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未央長夜 -【天下無「爺」】《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lltu 發表於 2013-9-22 08:18 PM

054

    天元城的拍賣會,在正中午舉行。

    和翼州的風俗不同,這裡以東為尊,以午時為正,一切正式宴飲和大型活動,都在午時頂著熱辣辣的太陽開始,取如日中天之意。巳時方至,拍賣會場的外頭,三大門派的弟子已經開始了接待任務。絡繹不絕的人流穿梭往來,寒暄迎客,一時熱鬧非凡。

    這拍賣會三年一度,已經成為了慣例。

    偏偏這一次,所有的迎客弟子都發現了,不論是散修還是下梯勢力,詢問最多的都是同一個問題:「咦,那喬姑娘可是還沒到?」

    迎客弟子笑的臉都抽了:「回前輩,喬姑娘所住驛館較偏,過來恐怕還有些時候呢。倒是掌門三人已經來了,前輩不妨先和掌門敘敘話,晚些時候,喬姑娘自會來了。」

    「確實會來?」

    「是是是,前輩請。」

    這樣的對話不斷在會場之外響起,不論是好奇的,試探的,想看看那喬青幾斤幾兩的,或者想著和第四大門派拉拉關係的,多少的賓客都抻著脖子望眼欲穿。見那詢問的散修失望地搖搖頭,進去了,迎客弟子籲出一口大氣,一抬頭:「誒,來了!珍藥谷的來了!」

    正往裡走的散修立馬腳步一轉又走了出來,後頭齊刷刷響起了不少的腳步聲,想來是會場裡頭的都聞風而來了。往那邊兒一瞧,這一條足以容納八輛馬車齊頭並進的寬闊街道上,盡頭處那晃晃悠悠過來的,不正是珍藥谷的隊伍?

    最前面,無紫非杏開道;正中間,洛四項七駕車;再後頭,沈天衣囚狼柳飛等人離著馬車遠遠的,一臉的唯恐避之不及;而整個隊伍,正以那一輛馬車為中心,散發著深深的怨念……

    車頂上趴著的三隻小動物,毛都炸開了。

    呃,這是怎麼回事兒?

    馬車終於在一眾狐疑下停了下來,車簾一掀,走出了一身紅衣的女子。喬青下車的第一步,先抬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車頂上的大白,看的它一個激靈,差點兒想撒爪子就跑。一邊兒饕餮一狗爪拍住它:「別衝動!」

    大白貓眼含淚:「有殺氣啊!」

    饕餮搖搖尾巴:「再讓你弄個什麼弟妹,嘖嘖嘖,你小青梅吃醋了。」

    「吃醋」中的小青梅似笑非笑地望了饕餮一眼,明明白白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饕餮咧著狗嘴飛快道:「我在放屁。」說完還揮了揮細竹竿兒樣的狗爪子,應景地道:「真臭。」

    喬青冷哼一聲,看也不看把自己蜷成一個籃球的肥貓,對上迎面而來的諸多散修,笑著拱了拱手:「讓諸位久等了,罪過,罪過。」

    「哪裡哪裡,喬姑娘風度過人,也不枉我等望眼欲穿了。」

    「諸位過獎。」

    「誒,姑娘不必自謙,我等慕名而來,便是為的一睹閣下風采。」

    「嘖,老子是大熊貓麼?」

    「……」

    眾人臉上的堆笑集體僵住,被這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撕掉了偽善面紗的女人噎到傻眼,一臉信息量太大擁堵的反射弧的傻眼模樣。後頭囚狼等人再退兩步,深深為他們鞠了一把同情淚,可憐的散修們,這是躺著也中槍了……

    這女人從早晨那一句吼之後,出門就笑眯眯的一臉的人畜無害,可那深深的怨念真是離著八丈遠都能感覺到。第一個找死的是項七,呲著小虎牙上去正要調侃調侃她反應慢,被他家公子笑吟吟地掃了一眼,頓時屁滾尿流地跑了。第二個找死的是鳳小十,蹦蹦跳跳的找她老爹抱抱,頓時在喬青的獨門絕技「用眼神殺死你」下挺屍了……

    有了這兩位的赴死先例,誰還敢去觸她霉頭?

    咳,也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太子爺有這魄力了!

    鳳無絕走下馬車,搭上喬青肩頭,笑的那叫個溫柔:「又調皮了。」

    唰的一下,喬青渾身的雞皮疙瘩集體起立敬禮,她咧了咧嘴,暗罵一聲這男人沒下限,聽他轉頭對著傻眼眾人笑道:「內子小小玩笑,諸位可莫要見怪。」

    有人送台階,誰不下?一眾散修頓時憋著內傷紛紛笑道:「哈哈,哈哈,喬姑娘果真風趣。」

    鳳無絕又寒暄了兩句,這才看似溫柔地摟著實則挾持著這炮筒子進了會場。後頭沈天衣等人齊齊豎起大拇指,對鳳無絕遙遙送上最崇高的敬意:「哥們,好樣的!」有接引弟子迎上來,將他們齊齊引了會場中。

    待到這一行人都走了,後頭的散修們才面面相覷,欲哭無淚:「命歹啊!」撞上了那尊大神每個月都有的那麼幾天。

    沒有人注意到——

    會場的側面,正有一個人眯著猶如一條線樣的眼睛,冷眼看完了這一切,氣悶道:「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那個女人倒成了不能招惹的香餑餑了!」

    「御火!」身邊的龍天皺了皺眉:「我知道你不忿,可那事兒已經過去了,要比也是咱們提出來的,他們贏了光明正大……」

    「別跟我說這些,那場比試你們服,我不服!」

    「那你還想幹什麼?」

    龍天問完這一句,猛然一驚,他看見了謝御火眼中迸射的冷意。龍天的眉頭皺的更緊,趕忙道:「你可別整什麼么蛾子,三年一度的天元拍賣會,連四大氏族的都要來,你這時候想幹什麼純屬找死!再說了,我師傅認他當了妹子……」

    「哈哈,」謝御火譏誚一笑:「你還真拿她當師姑了?」

    「其實這個人……」龍天這人,有話直說,從來也不知道什麼彎彎繞繞,尤其是對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哎,咱師傅們的眼光總不會錯的。」他咳嗽一聲,也覺得自己竟然覺得那個女人還不錯這事兒,簡直就是找虐!見謝御火臉色更難看,他伸手拍了拍兄弟的肩頭:「她這個人,除了性子惡劣一點兒,一肚子壞水兒……哎呀,我說不清楚,反正你相處了就知道,那一群人都不錯,不然千遙那丫頭也不會三天兩頭往那裡跑……」

    啪——

    謝御火一把拍掉他的手:「你說什麼?」

    這種既是驚訝,又是不可置信的目光背後,龍天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愣愣的一時說不出話了。他張了幾次嘴,卻見謝御火看著他,從懷疑到失望再到完全的冷漠,就像是在看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謝御火扭頭就走。

    他一言不發地進了會場,那背影中有一種被背叛的冷意,就像是……

    就像是突然之間,下了什麼決定!龍天一隻手還保持著拍肩膀的動作,直到那背影看不見了,只覺心頭直跳,有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御火,你千萬別做傻事兒,千萬別去招惹那個女人!

    「阿嚏!」

    喬青站在半露天的會場中,仰頭打了個巨大的噴嚏,揉揉鼻子,臉色更臭了。

    這天元拍賣會場,平時是完全關閉從不開啟的,只有一年一度的當日,才大門洞開,接引八方來客。卻別小看這短短時間,真正是日賺斗金盆滿缽滿!典型的一年開一次,一次吃一年。

    「咦?」

    「奇怪,竟然是這樣的裝潢?」

    「老子都做好了閃瞎狗眼的準備了,這也太低調了吧。」

    後頭柳飛等人小聲的議論著,全沒想到這地方,沒有雕欄砌玉,沒有金碧輝煌,甚至連個照明的夜明珠都沒有——足有百個百個足球場那麼大的圓形場地,正中間一方高台,四下里一圈圈的大椅呈圓環狀圍設,頭頂是大開的天窗,將明媚的陽光接引進來,一切的一切都顯得樸素而低調。

    「哈哈哈,妹子,你可算來了!」朱通天震耳欲聾的大笑聲響了起來:「走,你們的廂房在那邊。」

    他引著眾人朝一側走去。

    一排排大椅的後頭,便是一個環形的寬敞走廊,牆壁上每隔大約十丈位置,便有一扇古樸的紅衫木門。隨著木門開啟,映入眼簾的是如同外堂一般的低調廂房,這牆面不知是個什麼材質,從裡面能看見外面的一切,清清楚楚,從外面看,就真的只是牆壁了。

    柳飛在後頭嘖嘖稱奇:「這會場應該是鑄造師建的吧。」

    朱通天點點頭:「不錯,坐。」

    眾人落座,聽他又悄聲眨了眨眼:「怎麼樣,對這會場有什麼想法。」

    喬青朝軟榻後一倚,完全放鬆下來,這才斜眼瞧著得意洋洋的他,吐出兩個字:「細節。」

    肥大的耳朵一抖,像是沒想到會聽見這兩個字,他拉過一方軟榻坐下,明顯來了興致;「你倒是說說,細節都在哪?」

    「老哥,你這是考我麼?」

    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在一眾人好奇的目光下,透過清晰的牆壁朝外一指。那邊正有兩個武者相鄰而坐,低聲說著什麼:「看外面的座位,每一座椅子的距離,正好讓相鄰的客人以最舒適的角度說話。再看那邊——」這次指的是另一個單獨的散修,正朝著空蕩蕩的高台上望著:「高台的位置和角度,也正適宜每一個看客最舒適的觀望。還有腳底下踩著的……」腳尖動了動,猶如踩在雲端般的柔軟:「這應該是一種極為稀有的凶獸皮毛吧,嘖,真想拔了帶回家。」

    啪啪啪——

    伴隨著三道掌聲,門外一個老頭兒停了下來:「小友不愧是姬氏之人,流淌著高貴的血液。」

    他站在門口,不越雷池一步,矮小的枯瘦身板兒,絲毫不妨礙他一臉褶子的高人一等。透過大開的廂房,渾濁的眸子落在喬青的身上,上下打量著。喬青對這老東西一上來就什麼高貴的血液,很有些牴觸,聽著就煩的不行。就好像四大氏族多麼牛逼,已經不是普通的賤民可以理解的範疇了:「這位是……」

    朱通天站起來,還沒介紹。

    那老頭先一步高傲的報出他的名字:「老夫裘業。」

    喬青掏掏耳朵:「什麼?」求虐?

    裘業一皺眉,卻不願意再說了,朱通天這才撇撇嘴解釋道:「這是裘氏今年下放的負責人。」見她一臉的「哥,咱能說人話麼」,他搖搖頭繼續道:「忘了你這個小豆苗,還什麼都不知道了——天元會場乃是七家共有,四大氏族,每一家佔了兩成比重,我們三個門派,則加起來一共兩成。每年一度,便會輪流換一個東家負責,今年正好輪到了裘氏。」

    嘖,控股的,真高端。

    喬青點頭,表示聽懂了,朝那個眼睛長在天靈蓋上的老頭一抱拳,沒什麼興趣地道:「幸會幸會。」

    裘頁面色不善,想了想,也沒跟這流落在外的姬氏小丫頭計較,又跟朱通天寒暄了兩句,便轉身走了。從頭到尾,沒給喬青半個回應。透過牆壁,喬青看見他走上了那座高台,四下里頓時靜了下來,低低聊天的人全數望了過去。

    她問:「不是午時才開始,人都還沒齊呢。」

    「午時是正菜,現在是熱場,沒什麼好東西。」朱通天站起來,囑咐了一句:「四大氏族的還沒到,等到午時差不多就來了,也可能再晚一些。你也知道那些人,普通的貨色看不上,一開始的都是鋪墊的東西。不過這次姬氏的沒答覆,到底來不來不一定——老豬我就先出去了,你們要有什麼喜歡的就買下來,當我老豬送的。」

    他說完,想來還有什麼事兒,風風火火地走了。

    待到喬青一個眼神,非杏把廂房關上了,她才看向坐在角落裡的囚狼:「哥們兒,地上有錢啊?」

    囚狼攥成了拳的手一顫,抬起頭,已是目眥欲裂!他張了張嘴,想說點兒什麼,喬青一擺手制住他:「唔,不是說熱場麼,第一個東西就不錯啊。」她給了囚狼一個眼神——隔牆有耳。

    囚狼呆怔了片刻,像是處在巨大的衝擊中,半天才點了點頭——放心。

    對於他,喬青當然是放心的,一邊鳳無絕兄弟式地捶了他肩頭一下,囚狼心裡發暖,想笑上一笑,扯起的嘴角都帶著苦意。眾人嘆息一聲,重新將視線投向了高台上的裘頁。這天元會場無處不透著一種低調的精緻,曾經讓喬青震撼不已的萬寶樓和這裡比起來,那真正是小巫見大巫,暴發戶一樣的品味了。

    不過品味歸品味,真到了拍賣會的說辭上,都是大同小異的。

    喬青沒什麼興致接著聽,重新陷入了怨念中。

    大白和大黑?

    她的腦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隻貓和一隻鳥的這個這個又那個那個的畫面,頓時一個激靈,只覺慘不忍睹。神思以一個狂奔的速度漂移去了不知道哪個詭異的地方去,表現在面上的就是盯著大白深深地深深地發呆。

    大白讓她看的貓臉凝重,悲悲慼戚地喵了一聲:「這要煮了貓爺的表情是個什麼節奏?」

    身在呆滯中的喬青,條件反射的一巴掌把它靠過來的貓臉給拍走。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鳳無絕,那意思,太子爺,上!順便迷茫:「奧利奧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難道是一種新型的貓頭鷹?」

    被鳳無絕戳醒的喬青,乍一聽見這句話,差點兒沒一口口水噴了柳飛一臉!鳳無絕趕緊制住炸毛的媳婦,無語:「其實你到底在鬱悶什麼?」大白和大黑湊一對兒,雖然很詭異,但是貌似也沒什麼不好。

    喬青趴在他肩頭上,拱來拱去:「難道我不該鬱悶?」

    「比如說?」

    「老子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貓,竟然被一隻小烏雞給勾引跑了!」

    這句話造成的效果,跟那天的大白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無紫正倒著茶水的手一抖,嘩啦啦倒了一桌子,非杏擺著茶盞一個趔趄,滿桌杯子乒呤乓啷砸了一地,項七正歪著腦袋好奇,頓覺小虎牙發出一陣陣抽疼,洛四的棺材臉看不出什麼不同,那眼睛卻是飛快翻滾了好幾下,貌似快暈了。

    四人見鬼地對視了一眼,公子啊,你真有臉說,這肥貓明明是被你一巴掌一巴掌虐大的好麼?

    喬青卻不在乎這個,反正這貓是她帶大的,至於怎麼帶,咳,那是過程,結果比較重要。她繼續在鳳無絕肩頭拱:「你能明白老子的心情麼,我一手帶大的混蛋玩意兒,竟然也有一天要娶媳婦了,簡直有了媳婦忘了娘!」

    大白默默舉爪:「小青梅,貓爺永遠不會忘了……」

    啪——

    喬青一巴掌把丫的拍扁了。

    她繼續控訴,咬牙切齒的:「這小牲口要娶媳婦,好歹也得通知老子一下吧,這才幾年,才幾年,一掉腚就把老子給忘塔克拉瑪乾沙漠去了,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勾搭上一隻小烏雞……」大黑撲騰著翅膀抗議,喬青一瞪眼,它嚇的哼哼兩聲躲鳳無絕身後去了。不管多少年,這可怕的女人當時要烤鳥蛋的事兒,都是它心頭永遠縈繞的一個噩夢:「這小烏雞有什麼好,黑不溜丟沒屁股沒胸的……」

    小烏雞從鳳無絕背後蹦出來,哼哼亂叫著抗議。

    喬青一眼都不想看這拐了她家大白的。

    沈天衣涼涼插嘴:「所以這是真愛啊。」

    喬青一噎,決定無視這個明顯在報復的,只瞪著鳳無絕求同盟:「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太子爺當然明白了,這簡直就是個棒打鴛鴦的惡婆婆,一千個一萬個看兒媳婦不順眼,自家養的孩子一千個一萬個好,別的什麼也配不上。平時嘴裡說著讓大白去勾搭小野貓,結果真勾搭回來了,這惡婆婆又「吃醋」了,生怕小青梅的地位被動搖。

    鳳無絕噗一聲笑了出來,只覺得眼前這瞪著眼睛磨著牙一臉不願意的喬青可愛到爆!嘖,真是魔怔了,這麼個陰暗的小心思,也讓他看出了可愛的味道。

    一眾人集體翻白眼兒,太子爺,你沒救了。

    沒救就沒救吧,鳳無絕咂了咂嘴,再一次確定了自己這一輩子就栽在這貨的手上了。他伸手揉了揉喬青的腦袋,被她一巴掌拍下來:「別拿我當鳳小十!」

    鳳無絕一挑眉:「唔,對,鳳小十。」

    喬青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難道以後咱兒子就不娶媳婦了?嘖,難辦。她靠上鳳無絕的肩頭,整個人的重量也倚過去,說話前先撥拉了大白一腳,把它骨碌骨碌踢遠了,這才淒涼無比地道:「你還不知道那小子小時候有多討人厭吧?」

    太子爺一聽,撫著她的手頓住,頓時來了精神。

    鳳小十小時候,他還真不知道。

    可惜,這裡實在不是個講話的好地方,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嘩啦啦發出了一陣低低的喧嘩。眾人齊齊看過去,此刻聊了一陣子,正好到了接近午時,高台上那裘業的熱場也差不多結束了,並不算貴重的拍賣品,被幾個散修買了去,裘頁正命人收拾東西,準備開場,聽見外面的聲音立刻一震,趕忙迎了出去。

    他迎出去的時候,微微弓起了身子,和之前那等高高在上的姿態判若兩人。緊跟著出去的是三大掌門,朱通天人未離,大笑聲先傳了出去。後頭散修們齊齊起立,一個一個陸陸續續地離開了會場。

    廂房內眾人對視一眼,不用說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四大氏族的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ltu 發表於 2013-9-22 08:24 PM

055

  喬青猜的不錯,外面果真是四大氏族的來了。

  這房間隔絕了一切神識的查探,聲音卻能從外面極好的透進來。聽著一聲聲此起彼伏的「見過裘公子,見過納蘭小姐」,想是只來了裘氏和納蘭氏的人。之前朱通天已經打過預防針,沒聽見穆氏和姬氏的,也不算意外。

  囚狼渾身一震,起身打開了房門,將神識朝外面探了出去。

  片刻功夫,他攥著拳,無聲地又坐了回來:「你們繼續,我沒事兒。」

  廂房內半天沒聲音。

  喬青皺著眉頭:「你這可不像是沒事兒的樣子。」

  「要是放在十幾年前,我恨不得一槍一個宰了那群裝逼犯!」囚狼臉色一冷,卻在看見了一張張熟悉的充滿了關心的臉龐後,漸漸泛上了暖意,連面上那一條猙獰的疤痕,都顯得柔和了下來:「不過到了今天,等了這些年,也不差這麼點兒時間。」他看向喬青和鳳無絕,笑罵道:「行了,把上墳的表情收起來,以咱們的關係,我也不跟你們客氣,這事兒一個個都記好了,以後幫著老子……」

  森然的話音說到一半,頓下。

  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關於囚狼,相處十幾年,他的仇敵他的仇恨,他們不是不知道的。而這一路以來,除了最開始的時候,這人再也沒提過那仇人的細微末節。直到方才,自一邁進這天元會場,自那裘頁一出現,囚狼的氣息便亂了。

  裘,囚。

  這其中代表的含義,還用明說麼?

  喬青斜眼瞧他:「嘖,沒事兒趕緊的坐下,你個大個子往那一戳,刷存在感呢?」

  囚狼哈哈一笑,眼中的陰鬱雖不見少,卻沒了方才那等壓抑的情緒。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他們的言語都模棱兩可,然而所有人都懂得對方每一個字裡表達出的內容,信任,託付,不必明說。

  外面的聲音傳進來,一系列恭維的聲音讓人心下作嘔,有個年輕人問了句什麼,那裘頁老頭低低回稟著,大抵是關於這天元拍賣的一些問題。

  眾人沒興趣聽。

  相比於什麼狗屁氏族,還沒有鳳小十的小時候讓他們感興趣。

  「公子,快說啊,小主子小時候……呃,有多討厭啊?」小朋友被留在了驛館裡,項七抓過桌上果盤裡的蘋果,喀嚓一聲,咬的嘎嘣脆,問的毫無壓力。

  喬青清清嗓子,非杏立刻將茶盞擺好,麻溜地重新倒好了一杯茶,她滿意地接過來,在一眾好奇寶寶的視線中喝了一口,這才道:「你們不知道,那小子從小就不聽話,嘖,可要氣死我。」

  柳飛和小童皺皺眉:「不會吧,小十小時候可乖了。」

  她瞪眼:「放屁!那小混蛋都不拍老子馬屁!」

  眾人齊齊望天,好吧,對一向自戀到了極致的某個人來說,這絕對是不可饒恕的最大錯誤,沒有之一。

  「別看這那小東西現在嘴甜的要命,小時候可討厭了,老是數落老子不會賺錢。」喬青一仰脖子,飲盡一杯茶,跟喝悶酒似的:「對了對了,他還不會撒嬌,戳他一下白我一眼,也不會哭鼻子,多戳兩下就搖頭晃腦地說我幼稚,老子快二十多歲的人了,他兩歲就說我幼稚!」

  鳳無絕一挑眉:「多大的時候不會撒嬌?」

  喬青咳嗽兩聲:「咳咳,半歲。」

  眾人齊齊望天,果然還是這個男人瞭解她,坑爹玩意兒半歲的小孩兒話都不會說呢,指望他撒嬌?喬青立馬不願意了,嘎吱嘎吱的磨牙聲在包廂裡無比的響亮,就聽鳳無絕嚴肅道:「都半歲了還不會撒嬌?該打!」

  眾人齊齊轉向他,那意思——太子爺,你的節操呢?

  鳳無絕一點兒心虛都沒有——喂狗了。

  喬青可算找到人吐苦水了,頓時興致盎然地拉著他說起鳳小十小時候的不孝事蹟,方才的大白事件一撂爪忘的乾乾淨淨:「人家小孩子小時候睡覺都要聽講故事,老子好心好意給他講故事,可是我講了兩句他竟然丟枕頭把我趕出去了!」喬青憤憤:「人家小朋友病了,都會依依呀呀跟只小貓一樣找大人順毛,他竟然鑽進被子裡蒙頭睡大覺,問他怎麼了,他說,大概病了!」

  喬青扭頭。

  鳳無絕立馬擺出悲痛欲絕的神情。

  「大概病了!這是兩歲小朋友會說的話麼?!」桌子被拍的啪啪啪啪響,上頭的果盤茶盞跟著一跳一跳,充分說明了某人內心的氣悶:「那小混蛋,還老子的年少無知天真可愛!浪費老子整整兩年青春享受不到童年!」

  沈天衣哭笑不得,鳳小十說這貨幼稚,真是沒說錯。知道內情的柳飛翻了翻眼睛,丫的給兩歲小孩兒講鬼故事,不被一枕頭拍死都是好的!無紫端著茶壺,都不記得給喬青倒茶了。

  她和非杏低著頭抖啊抖,忍笑忍的好辛苦!

  這一幕實在是太熟悉了,不正是當初半夏谷中六歲的公子真實寫照麼?

  想當初,旁人家六歲的小朋友上房揭瓦掏鳥蛋,她們公子卻是整天研究著一堆毒物,一臉無辜的把整個半夏谷給鬧到個雞飛狗跳雞犬不寧。為此,邪中天可沒少吹鬍子瞪眼跳著腳大罵不可愛啊不可愛……

  當然了,下有對策,上有政策。

  邪中天為此,整整給公子講了一個月的鬼故事,整整一個月被枕頭拍的一臉雞毛。也唯有講到豔情話本的時候,她才來了那麼點兒興致,不時慢條斯理的點評上露骨的幾句,聽的人沒怎麼樣,講的人反倒捂著臉淚奔了……

  想起從前,這兩個丫頭,眼中紛紛帶起了追憶之色。

  無紫忽然紅了眼眶,翼州,多久之前的事了。這幾年下來,眾人散落在天南地北,危機裡徘徊,生死線上掙扎,好像過了足有一輩子。漫長到,她甚至開始懷疑,那個名叫喬文武的男人,是不是上一世的記憶了。

  喬青拉過這丫頭,揉了揉她的頭髮:「等這邊的事兒結束,回去一趟吧。」

  無紫頓時抬頭:「公子?!」

  幾乎所有人都猛的抬起了頭來:「回去?」

  喬青聳聳肩,摟著無紫給她擦還沒掉下來的眼淚,那砸吧著嘴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像是在揩油。嘖,臉上皮膚真好。她還沒暗爽完,被鳳無絕不動聲色地拉了下來,握在手裡。聽她得得瑟瑟地道:「又不是多遠的地方,等到了神尊修為,就有了隨時撕裂空間的能力。」比如當時的眠無忌三人,第一次出現便是如此。

  項七立刻點頭:「對對,哪怕到不了神尊,還能等那百年一次的傳送陣呢。」

  喬青一腳踹過去:「沒出息的!」

  眾人哈哈大笑。

  氣氛,重新輕鬆了下來,不論呆在這裡多少年,在他們心裡,真正的家始終都是翼州。唸著她的二伯,盼著孫子的老太太,等著戀人的喬文武,那是懷念,是牽絆,也是故鄉。

  卻在這時!

  「哈哈哈,本公子聽見了什麼?」

  「神尊修為?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簡直口出狂言,痴人說夢!」

  裘鵬程一進門,便聽見了這麼一句話,還來不及反應說話之人是誰,已經被那言語中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給激到嗤笑了起來。隨著這個錦衣華服的裘氏公子一句諷刺,和一旁戴著面紗的納蘭氏千金的冷語鄙夷,後頭的一行人也紛紛跟著進來了。

  這兩人的身後,是足有百名修為可達神皇的守護武者。

  再後頭,是方才出去迎接他們的無數散修。

  嘶——

  「原來是喬姑娘!」

  「老天,她竟然沒出去迎接?」

  「還迎接呢,屁股都沒動過地方,納蘭姑娘是納蘭族長最小的女兒,要論起來,可比喬姑娘的身份高多了。」

  「不對,不是盛傳這喬姑娘也是姬氏族長的千金麼,要是這樣,裘公子還是她的遠房表哥吧,怎的好像不認識一樣,這氣氛不對勁啊!」

  一陣倒抽冷氣的低低議論,悉悉索索地響在人群中。

  喬青並不知道,若是普通的氏族弟子,這些擁有進入會場資格的散修,也並非是這麼個恭敬態度。可這一次,真正破天荒的,來的竟然是兩個大人物!左邊的納蘭顏,是納蘭一族備受推崇的未來族長的親妹妹;右邊的裘鵬程,更是姬氏大夫人嫡嫡親的侄子!

  於是所有人入目所見的,便是非但沒出去迎接的廂房中眾人,更是隔著數丈距離四目相對的這一對「遠房親戚」。廂房裡的喬青只掃了他一眼,便目中無人的轉開了視線,而裘鵬程卻是一眨不眨地冷冷盯著她,眯起的眼睛裡迸射出了陰毒的寒意!

  諸多聲音漸漸靜了下來。

  朱通天和眠無忌對視一眼,正要說句解圍的話。

  一側的老頭裘頁,已經先一步怒皺了眉頭發出一聲冷喝:「大膽喬青……」

  話音沒落!

  數名守護武者,在納蘭顏微微一動的素手後,齊齊一躍而起,猶如疾射的利箭直衝喬青而去!

  轟!

  天元拍賣,還未開場,已是劍拔弩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9-22 08:28 PM

056

還未開場,已是劍拔弩張!

    無數散修瞪大了眼睛,怎麼都沒想到,這一對遠房表兄妹方一見面,這就打上了?這這這,這也太刺激了吧……

    裘鵬程也是一驚,沒想到納蘭顏這會兒就出手了!他心下皺眉,心說這女人一向被稱為女中謀士,深得納蘭氏下一任族長納蘭秋的倚重,卻沒想到這麼魯莽。他朝納蘭顏看過去——不是說好了回去氏族的路上麼?

    納蘭顏見他神色,就在心下冷笑了一聲,面上按捺住性子靠近了他,悄聲道:「不過是教訓教訓。」

    「四個神皇高手,這也算教訓?」

    「放心吧,聽說那喬青身邊的人,都是可以越階挑戰的,若是就這樣死了,那也不值得我們出手了。」

    面紗下的紅唇微微一勾,納蘭顏篤定地朝廂房看過去。她身為女中謀士可不只是說說而已,身邊帶著的這百名武者,皆是神皇修為,便能看出她在族中的地位之高。這百人,跟了她已有兩百多年,除去修為之外,眼力和腦子也是過人,她相信這四人回來,會給她一個關於那喬青的詳細匯報。

    納蘭顏心下冷笑,我總要試試這喬青的斤兩,蝕本的買賣,本姑娘可不做。

    這說話間——

    那四個神皇高手,已然俯衝入了廂房之外!

    身子還在半空中,就齊齊發出了四道試探性的神力,而廂房內的喬青等人,還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像是完全沒看見外頭發生的這一切,甚至裡頭那個呲著小虎牙的,還在喀嚓喀嚓地啃蘋果!

    「怎麼不躲?」

    「喬姑娘,小心啊!」

    「她是不是太託大了些,莫不是以為四個神皇是鬧著玩兒麼?」

    不少散修都下意識地驚呼起來,朱通天三人對視了一眼,不由心下暗笑——這四個人還沒龍天強,別說只是試探性的攻擊,就算是真的以命搏命,那群變態也不會放在眼裡!朱通天提了提從肥大的凸肚子上滑下去的褲腰帶,眠無忌仰天打了個悠閒無比的大哈欠,雷驚豔直接回頭找徒弟去了:「御火呢,剛才還在這的,不知道跑哪去了。」

    和他們的悠閒相比——

    那四道神力幻化的光柱,卻是渾厚而刺目!

    會場中並未掌燈,只有天光從上方照射下來,臨近午時的日頭燦爛奪目。那四道神力匯聚終於匯聚在一起,轟——一聲巨響,從廂房內爆裂開來!神力的餘波將耀眼的陽光反射出灼灼光芒,眾人只看見了那一片耀眼之後,始終穩坐釣魚台的那幾道身影,依舊是一動不動,便齊齊被這閃瞎狗眼的光芒給刺到,閉上了眼。

    「啊——」

    一聲短促的悶哼。

    不,不只一聲,喬青的,鳳無絕的,沈天衣的,囚狼的,柳飛的,這些虛弱的悶哼聲在同一時間飛快的一響,之後戛然而止!朱通天提褲子的手僵在腰帶上,眠無忌打了一半的哈欠停住,正走到門口的雷驚豔步子一頓,猛然扭頭朝後看來!

    看見的,便是一片廢墟。

    吊頂搖搖欲墜,牆壁裂開縫隙,紅衫木門嘩啦碎裂,無數石頭木頭碴子飛濺迸射,揚起漫天煙塵。而地面上,那軟榻、桌椅、其上的果盤、茶水,已經完全不見了!換句話說,那一間廂房除了外部結構還算勉強過關之外,裡面的一切都不翼而飛!

    所有睜開了眼睛的人,都是呆若木雞。

    嘩——

    無數人飛快地衝上前去,卻在靠近了那廂房之後猛然頓住了步子。

    深坑!

    一個足有丈許多深的巨大深坑,將整個廂房的地面所取代!

    地上原本鋪著的柔軟地毯,變成了混在煙塵中的漫天絨毛,而深坑之下,黑黝黝的坑洞中碎石堆疊,沙粒滾動,一個啃了一半的蘋果,被深深卡在了一條倒豎在外頭的桌子腿兒上,桌子的其他部件全部化為了片片木屑,散在了一片廢墟中……

    「死、死了?」

    「不……不可能吧……」

    「我聽見了,剛才、剛才她們……」

    是的,所有人都聽見了,剛才那一聲聲短促的悶哼,不是死了,又是什麼?這神識感知下去沒有一丁點兒生息的深坑,不是死了,又是什麼?這完完全全消失了的一個個人,不是死了,又是什麼?

    朱通天衝過去的龐大身形就這麼僵在了這一片廢墟之前,一身肥肉都在顫抖著,滿目的不可置信:「不會的,老子才剛認的妹子,絕對不可能!」

    裘鵬程亦是大驚失色:「你搞什麼,不是說教訓一下麼?」

    納蘭顏半天沒回話,面紗上面露出的眉頭微微皺著,像是在思索什麼,她朝那呆在原地的四個神皇看去,那四人正低著頭,望著自己的手一臉驚訝不可思議,想來也是沒想到,竟會一擊,把那群人給秒到渣子都不剩!納蘭顏搖搖頭:「不對,我下的命令是試探,他們不可能不聽話。那廂房裡好像有鑄造品的波動……」

    「你在說什麼,你沒看見麼,人沒了!」裘鵬程心下竊喜,沒了才好,死的乾乾淨淨死無葬身之地最好!面上他不露聲色,猛然倒退了一步,指著納蘭顏發出一聲響亮的大喝:「你下了殺手,她還原地等著被殺不成?用鑄造品防禦這不是很正常?納蘭顏,你……你殺了喬青!」

    朱通天霍然回頭,死死盯著納蘭顏。

    她心下一驚,好你個裘鵬程,竟想把責任推給我?

    她正要反唇,身上猛然落下了一道威壓!這威壓泰山壓頂一般,含著殺氣,正是來自於廂房門口臉色難看的胖子。納蘭顏臉色發白,她自小以智慧著稱,卻一直是躲在背後出謀劃策的人,何時真正正面過這種頂尖高手的威壓?她強自鎮定,出口的話卻是微微顫抖:「朱掌門,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還想同我動手不成?」

    三大掌門雖強,卻也只是九梯掌門,真正對上四大氏族的人,還是得客客氣氣的。不然,剛才這三位也不用出去迎接了。可是這會兒,朱通天身上的殺氣非但不減,反而越來越盛,即便是一側的裘鵬程,都有些喘不過氣了:「喬青是老夫的妹子,你殺了她!」

    「原來是真的!」

    「我也聽說了,龍天還叫喬姑娘師姑呢。」

    「嘖,這下可麻煩了,朱掌門本就性子烈,突然喪妹,可別一沖動幹了傻事。也不算是傻事,以他的身份,若是妹子死了還嚥下這口氣,以後豈不是要遺臭萬年?就是現在一時衝動真殺了……」

    「噓,要死了,小聲點兒。」

    聽著四下里那悉悉索索的議論聲,納蘭顏開始的篤定完全消散了。她急於尋找一個同盟:「裘鵬程……」

    「你叫我也沒用,殺了喬青,別說是朱掌門,就是姬氏也不會放過你!」

    納蘭顏霍然扭頭:「你想獨善其身?!」

    「動手的人根本就是你的守護武者,跟本公子有半毛錢關係,是你殺人自該是你償命!」

    「你……明明是你想殺這喬青,拜託我替你出手!」

    「我可有明明白白的說出這句話?」

    納蘭顏猛然一噎,面紗下的臉也慌了。該死的,千算萬算算不到這裘鵬程是個出爾反爾的卑鄙小人!這種密謀殺人的事兒,從來都是模棱兩可,誰會傻了吧唧的說我要殺喬青,帶的人多了未免招人話柄,不如你借我兩個,找個機會背地裡做了她?她的腦中飛快的轉了起來,一咬牙,拱手道:「朱掌門,裘鵬程私下曾密會於我,商量在天元結束之後回族的路上,問我借一百武者,事後以一百八品丹藥為酬。這一次,納蘭出手是有些魯莽了,可到底罪魁禍首並非於我。掌門德高望重,想來這其中的貓膩也是通透的。裘鵬程死有餘辜,我呢,和喬姑娘無冤無仇,不過算是個幫凶,若是朱掌門同意,方才動手的四名武者,納蘭願取他們性命向逝者賠罪。不然——一次性得罪兩大氏族,朱掌門往後的日子可未必好過。」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

    後頭的散修不由眸子一閃,三三兩兩的對視一眼:「這納蘭顏,以退為進,也是個人物!」

    「看來此人,在納蘭氏族的地位,比想像的還要高。」

    「四個神皇啊!」

    四個神皇,對一個氏族來說的確算不得多大的代價,可就這麼殺了,也是一筆不小的損失。這納蘭顏一言兩語,把自己連根兒摘出去了,不過是個見財起意;而裘鵬程,卻是被陰了個底兒掉,泡進水裡也洗不清了。

    裘鵬程臉色發青:「血口噴人!」

    納蘭顏冷冷瞧著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場各位自有分曉,聲音大也沒用。」

    「是,本公子承認了!」

    眾人齊齊一愣。

    便聽裘鵬程冷笑著抬起頭,一指納蘭顏:「本公子敢說敢認,這番話的確是我路上與你說的,可你也說了,在天元結束回族的路上。我什麼時候說要現在動手了?本公子就是個傻帽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惹上一身騷!」反正那喬青已經死了,你把髒水潑過來,老子也不會讓你幹乾淨淨:「我剛才就在想,你說什麼教訓教訓,原來根本就是你讓這四個神皇出了全力!想挑起裘氏和姬氏的矛盾,漁翁得利!」

    「動手的人是我,怎麼挑起兩族的矛盾?」

    「你現在不就把我拖下了水?」

    「別說的好像本姑娘陷害你,若非你找我幫忙,我又豈會想要試探她?」

    「哈哈,簡直可笑,八品丹藥貴重是貴重,可你堂堂納蘭秋的嫡親胞妹,會把這點兒東西看在眼裡?若說你是因財其意,倒不如說一早就存了見機行事的心思,我找上你合作,才正正合了你的意!」

    納蘭顏被他一語揭穿,也不否認。這正是她一開始的目的,哥哥把她派出來的意思,也正是聽說了這次來的是裘鵬程,以他的身份自不會對這喬青有好臉色。這樣,她就能憑藉自己的機敏,在其中興風作浪,找機會挑起兩族的爭端漁翁得利。納蘭顏不接方才的話,直接轉向了殺氣衝天的朱通天:「朱掌門,我說到做到——」

    話音一落——

    噗——

    那邊四個動手的神皇,已然血濺當場!

    四個在納蘭顏的手勢下暴起殺人的守護武者,退了回來,低著頭看不清是什麼臉色。納蘭顏心下忐忑,這次失去的人心,不知道要用多少東西才補的回來了。該死的,裘鵬程,這一次的仇,我納蘭顏記住了!

    裘鵬程心下得意,看著地上那一灘血漬四條神皇高手的屍體,再看看這個女人含著殺氣的目光,越發的志得意滿了起來。就是可惜,得罪了納蘭顏,也相當於得罪了納蘭秋。他朝朱通天一抱拳:「朱掌門,罪魁禍首已經償命,本公……在下雖說心有歹意,也不過是一時衝動。不若這樣,這天元會場的損失,便由裘氏來賠付……」

    後頭裘頁面色大變,正要阻止他,他話已經飛快的利索的說完了。

    裘頁一張老臉都扭曲了起來,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這個公子哥又怎麼知道,這天元會場根本就是個完整的鑄造品!尤其當初是雷火三千殿的老殿主所鑄,也就是雷驚豔的師傅!這鑄造宗師一生的心血,完成了這一個建築類鑄造品,離著神品都只差一步呢!可是好賠付的?!就算是裘氏,也得肉疼上一大把!

    等等——

    裘頁想到這裡,望著那深深的大坑,忽然呆住了:「離著神品都只差一步,四個神皇,怎麼可能……」

    他還沒從呆滯中回過神,只覺得心口狂跳,卻聽朱通天沉默之下裘鵬程又道:「朱盟主,斯人已逝,咱們不能再執著於死去的人,倒不如抓緊了眼前的利益。若是朱盟主依舊不忿,本公子也可以再付籌碼。對了,聽說那喬青是珍藥谷背後的主子,既然如此,本公子便賠償珍藥谷十萬上品玄石,也算是對他們有所交代了。」

    他說完,卻見朱通天沒看他,而是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同時,幾乎所有人,都在看向那個方向。

    那裡,正是方才化為了廢墟的廂房門口。

    裘鵬程一臉狐疑,正要轉身。

    便聽——

    「嘖嘖嘖,既然表哥這麼有心,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9-25 09:25 PM

057

    這聲音……

    這語氣……

    這一聲玩味的輕笑,那麼熟悉又那麼突然,突然到整個會場之中的散修全部僵住,所有和那個人打過交道說過話的,都猛然一顫想起了這標準的喬青式調侃。他們迅速扭頭看去,聲音響起的地方,竟是在高台下方的大椅處!

    嘶——

    這一看,立刻就是齊刷刷的倒抽冷氣聲。

    那高台之下,一排一排環形排列的椅子上,零星坐著悠然看戲的可不正是剛才他們以為死了那一群人!不論是喬青、鳳無絕、沈天衣,還是柳飛、小童、非杏四人,一個都不少,個個完好無損,一臉坐山觀虎鬥的戲謔。

    這這這……

    這是死而復生?

    不少心理素質低的差點兒被嚇的心臟病發厥過去,簡直活見鬼了!

    「你……你們……沒死!」還是納蘭顏第一個反應過來,早在之前她就感覺到了有鑄造品的波動,要不是裘鵬程一轉臉把她賣了,她也不會被攪合的失了理性方寸大亂。這會兒一見喬青出現,怎麼可能還不明白:「你是故意的,偽裝假死引我二人翻臉!」

    雖是問句,卻是篤定的語氣。

    喬青瞥這納蘭顏一眼,她對這女人倒是沒什麼惡感,四大氏族,這些年私下裡的爭端不斷,不過立場不同罷了:「全中。」

    見她大大方方的承認了,納蘭顏就是一聲嗤笑,嘲諷地看向一旁的裘鵬程。後者早在喬青那一句話出的時候,就被嚇的一哆嗦,這人心裡有鬼,臉都嚇白了:「可笑你洋洋得意自以為借刀殺人計謀無雙,在人家眼裡,說不定你連個……都不是!」

    她修養良好,那個「屁」字到底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便聽喬青搖搖頭:「納蘭姑娘可理解錯了。」

    納蘭顏一愣。

    喬青深深看著她,一臉正經:「嘖,表哥在我心裡,還真就是個……屁。」

    撲哧——

    無數散修十分應景的噴笑出聲,這屁聲模擬終於讓裘鵬程從驚嚇中回過神來,聽著納蘭顏和喬青一人一句的諷刺,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猙獰又扭曲了起來,喬青懶洋洋瞥他一眼:「你就是把臉擠成個海綿寶寶,也改變不了長的挫決定苦逼智商的事實。」

    「我說哥們。」一邊兒囚狼風涼涼地插了句。

    「嗯?」

    「傻叉也是要臉面的,你當著這麼多人說出來,真的好麼?」

    「這麼高檔的玩意兒他竟然有?」

    「嘖,有的吧。」囚狼摸下巴。

    「對不住,傻叉,我不該。」做懺悔狀。

    這倆人嘴欠的不行,又是一陣哄堂大笑,裘鵬程那臉真的擠成海綿寶寶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猛然一指喬青,幾乎被刺激到口不擇言:「你別忘了,我還是你表哥!」

    「表哥……」這兩個字在舌尖走了一圈兒,只讓她胃裡咕嚕咕嚕冒著酸水兒,連腸子都打起蝴蝶結了。她一臉胃疼又蛋疼的表情看著囚狼,控訴:「你丫的,不是說這傻叉要臉面麼?」

    囚狼也是一臉蛋疼:「老子不是也沒想到麼,牛掰,太牛掰了,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鳳無絕微笑提醒:「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可不是不要臉麼,就連在場的散修們都不由匪夷所思地看著那裘鵬程,先前他還承認了曾經想買兇殺人,這會兒又堂而皇之的說什麼表哥。不少人暗暗搖起頭來,都說那姬明霜是氏族這一代中的女子第一人,頗有手腕魄力,就連這以機敏著稱的納蘭顏都要甘拜下風,卻沒想到,那個女人的哥哥竟是這麼個貨色。

    輸了就輸了,可笑的是他輸不起。

    在這一點上,納蘭顏明顯比他高了不止一個段數。

    她朝著喬青遠遠一點頭:「喬姑娘,先前的事兒是納蘭失禮了,這一次,我輸的心服口服。此次天元拍賣,納蘭也不會再插手,多謝姑娘教我看清了一個道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告辭。」

    語畢,四面環視了一週,竟是帶著人直接離開了。

    從頭到尾,直到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到門口,都沒有再看裘鵬程一眼。納蘭顏忽然步子一頓:「回去幾個人,把那四個的屍首帶上,回去族裡好生安葬。」

    「是,小姐!」

    頓時有四個武者激動地回返了去,納蘭顏站在會場外,靜靜望著即將升到中空的烈日,後頭有個手下小聲問道:「小姐,咱們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丟臉還沒丟夠麼。」

    「可是公子的吩咐……」

    「是我想錯了。我只當這喬青風頭太勁,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卻忘了空穴不來風,」她想起當時提議要來天元拍賣的時候,哥哥雖沒反對,看著她的目光卻是別有深意。當時她只以為哥哥的意思和她一樣,現在想想,只怕他一早就猜到了自己討不了好,讓她來長長見識呢。

    納蘭顏握緊了拳,透過洞開的會場大門,遠遠地,可看見那裘鵬程臉色難看的站在那裡,對面坐著的喬青那一行人,談笑風生,每閒閒地聊上幾句,裘鵬程的臉色就難看上一分:「虧我一向自詡機敏,方才頂著朱通天的威壓,一時完全慌了。」

    「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呵。」

    「屬下句句實言,這一次是咱們對喬青瞭解太少,低估了對手。」

    納蘭顏苦笑了一聲,她極少出來氏族,一直站在哥哥的背後,幾番謀算幫著哥哥拿下了納蘭氏族下一任族長的位置,越發的自視甚高了起來,像這一次的意外,她這千金大小姐就從未遇見過:「聽說那喬青當日,可是頂著三大掌門的壓力奪下了九梯一個位置,虧我之前還嗤之以鼻。」

    「小姐,既然如此,咱們更不應該讓這喬青安安心心的回族。」

    「不,這喬青,留著比殺了好。」

    這樣一個人,恐怕回去姬氏也不會安安分分,殺了最多能藉機挑起裘氏和姬氏的矛盾,可留著,姬氏說不定要雞犬不寧呢。她還沒說的,這一次,原本不是裘鵬程來此,原本也不是自己來此,那裘鵬程能來這,恐怕是被人挑唆的,想著來給他家姑姑出一口氣;納蘭氏呢,又是誰走漏了這個風聲,故意將消息透露給她,讓她以為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可憐那裘鵬程個傻……咳,讓喬青一招將計就計的假死就糊弄住了,為旁人當了試探的墊腳石還洋洋自滿。

    納蘭顏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人名。

    她冷冷笑了起來:「這天元拍賣,不呆也罷,省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屬下大吃一驚:「您是說……」

    「回來了。」納蘭顏卻沒再說了,聽著去抬屍體的腳步聲回返,她手臂一揮:「走。」

    「就這麼讓她走了?」

    喬青匪夷所思地看一眼問話的小童:「吆,小童大爺牛逼,那你去宰了她唄?」

    開玩笑,這納蘭顏可是納蘭秋的寶貝妹妹,人家兄妹情深著呢,他去殺了這個女人,還不得被納蘭氏族的給玩兒死?小童瞪著眼睛還沒說話,一邊兒非杏涼絲絲地問:「公子,這樣算工傷吧,萬一腥風血雨了,報銷不?」

    「傷了管治,死了管埋。」喬青很負責任的說。

    眾人哈哈大笑,一齊幸災樂禍的看小童:「肥差啊,不要大意的去吧。」

    小童上一邊兒畫圈圈去了,這一群沒良心的玩意兒!

    喬青眼波流轉,和鳳無絕對視了一眼,納蘭顏自然不能動,先不說殺不殺的了,就說那個女人臨走還要刺兒裘鵬程一下,也知道是個記仇的。她剛才隱在暗處,一招假死,目的有三。

    一來,這麼巧這次兩大氏族都出來了了不得的人物,偏偏姬氏和穆氏都沒了影兒,這裡頭有什麼貓膩,有誰在背地裡煽風點火,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如今,恐怕納蘭顏也明白了。

    二來,裘氏和納蘭氏,她雖不怕,卻沒必要讓他們穿一條褲子。不管背後的人是誰,有什麼目的,是試探,或者是殺招,先拆了那兩個被利用的「槍」再說。

    三來,這次珍藥谷進駐九梯的目的,便是要建立一個將來可用的勢力,籠絡九梯的諸多散修,剛才那一個突然的機會,正好可以暗暗記下每個人的反應——有沒說話的,有跟風瞎喊瞎叫的,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有下意識離著三大門派的人遠了一步的,也有眼睛閃爍在算計著什麼的……

    眾生百態,不一而足。

    喬青站起身,朝眾人走了過去。

    這件事,她唯一覺得對不住的,就是朱通天:「老哥。」

    朱通天一顆心放下來,啪啪兩下拍上喬青的肩:「沒事兒,妹子好好的就成,我老豬就說麼,四個小小的神皇,怎麼可能把我妹子給傷了!哈哈哈,嚇死老子了。」一邊兒笑,挺著的大肚子也晃悠悠的顫。

    喬青被她拍的呲牙咧嘴,這次卻沒躲開,心下一陣暖意。她轉向裘鵬程,終於正視了這個「表哥」,按理說姬明霜長的不錯,怎麼這裘鵬程一張臉跟讓鞋拔子拍了似的,怪成這樣?喬青默默別開眼,不願意看這種歪瓜裂棗:「那啥,該付的銀子就付了吧,十萬上品玄石,還有這天元會場的損失。」

    「你……」

    「你不會是想抵賴吧?」

    「我……」

    「我知道你不要臉,可總不能連帶著裘氏的臉一塊兒丟光了不是?」

    裘鵬程你你我我了半天,硬是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氣的鼻孔都憋大了一圈兒。喬青默默遠離開兩步,心想這歪瓜裂棗可別嫉妒老子花容月貌,噴出火來把我燒著了。安全範圍之後,喬青勾勾手指:「非杏,先給表少爺倒杯茶,怒傷肝,看他這模樣就是個腎不好的,肝再憋壞了,可了不得。」

    噗——

    四下里一陣齊刷刷的噴笑聲。

    眾人猥瑣地望著「腎不好」的裘公子,深深為他鞠了一把同情淚,可憐啊,碰上這種活能把人氣死的無恥之徒,自說自話的混不吝,真不如一倒頭死了算了。

    非杏蹬蹬兩步跑過來:「表少爺,喝茶。」

    裘鵬程一把把茶水揮開,嘩啦一下,杯盞碎了一地,四下里也頓時靜了下來。

    「表少爺,方才的損失你還沒賠,又打碎了一個杯盞……」

    好好好,一個奴才也妄想騎到本公子的頭上:「下梯上來的鄉巴佬,一個個就跟沒見過銀子一樣。我告訴你,那十萬玄石,本公子就是扔給叫花子,也不會便宜你們一分一兩!」

    他話音一落,後頭裘頁就鬆了一口大氣。

    這公子哥總算是長了點兒眼神兒,這老頭一口氣還沒鬆下來,就聽見了裘鵬程的下一句:「哼,可憐你喬青再想回族,永遠都不會理解氏族的底蘊!不就是一個破廂房的損失麼,裘氏還差這點兒錢不成?」

    裘頁眼前一黑,來不及阻止,非杏飛快接了一句:「不差這點兒錢?說的倒是好聽!」

    裘鵬程冷笑森森:「裘頁,拍賣結束去銀莊取玄石,讓這些鄉巴佬看看,什麼叫不可彌補的差距!」

    砰——

    一聲巨響,老頭兒口吐白沫,當場厥倒。

    直到這個時候,一眾靜默不出聲的散修,才嘩啦啦笑到東倒西歪,哎呦哎呦死活爬不起來。裘鵬程皺著眉頭,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眠無忌已經打著哈欠走了上來,一張長卷戲謔十足地遞了上去:「裘公子,請過目吧,若是沒有問題,拍賣結束老夫就派人去裘氏取——別誤會,並非信不過裘公子,不過……」他一頓,笑的意味深長:「恐怕這整個東洲的銀莊加在一塊兒,也敵不過裘公子金口一開啊……」

    裘鵬程沒動。

    眼前喬青似笑非笑,非杏偷了腥的貓一樣,四下里一片看好戲的神色,眠無忌望著他的目光就跟在看一座長了腿兒的金山。到了這個時候,這傻叉要是再不知道,自己被激將了,那就真的白活五百年了。

    不錯,五百年,裘鵬程今年已經五百多歲,修為方至神皇,若是在大陸上看,那自然也算是天賦不錯的,可放到人才輩出的氏族裡,就真的不夠瞧了。可他會投胎,裘氏二族長的爺爺,姬氏大夫人的姑姑,姬氏未來族長候選人的表妹,這三個人,保證了他在四大氏族的地位,甚至比一些不受寵的嫡子都要高的高。

    裘鵬程呆怔半天,盯著這張長卷就像是看見了什麼洪水猛獸,好半天,他才一咬牙,接了過來。

    嘩啦啦——

    長卷足有兩米多,延伸到了地毯上。

    喬青只瞥了一眼,就看到下半部分那高額的列表,一個一個的「十萬」「二十萬」幾乎要閃瞎了她的眼。這多少萬自然指的不是金銀,連普通的玄石都不算,全部都是上品玄石!這麼一估計,這一張的數目至少也得有千萬玄石之多!

    千萬玄石,這是什麼概念?

    哪怕是底蘊豐厚的裘氏,都得被狠狠撕下一塊兒肉來!

    裘鵬程晃了三晃:「不……不可……」

    他一個勁兒的念叨著不可能,然而上頭一項一項列的清清楚楚,字跡娟秀,似乎是雷驚豔的筆跡。上頭的一切,已經讓他明白過來,這天元拍賣會場,竟然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鑄造品!所需要的修復材料,也盡都是稀有礦石,甚至就連那一小塊兒地毯,都是冰南天鴛的絨毛!

    冰南天鴛,沒有攻擊力,幾乎滅絕的一種玄獸。

    尤其是近些年,這東西隨著越來越少,價錢也越來越高,他記得裘氏族長的書房裡也鋪著一張兒,那天一樣的價格……

    砰——

    可憐的裘鵬程,終於步了裘頁老頭的後塵,眼睛一翻,厥過去了。

    頭頂的日頭終於升上了正空,裘鵬程被他的武者們飛快抬去了屬於裘氏的包廂中,喂下了丹藥後,依舊魂不守舍臉色慘白。裘頁也醒了過來,夢遊一樣的飄上了高台,臉上那表情如喪考妣。他滿腦子只剩下了一千萬這三個字,飄過來,飄過去。

    不出?氏族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出?一千萬玄石,這簡直就是開玩笑!

    然而不管出是不出,裘氏這次都因為裘鵬程的衝動,成為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而他,這次拍賣結束,也可以回去準備後事了。裘頁想到此,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高台下的喬青,眼裡風雲湧動,那巨大的恨意幾乎滔天!

    眾多賓客已然落座,珍藥谷的包廂毀了,只能一塊兒去三大門派那邊兒坐了,好在地方夠大,也坐的開。方一進入廂房內,眠無忌就皺起了眉頭:「丫頭,你這次有點兒衝動啊。」

    在他的眼裡,喬青絕對不是個衝動之人,當時那個情況,她有一萬個辦法可以溫和的解決,既打了對方的臉,也不用結下這麼大的仇怨。唯獨這一種,似乎有點兒過了。喬青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坐下:「年輕人嘛,難免都有衝動的時候。」

    眠無忌差點兒一頭栽進軟榻裡。

    眾人一齊瞪著眼睛瞧她,真敢說,你也就長了個年輕人的臉,那一肚子黑心腸子,咱們這些老妖怪都比不了!

    眠無忌不明白,囚狼卻是眼眶發紅,他怎麼會不知道喬青這麼做的原因?這個女人的護短,簡直逆天了,她把他當自己人,朋友,親人,家人,那麼他的仇,他的恨,他的債,她便義不容辭地抗上了身!囚狼啞著嗓子:「哥們……」

    「少來,你要是敢哭出來,老子笑你一輩子!」

    「……我是說,實在不行我以身相許得了。」

    「唔。」

    喬青摸著下巴,剛要說這提議不錯,一邊兒鳳無絕就輕輕咳嗽了一聲,真的是輕,輕到喬青一個激靈,囚狼腦後一涼,倆人一塊兒扭頭乾笑:「啊哈,開個玩笑,調節調節尷尬的氣氛嘛。」

    鳳無絕似笑非笑地瞥她們一眼:「對了,剛才那納蘭顏……」

    喬青一個高蹦上去,一把勾住這男人的脖子,兩條腿纏住他,危險地眯起了眼:「你想說她長的漂亮?」

    「她戴著面紗。」

    「你想說她胸脯大?」

    她胸脯大不大,關我屁事兒!太子爺回憶了一下,完全沒留意,這模樣頓時被喬青抓住:「小樣,你竟然還敢回味?」喬青蹦下來,一把把地上吭哧吭哧賤笑的貓爺拖過來,胖乎乎的毛球揉在手裡,一會兒捏成個包子,一會兒捏成個兔子,指點江山地搖搖頭:「你們這些男人,狹隘!」

    「嗯?」眾男人一齊看她。

    喬青丟開喵喵慘叫的貓爺,靠上軟榻,兩手一伸,無紫非杏立刻靠了上來,嬌羞狀一邊兒一個依偎著。這模樣,哪裡是個女人,從頭髮絲兒到腳指甲蓋兒都是個風流浪蕩子!

    她笑吟吟地眼波一轉,慢悠悠道:「女人嘛,胸不在大,有點就行。關鍵要看腿,你們想啊,做運動的時候,兩條長腿纏在胯上,小蠻腰一把就能攥住,再來點兒激情的小伴奏,嘖嘖嘖,那才是真極品。」

    囚狼被她說的,鼻血都快要流下來。

    沈天衣尷尬地咳嗽一聲,關閉住自己下意識腦補的畫面。

    朱通天和眠無忌,兩個老貨齊齊轉過身子去,遮擋住尷尬的部位。

    項七和洛四對視一眼,再一次對自家公子不是女人的事實,表示深深的贊同和感嘆。

    鳳無絕呢?

    太子爺的一張臉刷一下黑了個徹底,當初那花船上的「男女通吃葷素不忌」,打著捲兒地就飄進腦子裡了。很好,他其實都快忘了這件事兒,他媳婦總是能在關鍵時刻把這種招蜂引蝶招貓逗狗的前科事件給抖出來,讓他再一次陷入到拈酸吃醋的境地去。

    酸,真他媽的酸!

    這一酸,鳳無絕再看非杏和項七的目光,就有那麼點兒意味深長了。

    非杏在喬青懷裡一顫,想跑,被她家公子默默拽著背後的肚兜,一臉苦逼地低下頭,就差把脖子埋進褲腰帶裡。項七也想跑,旁邊兒的洛四很沒兄弟愛的咻一下點了他的穴,面上板著撲克臉,心下砰砰砰砰跳,生怕這貨跑了下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

    非杏和項七在心底淚流滿面,公子,你當真耍的一手好賤!

    耍賤的公子欣賞著自家男人的黑漆漆的臉,別提多爽了,見鳳無絕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下來,她笑眯眯地鬆開了手,肚兜重獲自由的非杏撒腿兒就跑,閃開她八丈遠。鳳無絕很平靜地笑了一笑,暗暗得意的某人還不知道,她家男人已經在心裡列出了三百六十五天的床上計畫——唔,長腿,蠻腰,激情小伴奏,很好。

    吱呀——

    廂房的門被打開。

    雷驚豔走了進來,這會兒午時已過,外面的拍賣會已經開始了。雷驚豔找了個軟榻坐下,發現房內氣氛有點兒古怪。尤其是男人,一個一個的姿勢都很扭曲。眾人也看向她,喬青一挑眉:「雷掌門,有心事?」

    要說一開始,她還真沒忘了朱通天,她想的是,雷驚豔在旁邊,自然會感受到鑄造品的波動。卻不知道,她走到門口發現了喬青應該沒事兒之後,就急著出去了。雷驚豔搖搖頭:「沒什麼,御火那孩子不知道上哪去了,晌午的時候還在的。應該沒事兒,對了,你的那個鐲子……」

    雷驚豔不愧是鑄造痴,這一提起鐲子,眼珠子頓時不會動了,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手腕。

    喬青將修羅斬取下來,遞給她。

    雷驚豔迫不及待地接過來,拿在手裡讚歎地看著:「你就不怕我見財起意?」

    喬青聳聳肩:「我不給你,你還不會搶?」

    雷驚豔一愣,笑了起來,又還了回去:「好東西啊,你現在應該還沒完全的掌握它,那收容生命體的技能也是方方才激發的吧?」

    「什麼?」

    「生命體?」

    眠無忌和朱通天,異口同聲,霍然起身。兩人瞪著眼睛看著那個鐲子,半晌艱難地移開了目光,剛才那一瞬間,他們甚至都生出了三分覬覦之心。幸好,幸好,冷靜下來,理智了。

    朱通天一屁股坐了回去,整個軟榻跟地震一樣,讓人擔心要坐塌了:「妹子,剛才那一幕,大家都被裘鵬程的事兒給吸引了注意力,一時半會兒也沒好奇你是怎麼辦到的。記著,等著再有人問,就說是這黑暗鳳凰的天賦技能!」

    喬青眨眨眼:「這麼嚴重?」

    可不是嚴重麼,可以收容生命體的鑄造品,這代表了什麼?代表著大戰之中,可以把大軍收入其中,神不知鬼不覺地來一次奇兵突襲!四大氏族一直不平靜,早些年還開過一次戰,也是最近這些時候才漸漸平穩了下來。可誰都知道,這四個氏族之間也只是表面的平靜,否則就不會有今天的這些事兒了……

    而這個鐲子,現在對她來說,用處並不大。

    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朱通天這麼一解釋,喬青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的確如雷驚豔所說,這空間系鑄造品,從前只能收容一些死物,當個隨身包袱來用。後來,玉山附近的植物,可以栽種進去,但不知是不是那玉山的出現,給這方空間增加了什麼,今天那四個神皇武者一動手,她以修羅斬反擊,造成了那莫大一個深坑,心裡只在當時閃過一個念頭:「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假死一次,把那兩人給陰了……」

    然後,所有人都一陣天旋地轉。

    再睜眼時,已經站在了那一座玉山的旁邊。

    喬青思忖了一會兒:「嗯,我記著了。」

    她將修羅斬扣了回去,幾人看向了高台上。透過透明的牆壁,那高台上的一切都清清楚楚,裘頁老頭正說著開場白,這一次天元拍賣和當初的萬寶樓那次不同,並沒有任何的目錄頁,到底要拍賣什麼,都是臨場才知道。天元拍賣的底蘊深厚,不似當初沈天衣那般,需要用目錄來做個噱頭吸引賓客,將拍賣品隱藏起來,反倒增加了神秘性和期待性。

    其他的,倒是相同。

    一個年輕女子舉著托盤走上去,一塊兒紅布,遮蔽著裡面的東西,也阻擋了神識的查探,想來就是那第一件拍賣品了。

    這天元會場,一切以細節見長,廂房內甚至有關閉聲音的機關,可以在沒興趣的時候屏蔽外面的一切。從進來之後,眠無忌就下意識地關了聲音,聽了幾萬年的裹腳布,每一年都差不多,懶的再聽。喬青就趁著這時間,思索著心中的另一件事。

    今天的十萬玄石,讓她想起了剛到東洲的時候。

    ——殺域,身份文牒。

    當年她買下身份文牒,為了隱藏身份,讓周師叔去把黑市中的人解決掉。當時的她,對東洲全不瞭解,即便那些人跑了,也沒當一回事兒。可是現在,今天這十萬玄石,猛然勾起了她心底的記憶。

    身份文牒……

    豈是第一梯一個小小的黑市可以偽造的?

    可若不是,難道是有人將身份文牒,以這種方式送到了她手中麼?

    這個想法極其荒唐,不說當時她藏身的地方,連四大氏族都找不到,就說她一個翼州的外來人口,誰會這麼大費周章,只為了給她一個避難的身份?若是好意,那人從未出現過;若是歹意,這鳳九的文牒助她以散修的身份穿過了二三四梯,一路暢通。

    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喬青正想到這,視線無意識地飄到了外頭的高台上。

    只見那裘頁口若懸河地說著什麼,想是關於那拍賣品的介紹,片刻之後,他退後一步,年輕女子舉著托盤走上了眾人的視線之內。托盤內的東西並不算大,像是活物一般微微顫動著,女子對著下頭福了一禮,一笑,揭開了紅布……

    喬青無意識地目光,就這麼僵住!

    那托盤之上,正有一顆並蒂雙生的小西紅柿,葉子捂臉,瑟瑟發抖,在滿堂目光之下一點兒一點兒地朝著盤子邊兒上挪動著,小心翼翼的模樣,看起來滑稽又可愛。

    可喬青一點兒都笑不出。

    她霍然起身,漆黑的瞳眸裡,耀眼的金芒閃著冰冷寒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9-25 09:29 PM

058

    「是植物系玄獸!」

    「不對,還沒進化到玄獸的程度,現在只能算生出了神智的靈物。」

    「看這小東西的靈智不低啊,說不定有機緣進化呢,就算沒有,當成靈物吃了也好——咦,奇怪,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看著眼熟,就是想不起來……」

    廂房內的機關打開,這些聲音便一絲不漏地落入了喬青耳朵裡。除了外頭那些散修們在思索,包廂裡的眠無忌三人也在思索,瞅著托盤兒上的小東西面色越來越古怪。直到柳飛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不確定地嘀咕了一聲:「怎麼那麼像……雙……」

    朱通天霍然起身:「格老子的,是雙生果子!」

    刷——

    整個包廂,全部起立。

    一眾人齊刷刷地瞪著眼睛,望著托盤裡那一抖一抖的小西紅柿,臉色的表情複雜各異。眠無忌三人和柳飛小童是哭笑不得,鳳無絕扭頭問道:「並蒂果怎麼了?」

    眠無忌奇怪地看他一眼,見他真的面帶疑惑,那臉色不由更古怪了起來:「我說你們這群小傢伙,一個個的天賦高的嚇人,實力強的離譜,怎麼全都好像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一點兒常識都沒有?」

    「你才發現?我老豬早就奇怪了。」朱通天坐回去,龐大的身軀又震的軟榻連顫三下:「妹子,你們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喬青深深看了那托盤一眼,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翼州。」

    「翼州?」

    「那是什麼地方?」眠無忌看雷驚豔,後者搖搖頭,前者皺著眉頭咕噥著:「翼……」他一雙從來都哈欠連連睜不開的眼睛陡然撐了個滾圓:「遺州?那塊兒被遺棄的大陸?」

    「不錯。」喬青也不瞞他們。

    朱通天正要哈哈大笑的「開什麼國際玩笑」就這麼被她倆字給噎住,咣當一下從喉嚨裡砸回去,震的他五臟六腑都打了蝴蝶結。嘩啦,那顫巍巍了老半天的軟榻,壽終正寢了。

    胖子一屁股跌到地上,腦子裡還是亂哄哄的。這才是開什麼國際玩笑好麼,西邊兒那塊兒鳥不拉屎的地方?最高修為初入神階的小破大陸?三大掌門的眼睛一秒鐘變蚊香,柳飛憐憫地拍拍他們的肩:「前輩,節哀順變。」

    眠無忌苦著臉:「聽說東洲剛出生的奶娃娃,是那邊普遍人一生追求的修為?」

    雷驚豔瞪著眼:「聽說這邊多如土狗的玄尊,在那邊足以站在巔峰受人膜拜?」

    喬青想了想,沒錯,當初奶奶是世俗界的大陸第一人,也才是個玄帝修為,於是她很實在地補充:「唔,其實用不著玄尊,玄帝就足以站在巔峰了。」

    三人:「……」這樣真的有好一點麼?

    「好吧,這是個勵志故事。」朱通天一甩身上的肥肉,站了起來,無語地掃一眼這群小變態:「我老豬的心臟絕對是被你們給鍛鍊出來的。言歸正傳,這並蒂果應該是你們那裡的叫法吧,唔,這玩意兒的功效,你們應該知道。在這兒,」他做了個指尖朝地的姿勢,指的是東洲:「奶娃娃都有紫玄的實力,哪裡需要這麼廉價的東西?這個並蒂果啊,狗都不吃,險地裡幾乎是遍地可見,跟野果一樣。」

    他說完,咂著嘴巴感嘆道:「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並蒂果也能生出神智?嘿,我老豬這輩子活了幾萬年,還是頭一次聽說。」

    這話在廂房中落下,就見囚狼等人齊齊憋笑,戲謔地望著喬青。

    朱通天三人一腦門問號。

    躺著也中槍的喬大爺綠著臉,默默看了他們一會兒:「當初我就是靠著這個,從紫玄升到了知玄。」

    「哪個?」朱通天搔頭。

    「那個。」喬青一指,指尖正對著高台上的托盤。這個時候,那並蒂果已經快挪到盤子邊兒上了,眼看著就要逃出生天,被那持著托盤的女子輕輕一拂,摁住了一片兒葉子。小果子明顯對這女子有些懼怕,抽了兩下,沒抽出來,立刻低下「頭」老老實實挪了回去。

    她眸色更冷:「老哥,照你這麼說,這個東西即便是生出靈智,應該也不足以進入天元拍賣吧。」

    「不錯。」

    「看來有人對我很感興趣呢。」

    漆黑的眸子裡,森涼的冷意褪去,喬青坐下來,整個人靠在了軟榻上,斜著眼睛盯住了那手持托盤的女人。那個女人身材高挑,旗袍樣的裙裝裹在並不豐滿的身材上,倒是有幾分別樣的韻味。這個方向,只能看見她的側臉,長的不說多麼漂亮,卻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讓人第一眼忽略之後,卻想著再去看上第二眼、第三眼……

    朱通天只愣了一下,頓時反應了過來:「那個小東西是你的?」

    「嗯,跟了我十幾年了。」她把玩著一隻杯盞,三兩句話將並蒂果的來歷簡單說了說,看著那個女人輕輕笑了起來:「嘖,好心人啊,把爺的柿子給送回來了。」

    同樣在看著這個女子的還有裘頁。

    早在這紅布揭開的一瞬,裘頁就完全愣住了,一張老臉神色極為難看。他不動聲色地移了一下位置,對著女人冷冷低斥:「怎麼回事兒?」

    「回管事,小女不知。」

    「你不知道?這拍賣品都有什麼人經手過,那鑄造上品麼,怎麼成了這麼個東西?」

    「管事饒命,小……小女真的不知。」

    女子低著頭,修長的身子被嚇到瑟瑟發抖,像是也不明白好好的拍賣品,怎麼就搖身一變成了這並蒂果。裘頁見她縮的蝦米一樣,生怕被下方賓客發現了端倪:「站好了,這次的拍賣會到底是誰選的人,這樣的錯誤也能犯,等著結束了老夫再收拾你們!」他一聲低低厲喝,女子彷彿被嚇住,僵著一動都不敢動:「管事饒命,管事饒命,小女這就撤走,現在就……」

    「撤什麼撤!」開了場再說上錯了東西,天元拍賣還從來沒出過這樣的烏龍!看著下方也是一臉狐疑的賓客,裘頁心煩意亂,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諸位——」

    眾人齊齊朝台上看來。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各位莫要再猜了,此物正是雙生果。」

    嘩——

    「還真是那個?!」

    「雙生果也能上了檯面?還是天元拍賣?」

    「裘總管,你這是和我們開玩笑麼,老夫是來競拍的,可不是來看笑話的!什麼時候天元拍賣的門檻兒低成這樣了?」

    裘頁老臉難看,強壓著舉起手,一壓:「各位靜一靜,天元拍賣,萬年名聲,自不會自打嘴巴!還是聽老夫細細道來——眾所周知,植物系玄獸從來稀有,說是鳳毛麟角都不為過!東洲的歷史上,出現過的加起來,也不過一百之數,如今最為有名的,恐怕要數我裘氏二長老的千手藤了。」

    裘氏二長老,既是裘鵬程的爺爺,本命玄獸乃是一株十萬年千手藤,上能飛天,下能遁地,戰鬥時一千條如蛇滕曼,便如千隻神出鬼沒的刁鑽之手,縛住敵人防不勝防!那東西的強悍程度,真正領教過的人全都成了屍體,其他人道聽途說,也是聞風喪膽。

    裘頁這麼一說,眾人耐著性子紛紛點頭。

    他這才接著道:「植物系玄獸之稀缺和強悍,就不必在下多加贅述了。天下植物千千萬,真正能生出神智的,哪一個不是得天獨厚的好運氣,恐怕萬中都無一。而這些裡面,又能躲過被武者食用提升的命運,真正進化為玄獸的,又有多少?」

    這老頭不愧是氏族裡出來的管事,這麼一會兒功夫,便想好了補救的說辭。這極具煽動性的言論之下,不少人眸子一凝,再看向托盤上那小西紅柿的目光便不同了。

    真正進化成玄獸的,有多少?

    不過一百之數!

    而這雙生果,如今的靈智大開,已成長到了一個足以進化的程度!

    裘頁見他們面色,老神在在地笑了起來:「既然大家都想明白了,那多餘的也不用老夫再說了。相信以各位的能耐,進化丹雖少,卻也不是弄不到的。這雙生果拍了,進化丹喂了,就是東洲大陸上第一百零一隻植物系玄獸!到時候,能出來個什麼樣的天賦技能,就看諸位的運氣了。」

    「進化丹?」

    喬青皺起眉頭,進化丹,她曾在傳承之地得到的煉藥書上看見過,只標示了煉製所需的材料和步驟,具體的用途卻並不知曉。那東西是七品煉藥師才能煉製的,她到了東洲之後,整整五年都放下了這門手藝,直到現在,還是六品煉藥師。她正猜測著自家小柿子會有什麼樣的天賦技能,唔,永遠都吃不完的西紅柿炒雞蛋什麼的,貌似也不錯啊。

    這個時候聽見了這熟悉的三個字,頓時想到了柳飛:「對了,你已經是八品煉藥師,會不會煉製這個進……進……進……」

    喬青磕巴了。

    柳飛正以一種十足哀怨的表情盯著她。

    這貨從聽見這三個字,就飛快閃開她,蹲去牆角畫起了圈圈兒,漂亮的眉眼一眼一眼地瞪著她,恨不得把她一口咬死的鬱悶。小童聽著自家師傅詭異的磨牙聲,從頭髮絲兒到腳趾頭都飄著名為幸災樂禍欺師滅祖的爽快……

    喬青牙疼地扭回頭,沒敢觸那莫名其妙的大爺的霉頭。

    她的目光在裘頁和那持盤女子的身上一掃,便聽——

    咣——

    裘頁舉著小槌,於高台上那麼一敲:「第一件拍賣品,雙生果,無底價——諸位,可以開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ltu 發表於 2013-9-25 09:30 PM

059

    「五千!」

    「嘶,一開口就這麼多,六千!」

    「八千……」

    如火如荼的拍賣,終於在諸多賓客的叫價中開始了。這五千六千叫的可不是五六千兩銀子,而是真正的屬於東洲的貨幣,玄石。且天元拍賣場上,默認的只有上等玄石。此起彼伏的叫價從下方環形大椅中響起,高台上的裘業終於鬆下一口氣:「三萬七千,可還有更高的?」

    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到了三萬七千。

    再往上,過了好半天,才有人肉疼地加出一千玄石。

    直到裘鵬程的一句五萬,場中頓時消了聲,顯然已超過了眾人的心理價位。

    不少人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裘氏所在的包廂,那紅衫木門之上,一種光亮可鑑的礦石堆砌出的光板,正顯示出五萬這個數字。喬青放在按鈕上的手,輕輕敲擊著,卻從頭到尾都沒按下去。聽見這一聲,她收回手,仰天伸了個懶腰:「嘖,五萬玄石,那小傢伙挺值錢啊。」

    一旁朱通天皺眉問:「妹子,你不拍?」

    喬青一臉奇怪:「五萬玄石,拍來幹嘛?」

    肥大的耳朵抽了抽,更奇怪:「這果子不是你的麼?」

    「早知道當時進傳送陣,怎麼都得捏著這小傢伙,一窮二白的時候還能把它賣了。」喬青咂咂嘴巴,伸過了懶腰的眼中漾著霧濛濛的水汽,整個人靠著軟榻顯得無比慵懶:「嘖,十幾年吃爺的喝爺的,也沒做點兒貢獻。」

    房內眾人集體翻白眼兒,好意思說,你也就沒事兒給人澆澆水,無本萬利的買賣。

    喬青一挑眉,翻到一半的白眼兒齊刷刷又翻了回來,險些沒把眼珠子甩出去。她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回答朱通天:「自己的東西花銀子買回來,我看起來很像冤大頭麼?」

    冤大頭?

    開什麼玩笑,這世上還有比這丫頭更精明的?

    朱通天搖成撥浪鼓的腦袋一頓,忽然就悟了,憐憫地看一眼裘氏的包廂。他卻不知道,真正瞭解喬青的,早就在心裡一個個嘀咕起來了,這貨可不是個善男信女,哪怕是不準備拍這玩意兒,也不可能讓裘鵬程這麼輕輕鬆鬆買回去啊。他們可沒忘了當初萬寶樓裡苦逼的唐門,生生被她給氣到吐血,一個個簡直恨不得鑽回老母肚子裡重新投胎!

    像是明白他們在想什麼,喬青嘖一聲:「老子是這種人麼。」

    眾:「你是。」

    真的,不要懷疑自己的無恥程度,這世上卑鄙無恥你論第二,腹黑不要臉都沒人敢搶第一。

    「咳,」被群眾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的某人咳嗽一聲,無語地翻翻眼睛,終於承認了:「管他誰是幕後黑手,反正並蒂果拿出來了,就肯定有問題。裘鵬程買那果子是給他爺爺的吧,看來背後的人一早算準了——那傻逼被忽悠來找刺兒,讓裘氏放了一把血,這會兒正想著怎麼補救。怎麼就這麼巧有人把並蒂果給送過去了。裘鵬程志在必得,我也不像個大度的,這麼一來……」

    這麼一來,還用說麼?

    她和裘鵬程必定為這並蒂果子再掐一場!

    鳳無絕眉頭微蹙,那一對如劍的濃眉中蘊著淡淡的煞氣:「那個女人不對勁。」

    喬青點點頭:「我還以為只有老子看出來了。」

    循著這兩人的目光看過去,所指的,正是高台上那身著旗袍的纖長女子。那女人微低著頭,在裘頁三聲槌響之後,拖著托盤蓮步輕移,韻味十足地邁下高台的階梯,朝裘氏包廂慢慢走去。

    「站住。」

    「幾位爺,這是裘公子拍得的並蒂果。」

    門口的守護武者走上來,例行公事地在她身上檢查了一遍,神識幾次三番游移了數遍,確保安全無誤了,才轉身敲了兩下門:「主子?」

    「廢什麼話,還不快拿進來。」

    裘鵬程這會兒心情正煩躁,和喬青猜的一樣,這並蒂果正是他買來將功贖罪的。裘氏一下子賠了一筆天價玄石,若想活命,只有靠他二長老的爺爺幫忙,否則,就是死一萬次也難辭其咎!而千手藤卡在一個境界已經千年了,若能吞噬了這個並蒂果,必定能再晉一步!

    希望爺爺看在這並蒂果的份兒上,能保下本公子一命吧。否則……裘鵬程大爺一樣坐在軟榻上,眼睛裡冰冷的寒光直射對面喬青的包廂,恨不得把她扒皮抽骨的恨意,否則本公子就是死,也要拉上那個賤人陪葬!

    咣當——

    一聲巨響,將他的神思召回。

    裘鵬程煩躁更甚,不耐煩地一腳踹上桌子:「笨手笨腳的,拖出去殺……」

    公子哥殺氣騰騰的咒罵,在看見了門口那兔子一樣顫抖的女人後,猛然嚥了回去。眯起的眼睛在女人修長的身體上流連著,那女人抖的更甚,他欣賞著這韻味獨具的小羊羔在他的殺氣之下瑟瑟發抖,足過了好半晌,才開了聲:「你叫什麼?」

    「回、回公子,小女娉、娉婷。」

    「娉婷……」

    裘鵬程將這兩個字在舌尖回味了一番,頓覺再合適不過了:「好名字!過來。」

    娉婷抖的更厲害:「公、公子,這不合規矩。」最後兩個字,猶如蚊蠅哼哼般小了下去。

    裘鵬程哈哈大笑,什麼叫剛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他才在那該死的喬青身上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就有個對他胃口的送上門來瀉火。裘鵬程笑的更開,紆尊降貴地站起身走了過去,這小美人兒既然讓他看見了,就跑不了!大手一吸,地上跌落的並蒂果頓時被吸入掌心中,裘鵬程看了一眼,就丟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啪嗒一下,小小的西紅柿翻個觔斗,摔了個四葉朝天。

    廂房內留下的守護武者足有六十個,他不怕這玩意兒跑了,全副心神都專注在美人兒的身上:「你是新來的?去年天元拍賣,本公子可沒見著你。」

    娉婷抬起頭,滿目疑惑:「去年……公子來了麼?」

    「你不記得本公子?你有個姐妹叫絲裳,記得不,現在就在本公子的後院兒美著呢。」

    「公子莫不是記錯了?」

    裘鵬程放下了心,雖說這天元拍賣不可能混進來亂七八糟的人,但試探試探總是好的。去年他當然沒來,這勞什子天元拍賣,從三年前開始,每次來的都是族裡被族長甚為器重之人。這一次,要不是收了表妹的信,他也不會千般討好讓爺爺為他說了幾句好話,求來了這個任務。見鬼的天元拍賣,他寧願在裘氏大宅裡左擁右抱,不願意跑到這一屋子男人的鬼地方:「哈哈,可能吧,可能是記錯了。幸虧今年來了,不然怎麼能見到這樣標誌的小美人兒?」

    他猛然把這女子給逼到了牆角,雙手毫不憐惜地掰著她的兩腮。

    娉婷拚命掙紮著:「公子,公子放了小女,這樣不合規矩!」

    「哼,什麼狗屁的規矩,本公子的眼裡從來就沒那個東西!」嗤啦一下,從領子到下襬,被撕了個粉碎,露出裡面白皙的鎖骨和礙眼的肚兜。娉婷眼淚迷濛,發出嗚嗚的哭聲。這如泣如訴聽在裘鵬程的耳朵裡,更讓他小腹火熱,女人麼,就要在胯下哭叫才夠味兒!裘鵬程嘿嘿一笑,見她看著後頭的眼睛閃閃爍爍,頓時扭過頭去:「誰敢多看一眼,本公子挖了他的眼珠子!」

    廂房內的武者盡數低下頭去。

    他們見怪不怪,明顯這樣強搶民女的事兒不是一次兩次了。

    裘鵬程冷哼一聲,再轉回來:「這樣你滿意了?」

    娉婷拚命搖著頭,兩手抓著他要撕碎肚兜的腕骨,看著力氣不大,這掙紮了一會兒尖尖的指甲頓時被劃出了一道血痕。

    啪——

    狠狠的一巴掌,娉婷被扇到地上,垂著頭顫個不停。

    「臭表子,敬酒不吃吃罰酒!」裘鵬程大怒出聲,娉婷低垂的頭,修長的頸子天鵝般細膩,這美景落入他的眼中讓怒火平息了少許。腕骨上傳來一陣淺淺的痛意,他一低頭,正好看見那一點細細的劃痕,滲著血珠。裘鵬程取出傷藥,在手腕上抹了一把,四大氏族的傷藥自是不凡,只眨眼的功夫,那一點皮肉傷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了,再一抹,剛才還翻捲著皮肉的傷口,已經看不出了絲毫端倪。

    做完這一切,地上的女人卻還在哭。

    剛落下去的火氣,頓時又被激了上來,裘鵬程臉色陰冷,賤人,等著本公子把你玩兒殘了,就賣去窯子夜夜賣笑!他一把扯住女人的頭髮,把她帶著淚痕的臉使勁兒拉了起來:「別跟本公子玩兒什麼欲拒還迎,你這樣的貨色本公子見的多……」

    他話音一頓。

    裘鵬程的眸子,在對上這被迫抬起的俏臉時,猶如被什麼擊中天靈一般,出現了混沌的恍惚。他看著這女人的眼睛,只覺裡面似有什麼呼之慾出,要將他整個人一口吞下!發狠的手猛然鬆了開,條件反射地倒退三步,臉一下子變的刷白!

    再看,那女子猶在顫抖,一雙美目淚眼朦朧。

    他吞了口唾沫,連道見鬼,剛才那熊熊慾火也一下子軟了:「哭什麼,閉、閉嘴!」

    娉婷立刻閉嘴。

    裘鵬程深吸一口氣,端起茶盞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這一杯冷茶下肚,總算將顫抖的情緒給平復了下來。他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這個女人,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端倪。若是往常,這樣的女人殺了就是,管她有沒有問題,可今天,看她匍匐在地上,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樣,卻覺得下不去手,好像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放她走。」

    裘鵬程揮掉怪異的感覺,擺擺手:「去吧。」

    娉婷愣住了:「公子?」

    「哼,本公子喜歡你,也不會來硬的。」裘鵬程致力於將一個風流卻不下流的浪蕩子演到極致,一句話落,後頭的諸多守護武者齊齊狐疑地抬起頭,又想到什麼趕忙低下去。連他自己都愣住了,他心裡這會兒只有一個古怪的念頭——女人麼,乖乖投懷送抱的才有意思,強迫的哭哭啼啼哪有樂趣?這麼一想,方才的興致便一丁點兒都不剩了。

    「還不快滾?!」

    娉婷立刻爬起來,飛快地朝外跑去,跑到一半,她頓住,又福了一禮:「多謝公子垂憐,公子心善,定有福報。」

    說完,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沒有人注意到,當這個柔弱無依的可憐女子衝出了房門,包廂裡還在屁股朝天半天拱不起來的小西紅柿,極具人性化的抖了抖葉子,彷彿鬆了一口大氣。

    咣當——

    紅衫木門被一下子撞開。

    衣不蔽體的娉婷也頓時暴露在了滿堂賓客之下。

    門口站著的守護武者猥瑣地對視一眼,頓時明白裡面發生了什麼。外頭的人活了一大把年紀,見到這種場面也不用提醒。不少武者不滿地蹙起眉來,就連高台上的裘頁都臉色難看——見鬼,族長怎麼就答應了派這個廢物來,一個除了投胎什麼都不會的公子哥,怎麼不去死!

    囚狼冷笑一聲:「裘氏那老東西真是老了,越老越糊塗。」

    他瞅著在無數冷眼下羞憤欲死的女人,見她扯著破碎的衣衫,一咬唇,飛奔樣地衝向了高台後方,從場內人員的通道哭哭啼啼地跑了,不由扭頭問道:「這女人,哪有問題?」

    喬青皺著眉:「無紫、非杏。」

    兩人心領神會,雖然也看不出那個女子有什麼古怪,可公子說有,就一定是有。跟了喬青這麼久,什麼吩咐都不用細說,兩個姑娘立刻開門跟了出去。從拍賣會場往後面走,只有那一條通道,也必定會被人注意到。兩人索性不偷偷摸摸,直接喚來一個迎客的女弟子:「勞駕,帶我們去一趟如廁。」

    直到她們也跟著走遠了。

    朱通天才疑惑道:「說真的,我老豬也沒看出那女人有什麼問題。這拍賣會場裡的人,全都是四大氏族的,理應沒有紕漏才是。」

    喬青一挑眉,以示詢問。

    他解釋道:「你也知道,這個地方每年換一個負責人,由四大氏族和三大門派輪番著來,也是因為天元拍賣的價碼太大,多少好東西都放在後面的藏寶閣裡,這七方底蘊都深,也不必每年來取玄石,藏寶閣裡緊跟著就是銀庫,成箱成箱的上等玄石都放在裡頭,一家一個隔間。雖說外頭有守衛,這整個天元會場也是個鑄造品,機關甚多,但到底是怕被人惦記……」

    後面他說的,喬青一概沒聽清。

    她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前頭的話中,好像腦中閃過了什麼,飛快的,突兀的,一閃而逝,再也抓不回來。眉頭皺的更緊,她想到剛才那出去的女人,問題在哪裡?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那個女人,從頭到腳沒有任何的破綻,她卻在看見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種預感,她有古怪!

    這種生死線上危機存亡中鍛鍊出來的直覺,喬青相信。更何況,除了她,鳳無絕也似乎察覺到了不妥,這麼想著,她不由瞄了鳳無絕一眼,唔,還是自家男人牛掰,總能跟她想到一塊兒去。可這也證明了另外一點,連朱通天和囚狼等人都看不出端倪,那個女人,有兩把刷子!喬青又看向沈天衣:「你也沒覺得有什麼?」

    沈天衣聳聳肩:「沒注意她。」

    她唔了一聲,天衣的預言天賦,直覺從來都准的嚇人,連他都沒注意,難道是想錯了?喬青思索著這些,沒注意到沈天衣眼中的一抹嘆息,只看著好奇寶寶一樣的囚狼,撇嘴:「胸脯上那麼大倆字你沒看見?」

    「呸,誰跟你一樣,整天盯著人胸脯看——那你看見什麼了?」

    「左邊兒古,右邊兒怪,就差昭告天下她是個奸的了。」

    「哎呦,喬爺,您看見的是鳥語吧,敢問您會幾個種族的語言?」囚狼一臉欠扁的表情,問的卻是很有誠意。喬青回答的更有誠意:「好說好說,精通火星和M78星雲的,北斗七星我會三顆,另外四顆兩顆初學,兩顆正備考四六級——嗯,您還有什麼問題?」

    囚狼夢遊一樣的飄走了:「喬爺大才。」

    「不敢當不敢當,太子爺也大才。」喬青托起下巴,無視掉一圈兒一頭問號的蚊香眼,轉向她男人:「嗶——尼布咕嚕咕嚕邦?」

    鳳無絕讓這不著調地給逗樂了,偏頭掃她一眼,非常配合地說:「嗶——咕嚕邦。」

    喬青哈哈大笑,轉為大陸通用語言:「唔,就這麼定了!」

    太子爺的心裡升起個不詳的預感:「定什麼了?」

    喬青笑眯眯:「我說要不晚上咱們通宵來一發,爺在上你在下。你說一發怎麼夠,爺一輩子在上才過癮嘛——嘖嘖,爺懂的,不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

    太子爺:「……」

    眾:「……」

    那什麼「愛慕78幸運語」的,果然精神病人思路廣,弱智兒童歡樂多。

    噗嗤——

    門口發出一聲噴笑,是眠千遙那個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站在那兒聽了半天了。這姑娘歪歪扭扭地倚在門口,隨著嘻嘻哈哈笑個不停,一頭小辮子上的銅環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脆生生的好聽。

    喬青扭頭看著她,見她不怎麼漂亮的面容上青春逼人,一笑眼睛彎在一起,月牙一樣,好像腦子裡缺一根兒的永遠都在樂。這會兒更是樂不可支,一轉眼,蹦到沈天衣旁邊兒坐下了,也不理會白髮男抽搐了兩下的眉骨,在一眾戲謔的目光下,大喇喇湊上去道:「嘻嘻,你想找這麼個奇葩女人,估計這輩子沒戲了,要不就將就將就我唄?」

    眠無忌摀住臉,這誰生的姑娘,不是他!

    沈天衣剛剛升起來的那點兒悲悲慼戚,頓時讓這姑娘給攪合沒了,尤其是這酷似喬青的調侃,讓他哭笑不得:「多謝,不過你誤會了。」誤會了,並非因為吃醋。

    眠千遙甩甩小辮子,自動忽略了後半句:「不用客氣,以身相許?」

    沈天衣服了這姑娘,默默喝茶。

    眠千遙也沒失望,搖頭晃腦地嘻嘻笑了兩聲,就坐到喬青旁邊兒盯著她看來了。這些日子,眠千遙從一開始的旁敲側擊,和週遭群眾搞好關係,再到後頭開始對白髮美男窮追不捨,直面出擊,每每受挫,每每愈挫愈勇。她一直知道沈天衣的心裡有人,也猜過可能是這喬姑娘了。可似乎從認識這短短一段時間,也沒見過他對這喬姑娘有什麼太特別的,就連他和鳳無絕你儂我儂,這人也沒表現出失落。

    只是剛才!

    剛才她一推門,看見的,就是在喬青那一句問之後,眼含落寞的男人。

    那種感覺怎麼說呢,就好像是臨終之人,在發現自己的力量一點點消退,永遠都無法再保護和守候心中人的嘆息和遺憾。眠千遙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想,被嚇了一跳後,卻不由自主地不斷升起一推門的那個畫面,她慶幸那喬青問過之後,便低頭思索著什麼,這個畫面只有自己一個人,收入了眼底……

    眠千遙竊喜著。

    她也鬱悶著,越是盯著這喬青看,就越是覺得,自己這對不起爹媽祖宗的模樣,真正配不上那個仙一樣的男人啊!

    這哀怨的小目光,看的喬青脖子後面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好在喬大爺向來自詡純爺們,對女人的容忍度頗高,伸手一摟眠千遙的小肩膀,軟玉溫香,也就忍了。眠千遙在她懷裡腮幫子一抽一抽,跟個小馬達似的,半天,才一甩小辮子靠在喬青肩上:「學什麼呢,再學也學不來這骨子裡的味道。」

    喬青嘴角一勾,知道這姑娘明白了。

    她重新看向拍賣高台。

    方才的那一個插曲,很快便被裘頁老道地岔開了過去,這一會兒的功夫,高台上已經拍過了好幾波,不同的姑娘舉著托盤走上去,再舉著托盤送下去。每次她都掃了一眼,便不甚在意地過去了。而這會兒,那托盤中的東西,正是她拿出來的菩提玄心。

    當初和她頗有那麼一丁點兒交情的天魔老鬼,順利拍到了其中之一。

    另一個,便被其他散修拍了去。

    兩個加在一起,一共一百萬玄石,喬青摸著下巴笑的眉眼彎彎,好像看見了一個個玄石長著胳膊腿兒搖旗吶喊地朝她奔過來,爭先恐後地鑽進她的口袋。那天魔老鬼收起菩提玄心,想是知道她必定會關注自己拿出的寶貝,對著牆壁朝她遙遙一抱拳,便坐下了。喬青對這老傢伙的印象不錯,天魔老鬼乃是魔修,年紀老邁,滿頭白髮,一身渾濁的殺氣和戾氣,然而那雙眼睛,卻給人個極坦蕩的感覺。

    這一波拍賣過去。

    高台上的裘頁一撫掌,場內寂靜下來。

    有高挑的女子著了旗袍,舉著托盤四下里示意,一掀,露出了其上的一方小鼎。小鼎成漆黑之色,周身透著一種古樸又神秘的感覺,鼎壁上九條小龍仰首於天,一個騰空而上的凌然姿態雕的惟妙惟肖。裘頁扶著鬍鬚的眉眼閃過意思覬覦,半晌,才壓下笑著道:「諸位,這是本場的倒數第三個寶貝——九龍鼎!」

    嘩——

    無數散修,聽見這個名字,就猛然站了起來。

    包括廂房內的柳飛和小童,也是立刻從座位上蹦了起來,一個高蹦的,差點兒沒撞著上頭的房梁。兩人滿目炙熱地盯著那個,柳飛已經完全語無倫次了:「九龍……竟然是九龍……」

    小童跟著他磕巴:「成丹……成丹率……」

    喬青翻個白眼兒,為這兩個沒出息的。

    她在東洲這麼長時間,對這個也有瞭解,煉藥最怕的是什麼?失敗。費盡心機尋到的藥材,耗費神識數日乃至數月煉製的丹藥,卻因為一個小小的失誤而前功盡棄。這就跟你追了兩年的姑娘終於到手,提槍上馬正要這個這個那個那個的時候,女子卻柔柔一笑,告訴你她姨媽今天到訪,不妨改日切磋一樣。

    改日?

    誰他娘的知道有沒有下一次?

    而九龍鼎,正是能讓姨媽永遠不到訪……哦不,是讓煉藥永遠不失敗的一個頂級藥爐!換句話說,只要煉藥的人品階夠了,也不是那麼坑爹的話,只要把材料嘩啦啦丟進去,意思意思那麼一煉,就能出來一個完美丹藥!再換句話說——智能全自動煉藥爐。

    柳飛盯著那智能全自動恨不得沖上去把它一口吞了:「你就不心動?」

    喬青聳聳肩:「要是煉藥跟洗衣服一樣,我可能會心動。」

    柳飛一愣,沒明白過來。整個會場中,但凡是煉藥師,但凡是勢力中擁有煉藥師的,全部都跟他一樣,盯著那九龍鼎眼珠子不會動了。更不用說小童了,這半瓶子水瞎逛蕩的煉藥師,都哈喇子往下淌。可她呢,除了一開始眼睛一亮之外,就沒什麼興趣地重新倚了回去,靠著軟榻百無聊賴興趣缺缺的鬼樣子。

    喬青的確興趣缺缺。

    她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左邊靠著鳳無絕,右邊兒摟著眠千遙,斜著眼睛瞥那九龍鼎一眼,這才慢悠悠地道:「我敢打賭,全天下的煉藥師一手一個九龍鼎,不出千年,東洲的煉藥術就可以失傳了。」

    柳飛沒說話,眼中的炙熱卻減了下去。

    喬青仰頭覷著他:「賭不賭?」

    柳飛一腳踹過去:「賭個屁,老子現在還在你手底下混著呢。」

    喬青飛快抬腳,讓他踹了個空,哈哈大笑道:「你也知道啊,想當年某人還死活不讓我回谷,準備一肩挑呢。」她扒出舊賬,笑吟吟地,想著當初柳飛準備帶著珍藥谷和外頭的圍攻之人魚死網破,唯一的一個願望便是她好好活著,將來為他們報仇:「咦,你這算不算託孤?」

    柳飛翻翻漂亮的眼睛,沒說話。

    聽她一本正經:「以後託孤就免了,唔,托妻倒是可以考慮。」

    柳飛的眼珠子都快翻掉了,瞪著這個女人哭笑不得。不過玩笑歸玩笑,他也明白了喬青的意思,九龍鼎雖好,可稱逆天,可另一個方面也讓擁有它的煉藥師失了警惕和悉心,擁有一個永遠不會爆炸且將一切屬於煉藥師的工作全部接手完美完成的煉藥爐,那麼還要煉藥師幹什麼?長此以往,誰還記得煉藥的步驟,誰還記得煉藥的手法,誰還能在這樣的安逸中獲得提升?

    可道理明白,誰又能真正抵禦誘惑呢?看看會場內吧,不論是散修還是勢力,一個個全都爭紅了眼珠子,外頭的競價聲從一百萬玄石,已經飆到了六百萬玄石!再多加上點兒,都夠裘氏那巨額的賠償費用了!

    可這個女人呢?

    他低著頭笑了笑,盯著喬青的眼睛,是灼目的神采。

    半晌,半真半假地道:「再這樣下去,我這輩子是沒妻可托給你了。」

    話音方落——

    身上一道涼絲絲的小視線就來了,真是一秒鐘都不差。柳飛不用扭頭也知道這熟悉的視線是屬於誰,他讓這男人給虐的還不夠慘麼?呲了呲牙,他幹笑兩聲趕忙改口:「靠,女人都像你這麼自強自立,誰還需要男人!」

    轉過去的面上,是說不出的落寞。

    喬青望著他坐到了另一邊背對著她的背影,有些無奈的摸了摸鼻子,一邊兒鳳無絕狠狠瞪她一眼——招蜂引蝶!

    她一臉無辜——爺真心不想。

    鳳無絕當然知道,自家媳婦是什麼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別看這貨平時自戀的要命,有人喜歡能抖到天上去,可一旦那個人是和她有所交集且情義深厚的,這自戀就頓時煙消雲散了。恐怕不會有另一個人比她更希望沈天衣和柳飛找到自己的歸宿。

    鳳無絕看著身邊的女人,如果喬青的性格是一個有形的圖案,那麼他甚至可以閉著眼睛,將那個圖案細細勾繪,彎曲的,筆直的,菱角分明的,圓滑流暢的,一根根線條,一個個細節,他清清楚楚,全部在心。

    眠千遙也在看著身邊的女人,別說柳飛和沈天衣了,這樣一個女……咳,姑且說她是女人,只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她都有些心動了。九龍鼎啊,即便不是煉藥師的她,剛才都升起了覬覦之心,這個正牌煉藥師,卻能這麼理智地在一秒之內分析了利弊:「嘖,女人的殼子,爺兒們的心。」

    嘻嘻哈哈的姑娘哀怨地瞪了爺兒們一眼,仰頭望天花板,頓感自己情路漫長。

    爺兒們繼續摸鼻子,爭取把自己縮成個蝦米,不刷存在感,不拉仇恨值。

    可她不拉仇恨值,有人拉。

    外頭那九龍鼎的拍賣,已然趨近高潮,不少人叫價叫到眼珠子都紅了,張口喊出的價格,彷彿只成了一個數字,而沒有了實際的意義。六百五十萬,六百八百萬,七百二十萬……一個個叫上去,突然,一聲得意洋洋地男聲,從裘氏廂房內響了起來:「一千萬玄石!」

    「嘶——」

    「誰?誰花了一千萬?」

    「開什麼玩笑,一下子就提了近三百萬?」

    整個會場內一片噓聲,裘頁也是一愣,剛才沒反應過來是誰叫的價,這會兒就舉起了槌子,問了三遍後,咣噹一聲,一錘定音。這老頭正想著不知道是誰家的傻帽,就見裘鵬程拉開房門,得意洋洋地出來拱起了手:「諸位,抱歉要奪大家所好了。」

    這欠抽的德行,頓時讓一眾人集體手癢腳癢牙根兒癢。喬青嘖嘖兩聲:「牛掰,出來一趟,把第九梯的都得罪乾淨了。這就是人傻錢多的典型裝逼犯。」

    廂房內眾人哄笑。

    不過他們也都知道,裘鵬程這次犯下大錯,這拍賣會上的好東西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九龍鼎在一眾「好白菜讓豬給拱了」的視線注目下,被高挑的旗袍女子送下了高台,那裘鵬程盯著女人又開始色迷迷了起來,方才在娉婷身上挑起來的卻沒瀉出的慾火,頃刻便讓他心急火燎地舔了舔嘴唇。

    滿堂賓客集體皺眉,暗暗唾棄,裘頁老頭卻是氣白了臉,一千萬,又是一千萬啊,他再一次在心底恨恨嘀咕著:「該死的見鬼的公子哥,怎麼不去死!」

    不知道是裘頁的怨念太盛,還是老天終於開了一次眼。

    轟——

    一聲巨響,裘鵬程猛然倒下。

    這一切來的太快!

    倒下的這一刻,整個會場中都還保持著那種又鄙夷又厭惡的表情,高台上的裘頁最後一個字都沒落,送鼎的女子臉上職業的微笑也還掛著,廂房內眾人還在喬青的一句話下嘻嘻哈哈地笑著。突然這一聲響後,他們再看見的,就是裘鵬程和地面親密接觸的後腦勺,那上方的臉上面孔發紫,眼珠詭異地凸出著,既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事兒,又像是中了一種致命的毒!

    靜。

    轟聲巨響的回音,還在場內迴蕩,除此之外,別無他聲。

    賓客瞳孔一縮,裘頁張大了嘴巴,女子的笑容變成尖叫,廂房裡的眾人霍然起身:「死……死了?」

    那女子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鼎,距離裘鵬程的屍體幾米遠的地方不斷尖叫著後退,百個守護武者有站在廂房外的,有廂房內反應過來衝出來的,一齊舉起了手中的兵器,四下里看著警戒了起來。可是沒用,裘鵬程已經死了,不過做個樣子。其他人倒是沒有這麼慌張。他們臉色凝重,盯著裘鵬程的屍體一個動的都沒有:「怎麼……死的?」

    「沒看見。」

    「嚇死的,還是毒死的,那屍體有些古怪。」

    「不對,咱們都在,不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這裡下毒,而且剛才什麼都沒發生,怎麼嚇死?」

    「管他怎麼死的,關鍵是誰要他死!」

    說話的人,正是那天魔老鬼,他一句話後會場內重新回覆了靜謐。裘氏二長老的親孫子,姬氏大夫人的親侄子,這樣的一個人即便所有人都在心底罵了一聲死的好,也礙不住盯著他的屍體齊齊嚴肅下了神色。誰要他死?目的是什麼?為什麼在天元拍賣大庭廣眾下動手?

    這三個問題,縈繞在每個人的腦中。喬青想的卻不是這個。

    她漆黑的眸子緩緩地眯了起來,看著那尖叫著向後退的女司儀,再仰頭看了看天色:「無紫和非杏,還沒回來。」

    頭頂的天窗之上,一輪彎月若隱若現地隱在重霧中。歷年拍賣會都是午時開始,子時結束,再想買什麼東西,就要再等一整年。這會兒已經到了倒數第三樣寶貝,離著結束也不遠了。

    而那兩個丫頭,卻還沒回來。

    夜風帶著濕氣,從天窗透了下來,白日裡還炎炎炙熱的天色,晚上竟變的迷霧重重。這會場的牆壁不知是個什麼材料製作的,黯淡的月光照射下來,竟被反射出了亮如白晝的銀輝,那扭曲的淡淡月色罩在裘鵬程的屍體上,帶著一種森冷詭譎的味道。

    好像……

    好像在說:「這只是個開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9-29 11:08 PM

060

  幽暗的廂房中。

  不算透亮的月光從窗格照射進來,灑落倒在地上的兩個女子面龐。她們彷彿只是睡著了,衣服整潔,面容安謐,房內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左邊那較為溫婉的女子,手中攥著一片衣角,衣角下方的繡鞋輕輕一踢,緊緊攥著的手便鬆了開。

  指尖微動,終於,理智敵不過睡意,自然地垂了下去……

  繡鞋的主人站在那兒良久不動。

  老半天,直到確定這兩個丫頭的確是睡了,才走到一旁桌案旁,坐下,頭疼的揉太陽穴:「嘖,連身邊的丫頭都這麼難纏,意志力堅定跟那姓裘的傻鳥沒法比!」

  一開始還是女子柔美的聲音,到了中間漸漸變粗、變硬、變沉,再到結尾處,已然變成了一道男聲!

  這是一把好聽的嗓子。

  不同於鳳無絕的低沉,沈天衣的溫潤,囚狼的煞氣,柳飛的懶洋洋,這個人說話的時候尾音上翹,帶著輕快的節奏,總讓人覺得他該是彎著眼睛抿著嘴角的,再沉重的話題都帶著笑。就比如現在,他發出了一聲聲的嘆息,瞪著地上這兩個呲牙咧嘴愁到不行,佈滿了紅血絲的眼睛裡依舊是染著濃濃的笑意:「啊,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殺了?必定得罪慘了那個女人。

  不殺?會不會出現意外的情況?

  他想了一會兒,在得罪那個看上去不怎麼好招惹的女人和這次的計畫出現意外之中權衡來權衡去,終於還是沒權衡出個所以然。煩躁地走到了內間屏風後,裡面響起悉悉索索的換衣服聲,一件被撕的破碎不堪的旗袍被搭到了屏風上頭,過了一會兒,他走出來,外面的夜幕更沉了,前邊兒天元會場好像有女子的尖叫聲傳來。

  是時候了。

  他不再看地上這兩個麻煩的女人,託了托不算大卻堅挺的胸,大步朝房外走去。

  也就沒注意到,後頭明明應該睡著的丫頭,那自然垂落的手指,微微一動。

  他只顧著向前,一步一步,從外八字到內八字,從昂首闊步到蓮步輕移,從裙角翻飛到裙裾翩然,就好像是完成了一個男人到女人的蛻變!直到推開房門,帶著濕氣的夜風涼涼地撲面,長廊環繞,花壇錦繡,他踮著腳尖一小步一小步地跑了出去。

  「什麼人?」

  輕盈的步子被這一聲質問打斷。

  迎面走來的是巡邏隊伍,最前方五大三粗的男人遠遠地睇著這一溜小跑的女子:「你是拍賣會場上的?怎麼走到後頭來了,這裡閒人免進你不知道麼?誰教出來的人,這麼沒規矩!」

  她暗罵一聲見鬼,抬起了頭,那雙眼睛裡血絲不再,只剩下了說不出的驚慌之色,指著前頭會場的方向結結巴巴:「那邊,那邊……」

  「好好說話!」

  「我……我……小女……」

  「嘖,」領頭的男人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我問,你答,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她好像終於找到了主心骨,深深呼吸了一口:「回大人,小女娉婷。」

  「嗯,我剛才聽見那邊兒有尖叫聲,發生了什麼事兒,你可知道?」

  「小女知道。」像是回憶起了什麼畫面,她猛然摀住嘴,哆哆嗦嗦地道:「裘公子、是裘公子……裘公子他……他……」這一隊巡邏武者猛然一驚,裘公子說的是誰他們當然知道!那首領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娉婷就如兔子一樣嚇的蹦開:「裘公子他死了!眼睛瞪的好大,臉都變了顏色,他就那麼死了,前邊都亂了套了,凶手到現在還沒抓到!」

  「什麼?!」

  「死了,怎麼死的?」

  他們再問,娉婷卻只是搖頭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一隊人立刻衝向了前廳的方向,臉上又驚又懼,裘鵬程死在這裡,他們巡邏的一個都別想活!滿腦子都是這樣的念頭,只恨自己沖的不夠快,至於後頭那「誤入」禁地的女子,早就被忘到了姥姥家。

  再往後,幾乎是一波一波的人跟著狂奔而來。

  直到衝入了前廳,看見的,果然是裘鵬程死不瞑目的詭異屍體!

  會場之內,鴉雀無聲。

  還是裘業第一個反應過來,連著晃了三晃,立刻白著老臉下達了命令:「怎麼這麼慢,快,把這裡包圍起來,一個蒼蠅都不准放出去!」他瘦小佝僂的身材更駝了,整個人冒著一種死氣,這次天元之後,他活命的幾率等同於零!

  裘業顫抖著走下高台,在那旗袍女子的尖叫中一掌擊出!

  女子噴著血當場斃命!

  那九龍鼎上被噴了無數血點子,靜靜躺在那裡,可這個時候,沒人有那閒工夫去看一眼剛才還爭的面紅耳赤的拍賣品,所有人都是怒目而視:「裘總管,你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裘業猛然扭頭:「還不快去!」

  守衛立刻衝向了外面,一部分將整個天元拍賣會場包圍了起來,一部分在後廊裡搜索著什麼。到底是搜什麼,他們也不知道,但是好端端死了一個人,總有凶手吧?再剩下一部分人,便分散開到會場的四方,警惕地警戒了起來。剎那間,到處都是轟隆轟隆的腳步聲,踩出人心惶惶的鼓點,將本就不平靜的天元拍賣場,攪的更是陰霾陣陣。

  老頭這會兒才平穩了心神,朝著四面八方一抱拳:「諸位,我裘氏鵬程公子意外喪命,這件事兒的嚴重程度想來也不用老夫再詳述了,各位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也知道剛才那情況是怎麼回事兒,凶手的影子都沒見著,老夫職責在身,必不能放各位離去。大家稍安勿躁,只待尋到凶手……」渾濁的老眼裡狠意瀰漫。

  「要是尋不到呢?」

  「不錯,你說的容易,凶手能在我等眼皮子底下動手,豈是那麼好抓的?」

  「難不成讓咱們一直等在這兒?」

  就這麼被圍了起來,對這些站在大陸頂端的人來說,實在是一種侮辱。這其中脾氣火爆的便跳出來不滿了,猶如天魔老鬼那等更深沉的人,則盯著裘鵬程的屍體沉默不出聲。裘頁環視一週,將每個人的反應看在眼裡:「若尋不到,裘氏自會來人處理,不過……」

  他一頓,冷哼一聲:「在這之前,諸位還是先求神拜佛,別露出什麼馬腳吧。」

  「你說什麼?!」

  「天元會場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能神不知鬼不覺動手的,更是寥寥無幾!」

  「你這是懷疑是我們中的一個人做的了?」

  「要不是心虛,你們何必急於離開?」

  一人一句吵的不可開交,地上那裘鵬程的屍體,完全就沒人管了。誰心裡都明白,這傻鳥死就死了,關鍵是他的死能引起什麼。一片亂糟糟的互推責任中,忽然一聲情深意切的哽咽傳了出來:「表哥……」

  鳳無絕沈天衣囚狼廂房內的無數人都在這一聲之後,差點兒一頭栽地上。

  開玩笑的吧?

  這一步一步淚眼朦朧走出去的女人,不是剛才還在廂房裡撇著嘴道「死也給老子死出這麼多麻煩」的喬青又是誰?最牛掰的是,說完這一句之後,她立馬垂下眼睛擺好表情,再抬起的眸子裡頭,已經蓄了水盈盈的淚花,變臉速度之快簡直讓人拍案叫絕!

  喬青走出去了。

  她一步三顫抖,兩步六搖晃,一直顫巍巍走到了會場的正中。終於,所有人都閉了嘴,剛才還唇槍舌劍的,還吵個你死我活的,頓時人人閉嘴緊入蚌殼,呆呆轉頭看著這個女人像是受了巨大的打擊,一下子就撲到裘鵬程的屍體上去了……

  一個個高手們跟被雷劈了一樣,集體一臉傻帽樣,聽她哭嚎的滿大殿都震了三震:「表哥,你死的好慘啊!」

  眾:「……」

  其實他剛才被你陰的比較慘。

  喬青卻不理會所有人的心理活動,她一手抓著裘鵬程的手腕,一手不可置信地探著他的鼻息,淚眼朦朧,花容失色。若不是在場的人全都見識過這女人之前怎麼狠狠整治了裘鵬程的畫面,簡直要懷疑,這兩個是生離死別的情人了!

  這這這……

  搞什麼?

  裘頁第一個反應過來:「喬青,你耍的什麼把戲?!」

  吧嗒——

  隨著她一抬頭,那始終在眼裡咣當著的眼淚,終於化作淚花滾落面頰:「裘總管,我能耍什麼把戲?」是中毒!在沒人看見的地方,一根銀針悄悄刺入,又飛快取出消失在白皙的指尖:「我與表哥無冤無仇,今日之前,甚至連見都沒見過。之前的玩笑在下開大了……我、我心中有愧,想著拍賣一結束就來找他道歉。」說到這裡,眉眼黯然地垂了下去,鋪散著的發絲自有垂落,遮住了她看向包廂內的視線:「卻沒想到……」

  這幅模樣,在任何一個鐵石心腸的人看來,都叫個真心實意,情深意切!

  這個解釋,也的確是合情合理。

  自然了,這話也就拿來騙騙這些不怎麼瞭解她的,場內不少人都失了聲,被這情緒感染著嘆息一聲。就連裘頁,都險些被這兄妹情深的畫面給矇住,過了好半天,他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一派胡言!」

  他可不會忘了,就是這個女人,一手整出了那一千萬玄石的事兒。

  「一派胡言?」

  喬青冷笑一聲,站起來,森涼的眸子死死瞪著裘頁:「裘總管,我表哥在你主持的天元拍賣上死於非命,你不調查死因,也不緝拿凶手,反倒在這同諸位賓客爭口舌之快!我問你,你安的是什麼心?如今,我為表哥哀悼祭奠,你又站在一旁說風涼話,我問你,你又安的什麼心?!」

  「你……」

  「我什麼?」她大步向前。

  只一步,配上眼中閃爍著金芒的冰冷寒意,整個人的氣勢轟然外放!

  轟——

  髮絲凌空,衣袍鼓蕩,身後的守護武者全在這席捲的氣流下比起眼來,那廂房之中杯盞相碰發出了亂哄哄的顫音,桌面上放著拍賣品的托盤咣當一下,便滾落到了地下。

  裘頁心下一驚,對上那狠絕的眸子,不由自主地便倒退一步。

  待這老頭反應過來,竟然是被一個神王給逼退了,老臉一下子就掛不住了:「你還想跟老夫動手不成?」

  喬青卻是想到了什麼的模樣,猛然收了戾氣,心灰意冷地搖了搖頭:「表哥屍骨未寒,我不想跟裘家人動手,省的表哥死都不瞑目。」她重新蹲下身,把裘鵬程瞳孔放大的眼睛給闔了上:「讓他安息吧。」

  再站起來的時候,步子一頓,低頭看著滾到了腳邊紅彤彤的小東西:「咦?」

  有散修認出來了:「是那並蒂果!」
  
  喬青素手一吸,並蒂果頓時被她捧在了掌中,把它激動到嘩啦嘩啦搖晃的葉子給摀住:「你也舍不得表哥麼,罷了罷了,你失了主子,我失了親人,咱們同病相憐,以後便跟著我吧。」

  話音落,也不管裘頁和裘鵬程的守護武者什麼反應,直接不要臉的揣兜裡了。

  她又深深看了裘鵬程一眼,從頭髮絲兒都鞋跟兒一絲絲都沒漏下,這才戀戀不捨地扭轉過頭去,嗓音低低地往包廂那邊走:「表哥你放心,從今往後,你的並蒂果表妹會照顧的很好,你,安心的去吧。」

  那背影淒涼,連背後浮蕩著的發絲都透著一股子悲悲慼戚的味道。

  不少人都不忍再看,扭轉過了頭去。

  裘頁卻是死死盯著她,心底想著這女人打的什麼主意?為了那並蒂果麼?不會,若為那個東西,她一早便競拍叫價了,那玩意兒賣了五萬玄石,之前裘鵬程欠她的十萬玄石她甚至都沒提過。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老頭想破了腦子都想不出。

  砰——

  廂房的門,被她「絕望」地帶上,隔絕了那一道目的不明的背影。

  房間裡的眾人,一個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看著她的表情就像是看見了一頭活恐龍!難為你了啊公子,對著那噁心的屍體也哭的出來?項七呲著小虎牙:「公子,咱這是發死人財麼?」

  喬青把並蒂果在手裡一拋,笑的眉眼彎彎哪裡還有剛才那眼圈兒紅紅的模樣:「誰跟你說老子是為了這個的?」

  眾人一愣:「那你是……」

  「嘖,演戲也是個技術活啊,累死老子了。」她話一落,洛四立刻很長眼神兒地接替了非杏的工作,一杯茶端上來,喬青咕咚咕咚仰頭灌了個乾淨,一抹嘴,笑容淡了下來:「老子長的果然很像冤大頭,差點兒就背了那女人的黑鍋!」

  鳳無絕一勾唇:「怎麼死的?」

  喬青看他一眼,果然這個男人最懂她:「中毒。」

  眾人集體皺起了眉毛:「中毒?那裘鵬程是個神皇吧,他中毒?」

  不怪他們不解,到了這個層次,什麼毒能毒死一個神皇?簡直開玩笑。喬青卻是坐了下來,搖頭道:「不是,應該說,是在血脈沸騰的一瞬間毒素迸發,具體怎麼回事兒,我看不出來,只知道他在死前那一剎那,受到了一種刺激!」這刺激就彷彿被最恐怖的畫面驚嚇到,或者是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那種讓人一下子陷入一種瘋狂的刺激:「之後血脈奔湧,神力流竄,即便沒有後來那個毒,他也非死即瘋。」

  眾人頓時明白過來,那所謂的毒,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還有呢,」沈天衣出聲問:「還有呢?能讓你親自出手的,恐怕沒這麼簡單。」

  喬青一斜眼:「你會猜不出來?」

  沈天衣笑笑,目光在被她拋來拋去的小西紅柿上一頓:「那毒,這小傢伙應該也中了吧。」

  啪——

  喬青打個響指:「全中!」

  這就是她方才出去的原因了,這柿子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這麼巧被裘鵬程拍下來,又這麼巧裘鵬程死了。世上的巧合有多少,接連三個湊在一起,若不是直覺那旗袍女人有問題,連她都要大呼緣分了!那麼不是巧合,必是人為!

  嘖,真是個命運多舛的柿子。

  當初被玄天污衊嗜血,這會兒又被那不知道什麼的人污衊下毒。

  喬青扭頭看向外面,透過這封閉的廂房牆壁,可見外頭來了七個老頭子,在守衛的催促下緊趕慢趕地跑進了大殿。那七個老頭跟裘頁說了什麼,便擦著汗到聚攏到了裘鵬程的身邊,扎針的,探脈的,掀眼皮的,掰下巴的,神識感知的,還有人圍起了一塊兒布幔,想來是要褪掉他的衣服檢查身上有無傷口了。

  是仵作!

  隸屬於四大氏族和七大門派的仵作!

  那麼接下來呢,她相信在東洲必不會有如她這樣能看出裘鵬程是被刺激死的,那那些仵作檢查的最終結果,想必就是中毒了。這個時候,之前一切和裘鵬程有過接觸的人,都會被隔離出來驗明正身,包括那進去了房間的女人,不過能在六十個武者的注目之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動了手,恐怕那女人不會給自己留下把柄。剩下的,便只有托盤中的小西紅柿了。

  兩種同樣的毒……

  罪魁禍首是什麼,還用說麼?

  再後面呢,不論這有了神智的並蒂果驚慌下朝自己這邊衝過來,還是自己為救它而被迫出手,最終的凶手,都會指向她!

  喬青說完這些,廂房內大家都靜了下來,見她似笑非笑地望著外面收起了布幔的仵作,一雙黑眸閃著森涼的光:「不過,我卻覺得,那女人的目的並不是嫁禍。」

  囚狼完全被繞暈了:「那是什麼?」

  三道聲音,異口同聲:「結盟!」

  這三聲,自然是喬青、鳳無絕、沈天衣了。三人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只是眼中也同時染上了冷意。這樣的默契,讓柳飛和眠千遙同時眸子一黯,雙雙對視著嘆了口氣,頗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

  其他人一頭問號地看著這三個,他們卻打起了啞謎。

  「嘖,聰明人真是不少啊。」這是嘖嘖感嘆的喬青。

  「可惜那人打錯了主意,這種被迫的結盟,咱們喬爺從來不接受。」這是笑的溫潤的沈天衣。

  「不不不,暫時是可以接受的。」這是一臉算計的喬青。

  「只不過請神容易送神難,總得付出點兒什麼,比方說結盟費?」這是挑眉提議的鳳無絕。

  「知我者,無絕天衣也。」這是哈哈大笑痛快不已的喬青。

  「……」這是兩眼狂蹦小金星的眾人。

  聽了半天半個字都沒聽懂的眾人,最後只得滿腔悲憤千言萬語化為一個言簡意賅直抒胸臆的字:「——靠!」

  不過他們也大概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方才喬青出去這一趟,除了拿回了小西紅柿外,還在那裘鵬程的身上做了手腳。眾人集體扭頭,好奇不已地問:「那你把他的死因變成什麼了?」

  喬青的回答只有眉梢一挑,嘴角一勾,一肚子壞水兒的無恥德行。

  「你……你說什麼……死因是什麼?!」外頭裘頁發出了一聲不可置信的尖叫。這老頭眼前發懵,好不容易扶住了,哆嗦著嘴皮子一臉的不可置信。

  「裘公子,乃是中毒。」

  「老夫聽見了,我是問你,到底是什麼毒!」

  仵作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壯陽散。」

  噗——

  無數人一口口水噴了三米遠,掏著耳朵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壯、壯……」

  仵作牙疼地重複:「壯陽散。」

  好麼,一個神皇高手,活生生讓壯陽散給壯死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慾火焚身,精盡人亡?裘頁差點兒沒一掌拍死這個仵作:「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仵作也希望不可能,他到現在還噁心的想吐:「裘總管,我們和裘公子無冤無仇,自沒必要去冤枉他。這次裘公子的意外身亡,嚴重程度我等七人自是明白,這其中還有裘仵作乃是裘氏的人,更是不可能抹黑自己氏族的公子。」

  裘仵作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真的。」

  他們七個人一同驗屍,便是為了避免出現隱瞞死因的青問題,天元拍賣上出了這等事兒,實在是可大可小。而七人共同查驗的結果,便是這裘鵬程瞳孔雖放大,卻並不像是驚嚇導致;經脈中奔湧的氣血,處於一個高度沸騰的狀態,即便死了有一小會兒了,依舊沒冷卻下來;體內並未查到其他的毒素,反倒殘留著一種壯陽散的沉澱殘渣……

  不是服用過量意外身亡,又是什麼?

  仵作解釋一句,滿堂眾人的臉就黑上一層,鬧了半天,他們大張旗鼓搜查的凶手,竟然是這傻鳥自己?!裘頁不信邪地叫出了後頭的守護武者:「你們怎麼說,方才一直在廂房裡,公子可有服用……那……那個?」

  「回總管,屬下沒看見。」

  「沒看見?!你們幹什麼吃的!」

  守護武者們齊齊對視一眼,紛紛苦逼搖頭,那娉婷離開之後,他之前下的命令卻沒解除,他們一個個全低著頭,到底裘鵬程幹了什麼,誰也沒敢看。到不過——若是以往,他必定一早將那女子姦污,可這次卻一反常態地在緊要關頭放了人,難不成是……沒舉起來?

  一個武者小聲將這推論報給了裘頁。

  裘頁連連喘著氣,簡直恨不得把這見鬼的裘鵬程給鞭屍一萬次!

  一個裘鵬程自己找死死有餘辜,卻連累了他要跟著陪葬,裘頁臉色頹敗,在一眾人戲謔的鄙夷的目光中,硬撐著抱拳道:「今晚發生了這種事,實在也是意外,還望諸位將今天所聽見的爛在肚子裡,裘氏一族必定會對諸位重謝!至於這拍賣會,子時已至,後面兩樣拍賣品便留待明年了。諸位再請稍後……」他本想說,待到搜查凶手的守衛回來,一旦確認安全無虞之後,大家便可以走了。

  卻在這時!

  嗡——

  一聲鐘鳴響了起來。

  「什麼聲音?」

  「不知道,像是後面傳來的……裘總管?」

  「噓,他怎麼了?」

  這聲音離著並不算遠,大概就處於整個會場的後方什麼地方,這一聲鐘鳴也遠非震耳欲聾,只若隱若現的嗡嗡顫動著。卻讓所有人疑惑之後集體看向了裘頁,看著他一愣後瞳孔一縮,面色大變!

  這一整個日夜,即便裘氏的巨額賠款和裘鵬程的死,都沒讓他表現出這種大難臨頭的表情。裘頁整個人一震,脖子扭動到後方,速度之快,發出了嘎嘣一聲詭異的聲響。

  他瞪著那邊,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卻在這一聲鐘鳴之後,整個人顫抖了起來。

  裘頁霍然飛出!

  他瘋了一樣穿過了會場,直奔著後面的禁地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9-29 11:18 PM

061

  天元會場的禁地,也正是之前朱通天口中的藏寶閣所在。

  四大氏族和三大門派,皆是底蘊深厚,並不需要每年現取走天元拍賣所得。如此,便將玄石等貴重之物,集體存放在了禁地中,閒人免進,把守森嚴,其內更是設置了數不清的機關陣法,只有七家的核心人物才懂得怎麼進入。待到再深入進去,便是七個密閉的空間了,分屬於七家放置一些更為貴重的東西。

  而裘頁的目的地,正是裘氏所在的庫房。

  此刻——

  眾人緊隨其後,一路深入。

  看見的,就是大敞的裘氏庫門。

  庫門上一方古鐘嗡嗡顫動著,發出了方才聽見的那種聲響,從外頭向內看去,幾乎是一片空曠,偌大的一方空間裡唯有正中一個石台,其上被雕刻出了一個形狀怪異的凹陷,想來之前有什麼東西正正好卡在裡頭,而如今,已是空空如也了。
 
  「丟……丟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什麼人幹的,沒有裘、裘氏的血脈,怎麼能進來……」
 
  裘頁一屁股跌坐在地,整個人彷彿魔怔了一樣不斷重複著這幾句話。喬青和鳳無絕等人跟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裘頁,聽這老頭一個勁兒地絮叨著「什麼人」,天塌地陷一樣的崩潰。

  喬青眉頭一皺,敏銳地感覺到鳳無絕和囚狼在看見那凹陷的形狀時,雙雙一震!

  她扭頭看去——怎麼了?

  兩人眯著眼睛,盯著那凹陷的眸光閃動,片刻後不動聲色地移開,朝她搖頭示意——等沒人了再說。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過她也大概猜到了那東西可能是什麼,她朝著裘鵬程的守護武者看去,那百人齊刷刷的迷茫神色,明顯也是不知道的。旁邊兒朱通天搖著肥頭大耳朵大嘆稀奇:「嘿,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裘氏的庫房長什麼樣,夠乾淨的啊。」

  雷驚豔卻是冷笑了一聲:「裘氏打的好算盤!利用天元拍賣不知道藏起了什麼。」

  這天元拍賣,乃是她師傅當年的心血,如今只看這庫房便知道,被裘氏利用來藏了個什麼極為重要的東西,這種作為讓她打心眼兒裡抗拒著。也打心眼兒裡感激那個出手的賊,一邊兒朱通天替她說出了心聲:「偷的好!」

  這三個老貨明顯幸災樂禍。

  聽見這話的裘頁猛然抬起頭來,那慘白的臉色佈滿血絲的眼睛鬼般猙獰,待到看見了三人身邊的喬青,更是呈現出了一種瘋狂之色:「是你——是不是你?!」

  鳳無絕向前一步,將喬青不著痕跡地護在了後頭:「小心點兒,這老頭瘋了。」

  「哈哈,我瘋了?」裘頁晃晃悠悠地站起來,體內的神力瘋狂的流竄,幾乎四溢到了外面,庫門上的古鐘被罡風激盪到嗡嗡作響,尖銳的刺耳!然而他的理智還剩下了那麼一點兒,知道在這裡出手,不夠朱通天一盤兒菜。

  顫抖的老手一指喬青:「裘鵬程是你殺的!」

  「證據呢?」

  「你剛才的所為就是證據!」

  裘頁越想,越覺得有理:「你殺了他,剛才又沖上去毀屍滅跡,把對自己不利的證據全毀掉了,是不是?誰不知道裘鵬程視你為眼中釘,他恨不得你死!你怎麼會那麼好心為他哭喪?!這地方只有四大氏族和三個門派的人能進來,外人入此便是一步一生死!你故意和朱掌門結拜,便是為了套得這裡的消息,是不是?」

  這邏輯簡直絕了!

  就連喬青都開始懷疑,自己從頭到尾都是別有用心,一步一算計地偷走了東西。

  見她不語,裘頁頓時打了雞血一樣看向朱通天:「朱掌門,這個女人心思歹毒,你還護著她?」只要三大門派不護她,這次裘鵬程帶來的人就能將這喬青一網打盡!到時候,丟了的東西取回來,她身上那足以劈開這天元會場的鑄造品,也是裘氏的!將功贖罪,他這條老命必能保住!

  裘頁一雙老眼,惡毒地看著喬青,彷彿已經看見了朱通天在他分析之後,倒戈相向的畫面。

  然而他注定失望了。

  朱通天仰天就是一陣狂笑,笑聲從四壁反震回來,好像連地面都在嗡嗡顫抖:「裘頁,老夫敬你是裘氏大總管,沒想到你如此卑鄙!」

  「你……」

  「我什麼我,有話說有屁放,老子的妹子還等著聽呢!」

  朱通天說的是毫不猶豫,一張大胖臉上肥肉咣當,充斥著的全是信任和不屑。喬青眉眼彎彎,心情無比美好了起來,聽裘頁那老東西氣的一把骨頭架子都在喀嚓喀嚓響:「好!朱掌門,你執迷不悟,就別怪裘氏心狠!我不怕給你透個消息,這邊的事兒我路上便傳回了氏族,待到裘氏來人,這喬青必定人贓並獲!到時候,看你怎麼說。」

  朱通天呸一聲:「老子想怎麼說怎麼說,一把年紀了,還怕死不成?」

  「不撞南牆不回頭,你會為此付出代價——喬青,你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你怎麼知道……」

  喬青一挑眉,笑盈盈打斷他:「什麼消息?」
 
  「你還裝蒜!就是……」裘頁脫口而出的一個名字,被他猛然嚥了下去。喬青失望地嘆氣一聲,這都沒逼這老東西說出丟了那玩意兒的名字,嘖,看來對那東西的敬畏和警惕,已經印在骨子裡了。

  裘頁出了一身的冷汗:「你詐我?」

  她聳聳肩:「繼續,我怎麼作案的。」

  「你殺了裘鵬程,引起前廳混亂,調虎離山到這裡偷東西,是不是?!」他的聲音越來越尖,到最後已經破了音,利的刀子一樣直逼喬青而來!

  四下里漸漸靜了下來。

  這個藏寶閣的外圍面積極大,七扇門呈環形鑲嵌在偌大一方殿堂的牆壁上。數百的武者全擠在這裡,光亮可鑑的牆壁倒映著他們閃爍著若有所思的眸子。

  明顯在裘頁的分析之下,也狐疑了。

  一雙雙眼睛,充滿了懷疑的看向喬青:「喬姑娘,看來你需要給一個說法了。」

  喬青看向問話的散修,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看著很圓滑。這人她有印象,之前在修羅斬裡假死的時候,她第三個目的就是觀察外頭散修的反應。此人名叫陸見修,便是其中一個牆頭草,兩邊都附和著,誰也不得罪。

  這會兒,這陸見修一臉貪婪的神色,明顯也認定她偷走了東西。

  喬青笑睇著他:「你以什麼身份來問我?」

  陸見修也不慌,上下嘴唇一碰說的理所當然:「閣下利用天元拍賣取走了裘氏之物,此事但凡心中有義之人,皆有理由過問。喬姑娘,我勸你還是莫要耍嘴皮子,是與不是,都細細說出來,我們這麼多人看著聽著,自會為兩方主持個公道。」

  「好一個主持公道。」喬青笑的更開心,眼角眉梢都蘊著慵懶的意味。

  半晌,她笑夠了,下頷一揚,輕輕吐出:「可惜,你配麼?」

  這幾個字,不可說不狂妄!

  陸見修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轉瞬想到她的身份又生生壓下了怒意,這個散修實力不算高,喬青神識之強當然能看出他只有神皇大圓滿的修為,比之自己高了一階還多,但在第九梯中卻算是底層人物了。能一路順風順水地活到現在,圓滑識時務就是他的兩把刷子:「在下配與不配,這無關緊要,關鍵是在場的這麼多朋友前輩,難道加起來還不配問你姬氏千金喬姑娘一個答案麼?」

  他把一船人全拉扯上了自己的陣營,著重在她的身份上加重了咬字,像是提醒眾人,這喬青還沒回姬氏,頂著的也是喬姓,到底是不是那牛掰的身份,根本就是個大大的問號。

  不少人眸子一閃,跟著叫囂了起來:「喬姑娘,我等並非質問,不過裘氏丟了寶貝,事關重大,是與不是,你總該給個答案。」

  喬青從善如流:「好,答案我給——」

  「什麼?是你偷的對不對?」陸見修再一次跳了出來。

  這一群人裡,百分之七十的,都面帶貪婪之色,好像她不哭爹喊娘的跪地承認自己的罪行,本身就是天大的一個罪責!他們緊緊盯著她,見她半天不語,甚至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喬青的笑容裡漸漸泛上了冷意,嘴角那一抹斜斜的弧度,便如一柄刀鋒般讓看見的人不由打心底一顫。聽她耳尖微動,和修為全不匹配的強大神識向著藏寶閣外延伸出去,意味深長地睨了在場這些人一眼:「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敢說,你們敢聽麼?」

  「哈哈哈哈……」陸見修哈哈大笑起來,好像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在場的人大部分都被他給忽悠到一個陣營裡,穆氏姬氏不在,納蘭氏斜怒離去,裘氏又視她為眼中釘。陸見修想到此,更是信心滿滿:「喬青,我們叫你一聲喬姑娘,你還真把自己當人物了不成?你以為三大掌門護著你,便真會置三大門派於不顧,和裘氏和咱們作對麼?今天別說你勢單力薄,就算天皇老子給你撐腰,這個答案,老夫也聽定……」了:「噗——」

  一個了字,還沒吐出來。

  陸見修先噴一口血!

  他整個人如斷線風箏一樣,毫無預兆地便向後飛去!直到撞到牆壁,轟隆一聲,被反震開來,死狗一樣趴在了地上。著地的腦門下,暈出一灘濃郁的血跡,無數神識飛快朝他探過去……

  「死、死了!」

  「誰,是誰動的手?!」

  所有人都是大驚失色,完全沒發現有人動手的痕跡,他們又驚又懼地朝著喬青看過去,卻見她目光流轉,定住在了藏寶閣後方的通道上。轟的一下,讓人氣息凝滯雙膝發軟心頭顫抖的威壓,便如滾滾黃沙鋪天蓋地而來!

  人未至,勢先至,威壓的另一頭,正是在那夜色瀰漫的通道盡頭處。

  裡面,是燈光大亮。

  外面,是漆黑一片。

  沒有人知道那裡到底有什麼,只知道就連朱通天三人這頂尖的三個高手,都在這威壓之下白了臉色。

  朱通天三人驚喜的對視一眼,是他?!

  裘頁的面色一瞬頹敗,整個人爛泥一樣癱軟在了地上,是他……

  無數心裡有了猜測的人,全部顫抖了起來,整個殿內靜若寒蟬,唯有在威壓之下,撲通撲通的堅持不住的跪地聲。

  喬青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她在一片烏壓壓的低矮中,和鳳無絕並肩而立,站的筆直,雙雙望向那視野的盡頭處,伴隨著無上威壓緩緩而來的一道人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9-29 11:19 PM

062

    迎面走來的這道人影——

    逆光而來,身形偉岸,一身衣袍無風自動,發出獵獵聲響。他的身後還有一道道影子相隨,黑暗中看不清到底多少人,集體腳步無聲。在這靜的可怕的一方殿內,唯有這人衣袂摩擦,發出一種讓人聞而生畏的凜然之音!

    一步,一步。

    啪嗒,啪嗒。

    這步子彷彿蘊含著某種韻律,每一下都暗合心臟跳動的節奏。明明什麼都沒做,甚至連威壓都沒有施展,卻讓人感覺心驚肉跳魂飛魄散!就好像……好像只要他願意,下一步,就會直接踏上每個人不斷顫抖的心房!

    所有人都放緩了呼吸。

    他們匍匐著,在此人的臨近之際瑟瑟發抖。

    直到一聲齊刷刷的跪地聲響,砰!震耳欲聾地打破了這殿內沉寂:「姬氏十三衛,見過十九小姐!」

    靜。

    如死一般的靜。

    聽見這五個字的人,集體臉如白紙,泛上不自然的紅暈。

    既是恐懼,又是激動。

    即便在場所有人都沒發出一聲驚呼,然而他們瞪大的眼睛,不斷起伏的胸房,充分說明了對這十三個人的震撼!姬氏十三衛,族長姬寒的十三個影子,在姬氏中的地位和實權,甚至可和氏族大長老相提並論!而相比於長老這種職位,他們鮮少出現,極為神秘,可一旦現身,代表的就是絕對的姬氏族長!

    而此時此刻——

    姬氏十三衛對著喬青單膝跪地?

    還有更重要的,他們都站在了這男人的身後,那麼這個人的身份……

    還是朱通天三人反應最快,頂住讓自己心顫的不適感覺迅速迎了上去,微弓著身子一抱拳:「朱通天、眠無忌、雷驚豔,見過姬族長。」

    果然是他!

    姬氏族長!

    姬寒!

    活的!

    猜測和被證實絕對是兩碼事兒,每個人都在這認知中眼前一黑,差點兒嚇暈了過去。

    四大氏族的四個族長,即便很少現身,那容貌也印刻在每一個東洲人的腦子裡。而很有意思的是,這四大氏族的族長,年齡樣貌的差異巨大——裘氏族長,年紀老邁,乍一看去便如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穆氏族長,和裘氏那一頭銀發的老東西形成了鮮明對比,據聞一年比一年年輕,上一次出現在幾十年前,已然是個少年模樣;納蘭氏的族長乃是唯一一名女子,形如少婦,風韻翩然。

    而姬寒呢?

    他終於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三十多歲的模樣,高大挺拔的身材,端正凌厲的容貌,五官規規整整的鑲嵌在一張國字臉上,不苟言笑盡顯上位者的威嚴氣度!那一雙晦澀不明的眼睛,便如極北嚴寒亙古冰凍的一方深潭,只那麼掃過朱通天三人,便讓這三個頂尖高手,齊刷刷打了個激靈!

    忽然——

    他的視線定在了某一點上,高大的身軀猛然一顫:「雪落?」

    這兩個字,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不少人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見的,就是這個神一樣的男人,悠遠而恍惚的視線,望著對面一片跪地和躬身中唯一一群狗膽包天站的筆直的人群裡的紅衣女子。所有人都知道,那剛才還被他們集體質問的喬姑娘,恐怕的確是姬氏千金,無疑了!

    冷汗順著每一個泛白的額頭流下來,四下里死寂的可怕。

    喬青緩緩抬起了眸子。

    四目相對,如有什麼劈啪一閃!

    姬寒猛然從恍惚中清醒了過來,這一對父女的第一次見面,不是抱頭痛哭,也沒相擁相認,更無親切寒暄,而是好像在打量在考校著對方一樣——一個打量著這女兒的反應,試圖從她臉上一分一毫的表情中尋到蛛絲馬跡;一個考校著這老子的氣度,那目光從他上上下下評斷著配不配做她的父親……

    同時升起這個想法的人差點兒又一次被嚇死過去!

    靠!怎麼可能?

    那可是姬氏族長,整個東洲的統治者,這喬青不上躥下跳連蹦三高上趕著去認親都奇了怪了,還配不配?

    就連姬寒都是詫異了一下,而後輕輕笑了起來,他竟然從這小丫頭片子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端倪,看不清她的一丁點想法,這真是雪落的孩子麼?那個清純如白紙時時刻刻帶著幾分惹人心動的憂鬱的女人?姬寒的眼睛中有什麼異色一閃,緊跟著染上了暖意,猶如冰雪消融一般:「像啊,樣貌像你母親,脾性像我,哈哈哈,你叫青兒,是不是?」

    這輕笑變成了大笑,充斥在整個殿內顯得極為暢快高興。

    他身後還跪著的姬氏十三衛,集體匪夷所思的抬起頭,族長笑了?多少年沒聽過他這般歡欣的笑了?就連備受寵愛的明霜小姐,都不足以讓他開懷大笑,而這個四夫人的女兒,只一回來,半個字沒說,半個表情沒給,就讓這個深沉內斂的男人樂成了這樣?

    這麼想著,一個個人的餘光都向後飄去……

    「妹妹,還愣著幹什麼,快叫父親啊。」女子的腳步聲從那裡走了出來,帶著略顯清冷的笑意:「父親,我看喬青是開心壞了,您可別怪她。」

    這一副姐慈女孝的音調,不是明霜,又是誰?

    姬寒卻極少的沒理會她,甚至眼角都沒往旁邊偏一分,只雙目含笑地望著喬青:「還不過來叫爹爹?」

    爹爹?

    爹爹!

    明霜嘴角的笑意一僵,飛快又接了上來,眼中卻是一絲絲泛起了冷意。好一個爹爹,這些年哪怕他再疼愛她,也沒讓她喚過這麼親暱的稱謂!她如此,十三衛就更是如此了,這些人跟著姬寒多年,雖不敢說完全瞭解他,揣測其中七八卻是毫無壓力。互相對視一眼,這十三個還沒站起的人半跪著的身子又躬了幾分。

    「姬氏十三衛,見過青小姐!」

    十五小姐……

    青小姐……

    這兩次稱呼的不同,讓喬青的眉梢微微一挑,眼睛一彎,笑眯眯地喚了聲:「爹爹。」

    這一聲真正是甜的人牙酸汗毛倒,簡直讓人懷疑,這還是剛才那個當著陸見修狂的沒了邊兒的女人?身邊的鳳無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想起當時這貨第一次叫奶奶的時候,也是這麼個甜甜膩膩的小德行。可那個時候,她心理是怎麼想的?唔,估計是去他娘的。鷹眸中一絲笑意浮現,看著喬青笑的眉眼彎彎,一臉的真心實意,就知道這貨,又是準備逮著送上門的靠山當槍使了。

    果不其然——

    姬寒被叫的眉目大開,便見喬青晃晃悠悠地走上前去,直接勾住了他的胳膊:「爹爹,這個時候才來,是準備讓你閨女被人欺負死麼。」

    噗——

    在姬氏族長的威嚴下忍了半天的人,終於忍不住想噴血了。

    開什麼玩笑,誰欺負你了?咱們是聯合起來想欺負了,可也沒欺負成啊?沒看見這會兒那陸見修的屍體,還躺在那兒挺屍呢麼?沒看您這大小姐還頭髮絲兒都沒掉一根兒呢麼?在場之人悲憤嚥下一口血,太無恥了,竟然告狀!

    十三衛跪在姬寒身後,感受則直觀的多了,感覺著從來不被人近身的族長一瞬間僵硬住的氣息,不由齊刷刷眉骨一跳,為這膽大包天的丫頭片子捏了一把汗,這青小姐簡直作死!

    明霜更是心下冷笑,不動聲色地看起了好戲。

    然而姬寒卻是沒動。

    他下意識反震出的罡風,在看見眼前女子的眉眼彎彎如月牙的一刻,猛的收了回去!這強行的收回,讓他神力反衝,體內血液沸騰。面上一分部顯,姬寒重新陷入了恍惚,若是雪落……雪落曾經也能對他如此……

    喬青笑的更甜:「爹爹?」

    姬寒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她挎在臂彎的手,重新板下來的面上,冷酷盡顯。被這視線掃過的人集體哆嗦了起來,再一次把喬青給罵了個體無完膚,裘業更是癱倒在地下體傳來了一陣濕意,他猛然向前爬了幾步:「晚輩裘氏總管,見過姬族長。」

    姬寒只看著他。

    裘業吞下口唾沫,趕忙道:「姬族長明鑑,我裘氏丟了……」面對姬寒,那東西是什麼,瞞著恐怕也沒用了:「……丟了一枚九天玉,族長想來也知道,這東西的珍貴程度,而喬……」姬寒眸子一冷,他迅速改口:「而青小姐是嫌疑最大之人,晚輩職責在身,還請族長見諒。」

    「哦?」

    「族長明鑑啊,晚輩句句屬實。」

    「九天玉……呵,原來竟有一塊兒在裘氏的手裡。」

    四下里盡都是一腦門的問號,唯有朱通天的大耳朵動了動。聽著這不咸不淡的一應,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交流了一個只有兩人才懂的神色。方才一進門見到那雛形,鳳無絕便認出來了,那個,正是當然匯聚了全大陸的冒險隊去尋找的那一塊兒石頭。從前只知是氏族發出的任務,如今才算是明白了,原來正是裘氏!

    只看當初那大張旗鼓和剛才裘業如臨大敵的緊張程度,那不知道是個什麼玩意兒的九天玉,就絕對不簡單!可姬寒呢,從頭到尾,沒感覺到他露出一丁點兒端倪,甚至氣息都沒變過一下,他是一早便知道了揣著明白裝糊塗,還是真的不在意?

    恐怕明霜眼裡的父親,可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

    她思忖這些的時候,裘業已將前因後果完完整整的說了一遍,又行了一個大禮道:「就是這樣,族長,此事關聯著一方至寶,想必族長也理解晚輩的迫切!還望姬族長能手下留情,待我族族長來到,晚輩將一切稟明之後,再行處置晚輩。」

    他話音一落,便聽姬寒扭過了頭去,望向後方一片陰影的走道:「老裘,好久不見。」

    裘業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只覺一股炙熱的寒意逼面而來!

    是的,炙熱的寒意。

    這氣息之熱,猶如地獄岩漿的炙烤,然而其中暈著的冰冷殺氣,又讓他如墮冰窖,痛苦難耐!好在這冰火兩重天的折磨,不過眨眼,他已然噗的一下,沒了知覺。在所有人的眼裡,裘業就是這麼眼睜睜的消失了!這一手比之當初嘯天的「挫骨揚灰」,更高了不止一個段數,甚至連一粒粉末都沒留下,憑空便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知道——

    他,已經死了……

    「哈哈哈,什麼風竟把你給吹來了?咱們兩個老傢伙,已近千年都未見了吧?」這一聲豪邁大笑來的突兀,響徹在整個天元會場上方,裘業消失的地點一圈漣漪閃現,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一步邁了出來:「哈哈,才一千年,你可又精進了。」

    他連提都沒提那裘業一句,顯然沒把那人的死當做一回事兒,只眉目祥和地打量著姬寒,眼中一閃後,笑的更樂呵了起來。

    這個,就是裘氏族長了!

    姬寒淡淡應了兩句,明霜淺淺福了一禮:「見過裘族長。」

    「你這丫頭也多少年沒回族裡了,可是忘了我們這些老傢伙了?」

    「族長說的哪裡話,霜兒豈敢。」

    「行了,有時間就回來看看,這邊的消息我也是剛剛收到,鵬程隕落了,你祖父正難過著,回去陪陪他老人家。」

    「是,族長。」

    明霜應完這一句,忽然眉頭一皺,彷彿想起什麼來:「族長,方才您在外面,恐怕也聽見了。不過這件事總歸是裘業一家之言,到底如何,還得細細查過才知曉。若要明霜來說,此事決計不會是青妹妹所為,想必明霜的眼光,您是信的過的。」

    裘族長冷哼一聲,從出現到現在,一直樂呵呵的笑容收了起來:「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這邊兒你表哥新死未葬,那邊兒你倒是為旁人說起話了。」

    「哪裡是旁人,喬青妹妹回去族裡,便會改回姬姓,可是父親實實在在落落在外的血脈。」明霜淡淡一笑,寒玉明珠般耀眼:「自然,若真是喬青妹妹做的,我和父親自不會維護她。可青妹妹初來乍到,到這九梯也沒一月呢,豈會有膽做下這等事?」

    裘族長眉眼一動,渾濁的老眼深深看了明霜一眼,這丫頭,比她母親的心思還要深啊。既是我裘家人,老夫便幫你一把!他這才第一次看向了喬青,眉眼一眯:「丫頭,老夫只問你一句——已站在家門卻不入,在九梯耽擱到姬族長親自來接,這二十餘日,你究竟是作何打算?!」

    喬青已經站到打哈欠了,聽著明霜那看似開脫實則每一句都隱含刀子的話,差點兒沒睡過去:「什麼打算?」她皺著眉頭,開始掰手指:「我想想啊,唔,前幾天我打算去刺啦刺啦一個朋友,讓他一張畫像貼門上,從此封殺不准進了。後兩天我去刺啦了另一個朋友,嘖,那小子反應慢缺一根兒,爺都給他準備了好貨色了,他還不動手,我這個急啊!再往後,哦對了,我讓自家男人給逮進房了……咳,這個咱跳過去,你要想知道,我私下給你講。後來麼,我的打算就簡單了,只想著讓我家的貓優生優育,別弄出個小貓頭鷹來……」

    開始她說著,裘族長還耐心的聽。

    待到發現她越說越不著調,分明是在消遣他,他的老臉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敬酒不吃吃罰酒!」

    「誒?」喬青眼睛一斜,一臉奇怪:「族長這話可奇怪了,你問我答,我一不是你裘氏的人,二沒拿你裘氏一分一毫,那九天玉丟是丟了,可哪裡有證據說明是我偷的?你若有證據,直接擺出來,我二話沒有。若是沒證據——」

    裘族長一皺眉。

    聽她懶洋洋地道:「你管我在家門口呆幾天呢,你管我這二十天怎麼想的呢。還敬酒?嘿,別逗我笑了,我就是蹲在門口二十年,我爹沒說話,你又是憑著什麼身份來狗拿耗子?!」

    「咳咳咳咳……」還在那辦弓著身子行禮的朱通天三人,齊刷刷的嘴角一抽,咳的臉都紫了。這妹子可牛逼,一句狗拿耗子,把兩大氏族的族長全給帶進去了,瞧瞧那條老狗的臉色,難看的都能掛上了——掛門上闢邪,掛牆上避孕。再看看那老耗子,要笑不笑要怒不怒的,一臉在猜測他閨女是誇是罵呢……

    老狗笑呵呵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好,好,好,好一個小輩,這整個東洲還沒人敢和老夫這麼說話!」

    「可不是麼,所以裘族長自認為天下無敵,誰家的公事兒私事兒都想撂一爪子,也不看看你問的人到底是姓裘還是姓姬,管閒事兒管到隔壁氏族了,還怪人沒老老實實把自家的簾子掀起來給你看個夠。」喬青嗤笑一聲,那慢悠悠的語氣,那嗤之以鼻的表情,那懶洋洋的悠然姿態,只讓身邊的姬寒目光複雜,摻雜著說不清的東西。她對著臉色越來越冷的裘族長,問出了最後一句:「我說裘族長,你到底是想知道什麼呢,還是我和男人在房裡那兩天,才是你關注的重點?」

    「混賬!」

    裘族長一句大怒,整個人的手在半空伸出,卻像是穿透了什麼,一眨眼的功夫,竟隔了數米距離,詭異的在她眼前空氣中憑空而出!

    撕裂空間!

    不同於眠無忌三人的整體撕裂,他這一手,已經到了能夠穿透空間的地步!

    喬青盯著這隻手,眸子飛快的閃爍著,不放過這手移動軌跡的一分一毫!這世上,有多少人能親眼看見四大氏族的族長出手?且還是這樣的距離,出手的對象就是自己?這隻手,在旁人看來猶如閃電,在她目中便似是慢動作一般,緩緩向著自己推移而來……

    電光石火,她的腦中似乎明悟了什麼。

    她閉上眼,眼中不斷回放著剛才的畫面。

    電光石火——

    姬寒眼中一冷,正要動手將這一招化解去,卻見眼前的喬青,腳下一動,不見了!

    是的,她不見了。

    姬寒和裘族長一同面色一變,在裘業說出九天玉的時候,姬寒沒反應,在裘業灰飛煙滅的時候,裘族長沒反應。他們這樣的人物,早已經練就出了一身銅皮鐵骨金剛心,真正能表示驚訝的,極少會出現在面色裡。即便剛才裘族長的怒意,也不能不說有幾分做戲的成分,他要試一試,姬寒對這個便宜閨女,這疼愛到底是真是假,到底能縱容到什麼程度?!

    然而這一刻,兩人齊齊瞳孔一縮,不可置信地盯著消失不見的那個地方。

    空氣中有波紋浮動著。

    這代表了什麼,還用再說麼?「什麼?!」

    「那是……撕裂空間!」

    「不可能!她才是神王,怎麼可能?!」

    無數人的驚詫聲,掩不住的驚叫了起來。即便在場有兩大氏族的族長,也禁不住他們的驚恐欲絕。瞪大的眼睛死死盯著那一處早已經沒了喬青影子的波紋,只覺得這一輩子的刺激加在一起,都沒有現在這一刻驚人。他們揉著眼睛,再三確認。

    ——不錯,撕裂空間!

    姬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眸子裡的複雜完全被驚詫所取代,這真的是雪落的女兒?這是他的女兒?神王便能撕裂空間?跳過三個境界直接竄到了神尊才能達到的高度?

    裘族長仰頭看了一眼天幕,天花板之上,那天幕中陰雲層層,就好像有什麼矇蔽了天道的眼,天道,怎麼會允許一個這樣的存在?

    明霜篤定的表情完全僵了,即便曾經在這女人的手裡吃過一次虧,她卻從不認為自己弱於她,可是短短五年,她竟能……

    各種各樣的表情,各種各樣的心思,唯一相同的,是靜謐。

    整個殿堂內無比的靜,連那隻古鐘都靜悄悄的懸掛在哪兒,一絲兒的聲音都無。這氣氛持續了極久極久,久到鳳無絕皺起了眉,開始擔心那貨別是一撕撕到西伯利亞去了。

    便聽——

    咣當——

    一聲巨響。

    波紋再現,剛才從容消失的紅衣人一頭紮了進來,趔趔趄趄地差點兒摔個大馬趴:「我靠又是這麼靜,難道老子又扎錯猛子了?」

    一抬頭,看見的就是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物,和詭異的表情。一個個人看著這一猛子扎出來的女人,簡直就像是看見了一頭活恐龍!啊,不對,是會上樹的豬,也不對,是會上天的豬!

    終於眠無忌見鬼的問了一句:「丫……喬……啊不,姑……」

    喬青眨眨眼:「嘖,別這麼客氣,咱這年紀,叫姑哪好意思。」

    眠無忌默默扭頭,不問了。

    姬寒深吸一口氣,看著她:「青兒,你剛才……」

    「哦,剛才啊。」喬青一抖集體陣亡的雞皮疙瘩,青兒,老子忍:「裘族長言傳身教,我若是再學不會,那豈不是浪費了裘族長的一片苦心?唔,只不過初學乍道,撕裂空間是會了,坐標掌握的不大好,這才撕了一次又一次,七八次了才找著了回來的路。」喬青摸摸鼻子,一臉羞澀,朝著那邊一口氣憋在胸口的老頭一抱拳:「裘族長,在下年紀輕,言語上多有得罪,多虧裘族長不計前嫌還現身說法,嘖,族長品德之高,必不是在下口中那豎著耳朵不要老臉探聽別人床笫之事的三姑六婆,對不住,對不住啊。」

    噗——

    眾多武者一口口水噴三尺。

    這個時候,除了「狗膽包天」這四個大字,真正沒什麼能形容這姑娘了!無數人默默低頭,開始慶幸那當了出頭鬼的陸見修這會兒已經歇菜了,否則若是沒有這一出,他們跟著再擠兌這喬青兩句,這會兒還不知道怎麼死的——死都算是痛快的!

    不信?

    看看吧——

    她一句話說完,裘族長那一臉吃屎的表情。如果剛才的生怒還是做戲的成分居多,那麼這會兒就是他內心世界的真實寫照了。還有比這個更讓人吐血的麼,出手教訓一個小輩,沒教訓到就罷了,還讓人家咻的一下,自行領悟了撕裂空間!噢對了,領悟就領悟吧,領悟完了還要回來寒磣你!

    得了便宜賣了乖,屎盆子也沒忘了扣。

    這到底是多麼奇葩的一姑娘啊!

    奇葩姑娘嚇唬完了人,回頭給裘族長深深鞠了一躬,腦門都快捧著鞋尖兒了才算完:「多謝裘族長教導!」

    無數人憋著笑死死低著頭,裘族長眼中陰戾一閃而逝,轉瞬便回覆到笑呵呵的模樣,和藹可親地擺擺手:「侄女天賦之高,世所罕見,恐怕這次回去族裡,姬族長要好好栽培你了。老夫舉手之勞,能得侄女這一記,也是好的。恐怕今日這一舉,不多久就會傳遍大陸,侄女也算是在老夫的幫助下名揚四海了。哈哈,老夫沾了侄女這個面子,也記住了啊,哈哈,哈哈哈……」

    喬青冷笑一聲,心知這老東西是在警告她了。

    記著就記著,若是換了另外兩族,她或者還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對立。可裘氏,不說姬明霜算半個裘氏人,裘鵬程雖不是她親手殺的,卻絕對是因她而死,而那大夫人,恐怕更視她為眼中釘,這梁子早就已經盤根錯節的結下了!

    就說囚狼,她哥們兒的仇,她背下了!

    那邊囚狼站著,並未低著頭,以他從前的身份,根本這裘氏族長都沒見過。就算見過,估計人家也早忘到腦後了!誰會記得一對先天發育不足的旁系兄弟呢?他只靜靜地看著喬青,眼中湧動著一種說不出的情緒,這一輩子,若說什麼做的最對,或者就是一線天上,被這女人給狠狠揍了一頓。

    囚狼咧嘴笑了起來。

    喬青狠狠白他一眼——噁心巴拉!

    他翻白眼兒,嘚嘚瑟瑟——來咬我啊?

    ——靠,以為老子不敢啊?

    ——哎呦喂,喬爺牛掰,你來啊?

    喬青眨巴眨巴眼,她還真不敢,裘族長不認識裘狼,卻未必不能感受到他的敵意。這見鬼的,一個個幾年不見,全都吃定了老子。靠!喬青不願意再在這九天玉上糾纏,她扭過頭去,看一眼裘族長,再看一眼意味不明的姬寒,抱拳道:「裘族長,裘鵬程,九天玉,都並非在下所為,這件事,想來你比我更明白。」

    裘族長冷笑一聲,他當然明白!

    這喬青天賦好是好,可就如明霜那丫頭說的,她初來乍到,豈能做到這一些?不說九天玉這樣的東西幾乎除去氏族中人完全都不瞭解,氏族將這些消息完全封閉,就算是想查,都沒地兒查去。就說裘氏的這一個庫房,既然敢放置九天玉,就絕對不是那麼簡單可以進來的。

    第一,需要裘氏直系血脈的血。

    第二,需要對著禁地的機關陣法瞭解至深。

    第三,裘氏擁有九天玉的消息,四族都在懷疑,可到底收在哪裡,是哪一塊,誰也不知道!按照四個族長的保守,沒有人敢這麼大膽妄為的直接來偷。

    這也幾乎排除了大部分的人,剩下的,便是最近幾族裡風頭正勁的小輩了。納蘭秋?穆蘭亭?姬明霜?裘族長和藹的笑著,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人選,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他也不願再和這邪門兒的喬青打交道,今日之事,從頭到尾也不過是為了明霜提上一句,讓姬寒知道知道,這小丫頭站在門口而不入,恐怕心里根本就沒認你這父親呢,誰知道會惹上這一身騷!裘族長正要說話。

    卻聽——

    「你撒謊!」

    三個字,無比篤定,無比自信,直指喬青從外傳來。

    雷驚豔渾身一震,猛然扭頭看去,那陰影處走來的幾個人,為首的可不是消失了一整日的謝御火麼?而他身邊的三個人,兩個是喬青和鳳無絕眼熟的,玉姬和艾文,還有一個,被戴了一張人皮面具,鎖鏈加身,趔趔趄趄被拖著進了來。

    謝御火喊完這三個字,便走上前給姬寒和裘族長行禮:「晚輩雷火三千殿、謝御火,見過兩位族長。」

    姬寒冷冷看著他:「你剛才說什麼?」

    這六個字中帶上了威壓,險些讓謝御火魂飛魄散,他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白著臉咬著牙道:「晚輩敢說敢認,也有了十分的證據,今日裘氏失竊裘鵬程被害,正是這喬青所為!」

    他話音方落——

    啪——

    狠狠的一巴掌,卻是來自於衝上來的雷驚豔。

    謝御火的頭猛然歪向一側,嘴角有血絲滲了出來,他不可置信地扭回頭,半張臉已經腫了起來:「師傅?」

    「我沒你這樣的徒弟!」

    「師傅?」

    「御火,我一直以為你心性善良,不過一時礙不過面子有些彆扭罷了……」今天的事兒,若是她不知道,必定第一個相信他這個從小帶大的徒弟,可喬青從頭到尾都和她們在一塊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她怎麼可能不清楚。雷驚豔想到這,不願再說了,閉上眼:「從今往後,雷火三千殿,沒有謝御火這個人!」

    「師傅?!」

    「我雷驚豔,也不再是你的師傅。」

    謝御火瞪大了眼,細長細長的眸子裡滿是驚慌之色,可雷驚豔已經不再看他了,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回了朱通天兩人身邊。謝御火整個人就如同風魔了一樣,滿目被背叛的絕望,他猛然扭頭:「是你——你到底給我師傅灌了什麼迷魂湯?」

    喬青也在看著雷驚豔,她一直覺得這個雷掌門和普通人不太一樣,性子偏冷,極少和人有嘻嘻哈哈的時候,有時候單純直白的驚人,這一刻,又烈性到不可思議。尤其是她每次靠近自己,自己體內的火焰都有一種沸騰的感覺,喬青正思索著,聞言看向謝御火:「你的證據呢?」

    他彷彿被一提醒,想到了什麼,立刻站了起來。

    對,只要把證據擺出來,只要證明這喬青是錯的,師傅就會知道,我才是對的那個!謝御火瘋狂地看著她,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朝一旁的裘族長一抱拳:「裘族長,晚輩所言,句句為真。不過在擺出證據之前,晚輩還有一個問題想問。」

    「哦?」

    「晚輩想知道,那九天玉,可是瑩白之色,觸之既溫,且涼?」

    「你說什麼?!」

    裘族長漫不經心的神色,猛然一凝,就連姬寒都皺起了眉頭。九天玉的消息,哪怕是氏族中的旁系子弟,不受寵的直系子弟,都是沒可能知道的。裘族長的瞳孔縮成一個點,盯著謝御火的視線帶著一種深深的壓迫感:「告訴老夫,你從何得知?」

    「回族長,晚輩並不知曉,不過是猜測。」

    「你最好把這事說個清楚。」

    「是。」

    身上威壓一鬆,謝御火站了起來,四下里一抱拳:「此事,原本晚輩是不知情的,直到遇見了這兩位。」他一指艾文:「此人,乃是凶獸冒險隊的人。」他再指玉姬:「這一位,乃是第二梯中七環玉峰的掌門,想必如今的珍藥谷是些什麼人,大家都知道,這玉姬,便是當初和喬青有過很深矛盾之人。」

    謝御火看了喬青一眼,見她沉默,冷冷笑了起來:「怎麼樣,喬青,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可是怕了。」見喬青沒理會,他也不介意,得意洋洋地繼續道:「晚輩知道那九天玉,便是因為這喬青,此事,還要往一年多前追溯了。第四梯的魔剎原上……」喬青從頭到尾都沒說話。

    她聽著謝御火將魔剎原上的一切複述出來,這其中有對的,也有道聽途說的,大體不影響結果。她只觀察著那個戴了人皮面具的證人,已經大概猜到了他會是誰。真沒想到,他竟然會落在了玉姬的手裡,當初那麼意氣風發的一個人,竟變成了這幅枷鎖穿身的模樣。

    謝御火的聲音慷慨激昂的迴蕩著,直到他說出了那一座玉山。

    裘族長和姬氏的人,一齊猛然朝她看來:「此事,可是真的?」

    喬青一挑眉,看向同樣眸子閃爍的姬寒,笑了:「爹爹,你覺得呢?」

    這一聲爹爹,無比的諷刺,讓姬寒猛然一僵。玉姬卻不給她辯解的機會,一步越過謝御火,一臉興奮地指著喬青:「你別想耽擱時間,當日之事,你以為所有人都死了,沒人知道麼?那玉山就在你的手裡,你那個時候有辦法,讓玉山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你的空間裡,這個時候,必定也有辦法,讓禁地裡的九天玉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來!也許那九天玉你開始並不知道,可不代表你不會有所感應,如果這件事根本就不是早有計畫,而是臨時起意呢?」

    無數的視線,齊刷刷射了過來。

    謝御火緊跟著幫腔:「還有,我找到了幾個散修,他們沒資格進入天元拍賣,卻不代表不存在!那些人,當日眼睜睜看著那並蒂果朝你去了,後頭又發生了什麼,雖然沒人注意,但保不齊你這並蒂果意外出現在拍賣會上,也是你一手安排的!裘鵬程也是你殺的,對不對?」

    一直沒說話的艾文,也道:「當日那個冒險隊的任務,凶獸冒險隊最終拿到了懸賞,所以那九天玉最早經手的人,其實是冒險隊中人,也就是說,鳳無絕你一早就見過這個東西,你們卻全部都裝不知道,還說不是心裡有鬼?」

    「拍賣會上,你的兩個丫鬟無故離席,她們又去了哪裡?」

    「是不是帶著九天玉跑了?」

    「喬青,你好大的膽子,裘氏的東西也敢動!」

    這三個人,一人一句說的慷慨激昂,也讓一雙雙原本懷疑的眸子,一點點變的篤定起來。就連一開始絕不相信是喬青所做的裘族長,都不由開始懷疑。如果就像這三個人說的,那九天玉不是被人進去偷的,而是她本身就擁有了一塊兒而兩者有所感應自己出來的……

    不,不止如此。

    哪怕這件事的確不是她做的,她的手中,竟然也有一塊兒九天玉!

    裘族長的眸子,終於被貪婪盛的滿滿,利箭一樣冰冷地射向了喬青!同時,整個會場之內,不論知道的,不知道的,也大概全部都瞭解了,喬青的手中擁有一方至寶,一方連裘氏都眼紅心跳的至寶!

    這一刻,無數不懷好意的視線,全部盯視住了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8 10:16 PM

063

    指控聲聲,有理有據。

    目光束束,不懷好意。

    就是這樣的氣氛,這樣人人居心叵測恨不得立刻就群起而攻之逼她交出九天玉的惡意氣氛之下,喬青輕輕一笑,挑眉看去:「說完了?」

    「哼,難不成你以為還能狡辯麼?」

    喬青從兜裡把小西紅柿給提溜出來,這小東西之前被抹上了那毒,雖說是靈物沒有太大的危機,卻是渾渾噩噩呆了吧唧的,這會兒毒早在開始被喬青解了,知道自己再一次被人當槍使了,葉子捂臉,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

    喬青彈了它一下,把它彈到地上,骨碌碌滾了兩圈兒,穩當了。這才道:「很好,你們剛才問的,我一一回答——你說我殺了裘鵬程,因為並蒂果是我的?」

    「不錯,當日有幾個散修親眼看見那一幕,容不得你不承認!」

    「前雷火三千殿的首席弟子,手裡應該有不少好東西吧?」

    她著重了那個「前」字,讓謝御火整個人一搖晃,臉上表情猙獰了起來:「你是說我收買了他們?好,既然兩方各執一詞,你又敢不敢當著天下人的面兒,取一滴血當場驗證?」

    擁有神智的靈物,或者玄獸,和主人之間都是擁有契約的,這東西平時看不見摸不著,卻除非主人身死,否則一生只能契約一次。這並蒂果既然是她的,那麼她若再次滴血,這果子必定不能吸收。他篤定喬青不敢,卻聽她笑眯眯應了一聲:「好啊。」

    謝御火一皺眉:「你打的什麼主意?」

    喬青讓他給逗笑了,和他的心急火燎相比,她顯得無比悠然:「你看,我說不是我的,你不信,主動提出來了,還要懷疑我使詐。謝御火,不是老子說你,三大門派的三個首席弟子裡邊兒,屬你不是男人,就連眠千遙都比你爺兒們!」

    謝御火當場一噎。

    實在是這個女人的花招詭計來的太多太多了,容不得他多多警惕。他下意識地朝眠千遙看去,卻見她翻著白眼兒瞪喬青,根本連眼角都沒分給自己一個。謝御火心中火氣更盛,思索再三,想不到有作弊的可能:「好!就當著眾多前輩的面!」

    眼見著謝御火朝四面一抱拳,爭得了裘族長等人的同意,雷驚豔再一次失望搖頭。

    鳳無絕和囚狼這兩個當日親眼在玄山目睹過一切的,雙雙可憐地看了他一眼,可不是想不到作弊的可能麼?喬青根本就不是作弊!那果子,也根本就不是她的契約者!天知道一個天地靈物,好好的幹嘛要跟著這女人一路找虐,被栽在花盆裡當盆栽一栽就是十幾年,還連個名分都沒有。

    「咦,你媳婦怎麼了?」

    囚狼一看喬青的表情,懵了:「怎麼愁眉苦臉的?跟欠人錢似的。」

    鳳無絕匪夷所思地看囚狼:「欠人錢她會這表情?」

    也對,這女人,從來沒什麼道義,欠人銀子她是大爺:「嘖,被欠了錢才該是這個死爹死娘的德行。」

    正不動聲色默默看著這一切的姬寒,耳尖一動,冰冷的視線霍然射了過來。這視線如刀子,讓囚狼心下冷笑,你他媽這麼有本事,剛才這些人欺負你家閨女的時候,你吃屎去了?還真別瞪眼,說不定你在那變態眼裡,不如個死了來的好。面上,他朝那邊一抱拳,以示口誤。

    這麼一會兒功夫,喬青還在苦著臉磨蹭。

    她看一眼地上葉子撓頭的小西紅柿,再看一眼自己的手指,半天不動彈。

    難不成剛才答應的那麼痛快,是在虛張聲勢麼。謝御火篤定她露怯了:「喬青,你不敢了?」

    便見喬青一咬牙,肉疼地用小飛刀在自己的素白的指尖上劃了一下,一滴血珠滾落,正落到了仰著小腦袋的西紅柿頭上。所有人都眸子一凝,看向了那一滴融入了西紅柿的血,血珠滲入表皮,西紅柿猛然一顫,其上白光大亮,連帶著天花板外的天幕上,也有什麼遙遙一閃。

    「契約了!」

    「那不就說明,這並蒂果原本不是她的?」

    在場的人集體透出神識,上空天幕上的一切感知到清清楚楚,天地契約有了反應,這根本無從懷疑!終於有了名分的小西紅柿,原地一彈,抖著葉子蹦到了喬青肩頭。喬青兩下把這玩意兒給撥拉走了,直接丟去了鳳無絕那邊兒。小西紅柿葉子撓頭,可憐巴巴地蹲坐在鳳無絕肩上,腦袋一歪,不動彈了。

    謝御火終於反應了過來:「不可能!他們明明說……」

    「事實勝於雄辯。」唔,這下子,這並蒂果就真的是正大光明的變成老子的了:「到你了,玉姬,你帶來的人,可是宋遠帆?」

    那佝僂的身影猛然一顫。

    果然是他!

    玉姬一個推搡,砰的一聲,宋遠帆跪到了地上,玉姬神經質一樣笑了起來:「即便那並蒂果不是你的,你也最多洗脫了殺裘鵬程的嫌疑。可你偷走了九天玉,卻是不爭的事實!想不到吧,這人會被我找來,人證在此,你還不承認?」

    喬青只盯著宋遠帆,猜到是一碼事,真正確認了又是一碼事。他戴著的人皮面具乃是一個年輕人的模樣,雖和這個男人的樣貌相差甚遠,卻也勉強入眼。而和面具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那唯一無法易容的眼睛,那裡面早已沒了曾經的意氣風發,透著一種落魄、滄桑、被人情百態磨的千瘡百孔的狼狽。

    誰會想的到,當初第四梯上高高在上的宋公子,如今竟成了玉姬的階下囚!

    動輒拳打腳踢,滿身鎖鏈穿骨,這麼狼狽落魄地跪在她面前。

    喬青嘆息一聲:「鄭佩可好?」

    宋遠帆又是一震,那雙眼睛裡很快染上了一點兒亮色,半晌被濛濛霧氣遮蔽了起來:「死了。」

    他嗓音嘶啞,像是很久很久沒說過話,死了,被他的私慾給害死了,融化在岩漿裡屍骨無存。宋遠帆抬起頭,看著上方的紅衣人,頗有些恍如隔世——當初三個各有心思爭奪那玉山的人,他,她,還有旋光老人,如今一個死了,一個潦倒落魄地跪著,唯有這個人,這個最後的贏家,高高在上俯視著他。

    即便知道他可能會一句話害她成為眾矢之的,萬劫不復!

    玉姬卻不給他感慨的時間。

    她猛力又推搡了一下,將他整個人推的一歪,鎖鏈發出嘩啦嘩啦響:「跟她廢話什麼,還不快說!」

    「我說,」宋遠帆好容易爬起來,抬頭環視一週,看著每個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從前,這些目光是敬仰,是豔羨,如今,這些人他一個也不認得,也一個都得罪不起,他們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他低下頭:「各位前輩,在下第四梯旋光派宋遠帆,當日魔剎原上發生的一切我親眼所見,絕無虛假。喬青——」

    「什麼?」裘族長向前一步。

    「喬青是不是有另一個九天玉?」

    這些人迫切地問著,宋遠帆猛然抬頭,一字一頓說的清晰無比:「喬青沒有什麼九天玉!是她——」她一指玉姬:「她說謊!她恨喬青,你們都被矇騙了!」

    轟——

    話音沒落,他整個人向後倒飛出去。

    狠狠撞在牆壁上,一口血漿噴了一身,更是狼狽不堪。宋遠帆爬了好幾次,沒爬起來,在玉姬歇斯底里的猙獰他叫「你說什麼,你胡說,你收了那個賤人什麼好處」中,乾脆就這麼趴在地上,仰著頭發出一聲嘶吼:「是玉姬!是這三個人,他們陷害喬青,他們在說謊!」

    話落,糊著一嘴的血漿,深深看了喬青一眼。

    一咬牙,斷氣了。

    十三衛中一個人飛衝過來,探了他的脈:「自絕經脈。」

    玉姬猛然衝過來:「不可能!」他抓著宋遠帆已死的脖子,不斷搖晃著,甚至要伸手掌摑他!

    高高抬起的手,被喬青一把捏住!

    玉姬猛然瞪向她:「是你,對不對,喬青,我真是小看了你!勾引男人你真是有本事,有一個鳳無絕不夠,還勾引了我的天衣,現在,跟著宋遠帆也有一腿吧!哈哈哈哈……天衣,你快看,看看她的真面目!看看這個賤人……」

    啪——

    一巴掌,比喬青還早了一步。

    玉姬半張臉被打到紅腫不堪:「姬氏的小姐,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口出惡言!」

    她捂著臉,雙目毒如蛇,訥訥不敢言。

    喬青還沒來得及打出的手,下意識地放到了下巴上,看向身邊這個男人。十三衛一向隱藏在暗影之中,樣貌一個賽一個的普通,丟進人堆兒裡就絕對找不出來的類型。這麼長時間下來,明明後頭那十三個男人長相各異,她卻是一閉眼,就瞬間忘記了他們的樣貌。如今離著這麼近,眼前這人的眼睛下面,有一道極為細小的疤痕,看著年代久遠了:「謝了哥們兒。」

    出手的人立刻躬身:「小姐說笑,姬十三踰矩了。」

    「你叫姬十三?」

    「是。」

    「我記住了,下去吧。」伸手拍拍他陡然僵硬的肩。

    「遵小姐命。」姬十三低眉垂首,無視姬氏的人狐疑的視線,回到了隊伍中。

    喬青不再看他,也不理會那一會兒瞪著她,一會兒痴痴看向沈天衣的女人。她蹲下身,素手一拂,宋遠帆的屍體便消失不見。已成了屍體,便不在生命體的範圍中,而是屬於死物。是以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個空間系鑄造品,見此也沒多想。只是眾人完全在方才的情況如,那玉姬口口聲聲的人證,竟然反過來反咬她一口,到底哪邊是真,哪邊是假?

    裘族長的眸子晦澀不明。

    艾文暗道不好:「喬青,你好手段,收買了宋遠帆!可鳳無絕你又怎麼解釋?」

    「閉嘴先。」她一擺手,煩躁地掏了掏耳朵,這一晚上就聽這些人唧唧歪歪哇啦哇啦了,一群屬烏鴉的。艾文被堵的臉色發青,她只慢悠悠一聳肩:「你不就是想說,鳳無絕明明見過九天玉,卻瞞著不說麼。很簡單——」她環視一週,在一群人閃爍莫測的眸子裡,紅唇輕吐:「我的手裡,有另一塊兒九天玉!」

    嘩——

    「她說什麼?」

    「什麼叫另一塊兒?」

    「老天,九天玉到底有多少塊兒,怎麼好像都跟這喬青有關係?」

    無數驚呼聲脫口而出,再看向她的目光簡直匪夷所思。在今天之前,誰知道什麼九天玉到底是個啥玩意兒,可這麼一晚上,就蹦出來了三塊兒!一塊兒,據說是被她所偷,一塊兒,據說她曾經得到。這兩個尚且沒有被證實,這喬青一片形勢大好,卻忽然開口,承認了她有另一塊兒?

    她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自以為已經離輸不遠的謝御火和玉姬,兩人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朱通天急的肥肉亂顫,他算是東洲地界上,除了四大氏族之外,唯一瞭解九天玉內幕的人!眼見著喬青竟然承認了,他真是恨不得沖上去掐住她脖子,逼她把那句話給嚥回去!見鬼,見鬼,她知不知道這句話會引起什麼,哪怕她是姬氏千金,今天也別想帶著九天玉離開這裡!

    他卻不知道——

    喬青根本就沒想帶著九天玉一個不剩的離開。

    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不論真假,她都將成為四大氏族的眼中釘肉中刺,從今往後,四個氏族即便是姬氏,也會暗暗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到時候,才是真正的麻煩不斷。既然如此,她不如主動交出一個,九天玉這樣的東西,連裘氏都恐怕只有那麼一個,但凡她交出其中之一,便會徹底杜絕了所有人的探究!

    而出去了一個,她手裡還有三個。

    唔,不對……

    喬青眼睛一彎,笑的狐狸一樣,恐怕那兩個丫頭已經開始動手了,送出去一個小的,拿回來一個大的,還有個倒霉蛋給爺當替死鬼。

    「阿嚏——」

    天元城外,正在往四大氏族的方向疾行而去的一輛馬車中,一聲驚天動地的噴嚏差點兒沒震翻了車頂。馬車兩側十八名守護武者緊隨左右,前方駕車的兩人將鞭子甩的嗡嗡響,馬兒吃痛,四蹄飛奔,在這一條夏夜小路上一路飛奔……

    車簾被掀開,一件女子的旗袍丟出來。

    再掀開,女子的繡鞋撒落地上,很快被走遠的馬車甩在了後頭。

    車內的人探出頭,一張和娉婷姑娘極其相似的臉孔,像是洗去了什麼簡單的描畫,少了嫵媚,多了幾分男兒氣概。這男人一身青衣,下襬處繡著朵朵清雅的蘭花。手中,一方一人高的古怪玉石,正是屬於那裘氏被偷走的九天玉!

    他四下里看一看,眉頭越皺越緊:「奇怪,這要倒霉的預感是哪來的?阿阿阿阿——阿嚏!」又一個噴嚏,他揉揉鼻子:「再快點兒,晚了他們就追來了。」

    「是,主子。」

    駕車人鞭子再甩,馬車像是要飛起來!

    沒有人注意到,暗淡的月光下,在這小道兩側的山巔上,正有兩個姑娘掩映在漆黑夜色中,和他們平行著前進,一步不落下在這馬車後頭。兩雙眼睛一雙溫婉可人,一雙俏麗無雙,正透著和天元大殿內她們主子一樣的狡詐笑意。

    而再往後面——

    數里之外,小小的紅衣人影蹲在馬背上,滾著葡萄樣的骨碌碌大眼睛,帶著數不盡的人馬緊隨其後:「敢跟小爺的老爹比無恥?哼哼哼哼。」

    「阿嚏——」

    被點名誇獎了的喬青,也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喬青心念一動,手中頓時出現了一枚瑩白如玉的珠子。那道道視線頓時亮了起來,緊盯這枚珠子便如餓狗見了肉!喬青從善如流的一笑:「這東西呢,在下乃是偶然得到,便是方才玉姬所說的魔剎原。只不過……」她聳聳肩:「不知道怎麼被傳成了什麼玉山。」

    裘氏手中的九天玉,不過一人高。

    本來旁人所聽的玉山,就覺得過於誇張了,她這麼一說,反倒讓人相信了起來。畢竟這個姑娘一路而來,形形色色的傳聞真是夠多了,其中誇大的,虛假的,幾乎無可辨別。

    喬青見他們表情,就知道目的達到了!

    而這個時候,最重要的,還是要給無紫和非杏足夠的時間。她眼波流轉,在裘族長貪婪的渾濁眸子上一頓,再在姬寒意味不明的表情上停留片刻,這兩個人上人可會想的到,還有另外一支勢力,敢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偷樑換柱偷天換日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上位者做的太久了,太久沒試過這樣的刺激了吧?

    喬青笑的更開心,從善如流地一揚手,指尖中的玉珠猛然飛起:「既然知道了這東西是什麼,在下可不敢要了。便將它轉增給有緣人吧……」

    無數的眼珠跟著滾動起來,隨著那玉珠在半空中劃過一個流暢的小弧度,一隻手下意識地趕忙接住。待到看見了那隻手的主人是誰,眾人方方一愣,便聽後頭囚狼猛然大喝了起來:「九天玉!別搶——」

    「搶啊,我才是有緣人!」

    「交出來!」

    轟——

    這一聲之後,原本還沒搶的人想都來不及想,各自喊著口號齊刷刷向著那接住了九天玉的人衝去!

    「喬青!」始終看著好戲的明霜姑娘,臉上那等事不關己的表情終於掛不住了。這兩個驚恐的大字方方落下,一道道的人影便餓虎撲食一樣向著這個「有緣人」撲了上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8 10:1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31 01:15 AM 編輯

064

    姬氏大小姐明霜,何時曾陷入過這樣的境地?

    眼見著無數的人影朝這邊瘋狂逼近,再看那邊扔完了九天玉就仰頭望天一臉無辜的喬青,明霜幾乎咬碎了一口細齒銀牙!她是故意的!這個時候,這人人想搶的九天玉絕對是個燙手山芋!可是丟出去麼?這一秒之內,明霜的眼中不斷閃爍,那個女人能做到視九天玉如敝屣,本小姐也可以!

    明霜目露決斷,正要重新將九天玉拋出。

    身邊空氣中道道波紋閃現,一隻素手憑空而出,一把握住了她的!包括整個玉珠都被握在了裡面:「姐姐,見面禮什麼的,就這麼被丟掉,妹妹可是很傷心啊。」

    明霜心下一驚,這該死的聲音,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這撕裂了空間先一步到她身邊的人,不是喬青又是誰?她一手握著她的,在後方人群衝來之際飛快將她向後退,她的背影掩蓋了明霜方才要拋出的動作,在外人看來,這兩人交疊著不斷後退,更像是在爭奪著這個東西。

    明霜冷笑森森:「我真後悔這五年沒殺了你!」

    喬青的笑臉距離她不過咫尺:「嘖,爺以為你的姐妹情深會演到海枯石爛,怎麼就不裝了?」

    「看見你這張偽善的臉,我就覺得噁心!」

    「火焰是搶的,父愛是偷的,連臉都他娘的是假的,你個假冒偽劣集中營也好意思說偽善。」

    「有誰知道?」

    「你知道就行了,咦,這張臉似乎開始變了,沒有了忘塵的火焰,你一天天看著自己變化的臉,晚上不做噩夢麼。」兩人不斷後退著,現在所處的位置已是進門來的那條走廊上,幽暗的陰影之中,喬青低低地笑了起來,溫熱的氣息似乎能噴到她的脖頸,讓她的身上不可抑制地起了粒粒雞皮疙瘩:「昨天一個樣,今天一個樣,你現在戴著人皮面具吧,真想知道你面具撕下來,底下是張什麼樣的鬼玩意兒啊……」

    倒退中的瞳孔裡倒影著後面還在瘋狂追擊的人群,那些人一張張面孔上充斥著貪婪之色,他們叫囂了什麼明霜一概聽不見,唯有喬青低低的笑聲纏繞在耳邊,一句一句就如魔音穿耳,讓她心煩意亂!

    喬青的手朝她下巴伸來。

    明霜面色大變!

    不行!不行!面具一開,她就會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和父親的眼前!她迅速抬手去擋,同一時間,後方破風聲響,有什麼飛快從背後衝了過來。那東西速度太快,明霜甚至來不及想,一手護著自己的臉,捏著玉珠的手趕忙鬆開對著後面發起了攻擊!

    「喵嗚~」

    猥瑣的貓叫從背後到抬起的腋下再到前方,大白肥肉亂顫的貓身不可思議的矯健,躲開她的攻擊一股腦地鑽到了前面。還沒待明霜反應過來,便感覺胸前一涼,有個毛茸茸的爪子把她衣襟給掀開了一點點!

    中計了!

    這個想法方方呈現在腦中,然而已經晚了。

    有什麼順著掀開的衣襟滑了進去,冰涼的貼著她的皮膚滾動下來:「你要幹什麼!」

    喬青對她的回答,就是在她胸口上輕輕拍了兩下,紅豔豔的嘴角斜斜一勾,飛快撤開壓著她後退的身形,發出了一聲眾人皆聞的驚叫:「姐姐,你這是干什麼?不是說了九天玉送你了麼,何苦要藏進肚兜裡?!」

    九天玉!

    被塞進了衣襟裡的是九天玉!

    明霜瞳孔一縮,看著喬青遠離她向後倒飛的笑臉,那一雙漆黑的眸子在後方燈光的映襯下灼灼耀眼,其中一抹凜然的精光劃過,像是在說——五年的利息,一次付清吧。

    明霜雙目噴火!

    這火焰幾乎要燒灼了她!

    喬青卻是笑眯眯朝她一挑眉,後退的身形和前衝的人群對比如此的明顯。她飛快錯過這些人,拎著喵喵叫邀功獻媚的大白退回了鳳無絕身邊,痛心疾首地捂著胸口:「姐姐,我雖不知這九天玉是什麼東西,卻也明白它確是名貴!名貴到裘族長視如珍寶,連你也不顧姬氏的臉面把它藏到肚兜裡,可……」

    鳳無絕憋著笑默默扭過頭去,不看這卑鄙無恥的貨色。

    聽她眼淚花哨地嘆息著:「可你這樣做,讓父親的臉面何存?又讓天下英雄如何自處?——嘖,把大家逼到這麼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到底是要撕開肚兜搶這神秘非凡的寶貝,還是顧忌名聲眼睜睜拱手讓你呢?」

    眼睜睜的拱手讓人?!

    還有比寶貝近在眼前,卻只能望洋興嘆來的更鬱悶的麼?

    原本因為明霜的舉動而猛然停下了追擊的步子,正眼神閃爍猶豫不決的眾人,就似乎是被這些話給點燃了一般,眸子裡頓時湧上了怒意!好你個姬明霜,好你個不要臉的姬氏千金!把九天玉塞進肚兜裡這麼下賤的事兒都干的出來,真以為這個樣,我們就不敢搶了麼?

    「明霜小姐,你如此行為,簡直妄為姬氏後人!」

    「不錯,你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

    「無主之物,人人可奪!」

    「搶啊!」

    無數身影,一哄而上!

    無數隻手,爭先恐後!

    ——目的地,明霜死死捏著的衣襟!

    這畫面不可謂不精彩,精彩到喬青悠悠然吹了聲口哨,看好戲看的渾身汗毛都舒展開了。

    一邊是臉色冰冷不斷後退的明霜,這輩子沒試過這麼丟臉!她倒是想將九天玉給取出來,可喬青那個賤人把玉珠塞進她的肚兜裡,正好死不死地貼著皮膚往下滑,卡在了褻褲的邊緣處!明霜的臉色一點點漲的發紫發青,在無數人的攻擊之下,不斷後退閃躲著。

    伸手進去取?

    開玩笑,她姬氏大小姐大庭廣眾之下,被逼到伸手進肚兜褻褲裡取東西?

    可是不取?

    這些人一個個都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幾乎是無孔不入!

    明霜頭髮都快要炸開,這樣的屈辱和噁心感,讓她全身血脈逆行,熊熊火焰幾乎要破體而出!她躲過一個人飛快攻來險些就要扯住她的手,從密密麻麻的人群縫隙中,將佈滿了血絲和殺氣的眼睛死死射向喬青——今天的侮辱,我記住了!

    喬青只眯著眼睛流連在自己的手掌上,流氓一樣的下流表情,無聲道:「唔,手感不錯。」

    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麼的明霜,差點兒一個怒極攻心神力倒衝!方才她輕拍自己胸口的動作再一次浮現在眼前,讓她衣襟內的皮膚上所有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她恨不得把那一塊兒地方全部剜了去!

    沈天衣和囚狼對視一眼,雙雙笑了起來,喬青身邊的人可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想法,那個女人對忘塵所做的一切,他們比誰都清楚。雷驚豔到底是女人,看著這樣的一幕多少有些不舒服,走過來欲言又止地道:「喬……」

    喬青頭部抬眼不睜:「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雷驚豔一噎,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可她到底是個女人。」

    喬青這才眯著眼睛轉過了頭。

    雷驚豔臉色一變,只覺得好像從來不認識這個丫頭。

    她看見的喬青,雖然卑鄙,雖然無恥,卻始終有些玩世不恭,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德行。甚至連朱通天認了她當妹子,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也沒覺得他們三個掌門對她來說,有什麼不同。可是這一刻,待看見了這眼中的涼薄,她才知道,這親疏遠近,原來一早就印在了她心裡。在這遊戲人間的表象下,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中自有三六九等,將一切交往接觸過的人明確劃分。

    雷驚豔還想勸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說了有用麼?

    她自嘲一笑,不再多說。

    「不是有沒有用的問題,我感激你,但不代表會為了這感激盲目聽從。」喬青卻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你覺得她是個女人,很好,我也是女人,且老子從來不難為女人,尤其是長的漂亮的女人。你看看她那張臉,可是美?」

    「美。」

    「是吧,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喬青的眼睛半睜不閉著,既像是在對她解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同樣的一張臉,有的人糊在外面招搖過市,恨不得榨乾這裡面的全部價值,還死不要臉問老子有誰知道?有的人就要把它藏在面具下頭,終年不見天日,月月受盡這一張臉給帶來的無盡痛苦……」

    雷驚豔彷彿明白了什麼:「你是說?」

    喬青聳聳肩,模棱兩可地道:「無所謂,她想戴著,就讓她戴著。」

    忘塵的仇,那十幾年暗無天日猶如地獄的日子,絕不是明霜簡簡單單一次教訓可以償還的!這也是她剛才沒直接撕下那人皮面具讓她暴露在姬寒眼裡的原因,她會讓她繼續戴著,戴著這張臉,吃下多少好處,原封不動的吐出來,欠了多少債,一點不剩的還回來!

    她回來了,來日方長。

    「只不過對著這麼一張臉,嘖,老子都不忍心下手了。」正走過來的眠無忌和朱通天,雙雙虎軀一震,一臉見鬼又便秘的表情。

    不忍下手?

    開什麼玩笑,你不忍下手就對一姑娘幹出這麼喪盡天良的事兒,你要是忍心,那還得了?想想看吧,那邊的可是姬明霜,就連在氏族中都被人追捧奉為女神的姬明霜,這樣的侮辱,真正對她比死還要狠!

    朱通天甩著一身肥肉顫巍巍地道:「妹子,那啥,那個好像是你姐。」

    喬青一臉稀奇:「我知道啊,絕對的親姐!」

    「那……」

    「什麼這那的,你看那邊兒親爹,不是還兩袖清風隔岸觀火呢麼。」

    喬青嘖嘖一聲,笑的意味深長,正對著那頭不動如山的姬寒。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見的就是姬寒複雜又晦暗的表情,在喬青看他的時候,他也在看著喬青,那其中有思索,有意外,有估量,有探究,有讚賞,還有那麼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追憶……

    怎麼說呢。

    反正看見這目光的人,集體生生打了個寒戰。就好像是一種食肉性猛獸,冷眼旁觀著族群中兩個年輕力壯的崽子,看著它們明爭暗鬥,打生打死,只要不是真的死了,只要還留下一口氣在,都能不動如山地匍匐著它老當益壯的身軀,樂此不疲,以觀後效。

    ——適者生存,成王敗寇。

    ——不約而同的,眾人的腦中浮現出這四個血淋淋的大字,那麼原始,又那麼現實。

    「搞什麼,剛才圍攻你不幫,現在圍攻那個女人也不幫,還有這眼神兒,看的小爺起雞皮疙瘩。開始不是還一口一個青兒,拉著你叫爹爹麼。」一直沒說話的小童都看出來了,不滿地咕噥了句:「一會兒父愛爆棚,一會兒陌生人一樣,丫的精神分裂啊。」

    喬青哈哈大笑:「誰說不是呢!」

    鳳無絕瞧著她這笑容,劍眉狠狠皺了起來:「不想笑就別笑。」

    她笑容沒收,卻是真的淡了一點兒,似笑非笑地掛在臉上:「反正我也沒抱希望,不存在什麼失望。這事兒其實簡單,什麼樣的爹什麼樣的閨女,你看看明霜那個賤格樣,再看看我遇見你們之前的基因,血都是冷的。誰能指望這是個有情有義的?別逗了。真要有情有義,葉落雪會嫁給喬伯淵?東洲姬氏的四夫人不當,安安心心留在翼州當那個兔子不拉屎的小旮旯裡的四夫人,腦子讓驢踢了?」

    眾人盡都沉默了下來。

    這樣的語氣,讓鳳無絕的心臟彷彿被什麼狠狠的一攥,輕輕把她拉了過來,一下一下撫著如瀑的發絲:「反正你也沒拿他當爹,彼此彼此。」

    她靠在他寬厚又堅如磐石的肩,小雞啄米一樣一下一下地晃著:「嗯,老子兩個爹呢,不差這一個。」

    「兩個?」

    「喬伯淵是一個吧,雖說已經歇菜了,下一個麼……」

    喬青抬頭看著他,鳳無絕忽然有個不好的預感,覺得這張嘴還是閉著為妙。正在他決定光天化日大庭廣眾幹點兒用嘴巴堵住嘴巴的事兒的時候,喬青先一步麻利地蹦開:「哎呦喂,太子爺這不正是又當夫又當父的節奏麼。」

    鳳無絕默默咬牙,他就知道!

    喬青一臉猥瑣地上上下下瞄著他:「那啥,話說,你有沒有一種蹂躪親閨女的禁忌快感?」

    再讓這張嘴說下去,他今天腦溢血都是好的。太子爺二話不說,果斷遵從了心底的願望,一把逮住這不著調的,狠狠堵上了她的嘴。喬青眨巴眨巴眼,心下發暖,知道這男人是在以這種方式,安慰自己在姬寒那裡得到的少的可憐的一點兒失望。當下什麼也不說了,一口咬上去,狠狠親了回去。

    眾人集體哎呦喂的摀住臉。

    饕餮自戳雙目:「瞎了老子的狗眼!」

    大白肥爪子捶地:「誰來安慰貓爺受傷的心……」

    柳飛一腳把這肥球給捲走了:「丫的,老子的心還沒人安慰呢!」

    朱通天見鬼地瞪著這棵小豆芽菜:「成了吧你,我老豬可是單身了幾萬年了!」

    囚狼捂著胸口倒地不起:「光天化日秀恩愛,快,快,誰來扶著我,老子要去洗眼睛。」

    沈天衣拉他起來,順便抽著嘴角低咒:「也不考慮考慮我們這些失敗者的感受,鳳兄,你的人性呢?」

    鳳無絕放開喬青,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微笑,謙虛,拱手:「沈兄,抱歉。」說著抱歉,實則眼角眉梢都沒快美到飛起來,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人性是什麼東西,一早讓狗吃了。

    躺著也中槍的饕餮繼續伸著狗爪戳眼睛,老子又要吃屎又要吃人性還要吐象牙:「好他娘的艱巨的任務!」

    眾人哈哈大笑。

    這一副畫面,在這殿內顯得無比刺眼,整個大殿彷彿被分成了三個部分。一邊兒是打生打死雞飛狗跳,一邊兒是風雲暗湧心思詭譎。到了這一邊兒,卻彷彿游離在一切之外,不論是魑魅魍魎還是疾風驟雨,這一方數人圍攏成的小天地,總有一種天青海闊的朗朗明媚。

    而這明媚——

    終於被一聲尖銳的尖叫所打破:「天衣,你看見了?你看見了?這個女人蛇蠍心腸,連親姐姐也不放過!大庭廣眾,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怎麼配得上你?」

    尖叫的人,自然是早就被忘到了姥姥家的玉姬。

    這個女人,完全被遺忘在了角落裡,在喬青丟出九天玉的時候,她已經慌了。同為女人,眼看著明霜被陰成了那樣,更不明白為什麼姬氏族長就只站著冷眼旁觀。並蒂果,宋遠帆,凶獸冒險隊,九天玉。這四個加在一起完完全全能將她定罪的指控,竟然被她逃脫了開!且一招以退為進,這髒水全潑到了那明霜的身上!

    她不甘心!

    玉姬半邊臉高高的腫起,髮髻歪歪斜斜掛在腦袋上,看著每個人的目光都如豎著一身刺的警惕,唯有對著沈天衣,一種病態的猙獰和驚喜:「天衣,你看清她的真面目了?你放心,還有我,還有我在,只有我才配得上你。」

    喬青嘖嘖稱奇:「我想到一首詩。」

    「嗯?」

    「洛神賦。」

    眾人一臉見鬼:「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喬青撓頭:「咦?不是翩若驚鴕鳥,婉若游龍蝦,榮曜秋菊花,華茂春松針?」

    噗——

    一個個口水噴到三丈遠,集體笑到打跌,看著玉姬整個人在這句之後猶如發瘋一樣的狀態,所有人的心裡都只剩下了一句話:「賤人自有賤人磨啊……」

    喬大賤人拱手抱拳:「多謝,多謝。」

    玉姬雙目如刀,幾乎飛出一把把尖利的匕首能將她戳出無數個窟窿,然而之前姬十三的那一巴掌還歷歷在目,她整個人顫抖著,忽然彷彿想到了什麼一般,猛然朝著沈天衣看去。眼中是一種讓人匪夷所思的篤定之色:「天衣,給我撕爛這個女人的嘴!」

    喬青一臉敬佩地看著她,幾乎忍不住想自己掌嘴了:「這哪是洛神,整個兒一二百五啊。」沈天衣默默笑了。

    這樣的笑容,讓玉姬更是羞憤欲死,她猛地站了起來,爬起來的一刻,飛快退後,一臉的破釜沉舟。喬青臉上的表情一變,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回想起當初在第二梯的時候,玉姬見沈天衣出現時那篤定的神色,那猶如命令一般的「天衣,回去」,她憑什麼?還有現在,即便已是垂死掙扎,她依舊寫著「那就同歸於盡」的臉,她憑什麼?

    沈天衣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收攏了起來。

    他猛然騰起,直擊玉姬而去!

    玉姬尖叫一聲,下意識地閃躲,又猛然頓住了,她眸子閃爍在看見喬青狐疑凝重的神色後,彷彿明白了過來:「好,好,好,天衣,你真是個痴情種!原來她根本就不知道!」玉姬仰天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原來你也是個可憐人……」

    她的脖子,被沈天衣一把捏住!

    玉姬就如同垂死的母雞,依舊在發出咯咯咯咯的笑聲。

    這邊的一切,終於引得圍攻明霜的人的注意。不少人停了下來,被這讓人頭皮發麻猶如厲鬼的笑聲驚住,狐疑地望了過來。看見的,卻是也在瞬間騰起衝了上去的喬青!她一把拉住收緊了五指的沈天衣,後者二話不說,手中用力!

    一個要救,一個要殺,兩人竟是開始動起手來!

    「這……」

    「怎麼搞的,內訌了?」

    喬青卻不理會任何人,她現在唯一的目的就是先救下玉姬!沈天衣必有秘密瞞她,而這個秘密,她已經猜到了和他的身體有關!她自責,瘋了一樣的自責,九轉血芝,九轉血芝,她怎麼可能相信他見鬼的話!喬青咬著牙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給老子鬆手!」

    沈天衣只笑:「鳳兄,還不過來勸勸她。」

    鳳無絕瞬間過去了,一把擊中沈天衣的左肩,擊開的一瞬他欺身而上,揪住他的衣襟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雙手,緊了又鬆,終於無力地放了開:「還有多久。」

    沈天衣摸摸鼻子,無力的笑了起來:「瞞不過你們。」

    「去你媽的瞞!」喬青衝上來一拳揍了上去,整個人都開始發抖,鳳無絕能想到的,她也想的到,直到這個時候他還死死瞞著不說,竟想到了殺玉姬滅口的心思!只能說明,無解,沒救。玉姬為什麼有恃無恐,為什麼能把這個驕傲的男人栓在七環玉峰整整四年,她的手裡必定有著什麼:「九轉血芝!你有九轉血芝?」喬青猛然看向了被囚狼捏著的玉姬。

    玉姬重獲呼吸,脖子上一個深深的印子,臉色發青地咳嗽著,一邊咳,一邊詭異地笑了起來:「我有,可惜有也救不了他。」

    喬青的聲音冷的就像是從地獄吹來:「你什麼意思?」

    「哈哈,九轉血芝,一瓣一轉,只有九瓣極致之數,才是起死回生之物。我手裡的這一株,一共三瓣,根本就沒成熟,做多幫他延續個數年時間。嘖嘖嘖,四年前用了一瓣,為他續了一次命,若他不動神力老老實實留在我身邊,或許還能偷生個十年八年,可惜啊可惜……」玉姬病態地笑了起來,笑的不斷咳嗽,眼淚都出來:「可惜他為了你成為你們的負累,他為了找你為了擺脫我,竟偷偷修煉了起來……哈哈哈哈,沈天衣,你瘋了麼,為了這個女人,連命都不要了?」

    整個殿內,只有玉姬的大笑聲迴蕩著。

    喬青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沈天衣揉了揉太陽穴,苦笑著搖搖頭,這下好了,得罪慘了這個煞星。

    她看也不看一臉無奈的沈天衣,只怕看他一眼,就忍不住先動手滅了他!這麼大的事兒,他竟然準備瞞著,瞞到什麼時候?沈天衣就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他環視一週,不論是囚狼,還是洛四項七,全部拳頭攥的咯吱咯吱響:「我就是怕你們這個樣。」雪白的發絲垂蕩在腰際,一隻眼睛被喬青毫不留情地揍成了熊貓,偏偏一絲都不減他的美,在豁達的笑容中,讓人心下發酸:「倒不如……」

    喬青霍然扭頭:「倒不如你臨著要嗝屁了,編個遊歷大陸的理由,自己消失麼?」

    他頂著這如刀視線,猛然咳嗽了起來。

    視線中,他握成了拳抵著唇的手上,似乎沾染了殷虹的顏色,那紅刺的喬青腦子發蒙,猛然閉上了眼。

    殿內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那些爭奪九天玉的散修臉上帶著不可理解的表情,只覺得這一幫子人,一個個都匪夷所思到了極點。這樣的感情,在東洲,還存在麼?姬寒目有所思,裘族長似乎想起了什麼,蒼老的臉上透著緬懷,明霜靠在一側牆壁上,整個人狼狽不堪,臉上帶著幸災樂禍地快意。

    無數的視線,盯著他們。

    直到片刻後,喬青睜開了眼。

    這雙眸子裡,不再有方才的激動情緒,竟是一種平緩到了極點的冷靜!唯有一點光,一點微光浮動在裡頭,像是無波古井上倒影著的淡淡月牙,那麼細細小小的一彎,卻有一種輝映天地的力量!所有看見的人,都不約而同想到了那麼一個詞:信念。

    這一點光,叫信念。

    她朝玉姬走過去:「東西在哪。」

    玉姬瑟縮了一下,嬉皮笑臉的喬青,她或許不怕,似笑非笑的喬青,她或許不怕,可就如這個樣的面無表情,只讓人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讓她忍不住地想要逃!就連剛才破釜沉舟同歸於盡的勇氣,都一瞬間消散了開來。玉姬猛的吞嚥了一口唾沫,色厲內荏地道:「你放了我,放了我就把東西給你!」

    「你只有兩次機會。」

    「你放了我!」玉姬猛然尖叫了起來:「東西不在我身上,你若不放了我,一輩子都別想得……啊——」

    哢嚓——

    清脆的斷裂聲。

    玉姬沒死,她的眼眶凸出,周身不斷痙攣著,整個人軟面條一樣滑到了地上。殿內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廢了!她被廢了!對一個武者來說,被廢了一身神力比死還要痛苦!他們眸子閃爍地望著幹淨利落地就廢了玉姬一身神力且斷了她一身經脈的喬青,見她用帕子輕輕擦拭著放在她天靈蓋上的手,帕子一丟,輕笑地轉過身:「機會用完了。」

    那帕子飄飄揚揚,落在了玉姬痛苦不堪的臉上。

    「項七,救活她。」她之前沒說錯,對漂亮的女人,容忍度一向是一退再退,這一輩子,只有那麼兩個女人,讓她想要一點一點地折磨致死。如今都在這殿內了。喬青看也不看玉姬,直接走向了艾文,經過沈天衣的時候亦是眼角都沒分給他一個。項七趕忙給玉姬喂下續命的藥:「是,公子。」

    艾文如臨大敵地盯著她。

    盯著她邁著悠然的步子,風流無雙地走到了面前,笑道:「到你了,只有一次機會。」

    艾文想看向玉姬,眼珠卻一動也不敢動,那邊他聽見玉姬發出的嗚嗚聲,聲音急迫,卻痛的連一個字都吐不出。艾文渾身發冷:「我……我……」

    「記得你家夫人以前說過什麼麼。」

    「記、記得。」

    喬青斜眼看他:「哦?」

    艾文猛地退後一步:「夫人從不說笑。」

    她又上前一步,伸手在艾文肩上拍拍:「很好,放鬆點,你可以開始說了。」

    艾文猛地閉上眼,顫抖地抬起了手,終於在玉姬急不可耐的嗚嗚聲中,從懷裡掏出了一株藥草。喬青眼尾一挑,接了過來,收入了修羅斬中。她已經知道,這個東西和玉姬說的一點不差,只有兩瓣,最多可續沈天衣五年命。五年,五年之內,她會找到救他的辦法!喬青的面色平靜,從微挑的眸子,凌厲的眉,含笑的嘴角,和沒骨頭一樣慵懶的站姿,完全看不出她心中的一丁點所想。

    她滿意地點點頭:「戴罪立功,你的問題,晚點兒再說。」

    艾文鬆下一口氣,整個人已經被汗水浸濕,即便沒被廢掉修為,依然如玉姬一般滑了下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後悔了,從沒向現在這麼後悔!直到剛才那一刻,這個名叫喬青的女人明明什麼都沒做,他卻清晰的感覺到死亡離他那麼近,近到喪鐘鳴響就在耳畔!艾文渾渾噩噩地跪坐著,再也沒了一爭的心思。

    喬青終於看向了最後一個人。

    謝御火眯著眼睛,冷冷地瞧著她:「呵,你也準備廢我修為?」

    她搖搖頭:「雷掌門,這個人我交給你了,留或者殺,你看著辦。」

    雷驚豔一愣,全沒想到她會放過這個孩子。開始說的決絕,可真到這時候,她也是捏了一把汗的。謝御火,怎麼說都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後者也沒想到這個結果:「你……」

    喬青卻不看他了,若是從前的謝御火,尚且有和她為敵的可能。便如眠千遙和龍天,實力雖欠了少許,勝在光明磊落,贏的起,輸的起。可謝御火這個人,喬青嘲諷一笑,直接轉身離開,那背影中透出的意思讓謝御火猛然一晃:「我不配,她覺得我不配。」

    雷驚豔嘆息一聲。

    喬青再走向姬寒:「爹爹。」

    姬寒眸子一閃,這一聲爹爹,叫的他五味雜陳。眼前這個孩子,是雪落和他的孩子,卻又有一種讓他全然看不清的感覺。太意外,太驚喜,也太危險!不錯,危險,讓他這個姬氏族長都感覺到的一種可笑的危險!姬寒相信自己的直覺,他深深看著喬青,眸子越來越複雜:「青兒?」他需要時間想一想,多少年沒這麼猶豫過了,想想怎麼對待這個意外得來的女兒。

    喬青眉眼彎彎,一臉的乖巧之色:「爹爹,這裡已經沒我什麼事兒了。」

    的確沒她什麼事兒了,這段時間的一切,就像是她的一場獨角戲!姬寒不動聲色:「什麼意思,你不和爹爹回族?」

    「回,」喬青一個字落,姬寒臉色好看了些,正聽她張口說下半句:「第九梯上還有不少問題沒解決,這邊珍藥谷的問題搞定,便和爹爹回去。」

    「你要多久時間。」

    「一個月。」

    姬寒思索片刻,一個月,也正好讓他想想,怎麼對待這個意外得來的女兒。多久了,多久沒有在一個人一件事上這麼猶豫了。

    姬寒一點頭:「去吧,一月後,我來接你。」

    喬青點點頭,姬寒揉揉她的腦袋,好一個父慈女孝的感人場面。無數人的視線之下,她轉過身,臉上笑眯眯的神色立刻消失不見,帶著同樣情緒不高的眾人一同走出了這一方天元禁地。

    夜幕方過,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喬青深吸一口氣,泛著稍許冷意的空氣吸入肺管兒,那等憋悶到快要爆體而亡的感覺,總算好了一些。她仰起頭,一線日光從灰白的天際頭現出形狀。

    咻——

    炫目的煙花,遙遙從遠方升上天際。

    煙花散落,她嘴角一勾,那個方向……

    同一時間——

    身後神力波動,無數道身影齊齊飛出,一個個爭先恐後直奔那處魚貫而去:

    「是穆氏!」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8 10:17 PM

065

    傳說中,每一個英明神武的主子,都會有一群拖後腿的手下。

    比如鳳無絕,陸家那四個間歇性犯傻的小子,好險沒讓太子爺英年早逝;比如沈天衣,花蝴蝶華留香看起來也不怎麼像個靠譜的;又比如喬青,一隻好吃懶做油奸耍滑的肥貓,在小魚乾兒和大胸脯面前頓時智商為負,一個頂倆妥妥的。

    再比如……穆蘭亭。

    一片煙霧濛濛之中,穆蘭亭瞪著上空炸開的煙花,半天才扭過頭匪夷所思地問道:「誰讓你發的信號?」

    那射出了煙花的二十護衛之一,手持兵器如臨大敵:「主子放心,咱們的人就在前面,支援馬上就到!」

    很好!

    穆蘭亭眼前一黑,腦子裡一行大字福至心靈地飄了上來——天妒英才當如是。這二十個蠢貨是專門來克老子的吧?修長的指尖揉著太陽穴,他已經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從頭到尾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事情就發展到了這樣一個地步。

    丟了九天玉不算輸,輸的是還要給人背著黑鍋接了一盆子屎!

    他瞪著眼前這個一臉大義凜然的手下,只覺得同樣是人,做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看看對方的人剛才那個氣勢:「殺了裘氏子弟偷了裘氏寶貝,拍拍屁股就想跑?」瞧瞧,這口號喊的跟真的是的。

    緊跟著呢?

    山巔上以神力擊落無數巨大的落石,轟隆轟隆就砸下來了!

    他當時仰頭一看就叫了聲糟,那頭頂上密密麻麻的人粗粗一算沒個一千也有八百,直接被人家給包了餃子。無數的暗器從上往下嘩啦啦丟下來,跟下雨點子似的,條件反射擊破的暗器,在半空中爆出一團團煙霧:「不好,是丹藥!」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什麼都看不清,一切都籠在煙霧裡頭,丹藥的香氣無孔不入地往鼻子裡鑽,等到他感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這些丹藥裡也不知道都攙了什麼該死的玩意兒,癢的,痛的,酸的,麻的,四肢無力的,全身起疹子的,不斷打嗝放屁的,簡直就是一群混不吝的滾刀肉!那小孩兒坐在馬背上晃悠著兩條小短腿兒,搖頭晃腦地笑眯眯俯視著他:「哎呀,天快亮了,裘氏族長馬上就要來了哦。」

    穆蘭亭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

    這是威脅!

    絕對的!

    早在之前,他就做了完全的準備,再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就會有幾波穆氏的人接手這九天玉,分數個方向掩人耳目。若不是半路出現的這個程咬金——穆蘭亭當然知道這個孩子是誰,黑葡萄樣的大眼睛咕嚕嚕滾,那幸災樂禍又卑鄙無恥的神情跟他那個娘簡直如出一轍!

    穆蘭亭壓住吐血的衝動:「那就來好了,大不了咱們一拍兩散唄。」

    黑葡萄以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一眼,明明白白地寫著——親,你在開玩笑麼?

    他輕鬆的笑意一僵,便見那小孩兒一屁股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才到他大腿高的小腦袋呈四十五度角高高仰起,小眉毛一挑,眼睛一彎:「裘爺爺,偷玉賊捉住了哦,人贓並獲,有獎勵咩?」說著,眨巴眨巴眼,無辜又可愛。

    當然了,無辜又可愛只是小朋友後方的人的看法。

    穆蘭亭只覺那黑葡萄裡奔出一萬隻草泥馬,踩著他的頭頂呼嘯而過……

    這是個什麼見鬼的孩子!白長了一張仙童樣的臉!剛剛嚥下去的那口血頓時就有了捲土重來的跡象。這個時候,他沒的選擇!九天玉對方得不得到,根本就不吃虧,裘氏的這麼長時間都沒來,恐怕是被那個女人給拖延住了,故意給這邊行動的時間。

    然而他們不怕拖,他怕!

    一旦裘氏的人來了,後果還用說麼?兩族之間的梁子,就結在明面兒上了!

    以上回憶簡直就是穆蘭亭的噩夢,被一個四歲小孩兒給吃的死死的,這輩子就沒這麼鬱悶過。結果沒說的,當然九天玉交出去了,小朋友身邊的兩個丫頭一臉憐憫地接過了九天玉,臨走之前那意味深長的一眼,在煙霧濛濛中讓他心肝兒膽兒顫。

    然後呢?

    然後就是對方拿著九天玉忽然變了的臉:「到手了,動手!」

    轟——

    殺氣騰騰,直衝這邊兒而來。

    身後的守護武者臉色大變:「不好,他們要滅口!」

    他一聲「滅個屁的口,他們巴不得有人把這黑鍋給背了」還沒吐出來,耳邊一聲「咻——」,炫目的煙花已經爆開在了天幕上。這回憶的過程簡直慘不忍睹,穆蘭亭看著自己這一群如臨大敵的朽木手下,忍了一百三十八忍到底還是沒忍住:「誰他媽讓你發的信號?!」他又問了一遍,唾沫星子都快凌空飛射了。

    那手下這才感覺到了不對:「可是……可是他們……」

    他話還沒落,傻眼了。

    剛才那喊著「動手」的人呢?剛才那殺氣騰騰的人呢?那一副要殺人越貨的凶煞姿態擺明了要滅口的人呢?煙霧散開,上方的一切清晰地出現在了視野中,那光禿禿的山巔上,哪裡還有個一星半點兒的人?鬼影子都沒一個!

    見鬼!這守護武者一個高蹦起來,再看自家主子冒著煙的腦門,弱弱問:「主子,咱們現在跑吧?」

    他家主子以比問第一次時更加匪夷所思的目光看著他:「跑?跑哪去?」

    二十個手下對視一眼,也發現了,神識之中遠方正有無數道身影飛快朝著這邊趕來。他們憋了半天,在自家主子深深的目光之下,老半天終於齊刷刷憋出來一句:「主子經天緯地雄才大略見解獨到遠非我等蠢貨可以妄加揣度!」

    穆蘭亭:「……」

    很好,果然是天妒英才,派來克老子的。

    於是——

    當姬寒和裘族長迅速趕來,看見的,就是被巨石淹沒了的半個馬車頂。四下里好像遭到了龍捲風的洗劫,塵土漫天飛揚,一派包含了陳年爛穀子的打嗝味兒和屁味兒的怪味兒,而穆蘭亭,就在這樣的環境中,以一個十分糾結的表情盤膝在破馬車頂上:「咦,什麼風竟把兩位給吹來了?」

    兩人的表情比他更糾結:「賢侄這是……」

    穆蘭亭趕忙起身,一抱拳,露出胳膊上一片花裡胡哨的疹子:「見過姬族長,裘族長,兩位莫不是看見小侄放的信號了?這可真是罪過了,小侄其實是在……」

    「看風景?」

    「啊,對!看風景。」

    穆蘭亭笑的一臉歡欣,頗有一副遇見了知音的感覺。說完了,才反應過來搭茬的人是誰。姬寒的身後跟著的,不正是似笑非笑摸著下巴的喬青?穆蘭亭繃著笑意,好險沒直接沖上去掐死這個女人,可了勁兒地笑了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原來是喬姑娘!」

    喬青也笑的一臉歡欣:「一直久仰第一天才的美名,今日總算是得見了。」

    「哪裡哪裡,不及令郎天賦過人,小小年紀,真正讓在下好生佩服!」一肚子黑水兒簡直要了命了。

    「客氣客氣,犬子年紀尚小,哪裡及得上閣下足智多謀。」得了吧,你也不遑多讓。

    「嘖,當著喬姑娘說足智多謀,不是班門弄斧麼。」有你無恥?

    「唔。」

    喬青應了一聲。

    穆蘭亭正準備聽她說後半句,卻見她不說話了,一副「閣下的確是班門弄斧」了的理所當然狀,微笑,點頭,什麼卑鄙無恥全當誇獎照單全收。穆蘭亭一口氣噎在胸口,總算明白了那個四歲小子的無恥是怎樣煉成的,遺傳基因加耳濡目染,妥妥的。

    「喬姑娘果真是性情中人。」

    「好說好說。」

    這兩人一人一句,在外人看來簡直是一見如故,引為至交,就差把臂言歡對酒當歌了。姬寒皺了皺眉,打斷了要繼續的穆蘭亭:「賢侄,在賞景?」

    這話中透著幾分危險,同時裘族長也眯著蒼老渾濁的眸子看了過來。他們早在過來的一刻,便以神識將四面八方覆蓋過了,的確只有穆蘭亭這一行人,但是卻有旁人的氣息!那氣息說明這個地方一段時間前,還有不少人踏足過,如今卻已經不在了。而九天玉,也的確不在這裡!

    兩人心中皆有了同樣的想法,他們可不相信穆蘭亭會遭別人暗算,這麼說起來,倒是有一個解釋說的通了。

    故弄玄虛!

    這小子偷走了九天玉,恐怕已經轉移了出去,又虛虛實實玩兒出來這麼一招,擺明了是讓他們以為罪魁禍首另有其人!

    穆蘭亭看他們神色,也知道自己這黑鍋是背定了,他古怪的卻是,那鳳小十一行人到底去了哪,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像是憑空消失了!這麼一來,他更是跳進井裡都洗不清,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了。穆蘭亭深深看了喬青一眼,好一個女人,一切都算計好了:「回兩位族長,本來是準備來天元拍賣瞧瞧的,不過兩位也知道,納蘭秋和在下私交甚篤,嫂夫人方誕麟兒,蘭亭便想著給那小傢伙備下些什麼。這麼一路走著,倒是耽擱了……」

    他扯來扯去,擺明了扯皮到底了。

    喬青不再多看,對姬寒說了兩句,便先行走了。喬青一路回了天元城,直奔朱通天的所在地。

    她要去問問,九天玉,到底是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8 10:18 PM

066

    喬青回到城裡的時候,天元會場裡正在收拾殘局。

    侍女和弟子們跑進跑出,拍地的玄石和剩下的寶貝被一箱箱送進禁地裡,有那麼幾個沒去湊熱鬧的散修,在朱通天的陪送下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

    這一場天元拍賣,真正是風雲迭起,前所未有的精彩。

    最後兩個拍品甚至都沒有機會示人,便因為裘鵬程的死和九天玉的失竊而變了味道,以至於最後竟演變成了一場雞飛狗跳的奪寶大會!那些因為穆氏所發的求救信號而趕去的,老半天都沒回,這邊兒也有不少的散修在最後關頭嗅出了味兒,那玩意兒他們爭到死,能爭到手裡來?

    裘氏和姬氏都沒出手,說不得裡頭還有穆氏的一槓子,那些大神鬥法,他們這些蝦米跟著攪合個什麼勁麼?真拿到手裡來了,恐怕就不是什麼天下至寶,而變成催命符了。想通了這些的,再看見迎面走過來的喬青,不由紛紛對視了一眼——這小丫頭看的清啊,一早把那燙手山芋給丟出去,人家爭搶個你死我活,她抄手看戲吹小調,高,真正是高!

    幾個散修集體露出個大大的笑臉,拱著手就迎了上去:「咦,喬姑娘回來了?」

    可惜,伸手不打笑臉人的永遠都不會是喬青。

    她仰天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直接無視:「老哥,有事兒找你。」

    「我就知道你得來,走,妹子,裡頭聊。」站在這些散修後頭的朱通天,看著這群老貨便秘一樣的臉,心下別提多痛快了:「各位,朱某就送到這兒了,後會有期。」

    「朱盟主,後會有期,喬……」

    「走走走,你對著空氣說什麼呢。」喬青逮著朱通天就進去了。

    「……」幾人牙疼地咂了咂嘴,對視一眼,集體哀嘆一聲:「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這他娘的不是找刺兒麼。

    進了天元會場的朱通天笑容頓時收了起來:「一群不要那些老臉的東西,現在想明白了,來和好了,開始集體圍攻你的時候怎麼不說。嘖嘖,也就是你,換了別人面子上的功夫總得做,就是我都沒辦法啊。」

    「你站在這個位置上,我不一樣。」喬青擺擺手,高台下頭的環形椅子找了一把坐進去,翹著二郎腿四下里看著。和之前的人頭攢動形成鮮明對比的,這會兒這方大殿裡只剩下了打掃的侍女,那被裘業一掌打死的旗袍女子,屍體已經帶走了,名貴的地毯上血跡都沒留下:「一年開一次,一次賺一年,這銷金窟不錯啊。」「可惜份額百分之八十都是四大氏族的。」

    「暫時的。」

    「什麼?」朱通天一愣。

    喬青卻不多說了,只摸著下巴神秘兮兮地笑著,笑的正走進門的眠無忌和眠千遙雙雙打了個寒顫,心說這見鬼的又想打什麼主意了?眠無忌站在門口一眼一眼地往她身上瞄,沒辦法,這個丫頭驚天動地的事兒干的多了,現在只要一露出這種表情,他膽兒都得嚇瘦了一圈兒。

    眠千遙就直接多了,狐疑的神色在沒看見沈天衣後立刻變成了失望:「喬青,他人呢?」

    這丫頭甩著一頭小辮子跑了進來。

    眠無忌還沒放下的心臟,呼一下就提了起來:「沒大沒小!」

    「誒,千萬別,把爺叫老了。」喬青一臉的敬謝不敏,逗逗龍天就算了,要是整個三大門派都師姑師奶奶的上,她還不得吐血:「你問誰?什麼人,不認識。」

    眠千遙坐在她旁邊,笑臉兒一下子暗淡了下來:「你何必,他要是願意這麼為我,我死都甘心了。」

    喬青皺著眉毛更煩躁:「能別提那個字不。」

    「你看,你明明關心他。」

    「老子關心他個屁!」

    她深呼吸一口,本來是上這邊兒來躲清靜,這下可好,更鬱悶。想起沈天衣她就忍不住從頭到腳的冒火,這種火氣合著一種愧疚,幾乎要把她給燒灼了!心口處有什麼堵著,堵的她眼睛發酸。喬青站起來朝後廊走去:「老哥,我找個地方呆會兒,你忙完了過來趟。」

    眠千遙還想勸,被她爹拉住,搖了搖頭。

    勸什麼呢,她比誰都明白。

    喬青當然明白,可就是這種明白,讓她空落落的難受——她憑什麼呢?

    這個問題,她不止一次的問自己,憑什麼得到沈天衣性命相赴,那麼美好的一個人,從翼州開始就被她禍害,那條命一直搖搖欲墜地撐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得兩眼一翻,從此歇菜。也虧得他命大,一路撐到了東洲繼續讓她禍害,可到底是——撐不住了啊!

    憋了那麼久的眼淚,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淌了下來。

    以至於流到嘴角的時候,那又冷又澀的觸感,讓她懵了好半天,才知道是哭了。手背在眼睛上狠狠的一抹,抹了一把冰涼的濕冷,喬青隨便找了個石墩子坐了下來,仰著頭,從來

    懶洋洋眯著的眼睛睜的老大老大,近乎自虐地被中空的日頭刺到眼前發花,眼眶也幹了,才揉了揉臉苦笑了一聲:「碰上老子這麼個掃把星,這他媽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難得你有自知之明。」

    這一開口就滿滿的刺兒的,除了讓喬青奴役了好幾次的龍天,還有誰?

    龍天本來是怒氣衝衝來問罪的,走進後院就看見她仰頭望天的傻樣,那一身風流無雙的紅衣在滿院子姹紫嫣紅裡顯得那麼耀眼,卻也是那麼淒然。龍天簡直以為自己眼珠子長歪了,淒然?那個不是嬉皮笑臉的陰人就是似笑非笑的陰人反正一天十二個時辰無時無刻不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散發著陰損卑鄙氣息幹壞事兒的無恥女人——淒然?

    他見鬼地搖了搖頭。

    正聽見喬青那一句,心下深以為然,條件反射就接上了。接完就知道要糟!果不其然,剛才還一臉淒然之色的喬青,眉梢一挑就轉過了頭來,嘴角那一抹熟悉的似笑非笑,邪氣的讓他拔腿兒就想跑!

    龍天使了千斤墜,才管住了自己在這女人的奴役下條件反射要撤退的腿:「你……你想幹嘛?」

    喬青笑吟吟地摸著下巴,一步一步慢悠悠走了過來:「你說,我想幹嘛?」

    「我怎麼知道!」

    「大侄子啊,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發達的肌肉底下還隱藏著一張別緻的俏臉兒呢。」

    「什、什麼?」

    龍天哆嗦著一臉驚悚,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這些日子眠千遙跟這些人混在一起,把沈天衣給打聽了個底兒掉的同時,也把喬青在翼州的當初順便問了,什麼葷素不忌,什麼男女通吃,身為她青梅竹馬的龍天自然也跟著聽了個七七八八。這個時候,眼見喬青一臉猥瑣淫笑,耳聽這話裡頭深深深深的內涵,龍天瞪著眼睛滿腦子只剩下了四個字——貞操難保!

    於是——

    當朱通天忙活完了找到後院兒裡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他從來天不怕地不怕性子比火還烈的徒弟,身高八尺,壯碩如牛,在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喬青面前,閉著眼一樣發出了一聲尖利的鬼叫:「你別過來!你要是過來,你要是……」

    而喬青呢,就跟個逛窯子的老流氓一樣:「你就怎麼樣?」

    「我……我……我就叫了!」

    「噗——」

    朱通天一口口水噴老遠,胖手捂著大胖臉,受不了地轉頭淚奔,丟人,丟老人了!

    龍天傻乎乎地睜開眼:「師傅,師傅你別走,她她她……」再看喬青,正蹲在地上蹲著大笑不止,哪裡還有剛才那這樣這樣那樣那樣的意思?再不明白自己又被耍了,他就真可以去吃屎了。龍天一張俊臉憋的青紫青紫的,掐下來就是一顆水靈靈的大茄子:「你……你……」

    他一怔。

    龍天忽然不說話了。

    他看著蹲在地上,笑的眼淚花哨的喬青,卻覺得那眼淚古怪的不像是樂出來的,更似是就著這個契機……

    他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滋味,這個女人,可以恣意的笑,恣意的瘋,就不能恣意的哭麼?不,他想並不是的,她是怕吧,怕自己一哭出來,就有了軟弱的理由,就失了強撐的堅強。她可以感動到哭,激動到哭,開心到哭,卻永遠也不能因為恐懼而放聲大哭!她的身邊,還有擔心她的諸如鳳無絕,還有依靠她的諸如珍藥谷,作為一個領袖的位置,她得永遠堅強,永遠挺著筆直的脊樑!

    他的鼻子有些發酸,誰不願意躲在男人背後,菟絲花一樣的安然綻放呢,哪怕是那姬明霜,不也是在姬寒的庇護下才有的今天麼。若沒了氏族的身份,氏族的依靠,她能走到這一步?龍天不知道,可他看見了一個真正靠著自己一手一腳拼出一條血路的喬青!

    而今天這一步,原是她一路踩著荊棘,踏著屍骨,背著仇恨,噙著邪笑,笑中藏淚裡走來的。

    龍天準備甩袖走人的動作就這麼僵住了。

    看著不再大笑改為蹲在那裡雙肩顫動的喬青,他煩躁地抓抓頭髮,一咬牙,挪了上去:「誒,咳,那個,我說,小師姑……」

    「嗯。」喬青的聲音悶悶的。

    「老子都叫你小師姑了!別……別……」

    哭了兩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從來沒試過安慰人的龍天,戳在這兒只覺得抓耳撓腮的渾身癢癢,且他還覺得,「別哭了」這樣的話,對這個女人來說,不是安慰,而是侮辱。龍天急的面紅耳赤,啊,這笨嘴:「別……別……」

    「別什麼,美人兒,爺還沒開始呢。」

    「不是,你……嗯?!」

    最後這一聲「嗯」,尾音拐著調的就沖上天了,實在是太銷魂。銷魂到喬青腳底下一哆嗦,一個屁股蹲坐到地上,捶著地板哈哈大笑:「哎呦喂,大侄子,你這智商,真讓人捉急啊……哈哈哈哈……」

    終於意識到自己接連兩次被耍了的龍天,再也忍不住大義滅親,一腳踹了上去:「我要是再信你,我……」

    「爺知道,美人兒就要叫了嘛。」

    龍天氣的扭頭就走。

    那背影怎麼看怎麼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嫌疑,後頭喬青的爆笑聲越來越大,直到他走遠了,還魔音穿耳一樣陰魂不散。朱通天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幕,半天發出了一聲深深的嘆息,也不知道是在嘆息他徒弟讓人捉急的智商,還是嘆息方才喬青笑出了眼淚的那一幕……

    他走上來,不露聲色的把她拉了起來:「那個小子,讓你欺負慘了。」

    喬青拍拍屁股站起來:「找個能說話的地方。」

    朱通天點點頭,帶她一路往後面走,再一次進入了之前的禁地裡。到了那一方七扇大門的殿內,他從裘氏大開的門看了一眼那座凹陷了下去的石台,嘆息一聲,一道神力落在旁邊的門上,石門綻放出瑩瑩光芒,轟隆轟隆地向內開啟了起來。

    喬青一進去,就吹了一聲口哨:「這麼多玄石,真想殺人越貨啊。」

    朱通天哈哈大笑:「這才到哪,跟著老哥有肉吃。」

    聊笑了一會兒,他正下神色:「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不過關於九天玉,我只能說,那是個定時炸彈!你把那東西交出去了也好,那種東西放在手裡,未免太不吉利,也太危……危……危……」他瞪著喬青半天說不出那個「險」字,磕巴的差點兒把舌頭給咬了!

    喬青晃了晃彈了彈從穆蘭亭那兒搶來的一人高的玉,發出叮叮清脆聲響,苦著臉一聳肩:「老哥,你早說啊,早知道這玩意兒不吉利,我一早丟太平洋去,也省的費這半天功夫從那廝手裡搶回來。」

    「你……」

    喬青一攤手:「我真心不知道,還以為是個多好的玩意兒。」

    朱通天差點兒讓她給氣笑了,大耳朵跟個蒲扇似的呼扇呼扇,喬青稀奇地去摸:「老哥,你這夏天可舒坦了,自備涼扇啊,嘖,這小風吹的。」

    「呸!」

    他一把把這不著調的給推開,瞪著這九天玉好半天才接受了這個離譜的事實。接受之後,就是又驚又鬱悶,好你個丫頭,那邊兒一群人打生打死老命都快賠上了,你不聲不響地就把這玩意兒弄到了手!這這這……

    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兒,你到底是怎麼幹出來的!

    在這幾千萬瓦猶如看奧特曼的目光中,喬青舉手投降,趕緊招供:「好好好,我說,——前頭不是派了無紫和非杏出去麼,那娉婷就是穆蘭亭,兩個丫頭被他的血脈之力給迷了……」穆氏之人,生而雙瞳獨特,施展血脈之力可引人致幻。說白了,那就是一群人形移動迷幻藥:「不過你想啊,那倆丫頭可是跟著老子長大了,這麼點兒小伎倆能迷住她們?別瞪,別瞪,馬上就到正題了,我這不正招呢麼——」喬青翻翻眼睛去掉了得瑟這一段兒:「後來我不是在裘老頭的刺激下頭,撕裂空間,離開了一段時間麼。」

    她攤手:「你猜到了?」

    朱通天深吸一口氣,這猜到了還不如猜不到。

    撕裂空間,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初初學會了這個技能,生疏以至回來的時間長。結果呢,這邊兒人正圍著她質問呢,那邊兒她抽了空下陷阱去了,還有比這更操蛋的事兒麼?在他們瞪著眼睛被嚇掉半條命的時候,人家樂逍遙地利用這點兒時間,找到了那兩個丫頭,交代了一系列陰謀詭計!

    老子這個妹子,真的不是凶獸變的?

    最不濟,也不該是個人啊。

    喬青頂著這樣詭異又古怪的小視線,繼續牙疼的招供:「我讓那兩個丫頭回去拉人,穆蘭亭沒來天元會場,想離開,必定也得做足了準備。那倆丫頭回去驛館,趁著天黑悄麼聲地帶著人追出去,正巧趕上了穆蘭亭。後頭的事兒,估計你也就猜到了。」喬青眉眼一斜,一身匪氣:「那個樣的情況,那小子想不給,可能?」

    朱通天呆了足有老半天。

    半晌,他才搖著頭苦笑道:「你這丫頭啊,太冒險了!裘氏和姬氏都不是好惹的,一旦被他們知道……」

    「不會。」

    她篤定一擺手:「天元城裡耳目雖多,但到底是三大門派的地盤兒,我去找了無紫非杏的時候,也順便去忽悠了一趟龍天,讓他幫我把人帶出去了。」這也就是龍天剛才來興師問罪的原因了,那小子回過味兒來了,知道又傻乎乎當了幫凶:「好吧,別再瞪了,再瞪老子就要穿了——我跟他說,怕回了姬氏有麻煩,讓她們先一步去探探路。」

    朱通天一拍腦門,那個一根筋的,這樣的謊話也相信,就喬青這樣的,還會怕麻煩,還需要開路?她沒大搖大擺地殺去姬氏都是好的,哪會用這種偷偷摸摸又失了面子的方式:「哎,老咯!」

    未免把胖子嚇成死胖子,喬青決定「後來跟著姬寒一路飛過去,在路上就用修羅斬把眾人收起來,直到剛才進城後才神不知鬼不覺的放他們回去」的事兒,還是果斷不說了。不過她不說,朱通天也大概猜到了,搖著頭嘆氣了半天,終於無奈道:「既然你已經有了一個……」

    「咳。」

    「你可別嚇唬我,整什麼么蛾子?」

    朱通天現在是,一看見她擺出這種心虛的表情,就覺得腿肚子哆嗦。果不其然,喬青弱弱從玄石堆兒裡抬起臉,微微笑:「老哥,你挺住,我不只一個。」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兒呢,嚇死爹了,你還有個珠子,為了掩人耳目送出去了不是。對了,那東西現在在姬寒的手裡頭,剛才在外面的時候,雷驚豔回來了,說是姬寒把姬明霜給保了,好像還跟裘氏那個老頭動了手,具體的我不清楚,驚豔讓我跟你說一聲,謝御火的命,謝謝,她把那孩子帶走了,保證以後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喬青點點頭,對姬寒的動作一點也不意外,他動手可不是為了女兒。不過既然動手了,就必定是姬寒和裘族長之間分出了高下,那種程度的打鬥旁人可能看不明白,但是……姬寒贏了麼,呵,比她想的還要牛逼:「不是那一個。」

    「我知道啊……」

    「不,我是說,不是送出去的那一個。」

    「是啊,你手裡不是還搶來了一……等等,等等,你說什麼,你是說,你一共有三個?」

    喬青又咳嗽了一聲。

    朱通天頓時悟了:「四、四個?」

    「咳。」

    這次他猜也不猜了,直接兩眼一翻,砰,變成了一個死胖子,嚇死的。

    喬青撓頭:「現在手裡的是四個,加上姬寒手裡那個主子,就是五個了。我有個預感,回了姬氏之後,姬寒會把那東西再給我,試探也好,禍水東引也好,面子上不搶他閨女的東西也好,一個月之後,想來應該是五個。」

    朱通天好容易爬起來,只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的驚嚇,還沒今天一天多!搞什麼,全天下打破了頭搶的東西,都未必能拿到一個兩個,鬧了半天,是這小丫頭不聲不響攥了五個?!喬青也覺得這事兒挺靈異,這些東西她還真不知道是什麼,就好像是自己送上門來的一樣,莫名其妙就全跑她這兒來了。

    當然了,這種欠扁的話,絕對不能說。

    她轉而問道:「對了,老哥,這東西一共有幾個?」

    良久的沉默之後。

    朱通天嘆息一聲:「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就給你說說吧,哎——這事兒可要從猴年馬月開始說了,為什麼老子說它不吉利,你可知道,當初的東洲並立,百花爭鳴,最後怎麼變成了只有著四族稱大?」

    「聽說是戰爭。」

    「戰爭的原因呢?」

    她抓起一把玄石來拋上天,聽著這丁零噹啷的聲音眼睛一臉的陶醉之色,已經猜到了:「就是這九天玉吧。」

    「不錯。」

    朱通天陷入了回憶中,不,也並非是他的回憶,他不過幾萬歲,尚且沒看見戰火最為紛亂的年代,對于氏族的記憶,也只有後來的那一部分:「我小的時候,這大陸上還不只有四大氏族,那個時候,我蠻族還沒完全消亡,琴族也還存在著,還有知族,除了這三族之外,一些大大小小的氏族六七個,雖說早就沒了當初的鼎盛,倒也在戰後存留了個五六分……」

    喬青沒說話,她第一次看見這個胖子露出這樣悲涼的神色:「當然了,氏族之戰一直也沒消停過,明爭暗鬥,一個個的全歇菜了,就到現在只留下了這四個。倒是我師傅建立的異域盟,把不少氏族的遺骨都集合了起來,也算是一支不小的力量。我知道的,是師傅跟我說的——」

    重頭戲來了!

    她凝神靜聽,連手裡的玄石都忍痛放下了。

    朱通天的故事,並不算多麼稀奇,甚至缺斤短兩很多地方都接不上,畢竟年代太過久遠了。

    直到他說完,頭頂的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他原本還很好的心情也漸漸沉重了下來,沒多說什麼先離開了。她一個人坐在玄石堆兒裡想了一會兒,肚子咕嚕咕嚕發出抗議,才出了禁地出了天元會場,朝驛館走去。

    出門的時候,正碰見吞吞吐吐的眠千遙,喬青知道她要說什麼,拍拍這丫頭的肩頭:「要是看見你爹,讓他去看看老哥。順便幫我提一句,拜託以三大門派的名義放出懸賞,不管是多少年份多少瓣兒的九轉血芝,珍藥谷高價收購。若不捨得賣,用任何東西都可以換。」

    眠千遙點點頭,一頭小辮子發出叮叮叮的清脆聲響,在夜色中顯得極為悅耳。

    喬青深吸一口,就在這樣的背景音中,回了驛館。

    驛館門口,大白和沈天衣,一人一貓,一左一右,倆門神一樣等在那兒。見了她,都是同樣的表情,一副做了錯事兒的模樣。喬青現在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這倆,一個用實際行動書寫了什麼叫愛是不分種族和膚色的,一個充分演繹了什麼叫做找死的節奏。

    她臭著臉大步走,目不斜視地路過了他們,在一人一貓眨巴著的視線下,逕自攜著一身不爽的氣息回了院子。

    鳳無絕方方沐浴完,帶著微微的濕氣把她抱了過來:「怎麼了。」

    喬青揉太陽穴,在他懷裡靠了一會兒,昏黃的光芒下,好像有這個人在身邊,就連一切都顯得不重要了。她深深在他濕漉漉的頭髮上嗅了嗅,唔,更餓了,我是吃飯呢還是吃了他呢,這是個問題。

    不過,在那之前,正事兒是要說的。

    想起九天玉,喬青寫滿了食色性也的臉,終於又正經了下來:「哎,爺好像弄來了五個大麻煩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8 10:25 PM

067

  靜謐的小屋裡,燭火搖曳,對影成雙。

  鳳無絕從後面攬著她,順手從桌上執起茶壺,熱騰騰的茶水盈滿杯盞,任勞任怨地遞到嘴邊。待看她眉眼彎彎地接過去,捧著一口一口笑吟吟地喝著,這才坐到對面,問了句:「有多大?」

  唔,這得怎麼個比喻呢?

  她望著鳳無絕燭火中的眉眼,劍眉鷹目,濕髮鋪散,怎麼看怎麼帥的離譜。視線賊兮兮地往下飄,直到飄到了被桌案擋著的某個不為人道的部位,著重停頓了片刻。太子爺頓時悟了:「嘖,那真的很大。」

  噗——

  喬青一口茶水噴出去:「太子爺,要臉否?」

  被噴了一臉茶葉梗子的男人默默擦臉,一字以蔽之:「否。」

  很好,此人無恥程度,已臻化境。喬青鑑定完畢,趴在桌子上笑彎了眼睛,給他把掛在眉毛上的一根茶葉摘下來,鳳無絕捉著她的手,放在嘴角啄了一口:「五個麻煩,九天玉?」

  「可不就是那個玩意兒,要了爺老命了!」喬青頓時苦下了臉。她下巴抵在桌子上,空茶盞推倒在眼前,一根手指推著骨碌碌滾來滾去,以實際行動詮釋了何為弱智兒童歡樂多:「你猜猜,九天玉的名字怎麼來的?」

  鳳無絕想了想:「一共九枚,從天而降。」

  咣噹一聲,杯子讓她推地上去了:「你你你……」

  他聳肩:「隨便猜的。」看來猜對了。

  好麼,隨便猜猜都能正中紅心,干的漂亮!喬青瞪了會兒眼睛,不知道以前的東洲有沒有猜族或者賭族:「那你再猜猜老子小金庫裡一共多少銀子?」

  某人低頭撿杯子的動作一頓,鷹眸眯著往上瞧她,那小目光別開生面的——小金庫?

  喬青差點兒沒咬掉自己舌頭:「什麼庫?你聽錯了。」她仰頭望天吹小調,荒腔走板的調子都打著顫,充分演繹了一個背著媳婦偷藏小金庫被捉姦在……哦不,捉個現行的大老爺形象。鳳媳婦淡淡一笑,深意無限:「唔,估計是聽錯了。」

  喬大老爺心虛地轉移話題:「咦,你頭髮還沒幹,可別感冒了。」

  說著,她飛快跑到架子上拽下條毛巾,背著某人調整好面部表情,一臉淡定地扭頭走了回來。鳳無絕深深的受寵若驚了,這貨從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懶的腚沉就是她的標準寫照,一米以外的東西都能敲著桌子大喊「非杏」,如今這是要……紆尊降貴的高抬尊手……給他擦頭髮?

  太子爺還處於晴天那個霹靂中。

  喬青已經走了過來,攏起他濕漉漉的發絲,在毛巾裡揉了起來。

  她的動作實在稱不上細緻,本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一把順如瀑布的發絲在她手裡真叫個遭了秧了,鳳無絕的表情無比糾結,在這貨的蹂躪中一會兒疼的皺眉,一會兒暖的嘴角勾起笑意融融,一秒鐘一變臉表情精彩好看,聽她把九天玉的消息總結了出來……

  「跟你說的差不多,九枚玉石,從天而降。」當初氏族並立的年代,這九天玉,就像是突如其來的九枚炸彈,炸飛了整個東洲的寧靜。這便是九天玉的由來,沒人知道那玩意兒叫什麼,大有一座山,小如一粒沙,某夜劃破夜空帶起亮如白晝的耀眼光芒,散落到了整個世界的不同方向:「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放出的消息,說是集齊了九枚玉石,就能怎麼怎麼的……」

  「怎麼怎麼的?」

  「噢,說法千奇百怪,什麼一統天下的,修煉至巔峰的,出現神器東洲無敵的,嘖,還有個說能起死回生長生不老容顏不改萬壽無疆的……」喬青撇著嘴說的一臉鄙夷:「反正混蛋是真不少。」

  「唔。」太子爺正疼的抽抽,這貨就不能女人點兒麼。

  喬青還沒發現這問題,繼續蹂躪他的頭髮:「不過我也能理解那些人的想法,這九個玉石降落的場面驚心動魄,必是有奇物出世了,猜來猜去,三人成虎,漸漸就成了這麼個情況。當時的東洲啊,據老哥他已經那啥了的師傅說,整個是人心惶惶,生怕有人集齊了那九天玉,成為整個大陸都不能抗衡的存在!」

  後來呢?

  那些人一想,既然有可能有這麼樣一個人,那憑什麼不能是老子?

  於是大亂到來,那九天玉散落的方向頓時成為了所有東洲人聚集的地方:「要不說邪門兒呢,落下來的時候,那叫個天女散花、轟轟烈烈、劈天蓋地、排山倒海、氣勢磅礡,結果等人去找了,這九個玉就跟他媽偷渡客似的,一個個要多低調就有多低調,愣是不知道藏去了哪個犄角旮旯,全都沒了影兒——然後那些人就奇了啊,好好的天地奇物怎麼就不見了,肯定是被別的氏族給偷偷藏起來了。這還得了?後頭可想而知了,整個東洲都陷入了猜忌裡頭,一來二去,你說是他藏的,他說是我藏的,我說是你藏的,一個個說的跟真的似的,直接打起來了……」

  這一仗的規模之大,持續時間之久,幾乎是前所未有。

  打到最後,全東洲的氏族都被攙和了進來,一直延續了千年、萬年。越來越多的氏族被滅絕,越來越多的氏族結下仇,待到再後來,漸漸都忘了這戰事開啟的初衷,你殺我一個長老,我殺你一個閨女,哪怕一個個都覺得此戰事有蹊蹺,這仇也是化解不了的了。

  再到後來,就變成了如今的東洲。

  喬青說的盡興,哢嚓哢嚓,把手裡的頭髮拽下來好幾根。

  鳳無絕疼的一吸氣:「怎麼了?」

  喬青呆呆低頭。

  果不其然,被她在毛巾裡揉麵一樣揉了個天昏地暗的頭髮,全毛了!原來是順滑如瀑布,這會兒是撲騰如噴泉,還是帶著毛邊兒噴向不同方向的。喬青呲了呲牙,某男條件反射回過來的頭,頓時被一張烈焰紅唇給堵上了:「唔,沒事兒沒事兒。」

  太子爺也頓時扶住她的腰,喜聞樂見地加深了這個吻。

  唇齒相依。

  她一個高蹦上鳳無絕的腿,雙膝抵著他的膝蓋跪著,雙臂纏著他的脖頸:「唔,餓~」

  這一聲,纏綿悱惻一波三折不足以形容,拐著小調兒刺溜一下子就鑽進鳳無絕的耳朵裡去了。餓了,這還得了?太子爺虎軀一震,立馬撈起懷裡的人,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雞毛,以生命中重中之重的嚴肅表情昂首闊步就朝著床榻走了過去——喂媳婦。

  自然他也就不知道——

  曾有那麼可憐的一把斷頭髮,被他狡詐的媳婦果斷丟到了床底下,偷偷地毀屍滅跡了……

  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俗話又說了,種瓜它得瓜,種豆它得豆。

  俗話它還說了,什麼因什麼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於是當旖旎的氣氛延續了小半夜,兩人筋疲力盡著相擁而眠了後半夜,待到翌日大中午了喬青醒過來的時候,就知道了什麼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看看,快看看,先一步醒過來金刀闊斧地坐在她身邊臉黑如包公的太子爺,正頂著那坨海藻兒一臉危險地等著她。

  喬青懵了有好半會兒。

  等到起床懵結束的時候,還是沒想到解決的辦法,於是她以不變應萬變,以一臉的無辜應對某人一臉的危險:「醒這麼早啊?」

  鳳無絕讓她給氣笑了:「沒辦法,有個不省心的媳婦,從來醒的比雞早,干的比狗多。」

  喬青瞟一眼他雞飛狗走的頭髮,嘖,真應景!

  「吆,真淡定。」

  「那是那是,必須必須。」

  喬青爬下床若無其事地穿好了衣服,從容沉穩地洗漱完畢,泰然自若地準備出門。後頭嘎吱嘎吱的磨牙聲讓她步子一頓,繼而飛快接上兩腳不沾地的拔腿兒就跑,鳳無絕一把飛上來逮住了這個做賊心虛的:「春風一度完了,拍拍屁股走人,喬爺未免太也無情。」

  無情的喬大爺吞吞口水:「咦?」

  鳳無絕抱著手臂瞧她:「嗯?」

  喬青一臉痛徹心扉:「說你多少遍了,睡覺就好好睡覺,翻跟頭打旁練滿床滾什麼的最要不得了!你看,你看,吃虧了吧,這頭髮整成了這麼個德行。嘖,別跟著爺,面壁思過去,什麼時候知道自作孽不可活了,再來跟老子懺悔認……那個錯……」說到「認」字還在房間裡義憤填膺,到了「錯」字某人已經施展了飛毛腿,一溜小煙兒的逃走了……

  太子爺咬牙切齒地瞪著她屁股後頭的滾滾青煙,只覺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天降喬青,成他媳婦,卑鄙無恥,死不要臉,屬性極其坑爹,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阿嚏!」

  喬青一邊兒跑,一邊兒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死不要臉的某人自動自覺地認為是誰在想她了,悠悠然吹了聲口哨,放慢了步子仰天伸著懶腰往膳廳走。昨天餓了一晚上,精神上飽了,肉體上還餓著。這剩下來的一個月,任務可不少啊,選址的事兒是定下來了,前些日子從龍天那裡借來的人,這個時候也已經在第九梯的西面動工了,剩下的,就是搞定那些山頭上數不清的凶獸,將它們圈養起來,成為珍藥谷山門的一個天然屏障。

  喬青計畫著這些,將接下來要做的事兒一二三四五的在心裡過了一遍,等覺得差不多了,也正走到了膳廳的門口。

  正端著盤子從裡面出來的侍女,一見她頓時睜大了眼睛。那侍女看看裡頭,再看看外頭的她,一聲驚呼還沒發出,已經被喬青點了穴道,順便接住了她跌落的盤子,在人家嬌嫩的小臉兒上摸了一把,食指輕輕抵上唇:「噓……」

  這一系列動作,裡頭吃飯的人自然沒發現。

  當然了,貓也是沒發現的。

  「喵嗚,要貓爺爺說,你這腦子就是讓狗給叼了。」大白蹲在椅子上,嘴刁小魚乾兒,爪持兩根兒筷,難為它還能口沫橫飛指點江山:「帥哥啊,可長點兒心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戀上那歪脖樹?」

  「歪脖樹」眉骨一跳。

  裡頭被教訓的「帥哥」自然是沈天衣了,他苦笑一聲,沒搭茬。

  大白貓臉嚴肅,恨鐵不成鋼地啃掉了一條小魚乾,把乾淨的跟化石一樣的魚骨頭呸呸吐了出去:「貓爺就喜歡波濤起伏的大美女……」

  一邊兒非杏拿著個饅頭抬頭,滿桌子人集體在這句話後抬頭,就連腳底下經過的三兩隻小母貓,都抬頭看了這貨一眼,明明白白地寫著——那你跟大黑,絕對是真愛啊!

  「別打岔!」貓爺氣的爪子拍桌:「爺說到哪兒了?」

  「波濤洶湧。」眾人提醒。

  「哧溜——」肥貓吸著哈喇子重新陷入了對波濤洶湧的憧憬裡:「又軟,又Q,又彈,臉挨上去,那叫個銷魂別緻至尊的享受——可那歪脖樹呢,嘖嘖,平平板板跟讓門板子夾了似的,你說她罩杯就算了,總得有慈悲吧?她有麼,有麼,陰人宰人一肚子黑水兒一個頂倆,渾的貓爺爺都不好意思說她,那見鬼的……」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天衣,微微一笑,接了一句:「見鬼兩個字可不足以形容她的水平。」

  「噢對,不對,你別打岔,貓爺正教訓你呢。那見鬼的……」

  「見鬼的怎麼了?」一道陰絲絲的聲音,背後靈一樣咬牙切齒的響在它頭頂上。

  「你們……你們……說了別打岔!」貓爺引頸咆哮,忽然一個激靈,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手裡的小魚乾兒差點兒讓它給甩出去。大白貓嘴一咧,露出八顆整齊的小尖牙:「那見鬼的……喵嗚,說錯了,這次都別打岔啊,重來重來——應該是鬼、鬼、鬼見愁!」

  「噢?」

  「鬼見鬼愁,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

  大白絮絮叨叨一系列美好詞彙瞬間堆砌,聽後頭那道陰的跟鬼一樣的聲音慢吞吞接了句:「是麼?」

  「是!」

  它接的飛快,一邊兒應聲,一邊兒扭過貓臉連連點頭,點的三下巴一顫一顫強調可信度。喵了個咪的,幸虧貓爺爺反應快,否則小命難保!這肥貓咧著嘴尾巴一搖一搖,乖巧喜人的上天入地秒殺一切女人絕無敵手。

  可惜,它眼前的這個就不是個女人。

  喬青鬼氣森森的俯視著它。
 
  「啊,小青梅,我想死……」你了,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喬青點點頭很滿意:「很好,爺遵從你想死的請求。」

  眾人齊齊低頭扒飯,幸災樂禍裡摻了少許的同情,默默為這即將赴死的肥貓祈禱了片刻。當然了,跟著喬青這麼久,你能指望他們祈禱的內容有多健康向上?於是,大白就在一群人默念「但願公子大發慈悲出去教訓這廝,省的貓毛滿天飛咱們吃不了飯」中,遵從了眾人強烈的意願拎著貓尾巴就一路拖出去了……

  這一段,簡直就是大白一生揮之不去的噩夢。

  眾人幾乎不忍再看。

  總之外頭肥貓尖叫聲聲,那叫個淒慘,那叫個滲人,那叫個此音只得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等到喬青拍拍手一身爽快地回來的時候,一頭的貓毛暗暗記錄了方才那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肥貓之死」。

  把這聲音當背景音樂吃飯吃的倍兒香的一眾孽畜們,風捲殘雲一樣掃光了一盤子菜,終於趕在喬青進門的一刻,一個賽一個的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倒數第三個走的是柳飛,他以不喘氣的語調說完了以下這番話就不見了影子:「對了我一直都忘了說你這個見鬼的玩意兒當時撿到的殘丹是老子的害得老子莫名其妙被雷劈了一天一夜當然了這個事兒我就不問你要精神損失費了主要是提醒你那枚殘丹就是你那天問的進化丹給那個小傢伙喂了估計能助它一舉成為植物系玄獸至於它的天賦技能到底是什麼這我就不知道了不用謝老子我走了……」

  只留下喬青匪夷所思的一臉崇拜:「牛人啊!」

  和倒數第二個走的小童蹦著高的扶額咒罵:「你你你你……往哪裡走?那邊兒就出了驛館了!啊——你這個路痴、路痴,小爺這次堅決不去找你!」說完,又蹦著高的去找自家坑爹的師傅了。

  喬青繼續一臉崇拜:「能活這麼大不容易啊!」

  最後一個,留下的人當然是沈天衣。

  他張了張嘴,剛想說點兒什麼,喬青已經一眼掃過滿桌子狼藉,憤憤然罵了一聲這群沒良心的鬼東西,甩手就大步走了出去。沈天衣嘆息一聲,苦笑著揉揉太陽穴:「這次是真把她得罪慘了。」

  其實要說喬青是生氣,那必須的。

  可除去生氣之外,也有幾分咬牙切齒的自厭,為什麼早沒發現,為什麼早沒想到,為什麼事情到了這個情況她卻無能為力!真正比起氣憤來,她更難過的是自己幫不了他。九轉血芝,這種天地奇物全靠運氣,可一個運氣從來逆天的她,和一個天道的寵兒沈天衣,兩個人的運氣加在一起,卻彷彿相互抵消了一樣的讓人無力……

  只要一看見他,喬青就恨,恨自己沒辦法救了這個她引為生死摯友的男人性命!

  不管豌豆射手有沒有種好,時間到了,一大波殭屍總要來臨。要麼戰,要麼被殭屍吃掉腦子,遊戲不會有第三種結局。

  紅唇緊緊地抿著,大步往外走,眼中升起一抹凌厲的金芒:「一定可以!還有辦法的,一定可以!」

  沈天衣的腦子看著就是個堅固的。

  接下來的半日時間——

  喬青再找了一個侍女去給眠千遙傳話,讓她把九轉血芝的消息散出去,將朱通天和眠無忌叫來。再依照柳飛所說的將丹藥給小西紅柿喂了下去。說是喂,實則那丹藥她方一拿出來,這小傢伙就蹦著高地衝了上來,丹藥碎裂,一點一點吸收進了它紅色的表皮中。片刻之後,這西紅柿之外漸漸縈繞起淡淡的光暈,一層一層,如一個繭把它包裹了起來。

  知道植物進化為玄獸,所需要的時間少則三日,多則七日,喬青也就不再呆下去,找了個花盆把並蒂果栽進去,在那西紅柿的怨念中出了門。

  門口鳳無絕正等著她,還有饕餮和朱通天眠無忌。

  喬青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唔,沒危險:「走吧,咱們加快速度,爭取七日來回。」

  剛邁出步子,一個白影躥過來,一屁股坐在了她鞋上:「貓爺也要去!」

  這噸位,喬青真想給它跪了:「貓小白,貓帥哥……貓大爺哎呦貓爺爺,您能從草民的破鞋上移個駕麼,算小的求求您了。」

  肥貓頗為高難度的翹起了二郎腿兒,這圓的沒棱沒角的糰子能做出這種動作,簡直讓人聞者拍案見者叫絕!它甩著尾巴想了一會兒,勉為其難地道:「朕不想走,抱著~」

  這麼大爺樣的求抱抱,喬青頓時悟了,這貨就是想去天涯海角旅遊沒湊夠路費,來求免費順風巴掌的。她深吸一口氣,涼絲絲地問:「皇上您的龍爪讓哪個見義勇為的給剁了?」

  「皇上」屢教不改的前赴後繼在找死的路途上,伸出毛茸茸的爪,還沒意識到大難臨頭:「小青子,還不趕緊的。」

  很好,喬青遵從了它順風巴掌的意願,一鞋底把這貨給捲出去了。

  天邊白色的流星無影無蹤,喬青在饕餮默默吞口水的驚悚中,微笑:「皇上都走了,咱們這些小的們,也啟程吧。」

  「小的們」二話不說,閉嘴默默啟程。

  ……

  珍藥谷的山門,建立在第九梯的最西方。

  四人一狗一路施展著神力,飛奔的速度倒也算快,這一路上無聊起來,鳳無絕便想到了昨天某人轉移注意力的無恥行徑,那之前的話題倒是還沒說完:「照你那麼說,那九天玉到底是什麼,直到現在都沒人知道?」

  朱通天也加入進來:「的確,那九個東西不說能不能湊的齊,真正湊齊了到底有什麼作用,誰也說不好。但是只看它們攪起來的麻煩,一個一個的氏族被滅了個乾淨,我總覺得這事兒有些古怪,怎麼就像是……」

  「陰謀!」

  喬青兩個字,概括出他們都有的預感,卻都覺得匪夷所思之事。

  如果不是陰謀,這事兒是不是來的太巧合?如果是呢,又是誰有這樣的本事,能將九枚玉石灑落天地?這個問題,一時眾人都理不出頭緒,倒是饕餮一身小捲毛迎風飛舞著,間隙處傳出它嘎嘣嘎嘣吃東西的聲音:「我說,這九個玩意兒會不會是同一個東西的九個部分,要湊齊了,就合在一起了。」

  「比如說?」

  饕餮狗頭望天:「一張大餅什麼的。」

  眾:「……」

  好吧,從現在開始,他們決定無視掉這貨的一切發言。

  眠無忌搖搖頭,昨天喬青讓眠千遙傳話,他去了朱通天那裡,正看見了老友的悲涼。一來二去,也將這九天玉給瞭解了個清楚:「這東西不吉利,整垮了多少氏族,隕落了多少高手,若我說,倒不如把它交出去,就算是拿在手裡,也未必能一舉集齊九個。」

  隕落了多少高手?

  喬青腦中一閃,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當日那鬼域石碑中看見的一切,可要聯繫在一起,又好像差了點兒什麼。她不再多想,無比鄙夷地看一眼眠無忌:「我靠,就這麼輕易交出去?眠掌門啊眠掌門,我看錯你了!」

  一邊兒鳳無絕一挑眉:「你有主意?」

  「先等等唄,靜觀其變。」

  「然後呢?」

  「咳,然後再看看要不要交出去。」

  鳳無絕:「……」

  眠無忌:「……」

  朱通天和饕餮:「……」

  喬青哈哈大笑,眾人也知道這貨不過是開個玩笑,聽她輕描淡寫的聳了聳肩:「其實可以再等等,最起碼要知道這個到底是什麼。現在還沒人知道這些在我手裡,暫時也算安全,等到紙包不住火了,再想辦法不遲。對了,還得看看姬寒是個什麼反應。算了,不想了,屁大點兒事兒煩這麼多天,操蛋。」

  一邊兒朱通天和眠無忌對視一眼,一同笑著搖了搖頭,這就是喬青啊,別看這丫頭不著調的整天一副懶洋洋的死德性,三根筋兒頂著個腦袋,恨不得走路都打晃,一天到晚睡不醒似的不睜眼,偶爾吃撐了耗子藥抽抽風,其實,哪裡用他們擔心呢?

  哪裡又脆弱了呢?

  不管是什麼樣的境地,她的腦子裡第一個反應永遠是「屁大點兒事兒」。這個絕對需要一種強大到不可思議的自信,與生俱來,深深刻在了骨子裡,是一種……呃,近乎於萬眾矚目,眾目睽睽,聚光燈下,敢狗膽包天席地而坐當街挖鼻孔一樣的不可思議的勇氣!

  喬青沒注意他們在想什麼,只摸下巴自語道:「這個我有經驗的多了,當你面對一個非常操蛋的世界的時候,只有比這個世界更操蛋,才能至賤無敵的活蹦亂跳——唔,爺似乎天生具備這項美德。」

  鳳無絕十分中肯的道:「爺太自謙了,關於操蛋,爺蓋世無雙。」

  喬青拱手:「過獎過獎。」

  說話間,遠處山門遙遙在望:「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8 11:24 PM

068

  按照喬青原來的計畫,這一來一回正好七天。

  卻沒想到,變化永遠比計畫快。

  首先是關於這連綿山脈上的凶獸,有饕餮的威壓和朱通天眠無忌的幫忙,自然是手到擒來不在話下。小土狗抖著一身小捲毛仰天一聲嚎,頓時嚇趴了百分之八十的凶獸,一隻隻排著小方隊踢著小正步,頓時就自投羅網了。剩下那百分之二十,也在兩個掌門的聯手攻擊下,不甘地認命當起了壯丁。

  這下問題來了。

  一早便在山門外圈出的一塊兒巨大的區域外,一隻隻凶獸蔫頭耷腦排排站——稍息,立正,向右看齊——抬頭,報數,自我介紹——吆喝,認識啊:「咦,你不是隔壁山頭上的斑斕獅王麼?哥們兒,你也被抓來了?」

  「哎,歹命啊,兄弟,你是?」

  「哥們兒貴人健忘啊,在下是你右邊兒山頭上的吊睛隱蟒!」

  「噢噢噢,幸會幸會,原來是您……等等,他媽的,原來是你這狗日的!仗著有隱身技能偷偷勾引了老子的三姨太雪毛兔,吊眼蛇,納命來!」
 
  遠處隔著三隻物種撥弄眼睫毛的一隻雪白兔子,一個激靈就跪地上了:「啊,老爺,別打,別打——蛇哥,手下留情啊……」

  ——你能想像看見這一幕的喬青表情麼?

  ——哪一種臥槽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更不用說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弟子們了,一個個瞠目結舌地瞪著獅子和蟒蛇的奪妻大戰。更詭異的還不止如此,這一排排凶獸真正是種族多多包羅萬象,山上跑的,天上飛的,水裡游的,洞裡鑽的,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而它們呢,面對如此詭異的一幕,你們怎麼能托著下巴集體看起了好戲?!搞什麼,驚悚的表情呢,亂渣渣的驚呼呢?兔子和獅子是夫妻小三是條蛇,你們如此淡定是為哪般,凶獸界的底線又在哪裡?!

  哢嚓——

  哢嚓——

  愚蠢而保守的人類們,集體三觀碎了一地。

  喬青的臉囧成了包子:「於是大白和大黑,其實在它們眼裡也是毛毛雨了?」

  第二隻包子鳳無絕回:「這個……」

  第三隻包子淚流滿面:「看那邊兒——快看——啊,我老豬的個娘啊,這樣真的好麼?」

  那邊發生了什麼?喬青和鳳無絕同時呆呆扭頭,看見的,就是直接席天幕地這個這個又那個那個的一對兒野鴛鴦,嘎嘎嘎嘎的叫聲讓喬青這麼不要臉的人都摀住了臉,還能更開放一點麼?

  你以為這樣就完了?

  不不不,為什麼喬青被叫做披著人皮的凶獸,這下子她總算明白這句話對她的至高封賞了。

  接下來的一切簡直可以用末日來形容,想想看吧,這些原本各自佔山為王的大佬們,竟然要共同居住在一片地域裡?而且這片地域對人類來說算是寬敞,對這些本體巨大的獸類,幾乎就是放個屁都能砸到腳後跟。結過怨的,天生仇敵的,有了正妻還想跟鄰山母獸來一腿的,相隔幾座山頭幾年都見不了一次的牛郎織女的,甚至凶獸界也不是沒有想發展基友的斷袖哥們兒的……

  很好,全碰上了。

  嗷嗚一聲就撲上去打架的。

  嗷嗚一聲就撲上去這個那個的。

  嗷嗚一聲就撲上去調戲同性凶獸的。

  一隻隻,一頭頭,一條條,一匹匹,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什麼叫做沒有最顛覆只有更顛覆,刷新三觀什麼的那是必備屬性,挑戰極限什麼的那是順帶效果。喬青撫著額頭瞪著那邊兒交疊在一起的軟軟胖胖的兩隻小老虎,間隙處還能聽見它們忙裡偷閒的句句閒聊:「哥,不知道咱們的新家有沒有山洞和乾草。」

  喬青只能祈禱它們是三代以上非直系親屬:「我靠,怎麼辦?」

  隨著她話音落下,那邊兒剛修起來的半個山門,嘩啦一下讓捉姦的斑斕獅王給撞塌了。一大群弟子尖叫著逃竄,整個場面不能再亂一點兒。鳳無絕牙疼地咂了咂嘴:「五哥呢,術業有專攻。」

  他這一提醒,所有人都醍醐灌頂,滿山頭的去找不見了的饕餮。早在這群凶獸自報家門的時候,狂流哈喇子的五哥就自動自覺地躲開了,生怕自己忍不住一口吞了這些珍藥谷的未來戰鬥力。等到過了足足七八天,這費了牛鼻子勁才建起來了十分之一的山門,已經被這群無組織無紀律的凶獸給攪合了個底朝天。

  饕餮也狗後炮的登場了。

  五哥的出現永遠伴隨著背景音:「哧溜。」

  這貨一聲吸哈喇子的聲音,頓時讓所有的凶獸都頓了下來,打架的老實了,聊天的閉嘴了,野戰的陽痿了,凶獸群集體抖了三抖,在饕餮背著爪踱著步冒著小金光的眼睛下,跟一群人畜無害的小綿羊一樣,生怕這尊大神一不小心把他們集體哧溜了……

  喬青一臉崇拜:「五哥,牛掰!」

  「牛肉什麼的真是又香又嫩又有嚼勁兒啊,哧溜。」遠處一頭犀角牛,豎著尾巴就淚奔了。

  喬青:「……」

  好吧,既然有這尊大爺坐鎮,她還是退居二線吧。

  喬青不知道饕餮到底幹了什麼,反正等到她被這七八天的日子給亂到頭昏腦漲找了個山裡的犄角旮旯睡了足足一日一夜之後,再出來的時候,整個畫面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斑斕虎王和吊睛隱蟒和睦相處了。

  ——雪毛兔子一臉嬌羞地娥皇女英了。

  ——野鴛鴦不再大庭廣眾白日宣淫了。

  ——老虎兄弟一爪一個都有母老虎了。

  無數的凶獸們老老實實地找了自己居住的地方,打洞的,跳河的,築巢的,做窩的,喬青滿意的看著這個畫面,只聽自己的前方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嘿,兄弟,你叫啥,以後就是鄰居了,認識一下。」

  喬青差點兒沒蹦起來:「植物系玄獸?」

  說話的是戳在她前面的一棵參天大樹,天知道她剛才一直以為這貨是佈景!狀似白楊,樹冠遮天,根系盤旋,只一看,就絕對有個千八百年的年頭了。大樹用樹枝戳戳她:「哈哈哈,好說好說,我從那邊第四座山來,哎呀,真熱鬧啊,沒有可惡的螞蟻滿身爬,老子還有了鄰居,哈哈哈……」

  大樹往後仰,樹枝差點兒戳中喬青的腦門兒。

  喬青圍著它轉了幾個圈兒:「嘖嘖,不是說植物系玄獸整個東洲都不足一百麼?」

  「是九十九個,我正好排號第九十九,以前是老么,現在貌似又有個小弟了啊。」植物系玄獸之間互相有感應,這喬青倒是不知道。不過聽它這麼說,也大概能理解,植物系不似真正的凶獸,無父無母,都是天生天養,本就為天地奇物,出世便有天地異象,也可以說,天為父,地為母。這樣的情況,能有弱微的感應也不足為奇。

  想到這,喬青的眼睛驟然大亮!

  那是不是說,九轉血芝的消息,它也知道?!

  喬青猛然抬起頭,這大樹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葉子搖動發出嘩啦嘩啦響:「不行,不行,不說我對沒成為玄獸的植物感應極低,就算是有,也不能把兄弟的下落告訴你……」話還沒說完,像是怕極了人類,腳下根系如腿一樣連連交錯,晃著一身葉子飛快地跑了。

  喬青再看——

  卻見滿山樹木,零零星星地佇立著,再也不見方才那一棵了。

  只要是玄獸,都擁有化身的技能,就比如大白的本體為睚眥,平時就跟隻貓一樣滿地打滾兒;再比如饕餮收起四目和頭角,看上去就跟只捲毛狗差不多;再比如大黑,那隻碩大的美麗鳳凰,一變身就是只又黑又醜的小烏雞——這樹,想來也能隱藏自己的外貌特徵。

  一邊鳳無絕摟住她的肩:「剛才它不是說,有個小弟麼?」

  喬青眨眨眼:「什麼?」

  鳳無絕翻了翻眼睛:「最近這幾天,能成為植物系玄獸的,還有什麼?」

  「並蒂果!」

  對,並蒂果!

  如果這一個植物系玄獸,可以感應到其他天材地寶的位置,那麼並蒂果,是不是也可以?

  喬青飛身而起,迅速朝著天元城的方向而去。

  鳳無絕搖搖頭,並沒有立刻跟上,而是先去後面找了雷火三千殿的鑄造師,交代了一系列這邊的問題。再把想跟著走的饕餮給留了下,以事後一頓滿漢全席作為誘餌,硬是把這沒節操的吃貨給騙下了。最後,又跟朱通天和眠無忌交代了一聲,拜託他們留下照看兩天,這才朝著喬青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他落後了喬青足有大半個時辰。

  等到回去天元城驛館的時候,離著出發的那日整整十天。

  天色暗淡下來,鳳無絕披星戴月一身風塵,大步走進了院子的一刻,卻見整個院子裡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柳飛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再飛快扭頭看向了後方長廊的方向。小童差點兒沒蹦起來,指著他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話。無紫和非杏一臉見鬼的表情,兩個姑娘花容失色。項七呲著小虎牙兵器都握緊了,洛四亦是板著臉孔眼睛裡寫滿了質疑。

  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

  一瞬間後,認出了鳳無絕的人,猛然朝著長廊的方向看過去,集體盈滿了殺氣!

  一道道人影飛快朝著那邊趕去,同時,意識到什麼的鳳無絕正要邁步,後頭囚狼遠遠地走了過來。他沒看見鳳無絕從院子外面回來的一幕,詫異一挑眉:「咦,他們跑什麼,對了,你剛才不是跟喬青一塊兒進去了麼,怎麼又出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