著職責理事尼的,職責分明,我就是十天不管那也不可能亂了套。倒是夏至節的事情該好生安排一下。”一邊說,臉上就浮起笑意來︰“讓她們都進來罷。”呂氏瞟了林謹容一眼,心想她怎麼也該尷尬,找個借口什麼的躲躲吧,誰知林謹容早就已經坐好了,神清氣爽的,臉上的表情都十分到位,一如既往的安靜端莊,好似剛才哭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她。由不得暗罵了一聲厚臉皮,轉念一想,就又覺著林謹容笨了,既然害怕鬧起來,那就該趕緊趁著這機會,出去籌備準備接招,省得到時手忙腳亂。

    可她還硬撐著在這里坐著不動,可見臉皮是厚了,到底人還是了。

    呂氏幾乎已經可以看到後頭會發生什麼事情,會何等的熱鬧,于是除了對林謹容的鄙夷排斥以外,還帶了幾分悠然自得看傻子的幸災樂禍和優越感,便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倒是宋氏,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表情,不驕不躁,穩穩當當的。

    管事婆子們魚貫而入,個個都屏聲靜氣,低著頭,束著手,不敢多看這上頭的三個太太、奶奶,只生怕一不小心就招了霉味兒。能站在這里的都不是傻子,再不知道情況在外面也聽了那麼久,誰都能看出是發生了點什麼事情,猜著接下來就要該出點事兒了。有人憂心,只怕被攪進去,左右為難︰也有人興奮,就等著看過了這事兒之後,到底誰勝誰負,好早作打算︰還有人篤定萬分,只和宋氏婆媳一條心。

    宋氏理家多年,布置起家務活兒來頭頭是道,須臾就處理了好幾樁事情。但今日卻又不同往時,往日里,眾人領了差事和對牌後就可以依次出去,但今日先領了對牌和差事的卻被告知不能走,要留下來一起商量夏至的過節事宜。

    林謹容清楚得很,宋氏特意把這些人留在這里,就是為了見證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如果她猜得沒錯,她們是早就有準備的,肖嬤嬤這一查,絕對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就能把該抓住的都抓住,該牽扯的都牽扯出來一這還是為了掩人耳目,不然只怕半個時辰之類就能把事情全部搞定。但是,肖嬤嬤此行注定無功而返。

    果然不多時,肖嬤嬤就回來了,神情雖然看著還鎮定,但其實步履匆匆,一進來就直奔上頭,尋機湊上前去,和宋氏低聲說話。

    林謹容抬起茶杯,有些無聊地輕輕轉動了一下茶杯,茶杯和茶托相撞,發出清脆的一聲低響,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十分突出刺耳。宋氏抬起眼皮,凌厲地掃了她一眼,林謹容接著,望著宋氏微微一笑。源頭和根子都被掐了,看你怎麼鬧?總不能人都不見了,你們還先和先覺,就知道信是傳到哪里去了罷?

    這次是沒想到範褒會這樣快,消息也遞進來遲了一點,可要成功做好一件事,又怎能只指望一個人和幻想著一招定輸贏?宋氏低聲吩咐了肖嬤嬤兩句,擺手示意肖嬤嬤退下,迎著林謹容的目光也緩緩l 出一個笑來,然後迅速收回目光,鎮定自若地繼續安排其他事情。

    呂氏雖不知宋氏和肖嬤嬤說了些什麼,具體又發生子什麼,但也能看出,似乎事情是朝著她們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想到布置了這麼久,卻可能功虧一簣,就有些沉不住氣,打算往外頭去看看,再布置布置,便起身道︰“婆婆,我去看看浩郎。好像是聽見哭了。”

    宋氏淡淡地道︰“他有r 娘和丫頭們看著,有什麼好看的?哭哭就哭哭,別一聽見他哭就趕緊湊上去,養成壞毛病。此時先把手里的事兒安排妥當才是正經。”

    “婆婆說得是。”呂氏見她胸有成計的樣子,便也放下心來,安安然然地坐了,好整以暇地不時欣賞欣賞林謹容的表情和動作。

    簾子被掀起,芳竹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站在林謹容身劇氐聲道︰“奶奶,二爺說今日中午讓您去太太那里吃午飯。”

    林謹容輕輕點頭︰“知道了。”這就是林玉珍那里已經打點好了,陸緘也知道了。那麼,接下來宋氏婆媳在這件事里應當已經玩不出花樣了。于是林謹容也悠哉樂哉地看著宋氏安排差事,不時還提點建議。

    三個人都很平靜,有商有量地處理和安排完家事,肖嬤嬤還沒回來,卻已經沒有理由再把管事婆子們留在這里了。林謹容就站起身來告辭︰“二爺剛回來,婆婆讓中午過去一起吃飯,我得先去了。二嬸娘和大嫂也該吃飯了呢,別公而忘私,壞了胃口。”

    呂氏焉能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當下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弟妹真是好心,體貼人。你放心,我們的胃口好著呢。”

    宋氏笑笑︰“既是到飯點了,那就大家都散了罷。”然後當著眾人的面,回頭對著林謹容關心地道︰“阿容,小年輕夫妻,莫要意氣用事,好好和二郎過日子,別為小事橡壞了情分。”

    林謹容對著宋氏盈盈一禮︰“多謝二嬸娘掛心,我和二爺都是知禮明事的人,只要小人少作毒,一定過得和和美美,相敬如賓。”言罷辭行而去,不時還和一同出來的管事婆子們輕松自若地說幾句笑話。

    呂氏恨道︰“太囂張了!”宋氏飲了一口茶湯,淡淡地道︰“你急什麼?氣什麼?你比她年長這多歲,也是兩個孩子的娘了,怎麼還沒她沉得住氣?”

    肖嬤嬤快步進來,小聲道︰“太太,那邊已經安排下去了,可是眼看著那位就要發作,大姑娘就攔在了門口,緊接著二爺也過去了,就再沒了聲息。您看這事兒?”宋氏的臉s 頗有幾分難看,沉吟良久方道︰“人雖被範褒打發走了,但也還得給個說法才行。”

    給個說法?那該怎麼給?宋氏掌管家務,出了這種事,她要給說法便只有去和陸老太太認錯攬責。呂氏不平︰“告訴她人被打發走了就是了,她不是也說要息事寧人麼?”

    宋氏嘆道︰“你還真以為她在我這里哭鬧是發笨?她不就是迫我來的麼?她早就算計好了的,是我小看了她。”不認錯不攬責怎麼行?範褒本身就是下人,不經過任何人的允許,怎敢輕易打發走一個下人?下一次,只要涂氏還憤憤不平,林玉珍還防著賊,那就有機會。

    卻說林謹容主僕一行行至半途,芳竹方低聲道︰“奶奶,今日趕巧了,大姑娘一大早就被老太太叫去了榮景居誦讀經書。奴婢才去尋了回來,就有人把三太太早上堵您,二爺病了送信被截,三太太悄悄送東西的事情都告訴了太太。”帶了幾分後怕“方嬤嬤攔不住,太太已經要出門了的,姑娘剛好在院子門口給攔住了。接著二爺也過來,好說歹說,太太總算是壓了那口氣。”

    林謹容便誇贊她︰“你做得很好。

    芳竹笑笑︰“是奶奶想得周到。”忍了忍,低聲道︰“奶奶,太太還是很生氣,罵二爺去攔她勸她都是為了護著三太太。您去了以後,小心著意些。



第198章 徘徊

  林謹容笑看了芳竹一眼,也不說話,就一直往前頭走。

    本來芳竹才壯著膽子說了那話就有些後悔了,再看到林謹容絲毫不表態,心里就更是忐忑。她剛才這個話,算是站在林謹容這邊來說的,帶了很明顯的討好意味,按她想著,林謹容怎麼也該有所表示,就算不勉勵,那也該答應一聲才是,卻不曾想會是這樣的態度。一時拿不準林謹容到底是怎麼想的,由不得越發小心起來。

    走了不多遠,林謹容突然停住腳道︰“櫻桃,你不必伺候我了,先回去吃飯,然後讓你荔枝姐姐安排你做事兒。”

    櫻桃的小腦袋里正在飛速轉動,計較今日發生的這些事兒呢,聽到林謹容這一說,突然就明白過來,林謹容這是讓她打聽消息去了,于是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徑自去了。

    桂圓躍躍欲試︰“奶奶?要不,奴婢往針線房那邊去一趟?”林謹容看向桂圓,她今日穿的正是自己當年賞給她的那匹水紅s 的衣料做的短襟,那衣料已經半舊沒什麼光澤,她卻經常拿了穿在身上,配的一條青裙子,頭臉也是干干淨淨,沒用脂粉,頭上也只戴了一朵絨hu ,樸素得緊,只有一雙眼楮還嘰里咕嚕轉個不休。便笑道︰“可是我沒有給你們做新衣裳?還穿著幾年前做的舊衣服,也不怕人家笑話我,說我舍不得給你們穿。大丫鬟就要有大丫鬟的樣子,別和小丫頭們一樣弄得沒點精神氣,主子的臉面也要下頭人去撐嘛。”

    桂圓見她不答自己的話,反而挑剔自己的衣裳,也就明白這是不許自己離開,便垂了眼恭恭敬敬地道︰“奶奶教訓得是,奴婢回去就把衣服換了。”

    芳竹在一旁瞧著,暗里把這件事記在心上不提。

    林玉珍過了最初那個憤怒的爆發點,轉而就覺著累了,無處發泄,只想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坐著歇歇。可看到坐在一旁的陸緘,心里就由來一陣厭煩,幾番想張口數落他都被陸雲及時打岔止住,實在忍不住,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耗過頭去看著窗外。

    窗外天空湛藍,幾朵潔白松軟的白雲浮在天際,不遠處一株金桂長得枝繁葉茂,雖不是花期,卻零星開了幾朵小花,幽香沁鼻。牆邊一叢緋徊花開得正好,幾只粉蝶輕松自在地在花間飛來飛去,此情此景,正是一個悠然美麗的午後。

    可是林玉珍看不到。她滿腦子都是可惡陰險的二房和不要臉,胡攪蠻纏的涂氏︰滿眼都是護著涂氏,一心向外的陸緘。因此她的心里滿是傷心和憤怒,就連hu 香聞進鼻腔里去也是令人作嘔和厭惡的。

    陸緘順著林玉珍的目光看出去,他看到了窗外的美景,卻無心欣賞。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門口,林謹容正從那里走進來,她的丁香色百褶裙就像一朵淡雅嬌柔的雲,臉上的表情十分輕松自然,長眉舒展,唇瓣就像徘徊花的花瓣,整個人並看不出憤怒或者是委屈之類的其他神情。

    相比較林玉珍的暴躁和憤怒,陸雲的壓抑和小心翼翼,還有涂氏的淚水漣漣和委屈,陸緘更愛看這張臉。隨著林謹容越走越近,他微蹙的眉頭也跟著舒展開來,緊緊繃著的肩膀也輕輕放松下來。他希望她能抬頭看向他這個方向,對著他笑一笑,她卻始終看著前方,不曾往這里多看一眼。

    門外傳來丫頭沉香的問好聲︰“二奶奶,您來啦?”

    “嗯,太太還好麼?”林謹容不單是樣子輕松,就是聲音聽上去也有一股沁人的涼意,不含半點火氣,就像是三伏天里的冰盆,讓人只看著就覺得燥熱淡了許多。

    陸雲趕緊迎上去,關切地道︰“嫂嫂回來了?怎麼樣?”

    林謹容一笑︰“應該到此為止了。”直接走到林玉珍的面前,行禮問安之後,道︰“姑母,您都知道了罷?”林玉珍煩悶地指指面前的凳子︰“坐罷,說說。”

    林謹容便將之前在宋氏院子里的所有經過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笑道︰“我是當著下頭的人哭了一回,以後只怕都要背里笑話我沒出息了。”去他的忍辱負重!什麼做了好事不留名,什麼有了委屈不說出來,都是笑話。什麼都不說,別人怎知你是好是歹,辛苦委屈?嘴好使了不見得能做好事,但能做好事的情況下,嘴好使和不好使絕對兩回事。

    從前她是好是歹都忍著,委屈心酸也不說,一心就等著別人去發現,實際上的情況是,大家都很忙,更多考慮的是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有耐心去慢慢研究別人。

    林玉珍聽林告訴老太爺和老太太,讓他們知道她們婆媳都是怎麼欺負你的。當著這麼多人,這樣呵斥你欺負你,當我是死人麼?太惡毒了!我非得和老太太說不可。”

    林謹容不接她的話,也不阻攔她,只安靜地聽她發泄。陸雲道︰“現在就只等看她們會怎麼收場了。我猜著,大概還是會去找祖母哭訴認錯,惺惺作態一回的。”林玉珍想了片刻,突然看著陸緘道︰“好生生的,你為何要讓範褒把人給弄走?就該留下來,看她們怎麼查,一查到底,多扯幾個人出來才好。”她還只知道涂氏偷偷送東西的事,不知道涂氏收到了信卻刻意隱瞞,但她也不是傻子,幾件事湊在一起,總是猜得到些影子的。說這話的目的,就是為難警告陸緘你別以為你掩藏得好,我都知道,你小心著些。

    陸緘一貫的言簡意垓︰“不想讓她們借題發揮。祖父也不會喜歡鬧騰的。”

    借題發揮四個字,用得極其巧妙。包含了各種意思既可以用在涂氏和林玉珍之間的矛盾上,也可以用在林謹容初來乍到的各種為難上。陸雲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好了,好了,左右這事兒也解決好了,沒造成大礙。現在咱們就只等著看她們如何收場就好。其實也好就當給我們大家提個醒,日後哥哥再使人傳遞消息,千萬要注意,莫要再讓人鑽了空子。”說到此處,真情畢l ︰“這幸虧得只是小病呢,若是其他的……真不敢想象。”

    想到二房要壞了她一輩子的倚仗,林玉珍立時咬碎了牙齒︰“若真是那般,我和他們勢不兩立,怎麼也要討回這個公道。”陸緘眼里就流l 出幾分柔軟來︰“莫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林玉珍沉默片刻突然又怪上了陸緘,語氣尖刻地道︰“這麼大的人了,讓人傳個信都傳不好,還讓人鑽了空子,以後若是再出什麼事,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我養你這麼大就是看你犯蠢的。

    陸緘便垂了眼,淡淡地把臉撇開。

    林謹容在一旁看著,突然覺得這情形很可樂,拼命忍住了,飛快地把臉轉到一旁去只怕被人發現她想笑。

    陸雲無奈地嘆了口氣︰“吃飯吧,飯菜都涼了。”

    林謹容好容易忍住了,準備起身淨手添飯布菜,才剛站起身來,陸緘也站了起來,剛好擋在她前頭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轉身走開。

    林謹容猜他是看到了她剛才的表情,可看到了又如何?這頓午飯,她是吃得最香甜的一個。

    飯畢林玉珍本來是想帶著林謹容和陸緘去榮景居找老太太訴委屈的,但聽得人說陸老太太喊身上不舒服躺下了誰都不見,只好氣哼哼地罵了兩聲,婁散了眾人。

    林謹容與陸緘一前一後地出了門,陸緘突然道︰“阿容,你先走一步。”林謹容也不問他要去哪里,點點頭自往前頭去了。不多時,陸緘追了上來,將手遞到她面前,也不說話,慢慢打開手掌,掌心里卻是一朵嬌艷的徘徊花。

    林謹容眨眨眼,並不去接,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我辛苦了一整天,又哭又笑又鬧,這臉到現在都還酸著呢,這倒也罷了,還被人攔在路上哭了一回都沒處申冤,就只值得一朵花?”

    陸緘笑了笑︰“我給你申冤。還有你想要什麼,我能給的都給你。

    他這是不知道涂氏在路上攔著她哭鬧吧,等她說完了,看他還能不能說出替她申冤這話來。能給的都給,你給得起麼?你永遠也給不起。林謹容輕輕從鼻孔里吹了一口氣出來,將那花兒接了拿在手里,回頭掃了芳竹和桂圓一眼,那二人就自動地放慢了腳步,往後頭壓陣去了。

    她方低聲道︰“我覺著,很有必要把早上的事情說給你聽聽。該怎麼辦,你還得自己拿個主意。”

    陸緘見她神色嚴肅,便也正了神色道︰“你說。”林謹容便將涂氏早上說的話,自己說的話都說給他聽,除去事實不對涂氏作任何評價,語氣亦不帶任何好惡。就似她面對著林玉珍、陸雲,面對著宋氏婆媳一樣,妨礙了她,她便搬開,不妨礙,就合理存在,她只是看著她們,不帶任何感情。

    陸緘靜默片刻,接了她手里把玩的徘徊花,輕輕給她插在鬢邊,低聲道︰“下午我陪你去看你的茶肆。”

    這一刻,林謹容看見他的眼里滿是難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02:26 PM

第199章 格局

   四月的午後,已帶了幾分灼熱。馬車在烈日下跑了一圈後,車廂里難免又熱又悶,林謹容搖著扇子,盡量往窗邊靠,希望窗外刮進來的涼風能盡量多的吹到她身上,解解熱氣。饒是如此,每當看到熱鬧的商鋪,她還是忍不住讓馬車放緩速度,仔細觀察一回,打聽人家賣的是什麼。

    陸緘在一旁看看,忍不住道︰“你這樣看能看到什麼?想看就下去看。”林謹容還記得自己今日出來是要做什麼的︰“不,我今日主要是要去看茶肆的。…,看定了陸緘,試探道︰“倘若你方便,改日再出來看看?”不過是個小小的要求,陸緘很爽快的一笑︰“這又有什麼難的?

    你什麼時候想逛,和我說就是。”頓了頓,低聲道︰“哪怕是我在諸先生那里,有需要的時候也可以,不會耽擱我。”雖則一家子都在說,讀書是大事,不能耽擱,不能影響,但他總覺著,同樣的話,從林謹容口里說出來,總帶了幾分不明的意味。

    有他陪著,可比林世全陪著方便的多,他要帶她出門,更是容易得多。這也算是福利了罷?林謹容便投桃報李︰“聽說六弟最近表現不錯,你可知道祖父決定把他送到哪里去讀書?”她前些日子去給陸老太爺請安,見著陸繕一回,陸繕比之從前胖了許多,精神了許多,聽說飯量也不錯,可見調理加健體效果還不錯。倒是陸綸,看著是蔫吧了不少,一直拼命朝她使眼色,唉聲嘆氣作挺屍狀。

    陸緘見她主動問起陸繕,由不得更添了幾分興致,話也多了起來︰“祖父不贊成把六弟送到諸先生那里去,已經使人去問了太明府的一所書院,決意把他和三弟、五弟都送到那里去,再請姑祖母家的大表伯父關照,大表伯父為人剛直,不言笑,完倉可以鎮住他三個。”

    陸老太爺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陸繕若是與陸緘一道,必然會給陸緘添麻煩,涂氏會找到更多的理由去糾纏陸緘,大房和三房的矛盾也會更激烈,所以不如把陸繕送得遠遠的,省得這兄弟二人之間的糾葛越來越深。但這樣一來,涂氏閑下來後便會有更多的精力去折騰,還有二房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也很明顯,林謹容想不到,陸老太爺接下來會怎麼處置涂氏,怎麼處置二房。

    正在想呢,就聽陸緘道︰“祖父問我,如果讓三嬸娘跟著一起管家會怎樣?以我對他的了解,我猜他接下來就會讓三嬸娘和你們一起管家。我是贊成的。

    “這樣也好。…,林謹容馬上就意識到,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是個好消息,對她十分有利。一則,人太閑就容易生事,涂氏有事做,就沒那麼多的精力去鬧騰,同時也等于把集中在她身上的部分矛盾轉移到了涂氏身上去。一個長期游離在權利之外的人,突然有了掌權的機會,會怎麼做?二房和涂氏之間的那種微妙的平衡,必然會被打破。

    二則,二房的宋氏、三房的涂氏都出來理家了,按理林玉珍這個長嫂也該出來統領,可是在陸老太爺的計劃中,顯然沒有林玉珍,她才是代表大房參與角逐的人。可以想見,今後林玉珍和陸雲都會因為她手中的實權而對她多有依仗。

    顯而易見,陸老太爺這是要著手打亂二房一枝獨大,唯我獨尊這個格局了。當初不曾發生過這種事,也許是早些時候,因為她的容忍退讓,裝聾作啞,矛盾還不曾如此激烈明顯,老太爺沒有充分重視,大家都得過且過。等到後來越演越烈之時,老太爺已經沒有其他行之有效的辦法,又或者是手里無人可用。林謹容忍不住猜測,當年在陸老太爺的眼中,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可否認,現下陸老太爺的確是看重她,可說來說去,都是為了陸緘和陸家的將來做準備,不經過一番廝殺,光靠著陸老太爺這尊佛,是鎮不住一世的。與其等到將來他看不見了,任由兒子兒孫亂殺一氣,不如趁他還看得見,先把輸贏先後定下來,弱者臣服于強者,強者帶領弱者繼續向前。老太爺想得倒好,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他再厲害,也擋不住時運衰微。林謹容感嘆的同時,由不得的有幾分羨慕陸緘︰“祖父待你太好了。”

    這意思就是全都明白了。不用他再進一步給她解釋剖析。陸緘由不得贊賞地看著她!

    “祖父說你很聰明。”不過是不在局中而已。林謹容暗里自嘲了一番,道︰“你覺著,假如真的如此,二嬸娘會分什麼給三嬸娘管?”

    難得見她有興致,陸緘很樂意和她一直往下說︰“我覺著很有可能是你當初拒絕了的那兩件差事。采買或者是管理庫房。”“很有這種可能。”林謹容贊同他的話,依著二房婆媳的x ng情,必然會很大方地把再次把這兩個位置拿出來給涂氏管。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看到笑話,才能制造更多的矛盾沖突。

    陸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雖贊同三嬸娘出來幫著管事,但不贊同她管這兩件事。”這兩個位置都是實權厚利,三房那麼窮,平日又被排擠在外,可以想象涂氏站在這兩個位子上後會是什麼模樣。他不想看到那種丟人的情形出現。

    化向來是極好面子的,林謹容順著他的意道︰“那你可以和祖父建議一下,由祖父來安排。反正三房人一同管事兒,其中又有兩位長輩,就不能再和我那次一樣,由著二嬸娘來安排了。但要做什麼,要先想好。”她已經預想到,很有可能是涂氏來接管她的針線房,她要被推出去了。但這次又不比從前,她和二房,已經無可選擇地公開站在了對立面上。不是s 人恩怨,而是立場不同所決定的,不能退讓。

    陸緘顯然也想到了,靜默片刻,突然低聲道︰“同容,三嬸娘那樣……………,你為何從來不說她一句壞話?”

    林謹容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想了想,坦然道︰“我自己也有父母,哪怕我再討厭父親,但當我的堂兄笑話他,吳襄看不起他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會特別難過。”所以算了吧。如同當年,他替林亦之和陶氏做過很多事,有些事做得很好,有些事做得不咋地,但始終,他不曾說過她娘家一句壞話。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明確地把關于她父母的事情告訴他,陸緘忍不住握了她的手,低聲道︰“阿容,很多事情我們選不了,但以後,來日方長。”林謹容淡淡一笑,轉頭看向窗外︰“到了。”

    二人還未進門,就聽得里頭響成一片,芳竹笑道︰“木工活兒這幾日正是關鍵的時候,又吵又灰。二爺和奶奶不妨往後院去,後院清淨,待奴婢去燒點熱水來烹茶。”來這里便是來做正事兒的,又怎會貪圖舒服?陸緘便道︰“阿容你往後頭去歇涼,我在這里看看。”

    林謹容道︰“我難得來一次,怎能往後頭躲閑?不如我們一起看看,我也長長見識。你可要盡力啊。”

    陸緘笑起來,信心滿滿地道︰“你放心吧。”

    “三爺聽說二爺和二奶奶要來,本是要趕過來的,奈何鋪子里有事,脫不開身,便讓小的在此恭候。”林世全專找來管理茶肆的小管事秦有聞訊匆匆忙忙趕出來,迎了林謹容和陸緘往里,一一看過去。

    陸緘緩步游了一圈,道︰“這個亮隔的hu 紋太過精細,與這院子的風格不協調,當以古樸為主。”

    林謹容相信他的眼光,便立即命人改了。陸緘又道︰“房舍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了,關鍵在于陳設。山水畫,四時名畫,名香”

    正說著,忽聽有人在門口笑道︰“真是難得!”

    二人齊齊回頭,只見吳襄偕同他的堂弟吳亨一道,笑吟吟地站在門階之上。

    陸緘忙上前去見禮,笑道︰“你們怎會來這里?”吳襄看了林謹容一眼,笑答︰“我早就聽林三哥說過,這里要開一個平洲第一雅的茶肆,卻一直無緣得見。今日有空,和老四出來閑逛散心。行至此處,不期看到你家的馬車,興之所至,便走了進來。誰想你竟然在此。”一邊說,就捶了陸緘的肩頭一下“不夠意思,回家來也不去尋我。”

    陸緘忙道︰“我昨日才回的家,本是想明日再去尋你的。”吳襄促狹一笑︰“罷了,如今你和我不同,大忙人一個。”林謹容趁空上前與他兄弟二人見了禮,道︰“後頭有個小園子,很是清淨,不如往後面去坐,我讓人烹茶送果子上來。”

    星襄便道︰“先不忙,我就是好奇,特意來瞧瞧的。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林謹容忙道︰“在說這茶肆的陳設呢,吳二哥可有什麼好主意?”

    吳襄當仁不讓︰“待我看看。”言罷果然東張西望,四處查探去了。



第200章 謊言

  吳襄在院子里逛了一圈,道!”我雖只去過江南兩次,但京中的茶肆我沒少去。尋常的茶鋪也就罷了,做的是幾文錢的生意。但若是想做達官貴人的生意,這屋里的陳設,譬如花瓶、香爐、茶桌、茶盞、用具、書畫,都是最精美古樸的。有一家雲逸齋,用具多半是前朝的古物,一壺茶少了一貫錢不要想,進去不花個三兩貫錢都不好意思出來。我覺著,這茶肆若是想多賺錢,還應該在陳設用具上多下功夫才是,敏行,你覺得如何?”

    這平洲城偏遠之極,哪能和京中相提並論?又有多少揮金如土的達官貴人?陸緘本來先前也在和林謹容說陳設須得要雅致古樸,卻不贊同吳襄的這種說法,只不直接說出來打擊他︰“前朝古物哪有那麼好尋?一貫錢一壺茶,只怕也沒幾個人舍得來吃。我覺著雅致不單在這上頭。”“的確是沒幾個人舍得來,但若是一來,便抵得很多個。”吳襄看向林謹容︰“阿容,是你的茶肆,關鍵還是要看你的意思。你覺著呢?”話音還未落,就被他堂弟吳亨扯了扯衣角,暗示他這話說得不合適,人家兩口子,什麼你的我的,聽著倒像是挑撥似的。

    本來就是林謹容的嫁妝,難不成陸緘還會為了這種事情生氣?那也太讓人看不起了。再說了,陸緘有林謹容懂得做生意麼?當然是要問林謹容的。吳襄不以為然,只看著林謹容,靜等她回答。

    林謹容笑道︰“吳二哥,敏行說得對,我沒這麼多錢。還有香藥鋪子和莊子里要開支呢。”在她看來,環境幽雅用具精致,茶水果酒等物盡量做到最好,伙計得力才是最緊要的。所謂的古物,平日里看著倒是珍貴值錢但投進去就是死錢,稍微點綴幾件即可。

    見她如此回答,吳褒頗有些失望,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不然,我借你?”

    此言一出不單是林謹容和陸緘,就連吳亨都吃了一驚。林謹容覺著他待自己似乎和從前相比有點不一樣,從前也還好,卻不如這般殷勤。卻想不透原因,便小心翼翼地道︰“借錢?那不必了吧。”

    吳襄鄙視她︰“錢算得什麼?我是說,我可以借你我收藏的古物。說到底,不就是一個名氣麼?有這些東西鎮著,酸儒們也愛來一些。你父親不是也有不少?你也可以和他借嘛,反正他那些東西放著也是生灰。”

    她連林三老爺都不會開口,又怎會要他的?林謹容正要拒絕陸緘就已經和吳襄作了一揖,笑道︰“茂宏,多謝你的好意了。我家里也有的,若是真的需要,又再和你說。”見他已經謝絕了,林謹容也就沒再說。

    還以為成了親以後林謹容能夠放開些誰知陸緘也是個拘泥于形式的。吳襄看看陸緘,又看看林謹容,哂然一笑,不再言語。

    陸緘被他這不明意味的笑給笑得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懊惱一這不同于從前吳襄和他叫板比較高低,那時他可以毫不示弱地反推回去此番卻是雖覺著憋悶,卻又無從說起。

    雖然誰也沒說什麼,但吳亨覺著氣氛有些不太對勁,便堆滿了笑容,道︰“陸二哥,我正好有件事要請教諸先生。還請你幫我問問。”林謹容忙起身道︰“敏行你領他們到後院去坐著慢慢說我去廚下看看,讓人安排點吃食茶水上來。”

    陸緘正要,丁囑她兩句,就聽吳襄道︰“天氣熱也都是吃了午飯才出來的,四妹妹你不必多用心讓人去五丈樓送點素酒果子過來即可。”林謹容應了,到得廚房,命芳竹安排人去五丈樓買酒食,又特意吩咐讓多送兩桌,好請外頭做活的匠人吃喝。自家領了桂圓,親手清洗茶具,準備點茶待客。

    剛把茶具備齊,就見吳襄走過來站在門口道︰“四妹妹,借一步說話。”桂圓詫異之極,立即看向林謹容,林謹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桂圓便乖巧地退到一旁,垂著頭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林謹容朝廚房外走︰“吳二哥,這廚房里地兒狹窄,煙燻火燎的,不妨在外面說罷。”

    吳襄又豈能不懂她如此舉動究竟是何意?不由失笑︰“我又不是外人,這樣的小心……”

    林謹容正s 道︰“該避的嫌還是要避的。”

    吳襄便收了笑容,跟她出去在路旁的樹蔭下站定了,先朝她作了一揖,道︰“四妹妹,我很後悔當初沒有聽你的勸告。”

    林謹容曉得他是指去京城應試那件事,便道︰“過去了的事情,二哥莫要放在心上,只當做是一次磨練罷。”她口里如此說,心里卻有些奇怪的,當初吳襄從京中回來,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收斂改正。他卻照舊的我行我素,絲毫不放在心上。今日他怎地倒還向她道起謝來了?

    真是稀奇。

    “是啊。”吳襄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躊躇片刻,生怕會反悔似的飛快道︰“四妹妹,對不住,我不小心看了你給楊茉寫的信。”果然不出她所料,他能莫名其妙地跑到林世全的鋪子里去說那事兒,就該是偷看了那信。可那信她封得嚴嚴實實,又怎會是不小心就能解釋得清楚的?林謹容相信自己此刻的表情絕對不好看︰“吳二哥為何如此不小心?”

    吳襄瞟了她一眼,有些難為情地摸了摸頭,嘴角翕動許久,卻什麼都沒說出來。林謹容也不催他,就安靜地等他回答。良久,吳襄方道︰“我真是不小心,不是有意的。”突地,他又朝她一揖到底︰“對不起,四妹妹。”他這一揖作得真心實意,毫不作偽。林謹容難得看到他如此行為,沉默了片刻,終是道︰“算了。吳二哥不會不知這非是君子所為。你倘若不說,也不會有人知曉,既然說了,便該是真心實意的後悔,想來日後也不會再犯。可否和我說說原因?”

    吳襄垂著眼想了許久,終是道︰“一個謊言需要許多謊言來善後,我不想再瞎編了,卻也不想說出來,還請你不要和我計較。但你記著,我不是有意的,也不是要害你,只是沒想到。”

    林謹容不置可否,卻是更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需要拆她的信來善後。

    吳襄抬眼看著她,表情多了幾分凝重︰“我本想一直瞞下去,但看了你的信後,還是決定不瞞了。你為何要讓楊茉幫你弄戶籍?”

    林謹容道︰“林三哥沒和你說麼?為了他們兄妹二人。林三哥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總不能在平洲留一輩子,更不能一輩子都屈居人下,但我族伯只要活一日,他就等于白白替人辛苦。別處弄個戶籍,他們就可以安然置產了,再沒人能打擾到他們。”吳襄眼里滿是疑hu ,林謹容坦然自若地迎著他一笑︰“不然,吳二哥以為是怎樣?難道我還能替什麼逃犯惡人遮掩不成?”

    “你會認得什麼逃犯?”吳襄的表情輕松下來︰“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楊茉剛嫁過去,她一個婦道人家行事多有不便,不如我來替你設法罷。我有表舅在撫州任職,由他來做最是妥當不過。你覺得如何?”林謹容想了片刻,道︰“行。但還要請吳二哥幫忙保守秘密,不要和無關之人提起此事。”

    大抵是見她反應一直都很理智,吳襄便又露出本性,便似笑非笑地道︰“包括陸緘麼?”林謹容不正面回答他︰“你也曉得我林三哥的處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我母親,我也是不打算讓她知道的。若非是你不小心看到了,你也不會知道此事。到後頭,只會有我和林三哥、留兒三人知道此事而已。”

    吳襄就笑起來︰“這樣說來,我是無意之中得知你們的秘密了,你可別殺我滅口。”林謹容被他給逗笑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殺人滅口是不會的,但也許,相見不相識?”吳襄嘆了口氣︰“你放心,是我對不起你,我一定把這事兒給你辦好。”“我就全心全意等二哥的消息啦。,…林謹容苦笑,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信他也不成。更何況,她也知道他,他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小毛病不少,但他不是壞人。

    指責他又有什麼用?只會少了一個朋友而已。至于他不肯說的事情,目前看來也不見得就對她有了多大的影響,至少她還好好兒地站在此處,算了罷。

    吳襄認真打量了林謹容一回,忽爾一笑︰“四妹妹,你真是個好人。我本以為,你會沖我大發雷霆,甚至從此以後視我為小人,老死不相往來,結果都沒有。四妹妹,你雖是女子,亦比我年少,我卻十分敬你。”

    林謹容有些赧然︰“我只不過是個小女子而已。吳二哥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我便進去了。”才剛與吳襄告辭,就見陸緘和吳亨二人結伴一同往這邊走過來,便索性站住了,等他二人過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02:30 PM

第201章 左右

  吳亨人還未到,就先笑道!”二哥你在做什麼?老遠就看到你又作揖又的躬的,你光是跑來看看茶水也能得罪陸二嫂?說說,你又做什麼啦?”吳襄笑道︰“我又多嘴得罪了她。”

    陸緘不動聲s 地上前與林謹容肩並肩站定了,笑道︰“阿容沒那麼小氣,定是你說得特別難聽。是不是,阿容?”

    林謹容只笑不語。

    吳襄就道︰“誰說她不小氣?我不過說了她的丫頭兩句,她就牙尖嘴利的不饒人。為了息事寧人,我不得給她作揖?”

    桂圓拔著茶具出來,適時賠笑道︰“都是婢子笨拙。”

    吳襄就往後頭走︰“不說了,反正我賠過禮啦。”

    吳亨就道︰“看我二哥這脾氣,從來就只顧一時快活,到處得罪人。還望賢伉儷莫要與他計較才是。

    陸緘淡淡一笑︰“他的性情我知道。”隨即回頭望著林謹容道︰“走罷。”

    不多時,五丈樓送了席面過來,他三人略略吃用了一些,說了一會閑話,就自散了去。

    日影西斜,晚風送爽,馬車不緊不慢地走在街上,頗有幾分悠閑的意味,林謹容調整了一下姿勢,盡量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敏行,明日我想回一趟娘家。”

    陸緘道︰“一起去吧,我去了這許久,就昨日送小七弟回去的時候略微停了一停,也該過去給長輩行禮問安的。”頓了頓問道︰“阿容,先前吳襄怎麼得罪你了?”林謹容早有準備,笑道︰“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非得要借他那些古物給我。我自是不要,他就說我古板小氣之類的一扯就扯到了我父親,我沒和他客氣狠狠說了他兩句。”陸緘的手指輕輕敲了幾下矮幾,似是信了︰“他這個脾氣,實在是讓人頭疼。你可知道他在京中是做了什麼才誤的大事?”

    林謹容道︰“不知,這種事人家不主動說,也不好問。你知道麼?”陸緘道︰“我是聽幾個同吳襄一起去應考的人說的一樣口無遮掩的老毛病。我們太明府有位榮老學士自來對家鄉人多有照顧,特意在豐樂樓請客,本意是想把吳襄他們介紹給座中客人。座中有位據說是武太師的什麼佷孫,人人都在吹捧,偏吳襄看不慣,借著酒意說了幾句混話,從而得罪了人,這才飛來橫禍。多虧榮老護著,不然只怕吃的苦頭更大,有可能是一輩子前程盡毀。”

    沒想到會這麼凶險可吳襄那樣兒,真是沒有半點後悔和想不開的樣子,照舊的悠哉樂哉。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評述吳襄這性情了,林謹容不由嘆了口氣︰“人說吃一塹長一智,我卻看他並未就因此警醒多少。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看他要改掉這x ng情是難了。”

    陸緘贊同道︰“但願他此生順當,多遇見幾個愛才惜才之人才好。”林謹容忍不住認真看了他一眼。這二人雖是朋友,但從來就不曾誰真的服過誰,陸緘一直都想超過吳襄,吳襄也不願意讓陸緘超過他。他們的友誼開始于互相的不服氣,並在互相競爭中延續,難為陸緘還能有這種想法。

    那麼,日後他二人反目,又是為了什麼呢?是陸緘終于忍受不住吳襄的疏狂,還是吳襄忍受不住陸緘的過分認真和難纏?

    陸緘沒有放過林謹容這一瞥,有些不高興地道︰“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他想贏吳襄不假,一直都很想很想贏,但他要的是正大光明的超越而不是期盼吳襄倒霉什麼的。可這種心思,他卻是無法隨便出口的。

    林謹容自是不會承認她剛才有什麼想法的,便笑道︰“敏行怎會這樣說?我以為你是哪種人?”陸緘沒再說話,也覺著和她說不來轉過臉去,正好看到縮在角落里聽他二人說話的桂圓便冷冷瞪了桂圓一眼。

    桂圓不解,又怕又莫名其妙,想不透自己怎麼又得罪他了,分明自到陸家以來,她已經很小心很謹慎了。想了一回,才突然明白過來,這一瞪,只怕是為著她之前附和吳襄說謊的緣故。于是又心虛地縮了縮,一雙眼楮死死盯著鞋尖不動,須臾脖子和背脊就僵硬得發酸發痛。

    林謹容看得明白,也十分樂意看到這種情形,便呵呵一笑︰“桂圓,你過來給我打扇子。”

    桂圓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能動總比不動的好,有用總比無用的好。于是堆了甜甜的笑,狗tu 地挪過去,拿了扇子不緊不慢地給林謹容榻起來。她堅信,只要把林謹容伺候好了,她的境地就不會壞到哪里去,林謹容才是能左右她生死沉浮的那個人。

    待到回了陸府,進了二門處沒多遠,就見櫻桃領了幾個才總角的小丫頭,蹲在角落里揀石子玩,嘰嘰喳喳的,笑個不停。芳竹便笑道︰“櫻桃到底還是小,奶奶不在家,看把她給閑得樂得。”

    桂圓便小心翼翼地吹捧道︰“那是我們奶奶仁厚,不然這丫頭哪里敢如此放肆?”

    芳竹忙順著話頭吹捧林謹容︰“是啊,奶奶的確是菩薩心腸,從不為難苛刻人。”

    陸緘瞥了林謹容一眼,表情意味不明。林謹容只當沒看見,笑笑道︰“讓那丫頭過來。”話音還未落,櫻桃就已經發現了她,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行禮︰“二爺和奶奶回來啦?太太命人過來說,請您們一回來就趕緊去榮景居呢。這會兒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大奶奶、大姑娘她們全都在那里,是說早上那件事。”然後湊到林謹容耳邊輕聲道︰“二太太和老太太請罪了。”

    陸緘把這主僕幾個的動靜全看在眼里,就道︰“看來櫻桃玩的時候也是在辦差。”

    櫻桃聞言,眨了眨眼,甜甜一笑︰“二爺,您說得是,奴婢就是專在這里等您和奶奶的。有正事兒要做呢,奴婢哪里敢偷懶?”她長得長手長腳,骨架子縴細,一雙眼楮又圓又亮,看著可愛單純至極。

    陸緘一時找不到話回答她,便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道︰“你做得很好,你們奶奶會賞你的。你想要什麼?”難得他會誇贊下頭的人,櫻桃的眼楮亮了起來,轉眼卻道︰“奴婢不要賞,只要奶奶高興就好。”

    “你先去同荔枝說,我們回來了,先去榮景居,讓她不要等我們吃晚飯。”林謹容心里由不得的帶了幾分歡喜,努力五年多,手下這群人終于漸漸有了成效。

    櫻桃應了一聲,快步去了。林謹容一邊走,一邊低聲對陸緘道︰“二嬸娘同祖母請罪了。”

    陸緘抿了抿嘴,低聲道︰“那麼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宋氏絕對想不到,她這一請罪,會引發什麼樣的結果。否則,她一定不會輕易請這個罪,而是會盡力把罪責都推到下頭人的身上去,但這世上又哪里會有後悔藥吃的?

    二人到了榮景居,才發現除了陸建中和陸紹仍然還在附近的州縣招佃客,不曾歸家外,陸三老爺、陸經、陸綸、陸繕也都在坐。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並肩坐在榻上,二人的表情都是一樣的端凝和氣,看不出什麼特別來。

    倒是下頭的人,各有各的精彩。林玉珍一貫的臭臉,陸雲面無表情,宋氏一臉的自責,呂氏忍辱負重,涂氏忐忑不安,陸三老爺坐立不寧,陸經的眼珠子靈活地轉來轉去,陸綸百無聊賴,陸繕在發呆,元郎和浩郎趴在一旁吃果子。一聽到他二人的腳步聲,就個個兒都多了幾分活氣,齊齊抬起頭來看向他二人。

    林玉珍氣不打一處來。大事當頭,他二人還一去就是這麼久,真是太不懂事了,正要開口申斥,就聽陸老太爺淡淡地道︰“回來了?”陸緘和林謹容忙上前行禮問安。林玉珍瞅了空子又要開口,陸老太爺又道︰“茶肆那邊還順利?”

    林謹容笑答︰“很好。敏行給我出了好幾個主意。”

    陸老太爺滿意地捋了捋胡子,笑道︰“就是要這樣才好。擺飯吧。”擺飯?前頭說的事兒都還沒個結論呢,怎麼就突然要吃飯了?這可不是老太爺的風格。一屋子的人十分不解,但沒一個人敢提出任何異議。女人們迅速行動起來,須臾,就里外擺了兩桌,照舊分男女入座吃飯。

    林謹容和呂氏都伺候得格外小心,陸老太太也不如同往日那般慈愛地讓她二人坐下,只安安靜靜,一門心思地吃飯。她不發言,其他人也不敢發言,涂氏幾番提了話頭,都被陸老太太一眼掃過去,嚇得閉了嘴。

    須臾飯畢,林謹容和呂氏帶著丫頭們收拾干淨了,對坐在外間小桌上吃飯。呂氏看了林謹容幾回,想說什麼,終究是沒說出來。林謹容也只當作不知,埋著頭自吃自的飯。

    才斟放了碗,就聽陸老太爺道︰“都吃好了罷,進來說話。”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

    呂氏的臉頰控制不住地跳了跳,垂著眼想了片刻,破釜沉舟地站起來往里走。林謹容便緊跟了她,緩緩入內,看她婆媳待要如何。



第202章 不均

  陸老太爺的眼楮緩緩從眾人身上掃了一圈,就連每個人最綱微的神色都沒有放過,最終停留在宋氏身上,也不和後頭進來的陸緘、林謹容解說什麼,直截了當的道︰“這件事可大可小,說輕了,是下頭的人偷懶耍滑誤了事︰說重了,還是你沒有行使好管家的職責。”

    “公爹批評得是,都是兒媳的錯,兒媳辜負了您們的重托。”宋氏低眉順眼地聽著,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因著老太太先前推脫不舒服不肯見她們,她是一個多時辰之前才進到這榮景居里的。

    她本以為,老太太不高興是肯定的,但終究不是多大的事,也沒鬧大,她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辛勞,當年老太太病重,她在榻前衣不解帶地照例,端屎倒尿都親手親為,老太太是記她情的。她主動攬責認錯,老太太會照常如昔,睜只眼閉只眼的就過去了,最多就是在背里說她幾句,畢竟兩老也是不希望大房和三房鬧起來。只要老太太這里放了此事,老太爺就不會再來駁老妻的面子,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誰知,話才說到一半,老太爺竟然就從里屋出來了,不動聲色地就把這事兒給接了過去。林玉珍更是才得知她進了榮景居,就飛快趕了來,不依不饒,鬧個不休。涂氏生怕她會背里買了自己,也飛速趕來守在一旁。這倒也罷了,意料之中的但意料之外的是,老太爺聽了她認錯的話,從始至終一言不發,也不制止林玉珍。

    那時候她便有些後悔了。雖是被範褒出面把人給趕走,又被林謹容迫著當眾說了那一席話不得不來走一趟過場,但她若是裝聾作啞耍點賴皮,直接把事推到那被趕出去的人身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來撇清白擺姿態,那麼充其量也就是難看一點。硬撐個幾日,等到其他事情出來就自然把這事兒給壓下去了,又有誰會記著。可惜事情到了現在,卻真是沒法子了,只能咬牙撐著。

    陸老太爺見她認錯爽利,倒也不和她多作糾葛,只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管家多年,十分辛勞,我不會因為這麼點事兒就忘了你的功勞。也是我思慮不周,把這麼多事情放在你一個人的身上,倒放了你大嫂和三弟妹她們閑著你力不從心也是有的。從明日開始,就讓你三弟妹來幫你的忙,眾人拾柴火焰高……”涂氏沒反應過來,傻了,回頭呆呆地看著陸三老爺,一臉的不敢相信,轉而就是掩飾不住的狂喜,若非陸三老爺死死拽住她,她就得馬上站起來和陸老太爺表態。

    林玉珍幸災樂禍一回,馬上就意識到這里頭沒有她的事情于是臉更臭了,但出于長期以來對老太爺的尊重和感激,她沒有做其他的動作,只是垂了眼一言不發。陸雲悄悄靠過去,握住了她的手,表示寬慰。

    宋氏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突然有種非常強烈的感覺,仿佛陸老太爺等這一天很久了。這不公平!她和陸建中辛苦那麼多年,一個忙里一個忙外,起早貪黑,伺候老的,照顧小的用盡了全部力量,為什麼就全是給人做了嫁衣?老大在外為官給家里帶了不少好處不假,可是如果沒有他們在家里替他盡孝,把家里打理得整整齊齊,他哪里能安安心心做什麼官?當年老大讀書的時候,也是陸建中成日在外奔波辛苦,論起來老大還該感謝陸建中呢。

    林玉珍,說是長媳,卻從來吃不得什麼苦頭,嬌滴滴的,只會發脾氣,只會享受,只會哭鬧。為了他們自己的私利,一去就是多年,期間從來不曾回過家,回到家里以後也只是安享尊榮。這樣不勞而獲,只會吃人羞人,自私自利的人,憑什麼能得到這樣的好處!

    陸緘,就是因為僥幸被大房看中,又娶了林家的姑娘,就成了這個家的繼承人,他為這個家做過什麼?他只會讀書,然後應著陸老太爺的安排,在人前人後不同臉。哪里像她的陸紹,十多歲就跟著陸建中往來奔波,吃盡了風霜苦頭?憑什麼她的陸紹就生生要比陸緘矮了一頭,掙來的辛苦錢就要白白給陸緘享受?

    更不要說三房,生來就是吃白飯的,文不成武不就,除了浪費糧食以外什麼事都做不了,什麼活兒都干不成,安安心心地坐享其成不說,還挑肥揀瘦嫌這樣不好,那樣不好,閑了就只會生事兒,流眼淚。他們憑什麼!

    而當此時,陸建中和陸紹還在外頭為這個家奔波,他們卻在這里合伙兒算計她,欺負她,要把她手里的東西全數奪去。宋氏的眼眶一熱,悲憤莫名,猛地抬起頭來,張口欲言,可才對上陸老太爺的眼楮,就被老太爺散發出來的那種不可違逆的堅決給鎮住了。仿佛被涼水兜頭潑下,她迅速清醒過來,垂了眼皮,暗里握緊拳頭,喉頭忍不住發痛發酸,猶如梗了一大塊石頭在那里,上不去,下不來,讓人難受得要死。

    忽見呂氏突然抬起頭來道︰“祖父,其實這事兒是孫媳婦的錯,不干婆婆的事,您懲罰孫媳婦的眼里流露出一種破釜沉舟的堅決,願意自己盡數承擔了錯,以求去保住宋氏。

    雖然呂氏此舉無疑于以卵擊石,但宋氏是十分感動的,她沒白疼呂氏。可陸老太爺平日里看著好說話,但這種時候是堅決踫不得的,宋氏當機立斷,厲聲呵斥︰“沒規矩!退下!長輩說話,還有你一個做媳婦兒的插嘴的份?”

    呂氏委屈的紅了眼,倔強地站在那里不動。

    陸老太爺收了臉上的笑容,沉默著冷冷地看著呂氏。呂氏如同被針刺一般的難受,手足無措,眼神慌亂地想去找元郎和浩郎。宋氏見勢頭不好,忙又道︰“你沒聽見麼?快給你祖父磕頭賠禮,下去!”

    陸老太爺淡淡地一擺手︰“二媳婦莫要激動,我自有分寸。”宋氏只得閉了嘴,她已經無力控制,只好站在一旁白著臉嘆氣。

    呂氏終于驚慌起來,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陸老太爺的聲音不大,語氣也不重︰“你對你婆婆很有孝道,但你對我沒有孝道。你不懂得規矩,不懂得進退。”

    這話就太嚴重了,當朝以孝道治天下,一個“孝”字,壓得死無數的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孝順的兒女。呂氏不由匍匐在地,痛哭失聲︰“孫媳婦錯了,不是不孝敬祖父,而是一時著急說錯了話。”她才一哭,元郎和浩郎就跟著撲過去,一左一右地抱著她“娘啊,爹的”嚎啕大哭起來。

    一時之間,好不淒慘。宋氏也不去拉勸那兩個孩子,就任由他們哭喊著。陸老太爺絲毫不為所動︰“呂氏,你是覺得我說錯你了?雖則我是長者,卻也要讓你們這些小輩心服口服。我問你,家事是不是你婆婆掌管著的?是不是她手下的人做錯了事兒?是不是她主動來認錯的?”呂氏哽咽著道︰老太爺又道︰“我再問你,我是否說你婆婆什麼不是了?我說的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體諒她辛勞,這才安排你三嬸娘來幫著一起管家,是為了這個家好,是也不是?”

    呂氏淚如泉涌︰老太爺厲聲道︰“既然如此,你為何說我是在懲罰你婆婆?!

    你在挑撥什麼?這個家是誰的?是你們婆媳的麼?”他猛地一拍桌子,聲音越發高亢︰“這個家不是誰的!是我的!我說了算!”這一下,嚇得眾人都抖了抖。

    呂氏進門這麼多年,還從不曾見過他發這樣大的脾氣,頓時被嚇得夠嗆,由來一顫,一聲哽在了喉嚨里出不來,上氣不接下氣,不停地打嗝兒,嚇得兩個孩子越發大哭。

    陸老太太淡淡地瞥了沙嬤嬤一眼,沙嬤嬤便走到那兩個孩子的奶娘面前,一人一耳光,呵斥道︰“連小少爺都看不好,拿你們何用?”那兩個人嚇得屁股尿流,飛快上前,一人拖開一個,拉到一旁去哄。呂氏見狀,嗝兒也不打了,氣也順了,只是跪伏在地,默默流淚。

    看來今日就是專門針對二房來的,不服軟不成。宋氏想了想,便要上前去跟著跪下替呂氏求情,陸綸突然起身走到陸老太爺面前跪下,低聲道︰“請祖父息怒。我大嫂不會說話,她已經曉得錯了,還請祖父看在元郎和浩郎的份上,饒了她這一遭。”他帶了頭,其余人等這才跟著上前去勸。

    陸老太爺這才咳了一聲,起身道︰“好了,就到此為止。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之後的事情都給我小心著意些。你們都給我記著一句話,獨木不成林。

    宋氏忍了忍,低聲道︰“公爹,趁著大家都在,不如您把家事奔我們分了罷?媳婦能力有限,怕是分不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02:34 PM

第203章 重任

    才聽宋氏這一說,涂氏就急不可耐地坐直了身子,伸長了脖子,眼巴巴的看著陸老太爺,迅速盤算起,自己要爭取個什麼樣的差事才好。

    她被娘家勢強,生性霸道的林玉珍壓了那麼多年,乃至于兒子都保不住︰又被精明狡詐,仗了夫勢的宋氏壓在下頭,生生不得動彈。乃至于這樣一把年紀了,還諸事不成,她是不服氣的,不是她不想,不是她不如人,而是她沒有機會。

    若非她的娘家勢弱,若非陸三老爺不成器,若非陸緘被人搶走,陸老太爺和老太太偏心偏愛,她哪里會落到這個地步?她同樣識字習文,同樣懂得打理家務。但就是因為她是最小的,所以只能排在大房和二房的後頭。如今好容易有了這機會,她當然不能放過。她要叫家里人知道,她不是沒出息的蠢人。她渴望著,巴不得陸老太爺趕緊把工分下來,她好一展手腳。

    誰知陸老太爺淡淡地瞥了宋氏一眼,道︰“急什麼?”

    宋氏垂屈得,這不是他急麼?怎麼倒變成是她急了?卻也只好低低地道︰“兒媳這也是為了家里考慮。”

    陸老太爺道︰“我說現在就分,你能馬上把賬冊拿出來麼?”

    這一句,算是戳到了宋氏的心窩子上。原來這分工,還不似當初那般,她掌著大權,只分一點出來給林謹容就夠,而是真正的要分權分錢了!她沒想到會突然生這種變化,賬冊當然不是馬上就能拿出來的,還得整理之後才敢拿出來。陸老太爺這話看似是替她留了余地,但在她聽來,卻隱含著另外一層意思︰他都知道,都清楚,小心些。

    宋氏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低聲道︰“回公爹的話,和下頭人是每月月底對一次賬,現在是月中,還不曾對。”陸老太爺便道︰“既然如此,那便先把賬冊對好了再說。先暫時就這樣定了,散了罷。”

    于是宋氏不敢再說話,悄無聲息地領了呂氏並幾個孩子退了出去。

    林玉珍心里十分難過,拼命忍著不做出來,假裝雲淡風輕地告退,帶了陸緘和林謹容等人一並退出。只有涂氏,心癢難耐地留在原地轉圈,無話找話,十分舍不得走,還有什麼機會比現在更好,能夠和老太爺說說自己的志向呢?知妻莫如夫,陸三老爺使勁扯她,朝她使眼s ,示意她別輕舉妄動被人看了笑話,卻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陸老太爺人老成精,又豈會不知她要做什麼,便淡淡地道︰“老三媳婦兒,你還有什麼事?”

    涂氏卻又不直說,只道︰“兒媳是看著陸繕現在這麼有長進,心里十分歡喜感激,想給公爹磕頭感謝公爹。”

    陸老太爺道︰“謝什麼?我把二郎從你手上奪走,交給你大哥大嫂,是你吃虧了。我若不盡力把六郎撫育成才,那不是要把你們三房逼入死地麼?你若是活不成了,這一家子就都要亂套成仇了。”

    這席話,涂氏曾經關在房里揪著陸三老爺的胡子說過。她以為房門關得緊緊的,誰也不會知道。可是她的臉師地就白了,低著頭囁嚅道︰“公爹說笑,那是看得起二郎……、。

    陸老太爺冷笑︰“我倒是不知道,你是真疼二郎呢,還是只想從他身上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你是想把他逼得無心向學,毀了他你才滿意?”

    涂氏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敢默默流淚。

    陸老太爺又道︰“我是老了,但我沒瞎。小事兒我不和你們計較,但若是壞了我的大事,別怪我不留情面!退下!”對于他來說,最大的事情莫過于家族的繁榮延續,他是挑選繼承人,幾個孫子中,只有陸緘擔得起這重任。

    陸三老爺嘆了一口氣,上前道︰“父親息怒,都是兒子沒有管教好她……………”

    “都退下去。”陸老太爺盯了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這個兒子是沒指望了。妻兒管教不好,自家也沒出息。也不知道自己怎會生出這樣一個性子的兒子來,陸建新、陸建中,都是要強狠勁的性子,難不成所有的軟弱全都集中在他身上去了?

    頃刻間,屋子里的人走了個精光,只剩了老夫老妻二人,陸老太太見陸老太爺一臉的憂思,少不得柔聲寬慰︰“兒孫自有兒孫福,莫要太難過了。”

    陸老太爺嘆道︰“話雖是如此說,但我只要一日沒有閉上眼楮,一日就放不下心。”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青石磚地上,地上灑落著幾顆石頭,是光前元朗、浩郎那兩兄弟哭鬧時弄灑的,丫頭婆子們還來不及收拾干淨。

    他走過去,彎腰撿起來,低聲道︰“人心都是被慢慢養大的。你看老二媳婦的樣子,只記得不好的,記不得好的。這家里誰得利最多?當然是他們!宋家,當年不過是苑縣的一個中戶,現在已經成了上戶。她的妝奩經過這些年的經營,比之剛進門時多了幾倍都不止。他們辛苦,難道年之後,我又會委屈他們麼?家里的生意好做,也是仗了老大的勢,這些年老大也沒少送東西回家來,再說陸緘成才了,沾光的也是他們。要說,我對他們不苛刻?”陸老太太嘆了口氣︰“現在二郎有了媳f ,正是時候,還來得及。

    陸老太爺無奈地將蜜餞扔在一旁,將帕子擦了擦手︰“二郎媳婦快點生個重孫子就好了。我實是被大郎媳婦一遇到事兒就抱著元郎、

    浩郎哭的那一套給弄煩了。”

    陸老太太就道︰“我說,二郎經常不在家,想生也不好生。”

    陸老太爺笑了︰“是二郎媳婦和你抱怨的?我和二郎說說,讓他經常回家也就是了。”

    陸老太太不由也跟著笑起來︰“她要是肯說就好了,我看也是個悶嘴葫蘆。但我想著,她成日往我這里跑,不就是告訴我,她一個人很無聊麼?”

    “這個悶嘴葫蘆一張嘴就會咬人的。”陸老太爺想起林謹容早間在宋氏婆媳面前玩的那一套,由不得的笑得更歡暢。

    卻說林玉珍,才回了房就重重地坐在榻上,半天緩不過來。她看著一旁張羅茶水的林謹容,安安靜靜翻著書的陸緘,心里又酸又澀。

    陸雲感嘆道︰“今日大嫂真是豁出去了,沒有想到她和二嬸娘感情這麼好。竟然敢冒著祖父的怒火出頭。”一邊說,一邊掃了林謹容一眼。

    林謹容曉得陸雲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暗示她,看看人家婆媳感情那麼好,她也該這麼對待林玉珍才是。卻懶得理睬陸雲,只是笑著把茶水送到每個人面前。

    林玉珍接了茶水,冷冷地道︰“你也信?呂氏是什麼人?你別看她那麼護著她婆婆,其實還不是做給人看的,現在你們二嬸娘一定把她當寶似的。又能有幾分真情意?這不是親骨肉,就不是親骨肉。媳f 哪能和親閨女比?”

    陸雲一怔,覺得自己真還不如不說這話的好,便緊緊地閉上了嘴。

    林謹容無所謂地笑了笑,林玉珍說了句大實話。兒媳就是兒媳,在婆婆心中就是外人,永遠都不能和親生骨肉相提並論的。兒女可以和母親頂嘴,生氣,轉個身就忘了,和好如初,還是一家人︰媳婦和女婿能麼?不能,一頂嘴,一生氣,就傷了感情,甚至于同樣的事情,還不如對待外人寬容。

    陸緘看了看她,又看看林玉珍,突然道︰“母親,您說這話,兒子心里有些難受。”

    林玉珍挑起眉毛︰“嗯?”

    陸緘低聲道︰“兒子雖不是母親的親骨肉,但阿容是母親的親佷女。興許我們是不如阿雲待母親體細心,但婁們也不至于虛情假意。”

    林玉珍勃然變色,張開了全身的刺︰“我說你們虛情假意了嗎?我什麼時候說你們虛情假意了?”

    陸雲忙道︰“罷了,罷了,怎地又不好了。”

    陸緘的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對上陸雲哀求的目光,又忍了下來,把臉撇開,再不一言。有種人,永遠都講不清道理的,所以不如不講。

    林玉珍不依不饒,又念叨了好幾句,見林謹容、陸緘都不答話,漸漸的也就沒了心思,只一肚子的氣窩著,實在難受,便氣呼呼地起身往里去了。

    陸緘便起身往外,林謹容也跟著出去,才走了一步,就被陸雲扯住了,牽著袖子低聲哀求︰“嫂嫂,還請你多多勸勸哥哥才是。母親她近來脾氣越古怪了。你看今日這事兒,只把她一個人落下,她肯定有想法,只有我們這些做子女的委屈委屈了。”

    林謹容點點頭︰“我會勸你哥哥的。”

    陸雲就朝她認認真真行了一禮︰“嫂嫂,日後都要多多拜托你了。”

    林謹容一笑,轉身離去。出了院門,只見陸緘在院門外袖手而立,聽見她的腳步聲,就回過頭來朝她輕輕一笑︰“走罷。”

    林謹容左右一掃,不見芳竹,再一看,只見芳竹匆匆忙忙地從後頭趕出來,賠笑道︰“剛才被方嬤嬤拉著幫忙穿針,不成想就連二爺和奶奶走了都不知道。”



第204章紙

    林謹容淡淡地瞥了芳竹一眼,轉身往前。

    芳竹趕緊跟上前去,才行幾步,忽聽桂圓低聲道︰“穿根針,也要去那麼久,哄奶奶不識數吧?”芳竹立時站住了腳,回頭看向桂圓。桂圓斜著眼楮看著她,一副你別以為你掩藏得好,其實我都知道的表情。芳竹吸了一口氣,微微一笑︰“除了穿針,又說了幾句閑話的。、,

    桂圓嗤笑了一聲,快步跟上林謹容。

    芳竹抿了抿嘴,照舊笑呵呵地跟了上去。

    方嬤嬤站在門口低聲呵斥小丫頭︰“還不趕緊把熱水送來?”陸雲走出來在她身邊站定了︰“都說了些什麼?”方嬤嬤揮手趕蒼蠅似地把小丫頭給打發走了,小聲道︰“今日是去的茶肆,恰好遇到吳二爺,說的都是怎樣經營布置茶肆的事情。吳二爺非得要借古物給二奶奶做擺設,給二爺拒絕了,再後來奶奶就讓芳竹安排人去五丈樓買席面,她沒聽到些什麼。之後也沒去哪里,直接就回了家。”

    陸雲垂了眼眸不語。方嬤嬤在一旁立了片刻,不見她有下一步的指示,便行了一禮,悄悄退了下去。陸雲倚著廊柱站定了,眼望著昏暗的院子,很久一動不動。

    荔枝小心翼翼地撥了撥雪白的香灰,見裊裊繞繞的淡青色香煙升起來了,瞬間滿室甜香,方才滿意地蓋上 金青銅爐蓋,走到一旁去問林謹容︰“奶奶,今兒外頭才送來的好大個枇杷,又甜又鮮,可要嘗一點?”

    林謹容將正在看的棋譜放在一旁,坐起身來道︰“你去隔壁書房問問二爺吃不吃?”

    荔枝忙應了一聲,掀開簾子走了出去,桂圓趕緊將手淨了,上前錄枇杷給林謹容吃,小聲道︰“奶奶,先前芳竹不是去替方嬤嬤穿針的,她說謊了。

    謹容垂著眼,把銀簽子緩緩插入一瓣枇杷果肉中,喂入口里。

    桂圓見她不反感,便大著膽子道︰“奶奶,奴婢瞧見的。她們倆做賊似的,站在廊下說了好一歇,只可惜隔得遠了,又有人盯著,不曾聽見她們說什麼。但也可以想見,定是把咱們院子里的事情都抖出去了。不然,哪有站在黑乎乎的院子里穿針的道理?還讓人盯著生怕人去聽了。”

    林謹容微微一笑︰“原來你是用想的。”桂圓錄弄枇杷的手指僵了一僵,抬眼看著林謹容,豁出去似地道︰“奶奶,是真的。奴婢看她很久了,一有空就往那邊跑,這個人不好太相信的。您要留意些。,…

    林謹容平視著她︰“你要我相信你的話,就要拿出證據來。想的和猜的,都不起作用。這話適用于任何事,任何人,記住了麼?”桂圓想了想,臉上l 出一絲笑容來︰“是,奶奶,奴婢記住了。”門外傳來陸緘的腳步聲,主僕二人便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一個錄,一個吃,直到陸緘進來方才停住了,起身伺候他淨手吃枇杷。

    陸緘端端正正地在榻邊坐著︰“這枇杷味道不錯。不知可還有多的?明日挑些好的送去給岳家。”

    林謹容笑道︰“枇杷就不必了,想來家里也不會沒有,我另外備得有今年的春茶。”

    陸緘也就不勉強︰“從我的月錢里開支吧。”想了想,又重復一句︰“以後咱們院子里的額外開銷,都從我的月錢里開支。”

    謹容對于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拒絕的“但今日剛發生了這種事情,你覺著我們明日回娘家妥當麼?要不,過兩日又再說?”陸緘想也不想地道︰“合適。”林謹容吃了約有二十枚枇杷,便住了手,端了茶漱口,陸緘也跟著放下銀簽︰“你有沒有算過,這麼寬的地可能會需要多少耕牛?”“昂?”話題轉變太快,林謹容沒反應過來。

    見她一臉的茫然,陸緘就來了興致︰“這麼寬的地,會需要大量的耕牛,你雇的這些人一定沒多少人家有耕牛的是不是?”

    謹容點頭︰“這個我有準備,已經托三哥買了一些耕牛養在莊子里,也和娘家那邊說過,倘若是不夠使,便和他們租借,輪換著用應該沒有問題的。”

    陸緘道︰“耕牛的成本太高,平時嚼用也多,就算是租借來,也還要擔著生病勞損的風險,你不如弄些踏犁來用更便宜些。”“不知道。那是什麼?”林謹容當初在陶氏的莊子里時的確是把各種各樣的農具都弄清楚了,雖則不會使用,但也看人使過,知道該怎麼使,唯獨他說的這種東西,她是真沒聽說過,也不曾看到過。

    陸緘便領了她轉入書房,取子兩張圖紙出來!“這個就是踏犁,用木制的,以人力代替畜力,用它耕地,四五個人便可當得一條耕牛,而且比之攫頭挖地效力要高一倍。

    還有這個,這是秧馬,專用于插秧和拔秧,可以節省腳力,插秧成行不亂,事半功倍。”

    林謹容拿著那兩張圖紙坐在燈下看了許久,嘆道︰“這可是好東西。你是從哪里知道的?”若是在江南知道的,林世全不會不知道,也不會不和她說,顯然是從別處知曉的。

    陸緘仿佛早就料到她會如此反應,不慌不忙地道︰“自前年築壩開始,我便想,突然增加這些地該怎麼種,某日和一個家在外地的同窗說起,他說他們家鄉都用這個。我央他畫圖,他說他不成,等他回去以後再設法給婁弄來。只可惜他家離得太遠,這圖紙前幾日才托人送到。你拿去讓匠人學了做,休要說咱們家,就是整個平洲的耕牛都不用犯愁了。

    林謹容愛不釋手地拿著那圖左看右看,她很想把這東西做出來賣,那該是多大一筆收入?這樣節省人力物力的東西,她就不信這些人不想要。

    陸緘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了她許久,突然道︰“你若是想要,就給你了,你可以便宜處置。這圖我並不是白拿來的。”

    林謹容猶豫片刻,終是將圖紙還他︰“你拿去給祖父罷。”

    “你不耍?”陸緘的嘴角慢慢翹起來︰“若是你不要,我便復制了圖,再做幾個出來送給親戚好友,讓大家都學著做,學著用。”

    這便是不要錢的意思。林謹容忍不住潑他的冷水︰“祖父我不知道,但我猜二叔父一定會說你書生意氣。”她不賺這錢,是因為她覺得不妥當,不願意,但不意味著人人都和她一樣想。陸老太爺興許不會賺這錢,更多會為陸家和陸緘的名聲考慮,但以她對陸建中的了解,是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絕好的賺錢機會的,哪怕是只能賺一次呢,那也是錢。說陸緘書生意氣都是輕的,只怕還要說他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陸緘默了片刻,語氣堅定地道︰“這是我弄來的,想怎麼處置,我說了算。”

    在這件事上他們的觀點是一樣的,林謹容也就不再勸,轉而道︰“這次給茶肆做活兒的幾個木匠還不錯,你可以找他們試試看。”

    陸緘便取了墨鏈和清水準備研墨︰“還是要先和祖父說一聲的。我趁著這會兒的功夫復制幾幅圖出來,若是便宜,明日就可以給岳家一套圖。”

    林謹容綰了袖子,去接他手里的墨鏈︰“我來研墨。”

    陸緘也就把墨鏈交給她,自鋪了紙,取了紫毫筆,開始畫圖,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我打聽過了,那鹽堿地需得精耕細作才是。水退去半個月左右,要讓人深耕一遍,曬曬,再耙耙,千萬別讓它板結,不然會返鹽。明年種水稻倒也罷了,但今年頭一年種高粱,恐怕出苗有些難。”

    林謹容忙道︰“那該怎麼辦才好?“陸緘停下筆,看著她道︰“切記播種以前先泡泡種子,多撤些種子也就是了。”

    結合上一世的事情,林謹容曉得他對此應是了解得足夠透徹的,便認真記下不提。忽聽荔枝輕輕敲了敲門︰“奶奶?三婁爺有事,使人過來找二爺。”

    這當口,哪里會是什麼陸三老爺要尋陸緘?分明是涂氏要找陸緘,說的事情也不會是別的,定是要讓陸緘去替她在老太爺面前說好話,好讓她分樁實事來管管。

    林謹容真的覺得涂氏很沒有眼色,很沉不住氣,但她實在也管不著,便看向陸緘,陸緘提高聲音道︰“就說我歇了。”

    他這是故意說給外頭的人聽的,林謹容想了想,勸道︰“還是聽聽是什麼事吧。萬一是有急事呢?”

    陸緘盯了她一眼。

    林謹容笑笑,也就不再勸,繼續研她的墨,陸緘繼續畫他的畫。才畫了幾筆,外頭傳來低低的央求聲︰“荔枝姐姐,求您去和二爺說說罷,三老爺有些不舒服。”

    林謹容挑了挑眉,先是有事兒,這會兒又變成不舒服了。親爹不舒服,讓人來叫都不肯上門,那可真是不妥了。

    陸緘突然站起身來,拉開門走出去,看也不看站在廊下的那小丫頭,淡淡地道︰“荔枝,你取了燈籠領她去外頭和二門處的婆子說,三老爺不舒服,讓她們趕緊傳話去外頭,讓人去請大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1 02:36 PM

第205章 絞羅

  林謹容從陸緘身後看出去,只見涂氏房里的小丫頭月兒縮頭縮脖地站在廊下,膽怯地看過來,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那樣子不說像涂氏,也算是深得涂氏的真傳。

    荔枝真是討厭透了三房的人,才一聽陸緘如此說,立刻就讓櫻桃去點燈籠,叫了豆兒作陪,含著笑去拉月兒的手︰“月兒,速速隨我一起去,誤了大事不好。”

    月兒左右為難,待還要再說兩句,陸緘已經回了房,把門緊緊閉上了。荔枝不屈不撓地勸她︰“走罷,你先前來的時候也不把鼻說清楚,這會兒才說,已然耽擱了不少時辰,不著緊些,回去後一定挨罰的。”豆兒也跟上前來,與荔枝一左一右,親親熱熱地挽了月兒的胳膊把人強送了出去。

    聽見院門被關上,外頭終于清靜了,林謹容見墨汁夠用了,便放了墨鏈,問陸緘︰“分工的事你和祖父說過沒有?”

    陸緘有些心煩意亂︰“先前吃飯的時候,趁隙提了兩句。”林謹容就不再言語,站在一旁看他畫圖,每當他畫好一張圖,便把圖拿到一旁去晾著。良久,陸緘起身將紫毫筆放在硯屏上,有些煩亂地道︰“一共五套,咱們、家里、岳家、吳家、清州的舅舅家,每家一套。”一邊說,一邊側耳細聽。

    林謹容知道他是在掛心剛才那事的後續,此刻他的心情一定十分矛盾,既希望讓三房那邊死了這條心,又害怕處理不當,鬧得不可收拾,丟了三房的臉面。便道︰“我再使人去瞅瞅?”

    陸緘搖頭︰“不必了。先睡吧。”

    二人一同出了書房,桂圓領著櫻桃送上熱水來伺候二人盥洗,林謹容才把揩牙粉放入口中,就聽外頭門響,接著荔枝在簾下道︰“奶奶,奴婢回來了。”

    陸緘將手里的帕子放下,也不說話,就抬眼看著外頭。林謹容只好含著揩牙粉道︰“進來回話。”

    荔枝和豆兒一同進來,先行過禮,站定了,頭也不抬地低聲道︰“奴婢們按著二爺的吩咐,送月兒去二門處,她半途卻又肚子疼,奴婢只好等她,等著等著不見人出來,再去一尋,竟然不見了。這可嚇壞了奴婢二人。奴婢待要多尋幾人去尋,又恐她是忘了我們還在外頭等她,或者是出來沒看見咱們便先行回去了,驚動大伙兒不好看,便讓豆兒在外頭候著,奴婢去了三太太那邊相詢。幸好,人是早就回去了。”荔枝說到此處,便識趣地停住了,並不提陸三老爺不舒服之類的其他話題,也不說三房那邊的人如何反應。豆兒更是垂著頭,一言不發。但若是仔細去看,都可以看到她們臉上隱藏的笑意。

    “知道了,都下去休息吧。”林謹容瞟向陸緘,只見他半側著臉,面無表情地看著屋角的黑暗處,顯見是生氣尷尬到了極點,便收回目光,只當沒有這事兒,安靜洗漱。

    陸緘默然立了片刻,沉默地繼續洗漱,一直到熄燈,也不曾說過一句話。

    林謹容習以為常,並不去煩他,安靜入睡。朦朦朧朧間,聽到他起身,少不得道︰“怎麼了?”陸緘低聲道︰“睡不著,我去看書。”

    林謹容忍不住皺了眉頭,他少爺倒是想怎樣就怎樣,但外頭伺候的人不都得驚動起來?便耐著性子柔聲道︰“半夜三更看什麼書?來日方長,用功也不趕這一時半會兒,你隻怕就是睡不著,閉著眼歇歇也好呢。”陸緘本來已經坐起穿衣,聽見她如此說,便又停住了動作,緩緩躺了回去。

    林謹容側二細聽,聽見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天剛放亮,二人便已經梳洗完畢,剛坐在桌邊吃早飯,就聽豆兒在簾外道︰“二爺、奶奶,五爺過來了。”簾子掀起處,陸綸垂手站在那里,一臉的憨笑,帶著些討好和小心大聲道︰“二哥,二嫂,我厚著臉皮過來混早飯吃,你們舍得不?”“五弟快進來。”林謹容曉得他是為了宋氏和呂氏干的好事而不過意,特意過來修補關系、表達內疚的,便讓他坐了,親手給他舀了一碗粥,笑道︰“難為五弟這麼早就來我們這里混早飯吃,可要多吃兩碗才好。”墟緘笑笑,給陸綸夾了一筷子糟魚︰“多吃點。”陸綸誇張地笑著︰“呵呵,隔鍋香是真的,我怎麼就嘗著二哥、二嫂這里的飯菜比我房里的香?我吃飯很厲害的,不會被我全吃光了,你們沒得吃吧?”

    林謹容就笑︰“那又有什麼?你們兄弟倆先吃,我隨便吃點其他糕點也不錯。再不濟,讓廚房再送一份也就是了。”

    陸緘也道︰“不過一餐飯而己,你只管可勁兒地吃。”

    “那我便不客氣了。”陸綸埋著頭只管吃飯,陸緘只管給他夾菜,林謹容只管給他添飯,如此三番,陸綸突然吃不下去了,端著碗抬起頭來看著他二人,一臉的尷尬和難受︰“二哥,二嫂,我娘她們……”

    話還未說完,陸緘就打斷了他的話︰“快吃,飯菜涼了。”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我們今日要出門,五弟可有空?”

    陸綸的眼楮立即亮了起來︰“好啊,好啊。”把碗一放就去纏陸緘︰“二哥你替我去和祖父說,我都要被關瘋了。”

    “我邀你出去,自然是我去替你說情。”陸緘微微一笑,起身振了振袍子,交代林謹容︰“我們先去祖父那里。你把事情處理好,婁再來接你出去。”言罷去隔壁取了一份圖紙,叫上陸綸自往聚賢閣而去。

    林謹容送了他二人出去,也沒心思再吃飯,命人收拾了,讓荔枝和豆兒進來回話︰“昨夜是怎麼回事?”

    荔枝道︰“才走了幾十步遠就不肯走了,秤砣一樣地往下墜。奴婢兩個不放她,只說誤了大事二爺不饒我們,定要拖她到二門去,她便哭了,說肚子疼,我們便陪著她去尋廁屋,一進去就不出來……許久才鬼鬼祟祟地出來,順著牆根一溜煙跑了,我們裝作沒看見,待到她走遠了方才跟了上去特為敲了門,把三老爺給驚動了,分分明明都是假話。真難為那位呢,這麼大把年紀了,還這樣折騰。”

    林謹容嘆了口氣︰“都是閑的。”

    荔枝就小聲道︰“奴婢巴不得她可勁兒地折騰出丑才好。”看看陸緘那樣子,簡直已經是生氣難堪到了極點。再多的情分,又經得住幾次折騰?不是越折騰越淡麼?

    雖則昨日老太爺說要重新分工,但在新的安排下來之前,林謹容照例還是要去宋氏那邊的。宋氏婆媳倒也真難得,哪怕是才遭了重創,也不曾偷懶耍滑,托病逃避,對著下人照舊的滿面春風,威嚴並重,認認真真。

    只見了林謹容,雖然還能擠出笑來,但真是親熱不起來了。

    林謹容也不管她們,安安靜靜地在一旁坐了,不多事,不生事,只盡自己該盡的職責。事情理到一半,肖嬤嬤進來,貼在宋氏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宋氏便點了以掌管庫房的孟婆子為首的幾個婆子出去︰“大老爺讓人送夏至禮回來了,你們幾個去把東西清點核對清楚,再把單子拿來。”幾個婆子應了,魚貫而出。

    須臾,事情理完,孟婆子帶人抬了幾只箱子進來,雙手奉上一只漆匣︰“太太,明細都在這里頭。除去吃食土特送去廚房了之外,余下的精細物件都在這里了。”

    宋氏的手本來已經放在了漆匣上,卻又縮了回去,起身招呼林謹容和呂氏︰“都隨我去老太太那里,讓她老人家一起樂和樂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榮景居,老太太正由林玉珍母女陪了,坐在廊下修剪一株茉莉,眼看著她們過來,不由笑道︰“咦,這是做什麼?給我老太婆送禮來的?”

    宋氏笑嘻嘻地上前地扶住了她的肩膀︰“可不是,大伯專使人給您老送的禮。母親打開看看,也讓咱們飽飽眼福?”呂氏忙將漆匣雙手奉上了。

    林玉珍瞟了那漆匣一眼,又看看那幾只大箱子,抱怨道︰“往年里早就送到了,今年怎地這時候才送到?再晚兩日,只怕夏至節也趕不上了。”

    陸老太太道︰“路上的事情誰說得清楚?送到就好。”卻不接漆匣,轉頭命陸雲︰“我眼神兒不好,雲丫頭念給我聽聽,你父親都送了什麼好東西來?”陸雲含笑接了漆匣,從里頭取了禮單,但見多是些紗羅銷金鋪翠之類的布帛,又有若干珠子香藥犀角茶餅畫扇紙筆等物,便道︰“沒什麼稀罕的,還和往年一樣,只有幾匹四經絞羅比較稀罕。爹爹指明說了,專給祖父和祖母做夏衣穿的。”陸老太太不由來了幾分興趣︰“金銀俗物老太婆拿著無用。倒是這四經絞羅不錯,快打開箱子我瞅瞅。、,

    孟婆子趕緊地將箱子打開了,捧出幾匹四經絞羅來,有提花羅,也有素羅。其中一匹朱紅s 的杯紋提花羅看上去十分打眼,又富貴又喜慶。陸老太太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好,拿這個來我做一身。也好出門做客。”

    林玉珍得意地道︰“母親,老大一直都記著您最喜歡什麼呢。”陸老太太連連點頭,笑得眯了眼。

    宋氏眨了眨眼,笑道︰“大伯真是有孝心。母親,這羅是好東西啊,也嬌貴,只怕還是要徐嬤嬤才能做得下來。”



第206章 透風

陸老太太點頭贊同宋氏的話︰“的確是要老徐才能做得下來。”

    便吩咐素心︰“你讓老徐過來看看,都要怎麼做才好?”想了想,眯笑道︰“不如把老太爺也請過來,問問他喜歡什麼顏s 款式,一並做了罷。”

    素心應了,自去尋人不提。

    才經過昨日那種不愉快的事情,陸老太太成心想哄眾人開心,便命孟婆子把箱籠盡數打開了,把東西一一拿出來看,一一分派衣料給眾人,輪到林謹容時,特意選了一匹藉色董革紋的素羅,含著笑道︰“阿容就該穿這個。”

    董革宜男,陸老太太的意思不言而喻。宋氏笑道︰“是啊,是啊,阿容就該穿這個,也好早些開枝散葉。給元郎和浩郎生個弟弟,他們幾兄弟也有伴。”

    林謹容含著笑,低頭撥弄箱子里的幾袋茶。陸雲上前拿起茶袋看了一回,笑道︰“二嫂眼楮倒尖,這是上貢的密雲龍,二十餅一斤,十餅一袋,最為精致不過。我也是好幾年沒得嘗了。”

    陸老太太就笑︰“罷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姑嫂二人一人一袋罷,分茶的時候莫要忘了老太婆我。”

    呂氏覺著昨兒的事情很有些丟臉,一直就站在一旁沉默不語。被宋氏連著使了兩回眼色,方才鼓起勇氣,小聲笑道︰“祖母只顧著阿容和阿雲就忘了我,我不依,我也要呢。”

    “我看看,給你點什麼好呢?”陸老太太瞧了瞧她,在箱子里挑了一把精美的鸞鳥團花高麗松扇遞過去︰“你不愛茶,就拿這個去使。

    這東西精致,最是適合你們年輕人用。”

    這扇子整個箱籠里也只得兩把。呂氏歡天喜地,林玉珍不高興地噘起了嘴。精致的東西誰不愛?自家男人送回來的東西。她才是最該得的那個人,這回倒好,她還沒得,就給呂氏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挑了最好的去。

    陸老太太嘆了口氣,輕輕捏捏她的臉頰︰“你呀。還和個小姑娘似的。”便把剩下的一把也給了她,林玉珍這才笑了。

    幾十歲的人裝什麼天真可愛?宋氏又鄙夷,又酸丟丟的,在箱籠里取了一匹茶色、一匹米色的素色三經絞羅出來,央告道︰“婆婆,這個可給老二和大郎爺兒倆一人做一身,他們成日頂著日頭在外頭跑,熱得一身的痱子。”

    陸老太太道︰“都做,都做。讀書的幾個孩子也都做。”又叫林謹容︰“你也給二郎好生挑一身。”

    正分得高興間,陸老太爺、陸緘幾個來了,人人都是一副笑臉,陸老太爺道︰“我一個男子漢,你也叫我來和你們娘兒們一起選料裁衣,傳到外頭豈不是讓人笑話?”說是這樣說,眼里卻滿是笑意,還有什麼能比在外的兒子送了平安家書並節禮回來更讓人高興的?

    陸老太太抿嘴笑道︰“難得你大兒子一片孝心,你不好生享受怎麼能成?”轉頭看向徐嬤嬤︰“老徐,你來瞅瞅,都做點什麼好?”

    徐嬤嬤忙上前來,細細看過了料子。建言道︰“老太太,這匹朱紅四經絞羅,最適合做件大袖衫,里頭配件淡茶色的羅衫即可。另外這匹竹青色的提花絞羅,可做件直領對襟的長袖柑子來穿,里頭配秋色的里衣,再用影金領抹抬色。”

    陸老太太點頭︰“依你就是。”徐嬤嬤這才看向陸老太爺,陸老太爺卻是自有主張︰“我要的就是一個清爽自在,你與我做身道袍,再做件斜領大襟的紗袍即可。顏色隨便。”

    正說著,涂氏扶著小丫頭緩緩行來,進來行了禮,也不跟著看東西,也不問話,淡淡地坐在一旁,搖著扇子只管喝茶。

    宋氏眨了眨眼,含笑上前去和她打招呼︰“三弟妹,你怎麼姍姍來遲?也不怕好東西被我們分光了?”

    涂氏搖了搖扇子,淡淡地道︰“我又不知道大伯送了東西回家。

    這是來給老太太請安,趕巧遇上的。”

    宋氏拖歉道︰“都怨我,我光顧著把東西送來,妄了讓人去叫你。”然後回頭怪責呂氏︰“你也不提醒我。幸虧你三嬸娘不計較這些的,不然還說我是故意的。”

    呂氏便上前去給涂氏行禮道歉︰“都是我的錯,一大早起來忙昏了頭,三嬸娘莫怪。”

    涂氏斜了林謹容一眼,笑道︰“我又不怪你們,你們湊什麼熱鬧?”林謹容都沒有管她,又干人家婆媳什麼事,不過是她命不好而已,攤上這麼個兒媳。

    林謹容坐在一旁裝聾作啞,只顧幫拿紙筆幫徐嬤嬤記下眾人的要求和布料,又叫櫻桃和桂圓幫忙,把這些嬌貴的紗羅小心翼翼地收揀好。陸緘見她不為所動,便又把視線調開,低頭把弄手里的壓制雙聯筆筒。

    陸老太太見涂氏酸溜溜的,想著果然也是落了她一個,便安撫道︰“都給你留著的,快過來看,把老三和六郎的衣服也給定了。是要自己做,還是要拿去針線房做,早點定下來,也好早點穿新衣。”

    涂氏這才上前去挑選東西,挑揀許久,卻又看中了林玉珍手里的鸞鳥團花高麗松扇︰“這扇子講究。”

    林玉珍特特展開給她看,挑著眉頭炫耀道︰“是講究,可惜沒了。”你也配用!

    涂氏眼里閃過一絲慍s ,隨即又甜甜地笑了︰“大嫂從來就比我們更有閑情雅致,這樣的東西,也就適合大嫂用。”你也就配玩點這些東西,其他你有什麼用!

    林玉珍的眉毛一挑,轉瞬又笑了︰“是啊,我命好,公婆疼我。”氣死你!

    涂氏憋得拿起扇子使勁煽了兩下,看向陸緘,只見陸緘垂著頭,只顧把玩手里的東西,看也不看她這邊一眼,由來眼角鼻腔就又一酸。

    再一回想到昨夜的事情,就又更傷心了,這是越來越狠心了呢,果然是娶了媳婦就忘了娘。

    宋氏看得分明,朝她使了個眼風,假意起身去方便,涂氏坐了片刻,也搖著扇子走了出去,三兩步跟上了宋氏,笑道︰“二嫂,什麼事?”

    宋氏長長嘆了口氣,帶了幾分難過道︰“三弟妹,日後你可要多多讓讓我才是。從前我有不是的地方,你都莫要和我計較。”

    涂氏奇怪道︰“二嫂何以如此說?”心里卻是有幾分小得意,從前宋氏待她雖然親切,卻何曾如此說過這種話?眼楮轉了兩轉,試探道︰“二嫂,你莫這樣,我們就是給你搭把手的,大事兒還要靠你拿主意。也不知老太爺會怎麼分派,我也不曉得我能不能做好,還要靠你指點,不要讓我出丑呢。”

    宋氏訝異道︰“你還不知道麼?”

    涂氏一聽,帶了幾分緊張道︰“知道什麼?”

    宋氏便伏在她耳邊輕聲道︰“這次是要真的全部分開了,我還是管著采買,大郎媳婦還是管廚房,聽說你是掌管庫房。等我把賬冊一對好,就要交了。你可先別說出去啊,我這都是聽陸綸說的。”

    涂氏一顆心頓時亂跳起來,全身飄,差點沒飛起來,就連昨夜被陸緘拒絕的那點傷痛都忘了,好容易勉強按捺住,故作雲淡風輕地道︰“說不定五郎聽錯了。老太爺沒開口之前,不能當真,不能當真。”

    “我哄你做什麼?我家五郎可從來不說假話。你很快就知道了。”宋氏萬分篤定,待還要和她再說兩句,就聽小丫頭咳了一聲,二人回頭,但見花葉叢中,陸雲聘聘婷婷地朝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便住各自分開,游了一圈,各自回了座位。

    陸老太爺含著笑把陸緘那兩張圖拿給眾人看︰“只要把這什麼踏犁、秧馬做出來,咱家今年便可以省去大量的人力物力,只要風調雨順,豐收可待。”

    宋氏十分感興趣,要了圖紙過去看過,又細細問了一回,出主意道︰“公爹,既然這麼好使,這個可以做出來賣呀!咱們可以開個鋪子,就專門賣這個!前些日子媳婦讓人去采買要用的農具,城北的棟家鋪子生意可好。”

    這真是夫唱婦隨,即便陸建中不在家,宋氏也不會輕易放過。林謹容忍不住看向陸緘,恰好陸緘也抬起眼來看著她,二人相視片刻,便又錯開了。

    陸老太爺捋著胡子道︰“這東西不比其他東西,一旦可用,便是造福一方。這錢不賺了,就當是行善積德。日後我陸家的子孫出門去,也能多得鄉人幾分尊重。”

    陸老太太就笑︰“這可比我在佛前念無數的經更有用。”宋氏頗不以為然,卻不好再說,只垂了眼眸。什麼行善積德,不過是為陸緘鋪展名聲罷了,旁人想要賢名,尚有拿錢去買的,更何論這樣的好機會?

    陸老太爺又道︰“再過些日子就要放淤,到時候二郎你領了你丹個弟弟,都跟著你們二叔父、大哥一起去幫忙,都該學學本事了,別成日窩在家里閑著。不然將來我就算是給了你們地,你們也得知道該怎麼種不是?”

    呂氏的眼皮又跳了一下,忐忑不安地看向宋氏。不單是家里,就連家外,也要動手了嗎?宋氏篤定地回了她一個眼神,看著嚇人,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陸緘還得讀書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熊大嬸 發表於 2012-10-2 09:23 AM

第207章 櫻桃

  薄幕中,太陽就像一個被孵了一段時間,已經透了血絲,卻被人打破了蛋殼,強行終止孵化的蛋黃,沉甸甸,死氣沉沉地掛在天邊。

    宋氏立在窗前,目光沉沉地看著天邊,左手執扇,右手無意識地摳著扇面。她的身邊放著很高一疊賬簿,都是核對完畢,將要交出去的。一想到從此她就再無權力查看這些賬簿,這些賬簿再不能聽從她的指揮,她就忍不住的難受和空虛。

    呂氏屏聲靜氣地立在一旁,眼看著宋氏把那精美的紈扇給摳了個洞,猶自不肯住手,還在繼續摳,實在忍不住,提醒道︰“婆婆?”

    “給我摳破了啊??宋氏這才驚醒過來,笑了一笑,舉起那扇子迎著光看了看,繼續將它搞風︰“這麼說,三郎、五郎這幾天日日都跟著陸緘在一起?”

    呂氏點頭︰“還有林家的七郎,吳家的吳襄。就他們幾個,成日在一處的。有時候飯都在外頭吃。”自從陸緘拿了那圖紙出來之後,

    每日里總是要抽半天時間跑去找匠人,守著匠人做那什麼踏犁和秧馬。

    于是陸綸和陸經都找到了借口,天天跟著陸緘跑,陸老太爺也不知怎地,一反常態地不再拘著他兩個讀書,而是縱著他們跟著陸緘往外跑。

    宋氏道︰“六郎仍然不肯跟著他們在一處?”

    說起這個來,呂氏就特別奇怪︰“不肯。說起來也真怪按說他才是二叔的胞弟,怎地還不如三叔、五叔那般肯與二叔親近?真是個傻子。”

    宋氏淡淡一笑︰“任是誰,成日總被父母耳提面命說自己不如誰,沒有用,再親近的人也親近不起來。況且在他看來,他二哥就是個忘恩負義拋棄他們,對不起他們的人,怎麼親得起來?你三嬸娘,可真會養人,養了兩個半啞巴。”

    呂氏配合地笑了一笑心說,若是自家男人讀書極得陸緘的一半,也不至于似這般被動。可這話她是不敢說的。

    宋氏笑完了,又道︰“我讓你辦的事情都辦好啦?”

    呂氏來了幾分精神︰“都辦好啦。現在家里大多數人私底下都認為三嬸娘就是要掌管庫房的。今兒早上,孟婆子還提了一簍子新上的櫻桃送過去了呢。她一帶頭,她手底下好幾個沉不住氣的就跟著去討好了,那位都一一接待了。”

    宋氏一聲笑了出來,就將扇子掩了。︰“這個孟婆子,名堂真多。”

    話音未落,就聽簾下有人笑道︰“太太您可別心疼那一簍子櫻桃,老奴這便給您送了兩簍子過來。

    都是自家園子里摘的,有拇指尖這麼大,甜得和似的。”

    簾子掀起來,胖得眯縫著眼楮的孟婆子一手提了一只竹簍,笑吟吟地走了進來。素錦忙上前去接了,遞過來給宋氏看,竹簍子里的櫻桃果然又紅又大,瑩潤飽滿,上頭還覆著櫻桃葉櫻桃葉子翠綠新鮮,顯見是才從樹下摘下來沒有多久。

    宋氏滿意地道︰“拿去洗了,我就借花獻佛,請咱們的孟嬤嬤吃櫻桃。”

    孟婆子謙卑地道︰“哎呀呀,太太這話真是折殺老奴了。您才是老奴的佛,沒有您,老奴哪有今日。”邊說邊雙手合十,向著宋氏作了一揖。

    “你這只會玩嘴皮子,裝模作樣的老貨!”宋氏將手里的破紈扇在她頭上敲了一敲假作嗔怒地責怨了一聲,示意丫頭給她端給杌子來。

    孟婆子不坐,辭道︰“太太面前,老奴哪里敢坐?”

    “呸!不坐就滾!”宋氏難得的l 出幾分平日不見的隨意潑辣來。

    呂氏並不詫異顯見是見過她這一面的。

    孟婆子便斜簽著身子坐了,接了丫頭遞過來的茶含笑道︰“那位吃了老奴的櫻桃,連聲稱贊說甜,還說改日要去老奴的櫻桃園子里玩呢。又賞了老奴一根銀簪子。“宋氏眼里l 出幾分鄙夷來︰“她是確切地信了,是不是?”

    孟婆子摸著發髻上那根銀簪子,呵呵直笑︰“已經在向老奴打探慣例了。”

    宋氏忍不住嘲諷地笑了︰“只怕已經等不及了吧。自己有幾斤幾兩都不知道,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

    孟婆子飲完手里的茶,起身告辭︰“太太,趁著天黑,我得再去送兩簍子櫻桃。”

    宋氏又道︰“婁要的那東西,你可準備啦?”

    孟婆子左右張望了一番,壓低了聲音,將手做了個喇叭狀,非常小

    心地道︰“抓好了,一共十只,我家小子養著呢,到時候要了就送進來。”

    宋氏笑道︰“去吧。小心些,別露出馬腳來。”

    孟婆子笑︰“那不會。”

    見孟婆子去了,宋氏將手按在那一疊厚厚的賬簿上,道︰“明日,就該把這些賬簿交出去了。”呂氏有些憂慮地道!“婆婆,萬一祖父不按咱們猜測的來怎麼辦”

    宋氏篤定地道︰“絕對不會錯。無論如何,我也管了這麼多年的家,她們一個是兄弟媳婦,一個是剛進門的新婦,再怎麼提攜,也不可能越過我和你去。他還得顧著你公爹和大郎的想法呢,這有個過程。”

    氏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道公爹和大郎什麼時候回來?”

    宋氏道︰“應該快了,這信送出去好幾天了呢。”

    才說著,就聽肖嬤嬤歡天喜地的道︰“太太,老爺和大爺回來了。

    往前頭聚賢閣去和老太爺請安去啦,讓備下熱水,要洗澡呢。”

    伺候好自家男人才是大事,于是婆媳二人就都放了手里的其他事情,分別忙碌起來。

    卻說孟婆子帶著個小丫頭,提了兩簍子櫻桃,先往林玉珍的院子里去,到了並不直接進去,而是招手叫了個粗使丫頭出來,問道︰“我有事要找太太,太太房里有其他人麼?”

    那粗使丫頭笑道︰“沒有,二奶奶和二爺剛請了安走啦。就大姑娘陪著。”

    孟婆子便從小丫頭手里接了一簍子櫻桃,晃著一身的肥肉往里走︰“去替我通報一下,就說我家里的櫻桃上了,送一簍子來給太太嘗嘗鮮。”

    方嬤嬤站在院子里正澆花兒呢,聽見她的聲音就停下了動作,上前攔住了,笑道︰“喲,今兒吹的什麼風?怎麼把你孟大忙人給吹到這里來了?”

    孟婆子只當作聽不懂她話里的嘲諷意味,厚著臉皮笑道︰“咱們做下人的,那不是有心無力,一直沒機會親近太太麼?趁著有這點東西遮手,趕緊地給太太送過來。老姐姐,煩勞你去替我通傳一聲兒唄。”

    方嬤嬤撇了撇嘴︰“你等著,我去和太太說。”

    孟婆子老老實實地在院子里站定了,左右張望。真心覺著林玉珍的院子,可比宋氏那院子大得多,精致得多,也難怪宋氏會不平。

    方嬤嬤把簾子掀起一半,探出頭來︰“孟家的,太太讓你進來。”

    孟婆子忙揚起笑臉,提著竹簍子進去,把竹簍子交給了方嬤嬤,對著林玉珍一個響頭重重地磕下去︰“許久不曾來給太太請安,太太安好。”

    林玉珍皺起眉頭,轉眼又笑了︰“孟嬤嬤你這是做什麼?一進來就行這禮,可是背里頭得罪了我?心虛了?”

    這大太太吧,一說話就和刀子似的利。孟婆子暗自嘀咕了一聲,利索地爬起來,笑道︰“太太,您是主,奴婢是奴,您輕輕一抬腳,就可以把奴婢給踩死,奴婢怎敢得罪您?那不是很久沒來,怕太太記不得奴婢了,干脆磕個響頭,讓您記著麼?”轉身對了陸雲,又要跪下去︰“姑娘也受老奴一拜。”

    “老東西,做什麼折她的壽。”林玉珍止住了她,看向簍子里的櫻桃︰“是你家園子里的?”

    孟婆子道︰“是。早起摘了幾簍子來,先送的老太爺和老太太那里。這些是下午才摘的,幾個太太奶奶房里都送,嘗個鮮。”

    林玉珍懶洋洋地道︰“你有心了。“方嬤嬤就提了個盒子出來︰“這里頭的糖果半,是太太賞你的。”

    孟婆子謝了賞,卻不走,賠笑道︰“太太,老奴從前若是有不得力的地方,那都是無意,還請太太大人大量,饒一饒。”

    林玉珍掀了掀眼皮子︰“你找錯人了。我又不管事,你該找管事兒的去說。”

    孟婆子小聲道︰“太太,您就是管事兒的。除了老太爺和老太太,就是您啦。”

    這話無論真假,林玉珍都愛聽,但她一向自持身份,從來不肯輕易和這些下人多來少去,便懶懶地揮了揮手︰“你去忙你的吧。我要歇了。”

    孟婆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倒退著退了出去。

    陸雲道︰“她這會兒倒是看著挺懂規矩的。”又問方嬤嬤“她原來得罪過我們麼?這是要做什麼?”

    方嬤嬤道︰“她是個精怪,我們又不似那等窮人,她沒機會也沒怎麼得罪我們,只是她一向跟著二太太,可能此番是聽到了什麼,有些慌了罷。”

    陸雲就皺了眉頭︰“如此說來,就是這兩日了?”然後快步出去,叫了簡兒︰“你去看看,孟婆子是不是又去二奶奶那里了?”

    簡兒得令,忙快步跟了出去,遠遠墜在孟婆子身後,果然看見孟婆子朝著林謹容的院子走了去。



第208章 深思

   林謹容近來多了一樁每日必做的事情,她把東邊牆下那塊空地給騰了出來,請教過陸老太爺之後,在那里種了一圃菊花。她雖不能如同陸老太爺那般手巧能徑花樓,卻也種了好幾個品種。現下就地栽著,只等秋來打了花蕾以後再上盆觀賞。于是除了她每日要做的事里就多了一樁,巡視花圃,照料這些菊花。

    陸緘對她的這圃花不是很感興趣,但有心事的時候卻也願意像她似的,到花圃里刨弄幾下。兩個主子都愛這里,于是這圃花竟然就成了這院子里僅次于臥房和書房之外的要地之一。

    此刻林謹容照舊習慣性地在花圃邊消磨晚飯後的這段時光。一天之中,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時候…

    天氣不冷不熱,光線不強不弱,看著花圃里的花苗一天天茁壯成長,新芽長成葉片,她的心情就會很好,就連晚風吹拂在臉上身上都會覺著是極其難得的享受。

    肥頭肥腦的孟婆子行至門邊的時候,正好看到她彎腰把一片枯黃了的葉子摘下來。孟婆子就誇張地喊了一聲︰“哎呀,奶奶,您怎麼能親自動手做這種事情呢?讓老奴來就好。”話音未落,肥胖滾圓的身子就快速移到了林謹容的面前,含著笑,接過了林謹容手里的葉子,然後努力睜大了被肥肉遮得只剩下一條縫的眼楮,四處逡巡,希望能在花圃里找到一根野草或是一塊多余的石子。怎奈這花圃太小,又日日被人盯著真是難有機會給她表現。

    陸緘在書房里讀書,也被這咋呼呼的一聲喊給驚動了,不由皺了眉頭從窗口看出去,見是孟婆子,便又坐了回去。

    林謹容被孟婆子給唬得怔住了隨即反應過來,忍不住笑了︰“孟嬤嬤這是做什麼?”

    “奶奶真是雅致人兒。”孟婆子從來是個圓通的人見這花圃太過干淨,便放棄了此項討好活動,含笑接過小丫頭手里的竹簍子,雙手遞給林謹容看︰“奶奶,這是老奴家的園子里出產的下午才由老奴的兒媳婦和孫女兒親手摘下。一顆顆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您瞧,葉子都還新鮮著呢,甜絲絲的,和似的。孝敬給二爺和奶奶嘗個鮮。”

    林謹容含著笑,請她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坐,又叫豆兒捧茶來︰“難為嬤嬤這麼有閑心。自家院子里產出的能有多少,留著自個兒吃就好啦。”“有多的,種了十多株櫻桃樹呢。今年東成好,結得又大又多感念主子們仁慈,便各處送一簍子嘗鮮,老奴才從大太太那里來的,奶奶不必再分別處了。”孟婆子辭了兩次方才在石凳上坐了,接了豆兒捧來的茶,又狠狠誇了一回︰“都說奶奶分得一手好茶,好嘛,就連奶奶房里的姐姐們都這麼有本事。隨便煮的這茶,就好吃得很,老奴從不曾喝過這麼好喝的茶湯。”

    櫻桃便輕輕觸了觸豆兒玩笑道︰“豆兒姐姐,你什麼時候跟著奶奶學的手藝?也教教我唄。”豆兒掐了她一把,笑道︰“嬤嬤謬贊,我要不好意思啦。”

    孟婆子胡扯道︰“真是這樣的。”一雙眼楮四處里看了看,又誇贊︰“奶奶這院子真是精致整潔,也不知奶奶這顆心是怎麼生的呢?

    人家不是說那什麼,錦心繡口,就是奶奶這樣的吧?看看,就是一個院子也收拾得這樣整潔。還不知里頭是何等的精致呢?當初送妝奩的時候,那熱鬧的,可是亮瞎了我們的眼。”這回就算是荔枝都忍不住笑了︰“其實甜的不是嬤嬤送的櫻桃,是嬤嬤的嘴。”兢兢業業地守著熬湯的桂嬤嬤也聞訊出來看熱鬧玩笑道︰“孟姐姐是偷吃了我熬著的甜湯罷?”

    忽地,孟婆子猛地拍了自家的臉頰一巴掌打得脆響︰“蚊子!為何這麼早就有蚊子啦?”

    桂圓促狹地道︰“那是蚊子聞著嬤嬤的肉香,格外想吃。”

    孟婆子就笑︰“那是,我這身肉又白又胖,夏日里最招蚊子,可比燻蚊藥……”

    書房里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響聲,仿佛是鎮紙被丟在桌上的聲音。

    孟婆子匆忙住了,小聲訕笑︰“老奴話多,擾了二爺。”林謹容一直含笑看著她表演,此時方道︰“外面蚊蟲多,嬤嬤請屋里坐。我讓人給你裝些糕點。”孟婆子便跟著她進了屋,缽簽著身子在杌子上坐了,誇贊了一番擺設之後,起身告辭而去。

    幾個丫頭莫名其妙,豆兒道︰“還以為她要做什麼呢,怎地就這樣走了?”林謹容指指竹簍子︰“去洗干淨了,送一盤去給二爺,拿一盤我吃,另外送一碗奔給芳草,留下一盤子,其余你們都分吃了。隔夜就不好的。”

    幾個丫頭都正是好吃的時候,櫻桃貴重,季節性人強。,這趕早的櫻桃真是受歡迎,少不得歡欣鼓舞一歇,包抱桂嬤嬤都笑起來︰“奶奶真大方。”于是幾人分頭行動,只有荔枝留在了屋里,低聲問林謹容討論︰“奶奶,她這是要做什麼? 林謹容道︰“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早上的事。她送的這次序真有講究,最先送的是老太爺和老太太,接下來竟然是三太太。三太太留她坐了很久,緊接著她手底下的好幾個人便都找空子去了三太太的房里。”荔枝想了一回想不明白︰“奶奶,那她這是?”

    林謹容道︰“想來是那邊快有舉動了,總之不會是好事。你讓櫻桃拿了多留的那一盤子櫻桃出去溜達一圈,看看今天都有誰得吃櫻桃啦?眼下多事之秋,你們都要小心些。”她對孟婆子印象深得很,這就是個死心塌地跟著二房跑的人。饒是那張嘴再會說,再會天花亂墜,她也不會上當受騙。

    荔枝慎重地應了,把櫻桃叫進來,按著吩咐安排下去,又把洗淨的櫻桃端上來,示意林謹容給陸緘送過去︰“二爺讀書時不喜歡我們去打擾的,還是奶奶去送罷?”林謹容便淨了手,端著果盤去了隔壁。推開房門,陸緘頭也不抬地道︰“人走啦?”竟然知道是她。

    “走啦。”林謹容將果盤放在一旁的茶桌上,去水盆里擰了帕子給他擦手︰“既然都被吵鬧了,便先吃了又再看吧。”陸緘接了帕子,道︰“她來做什麼?烏鴉似的呱噪不休!”

    林謹容含笑道︰“吵著你了吧?我猜日後只怕來這里的人會更多,要不,以後夜里頭你還是往聽雪閣那邊去讀書?”陸緘不置可否地掃了她一眼,把帕子遞給她,拈了一粒櫻桃喂入口中,再次問道︰“她來做什麼的?”林謹容只好把先前和荔枝說的一席話又同他說了一遍︰“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我剛讓櫻桃出去打聽消息了。”

    陸緘蹙起眉頭,把果盤往她面前推了推︰“別光顧著說話。味道不錯。

    二人便互相勸著,待到吃光了一盤子櫻桃,櫻桃也回來了,林謹容便起身道︰“我去聽聽她都怎麼說。”

    陸緘道︰“讓她過來說。”

    林謹容不想到他會對這種瑣事感興趣,便道︰“不影響你看書麼?

    你這幾日忙著督造踏犁,怕是丟了不少功課?”

    陸緘道︰“我心里有數。”

    櫻桃進來,道︰“今天傍晚一共拿了四簍子櫻桃進來,二太太房里兩簍,大太太房里一簍,我們房里一簍。在二太太房里留了盞茶的功夫,不知說了些什麼,沒見拿著賞賜出來︰給大太太磕了一個響頭,

    得了一匣子糖果子。”看似所有人都沒落下,非常周到,可是三房人中,涂氏是最先得到櫻桃的,而且在這之後,孟婆子手下的人基本都往涂氏那里跑了一趟。

    再加上這幾日下人間隱晦的傳言,林謹容已經大致有了一個輪廓一如果說先前的涂氏還只是希望能得到管理庫房這個差事的話,經過了孟婆子這一番作為和暗示,涂氏一定很確切地相信這差事就是她的了,倘若突然出現變故,那便是不可饒恕的陰謀詭計。

    那麼今晚孟婆子再跑這一圈,明面上看似是為了搞平衡,誰都不得罪︰暗里好似是討好她和林玉珍,為了將來的人事變動而作準備;但實際上卻會在涂氏希望破滅之後,最大程度的刺激涂氏,讓惱羞成怒的涂氏憎恨自己,同時也起個掩蓋孟婆子這番舉動的作用。不就是送櫻桃麼?個個兒都送了啊,你三太太要誤會,怪得誰?至于下頭那幾個人,結果怎樣並不在宋氏和孟婆子的心上。她們要的,是她和涂氏之間永遠也解不開的心結和仇恨。

    林謹容由不得輕輕嘆了口氣,因為她的反應不一樣,有很多小事情和前生已經不太一樣,而前生的很多事她已無法去驗證,但是此刻她清清楚楚地看透了這件事。她不知道二房在她前生中扮演了何種角色,都做到了哪個程度,但就目前她們所做的一切的來看,是處心積慮的。

    她回頭看著陸緘,這件事的首尾他都知道,此刻他又是怎麼想的?看清楚沒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