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未央長夜 -【天下無「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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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tu 發表於 2013-8-24 07:46 PM

024

  岩漿汩汩,炙如蒸籠!

  這一方經歷了劇變的魔剎原,如今就像是阿鼻地獄裡永不休止的油鍋火海,被完全封死在了封印之內!不論是外圍諸多門派還是內部眾人,都被全沒想到會出現的對方給驚愣住了。

  在那仙風道骨的老者一問之後,四下里一時竟無人出聲,靜謐的詭異。然而在這靜中,氣氛卻並不平靜。隱隱就似是一根繃緊的弦,一有風吹草動,必是弦斷錚鳴!

  啪嗒——

  一滴冷汗,從鳳小十的額頭上落下。

  汗滴落入地面,眨眼被四下里的高溫蒸發了乾淨。鳳小十此刻的感覺,這環境真就如一個封死的甕,而他,就是那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甕中小土鱉……

  任人宰割麼?

  不!

  稚嫩的小臉兒上,倏然就寫滿了匪氣!

  這一股子匪氣,跟喬青真正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是種「爺就是只小土鱉,也要咬掉你們一塊兒肉死死不撒口」的狠勁兒!四下里,看見了這一表情的人儘是心下一驚,好一個奇特的孩子!

  卻見他那一狠之後——

  「不知道爺這小牙口會不會肉沒咬掉,先崩掉了牙呢?」唔,這是個問題。糾結中的小土鱉滴溜溜轉了轉眼珠子,腦中頓時想起了某個無恥女人的第二條教導——當對方太過強大佔不了便宜的時候,要採取諂媚政策,小命要緊!果斷分析了形勢的小朋友到處看了看,小劍眉一蹙,小鼻子一皺,小眼圈兒一紅,瑟瑟發抖著抱膝坐回了喬青的身邊。

  這純摯又無辜的小模樣,簡直就是只迷途小羔羊!

  呃……

  方才是看錯了吧?

  這才符合一個孩子的表現!封印外的人,狐疑地盯著這個人畜無害的孩子,失笑搖了搖頭。一個兩三歲的小屁孩兒而已,可憐見的。殊不知,這在他們口中可憐的小屁孩兒,心裡正冷笑呢:「傻鳥,爺這是策略——敵不動,鱉……啊呸,爺不動。」

  鳳小十不動,自然有人動。

  那三十個人之前被魔剎原的劇變給驚住,又完全沒想到一閉眼一睜眼竟然就出現在了地面表層,外面轟隆隆的人群讓他們一時反應不過來。可這麼一會兒功夫,足夠清醒了!一個人猛的看向喬青,目中的貪婪還未散去:「殺……」

  他脫口而出的話被身邊另一人一把拉住!

  後者明顯是個心思更深的,對他打了個眼色,讓前者一個激靈嚥下了沒說完的話。

  一直默默觀察著形勢的鳳小十,淡淡的小劍眉疑惑一挑:「那人先看了一眼宋遠帆,又看了一眼封印的外面,這是什麼意思?」鳳小十一邊思索著,就聽那心思更深的武者對著外面一抱拳:「見過諸位掌門!」

  透明無色的封印之外——

  數不盡的烏壓壓人群,以那個仙風道骨的老人為首。他是第四梯上第一大派璇光派的掌門,人稱璇光老人。其他眾位大佬盡都落後他半步而立,顯示出個恭敬的態度。璇光老人的視線一直淡淡地落在宋遠帆船的身上,精光內斂,晦暗不明,看的宋遠帆如芒在背,一側的手緊緊攥住!半晌,他才點了點頭:「你們是何人?」

  先前那武者立刻躬身:「小人乃是散修一名,常年在魔剎原上歷練。」

  「哦?」

  「絕不敢矇騙璇光掌門!」

  「很好,那說說吧,這魔剎原上都發生了何事?」璇光老人威嚴的眸子在火海中環視一週,又著重在宋遠帆的身上一頓,才又道:「至於你們,所有的武者死的死逃的逃,我等在此地觀察了數日,你等從何而來?」

  宋小十把這一切看在眼裡。

  他托著小腦袋只覺大人的世界無比複雜:「為什麼那些人不第一時間搶奪異火?那掌門之前的一個問題,宋遠帆為什麼半天不回答?還有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為什麼這麼古怪?」滿腦子的為什麼,讓小朋友深深嘆了口氣,對身邊盤膝閉目老僧入定的他親媽無比怨念:「老爹,你這是在鍛鍊我的思考能力麼——貌似每個人的心裡,都有個小秘密啊……」

  等等——

  秘密——

  鳳小十眸子一亮:「對了,就是秘密!」

  兩個字讓小不點兒醍醐灌頂,似乎明白了什麼。

  對那三十人來說,喬青身上的異火就是秘密!一旦他們說出來了或者表現出了什麼,外面那麼多看上去牛掰哄哄的大佬,必定會出手爭搶!到時候,這三十個打生打死搶來搶去的人豈不是一番功夫全部白費,還給他人做了嫁衣?而宋遠帆呢?他的那點兒深入地心探尋的異心,更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一旦被璇光老人知道,他焉有命在?好在鄭佩已經力竭暈了過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這裡面,只有三歲的鳳小十,恐怕想破了小腦瓜都想不出個完完全全。

  不過——

  他只要知道一點就夠了!

  你們都有秘密,這個不能說,那個不能說,那就讓小爺來說唄!

  先前那個武者,正說到了一半的:「回稟掌門,此事說來話長,可否先讓我等出去這封……」印之地。後面三個字還沒說完,便聽見了脆生生的兩個字:「爺爺!」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循著聲音望了過去。

  不,應該說,所有人都被這一句「爺爺」給吸引去了視線。

  「爺爺,這個問題我知道。」他們看見的,就是顫巍巍舉起了手,羞澀一笑的鳳小十小朋友。出去再說?在這封印裡頭,小爺面對的是三十個人,一出去了還有退路?靠,當爺傻呢!

  四下里鴉雀無聲,面面相覷。

  老半天,眾人才反應過來,這聲爺爺叫的,可不正是璇光老人?

  璇光老人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目中隱隱閃過了晦暗的不悅和殺意!

  我靠,小爺我呆萌呆萌地叫你聲爺爺,貌似馬屁拍到馬腿上啊?鳳小十心下叫糟,怎麼也不會想到——這璇光老人修為乃至神皇大圓滿,年紀卻是接近八千歲了。八千歲,乃是神皇高手的一個大限!也就是說,一旦他不能在近百年內晉陞神帝,就只有一個飲恨而亡的結局了。這一聲爺爺,可不正正再一次提醒了他的年紀?

  璇光老人壓抑著心底殺意:「你知道?」

  小朋友弱弱一抖,充分表演出了一隻迷途小羔羊的驚懼:「是啊,我知道。」

  他這模樣,頓時換來封印之外的一片眼冒紅心。這裡來的有不少女弟子,哪扛得住這等無辜又可愛的模樣?一下子母愛氾濫,紛紛嬉笑了起來:「既然你知道,那就說說,讓咱們聽聽是不是真的。」

  「這地底下藏著一隻饕餮!」

  嘩——

  「什麼?」

  「饕餮?!上古凶獸饕餮?!」

  「這怎麼可能,我說小朋友,這話可不能亂說!」

  一片質疑和討論聲頓時響了起來,誰都不會想到,這小屁孩這麼一說,說的就是這麼勁爆的一個內容!饕餮啊,上古凶獸,龍族血脈,這兩個字就猶如一個深水炸彈,頓時讓四下里沸騰了起來!也讓那三十個人包括宋遠帆在內,齊齊眸子一凝,緊張地握起了拳!

  鳳小十心下冷笑,繼續抖,那頻率簡直跟篩糠一樣了:「我我我……我沒亂說,這是我爹爹說的!」

  「你爹爹是誰?」

  「那——」

  小朋友一指,眾人又齊齊看向了喬青,待見她不過是個神宗大圓滿,不由得半信半疑了起來。這修為不高不低,到底識不識得那等幾萬年沒出現過的傳說之獸,還是個問題呢。那邊小屁孩兒頓時蹦了起來,就似是一個被質疑了心中最為強大靠山的幼小動物,只能揮舞著還不成熟的爪子,一遍一遍地重複著:「我爹爹好牛的,好牛好牛的……」

  眾人只覺好笑:「噢?有多牛?」

  如意令下全東洲找了丫四年愣是一個都沒找到,你們說牛逼不牛逼?當然了,這話自是不能跟這群傻逼說的。鳳小十托著腮演戲演的腸子都打結了,老爹,你快點兒醒啊,起來把這群裝逼犯一個一個揍趴下!還有剛才那什麼老人,丫的竟然想殺小爺,不燒光了他那把鬍子,我就嚥不下這口氣:「爹爹一眼就看出那凶獸是饕餮了,頭上有角,四隻眼睛,兩隻長在腋下呢!你們說,不是饕餮又是什麼?」

  是啊,不是饕餮又是什麼?

  靜。

  靜極了。

  意識到了這孩子口中所說,也許並非假話的眾人,一瞬間目光炯炯心下飛快轉了起來!龍族血脈,如果能得到這麼一隻玄獸……這就是人的貪念,此刻他們全然沒想到那饕餮是如何的強大,第一時間,便被貪婪給沖昏了頭腦。

  「我爹爹還說了,那饕餮以神念的姿態出現,只有一個神識攻擊的手段,必是受了重傷呢!對了對了,爹爹也說了,這魔剎原的異象都是那饕餮形成的!」鳳小十再接再厲,又給他們加了一把火,讓這貪念愈加熊熊燃燒了起來!他弱弱對著手指:「哎,它也好可憐的,傷的那麼重,想離開這地心又走不了……」

  受了重傷!

  只有神識攻擊!

  本體還離不開地心!

  還有比這更加驚喜的消息麼?

  對於之前那三十人來說,修為有限必然不敢肖想那饕餮,可外面這些人就不同了!這些門派掌門長老們,盡都對自己的修為極有把握,更兼之人數眾多,單挑搞不定群毆還拿不下麼?鳳小十的這顛顛倒倒不明不白的一番話,頓時讓他們把一切都串了起來——不知道什麼原因,那饕餮受傷藏於地下,引得了魔剎原上的岩漿滲出和凶獸逃竄,而這群人,應是在它深藏地心的時候被捲入其中,且在饕餮的重傷中活了下來,逃離到了此地!

  璇光老人眸子閃爍:「遠帆,這孩子說的可是事實?」

  宋遠帆懵了。

  這是事實,但不是事實的全部!

  那些掌門長老們這眼睛發紅嘴唇發乾一臉貪婪的模樣,宋遠帆敢確定,他們猜測的必是另外一番結果!可他敢否認麼?一旦他說出個不字,掌門必會深究,那麼之前的一系列舉動和他的那一點兒奪寶的異心,也必定會被牽扯出來!想到此,他下意識地看向那邊的鳳小十,卻見後者朝他奉送了一個大大的微笑,那叫個眉眼彎彎陽光燦爛。

  宋遠帆差點兒沒吐血:「回掌門,此事屬實!」

  璇光老人點了點頭,又看向那些人。

  「又是一個疑心重的,連自己的弟子都不相信。」鳳小十撇了撇嘴。他可不怕那些人說出真相,饕餮不知去了哪裡,他們又被困在這封印之中,危險隨時存在!他這舉動必定會讓外頭的人打開封印,這對想要出去這裡的他們來說,還算是幫了一把呢。

  果不其然。

  那三十人只稍一猶豫,便對視一眼點了點頭:「是,這孩子所言非虛。」

  此刻知道內情的所有人,都還沒有發現,這境地已經完全不受他們的控制了!一切,都在鳳小十的自說自話中,進入到了一個不可扭轉的局面。為了心中那個小秘密,他們不敢否認,也不能否認,只得被這三歲小孩兒牽著鼻子走……

  後面會發生什麼?

  他們不知道,也不敢往下想。

  這一些,封印之外的人自然不知道,所有人都被那受了傷且畫地為牢的凶獸之祖給牽動了全部心神!有了這麼多人的肯定,必然不會是假的了!外面的大佬們互相對視一眼,紛紛閃過絲志在必得之色:「璇光前輩,依您看……」

  璇光老人半天沒說話。

  他想的是另外一碼事兒——

  這件事,還要從幾千年前說起了。

  饕餮口中那曾誤入神識空間且死於玉山之人,正是這璇光老人的一個弟子。這弟子與他感情審篤,便被他在身上留下了一個神識印記——想想看當日給喬青留下了一個大隱患的孫重華之死吧!同理可證——那弟子在力竭而死的一刻,璇光老人便通過神識印記,看見了那飛快閃現的一幕!僅僅只有眨眼的功夫,可這足夠他被那玉山四周的一切給驚到霍然起身了!

  弟子的死,本讓他極為痛苦。

  可那玉山周圍的一切,卻將這痛苦完全推翻,變成了莫大的驚喜!

  他已經八千歲了,原本以為沒有了晉陞的可能,但是這玉山又給了他一道希望的曙光——晉陞神帝,太難了,一旦失敗說不得連最後幾千年的壽命都不存。但是只要得到了那些東西,去尋找一個八品乃至九品煉藥師,必定能輔助他冒險一試,讓晉階的成功率大大提升!

  ——這便是璇光老人千年計畫的由來。

  ——這便是他不顧眾多門下弟子的死活,也要進入這魔剎原地心的原因。

  這麼一尋,他尋了足足有數千年,直到他只剩下了百年壽命,始終一無所獲。魔剎原上的這一次異變,隱隱讓他察覺到許和那玉山存在之地有關。他親自對各大門派傳了訊,一同前來查探,並將神力屏障融合在了這個補給地的舊址,也正是為了怕地下的那些東西暴露出來!可連續幾日的查探,什麼也沒有發現,他心下又是失望,又是鬆了一口氣。

  失望的是,難道他真的只有等到大限到來,含恨隕落了麼。

  鬆了一口氣的是,那些東西沒有被旁人發現,說明還有希望。

  而此刻,那饕餮的出現,會不會是他的另一個轉機?!他並未完全相信鳳小十的話,他甚至懷疑那宋遠帆也許知道了什麼,更可能看見了什麼。不過那有什麼關係呢?既然如此,一探便知!

  身邊——

  眾大佬又問了一遍:「您看……」

  璇光老人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那始終晦暗不明的眼睛裡,深藏了灼灼精光:「老夫如今是什麼情況,你們也都大概明白。本來老夫已經多年不曾管這些門派瑣事,若非這魔剎原上發生了巨變,老夫也不會出關。」

  「前輩也莫要灰心,說不得剩下百年,您能一舉突破呢!」

  「哎,突破這事兒,我是不想了。」

  璇光老人裝模作樣的一嘆氣,滿身風骨地道:「不過既然你們有這機緣,老夫就帶你們搏上一搏,只望在我隕落之後,璇光派你們能照拂一二。」待其他幾個掌門紛紛客套安慰哀嘆了幾句,他心下冷笑著,面上更和氣地道:「只不過……」

  「前輩您有話直說。」

  「我第四梯和其他幾梯不同,向來是個和睦的。」他這話倒是沒說錯,其他階梯之間大多看似和平,實則風雲暗湧。這主要是因為沒有一個絕對強大的人存在的關係。而第四梯,就連這些門派掌門都要對璇光老人稱一聲前輩,有他的存在,反倒讓下面那些門派掀不起了浪來:「若是因為這一個饕餮,而讓你們產生了爭端,可就得不償失了。再說,那地下到底是不是只有一個饕餮,還是未知。若是再有點兒其他的天材地寶,豈不是……」

  他話到這裡,頓下。

  幾個掌門紛紛搖頭道:「前輩多慮了,不妨咱們現在就立下誓言,若那饕餮臣服,便歸我第四梯所有門派共有!至於什麼天材地寶,那幾率可太小太小了,我等並未抱什麼希望。」

  璇光老人笑道:「免傷和氣,還是先行商議了為妙。」

  這些人並不明白,他怎會執著於什麼天材地寶,那饕餮是個什麼凶獸,天性貪吃,若真的有不早就進入了他的肚腹了麼?再說了,一個饕餮都是撿來的便宜,哪裡還會指望有其他的好處?可知道內情的宋遠帆等人,卻是齊齊一驚,霍然抬頭!

  璇光老人淡淡望了過去。

  宋遠帆飛快低下了頭,背上都滲出了汗。

  他腦子裡已經是一片轟鳴,太過緊張之下也不確定方才自己的異狀有沒有被掌門發現。那邊幾個大佬又說了什麼,他全部聽不清晰了,只覺得亂糟糟的在耳邊迴蕩著,似乎是他們分分表示「如有可能,絕不爭搶」,後來又全部都發了誓之後,天空之上似乎有什麼隱隱一閃,宋遠帆知道,這是誓言生效了。

  嘩啦——

  一聲響動自那邊響起。

  宋遠帆飛快抬頭看去,那處的神力封印,被這些掌門齊齊擊出了一道裂縫,就如同一片透明無色的牆面上,被人嘩啦一下撕裂了一個口子。魔剎原上流淌著的少少岩漿,頓時朝著那口子匯聚過去,向外蔓延。好在過了這些天,這裡的動盪已經漸漸平息,那一點流淌的岩漿已不成氣候。

  璇光老人和諸多掌門站在最前方,後方是每個門派的十幾個長老,再後面是一群被吩咐了退後以免被波及的弟子。大佬們準備完畢,在璇光老人的一眼之下,同時眸子一凝,周身氣息大盛!

  轟——

  一道試探性的攻擊,落在遠方地面上。

  這一道攻擊,乃是所有人的神力匯聚而成,讓遠處的岩漿霍然騰起,赤紅的顏色四處飛濺!他們不知道饕餮的具體位置,卻都明白,那定是個龐然大物,先下一道試探性的攻擊,必能引動那於地下翻動。如此一來,之後才好出手。遠方飛濺起的岩漿,形成了一片赤紅的幕布!升到天際,嘩啦而下……

  這畫面便似一片火海形成的瀑布,極為壯觀。

  所有人都是屏息凝目,緊緊盯著那裡,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卻見那片動盪之後,四下里完全寂靜,一丁點兒的動靜都沒有。這是怎麼回事兒?難道那饕餮已經走了?或者說,它重傷垂危,完全連動彈都不得了?

  正在所有人都滿腹狐疑之時——

  喀嚓,喀嚓——

  「什麼聲音?」有人大驚失色,問出一句。

  璇光老人皺眉聽了少許,解釋道:「無妨,那邊岩漿之下,被咱們打裂了。」這是一早他們便預測到的情形,哪怕有岩漿再從裡面出來,只要將封印加固就好,這也是他們只給封印撕開了一個裂口的原因。璇光老人懶得理會這些,他現在是又急又恨,希望之後的失望,讓他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再來一次,老夫就不信……」

  話音沒落——

  變故陡生!

  轟隆——

  轟隆,轟隆——

  猶如悶雷的聲響自地下傳來,由地心傳至上方讓所有人都是腦中一嗡,猛的顫動了起來!跟著顫動的還有地面,這顫動先是極為輕微的,只眨眼功夫變成了猛力一震!又是轟隆一聲,地面表層的岩漿狂飆而起,一浪接著一浪,足足飆起了三丈之高!

  封印內的三十人尖聲大叫,飛快後退!

  他們感覺到了,地面在喀嚓喀嚓地開裂,而那開裂的地方,正是之前璇光老人他們落下的那一道試探性攻擊!那遠遠的地方,就好像是拉開了水閘一般,赤紅的岩漿洶湧地倒灌而出,頃刻間已湧到了他們腳下,從淺淺一層漫到了腳踝!

  「快跑!」

  「是那饕餮!它要出來了!」

  他們飛快向著那道封印上的裂縫跑去!像是印證了他們的猜測,後面巨大的岩石拔地而起,一塊兒塊兒從地面飛上了天空,在岩漿巨浪之中茲茲燒灼著,轉瞬,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坑洞!具體有多大?回過頭的人嚇的差點兒尿了褲子!這坑洞幾乎一眼望不見邊際,他們看不清下面有什麼,卻全都知道——

  那下面的,必是饕餮本體!

  喀嚓喀嚓的聲音,沿著坑洞的表層向外開裂著,很明顯,這巨大的一個洞還僅僅只是它身體的一部分,不足以支撐它整個本體從裡面出來……

  所有人都是面色大變,一片倒退逃竄的混亂之中,腦海裡只剩下了一個震撼的念頭。——上古凶獸,果然名不虛傳!

  唯有璇光老人眸子一閃,仰天狂笑:「來的正是時候!」

  一道神力向著那邊狠辣而去!他的這一擊,頓時讓四下里的掌門全都醒了過來,饕餮的出現太突然了,以至於他們都忘了,不正是要捕捉這一方孽畜的麼!璇光老人扭頭大喝:「快!一起上!」這些人立刻圍了上來,和他一同對付起了遠處那還卡在地底的龐然大物!

  他們不敢動用全力!

  依照之前的說法,那饕餮已然深受重傷,只能發出神識攻擊,那必定是性命垂尾!

  生怕全力而出的攻擊把饕餮一擊斃命,所有人都是用了五分力!神力的合擊讓那邊不斷有巨石飛到天空,轟隆砸落,誰也不知道到底打中了沒有,只感覺到地面的震動越來越大,越來越強烈。伴隨著遠古巨獸的一聲轟鳴嘶吼:「恐怕那饕餮是在垂死掙紮了!」

  璇光老人驚喜之極的一句話落!

  他傻眼了。

  ——垂死掙扎麼?

  ——不!

  ——痛苦的哀嚎麼?

  ——不!

  那是饕餮的一聲歡快大叫!

  原諒那貨吧,巨大的身形讓他不論發出什麼聲音,都好像雷聲嗡鳴。

  轟隆一聲巨響,這真正是震耳欲聾的一聲,只見那邊方圓千丈的巨石岩漿齊齊翻騰而起,形成了一副讓人目瞪口呆的壯麗畫面!而緊跟著拔地而起的,是一隻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龐然大物!眼見著青黑色的一個表層從地面一點一點緩緩升了起來,甚至給人一種整個土地都在拔高的錯覺!

  那是饕餮的背!

  一點,一點……

  很快——

  驟然暗了下來的天光之中,饕餮的全影出現在了眾人眼簾。
 
  原本的滿目赤紅,如今全部變成了青黑的顏色!眼望著天空之上遮天蔽日到無法形容其巨大的凶獸,眾人只覺腳下發軟,呼吸不暢,連腦子都轉動不起來了!它真的很大,大到若不細細看去,甚至會以為天空上什麼都沒有,只是天色黑了下來夜幕降臨了而已。唯有那四隻眼睛是那麼的清晰悚然,猶如橫亙在夜幕中的四隻睜開的天眼……

  森冷,無情,凶戾!

  ……

  什麼叫做不自量力?

  什麼叫做無知者無畏?

  東洲大陸上,對於饕餮的有限形容也全部存在於數萬年前了。它太久沒出來興風作浪了,這片大陸安寧了太久了,以至於眾人甚至都忘記了饕餮是個怎麼樣的存在!都忘記了凶獸之祖,怎麼才能稱之為凶中之大凶!這群人直到現在才傻了眼,比較著封印外頭足足上萬的人,加起來貌似還不夠人家一個腳指甲蓋大的時候,才真正是退卻了……

  所有人都嚇傻了,就連璇光老人都蹬蹬倒退了兩步。

  就在這個時候——

  只聽一聲稚嫩的小聲音嗷嗷歡呼了起來:「我靠我靠,你怎麼現在才出來,小爺差點兒就要羊入虎口了他奶奶個熊的!」

  四下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愣轉過了頭去,看見的就是那之前還迷途羔羊一樣的孩子!自始至終,這一片混亂之中,唯有他一動不動屁股都沒挪過地方,這會兒正一臉笑眯眯地揉著屁股爬起來,對著天上那尊祖宗吆五喝六!

  哦不,這不知死活的小孩兒……

  他瘋了麼!

  若是惹怒了這饕餮,他們所有人都要跟著陪葬!眾人一愣之後就是齊齊大怒,充滿了殺氣的眼睛瞪向鳳小十,若不是這會兒腿腳還發軟著,只恨不得衝過去立刻堵上他那張嗷嗷叫喚的嘴巴!

  「羊肉有點兒羶,虎肉很酸的,熊肉……」哧溜一聲,眾人的耳中響起了一片轟鳴,只有鳳小十知道,這是天上那貨在哈喇子。他默默扭過頭去,聽那吃貨說出後半句:「熊掌是我的最愛啊!啊,不對,又跑題了。」

  呃……

  這是聊起天兒來了?

  事情貌似不怎麼對頭有點兒古怪啊!

  眾人依舊處於一個愣怔狀態,尤其是聽著饕餮那自肚腹中響起的滾滾聲音,真就如有千軍萬馬踏在他們的耳膜上,讓不少修為不高的都臉色發白。鳳小十也跟著白了白臉,小小的身子一晃悠:「我說,你聲音小點兒,這是要嚇死誰,嚇死誰?!」

  「那抱歉。」饕餮點了點巨大的腦袋,還真的放低了聲音:「咦?她還沒醒?」

  四隻眼睛一齊看向了喬青。

  鳳小十眉眼彎彎:「應該快了,老爹的臉色都好多了。」

  嘩——

  「他們……」

  「他們明顯是認識的!是他,是他……」

  「該死,原來是這樣!咱們全都被這小雜種給耍了!」

  一開始,說話之人的聲音還極小極小,不可置信的模樣。到了第二句有人接話,已經變成了一字一頓的咬牙切齒。至於最後這一句,便真正是殺氣騰騰衝天而起了!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意識到了什麼,之前的那一系列串聯在一起,似乎都找到了源頭!幾乎是立刻的,帶著殺氣帶著狠辣的目光,全部朝著鳳小十匯聚了過去!

  然而這殺意之中,還有著濃濃的不可置信。

  真的是不可置信,那個孩子才多大?

  兩歲多?

  還是三歲?

  這樣的孩子,還能稱之為孩子麼?若要讓他們相信,由始至終他都是在演戲,真正比此刻看見了如此龐大的饕餮都讓他們驚悚和感到頭皮發麻!可如果不是?不,一定是他!饕餮出來的地方,不正正是那幾個掌門動手發出的試探性一擊麼?

  ——他們猜對了。

  時間還要回溯到小半日前。

  饕餮之前將宋遠帆等人吐出來,那叫個牛掰轟轟,只想著幻化出本體讓他們知道凶獸是怎樣煉成的!可是呢,很丟臉的是,它預計錯誤了。獸丹發生了損傷,讓它高估了自己此刻的能力。人一吐出去,他一使勁兒,嘿,沒出來!饕餮再使勁兒,誒?還是沒出來。饕餮就這麼在地下不斷的使勁兒,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它還是動彈不了分毫……

  萬年時間,讓它和地心的融合,完全達到了一個想像不到的粘合度。

  直到他鬱悶地想:「娘希匹的,這次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忽然就驚喜地發現,有人幫了它一把!

  不用懷疑,這幫忙的人,正是被鳳小十給忽悠地暈暈乎乎滿心貪婪的眾位封印外大佬。他們的合力一擊,給始終在做無用功已經絕望的饕餮頓時打出了一個突破口!就著那突破口,饕餮再次用力,再次驚喜,後面他們的一擊一擊又一擊,到底是幫了它多大的忙啊……

  傻乎乎把這些給解釋了一遍的饕餮,很開心地晃了晃大腦袋:「剛才是你幫忙的?可是不對啊,你都還不是神階呢。算了算了,不管怎麼說,都得謝謝你,你跟你那個精明死個人的老爹幫了老子好多的忙,小七又是她的青梅竹馬。噢,我還要重申一遍,馬肉最難吃了!對了,老子重見天日啦!」四隻眼睛裡集體冒出了興奮的光芒,仰起大腦袋又是一聲聲淚俱下的大吼:「老子被困了一萬年,終於重見天日了啊——」

  重見天日啦……

  天日啦……

  日啦……

  回音轟鳴中,鳳小十的腦中只有一個字:「日!」

  你能想像這娃此刻的苦逼感覺麼?

  眼見著這呆萌呆萌的吃貨一點兒也不避諱的就把之前的情況全解釋了一遍,甚至連它獸丹受了傷修為倒退了一半都沒忘了說;眼見著它如此強調了一下傷勢的嚴重性,讓它從地底下愣是沒出來;眼見著四下里原本還被嚇的尿褲子的一片人,全部都精光灼灼猶如肥肉一樣的盯上了它;眼見著另外沒盯著饕餮的也全都殺氣騰騰地盯上了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兒……

  小朋友眼前一黑,差點兒一頭栽地上去。

  什麼叫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鳳小十還沒崩潰完畢,就聽饕餮終於感慨完了,回音不斷飄蕩之中,它低下了自己那嚇人的大腦袋,十分好奇且友好的問了句:「對了,怎麼這麼多人,都是你朋友?」

  鳳小十:「……」

  哥們兒啊,小爺好不容易營造出的虛張聲勢,被你兩句話全毀了啊……

  哥們兒啊,你真是凶獸界的一朵千古奇葩啊……

  哥們兒啊,這是要了小爺的老命啊……

  哥們兒啊,說多了都是淚啊!

  鳳小十欲哭無淚地弱弱後退,四下里眾人分開了兩個方向,牛逼大佬全部在掌心中氳起了神力,滿目貪婪地仰望著上方那讓他們心潮澎湃的實力倒退了一半的凶獸!另外不夠牛逼的弟子們和封印裡的三十個人,全部轉向了的咬牙切齒一臉怨念的小朋友。沒有人發現,鳳小十身邊的紅衣人,面色已經從掙扎漸漸平靜了下來,嘴角還微微上揚了那麼兩三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鳳小十的身上。他們的想法儘是相同——

  他才多大?

  這才兩三歲的孩子竟將他們給集體耍了,若不能將他扼殺在萌芽狀態,今後他又會成長為怎樣的高度?對上這麼一個孩子,他們從未想到自己竟會產生了一種又驚又懼的心態,讓殺氣把這種恐懼努力壓了下去,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殺了他!」

  轟——

  場面再次大亂!

  幾乎是眨眼之間,無數道人影飛衝了過去。

  距離鳳小十最近的是一名普通門派的普通弟子,修為大概在初入神宗。他長開的五指猶如毒爪,攜帶著無色卻渾厚的神力就這麼直奔他細細的脖頸而去!而與此同時的,四下里的其他人盡都冷眼觀看著這一幕,沒有人會認為,一個神階高手如此對待一個孩子,是勝之不武!那些女弟子默默轉過了頭去,誰都知道,這孩子,必死無疑了!

  「受死吧!」

  伴隨著那弟子的一聲狠辣大喝,只聽緊跟著一聲噗——

  輕微的聲響,繼而無聲。

------題外話------

  小劇場一則:

  喬青:「兒子,記得娘教你的不,忽悠是一門大學問!」
  
  鳳小十:「記得,記得,忽悠要真真假假一起上,七分真話兩分假話一分空白,剩下的讓他們自己去想,這才是忽悠的最高境界!」

  喬青:「矮油?學的不錯。」

  鳳小十:「那是,小爺今天全做到了哦!」

  遠在千萬里之外的太子爺,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媳婦,你都教了咱兒子什麼亂七八糟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ltu 發表於 2013-8-24 07:56 PM

025

  這是……死了麼?

  想起那粉雕玉琢樣的孩子,方才還是眉眼靈動猶如仙童,這會兒便可能被扭斷了脖子躺在血泊裡,不少女弟子都是心下一陣惋惜。她們嘆了一口氣,緩緩扭回了頭來。

  這一看——

  頓時呆若木雞,風中石化。

  之前他們都下意識地斷定了鳳小十必死無疑,是以真正認真看著那一幕的人,反倒沒幾個。只似乎是一聲輕微的「噗」響之後,前方有黑紅的顏色倏然一閃,再見時,已是眼前的一方景象——只見那前方地面上躺著一具烏黑的屍體,像是被火焰燒灼,也像是中了劇毒,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不甘地睜著,正是那之前的神宗級別的弟子!而本應該必死無疑的那個小屁孩兒,卻是笑眯眯地站在那裡,赤紅的小袍子迎風飛揚,肉包子樣的小小俊臉兒,笑的那叫個眉眼彎彎人畜無害。

  人畜無害?

  去他媽的人畜無害!

  ——這是所有人此刻的心聲!

  他們盡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呆呆站在原地,看著鳳小十的目光就猶如看見了一頭會爬樹的母豬!原本正要對空中饕餮動手的璇光老人,也下意識地先將目標放到了鳳小十的身上,正為自己處境擔憂的宋遠帆,亦是滿心緊張化為了驚愣!

  一道道神識朝著那個孩子,放了過去。

  頓時——

  「玄……玄……」

  「玄尊!是玄尊!格老子的,這個小屁孩竟是玄尊巔峰!」

  「有沒有搞錯?你們也感知到了?玄尊巔峰?真的是玄尊巔峰?!這麼說來,就不是我弄錯了?!這他媽的怎麼可能!」

  一聲聲的跳腳驚呼,就如被踩了尾巴的耗子,尖利刺耳。沒有人相信感知到的結果。想想看吧,整個東洲千萬年的歷史上,最早晉入神階的便是如今的第一天才,穆氏家族的穆蘭亭了!而他,也是在十八歲的成人禮上,才一舉晉陞聞名天下的!在方一出生的時候,恐怕也不過是個紫玄巔峰而已。

  可是這會兒——

  一個兩三歲的孩子,竟然達到了這樣的高度?

  玄尊巔峰,離著神階都只差一線?!

  當那穆蘭亭是死的麼?

  ……

  ——不得不說,他們一不小心,真相了!鳳小十還真沒把那藍亭子放在過他黑葡萄樣的小眼睛裡過!先不說有那麼個人稱「披皮凶獸」的老爹,別忘了他還有個在老爹口中都無比強大的「娘親」,鳳小十天賦上的妖孽程度,已是順理成章了。這還是他們一家三口都未在東洲成名的原因,否則那第一天才穆蘭亭,豈會夠看?而

  他三年時間都蹦蹦噠噠地蹲在玄尊巔峰上,只因兩個字拖了後腿,心境!

  這是其一。

  其二麼,就要歸功於他可憐的乾爹柳飛了。

  整整一千年的老底兒全貢獻了出來,這小朋友若是再不嗷嗷的牛起來,像話麼?回想當日,得知了鳳小十一出生修為的一刻,喬青,柳飛,小童,周師叔,陳吟……數不清的人圍著不足一月的小不點兒,齊齊傻眼變石雕,好半天才齊刷刷憋出了一句:「這這這……這真的不是頭小凶獸麼?!」

  時過三年,如今這句話同樣適用。

  眾人望著眼前這小小凶獸,一驚之後只剩下了無盡的殺意!他們不知道他為何會有如此妖孽的天賦,更不知道一個玄尊巔峰是怎麼越過了神階高手的防禦將一個高他三級的神宗弟子一舉秒殺!可是很明顯,一旦給了他成長起來的空間,他們這群曾經圍攻出手的人豈有命在?!璇光老人遠遠立於眾弟子之後:「這個孩子,不能留!」

  一聲令下,殺氣森森!

  還沒來得及動手!

  「吼……」一聲吼叫從上方傳來,只眨眼功夫巨大的壓力猶如天塌地陷般逼迫了下來!璇光老人心下一驚,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陣腥風撲鼻已經到了!這腥風之迅猛,讓他產生了八千年來從未有過的生死危機!八千年的戰鬥經驗到底也不是白來的,他整個人使出了全力,連思考的時間都無已經穿過了那封印裂縫,眨眼躍出數十丈出現在了封印之外!

  落地一瞬——

  璇光老人一個趔趄,向後倒仰而去。

  看見的,就是方才那處饕餮突襲而來的巨大獸口!那張獸口巨大到猶如一方黑洞,裡面一片黝黑森然自成一方空間,毫無疑問,一旦被它吞下,再無脫身可能!璇光老人脫身了,那邊卻是陷入了一片地獄之中!無數弟子反應不及就那麼被饕餮一口吞掉,慘叫連連之中,它巨大的舌頭幾乎是一口百人!

  「救命……」

  「救命啊,掌門救我……」

  百名弟子被吞下喉嚨,其中一個就掛在它巨大的森白牙齒上,牙縫裡猶如一塊兒沒剃乾淨的肉糜,張牙舞爪地哭叫著。璇光老人臉色更冷,緊緊盯著饕餮轉移的巨口。幾乎是立刻的,那邊驚慌逃竄混亂無比,又有百名弟子被一口吞下!被吞的弟子盡都修為不高,倒是還有幾個長老反應不及也遭遇了獸口。

  其他大佬全部飛奔而出,此刻都和璇光老人站在封印之外,統一戰線了。他們本不欲去救裡面不成氣候的弟子,這樣的弟子,死他百八十個,對整個第四梯十幾門派來說,真正算不得什麼。

  卻聽璇光老人忽然大叫一聲:「糟糕!」

  「前輩……」

  「快攔住它,那饕餮不是在攻擊!它正用吞噬恢復傷勢!」

  不錯,饕餮的攻擊手段,吞噬,也正是它的修煉手段!方才只吞了弟子還沒被發現端倪,那幾個長老的入口,讓它周身的威勢一下子暴漲了起來!傷勢立刻就恢復了那麼一分。

  這一切,說時遲那時快。

  從鳳小十秒殺神宗,到眾人驚疑不定,再到璇光老人下令殺人,饕餮忽然暴動發難——直至如今,眨眼間三四百個弟子已經入了獸口,璇光老人一句話落,幾十個掌門長老全部心下大驚,將一道道神力一同朝著恢復傷勢的饕餮射了過去——也不過是一環接著一環的頃刻功夫!

  劇變來的實在太快了!

  饕餮被發現的也實在太快了!

  神力擊中,他吃痛發出了一聲吼叫,巨大的尾巴在地面狂掃了起來:「啊,老子還沒吃飽!」

  轟隆隆——

  又是猶如排山倒海一樣的地震。

  沒吃飽的饕餮大怒,讓它不顧一切甩起了尾巴,那長滿了倒刺的尾巴每一根刺都猶如擎天巨柱狠狠地插入了地面!一道一道的岩漿狂飆而起,每一道都似是瀑布一般傾瀉而下,淹沒盡十幾個逃跑不迭的弟子。這裡,真正變成了第四梯的火海地獄!然而還沒完,這地獄還不是終結!火海一波一波猶如浪濤,眼見著魔剎原上眨眼已是一尺多高,無數弟子在火海中掙紮著,將要被完全的淹沒……

  「璇光老人當機立斷:「快!加固封印!」

  「前輩!那饕餮呢?」

  「蠢貨!這個時候還管什麼饕餮!」

  天知道,璇光老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氣說出這句話!饕餮對他的意義實在太重大了,重大到即便這裡的人全部陪葬,如果他能得到那些東西保住性命,必定眉頭都不皺一下!可很明顯的,那饕餮,他得到的可能性已然不高了。他看了一眼封印內的魔剎原,地面的火海在饕餮的大怒之下,遠遠沒有要結束的意思,這麼耽擱下去,地下岩漿全部倒捲,整個第四梯都將陷入傾覆的境地!

  而第四梯若不存,他這掌門人當的,還有什麼意思呢?

  璇光老人不斷地安慰自己,還有百年,必定還有辦法!

  他這邊正心如刀絞,那邊一個掌門忽然道:「前輩萬萬不可,裡面……」還有弟子沒出來啊!那掌門沒說完的話,就在璇光老人充滿了殺意的森冷視線中,全部嚥了回去。不錯,剛才那幾百弟子,或者他們不心疼,可如今裡面的弟子足足數千人啊!這掌門卻不敢在說,只在心下大驚那璇光老人的狠辣程度:「謹遵前輩吩咐!」

  「不要啊……」

  「師傅,救命啊……」

  「掌門,不要放棄我們,掌門等等——」

  各種淒慘的哭叫,殺豬一樣匯聚在了一起。封印外的弟子齊齊別過眼去,封印內的弟子卻是怎麼也想不到,他們不是死在饕餮的獸口中,卻是死在了掌門的無情下!饕餮自古便是大凶的代名詞,此刻它做的一切他們憤,卻不恨。而封印外狠心無情的璇光老人,卻是讓他們恨到了極致!這一股子恨意讓他們死死咬著牙,連岩漿內炙熱的高溫都忽視了,隻眼睛赤紅地盯住那在諸位大佬合力下,一點點修復了裂縫,再一次加固的封印……

  就在這時:「去抓那個孩子!」

  有人發出了一聲驚喜的提議。這提議一出,他們絕望中盡都眼睛一亮,這邊一片火海之中,唯有鳳小十所在之地,似乎被饕餮有意識地避過了!如果那凶獸能做到如此,那麼……

  「抓那個孩子,拿他來威脅饕餮!」

  「啊,我們有救了!」

  火海中一道道人影朝著鳳小十衝了過去,這一次不同於之前那神宗弟子的輕視一抓,而是真真正正關係到了他們生死存亡的一舉!他們看著鳳小十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亦像是看見了一塊兒肥肉!已知道鳳小十的天賦異稟,即便沒有人明白當時他怎麼能越階秒殺了一個神宗,但是如此已經夠了,他們不會放鬆警惕!

  唯有一個人,宋遠帆並未加入其內。

  不錯,此刻宋遠帆也在封印裡,面對著必死的結局,他扭頭看一眼那邊一臉匪氣的鳳小十,再看看另一邊忽然望了過來的璇光老人。他從掌門的眼中看見了滿意!殺人滅口!宋遠帆腿腳發軟,他做了這一切,不光什麼都沒得到,反倒落到了這樣的境地!他忽然想起來當日掌門拍著他肩膀下達命令的時候,那語氣極其溫和……

  好一個璇光老人!

  宋遠帆腿腳發軟,這一刻,他唯一想到的人,竟然是鄭佩!

  「既然宋大哥想要,佩兒便為你取來!」鄭佩的話又迴蕩在了耳邊,宋遠帆搖頭苦笑了起來,四下里已經沒有了鄭佩的影子,他知道,她已經被岩漿吞沒了。而這個一直以來被他利用的女人,在出了地心被震盪到昏迷之後,他並未管過一絲一毫。鄭佩死了,宋遠帆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眼見著那邊對付鳳小十的吶喊聲更是瘋狂:「抓住這個小雜種!抓住他,咱們就有救了!」

  宋遠帆卻忽然沒了求生之心,鬼使神差地倒退了兩步,成為了唯一一個不動之人。

  可他不動,也不過杯水車薪而已。

  這一次,是數不盡的人同時出手!

  這一次,沒有人會讓關係到他們姓名的鳳小十有機會逃跑!

  這一次,即便頭頂上饕餮再一次張開了大口欲要以吞噬阻攔他們,也不能阻擋這些人火中取栗的求生!

  這一次,鳳小十都沒有了辦法,只看著四面八方衝了過來的武者覺得頭皮發麻,腦中唯一剩下的一句便是:「啊,爺的小命休矣!」

  電光石火——

  轟——

  一股極為冰冷的寒氣,從孤立無援的鳳小十身後,倏然就向著四下里蔓延了開來!

  冰?

  這寒氣呈現出瑩白的顏色,似乎是一種乾冰,落到這些離著鳳小十隻有毫釐的人身上,只讓他們滿身的炙烈灼痛緩了下來!就如同打了一劑麻醉,他們一驚之後,滿身都是舒坦……

  然而這舒坦還來不及繼續享受!

  「啊——」

  「這是什麼,這不是冰……」

  「救命啊,這是什麼妖法,這東西燃燒起來了!」

  如果宋遠帆如今不是心灰意冷,他或許會告訴這群不知情的弟子,這正是他之前垂涎欲滴的那異火!可是現在,剩下的那三十人包括鄭佩全部死在了饕餮之口和火海裡,唯一一個瞭解的人也只剩下了魂不守舍的他了。

  於是——

  在所有人的眼中,那些弟子的身體被一種純白的霧氣詭異燒灼著,明明感知到的溫度是極低極低的,可那冉冉白霧就似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鬼火,附著在那些心懷不軌的弟子身上,比地下的岩漿還要猛烈,讓他們慘叫中化為了一片白骨……

  這還沒完!

  白骨落到岩漿裡,那白霧竟然不熄!

  遙遙看去,一片赤紅之中,一團團白色的霧氣嗤啦嗤啦地燒灼著,轉瞬,距離鳳小十最近的近百人,已經全部消失!

  死寂。

  真正的死寂。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驚呼,當那些慘叫消失在了白霧之中,整個魔剎原上已然陷入了絕對的死寂!巨大的震撼和未知的不解,讓聲音都不再能從發乾的喉嚨裡吐出。一片寂靜之中,唯有鳳小十咕咚一聲吞了口唾沫,老淚都差點兒飈出來:「老爹,你可算是醒了!」

  眾人這才看見——

  鳳小十身後始終盤膝閉目,早已讓他們忽略了的紅衣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極為奇異的眸子,奇異到無法用言語來描述,極黑,極亮,極邪,極詭,那盈盈眼波帶著說不盡的森涼,在四下里淡淡轉了一週。被這雙奇異的眼睛看見的人,盡都心下一顫,升起股說不出的懼怕!就好像……就好像他們也會如那百多弟子,莫名其妙地死在這種可怕的手段之中!

  對於未知,人永遠是懼怕的。

  此刻的喬青,便是未知!

  寂靜之中,喬青輕輕一笑,先是抬頭看向了龐大的饕餮:「五哥,謝了。」這一聲五哥,她喚的真心實意,謝謝這人人口中的凶獸,在她無法醒來的時候,保護了她的兒子!

  饕餮有點兒不好意思。

  他想用尾巴掃一掃自己的腦袋,卻忘了自己正是本體狀態……

  於是可想而知的,喬青目瞪口呆地看見了上古凶獸把自己掃成一隻插滿了倒刺的仙人掌的一幕:「嘖,有創意!」饕餮嗷嗷直叫,回音轟隆炸耳。喬青掏了掏耳朵,這才拍了拍一臉委屈在她懷裡蹭來蹭去求關注的鳳小包子。

  鳳小十眨眨眼:「老爹,我差點兒被欺負死。」

  喬青敏感地看見了四下里的一片瞪大的眼睛,裡面明明白白地寫著:「我靠這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卑鄙無恥不要臉的一句話這小雜種是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喬青眉眼一厲,鳳小十是自己的種,她當然知道自己生了個什麼小怪胎小凶獸小惡魔出來。只看看到了這會兒功夫,四下里盡都是狼狽萬分,就連那明顯是個頭頭身份的仙風道骨的老人都似乎吃了大虧,而自家喊著被欺負了鳳小十真正叫個光鮮亮麗小臉兒白淨,她就已經猜到發生什麼事兒了。

  不過那有什麼關係呢?

  她兒子,不欺負人,還要被人欺負不成?

  喬青的護短屬性頓時爆棚,明知道這小傢伙裝可憐的成分比較大,也不能阻止她心疼的腸子都打蝴蝶結了。摸摸鳳小十可憐巴巴的小腦袋:「直接說,想讓他們怎麼死?」

  嘩——

  這小子瘋了不成?
 
  如果之前是因為那白霧而害怕,因為未知而感到恐懼,那麼在神識掃過喬青發現她的修為——吞噬了那冷火的喬青,終於成為了神宗大圓滿,只差一點兒心境上的閉關領悟,便能晉陞神王了——她的修為竟然只有神宗大圓滿之後,眾人已然鬆下了一口氣,雖然那對父子邪門兒了點兒,但是實力上和人數上的差距,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彌補的!

  頓時——

  殺意森森,看向了大言不慚的喬青。

  鳳小十卻是一點兒都沒覺得她牛皮吹的有點兒大,直接忽視了什麼修為差距,開始思索起了這些讓他差點兒丟了小命再也吃不上肉的混蛋的下場!小朋友的心目中,他老爹是萬能的!嗯,雖然懶了點兒,蔫兒壞了點兒,常常奴役童工沒良心了點兒。小朋友眉眼彎彎:「老爹做拿主意!」說完,又點了點小腦袋,重申道:「我真的被欺負的很慘很慘哦。」

  饕餮捂著大腦袋落下斗大一滴汗。

  喬青之前一睜眼,便已經環視過了四周。

  現在的情況是,封印已被加固到了一種堅不可摧的程度,想必就是那璇光老人想要進來,都要再費一番周折了。裡面這些弟子,在她的手中不足為懼,剩下的,只有貌似還離不開這裡的饕餮了:「五哥,接下來準備去哪?」

  「還能去哪!」饕餮沒好氣兒:「你這是埋汰老子麼。」

  她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長地道:「我的意思是說,體內玉山取出來之後,準備去哪。」

  「啊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離不開……」說到一半,它愣住了!它之前出來的時候示敵以弱,便是因為還離不開這個魔剎原,如果修為能夠恢復到全盛時期,獸丹也完好無損的話,他說不得還能拚上一拚。是以它毫不吝嗇地告訴那些人,自己重傷了,連地下都出不來,將那些人給誘騙進了封印之內,為的就是吞噬了他們換取傷勢的恢復!嘿,真當它一代凶獸饕餮是傻的麼?饕餮看一眼鳳小十,咧著大嘴嘿嘿笑了起來,換回小朋友一個欲哭無淚的大白眼兒,好好好,你們都精明,活了一把年紀,只有三歲的小爺是傻鳥一隻。饕餮不再逗他,重新望向了喬青,反反覆覆將她方才那句話給尋思了幾遍,這才弱弱確認道:「你剛才說——」

  喬青篤定回答:「體內玉山。」

  饕餮的四隻眼睛一起瞪大:「你能取出來?」

  喬青被這四隻足有百個燈籠大的眼睛,給嚇了一跳,差點兒沒一屁股坐地上去。她移開目光,不去看這貨那可怕的四隻眼,且敏感地發現,饕餮話音一落,外面那仙風道骨的老人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喬青一點兒都不擔心,封印在呢,既是封鎖,也是對她的一個變相保護:「試試唄……」

  「嘿,你是耍我的是不……」是?

  饕餮話音沒落,完全呆住了!

  它感覺到了——

  它的神識空間裡,那吐不出也拉不出看似並不巨大實則卻幾乎要將它壓垮的玉山,正在喬青的一句話落後,產生了微微的顫動!那玉山似乎受到了什麼的召喚,忽然散發出瑩瑩玉光,霍然就拔地而起!哦不,其實是從它的獸丹內壁上剝離了起來,疼的他一個激靈,差點兒沒趴地下!可饕餮此刻極為興奮,它的四隻大燈籠眼裡滲出了淚花,彷彿已經看到了離開的希望和人世間萬年沒嘗過的各種美味!

  噢,酸甜苦辣咸……

  噢,糖葫蘆唐炸糕糖炒栗子……

  饕餮嘩啦嘩啦流著口水,隨著口水一同流出的,是那一座跟它一隻牙齒差不多大的白玉小山……
 
  璇光老人猛的向前一步,卻被封印給阻住了步子。喬青的餘光並未離開他,眼見他滿目經光灼灼,她笑的極其無恥,很好,欺負老子兒子的懲罰,就是讓你心心唸唸日思夜想的東西,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進入別人的口袋,且無能為力無力回天!玉山一路向著喬青飛去,這畫面極為詭異,也極為瑰麗!瑩瑩的白玉光芒一閃一閃,愈加瑩潤和光亮了起來!

  沒有人知道——

  喬青的修羅斬裡,正有一顆珠子和一方玉珮,正和那玉山一同發亮。

  也沒有人注意到,那手腕上的一環古樸的鐲子上,也正有一個菱形的玉石,在袖子的掩蓋下,和前面三者照相輝映。

  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看見的只是那玉山原地一閃,忽然就不見了影子!璇光老人呆呆望著消失不見的玉山,半空中那裡空空如也!她的眸子霍然狠戾了起來,猛的瞪向了喬青:「是你!是你——」

  喬青只是笑:「若不是閣下費了多年功夫打下的那地道,在下也不會陰差陽錯得到這東西呢。」

  這無疑就是默認了。

  璇光老人猛的向前衝去,睚眥欲裂,幾乎是不管不顧!

  轟——

  他裝上加固之後的封印,噴出一口鮮血!

  喬青朝他悠悠然抱了抱拳:「多謝餽贈。」

  噗——

  又是一口血,這次才是真真正正被氣出來的心頭之血!不少人大呼「前輩」「掌門」,紛紛上前扶他,璇光老人卻是不為所動,只狠狠地盯著喬青,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吞吃入腹!沒有人能明白他的感覺,希望,失望,希望,失望,自從宋遠帆等人從地下出來,他經歷了這麼多的希望和失望,這喬青最後的一舉,讓他生生看著那玉山消失不見!更是猶如生生看見了他剩下的百年壽命,和唾手可得的神帝修為,化為泡影……

  他整個人呆立了一瞬,忽然——

  轟——

  轟轟轟——

  一道道神力猶如瘋了一樣,在封印上不斷地攻擊著!

  然而這連續的施展了全力的數下,卻只讓數十人合力加固的封印,裂開了那麼一點點細細的紋路。沒有人知道,那玉山到底是什麼,更沒人知道,為何這紅衣人和饕餮間這簡單的一個舉動,竟會引起璇光老人這樣的瘋狂!那些前去攙扶他的眾掌門,全部退後了兩步,沒有人上前幫手,他們都知道,一旦這封印打開,將面臨的會是第四梯怎樣的慘狀!

  眾人齊齊嘆了一口氣,再抬起頭時,目光變成了冷的:「恐怕璇光老人,剩下的百年壽命,也沒個幾日了……」

  這就是東洲大陸的武者。

  喬青一早便料到了這個結局,不過:「你們不動,卻不代表老子也不動!」她嘴角斜斜勾著,和面上森冷的笑容完全相反的,是撫摸著鳳小十腦袋瓜的溫柔動作:「五哥,不如跟著老子混?」

  饕餮正沉浸在幻想中抹眼淚呢,聞言一抬頭:「包吃不?」

  喬青暗暗算了算口袋裡的銀子,垂死掙扎:「包住行不?」

  饕餮很執著:「那不行,你得包吃。」

  喬青接著掙扎:「一天三度?」

  饕餮大搖其頭,帶起一陣巨大的旋風差點兒把喬青給吹飛了:「看在你幫我取出了那狗日的玉山……噢,狗日好香的!那我就勉為其難被你包養算了。給你打個折,一天十頓,不能再少了!」眼見著喬青含淚點頭,饕餮立馬咧開大嘴:「小十兒,五叔帶你去吃好吃的?」喬青還沒來得及大罵,鳳小十已經眼睛亮閃閃:「有肉不?」

  「有有有,你付錢!」

  「好好好,沒問題!」

  「你有錢麼?」

  「爹爹有啊!」

  喬青:「……」

  到底是誰說那貨呆萌的來著?誰說的,誰說的!那貨根本就精明到死好麼,忽悠她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兒子,你丫還有沒有節操!饕餮仰起大腦袋,望天流口水,反正你十頓,剩下的你兒子付……

  某個女人恨鐵不成鋼地瞪一眼猶自滿腦子肉的鳳小十:「走了!」

  「誒?」饕餮和鳳小十一齊看向她。

  「誒?」饕餮和鳳小十一齊看向她:「走,走哪去?!」

  不怪他們疑惑,喬青這話說的實在是太淡定了。可再仔細想想這會兒的情況,貌似完全可以淡定了啊!玉山取出來了,那邊封印一時半會兒打不開,或者說,那些掌門巴不得她們離開必定不會讓璇光老人打開封印,把情況給陷入更糟糕的境地!而封印之內呢,弟子們都在瑟瑟發抖,沒了鳳小十作為要挾,喬青的詭異手段和饕餮的大嘴,都不是他們能對付得了的!

  饕餮晃了晃一身彎曲的金箍棒一樣的大捲毛,帶起一股龍捲風:「人肉酸死了,老子最討厭這個。」

  喬青想伸手彈它一下,比較了比較自己還沒它一個毛孔大的小體格,果斷放棄。她和饕餮四隻巨大的眼睛對視一眼,交流了一個只有一人一獸才看的懂的信息——兩個一個是活了數萬年不止的凶獸,看似傻乎乎,實則只要不跟吃掛上邊兒就睿智的很!一個是只有二十多歲的喬青,然而那心思,卻比千年老狐狸都要深!此刻一個是本性凶戾,一個是被拂了逆鱗,倏然雙雙在眼眸中掠過了狠辣的光——

  喬青騰空而起:「五哥,幹活了!」

  轟——

  隨著她四個字落,還沒待其他人反應過來,不,或者是說,他們即便是反應,又能如何呢?一團團白色的霧氣,從喬青的指尖飛出,繞過了方才唯一一個沒對鳳小十動心思的人宋遠帆,纏繞上了這封印內的每一個弟子!當對上實力差距並不算大的這些弟子的時候,她體內的火焰,正正是群體攻擊的最佳利器!

  這幾乎是一面倒的殺戮!

  同屬於天級火的這冷火,帶起一片慘叫連連。

  眼見著喬青眉頭都不皺一下,已然將封印內的弟子一鍋端了,封印之外即便是那些大佬們,都不由得頭皮 了起來。然而這並不是結束!伴隨著一聲上古凶獸的怒吼,饕餮在魔剎原的地表上不斷造成了一片片的震動,岩漿猶如火牆,衝天而起!他們大概猜到了饕餮是要幹什麼,不由覺得好笑:「這岩漿再洶湧,只要封印不破,又豈會對咱們造成傷害?」

  想想看吧,連璇光老人都沒法將封印破開。

  這可是他們幾十個掌門,一同出手凝聚而成的封印啊!

  然而這自信滿滿,還沒來得及支撐著他們嘴角的笑容,就見地面上的紅衣人一把抱起了她兒子,騰空而起坐到了饕餮的背上。這畫面實在太他媽拉風了!不少人吞著口水,又對那饕餮升起了兩分覬覦,這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那是……那是……」

  紅衣人的手上,出現了一方兵器。

  那兵器中的威勢,她並未隱藏,將獨屬於鑄造神品的氣勢,毫不掩飾地放了出去!

  「神品,鑄造神品!」

  「不對,是神品中的神品!那個紅衣服到底是什麼人!她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老天,你們不要想這個了,她要幹什麼?!」

  她要干神馬?誰還有不知道的。這一句肯定的疑問一說出來,便是讓人心驚肉跳險些魂飛魄散!伴隨著喬青嘴角的斜斜一勾,伴隨著修羅斬的高高揚起,伴隨著她懷裡鳳小十脆生生的小聲音:「你們看,小爺老早就說過吧,我爹爹好牛的,好牛好牛的,可沒騙你們哇……」

  轟——

  修羅斬出,誰與爭鋒?

  璇光老人手裡猶如經鋼鐵骨的封印,在修羅斬的一擊之下,便似脆弱的鏡面嘩啦啦碎了個乾乾淨淨。

  與此同時,饕餮製造出的滾滾巨浪,便如擁有了發洩的源頭,轟隆一下子順著封印的碎裂湧入了那群大佬和弟子之間!滾滾岩漿猶如萬馬奔騰,轟隆作響:「啊,那個混蛋!」

  「我要殺了她,我要把她碎屍萬段!」

  「救命,掌門救命——」

  一片充滿了或者悔恨或者殺氣的尖叫聲中,那裡,已經成為了一片赤紅的世界!可以預想的,數日之後,整個第四梯,都會陷入巨大的災難之中……

  喬青將這一切都拋在了腦後。

  她抱著鳳小十,坐在饕餮巨大到望不見邊際的背上,忍受著它滿背倒刺險些把她爆菊的鬱悶,看似拉風無比實則 長針地一指西方:「五哥,走,咱們的被通緝生涯,就要開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8-24 08:21 PM

026

  夜色靜謐,星子滿天。

  喬青枕著腦後的手臂,大喇喇平躺在荒郊野外,仰望著黑絲絨一般的柔和天空和閃爍的星光。她心情不錯,當然了,如果忽視掉旁邊兒唧唧歪歪沒完沒了的噪音,就更完美了:「我說,你能閉嘴麼?」

  篝火劈劈啪啪地燒著,上面正架著一隻金黃焦脆的烤兔子。饕餮半蹲在火前,四眼不離兔子腿:「你讓饕餮閉嘴?閉著嘴我怎麼吃東西,怎麼享受美食?噢還沒熟,真是香啊,兔子肉最好吃了,最好吃最好吃了!」

  喬青扭過頭來:「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上次也是這的。」

  「我說了什麼?」

  「你說——狗肉最好吃了!」

  「噢,天哪,真的麼?我竟然背棄了美味的兔子?」饕餮搖頭如撥浪鼓,讓一身小捲毛在夜風中搖搖擺擺,重新盯上篝火上方香飄十里顯然已經熟了的烤兔子,鄭重道:「我發誓,以凶獸饕餮的尊嚴發誓,我最愛的還是你,真的。」

  「請在發誓的時候,考慮一下兔子的感受。」喬青也敢發誓,這被饕餮嗷嗚一口吞進了肚子,仰著大腦袋吃的吧唧作響的兔子,絕對不會想聽見剛才那句表白。她從草地上爬起來,遙望著前方一片荒蕪:「那小鬼頭搞什麼,這麼久。」

  要問鳳小十去了哪裡?

  實乃再一次被他親媽給當成童工奴役了。

  從第四梯的手裡脫身,已經過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饕餮的速度真是沒話說,同樣的一段路,她帶著鳳小十進去,足足用了小半年,換了這貨直接縮短了一半。這裡,正是魔剎原和第三梯的交界處。按照喬青的估計,那璇光老人必定不會一被刺激就嗝兒屁,第四梯也不會白白吃了那麼大的一個暗虧,她們被通緝已經是可想而知的了。

  是以——

  到了這第三梯之前,自要先去打探情況。

  最好的人選當然是饕餮了,可那貨兩腿兒蹬,直接賴死在地上嗷嗷喊餓,打死都不願意動彈一步。喬青沒辦法,暗罵了一句「老子這是求了個祖宗回來」,只得一腳踹上一邊兒捂著嘴笑的鳳小十屁股,把三歲大的她家兒子給打發出去了。

  「一個多時辰了,怎麼還沒回來?」喬青眉頭緊皺。

  一邊兒饕餮吃完了它最愛的兔子,挺著肚子打飽嗝,對她的擔心表示嗤之以鼻:「你這絕對是吃飽了撐的,那小傢伙鬼精鬼精的,擔心他不如擔心碰上他的人。」

  喬青正要反唇相譏,忽然眯起了眸子,迸射出凜然的寒芒!

  「什麼人!」

  她豁然扭頭,厲聲大喝。嚇的饕餮一個哆嗦,正打出的半個嗝噎在喉嚨裡差點兒沒憋死。它爪子捶胸飛快跟著看了過去,那邊一片夜色之中,黑茫茫的草叢幽深,夜風穿拂過去,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在地面晃出了一片婆娑的影子。四下里幽靜的很,喬青和饕餮都不動作,只眯著一共六隻眼睛盯著那邊。

  不多時,夜影一晃,於地面投下了一道長長的人影。

  影子一點一點展現在喬青眼中,極為高大,那人也從一片漆黑中走到了月光之下,讓喬青看清了他的臉:「是你?」

  那人面無表情:「好久不見。」

  「認識的?」饕餮只看了看他的修為,初入神宗,便放下心來繼續上一邊兒躺著去了。管他是敵是友,都只有被那女人秒殺的份兒!喬青回到草地上坐下,撥弄了一下篝火,讓火光更盛了起來:「九指,的確好久不見。嘖,四年時間,從神階到神宗晉陞了整整一階還要多。」

  這人,正是四年前的九指。

  當初那種情況,他自然不可能再回神劍門了,如今出現在這裡倒是並不讓她意外。不過——明明當初跟她的修為差不了多少,如今僅僅四年,竟也成為了神宗?不怪喬青這麼說,想想看吧,她的天賦和她一路上的奇遇,根本是可遇而不可求。而這九指呢,明明在神劍門只是個外門弟子受人欺凌之人,卻隱藏了這樣的天賦!

  喬青從篝火明滅中抬起臉來:「你倒是不簡單!」

  「若這麼說,你豈不是更不簡單。」九指走了過來,在她對面盤膝坐下,深深看了她一眼:「神宗大圓滿!」

  喬青懶懶一勾唇:「一眼就看出我的修為?」

  九指卻不說話了。

  他恢復了那張撲克臉,面無表情地坐著,似乎不怕任何人的任何探測。喬青也沒有去打探的意思,誰還沒有自己的隱私?只看他那九根手指和這種逆來順受的性子,也能猜到那些回憶恐怕不怎麼美好。而通常,分享了回憶,也等同於分享了責任:「老子沒有揭人傷疤的愛好,也沒有攬事兒上身的閒心啊……」喬青伸個懶腰:「說說,你怎麼在這,第三梯現在又是個什麼情況。」

  九指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

  喬青更奇怪:「我應該知道?」

  他盯了喬青老半天,盯的她後背發了毛,才很慢很慢地問道:「那你可知道,現在從第二梯到第四梯,整整三個階梯都因為你產生了大亂?」

  「哥們兒,你這頂帽子可太大了,別逮著誰都亂扣。」

  「你真的不知?」

  「嘿,我說,老子到底應該知道什麼,你一次性說完了怎麼樣?」

  喬青簡直讓這人的慢性子給磨的渾身發毛。九指又是半天沒說話,只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待發現她真的是在很真誠的詢問,真的是一臉無辜全不知情,不由連那張萬年不變的臉都破了功,以一種奇異的姿勢狠狠抽了兩下嘴角:「好,你聽我慢慢說。恐怕你這三個月都沒有碰見人吧?」

  喬青點點頭。
 
  魔剎原上完全變成了一片廢墟,別說凶獸了,連個獸毛都沒有,又怎會還有歷練的武者呢?就連那隻兔子,都是費了好大的功夫,從魔剎原外的野外抓來的:「不錯,我從第四梯橫渡過來,剛到這裡沒多久。」

  「怪不得了。我勸你這段時間哪裡都不要去,先避避風頭為好。你自己幹了什麼事兒,想來比我道聽途說要清楚的多,就不用多加贅述了。現在的情況是——」九指抬起頭,十分鄭重地看著她:「三梯全部都在找你!不是尋找喬青,而是鳳九!第三第四梯因為魔剎原蒙受了巨大的損失,你所想像不到的損失,不怕說句誇張的,這兩梯的整體實力,倒退了足足有萬年不止!而你——」

  喬青聽著,已經猜到了某種可能性。

  果不其然:「你的畫像掛的滿大街都是,還有一個三歲的孩子。兩幅畫像掛在一起,幾乎十步一張。第四梯的璇光老人放出了消息,魔剎原一事正是你一手策劃,為的是讓第二梯能夠崛起,擠進更高的階梯。你的手中有足以讓大陸瘋狂的天材地寶,擁有一種古怪的異火火種,還有凶獸饕餮!」九指看了一眼一旁挺著肚子呼呼大睡的某隻,移回了眼睛:「每一個門派都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

  咕咚——

  喬青狠狠吞口水:「沒這麼誇張吧?」

  她自然知道,自己必定會被第四梯通緝,卻絕沒想到,此事會發展成為如此恐怖的一個局面!

  「是吧,是吧,沒這麼誇張的,嗯嗯?」她望著九指垂死掙扎,氣若游絲地弱弱問道。九指的眼中掠過一絲笑意,全不理會喬青顫巍巍的小心肝,砰砰兩下,乾脆利索地補了兩槍:「事情絕對超出你的想像!」

  砰——

  喬青倒地不起。

  「有尋仇的,有覬覦你手中之物的,更有想得到饕餮成為玄獸的——這種情況下,我敢打賭,只要你的臉一出現在這三個階梯之中,不論被任何人看見,將面臨的都是數之不盡的武者圍捕!」

  噗——

  喬青口吐白沫。

  「璇光老人!」喬青冷冷吐出這四個字。她不知道璇光老人的壽命已經趨近於零,更不知道自己的一個舉動,直接導致了他唾手可得的生命化為泡影。自然也就不會想到,那老雜毛已經完全沒有了希望,唯一一個剩下的念頭,就是要拉著她一塊兒死!不惜一切代價,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過了老半天——

  她終於以打不死的小強一般極其強大的內心接受了此刻的現狀:「有什麼建議?」

  「還能易容麼?」

  「不能,易容的東西太過複雜,是原本在修羅斬裡的。東洲倒是也有,只不過按照你說的情況,現在售賣藥材的店舖必定全部被監視起來了,一旦有人去易容的材料,必定惹來麻煩。」

  「那麼……」

  「什麼?」一骨碌爬了起來。

  九指幽幽看了她一眼:「洗去易容,換回『喬青』的臉。」

  喬青:「……」

  哥們兒你真的不是在耍我麼?

  她自然知道九指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相處時間不長,可這人的性格沉悶鬼都看的出來。他這句話,也是在變相地告訴她,在第二梯到第四梯這三個階梯之中,即便是那張被如意令通緝的臉,都比現在這張鳳九的臉要安全的多!

  喬青很鬱悶,非常非常之鬱悶,即便她心下已經相信了鳳九的話,可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認為他也許誇大了那麼一點?等等——

  喬青霍然抬頭:「鳳小十!」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此刻被打發去打探情況的鳳小十,豈不是要危險了?!

  喬青腳尖一點,幾乎立刻就要騰空而去——

  九指飛快攔住了她:「不要動用神力!」

  即便不知道原因,她也相信這個時候的九指不會害她!幾乎是立刻的,她想都不想飛快將方要調動起來的神力給壓下,氣息一岔,臉色猛然慘白了起來。九指一怔,全沒想到自己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會得到這樣的效果。他萬年冰封的眼中浮上了一抹暖意,解釋道:「現在第三梯的四周有高手留下的神識感應,一旦有神宗大圓滿在外動用神力,必會第一時間被這些高手的神識探查過來。」

  喬青點點頭:「陪我去一趟。」

  「可以。」

  ……

  一腳把吃飽了就睡的饕餮給踹了起來,那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就被喬青揪住小捲毛逮住就朝那處飛奔。饕餮嗷嗷叫著發起了牢騷,喬青和九指完全無視了它。直到發現兩人的面色盡都凝重,饕餮才住了嘴,縮下頭上雙角,收起腋下雙目,老老實實把自己幻化成了一條瘦巴巴的捲毛小土狗。

  不能動用神力,一路只能用跑的。

  這中間就不必多加贅述了。

  直到兩人一獸到達了第三梯的邊界之外,這裡是一個猶如萬里長城般的巨大護牆,百丈之高,從西到東橫亙過去一眼望不見盡頭。護牆之下,一方巨大的銅門緊緊關閉著,遠遠地,喬青不敢離著那邊太近,她能感覺到城上有人,正以神識不斷掃射著城下方圓百丈之地,感受著任何一丁點的風吹草動!

  喬青站在百丈之外,暗暗罵了一句三字經。

  真正如九指所說,每隔十步就有她和鳳小十的畫像一張。

  只從這裡遙遙看去,那巨大的城牆上,密密麻麻貼滿了她們母子倆的畫像,各個角度,各個姿勢,應有盡有。這他媽的,得僱傭多少的畫師,真是下的血本兒了!心中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貌似,老子制訂的前兩個目標,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做到了啊!」

  饕餮從她懷裡仰頭問:「第一個是什麼?」

  「賺錢。」

  「那第二個呢?」

  「出名。」

  好吧,你真的是做到了!何止是做到了,簡直沒有人比你做的更好!二三四梯上現在還有誰比你名氣更大?饕餮搖晃著大腦袋,眼見喬青一臉苦逼,它幸災樂禍的嘴欠道:「恐怕這麼大陣仗,四五六梯也收到風聲了吧?」

  喬青真正是一臉苦逼——有誰比她更悲催,兩張臉全上了通緝榜,兩個名字全讓人垂涎欲滴咬牙切齒:「對了,九指。」

  九指扭頭看她,聽她問道:「你聽說過一支冒險隊沒有,三年多前在東洲崛起的。」

  他想了想:「你是說……凶獸冒險隊?」

  噗——

  饕餮差點兒沒噴出來:「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名字,也太沒檔次了吧?」

  然而它吐槽完這話,卻見喬青整個人愣住了,不,那並不是驚訝之後的呆愣,而是一種沉浸在感動和追憶中的狀態。她定定地站著,漆黑的一雙眼倏然就盈上了晶瑩的光色,夜色下美的驚人!那殷紅的嘴角,一絲一絲,那麼緩慢的勾了起來,不同於平日裡的邪氣,帶著一種極難得的真摯味道:「你說,凶獸冒險隊?」

  她的嗓子,有點兒啞。
 
  九指沒說話,知道她其實聽見了,這不是詢問,不過是下意識的重複而已。

  喬青也沒等待他再次重申,她當然知道,這樣的名字是出自誰手,這樣的名字代表了什麼人還用再說麼?一聽見「凶獸」這兩個字,她就確定了那是鳳無絕無疑!那個人,想到了和她相同的辦法——出名!以一種另類的出名,來達到尋找的目的。

  腦中又浮現起了當日客棧裡面,一提起那冒險隊的名字,諸多武者那種忍俊不禁的反應。就連那小二包皮子都不願把這名字掛在嘴上,兩次三番地忽略了過去……

  就是這麼一支,人人取笑的名字。

  那個男人,就是背著這麼一個可笑到不行的名字,在一片諸如「嘯天」「霸世」「赤焰」等霸氣非凡更能帶領士氣的名字之中,成立了冒險隊,立世於東大陸!她甚至可以想到,成立之初,那男人會受到多少的不滿多少的白眼兒和多少的不信任——來自於並不忠心的屬下不滿,來自於其他冒險隊的取笑和白眼兒,來自於發佈任務之人的不信任!

  而這一切,卻沒有讓他退卻和改變,只因為始終幻想著——

  不論在東大陸的哪一個階梯哪一方角落裡,總有那麼一日,這兩個字可以口口相傳偶然落入她的耳中吧……

  喬青深吸一口氣,再望向那邊的兩張畫像。怎麼看都覺得,好看極了!怎麼想都覺得,剛才還悲催無比的現實,頓時就成為了她夢寐以求的結果!不就是他媽的通緝麼,不就是他媽的圍堵麼,老子連如意令都躲過來了,還怕你三個小小階梯上的小小門派?「娘希匹的,不怕你不通緝,就怕你通緝的聲勢不夠大!」

  「這貨是……瘋了吧?嗯嗯?」捲毛小土狗,努力伸出自己瘦巴巴的細溜腿兒,想從這不怎麼正常的女人懷裡逃命。反倒被喬青抓的更緊,小捲毛嗷嗷的疼。喬青完全沒注意到自己下的狠手,她正回味著那「凶獸」兩字,眉眼猶如兩彎小月牙一樣彎了起來,笑眯眯地:「唔,這兩個字我聽見了,這兩張畫像你又看見了沒有?」

  極具溫柔的語氣,輕飄飄地散在了風中。

  遠在第六階梯上——

  某個黑衣男人倏然就抬起了頭:「囚狼,你聽見了什麼沒?」

  這是一個巨大的帳篷,猶如古時候行軍打仗時的軍帳。帳篷內的一切都極為簡單,只有正中地面上放置了一方羊皮地圖,顯示著某一處凶險之地。數個煞氣凜凜的漢子圍在那地圖之前,正研究商量著什麼。其中一人極高極壯,上身披著一方獸皮,眉目帶著點兒異族人的深邃,正是囚狼!

  「你聽見什麼了?」

  「老大,是不是有敵襲?他媽的,難道是那些『烈焰』的龜孫子,打過來了?!」

  「不可能,烈焰又不知道咱們這次的任務!是不是碰見凶獸狂潮了,這地方的凶獸可厲害,一個不好咱們都得全軍覆滅!野狗,出去看看。」

  各種各樣的討論聲,在那黑衣男子的一句話後,在帳篷中炸起了鍋來。那名叫野狗的稚嫩小子被派了出去,半晌站在帳篷口搖了搖頭,眾漢子扭頭看向黑衣男人,卻見他一句問完,整個人傻在原地,平日裡那雙猶如鷹隼的銳利之眼,正呈現著一種呆滯的情緒:「老……老大?」

  囚狼一皺眉:「無絕。」

  這個男人,正是鳳無絕!

  可是——

  此時此刻,相信就算是鳳太后在這裡,也未必能第一時間認出他來!

  鳳無絕的身上,從前是一種內斂的貴氣,一舉手一投足,皆是凜然深沉的高華風姿。而如今,貴氣猶在,可更多的,是一種刀鋒血雨的煞氣!他那一身黑色的華袍,換為了更易於戰鬥也更容易在危險之地穿梭的束身鎧甲,眉宇之間,是一種刀頭舔血的狠辣決然!

  他看了一眼囚狼。

  見囚狼的眼中儘是狐疑,不由心下失望,竟然聽見了他媳婦的聲音,真他媽是魔怔了!骨節分明的大手撫上了胸口,那裡,鎧甲之內,心口跳動的地方,正放著一張畫像,正是從如意令上拓印下來的。掌心撫上的一瞬,鳳無絕滿心的失望全部消失化為了一種安定……

  他搖搖頭,呆滯不再,轉眼滿目銳利:「沒什麼,繼續。」

  ……

  帳篷內,足足商討了一夜時間。

  清早時分,眾人紛紛散去,帳篷的布簾被拉了開來,險地帶著危機的凜冽寒風颳了進去,吹過他凝視著那一方畫像的俊臉。囚狼站在身邊搖搖頭:「我說,你到底聽見什麼了,後面的一夜都不對勁。」

  鳳無絕抬起頭:「能看出來?」

  「切,那怎麼可能。」即便是翼州大陸的鳳無絕,也從來不是個能讓人看清的男人!更何況,是在東洲大陸上生死徘徊中走到了今日的他?!最為恐怖的還不只如此。囚狼暗暗吞了吞口水,直到如今,恐怕除了自己之外,根本就沒有人知道——這個強大到不能再強大的男人,竟然神識大損相當於神階中的廢人!

  「你那種表情,讓我很想殺你滅口。」鳳無絕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囚狼立刻乾笑兩聲,走了出去。

  他步子停在帳篷門口,又道:「對了,野狗那熊孩子剛才跟我說——」

  「嗯?」

  「去第四梯出任務的一個兄弟,前天傳過來了兩幅畫像,說是務必親手交到你手上的。野狗本來想看看,結果那信封上封了火漆,好像挺嚴重。後來咱們不是碰見點兒麻煩麼,他就把那信封的事兒給放下了,剛才想起來。」

  「什麼東西?」

  「誰知道呢,可能哪個兄弟仰慕你,想找你搞基?」

  轟——

  一道神力凌空就飛了過來,囚狼猛的向後一仰,趔趄倒地的一瞬只見帳篷外面的地上飛沙走石,轟然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裂縫。囚狼狠狠吞了吞口水,後背出了一身冷汗,這他媽的,差點兒小命就得交代了啊!眼見著後面鳳無絕那劍眉冷冷一挑,那小殺氣,劈裡啪啦就壓了過來……

  囚狼連滾帶爬就爬了起來:「操!以前被你媳婦虐,現在被你虐,老子倒霉催的碰上你們倆!」

  外面,不少漢子走到門口,腦中正想著,二哥又被老大給虐了啊,恐怕也就只有他敢去觸老大的霉頭,還活蹦亂跳的活到現在了。換了旁人……他們齊刷刷打一個冷戰,忽然又愣住了。這些漢子們集體呆在了門口,瞪大了眼睛望向囚狼:「老子沒聽錯吧,剛才……」

  「老……老大有媳婦?」

  「假的吧,什麼樣的女人才配得上老大啊?」

  「格老子的,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老大看不上那……咳……原來是早就有媳婦了啊?快快快,跟咱們說說,夫人現在在哪兒呢?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一眾人把囚狼給拉扯了開來,遠離了鳳無絕的帳篷,才轟隆一下子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囚狼的腦中浮現了某個女人的影像,眼中也盛滿了笑意和溫暖,多久沒被她虐了,真正是想啊……這麼想著,囚狼差點兒沒抽自己一嘴巴子:「女人?」

  他丟下這意味深長的兩個字,大搖大擺地就走了。

  女人?

  嘿,那可是條真漢子,純爺們兒!
  
  等到以後見了她,那女人的天賦手段卑鄙無恥絕對嚇死你們!想到此的囚狼哈哈大笑,痛快之極,走過鳳無絕的帳篷補了一句:「剛才忘了說,野狗那小子一會兒給你把信封送過來,你可別又板著個棺材臉跟人欠了你銀子似的,把那孩子給嚇尿了褲子。」

  鳳無絕擺擺手,繼續凝視起了手中畫像。

……

  而此時此刻——

  囚狼口中的真漢子純爺們兒,鳳無絕手中那畫像的真身,正隔著整整三個階梯,站在那巨大的護牆之外百丈遠,摸下巴。

  一邊饕餮見她沉默了半天,問道:「你倒是想想辦法,咱們這樣寸步難行。」

  喬青扭過頭:「我在想別的。」

  「什麼?」

  「鳳小十去哪了。」

  的確,從魔鬼剎原過來,再到這護牆處一路都是直線,也沒看見鳳小十的影子。城樓上有高手把守著,小不點兒憑一人之力,必定穿不過去。那麼問題來了,她兒子去哪了?是暴露了被抓了起來,還是發生了什麼讓他拐彎去了別的地方?喬青的性子,越是緊要關頭,越是冷靜。而如今,她這幅表情只能說——冷靜到可怕!

  九指沉默著。

  饕餮不敢說話。

  一人一獸都知道,這幅冷靜之下藏著的是暴風驟雨電閃雷鳴!

  ——悲催的,她兒子丟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8-24 08:23 PM

027

  鳳小十丟了怎麼辦?答曰:找。

  原路返回又找了幾圈之後眼見著天快亮了鳳小十還沒出現唯一剩下的一個可能只有在那邊守衛森嚴的第三梯裡那又怎麼辦?饕餮撓著沒了角的大腦袋,憂傷了:「如果咱們回去,我這小細胳膊小細腿兒會不會成為別人的食物?如果不回去,你兒子會不會過一會兒蹦蹦噠噠自己跳出來?」

  喬青低頭看它一眼。

  饕餮弱弱閉嘴:「我也知道不會。」

  「不管怎麼說,還是先回去看看。」一邊九指忽然開了聲。

  從開始他們相遇的地方,到貼滿了畫像的第三梯,來回兩人一獸已經找了幾遍之多。神識擴散出去,完全沒察覺到鳳小十的信息。此刻,只有想辦法進去探探消息了。天知道那小鬼到底是去了哪裡!喬青沒什麼意見,由始至終她都冷靜的很,冷靜到可怕,嘴角噙著的那一抹斜斜的弧度,甚至讓九指和饕餮懷疑丟了兒子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一路返回——

  兩人一獸都在想著辦法。

  到底怎麼樣,才能避過第三梯上的守衛,神不知鬼不覺溜進去?

  直到饕餮的一頭小捲毛都快給它撓禿了:「咦?!」

  喬青跟著看過去,也傻了眼。

  前方百丈之外,護牆依然是那道護牆,可上面的守衛竟然不見了!那扇巨大的銅門開啟了一條縫隙,以一個迎客的姿態靜靜屹立在那裡。天穹散發著清晨微弱的日光,迷迷濛濛地灑在銅門內外,靜謐安然中,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神秘。

  「我靠,這是個蝦米意思?」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進去?萬一咱們一進去,劈裡啪啦的大刀子全架上來了呢?我說,你可想好了啊,我的傷勢還沒恢復,你又是個高不高低不低的修為,到時候大門一關,咱逃都沒地兒逃去……」饕餮掰著手指頭給她細數「進門危害之一二三」。

  哪知喬青一句話就讓它閉嘴了:「你有別的辦法?」

  「呃。」這個真沒有。

  「那還囉嗦什麼,不入虎穴,安得兒子?」

  好吧,還真是這麼個理兒!饕餮鬱悶地想著,碰上這對麻煩多多的母子算它倒了八萬年的血黴,好東西沒吃多點兒,力倒是出了不少。照著這個架勢看過去,以後這日子根本就沒個頭啊。它那狗腦袋正四下里瞧著,想著從哪個方向逃跑不會被這女人給逮回來,就感覺到頭上一隻手柔柔撫摸了它一下……

  它一個激靈,一仰頭,就看喬青笑的跟朵花兒一樣:「五哥~」

  饕餮遠目城門,欲哭無淚:「靠,拼了!」

  九指默默扭過了頭去。

  傳聞中的凶中之大凶,誰會想的到,竟是這麼個……原諒他想了半天,都想不到一個詞來形容讓他完全顛覆的上古凶獸。眼中一抹奇異的光劃過,天色灰濛,一閃即逝。

  ……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

  他們抱著要大干一場的心一路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豪邁氣勢走到了城門之前,迎接他們的,卻是空無一人的邊城!什麼劈裡啪啦的刀子,什麼嘩嘩啦啦的高手,這些一概都沒有!有的,只是道路清冷,落葉紛紛,商舖緊閉,空空如也。

  兩人一獸站在城門內,齊齊皺緊了眉頭。

  到底第三梯發生了什麼事兒?

  這邊城,喬青不是第一次來,上一次經過這裡,遠不是這麼蕭條的模樣。這很容易理解,越是靠近險地的邊城,越是熱鬧繁華夜夜笙歌。不論是要出去歷練的,還是已經歷練結束回來的,都是需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睡姑娘來迎合那等豪邁心情的,其紙醉金迷可想而知!

  可是這會兒——

  看著神識放出去都感受不到一丁點氣息的這座險地要塞——

  喬青踩著嘎吱嘎吱響的落葉,眯著眼分析道:「恐怕咱們都想岔了,根本不是什麼請君入甕!應該是回頭去找鳳小十的時候,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兒,讓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撤退了。不過……此處沒有神力的波動,也沒有打鬥的痕跡,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那個,容我提醒提醒你,關鍵是你兒子去哪了?」

  「先找個地方住下來。」
 
  「嗯?」

  饕餮簡直要懷疑,到底丟了兒子的是不是這女人了。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它有沒有聽錯?喬青逕自向前走:「發生了什麼咱們完全不知道,貿貿然去找,也沒地方可尋。鳳小十是個什麼貨色,你們還不清楚麼?他的年紀小,既是劣勢,也是優勢,既然不是被抓走了,就暫時不用擔心。」

  吱呀——

  瑩白的五指,隨手推開了一間客棧大門:「奇怪。」

  喬青望著客棧裡的情景,方方鬆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裡面一派整潔,一樓大廳裡桌子椅子擺的整整齊齊,乾淨的一塵不染。這完全不像是發生了突發狀況混亂之下的逃離,更像是掌櫃小二在夜間打烊之後,將一切收拾妥當才走了人:「那麼人呢,人都去了哪裡?」

  她百思不得其解。

  客棧外「吱呀」「吱呀」的聲音不斷,是九指將隔壁幾個商舖的大門全部推了開,他站在道路的另一邊,板著臉搖了搖頭:「都是一樣,恐怕這一座邊城,都是如此。」

  這已經完全超出可以解釋的範圍了!

  饕餮和九指一同看她,喬青想了想,當機立斷:「隨便找一間房,休息。」

  「你不是吧,這種情況還敢休息?不先離開這嚇人的鬼地方?!」饕餮從她懷裡嗷一嗓子就蹦了出來,蹲在桌子上使勁兒瞪眼。喬青搖搖頭:「不——可以走,但不是現在。」

  「什麼意思?」

  「我問你,是一進城門發現有無數埋伏等著我們比較好,還是現在這種空無一人但是處處都透著詭異的情況比較好?」

  「……你真的覺得,某一種比較好麼?」

  「很好,談崩了,老子去睡覺!」喬青甩手上樓,後面饕餮哇哇大叫:「好吧好吧,如果真的要選,我選第一種。最起碼那一種早就料到了,最起碼那一種面對的是人,不至於像現在一樣全無頭緒,整個兒抓瞎!噢我的老天,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出來一個人給老子解釋解釋,我的童子尿都要嚇出來。」

  喬青步子一頓,聳肩道:「於是,你懂了麼。」

  「我懂什麼了?」每一根小捲毛上都洋溢著問號。

  前面喬青卻不再說了,只鄙夷地看它一眼,伸著懶腰三兩步上了樓梯。那背影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就你這苦逼智商,跟著老子真心賺大發了!」饕餮差點兒沒氣的撞桌子,聽著樓上喬青推開房門又轟隆關上的聲音,回頭問九指:「你懂她的意思?」

  九指沉默著點了點頭,也上了樓梯。

  下頭饕餮眼神渙散:「你也不給我解釋解釋?」

  九指的回答只有一個無情的背影。接連被兩個人類鄙視了的一代凶獸,蹦下桌子,邁著細溜溜的四條腿兒氣若游絲地繞去了後院:「沒人還沒有兔子麼?來吧,不要客氣,賜我一條香噴噴的兔子腿兒,噢,一鍋狗肉我也不介意的。」

  喬青:「……」

  房間裡——

  站在窗前看著一靠近後院廚房立刻打了雞血一樣的吃貨,喬青失笑著走回了床邊:「真好啊,這麼容易滿足,有了吃的什麼都不用想。」她盤膝坐到了床上,聽著隔壁九指關門的聲音,臉上的笑容漸漸冷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她不走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就如她詢問饕餮的,到底是哪一種情況比較好?顯而易見,此時這情況,還真不如一進門就發現這是人家的請君入甕。現在他們進來了,無事發生,可一旦出去呢?她有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一旦打破此刻現狀,這座邊城會發生她絕對想不到的事情!面對著人力設下的陷阱,永遠都比不可預料的未知來的容易解決。

  那麼——

  在沒弄清楚一切之前,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之前,動,不如不動!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閉關晉陞到神王,不論是離開這裡,還是尋找鳳小十,給自己增加哪怕一分的砝碼都等同於多了一分的希望!

  這個時候,喬青就無比的羨慕饕餮了,那貨只要不斷的吃,就能一路修煉一路恢復,而他們這些武者,卻要在修為和心境上一同提升。嘆一口氣,一揮袖,給房間的四周加上了一道神力屏障,壓下心頭對鳳小十的掛念和擔憂,她強迫自己封閉五感進入到了修煉狀態。

  時間漸漸過去……

  一晃眼,已是半月。

  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然心境突破,順理成章地晉陞到了神王境界!

  原本晉陞也只差一個心境。也許是魔剎原上發生的事,也許是鳳小十的失蹤,這些堆疊在一起她的心中不是沒有愧疚的。這些愧疚轉化為了動力和急迫,本來至少一兩個月的閉關,竟是縮短了足足一半還多。喬青下了床,整整半月的打坐,非但沒有頭昏腦漲反而耳聰目明,周身的狀態好到不能再好!

  佈置的屏障方一撤去——

  喬青就是一愣。

  她耳尖微動,滿目不可置信地飛快走到了房門前,一推。

  眼前的情景,讓她的眉峰緊緊皺成了一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8-24 08:24 PM

028

  熱鬧,繁華!

    ——這就是喬青此刻的感覺。

    這半個月前還空無一人的客棧,此刻人頭攢動人聲鼎沸。一桌桌的武者坐滿了整個大堂,喝酒的,划拳的,吆喝著上菜的;掌櫃的坐在櫃檯前數著銀子笑的合不攏嘴;小二披著毛巾大汗淋漓地穿堂而過,兩條腿恨不能當蜈蚣使:「一盤子上等牛肉,兩個饅頭,好咧,馬上來……」

    亂哄哄的聲音炸耳,喬青站在門口,眉頭擰的更緊:「這些人,是從哪出來的?」

    「客官?」

    小二急匆匆地跑上二樓,一眼看見站在門口的她,笑呵呵就迎了上來:「小的前些日子看您設置了屏障,就沒敢打擾。客官可是餓了,要上些飯食過來不,還是堂下用?」

    喬青只直直盯著這個小二:「送進房。」

    「客官想用點兒什麼,咱們店裡最出名的……」

    「你看著辦吧。」

    「那就……紅燜羊肉一盤兒,素三鮮,珍珠翡翠湯,配上隔壁萬福樓的糕點,那叫個一絕!對了,有菜無酒怎麼行,再來壺咱們自釀的女兒紅!客官您看,可合您的胃口?」

    「可以,就這樣。」

    「好咧,稍候片刻,馬上就來!」

    樓下大喊小二的聲音亂哄哄的聒噪,他麻利地記下了單子,風風火火又跑了下去。喬青就這麼站在門口,望著那穿梭於諸多武者之間的小二背影,兩道秀挺的眉峰簡直要擰成蝴蝶結!搞什麼?走火入魔出現幻覺了?

    她夢遊一樣回了房間,快步走到了窗邊上。

    這一看,更是面色難看滿目的凝重!

    樓下原本空曠蕭索的街道上,現在川流不息人來人往!地面落葉猶在,被熙熙攘攘的人流踩在腳底發出清脆的聲音。緊閉的店舖大門敞開,各種吆喝聲叫賣聲喧嘩嘈雜。神識繼續向著遠方探測,旌旗迎風飛舞,舞女憑欄賣笑。街頭巷尾,武者寒暄,好一個熱鬧場面!而極遠處,還擺了一方偌大擂台,烏壓壓的一片人站在底下鼓掌叫好。那打鬥的兩人儘是中年模樣,一灰布麻衣腳踏木屐,頭髮散亂像個叫花子;一赭色衣袍滿身大氣,猶如某個大型門派的大佬人物。

    這麼極端的打扮卻是打到不可開交難分高下。

    而最重要的是,他們兩人的修為都是極高!

    那神力在一片無色圓融中,隱隱藏著時閃時消的鎏金之色,竟讓她神識感知著,產生了一種無法言喻的刺痛!

    轟——

    那兩人一交鋒,恐怖的餘波在空中蔓延。

    「那是什麼修為?第三梯上會有這樣的高手麼?!」喬青瞳孔一刺,飛快倒退一步!

    過了良久良久,才壓下了那刺痛感和心底的巨震,抬起了發白的臉。這裡還是不是第三梯?是幻覺麼?或者是鬼?這一切都太過詭異了!四下里的人也太鮮活了,她的神識感知過,那全部都是實打實的人,實打實的她看不透的修為。

    就連那個小二,都似乎可以一根手指捏死她!

    然而這些人,卻是友好的出奇!

    這還是東洲大陸麼?

    「客官,飯食來了。」來不及讓她多想,小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進來。」她抹去嘴角溢出的一線血絲,坐到了廂房正中的圓桌旁。小二推開門,托著一張托盤走進來,一葷一素一湯加上花花綠綠的晶瑩糕點和香氣四溢的一壺酒,讓很久沒吃過東西的她食指大動。喬青深深嗅了嗅,給自己斟上一壺酒:「小二哥,跟我一起的那個男人呢?」

    「客官說的可是只有九根手指……」

    「沒錯。」

    「那個客官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去那邊看擂台。」他看了看窗外,忽而眼眸一閃,掠過一絲極為詭異的光:「呦,這都晌午了還沒回來,小的這是忙糊塗了,要去幫您尋一尋不?」

    喬青端起酒盞,在手中隨意搖晃著:「不必了,想來也快回來了。」

    他明顯露出了失望的情緒:「那好,小的就不打擾客官用膳了。」

    「不打擾,反正我是一個人。」喬青朝著大開的房門外看了一眼,從托盤中取出另一隻杯盞,給添滿了:「過了忙的時候,小二哥要是沒事兒,就在這坐下歇歇。」那小二猶豫片刻,跟著坐在了對面,一口把杯子裡的酒給喝光了。喬青又給他倒了一杯:「小二哥,咱們這邊城我上回也來過,隔了半年變化可是不小!」

    「客官,你說——這是邊城?」

    「是啊,人是變了,可這城內的裝潢可沒變。」

    嘶——

    小二倒抽一口冷氣,瞪大了眼睛猛的放下了杯子:「我說客官方一來這裡,就是這麼個輕鬆之色呢!原來你根本不曉得,自己到了個什麼地方?!」

    「兄弟,你可別嚇我,依照你的意思,這裡不是第三梯的邊城?」喬青一臉的迷茫驚懼,任對方在她身上直勾勾盯了良久:「客官先鎮定下來,聽小的慢慢說。嘖,你這種神色我見的多了,想當初,第一次到這裡的時候,我不也是這樣麼……」

    小二一邊說,一邊端起酒盞,不住地喝著。

    按照他的說法,這裡並非第三梯,而是一個自成一界的地方!這裡的環境,沒個十天半月的就得變上一次,只因為這一界,乃是一個極為詭異的平行空間。它處於東洲大陸,又似乎游離於東洲之外!而每一段時間,就會有那麼一兩個不走運的人,正巧在這該死的一界飄動中,誤入其中。喬青愣愣聽著:「我就是那個不走運的人?」

    「哎,恐怕你走入的是第三梯的大門,其實是因為這一界正巧變換到了和第三梯重合的位置了。」

    「那你……」

    「同病相憐唄,別說我了,如今這一界裡 面所有的人,都是這麼陰差陽錯的進來的。」

    「那為什麼不回去?!」

    喬青霍然起身,臉上又驚又懼,顯然已經想到了某種可能。小二苦笑著點了點頭:「客官,恐怕你已經猜到了,這個地方,只能進,不能出!誰也不知道這裡是怎麼形成的,進來的也只有認命了。且此地極是詭異,到了晚上時常會出現幻覺,白日又恢復如初。嘖,算算時間,我在這裡已經呆了兩萬年咯……」

    嘶——

    這次輪到她倒抽冷氣了!

    「兩萬年,兩萬年……那我豈不是……走不了了?那不行!我兒子……」她滿目的不可置信,雙唇哆嗦著如遭雷擊!喬青一把抓住小二的肩膀:「小、小二哥,你這裡可有看見一個三歲大的孩子?既然都是被困在這裡的,有新的人進來,你們應當是知道的吧?」

    小二隻憐憫地看著她,就好像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這麼沉默了足有良久良久——

    直到喬青的臉色由青轉白,似乎終於接受了現實,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謝謝你了,小二哥,這……這個打擊太大了。好在我兒子沒這麼倒霉跟著進來,我……我自己呆一會兒。」

    小二表示理解。

    「既來之則安之,其實你也感覺到了,這裡的人都是極友好的。最顯而易見的就是我了,兩萬年前在第八梯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天賦好,修為高,尤其到達神階之後,更是好像開了竅一樣,修為突飛猛進!說出我的名字,估計你也能聽說過……」他好像回憶到了當初的榮耀,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刺目的光澤:「算了,說這些也沒用,都是以前的事兒了。」

    他拍拍喬青的肩,安慰道:「這裡的人有太多像我這樣的了,可那些榮耀有什麼用?東洲人情冷漠,就算師兄弟也不敢相信;反倒來了這兒,開始是不怎麼適應,後面卻覺得猶如一個世外桃源——你也看出來,咱們都出不去,也就沒有什麼利益糾紛,大家一團和氣……」

    他說著說著,卻發現這人愣愣的,根本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小二又是嘆息一聲:「客官好好想想吧,時間長了你就知道,這裡沒有你想的那麼糟。小的就先出去了,客官有事兒可以隨時喊我。」說著,三兩步跑了出去,帶上門,蹬蹬下了樓。

    聽著他腳步走遠——

    喬青臉上的迷茫驚懼愣怔害怕一切情緒頓時消失不見!

    她冷笑一聲:「出來吧,一代凶獸蹲在外面聽牆角,也不寒磣的慌。」

    「嘿,我是聞著飯菜的香味兒過來的!」眼前狗影一閃,饕餮直接蹦到了桌子上:「你倒是好,一閉關就是半個月,天知道那天早晨我忽然看見這些人出現,嚇到個半死!對了,我探查過了,你兒子應該不在這裡,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真讓人擔心!」這貨哇哇大叫著發牢騷,嘴巴還沒閉上,爪子已經伸向了那些花花綠綠的小糕點……

    它嘎嘣嘎嘣吃的倍兒香:「這酒也香啊,你怎麼不喝?」

    手中酒盞傾斜。

    澄明的酒液頓如流水一般傾瀉而下,濺起一地潤澤水珠。眼見著美酒滲入地板的吃貨頓時晴轉多雲,那張拉的老長老長的狗臉都能去當鞋拔子了。可再一想,這女人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嗯?這是什麼意思?」

    喬青斜斜勾起了嘴角,起身朝外大步走去。

    一邊走,一邊慢悠悠吐出:「他說的,我一個字都不相信!」

    ……

    一路下了樓,經過每個桌旁嬉笑怒罵的武者,邁出了這客棧的大門。

    喬青並不知道——

    當她離開客棧的一剎那,後面發生了一刻靜謐,所有人都收起了臉上笑容意味不明地對視了一眼。眨眼之後,那氣氛重新熱絡起來,彷彿剛才那一剎根本沒有發生。這一些,她看不見,卻能感覺到四下里一種惡意的氛圍——那些看似在各行其是的行人,實則每一個的餘光都沒有離開過她半分!

    喬青冷笑一聲,仰起了臉。

    秋高氣爽,逼面而來。

    極高極遠的湛藍蒼穹,一輪日頭紅彤彤的掛著,一旁白雲浮動,看上去和普通的天空沒什麼分別。可這天空之下,到底藏著的是什麼樣的隱情?這裡是什麼地方,這些「人」是什麼東西,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不動聲色地,她朝著方才那擂台的方向慢悠悠閒逛了過去。

    「打啊!」

    「好!這一招,妙極妙極!」

    「這酒鬼最近是怎麼了,沒錢買酒了咋的,連勝三十場,嘖嘖,打起擂台來這麼拚命?好啊!打死他!」

    砰——

    一路把這些人的討論聲聽在耳裡,緊跟著就是一聲巨響,腳下一具赭色衣衫的人影轟然砸下。一大片的血泊自腳底暈染開來,這人正是之前擂台上的赭衣人,此刻吐出的鮮血糊了一頭一臉,躺著連連抽搐了兩下,明顯被震碎了心脈!

    雖然沒死,卻是離死不遠了。

    「爹爹……」一道稚嫩的嗓音頓時哭喊著靠近了這邊,看上去七八歲的孩童只有她胸口高,猛的就撲向了赭衣人。喬青一步邁開,正要離開這裡,這孩子忽然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爹爹!」

    四下里——

    原本的轟然叫好,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在第一時間立刻轉向了她,閃動著說不清的光澤。

    喬青下意識地低頭看去,這孩子一雙眼睛極黑極亮,掛著淚珠楚楚可憐地求著,不由讓她心下一顫,想到了自家兒子裝可憐扮柔弱耍的那點兒小心機。幸虧,那小鬼應該是不在這裡,也許他在路上被人「撿」了去?

    唔,不管是誰,哥們兒,祝你好運……

    這麼想著,嘴角露出一抹好笑的弧度。這弧度一升起,她猛然收住!不對!再看向這孩子的目光,已然泛上了冷意和警惕!喬青蹲下身來,在無數目光的詭異盯視之下,笑的無比柔和:「可惜了,我一不是大夫,二不是煉藥師。」

    那孩子一愣。

    想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求你救救他,救救我父親,求你了……」

    他哭的更慘,只一味重複著這句話。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一雙眸子猶如綴著水珠的黑葡萄,越發像極了鳳小十。可看在她的眼裡,卻是讓她的目光愈發冷了下來!她可不相信這只是個巧合!很好,知道她是煉藥師,知道她是大夫,知道她在找兒子……

    似乎她的一切在這些人的眼裡都無所遁形!

    而偏偏就那麼巧——

    這城內明顯全部都是高手,就獨獨有那麼一個孩子柔弱無辜了起來!

    這些人哪一個出手都能將她斃命,這根本是她從未見過的等級的高手!可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非但不殺老子,反倒一個個顯出討好的意思。不論這討好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這個人,定然有讓他們垂涎的東西!四下里眾人都靜靜地看著,有點著急,有點忐忑,誰也不說話。只有那孩子砰砰砰的磕頭聲,一個接著一個,額頭紅腫流了血死活抱著她大腿不放,淒淒慘慘地哀求著……

    喬青心下厭煩,一運力,將這孩子震了開。

    撲通一聲,他一屁股跌坐在地。

    喬青正要過去,卻聽後面一聲尖叫!那孩子發出一聲全然不再稚嫩的尖叫!充滿了惱羞成怒和讓人頭皮發麻的惡毒!身側寒光一閃,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把匕首!滿面扭曲帶著一種絕望的猙獰,突襲而來!同一時間——

    「不要!」

    「快!快!快救她!」

    「他媽的,這婊子瘋了麼——」

    幾乎是立刻地,各種各樣的聲音帶著各種各樣的情緒嘶吼了起來!眼見著匕首將至,一片人齊齊衝了上來,喬青非但不抵擋不還手,反而眸子一眯飛快掃視過每一個人的表情。有的瞪大了眼睛滿目絕望,有的臉色皺在一起儘是擔憂,有的精光閃爍一臉興奮……

    為何會這樣?她相信,這些情緒全部都是真的!是這一刻突發事件之中,他們每個人的真實表現!本以為這一刻能從中得到什麼信息,卻沒想到,心中的疑團滾雪球一樣越發大了起來……

    電光石火——

    寒光凜凜,殺氣森森!

    完全被一聲殺豬樣的慘叫取代:「啊……」

    眼前只是一閃的功夫,根本連發生了什麼都沒來得及看清,便見那孩子倒在了赭衣人身邊,喉嚨處一個猩紅的血洞,湧出大片血泊。他頭上的發髻散了開,眼睛死不瞑目地瞪了老大,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透出無限的怨毒!

    ——是個女人!

    ——準確的說,是個女侏儒!

    這一切來的太快了,直到這女人和赭衣人一起死在了地上,那些正衝上來將要阻止她的武者,齊刷刷愣在了原地,臉上的興奮完全凝固!喬青扭頭看向了擂台,若她沒看錯,這發出了一道正中咽喉的神力之人,正是之前打擂的那個灰衣叫花子。

    那人半靠在擂台上,一頭髒兮兮的亂發蓬頭垢面地蓋住了臉,提著一壺酒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有人猛的反應了過來,發出了一聲恨恨質問:「你……你明明不可能……」那人猛的一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叫花子一言不發,不看質問的人群,也不堪地下那兩具屍體。一步三晃悠地走著「之」字步。那些人像是有些怕她,喬青記得開始聽見有人說過,此人連贏了三十場擂台。離著那麼遠,他身上的味道髒臭撲鼻,不少人眼睛閃了閃,便捂著鼻子推了開來。那叫花子也不介意,一路嘿嘿笑著朝這邊走了過來。

    喬青沒說話。

    見他經過了自己,一巴掌拍在身邊發出砰聲響,大著舌頭喊:「老子贏了,銀子拿來!」她這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長桌案的一邊,有個大肚子男人捂著鼻子丟出了幾個玄石。叫花子一把接過,吞著唾沫揣進了皺巴巴的衣兜,仰頭喝了一大口酒:「嗝~」

    臭氣劈頭蓋臉的就來了!這味道,絕對堪比大白的驚天一屁!喬青臉都綠了,差點兒沒被熏的一頭厥過去:「這簡直就是個人形移動毒氣彈啊……」她默默嘀咕著,沒說出聲。

    那叫花子卻忽然扭過了頭來!

    他從粘成一縷縷的髒頭髮裡瞥她一眼,舌頭都快打結了:「小小……小丫頭,酒是濁物,也是好物!你不懂,你……你不懂!」

    喬青心下大驚!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一眼看出她的性別!不過再想想又釋然了,如果自己真的在這些人中無所遁形,那麼恐怕看出了她性別的還不止這一個!果不其然,這些人完全沒表現出一丁點兒的驚訝,只瞪著這叫花子又是憤恨,又是鄙夷,又是懼怕。喬青不由搖頭失笑了起來,這個鬼地方,誰在乎她是男是女呢……

    她不再想著性別問題:「多謝。」

    不管這人出手是出於個什麼目的,她敏感地覺得,此人和這裡的所有人都並不相同。那叫花子正要轉身的步子一頓,扭過頭來深深看了她一眼。這一眼,怎麼說呢,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淒苦。一眼過後,眼中再次恢復了冷漠的醉態,抱著酒壺東倒西歪地走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眾人皆醉我獨醒……」

    那唱腔之蒼涼,帶著說不盡的悲!

    眨眼功夫,這叫花子已經到了視野盡頭,唯有他晃來晃去的佝僂背影,在日光下被拉的老長老長……

    喬青遠望那人消失的地方,四下里的人盡都轉開了視線,又一波的擂台賽繼續開始了。她在一眾餘光裡掃過了一圈,沒發現九指的影子,皺著眉頭原路返回。後頭也沒人攔著她,只有那兩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躺在地上遠遠地望著她,直勾勾凝視著她的背影。

    回到客棧。

    小二立刻熱絡地迎了上來:「客官,您回來啦,您找的那個朋友先您一步回房了呢。」

    耽擱了這一下午的時間,這會兒已經到了晚上。

    喬青點了點頭,例行公事地讓小二將飯菜送到她房裡,不論這些人知不知道她已經有了懷疑,此刻既然不說,那就維持著一個勉強平衡的狀態。一旦撕破了臉,反倒不知會發生什麼。喬青大步上了樓,看九指房門緊閉,商量的事兒也不急於一時,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一會兒小二如期而至,她照舊將酒菜化為粉末。

    武者一閉關,便是數日乃至數月乃至數年,到了某些修為甚至可以數十甚至數百年不食,幾乎達到了辟榖的境界。如她現在,一年半載不吃東西完全沒有問題,只不過作為一個現代人,少了這個步驟總覺得缺點兒什麼。上一頓還是半個多月前吃的那隻烤兔子,喬青渾身不爽地想從修羅斬中找找有什麼可以果腹。

    心念一動,神識進入到了修羅斬內的空間查看。

    映入眼簾的一切,卻讓她完全愣住了!

    這是……

    一片廣袤空間裡面,原本分門別類放在每個角落裡各種雜物,諸如丹藥和草藥,玄石和日常用品,而中間極大的一片空間,便是空白的了。可是這會兒,那中心空空如也之地,正屹立著一座不規則的白玉小山,綻放著瑩瑩光澤,完全紮根在了裡面!

    當日這白玉小山為何能被她收走?

    實乃是因為她的天級火吞噬了那冷火所致。

    冷火的成形和產生靈智,本就是因為有著這玉山的影響。甚至可以說,這玉山,乃是那冷火之母。冷火被吞噬的一刻,其內的靈智和產生以來的「記憶」也完全被她知曉——玉山乃是數萬年前從天而降,落入了那岩漿之地的火山口中,深深沉沒了下去。喬青腦海中的那一剎畫面,便是一塊兒不規則的巨大玉石,轟隆一下砸入岩漿!

    至於它的前身,喬青並不知道。

    可她在當時的一剎那頓時想到了自己身上的另外三種東西。

    因為大小的原因,她當時完全沒把四種白玉材質聯想到一處。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靠近玉山會受到它的召喚……

    喬青笑眯眯地望著修羅斬中紮根的這座小山,怪不得方才在擂台那裡,修羅斬會微微發熱呢,恐怕這四個東西完全出自於同一物,乃是它的碎片吧。她已經可以預想到,這玉山的周圍會隨著年月漸深,長出數不盡的天材地寶了……

    這算是最近一段時日以來,最大的一個收穫!

    喬青心情很不錯,從修羅斬中退出 來,摸著下巴眉眼彎彎,笑的像一隻狐狸:「一會兒出去,得把饕餮那十幾株玉山附近的藥草和礦石給忽悠過來,嗯,直接栽種到這玉山周圍,勾引勾引那些還沒成形的好東西!」

    「阿嚏——」

    晃到門口的小土狗,正伸出爪子準備敲敲門,猛然打了個聲勢浩大的噴嚏。大嘴一咧,差點兒沒把木板門給吞下去。

    吱呀,一聲,喬青循聲開門走了出來,望著它笑的那叫個和藹可親。饕餮狗軀一震:「你可以把這賤笑給收回去麼,老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噢,雞肉很香嫩啊,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吃過了……」

    這貨流著哈喇子開始跑題。

    喬青卻是望著眼前的一切,漸漸收起了笑容。

    ——不錯,客棧裡的人,再一次全部消失了!

    *

    接下來的時間裡。

    足足數日,喬青就呆在客棧裡。

    饕餮一早就去探查過那道城門,早已經消失不見,的確如這裡的人所說,進的來,出不去!據店小二的說法是,哪怕當夜他們進入城門之後直接離開,也永遠都回不去東洲大陸,而是會被送入更加危險的空間亂流裡。自然了,這話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兩人一獸只望著那晚空無一人的客棧,關起房門來就這裡的詭異情況商量了一番。大概也不過是那些內容,結論依舊是:既然一時弄不清楚,就莫要輕舉妄動!於是一連許多天,他們就在客棧裡觀察起了這城的動靜。

    首先,每到晚上,只要他們在的時候,目之所及的人盡都毫無問題,一旦他們回去了房間休息,或者閉目小憩一會兒,那些人就會泡麵一般毫無根據的憑空消失。那等消失就如第一天夜晚時猶如死城一樣的蕭瑟。待到日出天明,又好像鬼魅一般憑空出現……

    其次,客棧裡,大街上,擂台前,每天發生的事情都不相同。掌櫃賺了銀子喜笑顏開,沒生意時愁眉苦臉。小二有時忙來有時清閒,外面偶有發生買賣不均事件,口角鬥毆事件,調息婦女事件,擂台下次次圍觀的人全不一樣,上去的人也不一而足……

    值得一提的是——

    一來那叫花子再也沒出現在喬青眼前;

    二來當日就那麼被仍在了擂台之下的兩具屍體,竟然在隔了幾天之後,被喬青偶然站在窗邊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是活的!活生生的!這件事讓喬青幾乎可以確定了,這一些,他們絕對不是人!

    三來乃是這裡的「人」,對待她的態度真正是可以用諂媚來形容,處處透著一種惡意的討好。喬青每日裡要應對的這種阿諛討好之人,幾乎數不勝數。像是成群的毒蛇舔在臉上的信子,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猩紅一卷,將她瓜分入腹渣子都不剩下!

    這些完全不能以常理解釋的事兒,喬青一件一件記在了心裡。

    直到日復一日之後——

    眼看著事情進入到了一個死循環裡,她漸漸開始坐不住了。她不能一直呆在這裡,必得尋找回去的路!而首當其衝,便是那日讓她感覺到了唯一一點兒善意的叫花子!

    喬青打開房門,一邊朝外走著,一邊思索著怎麼去尋找那個人。那日的事,明顯讓這裡的「人」感覺出了她和叫花子之間的不對,貿貿然來問,必定沒有結果。可明明那人之前連著贏了三十日擂台。那日之後,她卻再也沒見那人上台比擂:「唔,難道是有了足夠的玄石買酒麼。」

    總不至於,要抱希望於他什麼時候把銀子花光吧?

    喬青正愁眉不展著。

    「什麼味道,真他媽的臭!」

    「誰知道呢,這幾天的茅廁臭的可不正常。娘希匹的,要不是那個女人呆在這客棧裡,鬼才往這裡……」一邊傳來兩個武者的說話聲,他們從後院裡黑著臉走出來,眉毛眼睛都皺到一起了。一旁那人話說到一半,一眼瞧見站在樓梯口的喬青,立刻臉色一變。

    喬青裝作沒聽見:「兩位,早啊。」

    那兩人對視一眼,僵硬地笑了笑,頭一次沒熱絡和善地跟她聊天,敷衍了幾句便離開了。直到拐了出去,那背影都透著幾分懷疑和凝重。喬青心下不安,這兩個人的懷疑,會不會讓他們做出一些其他的事兒來。

    她轉 身大步走進了後院:「不正常的臭……」

    吱呀——

    茅廁的門一推開。

    喬青立刻眼前一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沒一頭紮進糞坑裡:「這哪叫不正常,這他媽是人神共糞好麼?」她努力了半天,總算適應了這股子毀滅性的味道。鼻子微微一皺,和她猜測的差不多,這和那日叫花子身上的臭味頗為相似。難道這幾日叫花子沒去打擂,是因為在找她麼?而她的四周如果有人監視著,以那些人的修為不被她發現,這很正常。

    神識被不動聲色地放了出去,一直擴散到盡頭處,都沒發現任何的端倪:「沒發現,不代表不存在!」

    她絲毫不敢放鬆警惕,關上了茅廁的門。

    和她所想完全相同的,此刻整個客棧之內,甚至可以說,整個這座城內所有人的神識,都若隱若現地關注在她的四周。這一關門,立刻引起了不少神識的緊繃!裡面嘩啦嘩啦的聲音響動著,片刻之後,喬青伸著懶腰一臉舒坦地晃悠了出來:「爽!」

    關注著她的神識重新放鬆。

    他們「眼見」著她同數日之內一樣,在大堂裡逛上一圈兒,跟武者們插科打諢嘻嘻哈哈說著什麼,不一會兒打著哈欠回了房間。又過了一會兒,一隻捲毛小土狗搖晃著大腦袋拱開了房門,邁著細溜溜顫巍巍的腿,朝著廚房溜躂過去了……

    神識重新回到緊閉的房間上。

    他們並不知道,饕餮轉進廚房裡胡吃海喝了一頓,順著後院的狗洞爬了出去。也虧得這貨餓了一萬年,這細胳膊細腿兒扁肚子往地上一趴,一身捲毛貼著地面耷拉下來,就跟個「狗片兒」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就飄出了客棧。

    饕餮一路唧唧歪歪:「老子是凶獸,凶獸!」

    肚子裡傳出某個女人慢悠悠的嗓音,含著笑意:「大凶獸能屈能伸!」

    這貨哼哼唧唧抱怨了個夠,被喬青一句話順了毛,總算滿意了。而它連通了另一方空間有容乃大的肚腹之中,喬青正一邊嘀咕著「你頂著張狗臉不鑽狗洞都對不起你」一邊兒笑眯眯手飛快地把那十幾株天地靈物和拳頭大小的礦石一點兒也不客氣地一鍋端了。眼見著它們重新回歸了玉山的懷抱,乖乖地躺在修羅斬裡,她這才真正舒坦地吼了一嗓子:「爽!」

    「爽什麼?」

    「你聽錯了,我誇你『帥』呢!」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眼光的麼。」饕餮搖起大腦袋,一身小捲毛迎風飛舞,那叫個得意洋洋。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一肚子高檔存貨已經被某人順手牽羊了。

    「是啊是啊,老子一向有眼光麼。」喬青累的一屁股坐下,托著腮眉眼彎彎的笑。沒眼光也不會全挑了好東西掃貨啊,哎呦累死老子了。

    一人一獸萬分和諧地達成了某種詭異的共識,繼續萬分和諧地上路。直到到了一處極為偏僻之地,饕餮大嘴一咧,把喬青嗷嗚一口給吐了出來。她就地一滾,忍住出場方式極其不美麗的不爽,默默嘀咕一聲:「算了,拿人的手短,老子不揍你。」

    喬青站起身。

    這裡是一片樹林,極其密集的樹幹光禿禿一根挨著一根,地面上落滿了厚厚的葉子。遠遠的,只要有人接近,必有聲音傳出。倒是個密議的好地方。她環視一週:「閣下,我來了。」

    不一會兒,一股子惡臭鑽入鼻端。

    那叫花子的影子也出現在一根粗壯樹幹之後。依舊是那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晃晃悠悠地靠著樹幹讓人懷疑他下一秒就會滑下去呼呼大睡。提著酒壺的手咕咚咕咚往頭上倒了一口,倒的滿頭滿臉,一縷縷的頭髮和鬍子拉碴全被打濕,髒兮兮的臉上被他狠狠一抹,這才勉強睜開了眼睛。

    好吧,比起這出場方式,她的算是很美麗了!

    喬青忍著鼻端作嘔的味道,沒表現出分毫的嫌棄。不過心下卻皺了皺眉,這人喝成這樣,有法談麼?她這才發現,此人並非是一身灰布麻衣,而是白色,那衣服實在是因為太過骯髒才變成了這幅模樣。視線上移,方方一落到她那被酒液沖刷地略微乾淨了幾分的臉上,就愣住了。

    喬青眨了眨眼。

    不可置信地瞪著對面那灰白相間的五官看了又看,眉峰一絲一絲皺緊,極少的露出了一種匪夷所思之色。終於,他將記憶中曾經見過的那人風華和此刻比了又比,認了又認,才將兩個字脫口而出:

    「是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ltu 發表於 2013-8-30 06:01 PM

029

  喬青認出來了!

  即便此刻這叫花子一樣的男人和印象中想像中的那風華男子完全不同,然而這張臉細細辨認下來,正是當日壁畫上的那張面孔!

  ——風玉澤!

  她兩個字落下,叫花子支著樹干醉醺醺地抬起了頭:「風……風玉澤……真熟悉的名字……」他的話音散在風裡,帶著說不出的悲涼,忽然口齒不清地笑了起來:「多久沒人這麼叫過了,叫花子、老酒鬼……我差點兒忘了,我還有這麼個名字,風玉澤……哈哈哈……」

  他笑聲越來越大,帶著幾分悲哀的癲狂。

  這無疑是默認了!

  喬青幾乎是倒抽了一口冷氣,即便剛才乍一看見這張熟悉的臉,都不如此刻他親口承認來的劇烈!回想當初那兩面牆壁,上面的男人白髮披肩,麻衣木屐,那等無拘無束的灑脫,真正令人心馳神往!她甚至不止一次想過,這個男人會在東洲混成個怎樣的高度;萬年之後,會以一個什麼樣的姿態出現在她的面前……

  一萬個可能性裡,獨獨沒有這一種!

  他的樣貌實則只有三十歲吧,可原本那如沈天衣一般代表了天賦異稟的白髮,失去了光澤灰白相間地蓬在臉側,乍一看去就像是個即將老去的落魄中年,這反差實在太過巨大!喬青用了良久,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你,怎麼變成了這樣?又怎麼會在這裡?」

  風玉澤也終於笑夠了。

  他抬手擦了一把笑出的眼淚,眸子裡的酒意褪去了不少:「本來只是想提醒提醒同病相憐的你,沒想到,你竟認識我。」至於為何認識,他沒表現出任何的好奇心。字裡行間,意興闌珊,心灰意冷:「丫頭,你很不錯——我留下的記號那麼隱晦,也被你發現了,還能甩下那些監控著你的玩意兒,一路找到了這裡來。」

  「玩意兒?」頓時抓住了他話中深意。

  風玉澤看她一眼:「你比我想像的還要精明。」

  喬青沒搭腔,知道他後面必還有話。

  果不其然——

  他扶著樹幹搖搖晃晃地踢了一腳,把腳下的落葉掃乾淨,倚著席地坐了下來。下頷朝一旁一點,示意她挨過去坐著。喬青想了想,坐去了他對面:「別誤會,為了多活兩年,我還是不靠著你了。」開玩笑,這可是人形移動臭氣彈,坐他旁邊兒還喘氣兒不喘了。風玉澤也不介意,打了個酒足飯飽的哈欠,頓時臭氣四溢:「不怕我害你?」

  喬青摀住鼻子:「你不會。」

  「剛才還說你精明,這會兒就傻了。」他正要說,莫不是以為當日救了你,就不可能加害於你?便聽喬青先他一步,接下去道了一句:「你和他們不一樣。」

  「你知道?」意外道。

  「你如果問的是那些人的目的,這麼多日了,我自然能感覺出來。」喬青勾唇一笑,這笑容在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上說不出的耀眼,那是一種強大的自信和篤定:「施恩!」

  「好!當浮一大白!」仰頭就又是一大口酒。

  喝罷了,才精光灼灼地望著她,讚許道:「小丫頭,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想當初,我可是過了足足有半年多的時間,才看清了這一切……」時間緩緩地過去,隨著他一會兒悶頭灌酒,一會兒娓娓道來,喬青一點一點得知了她想知道的東西……

  數千年前——

  一覺醒來,風玉澤出現在了這裡。

  他尋思良久,完全想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似乎生命中最後一段記憶缺失了。上一刻還處於閉關修煉中,下一刻就躺在了這陌生且可怕的地獄!接下來,他便經歷了喬青所經歷的一切,滿城的高手,日出而現,日落而消,莫名的友善,包藏的禍心……他有著常人所沒有的預感,直覺告訴他,不能和這裡的任何人交心!

  他的選擇,和她一樣,不動聲色地默默觀看。

  他看著這座城,一看就看了整整半年時間,隨著猜到的隱情越多,他心底的絕望也愈加的深。直到某一日,這裡走入了一個和他相同的可憐人:「是那日的女侏儒,她一時好心隨手幫了這裡一個武者的忙,從此失去了身體,永遠留在了這裡!」

  「她被奪舍了?」

  「差不多吧,她成為了這裡的一員。而那個武者,得到了她的身體,眼睜睜從她眼前消失了。」

  如風玉澤所說,這是一種情感交易。一旦有外來之人,和這裡的原住民產生任何的感情,不論恩義,都將從此淪落此地,成為和他們相同的玩意兒!而那個「人」,便會得到前者的身體,回到東洲大陸!當日那女侏儒猙獰扭曲的恨意浮現在腦海中,讓喬青冷不丁打了一個激靈:「若我出手救了赭衣人,便會重蹈那女侏儒的覆轍?」

  「虧得你警醒。」

  喬青出了一身冷汗:「那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

  「數千年了,直到現在還是不知道麼。」

  「……只緣身在此山中啊。」他仰頭飲酒,倒了良久發現壺中空空如也。此刻天快要黑了,風玉澤苦笑一聲,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酒沒了,我也該消失了。」不待喬青驚訝,他一股腦地解釋道:「時間不多了,我長話短說——這個地方,我稱它為鬼域,但凡神識能夠探索的地方,一花一草一人一狗都是活物,看不出任何異常,極易受到矇騙。而跨入這裡之後,你的生命力便開始流失,就如我現在,到底跟那些玩意兒還有什麼不一樣,就連我也說不清了。」

  眼見喬青眸子一閃——

  風玉澤點點頭:「你猜的不錯,從某一天晚上,我忽然就變成了他們那個模樣,只有白日出現。這也是我不能直接在晚上找你,卻要繞那麼大的圈子給留下信息的原因。」他說著,滿目的悲涼和苦意:「那等生命力的流失極為緩慢,察不出絲毫端倪,等我發現已經晚了……你不用害怕,如今我並未完全淪喪,沒有通過交易離開這裡的資格,不然也不會跟你說這些。」

  喬青點點頭,這話她相信。

  也就是說,風玉澤現在,處於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中間地帶!

  她可以理解這人的自暴自棄了,當年的一代天驕,如今卻要在已知的情況下,眼睜睜看著自己日復一日的淪為鬼畜!他沒瘋了,都算他心理素質高!心中升起抹對這絕代高手的憐憫和悲涼,她聽風玉澤抬頭看一眼降臨的夜幕,語速越來越快:「你心中所欲他們全都知曉,作為迷惑你達成交易離開這裡的根據!你記著——一不能跟他們產生任何的恩義,否則將再無回頭的可能!二不可……」

  「不可什麼?!」

  沒有人回答。

  ——風玉澤消失了。

  隨著一輪明月取代了落日,天空被重重陰雲遮蔽了下來,整個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在她的眼前,「噗」的一下,如泡沫一般憑空消失了!他手中空酒壺跌落地面,發出「砰」一聲響——

  饕餮嗷一下子蹦了起來:「哪兒呢,哪兒呢,誰在爆爆米花呢?」

  喬青眯著眼睛望著地面厚厚的落葉。

  酒壺碎片炸開在樹影婆娑上,散落了滿地的瓷碴子,一旁樹幹搖動枯枝相撞,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夜下枯林裡顯得森涼而詭異。過了好半天,一邊兒饕餮總算清醒了過來,這一代凶獸的生命中貌似只有吃和睡兩件大事兒,從來到這裡它就開始睡大覺了。

  這貨用爪子拍著狗嘴打哈欠:「他都跟你說了什麼。」

  ……

  一人一獸邁著緩慢的步子一路回返,這林子極是偏僻,應在整個鬼域的邊際了。喬青一路複述著,同時將得到的信息理成脈絡,偶爾停頓思索,回去的時間整整用了來時的兩倍之多。待到已經能看見主幹道上那方巨大的擂台時,天色也灰濛蒙有了日出的跡象。

  「說完了?」

  「嗯,你還想聽什麼,我給你編一個。」

  饕餮呲了呲牙表達不滿,喬青一把推遠了它的腦袋:「別呲了,再呲也吐不出象牙。你想知道的他根本沒來得及說。再說了,就算他說了,我敢聽麼?」
 
  「呦,還有咱喬爺不敢的?」

  「這個我還真不敢。」饕餮想知道的,無非是怎麼從這裡出去。可是如果風玉澤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他必不知情,否則也不會在這鬼地方被困了幾千年。同樣的,反過來他若是能說出出去的辦法,則證明此人話中有假,最起碼,他半人半鬼的身份就值得商榷了——到時候,她這人情欠下,豈不是要被永困在此?!

  喬青沒解釋那麼多,饕餮又問道:「話說,那人沒說完的『二來』是什麼,明天咱們再去一趟?」

  「他明天不會在了。」

  「你怎麼知道?」

  「他是看在同病相憐的份兒上,才良心發現和我提了個醒,你覺得一個『同病相憐』能值多大的情分?」喬青快步朝前走著,恐怕再過一會兒,那些東西又要出現了:「而且那風玉澤的狀態很不對,他必然不認識我,卻連問都不問一句我和他之間的瓜葛,明顯對於離開這裡已經完全絕望,外面世界的事兒連提的必要都沒有了。半人半鬼,到底是人多點兒還是鬼多點兒?」

  「這鬼才知道!」

  「那就是了,你不能拿活人的想法去衡量死人,他若突然變卦出手,咱們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喬青話音一落,猛的把步子放緩了下來。

  前方不遠處一道矮小的人影站在那裡,歪歪斜斜地靠著擂台前的一座空石碑上,天明時分不明朗的光線之下,那和石碑一般高的影子極易被忽略過去。待到看清了,又顯得那麼突兀和詭異:「又是她……」

  ——是那個女侏儒!一雙和鳳小十極為相似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在喬青的臉上:「你會和我一樣的。」

  她脆生生的聲音,說著這句話!若是之前喬青可能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如今卻是知道這話是多麼的惡毒!如果風玉澤所說都是真的,那麼此刻這兩人之間的差距就顯現出來了。同樣的狀況,同樣莫名其妙被困在了這裡,一個心中依然存善,一個卻淪喪到了這種境地。那女侏儒不斷重複著,嘴唇一張一合聲音也越來越高,最後近乎刺耳了起來!

  「你會和我一樣的……」七個字就像層層的波浪,順著鬼域蕭條而森冷的街道蔓延出去,響起來自四面八方的回音,在喬青耳邊不斷縈繞,就像一句怎麼也甩不脫的惡毒詛咒!

  忽然,聲音一頓——

  女侏儒笑了起來,蹲到了那石碑之下,抱膝而坐。這動作越發像極了鳳小十,笑的喬青渾身發毛,一邊兒饕餮滿身的小捲毛都要豎起來了。聽她以一種高深莫測的嗓音,緩慢且惡毒地道:「你今日可要小心了,唔,也許會有血光之災哦……」

  「血你媽!」饕餮張嘴就罵。

  它長開大嘴就想往前衝,被喬青一把拉住。這個時候四周已經有不少人憑空顯出了人影,原本極其自然的叫賣聲聊天聲,此刻都被這邊饕餮的一聲大喝給壓了下來,眼睛裡閃著詭異的光,探頭探腦地張望過來。天光大亮,那女侏儒既不動氣,也不吭聲,依舊是那麼鬼氣森森地看著她們,跟天山童姥似的。

  喬青拽住饕餮的尾巴:「她明顯有目的,別中計。」

  「可是……」

  「又不是說你今天沒東西吃,激動什麼,走!」

  饕餮一愣,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個理兒,頓時由陰轉晴,閉上大嘴嘀嘀咕咕地跟了上去:「娘的,天一亮,什麼牛鬼蛇神都出來蹦跶了。你說這破地方也奇怪,一堆鬼不鬼畜生不畜生的東西,反倒大白天的出來腥風作亂……」

  它的聲音很小,只是在嘴裡咕咕噥噥的說著,小到喬青都只聽了個大概。她餘光始終沒離開那恢復了抱膝低頭這等柔弱姿勢的女侏儒,一邊走,一邊壓下心底不妙的預感。突然,就見那女人猛的轉過了頭,驚喜莫名地望向了她們!

  喬青心下大驚,暗道一句:「不好!」

  「啊?怎麼了,什麼不好?」

  饕餮的話音沒落,只聽側面一聲如老梟夜啼般刺耳的聲音,高聲尖叫了起來:「她們知道了——她們知道了——」

  這一句話就像是往沸騰的油裡倒了水,「呲啦」一聲驚起了軒然大波!狗頭頓時循聲望去,卻見四下里哪裡還有什麼人影?!方方才亮了起來的大白天,倏然就幽暗了下來。這不是一種真正的黑暗,而是在日光之下透出的森森詭譎!

  平地生風,枯葉狂舞,門戶大閉,空無一人。

  轟——

  一團一團的黑色煙霧從盡頭處猛然刮了過來。

  那速度之快,立刻讓饕餮看清了裡面——竟是有一張張密密麻麻的臉,多虧了饕餮沒有密集恐懼症,不然只這一眼它就得厥過去!那些臉真就如恐怖小說中常常出現的青面獠牙,或者恨意深深,或者惡毒滿滿,或者冷笑森森——那女侏儒,赭衣人,店小二,赫然也在其內!臉龐在煙霧裡不斷扭曲著猙獰著變幻著張牙舞爪,發出一種猶如鬼啼的叫聲,歇斯底里地就衝了上來……

  饕餮完全被驚呆了:「我操,快跑!快……」

  饕餮頓時閉嘴!

  它發現身邊早就沒了喬青的影子,那貨早就在它喊跑之前察覺到了不好,麻溜溜地跑出了百丈遠!饕餮暗罵一句沒義氣,眼見著這些藏在煙霧中的噁心的臉差點兒就要和它的狗臉親上了!它甚至感覺到了一根根獠牙在它的嘴巴上戳了一下,它嗷一嗓子撒腿兒就跑!

  後頭那戳它狗嘴的賤鬼一嘴巴沒啃到,惱羞成怒地發出一聲尖叫!

  煙霧頓時散開,原本是一大團此刻變成了一股一股一縷一縷,愁死剝繭一樣纏繞了上來,就似是一條條黑色的飄帶,跟在饕餮的後面尖聲大叫著。它一邊兒跑一邊兒朝前使勁兒喊:「你倒是等等我,怎麼會這樣?!」

  「我靠人命關天,等你的是傻子!」

  「……」

  喬青無視了後方某凶獸深深的怨念,這個時候,她終於知道了風玉澤的那句沒說完的「二來」,二來,千萬別讓那些玩意兒知道你已經看穿了它們!她正鬱悶著千算萬算還是著了那女侏儒的道兒,她管得住自己的嘴,卻管不住那吃貨的嘴!卻見前方亦是轟隆一聲,同後面一樣的那種煙霧攜著無數張另外的臉,出現在了視野的盡頭!

  前有攔路,後有追兵。

  兩邊幽森駭然的黑色煙霧,一張張臉孔猙獰地伸出了獠牙,齊齊發出尖利地大笑。笑聲猶如魔音穿耳,讓喬青腦中空白,只剩下了那麼一句話:「他媽的,這年頭連鬼都玩兒起戰略兵分兩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8-30 06:05 PM

030

  這下真正是前後無門了。

  饕餮也衝了過來和她站在了一起,那些煙霧緊追不捨停在了一人一獸的前後兩方。它們化零為整,重新整合成一片巨大的煙霧微微浮動著,那些臉孔一個挨著一個擠在一起,讓沒有密集恐懼症的她都感覺到了暈眩和噁心!

  它們微微歪著頭看著她們,還是那種詭異的視線,在扭曲的眸子裡不斷閃爍著,發出各種各樣的尖叫和笑聲。這些聲音匯聚著,成為了一種古怪的嘰嘰咕咕聲,好像幾千幾萬隻母雞在下蛋!

  魔音穿耳!

  喬青腦中空白,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有多久,這種連神識都在刺痛的煎熬,像是只有一秒飛快,也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般煎熬。耳邊嘰嘰咕咕的聲音似乎清楚了不少,有女侏儒的那句經典詛咒:「你會和我一樣的……」有赭衣人瘋狂的埋怨:「你為什麼不救我……」還有店小二失望的大吼:「小的對你那麼好……」

  這些聲音摻雜在一片桀桀怪笑中,只讓她頭痛欲裂,渾身發冷!

  她有一肚子的三字經想罵,罵的它們爹媽都不認識!也有滿身的神力想轟炸過去,把這些玩意兒搗成一灘爛泥!然而她張不開嘴,也抬不起手,一切的思緒都像是被什麼黏住了,連簡單的思考都變成了困難!唯一剩下的,只有滿心滿肺的屈辱!

  這種屈辱,如同水波一般在聲音嗡嗡中於腦海散開,將她心底深處潛藏的戾氣和躁動全部勾了出來!如一隻**之手,伸出帶著魔力的手指一絲絲將這些負面情緒勾著,擴大,擴大,再擴大……

  如果變成了這些東西,她一定把更多的人都拉進來作伴!這樣的想法一發而不可收拾,由一點,到一線,成一面,在她的心中無限擴大了起來:「對,就是這樣,讓他們都進來。你的男人,你的兒子,你在尋找的那些人,全都拉進來作伴。不用復仇,也不用修煉,沒有爾虞我詐,可以永生不滅……」

  「你說什麼?」

  「可以永生不滅……啊——」說話的這張臉猛然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被醒過來的喬青一神力轟到脫離了煙霧,跌落地面了扭曲著抽搐了起來。不錯,她醒了,在這張臉說起男人說起兒子的時候就腦中出現了一瞬清明!

  男人……

  兒子……

  這兩個字筆直地戳中了喬青的心窩子!

  她腦中一嗡,出現了一瞬清明,她丟了男人丟了兒子這絕對是喬青的逆鱗是她的七寸!她不能留在這裡,不能被這些狗日的蠱惑,她得把他們一個一個給揪回身邊!這樣的念頭被那一大一小兩張俊臉的浮現支撐著,生生讓她咬破了舌尖清醒過來!赫然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這些煙霧之前,離著這些扭曲的臉孔只有咫尺距離!

  一張臉伸出的獠牙和精光閃閃的眸子在她的瞳孔中放大,余光中身邊的饕餮也似她一般完全魔怔了……

  喬青一擊得手,飛快後退!

  一邊退,一邊厲聲大吼:「醒過來!醒過來!」

  這一切只發生在眨眼間,饕餮一個激靈驚醒過來:「狗日的賤鬼騙我有東西吃!」直到它也飛快後退跟上了喬青的步伐,那些鬼臉還掛著得意洋洋興高采烈的詭異笑容沒回過神來。地上的那張臉發出的慘叫和他們的動作同時發生,密密麻麻的鬼臉全部一僵,一齊低頭看向下面扭曲著的那倒霉臉:「你幹的好事兒,說什麼男人兒子她們醒過來了!」

  喬青看見地上那張臉一個翻轉,把後腦勺對向了上方……

  那「後腦勺」,赫然是另外一張臉!

  它咧開大嘴發出桀桀怪笑:「那有什麼關係,吃起來麻煩了一點兒而已!」

  吃?不待她緊緊地皺起眉頭,鬼臉拔地而起重新衝回了煙霧中,合著那密密麻麻地面孔張牙舞爪地就衝了上來!

  「我靠兩條命,怎麼辦?!」饕餮一邊後退,一邊暗罵狗日的你們這是作弊!

  咻——

  回答它的,是修羅斬化為片片飛刀甩了出去!

  耳邊聲聲尖叫,煙霧頓時分裂成一股股散了開,即便如此依然有幾張臉被她以水果忍者的連擊般削了下來!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在這個時候展現了讓饕餮五體投地的高度心理素質:「還能怎麼辦?干死它們唄!」

  饕餮乾嘔一聲:「我操你口味真重!」

  喬青沒功夫搭理它,飛刀倒捲著回了來,素手一把接住再次丟出,把地上正要復活的幾張臉給爆了頭!它們化為絲絲黑氣猶如一根一根細細的頭髮絲,帶著歇斯底里的尖叫消散在空氣中。可這沒有一點兒威懾作用!四面八方一擁而上的臉連看也不看魂飛魄散的同伴!

  對它們而言,生存在這裡本就比死還要慘,恐懼、忌憚、與理智一起蕩然無存,遠遠沒有把另一個活人留下來來的有成就感和使命感!一張張面孔木然而貪婪,就像餓瘋了的野狗,閃爍著一種滅頂的惡毒!

  沒有什麼能阻止它們!

  ——就連變回了原形的饕餮也不行!

  幽暗的陰影蔓延開來,凶獸巨大的身軀膨脹在天空之上,一張嘴生吞了百多個慘叫的鬼臉!這次輪到喬青乾嘔了:「你這胃口也太好了吧?!」饕餮打一個崩潰的飽嗝:「老子寧願去吃屎……」

  然而即便這樣,還是不夠!更多的臉飛快地纏了上來,有的攀上它的身體,胃口更好的一口咬住它佈滿了倒刺的鱗片上!獠牙嘎嘣斷裂,深深插在了鱗片之內!饕餮一抖,將它們甩下去,足有一個城池粗壯的尾巴,在半空中就將那群膽敢把它當食物的鬼臉拍成了月餅!

  可是它們太多了……

  無數煙絲從破磚爛瓦中間石縫和地下冒出頭來,死了一片,又來一片,被甩下去,再撲上來,有一隻甚至一口啃住了饕餮的尾巴,生生以一種「一不怕死二不要命」的革命精神啃下了一片帶著血的鱗片……

  凌厲的刀風從後襲來!

  那嘴裡血肉模糊的臉被薄如蟬翼的飛刀切成個水平面!讓人髮指的是,它飛快跌落在地面上,扭轉過來的第二張臉竟然凌空叼住了那片鱗甲,企圖去舔一口新鮮的血肉!持刀的喬青差點兒抓狂:「五哥你跟這些吃貨一比,簡直他媽的弱爆了!」

  饕餮也被這逆天的吃貨精神完全震住,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尾巴上被喬青一把逮住!當然了,能逮住的只有一個柱子粗細的倒刺,她輕輕一拉:「變回來,快!」

  它應聲恢復了半死狗的大小。變小了的饕餮,頓時變成了一隻插滿了尖尖的仙人球,血水滲著傷口汩汩往下流。喬青一彎腰,一把拎起這狼狽的仙人球,抱在懷裡。這貨身上的獠牙尖兒扎的她胳膊疼!她抬手甩出一大片天級火,吞噬了那冷火的天級火上升了不只一星半點兒!冷熱可隨意變換,也呈現出了一種白中泛金的顏色!

  這顏色,非但沒有削弱的從前那金色的耀眼,反倒帶出個更為熾烈神秘之感……

  罡風與烈火立刻相映成輝,橫掃出了一條火龍,整個鬼域立刻就詮釋了什麼叫做「鬼哭狼嚎」!無數的臉在火龍的橫掃中扭曲尖叫,喬青擦掉胳膊上沒被這些臉傷到反倒被饕餮刺出的血痕,沒好氣地撇嘴:「原來血光之災是這麼個意思,那侏儒妹子坑爹呢?」然而她說歸說,一點時間也不敢耽擱,就著後方火龍的掩護,抱著仙人球撒腿兒就朝客棧的方向跑!

  那些尖叫被遠遠甩在了後面……

  她們一口氣跑到了鬼域的另一邊快到盡頭,遠遠地那客棧已經能看見了!一片蕭索寂寥的鬼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奇怪,這邊那麼大的動靜,九指去了哪裡,是藏起來了,還是死了?喬青來不及多想,因為她聽見了再一次臨近的聲音,一扭頭——只見那些餓瘋了的玩意兒竟然連天級火也往肚子裡吞!

  吞完的鬼臉一個個脫離開了煙霧,撐著鼓脹的腮飛上天空炸了。但這似乎一點也沒有影響其他面孔的食慾。它們就像撲火的飛蛾一樣,洪湖水那個浪打浪地往天級火裡沖,前仆後繼的精神終於逆天了!

  ——那火龍居然硬生生被它們啃斷!

  大片的鬼臉再一次在黑色煙霧之中排山倒海般一擁而上,方才還蕭條不已的鬼街,再一次被煙霧給擁堵住了!饕餮嚇傻了,拿爪子無意識地拽著喬青頭髮:「嚇死爹了嚇死爹了,老子吃了一輩子,這次難道要被這群東西給吃了?!」

  「沒事兒,你現在就是個植物樣,這些玩意兒吃肉的!」喬青在這個危機時刻,硬是匪夷所思地找到了兩秒鐘的空擋,撥了撥被抓開的頭髮,頗有一種「頭可斷血可流,頭髮不能亂」的捨命騷包特質。

  「你他媽的到底在幹什麼,這都什麼時候了混賬東西!」饕餮尖叫。

  「吵什麼。」喬青不耐煩地把在自己耳邊哇啦哇啦亂叫的狗頭按了下去:「你說你活了多少年了怎麼心理素質這麼差,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一群連鬼都稱不上的畜生——老子男人兒子全都丟了都比你淡定。」

  饕餮差點兒想自絕!

  它懷疑喬青已經被這幾個月來一系列的苦逼事兒給刺激傻了,雖然現在的情況是哪怕跑也絕對跑不過這些玩意兒,不過眼看著客棧就在長街的盡頭,努力努力掙扎掙扎總行吧?這一扯皮的幾秒鐘,那些鬼臉已經衝到了眼前!

  它絕望的閉上眼,正哀怨著自己堂堂一代凶獸竟是這麼個死法,幸虧沒「人」知道不然丟獸丟大發了!卻聽頭頂的喬青忽然出聲:「閣下你看了這麼長時間的戲,不買門票不出力就罷了,關鍵時刻順手救個人沒問題吧。」

  饕餮頓時睜眼:「有人?」

  有他媽的人!它看見的就是張牙舞爪衝到了眼前的獠牙!

  電光石火之間,饕餮以為自己死定了!這獠牙啃上狗腦袋的半秒鐘來的比半個世紀還要長,眼前的一切似乎成為了慢動作,饕餮用半秒鐘的一半時間回味了這一生吃過的各種美食,再用另外一半時間思索著這女人這麼淡定到底是瘋了還是瘋了還是瘋了?

  轟——

  一道神力爆開在猶如喪屍現場的鬼臉群裡!

  這真正是最後一刻,就在她們必死的最後一刻,以至於鬼臉的獠牙離著她們是那麼那麼的近,神力一爆開,喬青和饕餮被餘波給沖地整個兒飛開,七葷八素地跌在了地上。再抬起頭,看見的就是終於出了手的風玉澤!

  前頭和這些鬼臉糾纏了那麼長時間,此刻已是正午時分,太陽高高掛在頭頂上,非但沒有讓鬼域稍微產生點兒暖意,反倒那陽光都是白森森的。風玉澤就站在這森白的陽光下頭,一道神力清道伕一樣席捲了小半個鬼域,兩側房屋轟隆坍塌,地下所有的石磚全部震動了起來,發出嗡嗡的轟鳴,無數痴魂怨鬼成為了神力之下的碎片……

  這畫面讓一邊兒的饕餮看呆了:「老子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了,這樣的高手幾萬年來還是第一次見啊!嘖嘖,算這哥們兒有良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拔的這麼帥,我這凶獸都要被感動了。」

  喬青爬起來:「你可以跟他去搞基,不過人獸殊途,跨物種戀愛難度有點兒大。」

  饕餮正想呸她一口,再一次驚呆了:「我說你不講義氣這是第二次了啊!」喬青再一次丟下它麻溜溜地跑遠了,饕餮一邊暗罵一邊兒回頭看了眼風玉澤,好吧,老子是凶獸,沒義氣是應該的。想著立刻拋下了那點兒愧疚感,撒開小細腿兒就跟了上去。

  ……

  吱呀——

  客棧大門被喬青一把撞開,拎住後面的饕餮朝裡面一丟,砰一聲關了上。

  饕餮正想問怎麼不等等那風玉澤,便見喬青飛快忙活了起來,一揮袖,桌子椅子這客棧裡一切的東西全部抵住了房門,窗簾等布料都扯了下來,塞住每一個門窗的縫隙。一道道的神力屏障設置在了客棧的四周:「我說,你怎麼比我這凶獸還不講道義?」

  「閉嘴先。」

  「好吧好吧,那你做這些有用麼。」

  「抵上一會兒是一會兒,聽說黑狗血能闢邪,你再嘰歪老子把你宰了放血!」喬青的臉色極其凝重,也極其的不好看,斜眼就在它身上掃了一眼。饕餮默默後退:「老子是凶獸,不是狗,真不是,你別衝動,汪……」這貨嚇的狗叫都出來了。

  喬青無視了它,如果是平時,她必不會跟饕餮這麼說話。可這會兒,她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好好想一想,從頭到尾,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她一邊將防禦全部準備完畢,一邊站在窗子前朝外面看去,盯著在鬼臉中廝殺的風玉澤,眯著眼睛呢喃了一句:「真的是他麼……」

  她說不出這是個什麼感覺,卻覺得實在是不對勁。

  這一切,之前她還沒串起來。

  直到剛才——

  她並沒有那麼篤定四周就是有人,不過就如饕餮所想的,哪怕是再往客棧跑,也比不上這些鬼臉的速度!只能算是垂死掙扎罷了,反倒不如賭上一把!她一路上都覺得,自從這些鬼臉出現了,就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觀察著她,那是一種估量的神色,似乎想看看她能不能想到辦法對付這些東西,也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出手相救……

  然後風玉澤出現了!

  是他麼?

  理論上應該是的,除了他又會有誰?

  可是他為什麼要救?自己和他非親非故,他突然出手相救,是因為什麼?!根據昨日的觀察,這個人的自暴自棄絕不是假的,他是風玉澤應該也沒錯,可是這個人,似乎少了風玉澤那一代天才人物應該擁有的一些秉性,這叫花子一樣的人和之前那驚豔人物實在差的太巨大了!

  喬青搖搖頭:「連饕餮都說,這人的修為之高從未見過,是老子想多了吧?」

  饕餮在一邊忽然插嘴:「其實你就是腦子太深了,什麼人被困在這裡幾千年,都得變成那麼個德行!換了你,你也一樣。再說這人出手,我覺得沒什麼好奇怪的,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救你,當時在擂台上不就順手救了你一次。就當他良心發現好了,噢,也許他愛上你了……」

  她抬起頭來:「等等——」

  「嗯?」

  「你剛剛說什麼?」

  「也許他愛上你了——不會吧,你可考慮清楚,人鬼殊途啊,這比人獸跨物種還要可怕!」

  「上一句。」

  「反正他不是第一次救你,當時在擂台上,不也……」

  「不錯!就是這句!」黑眸中凌厲金芒幽然一閃,什麼叫一語驚醒夢中人?

  當時在擂台上,風玉澤出手的時候有人喊出了一句話——「你明明不能……為什麼要這麼做?!」——不能什麼,不能藉著情感交易離開這裡麼?那是不是說明,這些鬼東西一早就知道了風玉澤的身份!那麼問題又來了,既然早就知道了,風玉澤這個異類是憑什麼讓他們放棄了動手的?憑什麼在這個地方一呆千年依舊完好無損的?同樣的,也表明了他們知道風玉澤早已經看穿了他們,那麼那些鬼東西又怎麼沒有變成黑霧,而是依舊保存了那等人形狀態呢……

  喬青想的都快揪頭髮了!

  自始至終風玉澤沒有說過一句話,偶爾面朝這邊的時候,蓬頭垢面上是一種狐疑之色,好像連他都不理解,自己怎麼就出手救人了?這面色落入喬青眼中,讓她靈光一現,還來不及抓住,一邊饕餮忽然大叫:「不對勁,不對勁,快幫忙!」

  她不用往遠處去看,已經發現了,煙霧如絲見縫插針地從窗縫門縫裡擠了進來!風玉澤再牛逼也攔不住這成千上萬的鬼東西,尤其這些化為鬼臉之前的東西,修為和他也差不了太多。一道一道的黑煙開始從他的各個空門處逃竄了過來,化為極細極細的煙絲鑽進客棧裡……

  這煙絲無形,如何能破?

  只能眼睜睜看著煙絲一縷縷匯聚在一起,由裡面長出面面的鬼臉長開血盆大口朝她們吞來!

  ——又是一輪戰鬥!

  外面風玉澤在攔,裡面喬青也在打,饕餮急到咧著大嘴去吸這些煙,咕咚一聲吞了下去,喬青甚至聽見有什麼從它的食道里發出尖利的大叫!她腦補了一下這個畫面,臉都綠成了一朵大菊花,聽饕餮懊惱地晃腦袋:「我從來沒這麼恨過自己這單一的攻擊方式。」

  「術業有專攻。」

  「什麼意思,欺負凶獸沒文化呢?」

  喬青一匕首砍死一隻鬼臉,扭頭看它,深深地:「五哥,能吃就多吃點兒吧,咱們說不定明天就再也沒有吃飯的資格了!」

  饕餮氣的跳腳,這簡直是戳它心窩子!為了明天能吃上飯,而不是變成這樣的鬼玩意兒,饕餮再吸再厲半點兒也不敢鬆懈。煙氣越來越多,漸漸地,已經不能用絲絲縷縷來形容,而是成片成片的突破防線。外面風玉澤明顯不敵了,他沒離開,只是動作愈加的緩慢,被放出的鬼臉也愈加數不過來,這些鬼臉緊緊圍在客棧四周,幾乎將整個客棧都包圍了起來!

  「快,快進去——」

  「後頭的別擠,一個一個來……」

  喬青不得不說,鬼畜界也是有先來後到的。它們正成片成片擠在門縫上,爭先恐後的,削尖了腦袋往裡鑽!一切的光線全部被覆蓋住,客棧裡忽然就暗了下來。細細的門縫上上佈條空隙之中,一張張面孔呈垂直狀態擠在一起,黑暗中無法言喻的壓迫感和噁心感讓喬青連太陽穴都在突突地跳。

  她看見最前的一張鬼臉微微歪著頭,對視著朝她笑了一下。

  心中泛起一股噁心,差點兒沒吐出來。

  這鬼臉立刻咧開大笑笑的更加惡意,垂直九十度一個翻轉,扁平扁平地從門縫裡飄了進來……

  噗——

  一聲細微輕響,喬青收起修羅斬,聽著那鬼臉尖叫著被她切瓜砍菜樣的一劈兩半,一落到地上,還沒來得及復活,讓準備在那裡的饕餮兩隻前爪給兩巴掌拍死了!

  外面不知發生了什麼,那些鬼臉還在前赴後繼地往這擠:「這百折不撓的小精神,怪不得一個個修為高成這樣呢!」喬青的腦中似乎閃過了什麼,卻完全抓不住,也沒有頭緒去抓。她就和饕餮一人一獸這麼配合了起來,手起刀落就是一張,饕餮就跟在玩兒打地鼠一樣兩個爪子啪啪啪拍的不亦樂乎,把一張張臉拍的跟煎餅似的:「噢,煎餅也好吃,哧溜……」難為這貨對著這麼一群玩意兒,還沒流出哈喇子。

  一人一獸愈加默契。

  可那些鬼臉到底是由人組成的,它們有智慧!漸漸地,喬青發現,她切菜的頻率慢下來了。也就是說,那些鬼臉改變策略了!她正狐疑著朝窗外看去,整個客棧忽然震動了起來:「靠,它們在撞!」

  轟隆——

  轟隆——

  震動的頻率越來越大!

  桌椅板凳全部傾瀉到了地上,天花板不斷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像是有什麼要裂開了。房梁轟然砸下,大片大片的瓦礫兜頭落了喬青一頭一臉,瓦礫濺開,緊跟著而來的就是黑暗中已經到了跟前兒的放大的鬼臉!

  「操!真他媽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突圍!」這些鬼臉是從頭頂的瓦礫裡跟著鑽進來的。喬青用天級火解決掉他們,客棧也跟著燒了起來。天級火不死不滅,這些木頭和磚石形成的四壁,如何能抵擋都住?衝撞!火燒!激鬥!整座客棧在各種混亂中發出了一聲極為細微的聲響,喀嚓,那是承重柱支撐不住的開裂聲。

  喬青臉色一變,大喝一聲:「退——」

  饕餮和她一同飛出客棧。

  與此同時,後方巨大的轟響猶如山洪崩塌,無數鬼臉被壓在下面淒厲尖叫著,灰塵漫天,轟隆不斷,這給了她們暫時庇護的地方,終於如整條鬼街上的建築一般,也化為了一堆齏粉……

  鬼街上,經過了一整日的激鬥,如今存活下來的鬼臉,已經不足之前的三分之一,可即便如此,依舊是密密麻麻數不盡的駭人!喬青從地上爬起來,入耳的便是一**潮水樣襲來的詭笑聲,它們貓捉老鼠一樣地笑著,浮在對面,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對面凝重的臉。

  喬青的確臉色凝重,客棧的坍塌,也就意味著,已經力竭的她又一次要和這些鬼玩意兒正面相對了!

  她抬起頭,看了看即將黑下的天色:「半個時辰,拼了!」

  ……

  喬青很慶幸,半個時辰她熬住了。

  這些玩意兒變成鬼臉之後,明顯沒有了之前那些修為,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撕咬狀態。她和饕餮躺在鬼街的地上,看著四下里完全成為了一片廢墟,頭頂上月光淡淡,即便那些鬼玩意兒不見了,她也似乎一閉上眼,就能回憶起剛才那慘烈的廝殺……

  噗噗噗——

  就是這樣的聲音,如同泡沫破裂,鬼臉在她的眼前消失不見。

  她和饕餮這麼倒頭躺了下來,四肢痠軟周身力竭,連手指頭都動彈不得了。她在一片血泊之中,渾身上下都是細小的傷口,一直躺到了現在。饕餮弱弱扭頭看她:「我說,幫我把身上的刺兒拔出來怎麼樣?」它又變成了一隻仙人球。

  喬青掙紮著爬了起來。

  饕餮驚喜:「看不出你還是挺溫柔的麼。」

  喬青連翻白眼兒的力氣都沒了,這貨明明有四隻眼,到底是哪隻眼得出這個結論的。她東倒西歪地繞過饕餮,在那貨哇哇大叫的聲音中,在鬼街上走了起來。她沒有時間了!整整一日,風玉澤所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消失之前那似乎極為狐疑和掙扎的一句:「明天日出,這些死去的還會出現!」

  也就是說——

  今天她經歷的一切,將在日出的時候,再來一次!

  除非她能在天亮之前,找到離開這裡的路,或者克制這些東西的辦法,否則,明日她必死無疑!

  喬青忍住渾身的痠痛,孩子都生過了,還怕這點兒疼?她強迫自己的思緒飛快轉動著,這裡既然自成一界,那麼也可以說,是類似於一個異空間樣的地方。只不過,異空間是靜止的,它是移動的。那麼,追根溯源的,這地方不論是以什麼樣的方法形成,也必定擁有一個類似於異空間一樣的「脈」!

  只要找到那支撐點,毀掉,她相信有出去的可能。

  「這個問題,我能想到,風玉澤不可能想不到……」她頓住步子,再一次縈繞回了之前的那些疑問上:「算了,只有一夜時間,現在不是去想那些的時候!是驢是馬,總有拉出來溜溜的時候!」

  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在月光下被拉開搖搖晃晃的影子。

  帶著血的腳印,就這麼一步一步,印在鬼域森冷的地面上。

  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

  直到將整個鬼域,每一個角落都印了下來。喬青站在另外一邊的邊際,也就是之前風玉澤約她的林子裡,抬頭微微眯起了眼睛:「到底是什麼地方,都找遍了,那支撐點到底在哪……」

  天色還沒亮,卻快了。

  剩下一個時辰的時間,若是普通人想必早就放棄了,她卻走起了回頭路,將在這裡發生的一切一點一點回憶了一遍又一遍,回憶到想吐了都不肯放棄重新再來一遍!她要從這裡找到任何的一點線索!這說的難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說的好聽,是堅持不懈永不放棄。可喬青知道,她只是想那一大一小了而已,那兩張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俊臉,不斷在眼前交替變幻著,成為了支撐著她的一個支點!

  讓她鐵了心,發了狠,不出了這鬼地方決不罷休!

  喬青忽然一頓!

  漆黑的眼睛望向開始泛白的天際,眼中迸射出灼灼的金芒!她知道了,她想到了!喬青騰空而起,火紅的衣擺在狂風中蕩出爭分奪秒的速度,仰天狂笑的聲音震盪在整個鬼域天際上,久久不散……

  「兒子,兒他娘,等著老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8-30 06:09 PM

031

  鬼域的凌晨冰冷刺骨,一種陰幽的氣息混在寒風中,像是直接連通了黃泉。

  喬青就在這陰幽之中極速狂奔!

  她不知道自己飛了多久,寒風紮在身上,像是一根根細長的毒針,讓之前受的傷全部都反了出來。傷口周圍籠了薄薄的一層冰,她感覺到自己的血肉完全凍住,從內部開始腐爛!她的呼吸漸漸困難,一種類似深度低血糖的噁心和乏力充斥著她的胸口。

  速度越快,寒風越厲,就越明顯!

  可她不能停,也不能慢!
 
  和身體壞到不能再壞的情況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她的雙目!那雙眼睛亮極了,猶如璀璨的星亮在這天光將明的灰夜之中,亮的人無法逼視:「沒有時間了!」這五個字就像是一條鞭子,在後面啪啪抽打著讓她整個人猶如閃電,赤紅耀眼地穿梭於空空蕩蕩的鬼域!

  再快一點……

  更快一點……

  直到四下里的灰色天光又森白了幾分,離著天亮已經不遠!

  喬青耳尖一動,似乎聽見了一些微弱的聲音,像是極致的速度之下的風聲嗚嗚,也像是有什麼隱在寒風裡掙紮著叫囂著想衝破桎梏!她壓下心底不好的感覺,不敢往深處思考,這些會影響到她的速度!慢慢聲音越發清晰,在自己的身邊徘徊遊蕩著緊緊跟隨,更遠處亦是嘶嚎詭笑飛快臨近……

  甚至有一刻,有一道聲音緊緊貼著她的臉!

  背後的汗毛一瞬間立了起來!

  ——是鬼臉!

  ——那些鬼玩意兒想出來!

  ——想衝破這鬼域夜不能現的枷鎖,出來阻止她繼續前行!

  「那就證明,老子猜對了!」否則這些玩意兒不會如此激動如此瘋狂!她頓時以一種神奇的心態完全自癒了,在無數看不見的魑魅魍魎上上下下前後左右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包圍中,一根根豎起的汗毛慢悠悠熨帖了下來,發出了一聲冷笑:「草,唬弄誰呢,真有辦法就不用在這瞎雞吧鬼叫了!」

  鬼叫更加瘋狂!

  淒厲的聲音,轟炸著她的耳膜!

  喬青笑的更開心:「有本事就現個形給老子瞧瞧啊,玩兒這些虛的有什麼意思,趕緊的,回家洗洗睡……吧……吧……吧……」喬青磕巴了,還沒完全成形的笑就這麼僵在了嘴角。

  因為她的眼前,正有一張鬼臉於灰白天色中顯現了出來,開始還是朦朦朧朧,若隱若現。隨著一線如光破雲而出,這鬼臉漸漸凝實,清晰無比地放大在她的瞳孔宗,以一種扭曲的姿態死死盯著她……

  也可以說,是死死地貼著她。

  她很慶幸自己的臉已經被寒風吹到麻木失去了知覺:「那個,哥們兒……別、別衝動,真的……」

  啪——

  話音沒落,她一巴掌把鬼臉給拍上了天空!

  手掌中的天級火沾染上鬼臉,頓時呼啦一下燃燒了起來,那臉像個火球一樣慘叫著飛上雲層,砰一聲炸成了一堆粉末!同一時間,喬青一咬牙把速度又提了一倍,忍受著神力枯竭的乾癟經脈發出的抗議,和刀子一樣割在臉上的陰風,咻一下沒了影子……

  後頭一陣陣噗噗噗的聲音,掩映在巨大的爆炸聲中,無數張鬼臉方一顯出影子就轟隆一下追了上來。喬青咬牙飛奔,這速度讓寒風壓迫著她心臟都像是要從心口跳出來,耳邊動脈跳動的聲音強烈急促到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

  快了,快了!

  快回到鬼街上了!

  所有的注意裡都放在前方,她甚至不敢耽誤一丁點兒的時間回頭看看那些玩意兒離著她到底有多遠,雙腿麻木地變換交替著,早已經空了的神力再壓榨抽出,劇痛到臉都扭曲了起來!

  這個時候,喬青看見了一點光。

  漆黑的眸子迸射出驚喜的光亮,她心下卻不敢鬆下一口氣,生怕瀉了這緊繃的精神整個人都會癱軟下來。那光,極淡極淡,正是擂台前的那一座石碑散發出來。她的眉毛微微一蹙,原本她想的,那脈應該正是那一座被這些鬼東西每天包圍著的擂台,赭衣人和女侏儒死了又復活,正是因為在這擂台上!

  難道是那石碑麼?

  她沒有功夫去思索為何之前這石碑全無光亮,後頭鬼臉越來越近,尖叫聲越來越大,它們瘋狂了!

  此刻真正是——

  生死時速、爭分奪秒!

  喬青張口大喝:「五哥!五哥!快來掩護我!」

  最後一個字落下,石碑已經近在眼前,喬青幾乎是用餓虎撲羊的兇猛姿態撲上了那座石碑!指尖一觸到石碑的邊緣,白光乍然湧入了她的腦子,轟鳴一片,她一時看不清任何東西,只耳邊聽著饕餮的哇哇大叫:「我靠我靠,老子就睡了一覺天就亮了?要是來的再晚點兒你得被它們爆了菊花!啊,別啃老子的屁股,這些東西瘋了麼……」

  饕餮的聲音越來越遙遠。

  她的眼前景色變幻,像是穿越了時空,落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裡?

  環顧一週,這像是東洲大陸上某個階梯的大門派,這個階梯,她沒來過。四下里有穿著弟子服的武者們走來走去,她的神識放出去,便感覺到這些弟子們的修為盡都不低,整體實力在神宗神王之間,也有不少她看不清的修為。而這些人,好像統統都看不見她,當做空氣一般把她無視了過去。

  難道說,這是幻覺?

  之前還在鬼域裡,這記憶她自不會忘。

  喬青不動聲色,四下里漫無目的地走著,只聽遠方,嗡——鐘鼓嗡鳴,響徹天際。所有人都是猛地抬頭看去,然後立刻放下了手裡的活計騰空而起,奔向了遠處那鐘鼓之地。兔起鶻落,幾個呼吸之間視野中已空空如也。她仰起頭,那裡是一座山巔殿堂,遠遠地在雲層之中露出了巍峨一角:「那樣的地方,應該是門派中的議事大殿。」她只這麼一想,眼前的場景又是一變。

  她發現自己站在了一方莊嚴肅穆的大殿之內,兩側弟子有序而立,正前方幾個大佬模樣的人正含笑說著什麼。黑眸一凝,是他?!她認出來了,站在那些人最中間享受著眾人恭維的,正是鬼域中的店小二:「難道這是那店小二的記憶?」

  她自然不相信自己是穿越回到了兩萬年前!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風玉澤曾說好像失去了生命中最後一段記憶,那會不會是那些記憶被那石碑給抽走了呢?而她觸碰到了石碑,正在讀取這些人的記憶!喬青神色一震,眯著眼睛看了起來……

  「追陽兄,沒想到咱們兄弟幾個,最先踏破那個境界的人,還是你啊!」

  「可不是?追陽兄百年成神,又是短短千年就達到了神尊巔峰,神階之後這修煉速度,真正羞煞我等啊……」

  幾個大佬紛紛對那店小二稱頌著,言語間儘是巴結姿態。追陽,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喬青霍然抬頭:「趙追陽!」她來東洲的時間也不短了,自然知道不少歷史上有名的高手和天才,那趙追陽正是兩萬年前的其中之一!

  沒想到那店小二,還真正如他所說曾是第八階上一個極為有名之人!

  百年成神,千年神尊巔峰。

  她想到店小二曾說過,自己入了神階之後修煉如有神助。的確如此,相比於百年成神,後面快的不可思議了!那趙追陽明顯也有些飄飄然了起來,拱著手笑道:「哪裡哪裡,趙某人今日衝擊那等境界,究竟是福是禍是死是活,還是未知之數呢。」雖作著謙遜姿態,可眼中的志得意滿是掩不住的。

  那境界是何,喬青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想必是整個修煉的巔峰境界!

  她皺起了眉頭,恐怕這趙追陽是在衝擊那境界的時候,出了什麼變故,否則這一介天才人物,不會變成了那等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她看著此刻還完全蒙在鼓裡的趙追陽,紅光滿面的和那些大佬又聊了幾句什麼,就在眾人追捧之下走下了大殿台階。

  緊跟著場景一變,喬青站在了這大殿之外的一方廣場上。

  廣場修建在山巔,雲霧繚繞之中,一仰頭,似乎能伸手觸摸到雲。頭頂天光漸漸暗下,雲層聚攏,陰霾翻捲,開始有雷電蘊入其中:「應該是天劫吧,那趙追陽今日衝擊最後那一境界,正在渡劫?」

  轟——

  粗壯的雷電,讓人心心驚!

  雷電劈在廣場正中的趙追陽頭頂,一道,接著一道,聲勢浩大,讓四下里圍觀的大佬和弟子們齊齊後退,屏息凝目緊張的鴉雀無聲。喬青也跟著緊張起來,她知道,這裡她會得到一個答案!關於那鬼域的答案!

  時間漸漸過去。

  趙追陽接連接下了數道雷劫,整個人狼狽不堪,然而他周身的神力似乎發生了改變,從無色圓融一點一點向著一種金色蛻變!那等炫目的金色,一點一點融入到了無色之中,耀眼不凡!

  「成了?」

  「哈哈,哈哈,成功了麼?」

  「恭喜趙兄,賀喜趙兄,乃是我第八梯第一個邁入聖者境界的……」這些大佬的恭喜聲還沒落下,只聽空中又是轟隆一聲,最後一道天劫也降了下來!這天劫和之前威力差不了太多,那些大佬紛紛閉上嘴,都知道,只要接下這一道,這「聖者」就是板兒上釘釘了!喬青卻知道,問題應該就出在這最後一道上了……

  她睜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

  只見那雷兜頭而下!

  地磚轟隆飛起,煙霧瀰漫,沙塵眯眼,那邊的情形完全被遮蔽住了。眾大佬帶著弟子再退百丈,待到陰雲散了開,天空大亮,飛揚的沙塵也漸漸壓了下去,才一躍而起齊齊衝向了前:「恭喜追陽兄,賀喜追……追陽兄!」那人面色大變,不可置信地僵在了原地……

  ——那趙追陽,死了。

  喬青站在原地,看著那幾個大佬完全呆愣住,弟子們抱頭痛哭,整個門派因為趙追陽的渡劫失敗,陷入了一片失控之中。腦中有什麼閃現著,不待她想個清楚,自己已經離開了這惶亂廣場,出現在了一個山巔之上。

  這一次,她看見的是那赭衣人。

  ……

  場景不斷變幻著。

  喬青不知看了多少的畫面,多少的人生,粗粗數來數百上千都有了。如她猜測的,這些人全部在鬼域之中,他們的年代從十數萬年到幾千年前應有盡有,皆是當時的巔峰人物,也是她在東洲風雲志上曾看見過的一些記載中人……

  遙記當時翻看,大多的記載都只是四個字:渡劫失敗。

  歷史上渡劫失敗之人可比天上繁星,在神階那一關就掛掉了數不清的武者,這樣簡簡單單也普通之極的四個字,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可是此時此刻,親眼看見了這些畫面的喬青,卻是心下大驚,有一種撥開迷霧又深陷謎團之感!

  他們盡都是天賦奇高,盡都是越到後面,修煉的速度越是快的詭異,盡都是在渡劫之時說不清道不明地隕落在了最後一步。細節上少有不同,可大概是殊途同歸——可是什麼人能做到這一步?什麼人可以橫貫整個歷史長河,讓這些高手全部死於離奇?看似再正常不過的死亡,裡面隱藏著什麼樣的隱情?

  除去這些,她還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危機!

  她忽然就發現,自己的修煉速度,在不知不覺之中四年晉陞了整整三階還多!回想當初,她從一介廢物到達神階,用了整整十八年時間!而神階往上,一階也如登天,想想看吧,柳飛也算是一代高手了,創建了柳宗的開山祖師爺,天賦自是沒的說。

  可他呢?

  數千年時間,也不過是個神王境界!

  喬青的眸子越皺越緊,她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深深的漩渦之中。回想這四年的時間,太多可遇而不可求的機遇,一切都似乎是那麼的順理成章,一切都似乎是自己在生死危機之中拚搏而來!可是真的這麼簡單麼?那些機遇真的是偶然遇見,而不是有什麼一步一步引著算計著讓她陷入其中,得到生死關頭的晉陞麼……

  喬青不知道。

  天空上陰霾散去,天光炙烈耀眼,她卻生生打了個激靈!

  遠處那鬼域中最後一個武者,在煙塵散開之後靜靜躺在了地上,面容上沒有不甘也沒有絕望,他就像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懵懂之人,在眨眼之間死於非命,死的無知而安然……

  她回想著這武者渡劫之前的志得意滿,回想著鬼域裡那扭曲的青面獠牙,一種冷意從腳底板傳到四肢百骸。這是最後一個武者,她沒有立刻被傳送到另一個人的記憶之中,而是親眼看見了最後一幕!

  ——這個武者的身體之中,飄出一個淡淡的影子。

  「是殘魂麼?」喬青的神識放出去,不確定道。

  此殘魂,非彼殘魂,並非是由高手於死前的一刻由修為自主凝聚出來。而是自動生成。這一道殘魂,來源於這高手的莫名之死,死去的那最後一剎那,無辜慘死的怨氣和戾氣,久久不散,凝成了這麼一道不完整之魂……

  喬青看著不同於屍體的安詳表情的凶戾殘魂,看它淡淡的影子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隨即冷漠地飄走了。它在東洲大陸上飄著,喬青就這麼尾隨在後面,時間不知過去了有多久……

  一月兩月。

  一年兩年。

  喬青跟著殘魂,幾乎走遍了東洲大陸,各色風景,映入眼簾,人生百態,感悟良多。她的心境也在這跟隨之中,有了少許的昇華,一種說不出的豁達!她忽然發現,不論自己進入這鬼域之中,到底是什麼人所為,到底有什麼樣的隱情,但是似乎,非但到目前為止沒失去什麼反而得到了不少的好處。

  諸如——

  她知道了自己修煉過快的弊端!

  她也在這跟隨之中,心境昇華!

  喬青正想著,只見遙遙遠方出現了一方大門!這大門她太熟悉了,並非第三梯,可同樣的,大門開啟了一道縫隙,似乎在等著什麼人走進去——那殘魂猶如尋到了歸宿一般,飛蛾撲火樣的一頭紮了進去!

  她站在大門外,有了一個初步的猜測。

  恐怕最開始,是第一道殘魂在大陸上遊蕩。時光流逝,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越來越多的高手死於非命,這些怨氣和戾氣在大陸上無形地凝聚了起來,便形成了這麼一方鬼域,成為了這種殘魂的收容之地!

  她跟上去。

  鬼域之中,並非是她熟悉的裝潢,這和那店小二所說差不多,這個地方在東洲不斷漂移著,到了哪裡,就變成了那個地方的模樣。裡面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喬青走在蕭條的街道上,看著那殘魂迷茫地飄在她的前方,一直到了鬼街的盡頭處,唯有那一方擂台和台前石碑亙古不變。殘魂淡淡的影子中,似乎有什麼被吸入了那石碑,石碑白光一閃,恢復了原裝。

  喬青知道——

  被吸入的,應該就是它最後這一段的記憶了。

  事情到了這裡,已經基本明了了,喬青站在後面,正想著怎麼才能回去?就見那殘魂猛然轉過了頭來,人影變成了一方扭曲的鬼臉,伸長了獠牙逼面而來!同一時間,四下里空氣扭曲,無數的鬼臉出現在四面八方,饕餮的聲音在耳邊哇哇大吼:「搞什麼,老子的菊花都快被啃殘了,你發什麼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8-30 06:15 PM

032

喬青霍然驚醒!

    眼前的一切和之前沒有任何的不同,一張張鬼臉猙獰扭曲著尖利大叫,它們像是被刺激瘋了,不斷朝著這邊湧過來。

    而饕餮因為她說的「掩護」真正是掩護在了她的身邊,沒法化為原形它還是一隻半死不活的土狗大小,不斷在她前後左右繞著圈子,那些鬼臉幾乎貼上了它的全身,撕咬啃噬著,表演了一部現實版「獸落平陽被臉欺」……

    它一張口吸進幾張鬼臉,乾嘔著大罵:「你剛才到底發什麼呆!」

    剛才?

    她目光茫然,帶著幾分恍如隔世之感。

    在饕餮看來只是抱著那石碑發呆幾秒,而她卻是在那記憶裡實實在在經歷了數年!一下子從幻覺回到現實,就像是被人一麻袋套在了頭上,她費盡力氣掙脫了下來,就發現還真不如再套回去:「娘的,幾年不見,你們還是這麼噁心啊……」

    鬼臉們高聲尖叫!

    「我靠!你別刺激它們!」眼見喬青清醒,它頓時化為原形升上了天空:「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啊,怎麼辦?你剛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這些東西怎麼破?」

    它劈裡啪啦一連串兒的問題丟下來,嘴裡也沒閒著,那些鬼臉就如倒流的長江一樣被它猛然吸了上去!這畫面極為壯觀,黑色的煙霧在半空中劃過一條巨大的洪流,裡面無數張面孔發出各種各樣的尖利慘叫!

    喬青顧不上噁心,一把火燒掉再一次擁堵了上來的玩意兒,仰頭發出一聲大喊:「風玉澤!」

    這個名字在蕭條鬼域中響徹天際,不斷迴蕩迴蕩再迴蕩……

    風玉澤沒出來。

    她卻知道,他必定聽的見!

    這也證明了,昨日他那又狐疑又不解的神色是真的,她沒看錯!風玉澤原本並沒有準備出手相救!那是什麼原因呢?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在石碑之中沒看見風玉澤的記憶,也就是說他所說的一切應該是真的,他和這些東西不一樣!

    喬青再接再厲:「風玉澤,出來幫忙,我帶你出去這鬼地方!」

    半空中——

    過了良久傳來一聲詰問:「你憑什麼?」

    她不說話,直接拼著被後方數張鬼臉狠狠啃食了一口的巨大危機,一修羅斬劈上這座黯下了光芒的石碑!轟——半空中聲勢浩大的一道圓弧,彎弓抱月般炸開在石碑上,崩開一道深深的痕跡!

    同一時間,鬼臉也瘋狂地啃上了她的背,她感覺到身體裡血肉合著聲息一口在獠牙之下飛快流逝。天級火轟一聲從腳底竄起,眨眼把全身包圍了下來,這些鬼臉就這麼啃著她變成了一堆黑灰,小山一樣嘩啦啦落到了地上,頗有植物大戰殭屍裡辣椒炸彈的喜感。

    可喬青笑不出來。

    她和饕餮,已經快頂不住了。這行為明顯讓本就瘋狂的鬼臉更加瘋狂!這些東西前仆後繼地尖叫著一擁而上,密密麻麻,無孔不入!死了幾張,又來一片!

    她看也不看撲上來的鬼臉——

    修羅斬一指石碑裂痕,厲聲大喝:「就憑這個,夠是不夠?!」

    回答她的,是爆開在鬼臉之中的一道神力!看著嘩啦啦被拍成了月餅的鬼臉,喬青鬆下一口氣,她猜對了!她一早就疑惑,這鬼域裡有個「脈」風玉澤這種老江湖不會想不到,為何會被困在這裡數千年久?

    原因就在這裡,他不能攻擊石碑!

    至於不能攻擊的原因,就不是現在這緊要關頭該去思索的了:「你掩護我,我神力要枯竭了,不能再浪費在這些鬼臉上!」

    從半空中躍下的叫花子二話不說,直接在她的周圍清出了一片乾淨的區域。他一雙渾濁的眼中閃動著希望的光芒,這光極其耀眼,似乎將積攢了幾千年的心灰意冷一瞬燒灼了個乾淨。唯一剩下的,是他迫不及待的希冀和信念!

    ——離開!

    ——他要離開!

    這光芒之亮,喬青不忍再看,天空中的饕餮也別過了眼。

    有了風玉澤的加入,一切都變得輕鬆了起來。她的壓力驟鬆,全心全意專心在粉碎石碑上!這石碑不知是什麼材料所成,修羅斬號稱神品中的神品,哪怕她神力枯竭不能做出玄氣攻擊,可到底材質堅固,刀刃鋒利,遠非一般兵器可敵。可砰砰砰砰的劈砍聲接連不斷地響著,也只在石碑表面炸開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而已。

    喬青不斷揮舞著修羅斬,做著最原始的體力活。

    她知道,粉碎這座石碑,只是時間而已。

    她不去看後面和鬼臉們廝殺的風玉澤,也讓自己不去聽鬼臉的淒厲尖叫,更無視了頭頂上饕餮哇啦哇啦的抱怨。胳膊機械地做著重複運動,已經完全無力了,直到細小的一聲喀嚓,刀刃和石碑交接處摩擦起火星光電,石碑終於被崩裂了一道口子,一角碎石嘩啦啦滾落了下來。

    時間漸漸過去……

    轟——

    嘩啦啦——

    這兩道聲響,聽在兩人一獸的耳裡,簡直猶如仙樂飄飄!

    與石碑的粉碎和灰塵的漫塵的漫天同時飛揚起來的,是鬼臉發出的一聲齊刷刷的淒厲尖叫,和整個鬼域轟然的晃動!四下里出現了一道道扭曲的波紋,這樣的畫面喬青再熟悉不過了,這是異空間將要坍塌的標誌!

    還來不及驚喜。

    兩人一獸拔腿就跑:「跑!快跑!去那個大門那裡!」

    他們向著進入這裡的青銅大門處瘋狂地跑去,後面一張張鬼臉張牙舞爪地追擊,和之前的瘋狂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這會兒的鬼臉真正陷入了一片歇斯底里的狀態!後面有著讓人頭皮發麻的哢嚓哢嚓聲,饕餮一邊跑一邊按捺不住好奇回頭看去,這一看差點兒四腿兒一蹬,癱在地上:「長長長……長見識了……」

    可不是長見識了麼?

    鬼臉追擊算什麼,五官追擊才叫牛逼好麼?

    那些鬼臉就像是鏡子一樣劈裡啪啦地碎了開,那些張大的嘴,猩紅的眼,青灰的面,森然的獠牙,都在一路追擊中分崩離析。可即便是這樣,也沒妨礙到它們的一丁點兒積極性!那些碎開的五官頓時加入到了追擊大軍之中,密密麻麻的鼻子眼睛嘴巴獠牙,一片片緊咬在她們的身後……

    喬青一把拎起這貨,瘋了一樣就往前跑!

    這一耽擱的功夫,饕餮的屁股被一張嘴啃住,沒有了獠牙的一張嘴冰涼冰涼地貼在它尾巴上:「啊,別親老子,汪!」這貨再一次嚇出了狗叫。

    喬青一丁點兒搭把手把那張烈焰紅唇給扒開的時間都沒有,眼下四面的波紋越來越多,地面發生了巨大的震動,不斷有深深的溝壑開裂在腳下。一邊避開空間裂縫,一邊要避開地上的溝壑,一邊避開被坍塌引起的磚石飛濺,一邊兒速度還不能慢下來生怕被後面的五官大軍給追上,這簡直是一心四用要逼死她!

    偏偏饕餮不住地甩著尾巴,企圖把那張嘴被甩出去,小捲毛擦在她的皮膚上讓她幾欲抓狂!

    是可忍孰不可忍!

    喬青一把把饕餮給丟了出去:「他奶奶的,老子不伺候了!」

    這就像是臭雞蛋丟進了蒼蠅窩,頓時後面伴隨著饕餮的大罵一片一片的尖銳笑聲衝破耳膜!喬青才不擔心那貨,這麼多年都活下來了,怎麼可能沒有點兒壓箱底的本事,真以為凶獸饕餮是傻的麼!她眸子一凝望向前方:「大門!到了!」

    不錯!

    那自從她們進了城之後,便無端端消失的大門,終於在這鬼域的毀滅前夕,重現了!

    喬青速度再快,正驚喜沖上前去,身邊已經有一道影子比她更快的呼啦一下超了車。別誤會,不是風玉澤,之前的打鬥讓他也趨近力竭,一直和喬青保持著水平向前。那影子又矮又瘦滿身小捲毛迎風飛舞,屁股後頭的尾巴上帶著大把的鼻子眼睛嘴巴,不用說也知道是誰。

    喬青此致敬禮:「五哥,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啊……」

    饕餮的回應只有一聲聲痛叫。

    它當先撞開巨大的銅門,一頭紮了出去!明亮的陽光從門縫中照射進來,驅散了鬼域裡的一方森然,喬青眯起眼睛,看著那貨尾巴上的五官齊齊脫離開來,飛向天空,發出了一聲尖叫!這尖叫,扭曲,尖銳,淒厲,猶如老梟夜啼般充滿了怨氣,扎入被溫暖陽光照射到的一片天際。

    然後,沒有然後了。

    碎片化粉,粉末化煙,絲絲縷縷飄散在了冷風之中……

    眼見同伴消失無蹤——

    後面的五官齊齊一頓,像是被這天敵一樣的界外陽光給驚怔住了。然而再見喬青和風玉澤離著大門不過咫尺,那些五官一咬牙,又再一次發瘋一樣的衝了上來!陽光之下,五官發出了猶如腐蝕燒焦一般毛骨悚然的聲響,依然前仆後繼飛蛾撲火一樣想把這兩個人死死留在這地獄中!

    「這是什麼樣的精神啊,悍不畏死,好!」喬青嘖嘖有聲品評了一句,一扭頭,就看見一個個掉了眼珠的眼、融了一半的嘴,冒著煙的鼻子,身殘志堅地咬了上來!她嗷一嗓子倒抽一口冷氣,調動起身體中最後一絲神力,一個俯衝——

    如鷹一般,一頭紮出了敞開的門縫!

    ……

    耀眼的陽光帶著久違的暖意,洋洋灑灑地落在喬青的身上。

    她和緊隨其後的風玉澤和一早就跑了出來的饕餮兩人一獸,透過門縫,靜靜看著裡面的一切。看著那些五官一個個扭曲消散在陽光之下,看著這整座鬼域被空間裂縫充斥地滿滿噹噹,終於轟隆一聲,完全坍塌了下來……

    這種感覺很奇妙。

    距離鬼域不過咫尺距離,裡面的一切卻絲毫穿透不到外面,方才還在其中掙扎的他們,如今就像是三個看客,看著這禁錮著他們猶如做了一場大夢般的一界,看著它……完全毀滅!

    砰——

    風玉澤雙膝一軟,就那麼跪了下來。

    他跪著,仰起髒兮兮的臉直視著湛藍的天空,發出一聲淒厲的大哭。雙手的青筋都崩了起來,他顫抖地抓著地面的草皮,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淚水沖刷過那張被千年禁錮完全消磨了鬥志的臉孔,讓他似乎又回到了曾經壁畫上的那白髮男子,雙目中的神采亮的人不敢逼視!

    「我出來了,我風玉澤出來了!哈哈哈哈……我風玉澤,終於出來了……」

    他一遍一遍地嘶吼著。

    這嘶吼到了嘶啞的吶喊,在廣闊天際不斷迴蕩,強調著他的激動他的喜悅他的不可置信……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喬青和饕餮對視一眼,一齊悲哀地扭過了頭,無法直視他臉上那等重獲新生的表情。終於,風玉澤的滿腔激動發洩完畢,緩緩站了起來,嗓音嘶啞卻欣喜地道:「謝謝,小丫頭,別的也不多說了。今後但凡有什麼需要到我,我風玉澤必定赴湯蹈海,報你相救之恩——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幾千年沒出來過了,嘖,外面的世界我都不認得了。」

    他環視著四週一片綠意,嘖嘖感嘆著。

    喬青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風玉澤也不介意,心情很好地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接著道:「曾經我遊蕩大陸,幾乎踏遍了整個東洲。這次回來,還是一樣吧,在東洲走上一走,熟悉熟悉千年後的環境。你若需要我,只要在大陸上放出消息,不論我在哪裡,必定趕來相幫!」他話音一頓,又轉頭去看已經在眼前消失了的大門,似乎透過一望無際的綠色,還能看見那曾經禁錮著他的一方地獄:「鬼獄雖然消失了,但這數千年的恨我自不能忘!想來你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捲入其中的,這些就交給我,等再相見時,我會給你一個答案!」

    喬青終於說話了:「你有眉目了麼。」

    「算是吧,雖然很多細節不瞭解,記憶也缺失了一段,不過這麼多年下來,也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他嘆一口氣,話音陡然冷厲:「不論那罪魁禍首是誰,我上天入地都要尋之滅之!丫頭,你放心,哪怕真的是……」

    他這句話說的,像極了電視裡快要死的龍套——抽搭半天沒說出凶手的名字,剛吐出一個線索的邊就歇菜了——只是眼前的風玉澤,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生生破碎了開來!

    從頭到腳,整個人就像是一面鏡子,毫無預兆地碎成了一片一片。因為碎的太快,他的臉上還保留一種說不出的狂熱和憤恨上,整個「人」呈垂直站立,除了那周身裂痕之外,不論表情動作一切都是那麼鮮活。

    喬青嘆息一聲,喉頭動了動,想說,「不管怎麼樣,你離開了鬼域,終於看過了外面的天空。」然而始終沒說出半個字,風玉澤就在她眼前噗的一下,消失了……

    一切都太突然了!

    突然到即便她一早就有了預感,依舊覺得,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她一早就知道,風玉澤和鬼域裡的玩意兒是不一樣的。可她也知道,風玉澤和她,也是不同的!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石碑中卻獨獨沒有他的,他夜間亦是不能出現,甚至如那些鬼臉一般不能對那方石碑出手——他到底是什麼?喬青不知道——可她有一種預感,也許這個一直以來,自以為自己是人、自以為和鬼臉不同、自以為出了鬼域便能廣闊天空任他翱翔的「風玉澤」,注定要失望了。

    唯二值得慶幸的——

    相比於那些怨氣凝結的鬼臉——

    他真的離開了鬼域,看見了東洲的天空。

    他直到消失於無形,都不知道自己錯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眾人皆醉我獨醒……」那悲涼的唱腔又浮現在了耳邊,喬青不願在繼續想下去,風玉澤對她來說,其實遠不如一個陌生人來的無所謂。真正追究起來,這人也算是她的祖師爺了。不論是仇恨,還是恩情,她和風玉澤之間,也牽扯了千絲萬縷。眼見這一代奇男子得到了這樣的結局,說毫無感覺是不可能的。

    她從修羅斬中喚出一方酒壺,澄明的酒液灑了下去,在碧綠的草地上濺起晶瑩的水珠。

    做完這一切,忽聽一邊饕餮結結巴巴道:「你……你……」

    「我怎麼了?」

    饕餮呆呆望著她,有點兒傻眼,還真說不出她怎麼了。以它活了這些年的經驗和眼力來說,只看得出喬青在鬼域這段經歷之後,哪裡發生了一點兒改變。最為直觀的,便是她的眼睛了。

    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曾經蘊著的是鋒芒、是狡猾、是戾氣、是一種咄咄逼人的凌厲光芒!再牛逼,總有幾分年輕氣盛,讓人一眼望去,不敢逼視!而現在,這雙目反倒好似經過了歲月的滄桑,山河的洗練,人生的祭奠!鋒芒未消,圓融地隱入了瞳孔深處,更多的,是一種隱隱的豁達和通透,乍一看,人畜無害極了!

    ——這是一種質的昇華!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洗盡鉛華,返璞歸真!

    饕餮倒抽一口冷氣,這是屬於心境上的一大步跨越!之前一切都那麼危機,這貨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改變它還真沒注意到。難道是在那石碑發呆幾秒鐘之後麼?這跨越,還讓它感覺到了一種玄妙,好像喬青在它不知道的那幾秒鐘裡摸到了一種了不得的境界!

    如果這麼走下去,它能想像到她的未來必定無可限量!

    只不過,如今她在站在那境界的邊緣,未窺其徑。

    這怎麼形容呢,就像是一條圓滾滾、毛還蓬鬆著的小獸,看著無辜無害的很,抬手順順她的毛,她就會乖乖在地上露出肚皮。可那無害裡到底是含了人看不見的鋒芒,利爪,尖齒,劇毒,一不小心,就會猝不及防給人見血封喉地來上一下!

    ——這樣的喬青,比從前更危險!

    饕餮結結巴巴地解釋了半天,卻發現喬青根本就沒在聽。她正扭過了頭,看向極遠極遠的方向。那邊是一座小山頭,一個黑衣人正獨自站在山頂,遙遙對她點頭頷首——這是致謝!喬青冷笑一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說,他是怎麼出來的?」她面無表情的時候,波瀾不驚的周身有一種近乎妖異的氣質,幾乎能懾人心魄!

    「草,誰知道呢,怎麼引咱們進去的,就怎麼出來唄!」一邊兒饕餮也被轉移了注意,磨牙道:「虧老子之前還擔心他!」

    「算了,他利用咱們一次,也給了不少好處。」

    「嗯?」

    喬青沒解釋,石碑裡看見的那一切,已經不能用好處來形容了。她甚至可以想像,如果自己一直毫不知情這麼修煉下去,總有一日,會變成和那些鬼臉一樣的東西!就如饕餮所說,石碑那幾秒鐘,她的確是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昇華,無關修為,而是內心!

    九指——

    那個黑衣人正是九指。他和從前相比,好像多了點什麼,那張板著的棺材臉上似乎少了曾經的冷意,柔和了不少。喬青看了良久,不確定這是不是錯覺。想來他從這鬼域裡得到了什麼,作為回報,也贈予了她一個無言的提醒:「看上去好像是扯平了,不過老子心裡怎麼這麼不爽呢。」

    饕餮弱弱提議:「化為原形,吞了它?」

    喬青斜眼瞄這抖著小細腿兒的貨:「你抖什麼?」

    「站著說話不腰疼,人肉真的很酸啊!」自從跟了喬青,可憐的凶獸就一直就在和鬼臉五官和人肉打交道,這倒霉催的。喬青想了想,還真是,良心小小的發現了一把,她伸個懶腰,扭頭走遠,把遠遠望著她的九指拋在腦後:「那成,放他一馬。」

    「嗯嗯?」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主要是我發現,他貌似比之前牛逼了不少,咱倆一身傷,合力也不一定搞的定啊。」

    「好吧,那我們去哪。」邁著細溜溜的腿兒跟了上去。

    「先去找個客棧住下,我睡一覺,你大吃一頓,銀子我付。嗯,不用謝我,你吃了那麼多鬼臉,這是應該的。」

    「嘔……能不提鬼臉麼——這是什麼地方?」

    「第二梯,沒想到咱們陰差陽錯,竟躲過了三四兩梯的通緝,直接回了大本營。正好去珍藥谷看看故人,唔,不知道柳飛和小童他們怎麼樣了。」

    「那個,我說,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嗯?」

    「——你貌似丟了個兒子。」

    「……」

    一人一獸在暖洋洋的陽光下,踩著綠瑩瑩的草地漸漸走遠,頭頂是不再有陰霾的青天白日,嬉笑怒罵,一路悠然。遠遠的,九指凝望著那道火紅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失笑搖起了頭。

    半晌,他輕輕道:「我們還會見面的。」

    *

    喬青會不會和九指再見面,她一丁點兒興趣都沒有。此刻她和饕餮正尋了一間客棧,一個呼呼大睡,一個嗷嗷大吃。一邊養著傷一邊計畫著去看老朋友,那日子別提過的有多滋潤了。

    而與她形成了鮮明對比的。

    卻是第二梯上距離並不算遠的一方山谷裡,她心心唸唸的老朋友們,正經歷著珍藥谷有史以來最大也是最千鈞一髮的生死存亡!

    珍藥谷。

    一方護谷大陣將整個山谷完全籠罩住,如同烏龜殼樣保護著裡面的所有弟子。而外面,十幾個門派掌門以神劍門那大漢為首,協同無數長老弟子將山谷團團包圍,一隻蒼蠅都漏不出來。若從天際朝下俯瞰過去,只怕會被這場面給驚到窒息!烏壓壓的人一排一排一列一列,密密麻麻,多不勝數!

    各色弟子服飾遠遠地延伸出去,只一估量,少說也有十萬人!

    幾乎整個第二梯上的門派全部到齊了!

    外面,十萬人。

    裡面,珍藥谷所有的弟子加在一起,連伙伕都算上,恐怕也不過幾千之數。

    這巨大的差距,讓神劍門掌門極其輕鬆,運起神力朝著裡面喊話:「柳老祖,這麼僵持下去吃虧的還是你們,這護谷大陣也不是萬能的,你恐怕還不知道,那陣法大師孫耀山已被老夫請來,正在來此的路上。但凡有他出手,又何來破不了的大陣?」

    裡面毫無聲音。

    神劍門掌門又道:「這陣法,既是暫時保護著你們,二來也將你們困在裡面!別說孫前輩來此後陣法必破,到時候你們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即便沒有那陣法大師,我等圍困上三五十年,珍藥谷又要如何應對?」

    三五十年,對武者來說,真正是白駒過隙,眨眼的功夫。

    而珍藥谷裡到底還有不少低階弟子,他們這一圍,便相當於斷了裡面的物資。高階弟子不吃不喝尚且無事,可另外那些呢?

    他這攻心之言一說,四下里頓時哄笑了起來:「可不是麼,柳老祖,那鳳九罪大惡極,攪亂了整整三個階梯,人人得而誅之!不如直接把那鳳九交出來,也免去了你們覆滅的危機!」

    「珍藥谷的人,別躲在烏龜殼裡啦,交出鳳九,饒你們不死!」

    「交出鳳九!」

    「交出鳳九!」

    「交出……」

    十萬人的吶喊,匯聚在一起連護谷大陣都跟著顫了三顫!可珍藥谷中,依舊是毫無聲音,只有一種隱隱的悲憤情緒從裡面傳出來。片刻之後,柳飛吊兒郎當的聲音遠遠響起:「老子已經說過了,鳳九不在。」

    神劍門長老一擺手,四下里安靜了下來。

    他正要說話,卻聽柳飛話鋒一轉,嬉笑不再,言辭頓冷:「不過就算是她在,老子和整個珍藥谷也保定她了!」

    「柳飛!你真要拿整個谷的性命,為那鳳九陪葬?!」神劍門掌門難看,怎麼也沒想到柳飛竟是這麼個態度。他們來這裡不過一日時間,然而一來,看見的就是這烏龜殼一樣的護谷大陣。外面叫陣叫了整整一日一夜,裡面就是躲在殼裡巋然不動。好不容易這柳飛肯說話了,竟然是如此態度!他壓下心底的殺意,緩和了語氣:「柳老祖,你身為一谷之祖,不為自己想,也得為門派弟子想一想。為了那鳳九一人,用整個珍藥谷的萬年基業陪葬,這到底值是不值?」

    柳飛冷笑一聲:「呵,少他媽在那假惺惺了,你們的目的誰不知道,讓老子噁心的話趕緊給我溜溜地吞回去。你們想動珍藥谷,堂堂正正的來,別把這屎盆子扣上鳳九的頭!」

    小童緊跟著喊了起來:「小爺都提醒你娘多少遍了,拴住了你,拴住了你,這一不留神,又讓你帶著一群狗崽子到處撒野到處瘋!嘖嘖,這沒娘教的孩子像根兒草,真正是沒說錯。」

    「你們……」外面眾人氣的哆嗦。

    還是神劍門掌門壓住了火氣,冷冷笑了起來:「很好,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下怎麼辦?」

    「那孫耀山快到了沒有?」

    說話之人,乃是七環玉峰的掌門,一個看起來極為年輕的清冷女子:「應是快到了,最多再有個幾日時間。這事兒說也古怪,那孫耀山從來無利不起早,他對上咱們諸多門派豈有勝算?卻只聽了那人的名字,便答應前來,且還分文不取……」

    神劍門掌門一驚:「會不會他知道了什麼?」

    如果喬青在這裡,必能為他們解答。那孫耀山,正是當日隔著千山萬水兩片大陸和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孫重華的祖師爺!而此刻,這些人自然是想不明白的,他們思索片刻,那清冷女子又道:「若說他知道了什麼,這應是不會,此事如此隱蔽,除了咱們之外,就連門中長老也都瞞著呢。」她一頓,面上掠過一抹緋紅,就連那人,她也沒有透露分毫。見其他人盡都有些忐忑,她安撫道:「不過即便知道了,咱們也不用擔心。一來,那孫耀山厲害歸厲害,到底不可能和整個第二梯為敵。二來,他竟主動立下了誓言,絕不將此事前後的消息透露出去。」

    眾人暫時放了心。

    其他的他們可能不信,可既然立下了誓言,這就真正是萬無一失了。他們將這個問題暫且放下,重新看向了包裹在一片烏龜殼中的珍藥谷,每一個大佬的眼中都是無盡的急迫和貪婪!

    柳飛說的不錯,他們的目的從來也不是那攪亂了什麼幾梯局勢的鳳九。

    ——而是一整個珍藥谷的萬年基業!

    ——和那如意令上遍尋不到的喬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8-30 06:23 PM

033

  這件事,還要從兩年多前說起。

  兩年多前,正是喬青離開珍藥谷之際。

  當日她特意囑咐了柳飛,將那看上去極有問題的白飛鶴給軟禁起來。可柳飛千年在外,本就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對於門派中的爾虞我詐極其厭惡。當下,又拍拍屁股把這事兒交代給了周師叔:「你看著辦吧,注意著那小子的動靜,有問題就滅了丫的!」

  「滅滅滅……滅了?」

  「那小子天賦奇高,看著也像是個有來頭的,竟然沒讓別的門派挑了去,哪有這麼巧的事兒!」說著打了個哈欠,想著自家剛剛離開的可愛無敵乾兒子,十分憂鬱地走了人。

  後頭周師叔望著老祖心情不爽的背影,深深地懷疑了:「難道是鳳公子和小十公子走了,老祖陰暗面發作,想拿人開刀?」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巧事兒還不是多了去了,連鳳公子那樣的大凶獸都讓咱們碰上了,一個白飛鶴才到哪兒?

  也怪柳飛心情不佳,沒想到多提一嘴「關於白飛鶴,你們鳳公子也懷疑著呢」,以至於這件事兒在周師叔眼裡,重視程度就可想而知了。趁著柳飛沒影之前,他喊了一句:「那要是沒問題呢?」
 
  「哪那麼多廢話,你看著辦!」

  於是周師叔再也不敢廢話。

  他隨便尋了白飛鶴一個錯處,以懲罰為名禁足了他一年的時間,發現此人毫無問題之後,便按照柳飛吩咐,直接做主將他放了出來。上報當日,正碰見鳳小十生辰,某乾爹捧著一碗荷粉圓子睹物思兒,嘴裡嚼得嘎吱嘎吱響……

  周師叔還沒進門,便被那等恐怖氣氛給嚇跑了。

  不過他也不是傻的,關乎珍藥谷,他多留了一個心眼兒,暗暗觀察起了白飛鶴的舉動。待到發現此人心高氣傲,別說是珍藥谷之外的人了,除了那第二峰同樣天賦卓絕的阮丹彤之外,幾乎和其他弟子少有交流。一來,每日勤奮刻苦,專心煉藥,極其上進;二來,曾經也作為珍藥谷的弟子立過誓言,天道規則之下,可說萬無一失。

  是以,幽禁一年,觀察一年,周師叔徹底放了心。

  也就在這個時候。

  ——白飛鶴跑了!

  以有心算無心,白飛鶴勾結了阮丹彤,這深受甘方兩位老祖喜愛的弟子,一同叛離了珍藥谷。

  事情一出,甘方兩人又驚又怒,一路親自追擊而去。直到追擊至百里世家之外,遭到了對方伏擊,身受重傷!那兩個曾經發過誓的弟子,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將「鳳九便是喬青」的驚天消息說了出來,當下便死於了天道規則之下,哈哈大笑著化為了兩具屍體!

  性烈的甘老祖當場吐血:「你……你這個叛徒!」

  百里世家人人大笑:「閣下還不知道吧,白飛鶴,原名百里飛鶴。」

  事情到了這裡,一切都清楚了。
  
   這第二梯上看似平和,實則也是風雲暗湧的,哪個門派裡沒藏著幾個對方的探子?只不過大多派出的探子、奸細,都是門派中的棄子,修為不高,也只能在對方的門派中

  當一個外門弟子。卻沒想到,百里家族竟是直接將直系子弟給派了出去;更沒想到,百里飛鶴嫉恨喬青天賦,新晉弟子測試上多番受辱,阮丹彤愛慕不成,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這兩人竟是拼了被天道制裁,也要讓珍藥谷和喬青跟著陪葬!

  幾乎是立刻地,百里世家,人人目露凶光!

  鳳九…

  喬青……

  珍藥谷……

  如意令……

  「老夫和你們拼了!」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大到甘方兩人眼見著百里世家臉上的扭曲和貪婪,已經能看到了毫無準備的珍藥谷的下場!甘老祖一聲咬牙大喝,整個人鼓脹了起來,以自己這一代高手的自爆為代價,為方老祖贏得了負傷遁走的機會。

  千里追殺,待到方老祖回到了珍藥谷,已經成為了一個血人……

  誰也沒有想到——

  一個小小的疏忽,竟然招致了珍藥谷三座巨頭的一死一傷!

  周師叔跪在將消息傳回之後便昏迷不醒的方老祖、和被他好不容易搶到的一隻甘老祖千瘡百孔破碎不堪的斷臂之前,嚎啕大哭,幾欲自絕!直到方老祖死死撐著睜開了眼:「快……快……護谷大陣……」

  四個字,氣若游絲。

  他看了一眼手裡被抓的緊緊的甘老祖的手臂。這和他暗暗鬥了幾千年,既是盟友,又是敵人的老傢伙,在珍藥谷的覆滅危機之下,做出了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抉擇。

  方老祖滿面頹然,重新昏迷。

  周師叔這才猛然驚醒,咬著牙飛奔進了柳飛的洞府……

  而另一邊——

  方方得知了驚天之聞的百里世家,緊隨而來的,便收到了三四兩梯因為那「鳳九」一人而造成了巨大傷亡的消息。那鳳九一夜之間,成為了幾梯之間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真正是剛覺得困了就有人送枕頭啊,以百里世家只有一個神王坐鎮的實力,如何能跟珍藥谷抗衡?姓甘的死了,姓方的傷了,可到底那邊還有一個柳飛。而退一萬步講,如果貿貿然出手,豈不是等同於告訴了其他門派「珍藥谷裡有大便宜可賺」麼?
  
  此時此刻,機會來了!

  一方「誓殺鳳九、為民除害」的旗幟,在百里世家的召集攛掇之下,被諸多大門派高高舉起,一同殺上了珍藥谷。
 
  百里家主想的好啊,既然有人牽了頭,那些門派又怎麼會放過瓜分珍藥谷的機會?最不濟進去蒐羅蒐羅,搶到一部分高品丹藥那也是好的。而珍藥谷覆滅在即,那鳳九會不來麼?到時候,你們瓜分珍藥谷,我暗暗活捉了那鳳九。神不知鬼不覺,且皆大歡喜!
然而他卻沒想到。

  待到珍藥谷外,聚集了十萬弟子準備圍攻之際,看見的,卻是那如同烏龜殼一樣的護谷大陣!

  他更沒想到的是——

  這護谷大陣竟然精妙如斯!

  這很好理解,一個門派的大陣,只在最危關頭才會啟動,是這個門派的最後一道防線!百里世家,也擁有著祖上傳下的這麼一個陣法,可比起實力更強的珍藥谷來說,真正小巫見大巫了。是以,當他一道神力擊中護谷大陣,卻被對方完全吃掉,巋然不動,顯然沒可能被強攻破掉的時候,百里家主急眼了。

  更可恨的是,原本這結盟就不牢靠,神劍門掌門那老狐狸,竟是哈哈一笑,想撤手離去?他一撤,其他那些以他馬首是瞻的門派,還會留下麼?

  百里家主急的跳腳。

  百般權衡,千般思量,終於在雞飛蛋打和平分如意令之中,無奈選擇了後者:「諸位,且慢!」

  神劍門掌門豪邁大笑著轉過身:「來來來,百里老兄,此地人多嘴雜,隔牆有耳,咱們有事兒上一側談去。」這麼個架勢,百里家主如何看不明白,只能心下暗罵這一群奸詐的老狐狸,恐怕一早就嗅到了什麼味兒了

  十數大佬圍坐一團。

  前因後果,和盤托出。

  頓時,原本還胸有成竹滿面奸猾之色的大佬們,集體臉色一變,霍然起身!他們緩緩扭轉過了頭,透過遠方那一座巨大的烏龜殼,彷彿看見了裡面珍藥谷這一塊兒肥肉,
  看見了這一塊兒肥肉引來的那更大的利益!

  神劍門掌門厲聲大笑了起來:「很好,珍藥谷,喬青……」

  春日的風拂過這一方山谷之外,卻絲毫帶不起任何的暖意。一種惡意的氣息籠罩四方,竟是顯得比三九嚴寒還讓人心底發冷!護谷大陣之外,烏壓壓的十萬弟子密密麻麻延伸出去,個個表情不耐,眉目狠辣。

  更不用說那些大佬們了。

  三日等待,讓他們心底那絲貪婪,生根發芽長成一棵張牙舞爪的參天大樹。只等著那孫耀山一到,破開大陣,大開殺戒!

  「掌門,陣法大師來了!」隨著一個七環玉峰的清麗弟子小跑著過了來。幾個大佬盡都伸長了脖子,朝山谷外探了過去:「咦?人呢?」

  「回掌門,那大師說……」

  「說什麼?」

  「說是連日趕路,需要先休息片刻。破陣不像咱們想的那麼容易,尤其是這一門的最後防線,更是沒個三五七日不能成功,中間亦是不可斷開。他現在極是疲累,要破陣,也得等到……等到明天恢復了全盛狀態……再……再說……」女弟子聲音越來越小,看著這些大佬盡都冷下的臉色,蚊子哼哼一樣。

  半晌——

  「混賬!」

  「好一個孫耀山,叫他一聲大師前輩的,還真把自己當成了人物不成?!」

  「哼,聽說那人為人陰險且仇家極多,仗著自己修為尚可,和一手尚且看的過眼的陣法本事,才算是活到了今日!那孫耀山,果真如傳聞中一樣,恃才傲物,倚老賣老!」

  幾個大佬頓時破口大罵,臉色盡都難看了起來。七環玉峰的掌門玉姬一眼看見自家弟子面色有異,不由冷下了臉:「怎麼,出了何事?你可是有所隱瞞?」

  「不敢矇騙掌門,只是方才大師在路上碰見了『公子』,公子便把大師帶去休息了。」

  玉姬厲色頓消,化為了一片如春水的溫軟眉目:「無妨,他做事一向是有分寸的。也多虧了是他,若是我等聽見這樣的蠻橫之言,說不得當下便和那孫耀山起了衝突。」
  她完全沒注意女弟子在這句之後掙扎的神色,只心情不錯地笑了起來:「既然有他在,咱們也不必過去了。省的和那人一言不合,發生爭端。我等都不懂破陣,興許那孫耀山說的不錯,大陣破開之前,沒必要為了一點小事和他計較。」

  神劍門掌門眸子一閃,心說當年便聽聞七環玉峰收了個男弟子,恐怕這裡頭,遠遠不只師徒這麼簡單呢。他曖昧地大笑起來:「既然你這麼說,那就這樣吧。」

  有了他的首肯,其他人也紛紛冷著臉應了:「哼,最好那大師求神拜佛,自己不會搞砸了!」

  幾個大佬重新聊起了當下的形勢,那女弟子見危機解除,悄悄鬆了一口氣。幸虧自己多了個心眼兒,把才纔的事兒說的委婉了些。看掌門這個樣子,哪怕她說是「公子」直接把大師給截住了,三言兩語引了去休息,掌門也不會相信的。女弟子吐了吐舌頭,臉上帶出一分疑惑:「就是不知道,為何公子從帳篷裡出來,讓我轉述的話,會是……」

  這麼一個插曲,就在這女弟子的隱瞞之中,被所有人都忽略了過去。

  以至於翌日清早——

  孫耀山神清氣爽地從帳篷裡走了出來,看見的,就是這第二梯上諸多掌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先是一愣,本就狹長陰鬱的五官更顯陰沉了下來,難不成這些人怕他猜到那鳳九就是喬青,起了滅口的心思了?孫耀山心下冷笑,他在東洲數千栽,早就練就了萬事不露痕跡的本事,當下揣著滿腹警惕抱拳走了上去:「諸位,聞名不如見面啊……」

  那些大佬更是嗤笑了起來,傳聞果然不假,此人翻臉之快可比翻書:「孫前輩,久仰大名!」

  這一個照面的功夫,雙方已經莫名其妙地存下了嫌隙。

  這種暗地裡的隔閡,別說他們了,連遠遠散落在山谷四周的十萬弟子都看的清清楚楚。眼見著大佬們和孫耀山含笑寒暄,這些以掌門馬首是瞻的弟子們,眼中也不由帶上了幾分敵意。這下子,孫耀山更是心下篤定:「好一個第二梯,原是一群卸磨殺驢之輩!要非那喬青可能會來,老夫豈會跟你們這群不入流的東西為伍?!」

  「諸位,咱們也不耽擱時間了,老夫先去看看那大陣。」說著,已經朝著大陣走了上去。

  後頭諸位掌門對視一眼,打著哈哈跟了上去。

  這大陣,看上去,和當日那萬象島的護島大陣沒什麼區別——一方透明無色的罩子遮天蔽日地覆蓋了半邊天空,將珍藥谷完全籠罩在了裡面。其內雲霧重重,好像蓋上了一層不透明的薄紗,看不清晰。

  「好!這大陣精妙,也不枉老夫走上一遭!」孫耀山嘖嘖稱奇了半晌,也不等其他人發問,二話不說盤膝坐了下來。幾個半張開了嘴的掌門壓住火氣閉了上,見他神識在其中感知了一會兒,手中飛快結著什麼,也不再多說,紛紛散了去。

  一日,兩日。

  時間就在孫耀山重複的動作之中,過去了足足七日之久。

  一開始這些大佬還等在周圍,漸漸地反倒不再靠近這邊,只有每日早中午例行公事一樣地出來看看。可不論什麼時候,孫耀山依舊是那等盤膝結印的模樣,那大陣,也沒有一丁點兒被破的跡象。終於有人按捺不住了:「孫前輩,不是號稱三五七日破陣麼,這都七日過去了,不管破不破得了,也該給咱們一個說法吧。」
驟然被打斷,孫耀山冷冷睜開了眼:「百里家主,我何時說過三五七日了?」

  見他非但不承認,反倒一臉問罪的表情,百里家主頓時被氣笑了!好好好!真正是性格反覆,朝令夕改:「此事我們暫且不提,老夫只問閣下一句,這大陣破除,到底還需幾日?」

  「至少半月。」

  「什麼?!半月?!」聞聲而來的其他人,都跟著驚呼了起來。

  孫耀山手上不停,冷冷覷了他們一眼:「這一聽,你們就是門外漢。陣法組合不同,方向亦不相同——通常大陣,皆是多向陣。也就是幻象、攻擊、防禦、輔助,等等由一系列百個乃至千個小陣堆疊相加在一起,方向繁多,樣樣有且樣樣不精。——而此陣,卻是單向陣!」

  「何為單向陣?」

  「組成整個大陣的小陣,全部乃是一個方向——或攻擊,或防禦,或輔助。」解釋完畢,重新看向眼前大陣,面色凝重了起來:「此陣,乃是一個純粹的防禦大陣,且是由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防禦小陣,堆疊相加組成!你們倒是說說,如此一個陣法,豈是易破?」

  百里家主頓時語塞,半晌才不甘反駁:「若皆是防禦小陣,不是更容易上手麼。」

  孫耀山冷笑森森:「但凡陣法,皆是千重萬變,看著相似,裡面的玄機可大了去了。若是不懂,就莫要在這多加打擾,省的妨礙了老夫前功盡棄,到時候,可就不只是半個月的時間了……」說完,又重新閉上了眼,一副不願多糾纏的模樣了。

  幾人面面相覷。

  還是神劍門掌門朗笑了幾聲:「走吧,咱們在這反倒是打擾了前輩了,不過半月而已,等著便是!」雖笑著,可那眉目也是極難看的。
待到這些人又不甘著重新散去,心裡想著如此一個倚老賣老之人,待到陣法破開必不讓他走出第二梯!那一直閉目凝神專心致志的孫耀山,也忽然睜開了眼睛,方才的凝重完全散去,換上了一臉不屑:「可憐老夫幾句話便唬的你們毫無辦法。得知了你們的險惡用心,老夫又豈會不給自己留下退路?」

  這大陣,他沒說錯,乃是一個單向陣。但是就如百里家主所說,既是單向陣,反倒該比多向更為簡單才是。百里老頭也沒說錯!真要讓他破上這麼一個陣法,以他的造詣也就是七日時間。那這整整七日,和後面的半月時間,他在幹什麼呢?

  ——孫耀山給自己安排了一個退路。

  ——他就著這防禦大陣,又在裡面加入了無數簡易的攻擊小陣!

  孫耀山重新閉上眼,手中攥了多日的一張紙條,被他一把捏碎!那是當日的小子在引他休息的時候,悄悄塞給他的。上面兩個行雲流水的清潤字跡,已經被他攥的氤了開:「速離!」他當時並不相信那人忠告,畢竟萍水相逢,誰會冒著這等危險來警示他?尤其以他多疑的性子,更是絕不可能對一個一面之緣的陌生人產生信任!

  不過那又如何呢。

  不論那人到底是何目的,到底這忠告是真是假,他已有了完全之策。為報那喬青之仇,這護谷大陣他必破開,讓那喬青師門毀滅,就如同當日的萬象島一般。而他在陣法之外又多加上的攻擊小陣,亦能保他在這群人的圍攻之下全身而退。非但全身而退,還會在他們全無防備之下,給他們一個深深的教訓!
由始至終,他耽誤的,也不過是時間罷了。

  ……

  孫耀山又怎麼會想到——

  由始至終,喬青差的,也不過是時間罷了。

  是以當她得知了這邊的消息之後,和饕餮一路緊趕慢趕還以為來這裡看見的會是一方完全被毀滅的珍藥谷的時候,看著眼前仍然在破陣的景象,鬆了一口氣之後就是完全的懵了:「搞什麼,那個所謂大師這麼不中用?」

  饕餮累到吐著舌頭直接翻肚:「早知道他是個繡花枕頭,咱們也不用二十多天馬不停蹄了。」

  「不對勁啊。」喬青撥開茂密的樹枝,從叢叢葉片中朝下望去。那孫耀山依舊在破陣,似乎正破到了最後關頭了,她曾見過的神劍門掌門等人齊齊圍在那人的身邊,既是緊張又是貪婪,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他不斷變幻的手。而四下里,那些弟子卻被這七日加半月的時間,給磨到了神情萎靡——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到了這會兒,雖然亦是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所有的心緒都被吸引著,可那種她想像中的殺氣騰騰完全消失殆盡,毫無士氣可言。白玉指尖摸了摸下巴:「怎麼這麼巧,好像是發生過什麼事兒一樣,給生生耽擱到了現在。嘖,難道有人在幫我?」

  饕餮翻眼睛:「看你長的美啊?」

  喬青一臉臭屁:「那也說不準,可能看見如意令之後,就立馬愛上老子了呢?」

  饕餮給她的回答,只有一聲乾嘔。喬青立刻摀住這貨的狗嘴:「小聲點兒!現在驚動了下頭,咱倆就得論盤兒了——嗯,我人肉,你狗肉。」

  它瞪著眼睛嗚嗚個沒完——奶奶個熊的,那你把「喬青現身」的消息,半個月之前就散佈到大陸上去了?就你跟我這小身板兒,夠整個大陸的人吃麼?別說下頭這十萬人了,估摸著這會兒附近幾個階梯上的人,全他媽一哄而來了……

  「嘖嘖,你不懂,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說著這話,嘴角微微勾起來,在洗去了易容的絕美面容上,書寫著說不盡的風流和神秘。尤其那雙微微上挑的眸子裡,一抹金色寒光如流星乍現,美的驚心動魄!

  饕餮完全看呆了,待到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眼前的紅衣人已經無聲無息地躍了下去,手起刀落,乾淨利索地把正緊緊盯著孫耀山破陣的最外頭兩個警戒的弟子,給一刀割喉!那兩個弟子軟面條一樣滑下去,到死臉上都是那等略帶萎靡的專注表情。這一方動靜,完全沒驚動任何人,而那紅衣人影只一閃,已然出現在了另一頭的警戒弟子身後,一道寒光,又是兩條性命!

  她做這一切的時候,臉上那笑容甚至都沒收了去,懶洋洋,慢悠悠,給獸個說不出的美感。偏偏那動作是快若鬼魅,迅如赤電,就猶如一個赤紅色的耀眼殺神,所過之處,無數弟子變成了軟塌塌的屍體,眨眼功夫,躺了一地。

  饕餮差點兒沒從樹上掉下去!

  這這這……

  她這是趁著人家不注意,在後頭一排一排敲起了悶棍啊!

  看看吧,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只一數過去,幾百個弟子就這麼沒了!人殺的那叫個痛快,切瓜砍菜一樣,偏偏前頭那些弟子一個發現的都沒有,完全不知道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了他們!更加之那些掌門長老的,一個個湊在孫耀山的身邊,打死也想不到,在他們大佬扎堆兒,足足十萬弟子齊聚一堂的時候,會有人!且是一個女人!且正是他們目標的那個女人!竟敢如此膽大包天的,在這裡幹起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殺人勾當!

  且不用說,那女人皺了皺鼻子,貌似聞見了點兒血腥味,開始了更爽快更驚險的殺法!

  她用起火了!

  她的天級火,簡直就是對低等級弟子群攻滅口的最佳手段!吞噬過了冷火後的天級火,不再擁有灼人的明顯高溫,就那麼溫清水一樣的從後頭一排數十個弟子的腳下升起,還不待他們瞪大了眼睛,噗噗噗——細微的聲響幾乎可忽略不計,變成了數十堆小黑灰……

  喬青很滿意,摸著下巴點了點頭。

  嘎嘣——

  饕餮的下巴,就這麼陣亡了。

  它抖了抖自己本也不算小但是和喬青一比頓時弱爆了的膽子,嘿嘿一笑,跟著細腿兒一邁輕輕跳了下去。什麼是凶獸中的凶獸?就是眼見著有人作惡,非但不攔反倒心中叫好滿目崇拜。

  饕餮眨巴著直冒小星星的四隻眼,果斷加入了喬青的敲悶棍隊伍中。一邊兒殺的暢快無比在心裡嗷嗷喊著爽,一邊兒對遙遙遠方那群大佬送去了最崇高的敬意和慰問:「招惹上這種狗膽包天的女人,你們這是要作死的節奏啊……」

  *

  「什……什麼味道?」

  「你也聞見了?好像是有血腥氣?」

  「我感覺是什麼東西燒焦的味道,不對,好奇怪的聲音。」

  弟子之間開始有人竊竊私語了起來,他們扭頭看去,可奈何十萬大軍聽上去這是個數字,實實在在排列出去,真正是數之不盡密密麻麻的一副景象。山谷之外整個被人群給包圍了,站在前頭根本也瞧不見後頭的景象,能看見的只有一個個同伴跟著扭頭的後腦勺。後方那邊,似乎發生了一片嘩然,有人尖叫,有人大哭,好像還有女弟子被嚇暈了過去,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音……

  搞什麼?

  這也是前頭大佬們的疑惑。

  孫耀山手中不停,一邊結印,一邊不悅地皺起了眉毛。此刻正是他承諾十五日的最後一天,所以才會引得這麼多人圍在身邊。方才他也跟這些人說了,再有片刻大陣就能打開,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破陣上!正是緊要關頭!卻因為後方突然的嘩亂,讓他險些出現了一個疏漏,臉色頓時變的慘白了起來:「該死的,讓他們安靜下來!這會兒要是出了岔子,你們又得等上半個月!」

  神劍門門主壓下心頭殺意:「孫前輩若是怕被打擾,不若將五感封閉起來。」

  孫耀山原本並不願意,可一想到自己設置的攻擊陣法,心下也是一陣安定。這些人即便動手,也是在破陣之後。——主導權始終掌握在他的手裡!——可這會兒若是再被打擾,自己這個虛弱的狀態,極有可能走火入魔!權衡片刻,確定只要自己控制住大陣破開的一瞬開啟五感,便是萬無一失。

  神劍門主的臉色也好看了一點兒,朝後大喝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喧嘩?」

  「掌門……」

  「掌門,救命,救命啊——」

  幾個大佬先是不耐,待聽清了那邊弟子的喊叫之後,整個人臉色大變!神劍門掌門、七環玉峰玉姬、百里世家家主,以及其他諸如飄渺閣、拳宗,等一系列的大佬幾乎在同一時間,齊齊升上了半空,朝著那邊飛掠而去!

  他們看見了,騰空的一瞬已經看見了後頭那猶如地獄一般的景象……

  滿地鮮血,滿地黑灰,無端端少掉的弟子。

  那一片空地,乍一看去,最少是一萬弟子曾經站立的地方,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全都不見了!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這些大佬睚眥欲裂,打死都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在這個地方鬧事!竟然有人敢正面捋他們的虎鬚!而就這一騰空的同時,只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種白中泛金的火焰,那火焰並非是對著他們,而是詭異地彷彿憑空出現一樣一縷縷從最後方數千弟子的腳下升起……

  然後——

  沒有然後了。

  那些弟子,全部都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堆如同方才所見的黑灰。

  還有什麼比眼睜睜看著弟子慘死,更讓他們瘋狂羞惱?!大片大片的尖叫聲中,無數弟子轟隆隆向後逃竄,想要離著他們的掌門近一些更近一些,這一副場景從上往下俯瞰,便猶如一波一波的潮水轟隆蔓延過去……眨眼功夫,這些弟子飛快逃離了那邊,而那十數掌門也飛掠到了弟子群的前方:「何方高人,竟然對著一群無辜弟子出手,難道不怕被天下人恥笑麼?」

  喬青會被恥笑麼?

  他們無辜麼?

  若真是無辜之人,她可能還下不去這個手,畢竟一次性如此大面積地屠殺,任是誰都做不到心不跳眼不眨。殺了這麼多人。可這些人,真的無辜麼?只要一想到方才他們臉上的那種表情,那種眼見珍藥谷即將覆滅而出現的一種麻木和貪婪,她只恨自己沒多殺幾個!更不用說,但凡她少殺一個,就有可能讓珍藥谷的弟子慘死一個!

  親疏遠近,她喬青從來分的清!

  半空之中,回答他們的,就是一聲不知從何處響起的輕笑。

  這輕笑,帶著濃濃的鄙夷意味,包括神劍門掌門在內的一些人,都覺得有那麼一點兒熟悉。腦中浮現出了一個人影,卻又齊齊一搖頭。這一聲笑,比心中所想的那人更狂,更邪!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他們對喬青的認識了,在他們眼中,那女人不過是個初入神師的修為,短短四年不見,她能翻起什麼浪來?更不用說一次性大面積殺掉了他們萬餘多的弟子!

  一想到這個數字,他們又驚又怒:「閣下,敢作敢為的就現身出來,藏頭露尾只敢對低階弟子動手,算什麼高手風範?!」

  一片寂靜。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回話。

  而他們的神識焦急地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過去,也沒發現任何的端倪。

  「在那邊——」七環玉峰是這次傷亡最少的門派,一群大老爺們中一個女弟子的門派,自然是受人照顧被人追捧的。七環玉峰的女弟子們,全部都站在了最為中間的位置。是以,在這一刻突發慘狀讓所有大佬都瘋狂了心智的時候,玉姬也是此刻最為鎮定的一個,當先以神識感應到了喬青的方位。

  隨著她玉手一指,其他人紛紛扭頭看去,這一看清了那個位置,齊齊大驚失色!

  ——那是護山大陣的所在!

  ——也是孫耀山破陣之地!

  彷彿是印證了他們心頭那個不好的猜測,伴隨著孫耀山一聲激動且虛弱地:「破了!馬上就要破開了!這是最後一個小……」話音戛然而止,化為了一聲尖利的:「是你——?!」
 
  同一時間,那邊出現在半空之中的一隻巨大黑影,遮天蔽日一般地將萬丈日光全部化為了黑暗!是饕餮!那巨大的饕餮在半空一頓,猛然俯衝而下!四隻眼睛在半空中冷冷放射著光芒,閃爍著一代凶獸的森然和無情!而饕餮的背上,那一點赤紅,便如夜色中冉冉升起的一道旭陽,紅衣翻飛,嘴角噙笑,一雙漆黑的眸半眯不睜地覷著下頭滿面驚恐的孫耀山。

  那一道人影,只讓在場所有的人來不及驚心,先呆滯住了。

  「老天……」

  「她她……她是喬青!那個如意令上的喬青!」

  「她是站在了饕餮的背上麼,我的個娘啊,那可是凶獸啊!」

  一片訥訥地呢喃中,所有人都是呆呆望著那道身影,滿面的驚豔滿面的不可置信!這真正是萬眾矚目!在場百分之九十的弟子,對於此次的目的,只當是來瓜分珍藥谷的。他們見過鳳九,也見過如意令上的畫像,可當這女子真真實實地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野之中,在這麼危機的關頭之下,在四方敵手圍攻之下——這般強勢,那般耀眼,真正是讓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心下先折!

  然而還有一些聲音——

  是知情人的驚悚尖叫:「她是神王!」

  神王?

  這是個什麼概念,跳了有兩個境界?!不對!她曾經在第一梯的殺域之中,還僅僅是一個初入神階的小菜鳥!所有的大佬都是生吞了一口口水,這代表了什麼?

  她整整四年,連跳三階!

  天下紅雨了麼?這個時候,大佬們還有心情先抬頭研究了一下天氣問題,然而一抬頭,看見的就是那巨大的饕餮!幾乎遮天蔽日的饕餮!心頭一緊,他們頓時朝著那孫耀山的所在衝去!孫耀山不能死!大陣沒破!他不能死!

  這一切,所是遲那時快。

  ——只發生在眨眼間。

  也就是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弟子們依舊處於震驚之中,呆愣望著喬青竟有一種臣服跪拜的衝動!大佬瘋了一樣沖上前,紅著眼睛企圖去擊殺阻住她!而站在饕餮背上的喬青,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只俯瞰著孫耀山微微一笑。便如一個屹立空中的神祇,紅唇輕吐,遙遙一指,以一種慢吞吞又輕飄飄的語氣,發出了讓人肝膽俱裂的五個驚天大字:

  「五哥,吞了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ltu 發表於 2013-8-30 06:25 PM

034

    吞、吞……

    吞了他?

    反應過來這五個字的意思,所有弟子都被當場震在原地。待看見那紅衣女子似笑非笑的神色,和眼中毫不作偽的冷厲寒光之後,終於明白,她說的是真的!他們如此,更不用說那些大佬們了,真正是怒髮衝冠,暴跳如雷!

    「住手!」

    「喬青!爾敢?!」

    「快!快!攔住她——」

    他們速度更快,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然而又豈能比得上饕餮的快?四隻巨大的森然之眼中倒映著孫耀山驚恐的神色,透出一種絕對的無情!孫耀山這時候,感受到了幾千年來唯一一次真正的生死危機!在他的心中,對於喬青的估計比那些掌門更要輕視……

    當初的那喬青,修為才到哪裡?

    玄尊?

    對了,是玄尊!

    只有他才知道,這個在他眼裡毛孩子一樣的女人,並非四年三階,而是四年整整四個境界的恐怖飆升!且其中,還有那低等武者到神階高手的質的跨越!孫耀山一個激靈,神魂都在顫抖著……死亡的陰影飛快地籠罩了他,那張開的森然大口黑黝黝地逼近,就如同一條通往地獄之路!他猛的發起狠來,顫抖的手在地上以一種奇快的速度眼花繚亂地結著印記,激發起了之前留下的攻擊陣法:「喬青!你敢殺我老夫跟你同歸於盡——」

    這一句威脅,他並未說謊!

    他這些年來不論碰上何種高手皆能全身而退,所依仗的就是自己的陣法造詣!眼見著饕餮的速度竟然微微慢了下來,它背上的那紅衣女子更是眉眼一眯,望著他結印的手思索著什麼——孫耀山就知道,自己賭對了!天賦高,又怎麼樣?老夫比你多的是幾千年的智慧和經驗!

    一秒!

    只要再給他一秒時間,這攻擊陣法就能成形!

    到時候,不但可以保命、報仇、那如意令更是唾手可得!伴隨著這陣法大師的意淫結束,孫耀山手指終停,興奮抬頭,看見的,卻是喬青眼中的玩味光芒——她的眼尾朝著正逼近而來的掌門們輕輕一掃,浮現一種智珠在握的成竹篤定……

    隨後,陡然凌厲!

    同一時間,饕餮速度激增!

    這大起又大落,真的只在一秒鐘之間。待到孫耀山猛然想到了一種可能,瞪大了眼睛的時候。這一輩子所看見的最後一個畫面,便是喬青俯視著他的目光。不是鄙夷,不是諷刺,甚至不是取笑。而是以一種全不放在眼裡的漠視,發出了一聲輕笑:「跟我同歸於盡,你夠格麼。」

    腥風逼面,攔腰一咬!

    這一代陣法大師,就這麼生生化作了一代凶獸的下午茶。

    從下方往半空中仰視,只見那張巨大的口中,孫耀山半個身子被卡在饕餮的牙縫中,跟個被攔腰斬斷地韭菜葉似的,雙腿在外迎風飄舞。饕餮使勁兒一吸,在半空中捲起一陣巨大的狂風,那半截屍體便整個投入了它的食道中,咕咚一聲,嚥下去了。

    咕咚——

    和饕餮一起吞口水的,還有下方密密麻麻的弟子們。

    他們臉色慘白,被這恐怖的景象駭破了膽,實在不敢相信,那之前還頤指氣使讓他們掌門都要忌憚三分的陣法大師,在這個女人的手中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更沒有人能想到,那如神祇一樣踏凶而來的翩翩美少年,竟然搖身一變,化為如此凶殘的一代嗜血修羅!

    「毒婦,受死——」

    此起彼伏的乾嘔聲中,那些掌門也飛快到了眼前。孫耀山已死,大陣卻未破!他們的眼睛一個個猩紅無比,帶著讓人心驚的殺意!這些高手同時擊出一道神力,正對護谷大陣之前的喬青而去!同時他們步伐不停,一個個飛沖而來!

    然而卻見喬青,不慌不忙一勾嘴角,她腳下的饕餮亦是大嘴一咧,雙雙以一種憐憫的目光看了他們一眼……

    喬青陡然後退!

    饕餮瞬間變小!

    這一人一獸穩准狠地落到了之前孫耀山所在之地,與此同時,身後的護谷大陣光芒大盛,發出了一種讓那些大佬心驚膽顫的恐怖氣息!不好,中計了!這是大佬們心中一瞬浮起的想法。然而來不及了,他們速度太快了,快到使出了全力根本停不下來!以至於那光芒大盛的地方,陡然放射出了一道道凌厲狠毒的風刃,向著四面八方席捲而去……

    而掌門們,正對著發射來的風刃,飛蛾撲火一樣找著死就衝過去了。

    「啊——」

    「該死!該死!」

    「咱們全都中計了!快擋住這些東西!該死的孫耀山,該死的蛇蠍毒婦!」

    到了這個時候,誰還想不通這事情的前因後果?恐怕這些攻擊陣法全部都是那孫耀山留下的一個退路。卻沒想到,完成陣法之後非但沒來得及保護他,還被洞悉了這一切的喬青給廢物利用了!偏偏那個罪魁禍首,言笑晏晏地接了一句:「嘖嘖,既然大家這麼給面子,若是我這毒婦不毒上一把,哪裡對得起諸位的讚賞呢……」

    給面子?

    讚賞?

    正被一道道鋪天蓋地幾乎形成了幕布一樣三百六十度無差別掃射的風刃,給削的衣不蔽體頭髮滿地的狼狽大佬們,一聽見這一句險些沒當場吐血慪死!他們一邊狼狽抵抗著,一邊扭頭看去,這一看,真正是一口血就噴了出來,生生被氣到了頭暈目眩,渾身顫抖……

    只見這陣法之中,唯一一個空門也是生門所在,正是那孫耀山之前呆的地方了。而此刻,那地方被一人一獸快准狠地霸佔了,那些該死的風刃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打著弧就繞過了那個地方,讓裡面站著的合共六隻眼睛含著幸災樂禍的笑意欣賞著他們的狼狽慘狀——那叫個悠然,那叫個淡定,那叫個衣衫光鮮,滿身亮麗,還他媽連頭髮絲兒都沒亂上一亂!

    而他們呢?

    別說身為掌門的他們,雖不至於被這風刃致命,也抵擋地千般狼狽,萬分艱難。就說那些低階弟子吧,多少人只一個罩面,就在風刃的侵襲之下變成了一縷亡魂,含恨九天……

    什麼叫對比?

    什麼叫人比人氣死人?

    什麼叫出師未捷他媽的身先死?

    那些大佬們的腦中,只剩下了三個讓他們咬牙切齒的句子,毫無預兆地就飄了上來:好精準的眼力!好狠毒的計策!好毒辣的手段!

    當然了,這個還不足以讓一群掌門口噴鮮血。

    這個時候,修羅斬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喬青從裡面一堆多少年沒用過的雜物裡頭,扒拉出來了一雙紙筆,臨空一抖,宣紙便被她兩指捏著豎在了半空。隨著她一邊猥瑣不已地上下掃視著神劍門主,一邊執起狼嚎悠然作起了畫:「嘖嘖,我說那漢子長的是人高馬大,貌似某處有點兒袖珍啊?」

    神劍門主下意識地一捂某處。

    咻咻咻——

    無數風刃頓時沒了阻擋,在他身上切出一條條深可見骨的紋路:「啊——」

    慘叫聲聲,悲憤欲死!

    「你看,你叫出來我才知道你不想當模特,你不叫我又怎麼知道呢?」喬青笑眯眯地掏耳朵:「不過你叫的這麼銷魂,到底是想當呢還是不想當呢,唔,這是個問題。」

    回答他的,就是神劍門主的兩眼一翻,倒地昏迷。

    「這就被氣暈了?心理素質也太低了吧?」喬青撇撇嘴,那滿臉的嫌棄好像是覺得此人不夠有挑戰度。一邊兒饕餮吞著口水就差在地上打滾兒了,只有它知道,這女人根本什麼都沒畫,拿著毛筆在這擺障眼法呢!這種陰損的招數,也只有她能想的出來了,看看這會兒的情況吧,但凡她黑鋥鋥的眸子盈盈一轉,被掃視到的人盡都一個哆嗦,響起一聲因為分心被風刃重傷的慘叫……

    原本抵擋著還不算困難的大佬們。

    現在幾乎人人帶傷,人人黑臉,人人恨不得找個地縫直接鑽進去死了算了!

    喬青笑眯眯收起了紙筆,輕撫著饕餮的小捲毛:「五哥,差不多了。」

    她站在陣眼處,比起那些外面的人更能感受到這陣法的強弱。此刻,這陣法的力度正在一點點的減弱下來,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消失了。喬青自然不會認為,孫耀山的一個區區簡易陣法,就能讓這些人給全軍覆沒,真正要對付這群人,還得想別的主意。可士氣上的打擊絕對要比真正的傷害收穫更大的效果!

    她環視一週——

    剩下的那不到九萬弟子,真正被捲到了陣法之中,也不過一半左右。剩下的那些,還站在外圍心驚膽顫地望著這邊的一切,不敢進來,也不敢動彈。粗粗算下來,風刃之下大概又死了兩萬多數,這十萬大軍,此刻只剩下了六萬出頭。而那些大佬們,長老們陣亡了不少,掌門一人未死,重傷數個,輕傷數個。

    這樣的結果,已經是驚喜之中的驚喜了。

    喬青和饕餮對視一眼,神識一刻不停地在陣眼上感知著,待到那些風刃驟然停下的一刻,她腳尖一點,猛然抱起了饕餮凌空而去……

    「哪裡跑?!」

    「想逃,沒那麼容易!」

    一道道神力追擊著射上天空,然而他們的反應怎麼比的上陣眼之中的喬青?等到他們發現陣法已經失去作用的時候,喬青也猶如一隻赤紅的鳳凰,迅如閃電地飛出了他們的攻擊範圍!那些神力在她的後方煙花一般爆開,便如那火鳳的尾羽在天際灑下漫天瑩瑩白光,伴隨著她的狂肆大笑,美的驚心動魄!

    無數狼狽的高手,只得紅著眼睛睚眥欲裂,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天際頭。

    唯一剩下的——

    只有她那狷狂的邪肆笑聲,帶著說不出的睥睨之感,四面八方轟隆響徹:「穿好了衣服等著爺,哈哈哈哈,I WILL BE BACK……」

    ……

    「什麼聲音?」

    珍藥谷中,所有人都聚集在一方議事大殿內。他們從早晨,感應到外面的護谷大陣將要被破,就已經自發性的聚集到了這裡來。這一方大殿,容納了三千多的弟子,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哭叫,哪怕有弟子怕的發抖,都死死捂著嘴不露出丁點聲音,生怕這一哭,就帶著整個大殿都痛哭起來。

    壓抑卻堅定的氣氛,籠罩著這裡。

    這三年——

    珍藥谷的變化,太大了!

    自從當年喬青坐鎮此地之後,三個老祖雖然各有不甘,也無可奈何的握手言和,珍藥谷真正是進入了千年來最為和諧的一年。待到她離開之時,甘方兩人心中那不甘也在誓言的制約之中,化為了彆扭而已。而待到喬青真正的離開了,剩下的兩年裡,那兩位連心裡的彆扭都漸漸消失了,眼見著珍藥谷越來越好,越來越融洽,三峰弟子不再有爭端,一心修煉,一心煉藥,還有什麼比這更好呢?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因為喬青的存在,好不容易將千年來的矛盾化解開了的珍藥三峰,又再一次因為她,而陷入了意想不到的艱難境地!

    甘老祖身死,珍藥谷被圍。

    自建谷以來,從未有過的生死存亡,那一股子悲憤,一股子驚懼,全部都在甘老祖毅然決然的自爆之中,化為了一種誓與三峰共存亡的鬥志和堅定,意想不到的,竟成全了珍藥谷真正的團結,擰成了一股繩!

    「老祖,外面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怎的那大陣好像又……」周師叔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程度,瘦削了下去。這些日子以來,他多次想自裁謝罪,但是只要一想到甘老祖的死狀,便咬牙挺了下來,他要等著破陣的那一刻,多殺幾個罪魁禍首!哪怕是死,也要多拉上幾個墊背!

    柳飛坐在上首,淡淡品著一杯茶,望著下面這樣的珍藥谷,嘴角含著一種既欣慰又苦澀的笑。他的神識比起其他人都要高,自然能感覺到方才差一點破開的大陣,竟然無緣無故又回覆了原狀:「恐怕那孫耀山出了什麼錯漏吧,只要那人不死,陣法破開,也只是早晚之事。」柳飛一頓,環視一週,又問:「你們真的不離開?」

    珍藥谷萬年基業,怎會沒有幾條地道,直通外面?可這樣一來,從此珍藥谷便會背上臨陣脫逃縮頭烏龜的名號,從此抬不起頭,從此過街老鼠,從此被人追殺……

    這不是他們要的!

    眾弟子紛紛搖頭,滿面堅定:「誓與老祖共存亡!」

    柳飛和痊癒的方老祖對視一眼,雙雙嘆了一口氣,忽然兩人耳尖一動,柳飛那漂亮的眉眼頓時瞪了起來:「什麼聲音?」

    一邊小童在白玉階梯上走來走去:「什麼什麼聲音?」

    一時所有人都朝他看來,下意識地以為是大陣破開了,不由全部起了身。柳飛卻不回答他們,耳朵尖兒一抖一抖地,越聽那臉色越是難看,直到漸漸地,連眾多弟子都聽見了那含著九天之怒的一聲大吼:「喬青,我必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這……是神劍門主!」

    「他他……他說什麼,我沒聽錯吧?」

    「你們也聽見了,他說喬青,哈哈,他說喬青,哈哈,哈哈,可是鳳公子回來了?」

    這壓抑的氣氛,在神劍門主醒來後的一聲悲憤大吼之中,讓大殿之內珍藥谷的弟子們頓時激動了起來。喬青就是鳳九,他們當然知道。眼前不由浮現出那人風華,那人眉眼,那人一次次創造的奇蹟,盡都帶著一種看見了希望的期待。陳吟直接摀住嘴哭了出來:「是鳳公子回來了!鳳公子沒有拋下我們!」這個姑娘,在珍藥谷被圍的時候,沒有哭;在害怕到了極點的時候,沒有哭;卻在這一刻,驟然聽見了喬青的名字的一刻,放聲大哭起來。

    這哭聲,帶起一片哽咽之音。

    柳飛卻是臉色難看,一會兒是期待,一會兒又狠狠搖了搖頭:「他媽的,這個時候,回來送死麼!」

    下方一靜。

    是啊,這個時候,回來送死麼?

    即便喬青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可是事情能怪她麼?若非有她,珍藥谷又何來這樣的團結局面?就連還沒痊癒的方老祖,都咳嗽著淡淡搖了搖頭,他這個時候,已經沒了當初的奸猾之色,臉上是一種極為沉穩的悲。從前他掛心利益,一心想把珍藥谷據為己有,甘老祖的死,對他打擊太大,震撼也太大!如今剩下的,更多的是愧疚。

    即便是他,也沒想過,要把喬青給交出去。

    那方方才升起的激動,就在柳飛一句話後,重新沉默和壓抑了下來。陳吟哭著呆住了:「不行,我要出地道,去看看鳳公子是個什麼情況。與其讓她來送死,不如等她以後給咱們報仇!」

    沉吟說著就往外衝。

    小童一把拉住她,狠狠撓了一下頭:「你們先別激動,其實,也不一定情況就那麼壞。剛才神劍門那老匹夫那麼喊,肯定是吃了什麼虧了,你們得相信那頭凶獸,她厲害著呢。」

    「放你師傅的屁!」柳飛跳著腳破口大罵,那些大佬全都是神王級的強者,喬青她就是蹦著高修煉,這會兒能修煉到什麼程度?更不用說是外頭還有十萬弟子,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丫的。媽的,媽的,在外頭好好活著就好,回來幹什麼!柳飛急的臉都綠了,在大殿裡走來走去,手裡的杯子被他氣的一把丟了出去。

    砰——

    杯盞在空寂的沉默之中,狠狠砸到了大殿門外,濺起一片碎碴子。

    所有人都低著頭,誰也沒注意到,有一隻腳被那杯子給砸到步子一頓,呆了好半天,才邁過碎片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摸著鼻子無語道:「搞什麼,這是不歡迎老子的節奏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8-30 06:30 PM

本帖最後由 lltu 於 2013-8-30 06:30 PM 編輯

035

    這一聲——

    笑意滿滿,語調懶懶,充滿了調侃的意味。好似在壓抑緊張的氣氛之中,吹來的一縷涼風,讓人身心一舒,鬆懈了下來。緊跟著,所有人都是心下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這……

    這語氣……

    哪怕猜到了來人可能是誰,也一時沒有人敢扭頭去看,生怕這一切都只是個夢,只是個幻覺!方才還在猜,可能是她回來了,如今這個人就立刻出現,給了他們一個天大的驚喜!一雙雙眼睛頓時紅了,顫抖了良久良久,才壓抑住激動扭過了頭去。

    看見的,便是殿門口的那一抹耀眼赤紅!

    天穹殘光之下,那人踩著一地夕陽一步一步走了進來。嘴角噙笑,眉目流轉,紅衣浮動,一身風流!那精緻的眉眼,邪肆的氣質,只比他們印象之中的更為妖異奪目、驚心動魄!唯有那雙漆黑如夜的眸子,是那麼的熟悉……

    「喬青!」

    「凶獸!」

    「鳳公子!」

    脫口而出的稱呼之後,就是一片人激動的抽噎:「鳳公子你回來了,真的是你……你回來了!」

    這個人,當然就是喬青,珍藥谷中有不少通往外界的地道,只有內部弟子才知曉。他們不願背上臨陣脫逃的罪名,而選擇不從地道中逃跑。可喬青卻可以從這裡進來。陳吟第一個衝了上來,捂著嘴哭成了一個淚人。她反反覆覆重複著這一句,就像是一個被人欺負了的孩童,終於看見了撐腰的大人一般,只想把這段時間所受的委屈和憋屈一股腦地傾瀉出來:「甘老祖他……老祖他……」

    喬青拍拍這丫頭的肩:「我都知道了,這些眼淚,都留給外面的人。」

    她一愣,一抬頭,看見了喬青面上那股子篤定,頓時心中的焦躁就似消失無蹤。好像只要她在這裡,就沒有辦不到的難事,解決不掉的麻煩!她使勁兒點了點頭,破涕為笑:「是!公子!」

    「我靠我靠,還真是你這頭凶獸來了!」第二個衝上來的是小童,圓圓的臉上漾著驚喜,連蹦帶跳的大老遠就撲了過來:「我說你肯定沒事兒吧,哈哈,小爺想死你了!」

    喬青一伸手,跟他隔空對了一拳。

    兩個拳頭一交,各自退後一步:「吆,精進了!」

    「那是,也不看看小爺是誰,天賦高著呢!」喬青這一拳,控制在了對小童之前的修為估測上,值得欣喜的是,在她進步的時候,這些故人的修為也沒落下。小童興奮之下,也沒發現她的修為,只哈哈大笑,得意非常。

    只再往後,周師叔,方老祖,陳朝暉,劉江,一系列曾經打過交道的,熟悉的朋友全都一擁而上,圍在她周圍嘰裡呱啦的說著什麼——驚喜她危機關頭突然出現的,為甘老祖的慘死訴苦的,訴說這幾年不見的想念的,甚至有人講起了谷裡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一人一句熱鬧極了。

    喬青就站在原地,靜靜的聽。

    從前,她以為珍藥谷之於她,只是柳飛小童等人的所在而已,也只是在初入東洲的一個避難所而已。哪怕在這谷裡的一年多時間,她也只對那麼幾個人付出了真心,其他的,權且當做了一個和甘方兩人的交易。然而不知不覺間,連她都沒有想到,這個「避難所」在自己心裡的份量也許並不輕,更是東洲這爾虞我詐的冷漠大陸上,讓她極為珍視和想念的一個家……

    看著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蕩漾著對她回歸的毫不作偽的欣喜,喬青的眼中一絲一絲染上了真實的暖意,也感覺到了肩上那一方沉重的擔子。珍藥谷,就像是另一個柳宗,她背了!

    想到這裡,素手一抬,四下里靜了下來。

    聽她一字一頓,極為緩慢且鄭重地道:「諸位,我回來了!」

    六個字,只這麼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其中深意和堅定!

    ——我回來了,回來和你們並肩作戰!

    ——我回來了,回來和珍藥谷共存亡!

    ——我回來了,回來帶著你們把欠了甘老祖、欠了珍藥谷、欠了你們的,一點一點統統討回來!

    一瞬間無數弟子怔怔呆愣住,好像這一月的壓抑和痛苦和懼怕,全部找到了宣洩口,放聲大哭了起來。唯有兩個人,紅著眼眶死死抑住淚水,一個是周師叔,一個是方老祖。相比於從前的憨厚,周師叔經此大變多了幾分凜然之氣。而方老祖,也不再有那等奸猾算計之色,反而隱隱帶著一種心境昇華的感悟。

    喬青暗暗點了點頭,這一遭意外,對他們來說,既是劫難,也是蛻變。

    一片哭聲之中,小童吸著鼻子抽抽噎噎,彆扭地扭過了頭去:「啊,真是討厭啊,你這凶獸一回來,就害的小爺流眼淚了。對了對了,小十呢?」小童猛的想了起來,伸著脖子朝她身後看,看來看去卻只看見了一隻瘦巴巴的小土狗,不由急眼了:「小凶獸哪去了,沒帶回來麼?」

    他們在喬青的消息傳來之前,已經開啟了護谷大陣,是以對於什麼饕餮什麼喬青的所為一切全不知曉。

    喬青眸子一黯。

    鳳小十一丟,她就陷入到了鬼域之中,從那裡出來,緊跟著又聽到了珍藥谷的消息,一路腳不沾地趕了過來。這中間,完全沒時間讓她去打探兒子的消息。不過好在她沒感覺到緊張的情緒,到了這個層次,直覺還是很值得相信的:「這邊兒危險,我把他留在客棧了。」

    珍藥谷如今這麼麻煩,沒必要再把小十丟掉的消息說出來,亂上添亂。好在小童他們也沒多想,只失望地嘆了口氣,念叨著想死那頭小凶獸了。喬青這才發現,貌似某個人從頭到尾都傻戳在上首處,除了剛才砸了個杯子之外,再也沒動靜了啊?

    她扭過頭。

    白玉階梯之上,是一身如天青帶水般的柳飛,五官精緻,眉眼漂亮,遙遙盯著她一眨都不眨。這貨也變了不少,多了幾分沉穩和淡定,頗有一谷之主的大氣和風範了。自然,這要忽略掉他現在變來變去的臉色,一會兒眉眼恨恨,好像想衝上來痛罵她為什麼要回來;一會兒又面帶驚喜,忍不住溢出了說不出的笑意;一會兒皺眉深思,好像想確定眼前這一切不是在做夢……

    柳飛就那麼遠遠地看著她。

    從她斜飛入鬢的眉,到漆黑如夜的眼,到精緻挺翹的鼻,到紅潤豐盈的唇,到她臉上那種與生俱來般的似笑非笑,再到火紅的衣衫,腳下的土狗,看了一遍又一遍。就在喬青懷疑,這貨似乎開始研究她為什麼沒有大胸脯的時候,他那漂亮的臉頓時綻開了大大的笑容,張開雙臂十足風騷地準備來個大大的擁抱:「小師妹,師兄想死……」你了:「——嗷!」

    話音戛然而止,變為了一聲慘叫。

    柳飛捂著自己的熊貓眼,伸出一根手指顫巍巍指著這翻臉無情的傢伙:「你你你……」

    喬青收回揍完了人的拳頭,微微一笑:「呦,師兄這麼『想死』,老子怎麼能不成全你!」

    緊跟著……

    緊跟著就是一頓胖揍!

    接下來……

    接下來拳頭和皮肉交擊的聲音不絕於耳,柳飛的嗷嗷慘叫一聲連著一聲,抱著腦袋一頭問號的被他親愛的小師妹逮住狠狠修理了一頓。只看的四面八方一片目瞪口呆,下巴掉地:「我的個親娘喂,凶獸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一盞茶過去了……

    一炷香過去了……

    凶獸終於在一片注目禮下拍了拍手,揍爽快了。忍住再給這貨一下子的衝動,一腳踹過去:「起來,別裝了。」

    柳飛這才哎呦哎呦著爬了起來。

    嘶——

    大片大片的驚恐抽氣中,只見他們老祖兩隻眼睛一片青黑,腫的只剩下一條縫了。漂亮的臉整整胖了一大圈,鼻下兩行鮮血嘩嘩流淌,繞過了那張嘶嘶喊著疼的香腸嘴:「啊,你這個女人,一點兒都不溫柔!等著老子見了乾兒子,嚶嚶嚶嚶,老子的乾兒子啊!」

    這貨還不知道——

    自己今天這一頓揍,全拜他家乖巧又可愛的乾兒子所賜。

    喬青撇撇嘴,懶得跟這裝模作樣的計較。到了這個修為,皮肉上的疼痛也只是一剎那,只要調息個把時辰就能完全康復。她直接扭過頭,剛想問問如今的形勢問題,只見所有人嘩啦一下,退開她三丈遠,弱弱開始抖……

    「咳,」喬青摸摸鼻子,貌似把大家給嚇住了:「那個……」

    「啊,今天天氣真不錯!」

    「是啊,青天白日風和日麗,唔,老祖去哪了?」

    「哪個老祖?柳老祖麼,沒看見啊。嘖嘖,老祖也真是的,咱們珍藥谷生死存亡呢,他也不知跑哪去了……」

    眾人一人一句齊齊仰頭望天,直接把一旁那個鼻青臉腫的可憐老祖給無視了。開玩笑,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兒,他們沒看見!小童更是無恥的嚴肅下了臉孔,把話題轉到了此事的前因後果上,至於他可憐的師傅?咦,師傅是什麼,能吃麼?

    柳飛的臉都氣綠了。

    眼見著大家憋著笑打死不看他,他嗷一嗓子開始撓牆,這一群吃裡扒外的畜生啊畜生!

    喬青輕輕一笑,認真聽起了小童的敘述。她對這件事一切的來源都是道聽途說,外面那些人的目的她能猜到,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始終不如珍藥谷的弟子來的清楚。小童三兩句話把一切說了個清楚。她這才點了點頭:「百里飛鶴,百里世家,原來是這樣。」

    方老祖走了出來,一開口,還沒說話,先大口大口的咳嗽了起來:「可惜老甘慘死,老夫想為他報仇都做不到!不說如今我這副身子還沒痊癒,哪怕是痊癒了……」他的眼中掠過一抹黯然,悠遠地望向了外面的護谷大陣:「只怕那孫耀山一旦破陣,整個珍藥谷都……」

    無數弟子,握緊了手中兵器。

    剛才還因為喬青出現,而熱絡的氣氛,又重新陷入到一片壓抑和悲憤之中。殿內沒人說話,連柳飛都停下了撓牆,不再插科打諢。忽然,一聲笑吟吟的嗓音響了起來,和這氣氛形成了鮮明對比:「誰說那孫耀山還有機會破陣了?」

    眾人皆是一愣。

    他們傻乎乎地扭頭看去,還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就見她身後的小土狗,乾嘔了一聲,嗷嗚一口變戲法一樣吐出了一個比它的體積還要大的東西。砰一聲,那東西分成兩截砸在地上,軟面條一樣抖擻了兩下,不動彈了。

    「這是……」

    「孫……孫耀山!」

    見多識廣的方老祖脫口而出,那張慘白的臉上寫滿了驚訝和驚喜!孫耀山死了,大陣還沒破,這說明了什麼?!他激動地整個人都在顫抖著,再猛然想到了什麼,盯著那條瘦巴巴半死不活的土狗,瞳孔一縮,差點兒沒一個高蹦了起來:「饕餮!這是饕餮!」

    饕餮?

    凶獸饕餮?

    三千弟子齊刷刷張大了嘴巴,不了個是吧,就這玩意兒?這貨是饕餮?正懷疑著呢,只見那土狗懶洋洋一甩小捲毛,尾巴悠來蕩去:「不錯麼,小傢伙,第二梯上還有能一眼認出老子的,嗯,有前途。」說著,尾巴翹起來越過頭頂,拍了拍方老祖顫巍巍的肩膀。

    「說、說話了?」

    「還真的是饕餮啊!我的天,我剛才還默默的想鳳公子怎麼帶著這麼寒磣的一條狗……」

    「知足吧你,老子還偷偷去摸那大爺的狗頭了呢!啊,殺了我吧,我不活了!」

    說完這句的那弟子,呼啦一下把手給藏到了身後,越想越害怕哆嗦地跟篩子似的。饕餮扭頭朝他一咧狗嘴,那弟子直接一翻白眼兒嚇暈了過去。喬青把欺負小弟子毫無節操的凶獸給抱在了懷裡,捏著它的狗爪子朝四下揮了揮,以實際行動告訴大家,嗯,這貨就是凶名盛了點兒,其實很呆萌。誰知道又是砰砰兩聲,嘩啦暈倒了一大片……

    好吧,看著一眾寫滿了「鳳公子你果然是個凶獸」的目光,喬青果斷放棄了:「說回正題,孫耀山已經死了,大陣一時半會兒可破不開。不,應該說,除非他們能再找到一個陣法大師,不然就只能眼巴巴在外面等著,採取包圍政策了。而那些人,」喬青冷笑一聲,摸著下巴笑了起來:「他們這會兒可不好受,十萬弟子死的只剩下了六萬,長老十不存五,神劍門主受了重傷,其他掌門也個個帶傷……」

    她每說一句,眾人的嘴巴就張大一點兒。

    等到外頭的情況她總結完畢,一個個臉上都只剩下了咧到了耳朵根兒的大嘴,不可置信地瞪著她:「公子,你可別告訴咱們……這些都是你……」問話的陳吟到底是沒敢說出來,可一想到開始那神劍門主的一聲含怒大吼,貌似還真是她:「……一個人幹、干的?」

    「當然不是。」

    「呼,嚇死我了……」

    還不帶眾人鬆下一口氣,只聽喬青下一句,他們又瞪著眼睛吸了回去:「這不還有凶獸饕餮麼。」

    呃——

    這樣真的有好一點麼?

    一眾弟子淚流滿面,激動歸激動,興奮歸興奮,可這消息也太嚇人了!那可是十萬弟子和十幾個神王級別的高手啊!好在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被喬青嚇,嚇著嚇著就習慣了。只過了一會兒,大家就以一種絕對的絕對心理素質,接受了這女人人神共憤的舉動,還能樂顛顛兒地討論起來:

    「聽著沒,凶獸就是不一般,雖千萬人吾獨往矣!」

    「可不是麼?鳳公子變態妖孽不是人的程度,越發見長了啊。」

    「嘿,這才到哪,她哪天真的脫下人皮,變成一隻大凶獸我都不帶抽冷氣兒的!鳳公子,不要大意地繼續努力吧,沒有最變態,只有更變態!」

    這種扭曲的心理承受能力,完全是煉出來的。以至於當驚訝一個接著一個的來,到了柳飛變了音的發出一聲尖叫:「格老子的,小師妹,你成神王了!」眾人也只呆呆沉默了一小會兒,齊齊習以為常地發出了一聲唏噓:「噢,神王了,這頭凶獸又變態了啊……」

    喬青:「……」

    一頓插科打諢,也說明了這些消息實在是太讓人興奮了!原本以為即將到來的覆滅,就這麼被化解了一半,鳳公子回來了,修為已甄神王,帶著凶獸饕餮,外面的人受到了重創,護谷大陣也保住了……

    還有比絕望之時接二連三看見希望,更好的麼?

    而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給他們帶來的!

    他們望著眼前的紅衣女子,只覺得哪怕她下一刻說,要帶著他們把外面那六萬人殺回老家,他們也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就選擇相信!然後緊跟著,夢境就變成了現實,只聽喬青嘴角一勾,遙遙望向了護谷大陣,好像從這朦朧如煙的陣法中,看見了外面的慘狀一般。

    她笑:「風水輪流轉,被打壓了這麼久,也輪到咱們組著團兒去欺負欺負人了。」

    眾:「……」

    柳飛最先回過神來:「你有辦法?」

    所有人都期待地等著,這個時候,他們竟然沒想過,這一切是有多麼的不現實。而相反的,好像只要喬青說出什麼,就必定能實現一般。不知不覺中,她似乎已經在無形中,成為了這珍藥三峰三千弟子的一道靈魂支柱!

    而矚目之中的喬青——

    只一挑眉梢,極其臭屁:「山人自有妙計!」

    這所謂的妙計,實則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計策,而是和喬青來此之前的準備有關。早在半月之前,她就將喬青現身的消息放了出去,此時此刻,已經可以想見的,多少武者和大門派正從附近的階梯上趕了過來。這樣一來,原本第二梯自以為的神不知鬼不覺,實則早已經成為了整個東洲人人皆知的秘密。

    可憐第二梯的那些掌門,還在心心唸唸地吩咐下去,讓弟子萬萬不得把喬青出現的消息洩露出去。

    可想而知的——

    這場面,將在一段時間後,變得更加混亂!

    喬青不溫不火地將這則消息給說了出來,有些精明的若有所思,倒是還有一些人完全不明白。這更亂之下,豈不是更加的難以控制,更是成為了眾矢之的?喬青卻不多加解釋了:「反正天塌下來,有老子給你們踹回去!」她吩咐大家先去休息,休整個幾日再說,外頭的人,就抓心撓肝兒地等著吧。

    接連多日的高度緊張,眾人的精神已經疲憊不堪。

    眼見著靈魂支柱回來了,這些麻煩的事兒就交給一腦子千百個彎兒的人去想吧,至於他們,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夠了!鳳公子說什麼,他們做什麼,鳳公子指著哪,他們打向哪!

    眾人轟隆散開,說說笑笑,好不輕鬆。

    這一休整,就是足足三日。

    這一天,珍藥谷的弟子們集合在了大殿之外,三千人,齊刷刷的排列站好,精神飽滿,士氣高漲!最前方,柳飛和方老祖帶著周師叔小童等一些長老,統統自發性地站在了喬青的身後。

    喬青也不推辭。

    站在什麼樣的位置,承擔的是什麼樣的責任!

    當她把珍藥谷的興衰攬上了肩,這個位置,她有資格站!

    她遙遙望向護谷大陣,外面,有六萬弟子和十幾個神王等級的大佬,更外面,還有數不盡的人正在朝這邊蜂擁而至的路上。三千弟子,就遙遙望著最前的她,那道紅衣身影在刺目的日光下衣擺浮動,背脊筆直。

    ——那般的強勢,那般的耀眼!

    ——他們都知道,今天之後,珍藥谷翻身的日子,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9-1 10:52 AM

036

   而相比於護谷大陣之內,外面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密密麻麻的弟子就這麼少了三分之一,那士氣必定是低落的可以。那些大佬們死死盯著前方,孫耀山一死,這半透明的一方大陣,看上去就像是一面窗戶紙似乎一捅就破,可實際上,卻是擋在他們前面無法踰越的一堵高牆!

    讓他們看不見,摸不著,也得不到!

    以神劍門主為首,所有人都是恨恨咬著牙,滿心滿肺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屈辱:「你們倒是想個主意,這麼幹等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

    「你有主意,你倒是想啊,誰不想進去一刀宰了那個女人!」

    「哼,那女人傻的麼,大陣破不開,咱們又圍在外面,這個時候不走反倒進去?」

    「什麼?你是說,她已經走了?」

    這些掌門們湊在一堆兒,討論了已經幾天幾夜,說來說去都是那些陳詞濫調,不免言辭上都帶了怨氣和怒氣,互相看不順眼了起來。倒是百里家主的一句話,讓他們齊齊一驚。聽百里家主黑著臉道:「你們想想,如今這個情況,城鎮裡但凡是商舖哪裡沒有咱們的眼線,他們在裡頭想補充個物資都不行!若是咱們圍上個三五七年,難不成那女人還傻乎乎地陪著?」

    玉姬頓時一拂袖:「該死,眼睜睜看著如意令飛了!」

    她壓下心頭的火氣,不願把自己心裡那點兒妒忌給表露出來。這次清點過後,七環玉峰是損失最少的,然而她卻是這些人裡最為難堪的!當日他們都被風刃傷到狼狽不堪,她也不例外。那些風刃讓她身上的衣衫一縷縷破碎了開,酮體暴露在這些臭男人的眼裡,簡直讓她羞憤欲死!可更加讓她惱恨的,卻是那個人。那個人竟是從頭到尾看也沒看她,根本沒從帳篷裡出來過,她事後拷問了那人身邊的小丫頭,她們卻說:「公子在帳中飲茶,而且……而且……聽著外面的動靜,眉宇間頗有輕鬆欣喜之意……」

    難道他們是認識的麼?

    還是說,他也被那賤人的妖精模樣給吸引了?

    「好一個賤人,哪怕天涯海角,我也定不會放過她!」玉姬冷冷吐出這句,越想心頭越是難以下嚥,正要再試試強行衝擊護谷大陣……

    卻聽——

    一聲輕笑突兀響起:「呵,天涯海角啊……」

    這種標準的喬青式語氣,頓時讓恨她恨到了骨子裡的眾人集體一驚,下意識就朝著那邊望了過去。只見就在玉姬那一道神力射出的一瞬,護谷大陣猛然散了開來,露出了後方無遮無攔的一片清晰天地!

    三千弟子並排而立,沒有他們想像中的害怕和驚懼,反倒一個個精神奕奕,殺氣騰騰!

    而最前方,一把極為顯眼且拉風的巨大椅子上,那紅衣人沒骨頭一樣的倚在裡頭,一手支頰,覷著他們的戲謔目光猶如一群跳樑小丑;一手拂袖,那道神力便輕飄飄消散了去,連個屁都沒留下……

    「是你?!」

    「喬青?!」

    一片一片的異口同聲。

    對面的紅衣人卻完全無視了他們,只上下掃視了玉姬兩眼,紅殷殷的唇一勾,別有深意地吐出了那該死的讓人上火的聲音:「玉姬姑娘這麼唸著爺,天涯海角都不放過呢?嘖嘖,這可怎麼辦好——本公子身邊的兩大丫鬟個頂個的貌美如花,大胸大屁股S形曲線,就連爺養的貓都比你豐滿柔軟有彈性——你這樣的清粥小菜,恐怕是要失望了……」

    一邊兒說,一邊兒極其惋惜地搖了搖頭。

    「賤人,受死!」玉姬俏臉鐵青,雙目噴火,這樣的侮辱,是個女人就受不了!更不用說,她生的高挑纖細,配上清冷的性子被眾人視為女神,向來自傲。她一個箭步向前衝去,倒也沒傻的自己上:「還等什麼,一起上,殺了這個女人,如意令的封賞就是我們的!」

    眾人被她一喝,陡然清醒!

    一道道身影如箭躥出,直奔喬青而去!

    誰也沒想到,這喬青不只沒走,反倒撤下了大陣以這麼一種高調的方式出現在了他們眼前!偏偏到了這個時候,她還不動不躲,窩在椅子裡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眼中一抹得逞的精芒飛快掠過……

    神劍門主猛然倒退:「不好,退後!退後!」

    那些射出的利箭,又如倒流一般嘩啦啦退了回來,就連玉姬都是心下一驚,被飄渺閣閣主一把扯住朝後退來。轟的一聲,他們集體落回遠處,如臨大敵地望向對面。

    然而——

    一息……

    兩息……

    時間靜靜流淌,四下里靜的一絲兒聲音都無,卻什麼也沒發生。

    唯有喬青的一聲噴笑:「噗,諸位,這是表演雜耍給在下逗悶子麼?」

    和她身後一片看的目瞪口呆的三千弟子,見了鬼一樣望著這群衝上來又退回去的傻鳥。三千弟子頓時爆發出衝天的大笑聲,前仰後合好不痛快!玉姬等人一個個羞紅了臉,猛的扭過頭:「鐘掌門,你這是什麼意思?」

    神劍門主只盯著喬青。

    剛才她眼中那一抹得逞,他看的清清楚楚,絕不會錯!而現在,這喬青雖然在笑,看似佔了上風,他卻敏感地發現此人有些慌了,就像是擺好的陷阱卻被人識破,突然就沒了主意。他的視線再轉,這喬青也許能演戲,可那三千弟子能麼?那一個個人何來的自信何來的輕鬆?

    剛才分明就是有問題!

    他這麼想著,冷笑著分析了出來:「玉姬,你險些釀成大禍!」

    「那裡就三千人,豈會有什麼詐?絕對的人數差距放在這呢,怕她作甚?」話雖這麼說,玉姬也沒有再衝動,其他人更是心頭打起了鼓。絕對的人數?這可不見的。幾天前這個女人不也是以一人之力對抗他們十萬弟子?非但全身而退,還讓他們損筋折骨,元氣大傷!他們齊齊看向對面的喬青,她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窩的歪歪扭扭骨頭全無,饒有興致地等著他們商議,不插嘴,也不催促。

    越是看,越是篤定了心下的猜測。

    裡面,必定有詐!

    可是這個時候,對方和他們人數懸殊,且無遮無攔就在眼前,他們卻不敢上前?這也太讓人憋屈了!就在眾人猶豫的時候,玉姬先笑了,白衣一拂,清冷的面上儘是鄙夷:「差點著了這女人的道兒!喬青,你不必在那唱空城計!」

    啪啪啪——

    喬青連連撫掌三下:「好!」

    「玉姬姑娘此言深得我心,我今天就把這話撂在這裡,這一出,的確是空城計,整個珍藥谷中除了三千弟子一切都無,且看你們敢不敢上前一步。」她猛然站了起來,盯緊對方躍躍欲試又滿面忐忑的人馬。

    黑眸凜冽,錚錚有聲:「有詐沒詐,一試便知!」

    八個字,響徹天地!

    緊跟著——

    鏗——

    一聲齊刷刷的巨響,三千弟子集體亮出兵器!

    憋屈了整整數月的悲憤全部化為了寒光一閃,劍指蒼天!

    喬青就這麼站在他們身前,冷眼看著對面反倒越發猶疑下來的掌門,心下一聲冷笑。她一點都沒說錯,今天唱的就是一出空城計!若是沒有之前的那些事,這些掌門也許真會試上一試,可到了如今,這些人完全被她之前作為嚇破了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他們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他們敢試麼?

    他們不敢!

    在所有人的心裡,喬青已經是詭計多端的代名詞,她越是這麼說,越是讓他們心如打鼓兩面猶疑了起來。喬青嘴角一扯,牽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不敢麼?其實這有何難,你們那麼人多,十幾個門派出來一個兩個炮灰,死了也不心疼。」

    她話音一落,眾掌門眼眸集體閃爍。

    他們紛紛對視了起來,暗含著警惕和攛掇之色。雖然不信這喬青會這麼好心出主意,可這話真正是說到了點子上。一個門派起碼五六千人呢,隨便拉出一兩個當先鋒,那喬青縱有三頭六臂,也會暴露在他們眼前!

    「不過麼,這到底是誰上,嘖,是個問題。」喬青變戲法一樣,變出一把薄如蟬翼的飛刀,悠悠然銼起了指甲:「不如就百里世家吧,實力最弱,讓他們當炮灰,最適合了。」不待百里家主暴跳如雷破口大罵,她立刻又搖搖頭:「不行不行,百里家主這次牛逼啊,滅了我谷一個老祖不說,還是最早得知我身份的人,這等大功臣,炮灰不得,炮灰不得……」

    後頭小童唱雙簧一樣湊上來:「那換誰?」

    喬青一吹指甲,翹起來對著日光欣賞:「要不,飄渺閣和七環玉峰一起上?」

    小童摸下巴:「為什麼?」

    「這個啊,飄渺閣以音為長,閣中弟子吹拉彈唱樣樣精通;那七環玉峰全是清一色的女弟子,那叫個一水兒的水靈靈啊……這樣的兩個門派,說不得以後就得翻臉無情背後捅刀子,早早解決掉也算是以絕後患。」

    「呃,這又是為什麼?」

    這兩人一唱一和跟說相聲似的,小童捧哏,喬青逗哏,外面的人明知道接下來不會有好話,卻止不住那兩人一張一合的嘴!只得站在原地氣歪了鼻子!偏生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忽然遠遠一聲催促傳了過來:「喬姑娘,你倒是說啊,這又是為什麼啊?」

    嘩——

    所有人都是一驚!

    只見遠方這山谷之外,六萬弟子的更後方,竟然零零散散站了不少的人!那些人,應該是剛剛才來,一個個風塵僕僕一臉疲憊。乍一看去,應該都是散修,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樹枝上,高峰上,大石上,饒有興致地望著這邊。

    只那麼一數,竟是有上千之多!

    「什麼人!」

    「他們什麼時候來的?」

    「這些人……難道是消息洩露出去了?」

    這些掌門不明所以,卻也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喬青可是心下明白的很,她放出了消息,那麼最先趕到的必然是附近階梯的散修。這些人倒是未必全部都是因為「如意令」而來,更多的,卻是實力不足來看熱鬧的。誰都知道,這裡將會產生一場大戰!一場大門派之間搶奪「喬青」的激烈博弈!

    而這些散修,正是在剛才她和對方對峙的時候來的。第一時間發現了兩邊形勢,六萬對三千,多的那邊卻不敢上前,不明情況之下就在外當起了觀眾:「喬姑娘,快解釋解釋啊?」

    「是啊,咱們可等的心癢癢呢。」

    「怎的七環玉峰和飄渺閣的就會背後捅刀子呢?」

    對被人喊姑娘反應了半天才適應過來的喬青,摸摸鼻子,仰回了椅子裡:「一個是賣弄風騷的女子門派,一個是吹拉彈唱專業隊,嘖嘖,諸位可聽過那句話——」

    外頭齊齊問:「哪句話?」

    喬青邪肆一笑,紅唇輕啟:「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麼!」

    噗——

    一片噴笑聲中,眾人可算認識了這耳聞多年的女人!

    真正是一個妙人啊!

    如意令上她的畫像,誰沒見過?如今見到了真人,可真正是比那畫像更要美上三分,邪上七分!尤其這張嘴,嘖嘖嘖,這姑娘是怎麼以一副懶洋洋的語氣,把對方給氣到臉都綠了的?柳飛站在後頭深深看著她,眼裡盈滿了笑意;小童憋笑憋到肩膀一抽一抽的,陳吟摀住了嘴喜不自禁,就連方老祖和周師叔,都眉骨一下一下的跳,忍俊不禁。

    更不用說後頭的那三千弟子,全笑趴到地上去了……

    瞧瞧吧,那七環玉峰的玉姬,一個如此清冷的人,生生被氣到臉色扭曲,胸脯起伏。兩相一對比,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鳳凰與鵪鶉的差距。

    神劍門主猛的一拍玉姬肩膀:「別衝動!」

    他沒說錯,剛才可以衝動,他們猶豫了。此刻真正是要衝動都晚了!只看喬青對這些人的到來一丁點兒的驚慌和意外都沒有,眾人便猜到了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如今,這還只是最早來到的一波,接下來,恐怕用不了三五七日,這裡便會被數之不盡的人蜂擁而至!而那個時候,這喬青可會是他們的?

    就連現在,他們也動彈不得了!

    萬一沖上前去打生打死,後頭這些合起伙來捅刀子,豈不是為人作嫁衣?

    好一個喬青!

    好一個狠辣之人!

    用自己的性命作為對付他們的依仗,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

    他們猜對了,這就是喬青的依仗!

    她做了這一些,都是讓對方看清楚如今的形勢——不論是他們,還是那些散修,互相之間都是防備著對方的,人越多,陣營越多,可「喬青」只有一個!他們先機已失——這盤棋要最終是個什麼結果,真正能做主的,只有她!

    她支著腦袋慢悠悠轉向了一群氣急敗壞的老傢伙:「看清楚了?」也不等對方惱羞成怒,接著道:「既然看清楚了,那下面老子說,你們聽。對了,千萬別插嘴,萬一插了嘴惹老子心情不爽了,老子做出點兒什麼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兒,你們……嘖嘖嘖,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她這是在威脅他們!

    以「自己」來威脅他們!

    一旦她玩兒個自爆什麼的,所有人都得瞪眼抓瞎百忙一場。到時候,那些後頭趕來的人怒氣怎麼發洩?一群掌門一想到這種可能,哪怕是氣歪了鼻子都不敢插嘴半句!只有活生生把一肚子的鳥氣憋在心裡,憋死他們算了!

    喬青很滿意,摸著身邊饕餮的腦袋,就跟在摸他們一樣:「很好,那爺就說了——這會兒還在路上的,嗯,我算算,少說也得有個十萬八萬吧,反正人家高等階梯上的,一個玩兒你們三個還是可以的。那實力甩你們幾條街就不用我多說了,現在爺大發慈悲,給你們一個機會。」喬青眼眸一凜,她做了這麼多,就是為了如今這個給他們的「機會」!看著那些人皺起的眉頭,她接著道:「很簡單,別說爺欺負你們,你們每個掌門都有一次機會,來跟珍藥谷比上一場神識!只要贏了一場,爺就歸你們了,但是麼……」

    她說到這裡,頓住。

    神劍門主等人心思連連閃爍了起來。

    雖說珍藥谷俱是煉藥師,神識比他們強上不少,但是那也要看誰比!他們這些掌門,也許單個比不過柳飛和喬青,可是一共十多個,珍藥谷才有幾個能拿的出手的?那方老祖至今傷勢未恢復,只憑柳飛和喬青二人,對他們十幾人麼?!

    這喬青真正是傻了吧?

    此等買賣,穩賺不賠!

    神劍門主當即大喜:「好!」

    喬青卻笑了:「別答應的太早,如果你們輸了呢……」

    他們根本就沒有輸的可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很好,非常好,太好了!喬青仰頭望向天際,雲層中有什麼輕輕一閃,這誓言就算是立下了!

    到了神階往上,很多時候並非要鄭重立誓,一旦兩方鄭重定下了什麼協議,有人旁觀,有人作證,那麼天道便會自動裁定為誓言生效。是以,當天空中那代表了天道制約的一閃劃過,外頭那些圍觀的散修才算反應過來,此時此刻,卻是無力回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了……

    「鳳公子?」三千弟子也是大驚失色。

    他們完全沒想到,喬青會定下這麼一個協議,一個以自己為誘餌的協議。兩個人,對十幾個人啊,他們又驚又急,眼圈頓時就紅了。喬青卻是無所謂地擺擺手,扭頭看向了同樣深深望著她的柳飛:「我說,師兄啊,敢是不敢?」

    柳飛看了她良久良久:「哈哈哈哈,你都敢,老子有何不敢?」還有他沒說的,你完全可以不回來,卻來承擔了這一切,我又有何可推脫?只是小師妹,這下子,你師兄本來就沒放下的那點兒心思,更是這輩子都別想跑了。嘖,難辦啊難辦。

    喬青讓他看的慎得慌,翻翻白眼,扭過了頭。

    對上那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掌門們,她冷笑一聲,一揚下頷:「你們,誰先來送死?」

    「呵,好大的口氣!我來會會你!」一道白影越至天際,腳尖一點,已然落如了大陣之前。

    這中間大概有方圓十丈左右的空間,如今正好就留給了比試神識所用,成為了一個比武台。比試神識,沒有那麼多的花樣,兩人只要站在原地以神識相撞便可,可神識這東西的重要性無須贅述,否則喬青也不必花大力氣只為給鳳無絕尋找恢復的辦法了。喬青眸子一閃,想到了鳳無絕,不由開始期待,如今「喬青現身」的消息滿城風雨,那個男人,想來也會知道吧……

    不止如此。

    恐怕這個東洲大陸上,她許久未見的親朋好友們,會有不少可在這裡團聚吧。

    喬青的眉眼立刻彎成了月牙,這幅模樣讓四下里看著的人全都心下搖頭,心說這人真正是不知死活,自以為修為高深天賦高妙,便小瞧天下武者了麼?倒也有不少大喊著給她加起了油的,不管怎麼說,人大美女一個啊,唔,就是不知道,這美女有主沒主……

    「喬姑娘加油!」

    「喬姑娘,實在不行我加入你們珍藥谷吧?」

    「對啊對啊,老子也加入,喬姑娘對老子笑一個,我立馬加入幫你揍這幫第二梯的……」

    喬青此刻心情好到不得了,也不介意四下里都喊什麼,無差別贈送了一個笑眯眯的飛吻。頓時,那邊一片呆若木雞完全傻眼了,似乎還有砰砰砰的聲音從樹枝上一頭栽下的。場正中的玉姬眉目更冷,嗤笑著蘊上了殺氣,一個四處獻媚的婊子而已,「他」必定不會對這樣的女人入眼。玉姬心下一緊,可萬一,「他」真的就……

    不行!

    玉姬看著喬青,嘴角一點點勾了起來,一旦這女人在比試中傷了神識,她就不信那個人,會要一個神識大損的廢人:「喬青,來受死!」

    喬青正要上前——

    柳飛正要代她第一個出戰——

    卻聽這時,一道清潤的嗓音那麼突兀,又那麼和諧的,從對方六萬弟子中響了起來:「第一場,珍藥谷,沈天衣出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9-6 04:18 PM

037

  「沈天衣……」

  「什麼人啊,哪個犄角旮旯裡又蹦出個珍藥谷的?」

  「可不是麼,真是好大的膽子!這個時候誰不避著珍藥谷,偏生有人削尖了腦袋來送死啊!誒,等等,這個聲音好像有點兒熟悉啊……」

  一片議論聲中,誰也沒想到,此等時刻這沈天衣非但不和珍藥谷脫開關係,竟然還主動應了第一戰?也不知是說他不自量力的好,還是老壽星上吊——活膩歪了!然而漸漸的,隨著有人發出了一聲疑問,那些弟子也盡都狐疑了起來,扭頭看過去。

  隨著那六萬弟子一層層向著兩側分開,一道人影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野中,嘁嘁喳喳的聲音就這麼靜了下來。

  死寂。

  四面八方,一片死寂。

  白髮垂曳,白衣浮動,滿身高華,溫若謫仙!

  那人於四下寂寂中緩步而來,極具標誌性的白髮懶懶地在身後晃動,嘴角帶著笑,那笑卻極為疏離,有一種我於雲端俯視眾生的高華和不可接近,讓人一眼望去,自慚形穢!

  他們認出來了!熟悉?可不是熟悉麼?早在之前這些日子,此人便時常出現在弟子陣營之中,似乎是七環玉峰的那唯一一個男弟子,且身份不低被人尊稱為「公子」!

  而剛才,這公子說什麼?

  珍藥谷,沈天衣?

  「這不是真的!」一靜之後,立刻便是轟天而起的炸耳驚呼!怎麼會是他?!大片的討論聲質疑聲不可置信的驚叫著,差點兒沒把天都給掀了!那六萬弟子如此,更不用說珍藥谷的人了,更是滿頭霧水鬧不明白了,他們珍藥三峰裡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仙人樣的男人?

  三千弟子瞪著眼睛完全看呆了!

  原諒他們吧,但凡有沈天衣出現的地方,伴隨著的絕對是一雙雙看直的眼,不論男女老幼。小童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使勁兒掐起了柳飛的大腿:「我說師傅,你珍藥谷第一美男的名號保不住了啊!不過這人哪裡來的,要是谷裡有這麼一號人,小爺不可能記不住啊?」

  「什麼亂七八糟的第一美男,老子用的著跟人比那個?」柳飛很有風格的一擺手,耳朵尖兒動了動,在對方陣營的各種討論聲裡聽了一會兒,摸下巴:「不過這男人來的稀奇,聽他們的語氣,貌似是個間諜啊?」

  周師叔皺眉插了一句:「會不會……是他們使出的花招?」

  方老祖卻搖了搖頭:「不像,此人看上去像是個翩翩公子,可那氣質卻傲,不是個屑於做這種事的。」

  「氣質可以裝。」

  「你倒是裝一個我瞧瞧?」

  「咳,裝成這樣可有難度——那你說,是誰派出去的間諜?反正老祖是不認識他。」

  柳飛他們奇怪,後頭的弟子們更是一人一句討論了起來。這一句問完了,大家全都搖頭。就像方老祖說的,這麼一個看似溫潤實則氣質傲然的男人,能看的上他們這一方珍藥谷的小廟?退一萬步講,就是看上了,來當了個普通弟子,誰又有這能耐派出去?

  直到有人弱弱地說了一句:「你們看,鳳公子她……」

  大家這才想起,從一開始聽見這男人的名字之後,就再也沒出過聲的喬青。視線全部匯聚在喬青的身上,頓時傻眼了一片一片,什麼時候他們見過自家無所不能的鳳公子如此詭異的表現?

  ——滿目激動,胸口起伏,正和對面那謫仙樣的沈天衣「深情對視」!

  一紅,一白,隔著約有十丈距離,遙遙望向了對方,眼中都一絲絲一絲絲染上了暖意,染上了笑意。那是一種讓人看不懂的感情,比親情濃烈,比友情炙熱。可若說是愛情,又似乎欠了那麼一點……

  沒有人知道,除了喬青和沈天衣,沒有人瞭解,這是一種穿越了時空穿越了大陸不論歷經多少艱難險阻不論時隔多少漫長歲月永遠也不會改變的感情——患難與共,生死相隨!

  就如此刻。

  時隔四年更多,漫長至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站在那裡,笑意滿滿,溫潤如初:「我來了。」

  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沒有更多了。

  沒有久別的擁抱,沒有重逢的熱淚,甚至沒有一句寒暄、半句敘舊。我來了,就好像這只是一個約定,他們昨日分別,今日再聚。喬青忍不住的仰天大笑起來,暢快之極,痛快之極!沈天衣來了,曾經的摯友再一次並肩作戰,還有比這更好的麼?

  「來了就上!」她收回準備邁出去迎戰的腿,大喇喇窩回那張大椅子裡,半點兒也不跟他客氣!

  她是不客氣,柳飛卻是蹦高了:「我靠我靠,這什麼人啊,小師妹?」

  「自己人。」喬青眉眼彎彎,完全沒注意到柳飛綠了的臉。

  其實他當然能看的出,這沈天衣跟喬青之間,感情篤定著呢,恐怕就是她在翼州失散的朋友,恐怕也是她一直讓他幫忙尋的人。只是這人夠能耐的啊,七環玉峰收了個男弟子,他又豈會不知道,在那邊也打探了好幾次,偏生這沈天衣就是有辦法讓他查出來的消息全他媽是錯的!

  果然凶獸的朋友都是凶獸麼……

  噢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才剛剛下定決心,把自己悄悄藏了三年的想法給堅定了,這白頭髮的程咬金攔路虎立馬就出來了!柳飛瞪著那邊和喬青深情對視中似乎誰也插不進去的白髮男,越看越是不爽,暗暗嘀咕著:「哼,白頭髮,跟未老先衰似的,沒看有什麼美的。」

  偏偏小童涼絲絲地飄過,砰砰,補了兩槍:「唔,不知道剛才誰跟小爺說,他用的著跟人比這個?噢,對了,這傢伙不會是小十的爹吧?」

  柳飛摀住胸口,連退三步。

  同樣連退三步的,還有如遭雷擊的玉姬。

  且不說沈天衣一出現,玉姬就整個人呆住了,再回想起之前那女弟子的稟報,孫耀山和他們之間的異狀,似乎一切都有瞭解釋。玉姬不可置信地死死盯著沈天衣,想從他的面上找出那麼一丁點兒被人脅迫的痕跡。然而沒有,從頭到尾,這讓她放下身份追逐了四年的男人,根本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他含笑盯著那該死的喬青,待到聽她一句不要臉的「來了就上」之後,嘴角的笑容越發大了起來。

  玉姬瘋狂了!

  這在她眼裡視若神明一樣的男人,竟然會對那賤女人的一句指使,表現出這般愜意和欣喜的笑容?!她瘋狂的上前一步,想到了什麼,死死壓住自己心底瘋長如野草的嫉妒,牽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天衣,回去。」

  這是命令!

  喬青猛然皺起了眉頭,她憑什麼?

  玉姬滿目篤定,傲然地冷覷了她一眼,就如同一個勝利者對失敗者的俯視。然而她失望了,沈天衣非但不動,反倒滿目諷刺的笑了起來:「第一場,珍藥谷,沈天衣出戰!」

  「你……」玉姬瞳孔皺縮:「天衣,再過一月,可是……」

  回答她的,就是沈天衣轟然釋放出的神識!

  玉姬輕輕笑了起來,看著他就如同看自家不聽話的孩子。在她的眼裡,沈天衣永遠是那個當初被她撿回來初入神階,整整四年,沒一丁點兒進步。也對,那樣的身體,若能進步也奇怪了。玉姬搖了搖頭:「既然你想玩兒,我就陪你玩玩。」語畢,神識也霍然釋放了出去!

  那兩道神識在半空一對。

  竟然是個旗鼓相當之勢!

  玉姬皺起眉頭,卻沒想到,他修為不高,神識竟是如此驚人。就如同他這個人一般,看似溫潤,潮水一般蕩漾而來,可潤澤之下隱藏著的是意想不到的鋒芒!那潮水一波一波後繼綿綿,越是往後,越是讓人驚嘆!

  不只是她沒想到,其他那些掌門亦是驚了一下,紛紛對視了起來,此人神識比修為高出如此之多,太過不可思議!沒有人發現,看見這一幕的喬青,窩在椅子裡憐憫地勾了勾嘴角,這一群傻鳥,真以為沈天衣只有初入神階的修為呢?

  一邊周師叔擔心地道:「公子,這沈……」想到他和喬青明顯不一般的交情,改口用了敬稱:「沈公子可鬥的過那玉姬?」

  喬青笑的神秘:「等著看好戲吧。」

  「你就這麼確定?」一邊柳飛撇嘴,那味道別提有多酸了:「這人的修為似乎有些奇怪,看上去是初入神階,可我總覺得,他似乎隱藏了實力!不過,東洲大陸上隱藏修為的鑄造品,實在是不多……」

  喬青沒說話。

  東洲大陸不多,翼州可並非沒有!尤其是想當初叱吒翼州的三聖門少主,還是那神品鑄造師風玉澤的後人,又豈會沒有點兒壓箱底兒的東西?想當初,他連三聖門主都能騙過去,騙騙這第二梯上的一群傻逼,還不是手到擒來?

  像是印證了她的想法。

  那邊只聽——

  轟——

  一聲巨響,玉姬已經睜大了眼睛猛的倒飛出十幾米!

  「承讓!」一片駭然之中,沈天衣淡淡兩個字,頓時讓所有人都回過了神,猛的倒抽一口冷氣!神識對轟,即便是相同的修為也最多讓人神識損傷,而不會這麼明顯地被擊飛!這沈天衣,神識到底強到了什麼程度?玉姬從地上好半天才爬起來,嘴角溢血,死死盯著他:「你隱藏了修為?!」

  嘩——

  隱藏修為的鑄造品!

  一瞬間,無數目光貪婪地落到了沈天衣的身上。

  偽裝系鑄造品,稀有程度可比空間系,自然引起了諸多覬覦。沈天衣不解釋,也不反駁,甚至看也沒看那眉目不斷變幻好像在打什麼主意的玉姬,直接望向了對面:「下一個。」

  無視!

  絕對的無視!

  可接下來,一道男子的聲音,緊跟著就響了起來,立刻告訴了他們什麼叫真正的無視:「沈公子去歇一歇,下面那送死的,就留給我們了!」

  ——項七!

  喬青猛的一震,霍然抬頭,遠遠站在山峰上站著四道身影,頭戴斗笠,遮住了面容。可喬青一眼看去,就知道,那正是項七、洛四、無紫、非杏!四人齊刷刷的動作,摘下了斗笠,經歷過東洲洗禮的面容盡都成熟了不少,唯一不變的,是他們眼中濃濃的激動、依戀、忠心!

  喬青幾乎是淚如雨下!

  這四個人啊,從小就跟著她,是她最為親近的人,也是她最為擔心的人!

  其他諸如沈天衣忘塵鳳無絕邪中天玄苦,不論是誰,都有絕對的天賦和絕對的手段。唯有他們四個,一直在她的羽翼下成長,在這東洲的爾虞我詐裡,可會習慣可會生存?然而他們不止來了,還在這一刻完好無損以一種讓她欣慰非常的方式出現了!她知道,沒了自己,他們也活出了各自的一片天空!

  四道身影,如離弦的利箭一般,躥到了眼前!

  「公子!」無紫直接衝上來一把抱住了她,眼淚嘩嘩往下流。

  「公子!」非杏跪在地上,捂著嘴哭成了一個淚人。

  「公子!」項七的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朵,兩顆小虎牙鋥亮鋥亮的。

  「公子!」洛四隻有這兩個字,不笑,也不哭,但那顫抖的雙肩可看出他的激動。

  久違的「公子」啊,喬青抹去眼角的眼淚,眯著眼睛笑的欣喜之極。把無尾熊一樣的無紫從身上扯下來,扶起非杏,拍拍項七和洛四的肩:「歡迎回來!」

  四個字,讓棺材板洛四,都紅了眼眶。四人對視一眼,對沈天衣點了點頭,再轉向柳飛一抱拳:「柳老祖,謝謝。」這一聲,是謝謝他在他們不在的時候,給了他們公子一個安居避世之地。

  柳飛瞪著眼睛看他們半天:「雌雄雙煞?」

  四人尷尬地仰頭望天,該死的,到底是誰給他們起的名號,估計要被公子笑死了。

  果不其然,喬青噗一聲噴了項七一臉口水,蝦米?啥玩意兒?雌雄雙煞?無紫捂臉,非杏扶額,項七低頭,洛四咳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喬青拍著椅子腿兒哈哈大笑:「快快快,給老子講講,什麼亂七八糟的名號?」

  雌雄雙煞,乃是四年前在第四梯上小有名氣的四個散修。本來麼,散修和散修組合到一起獵殺凶獸,這太正常了,可不正常的卻是這四個人,擁有一種絕對的默契!四人,修為都不算高,不,她們的修為太低了!低到單個拿出來,那是絕對要被任何一個高手蹂躪的。可是一旦組合在一起,就發生了「一加一加一加一大於四」的詭異結果,從一開始在高手的手中傷痕纍纍的逃跑,到後來,藐視一切同等級武者,甚至可以越階挑戰,不可謂不是一個奇蹟!

  「也因為這四個人是兩男兩女,於是被第四梯上的散修們,送了雌雄雙煞這個名號。原來他們就是你讓我找的那四個手下啊?」天知道,柳飛總結完畢,差點兒沒吐血暈過去。四年啊,多麼具有標誌性的時間點,他自然也託人多番打聽了這雌雄雙煞,可得到的結果跟沈天衣一模一樣——男的五短身材,一臉猥瑣;女的高大威猛,兩個漢子——再看看這會兒站在眼前的俊男美女,柳飛算是明白了!

  一句話——

  但凡跟喬青有關係的,那都不能以正常人的範疇去衡量!靠,一群凶獸!

  非杏吐了吐舌頭:「咱們也知道有人在打聽,可誰知道好人壞人,你派來打探的那個小孩兒看著就不像個好東西,於是我們就略施小計,把他給騙回老家了。誤會誤會啊。」

  喬青好奇:「你派出去了什麼小孩?」

  柳飛望天,往旁邊一指。喬青順著望過去,頓時看見了小童黑如鍋底的臉,那圓圓的娃娃臉拉的,跟個鞋拔子那麼長了。喬青再一次噴了,可憐的小童,一百多歲了被這四個小傢伙這麼個整治法,可不是得鬱悶死。

  非杏摸摸鼻子,也沒想到自己說著壞話,那原主人就在身邊。

  不過在身邊又怎樣,她可是公子調教出來的人,生就是這個狂妄的調調了!直接無視了滿臉殺氣的小童,四人轉頭看向了對面。此刻不是敘舊的時候,即便他們有多想尋個無人之地好好訴說這東洲分別的四年,可四下里還有數不盡的敵人需要解決!

  經過這片刻功夫,那些掌門們也回過味兒來了:「小兒狂……」妄。

  「趕緊的吧,上來四個人給咱們打發了,磨磨蹭蹭的這是要急死誰?」項七一呲牙,連話都沒讓神劍門主說完,蹦到了場中央。緊跟著,無紫非杏雙雙一躍,紫色和杏色的衣衫交織,劃出兩道極其優美的弧度:「可不是麼,耽誤了咱們和公子敘舊,你們可賠的起?!」

  神劍門主差點兒被氣到厥過去。

  百里家主正要出聲,洛四跟著躍至中間,言簡意賅:「速度,來死!」

  於是所有人看著場正中那明明修為只有神師大圓滿的四個人,紛紛傻眼了。搞什麼,這是狂妄桀驁大團聚麼?那喬青一個沈天衣一個傲慢的讓人崩潰就罷了,好歹人家有資本。這四個小子怎麼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神師,神宗,接下來才是神王,也就是說,他們離著對面的那些掌門,差了整整一階零一個屏障啊!
 
  柳飛也擔心:「話雖是那麼說,可他們配合到一起,到底能不能越階還是個問題。不如……」

  「不必。」喬青搖搖頭:「他們敢這麼說,就能做的到!」

  柳飛有些愣,望著她那毫不作偽的輕鬆,一瞬心底好像被什麼狠狠擊中。要知道,這四個人如果輸了,按照天地誓言,她的命,可就是對方的了。可這個女人,竟然對這四個手下信任至此!他搖了搖頭,也正是因為這樣的護短和信任,才會讓這四個人,從第四梯趕過來的速度,只比一三兩梯的散修慢了數個時辰吧……

  要知道,第四梯和這裡之間,還差了整整一梯呢!

  一個多月的時間,橫跨兩梯,可想而知他們四個是以什麼樣的速度和拚命三郎的精神一路馬不停蹄的瘋趕來的了。

  柳飛眯著漂亮的眉眼笑了笑,一邊回到珍藥谷陣營的沈天衣一挑眉,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喬青,唔,貌似又有人步了他的後塵了啊。柳飛狠狠瞪一眼沈天衣,讓他一頭問號地摸了摸鼻子,還不知道,他已經為鳳無絕那哥們,背上黑鍋了……

  正說話間——

  那邊走上了四個人。

  四個在第二梯掌門中修為較弱的,皆是方方晉陞神王:「既然你們四個小輩找死,就別怪我等心狠手辣!」

  四人齊齊一擺手:「廢話少說,趕緊的。」

  轟——

  神識就這麼以四對四的方式,兩相對撞了起來!

  這一對,四人臉上的那等輕視之色,盡都消失了。原本他們可鬱悶的緊,對四個小輩出手,真是丟盡了人!可誰讓他們修為最弱呢。這下子,贏了是勝之不武,輸了……靠,這怎麼可能!本來還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只以為揮揮手之間就打發的事兒。卻沒想到,這四個人單看真正是弱,可配合在一起,卻擁有不下於他們的實力!

  四人臉色嚴肅。

  場外也是一陣陣的驚呼之聲。

  「有沒有搞錯,還真的行?!」

  「這什麼雌雄雙煞,也太逆天了吧,什麼人教出來的?」

  「恐怕是那喬姑娘了,沒見他們叫她公子麼。嘖嘖,看上去,不只不弱,還佔了上風啊?那四個掌門臉上都見汗了……」

  不錯,那四個掌門,在一片議論聲中臉色通紅,大汗淋漓。越是想速戰速決,就越是有更多的漏洞透出來!而對於非杏四個來說,從小一起長大,再加上這四年生死中的磨合,默契已然臻至化境!他們在神識的強度上是差上一些,可一旦對方任何一個人有哪怕一絲的漏洞,無紫和非杏便合力一擁而上,去衝擊那神識的漏洞處!項七和洛四也立刻調整神識的攻擊方位,在後面作為兩人的支撐和後盾!

  小童看著看著,不由一臉驚嘆:「好精妙的配合!」

  場內非杏笑著朝他眨眨眼:「怎麼樣,小孩兒,厲害吧?」

  小童立馬再次黑臉,喬青身邊的人真是討厭啊討厭!一個一個都是那麼的討厭啊討厭!喬青笑著一瞥小童,再瞥一瞥非杏,摸下巴:「這丫頭從來溫婉的很,是四人中脾氣最好的,竟然會多次出言逗小童?唔,有情況……」

  她心思一落,眉眼立刻眯了起來。

  只見對面一個掌門,急迫之下賣了一個巨大的漏洞出來:「很好,可以結束了。」

  轟——

  伴隨著她一句話落,那掌門率先退出三步!

  少了一人,剩下的三個立刻就在四人默契之下摧枯拉朽一般接連倒退出去,噗噗噗,三人集體吐出一口鮮血!反觀對面,非杏四人齊齊收起了手,臉色只是微有蒼白,嘴角盡都掛著欣喜笑容:「公子,幸不辱命!」

  四下里一片寂靜。

  寂靜之後,緊跟著的就是轟然的叫好聲:「好!大開眼界!」

  「四對四,越階挑戰,還贏了!」

  「這四個人也太生猛了吧,這是群什麼怪物!那個沈天衣就夠讓人吃驚了,這四個更嚇人,這是手下麼?那喬姑娘到底是什麼人,不愧是如意令上通緝四年的人物啊,身邊的一個比一個生猛!」

  聽著四下里的議論聲,再看己方陣營裡明顯被打擊到了體無完膚的士氣,四個掌門臉色頹然,灰溜溜就下去了。神劍門主更是焦躁了起來,玉姬神識大損,這四個稍好一些,可也受了不輕不重的傷,這一仗,他們輸的一敗塗地!

  神劍門主臉色難看,死死盯著和非杏四人敘舊的喬青,一邊百里家主安撫道:「好在只剩下那喬青和柳飛兩人了,我們還有七個人,七對二,如何還贏不了?」七對二,三個一次,磨死那喬青和柳飛,還剩下一個呢。

  神劍門主點了點頭。

  他剛剛定下了心。

  就聽對面喬青一聲狂笑:「何用七對二?」

  一道紅影如貫日長虹,凌空落到了那十丈之地的正中央,似笑非笑地斜著他們。那絕美的五官,漆黑眼眸中的凌厲,讓神劍門主剛剛放下的心立刻就咯噔一下。瞭解她的人,已經猜到她要幹什麼了,沈天衣含笑搖了搖頭,無紫非杏洛四項七一齊望天,好麼,公子這是又要嚇死人不償命了!

  果不其然——

  只見她笑吟吟站在正中央,手指一勾,跟逗小雞似的:「來,七個一起上。」

  噗——

  這是有人瞪著眼睛噴口水。

  呃——

  這是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

  砰——

  眼前一黑從樹上栽了下來。

  啊——

  正好砸到了下頭的呆頭鵝。

  方圓百丈,一片詭異之聲,全是讓這豪言壯語給震懵了的。一陣小風吹來,還有哢嚓哢嚓石雕開裂的聲音。什麼叫狂妄?什麼叫張揚?什麼叫邪佞?什麼叫生猛?喬姑娘,我們實在是不該懷疑您的生猛程度的,真的,那四個絕對是你教出來的!

  那從樹上掉下來的哥們,老半天才哆哆嗦嗦爬了回去,發出一聲無限唏噓:「如意令上的喬青,果然名不虛傳啊……」

  他們今天真是開了眼界了!

  直過了半晌——

  久到喬青都站在那開始打哈欠了,神劍門主才猛的反應了過來,差點兒沒一個氣兒不順被堵死在原地。他捂著胸口喘息了好半天,一張口,氣極反笑:「好好好,好一個喬青!既然你要找死,本主又豈會不成全你!」

  「鐘掌門?」百里家主大驚失色:「真要七對一,咱們的面子?」

  神劍門主冷睨他一眼:「咱們如今,還有面子可言麼?」
  
  今天這一仗,不論輸贏,第二梯的面子裡子是都沒了!他已經可以想見,幾日之後,第二梯會成為東洲的一個笑柄!即便如意令上的懸賞到手,讓他們集體晉了階梯,也難以在其他梯中立足了!如今之計,只有不擇手段趕在其他幾梯的大門派人來前,把這個喬青拿下!面子沒了,利益總要捏在手裡。

  神劍門主想了想,一咬牙:「上!」

  咻咻咻咻——

  七道身影,齊齊落於喬青對面。

  沒有任何的言語,落下的一瞬間,在神劍門主的一點頭後,齊齊將滿身神識爆射而出!七道獨屬於神王級別的神識,掠至半空後融匯到一起,形成了一堵聲勢浩大的高山,轟隆一聲就壓了過來!

  神識交鋒,原本不該有罡風。

  可這七個高手匯聚的神識,竟然雄厚到引起了罡風肆虐,一波一波向著四下里席捲出去,讓不少人都大驚失色,驚呼後退!直到又退出了十丈之外,那些散修們才凝重下了神色,幸好之前沒衝動之下去和這群人搶那喬青,否則真正對上,這七個第二梯上至強掌門的合力,指不定會是怎樣的後果!不知那喬青,又要怎麼應對?

  「嘶——」

  「格老子的,她要硬抗?!」

  「有沒有搞錯,一個對七個就罷了,還是硬碰硬?那還是個女人麼?!」

  聽到這句話的沈天衣和非杏四人加上整整珍藥谷的三千弟子,全部以一種憐憫的目光朝散修們瞄了過去。女人?你們在開玩笑麼?爺們兒都沒有這麼純的好麼!不過說歸說,他們也替喬青捏了一把汗,知道她強,知道她從來變態,知道她可比凶獸,可以一人之神識硬抗對面七個高手,這是不是也太冒險了?

  電光石火間——

  那渾厚的神識泰山壓頂一般逼迫而來!
 
  迅猛的罡風讓喬青的頭髮在身後狂舞著,可她臉上的笑意竟是絲毫未收,眉眼一厲。驚天的神識破體而出!

  那神識只有一人,可渾厚的強度絲毫不示弱,在她的身前形成了一堵無色的高牆,不但將對方逼來的盡數抵擋,還似乎隱隱有要破開敵手,強勢反撲的跡象!風向逆轉,對方七人的發髻頓時被吹了個散亂,烏糟糟地掛在腦袋上,露出一頭亂發下瞪的滾園的七雙眼睛!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七個掌門狠狠一咬牙,把全身的神識全部調動出來,一股腦的不要錢一要再一次衝了出去!這一刻,那一座巨山在上方扭曲幻化,一聲凝若實質的虎嘯震徹山谷!所有人都是呆住了,怔怔望著頭頂那隻咆哮中的林中之王,發出了一聲聲不可置信的驚呼:「神識化形!」

  「怎麼會這樣?」

  「不是只有神尊級別的高手,才能神識化形麼?」

  神尊級別,那已經是如今已知境界上最為牛逼的人物了!自然,喬青還知道,神尊往上,還有一個遙不可及的境界,東洲十數萬年來也有過那麼數百人曾經險些達到,只不過如今那些人,都隨著鬼域化為了泡影——聖者。是以,神尊這個境界,已是所有人眼中的頂級!

  而如今,這麼七個神王,竟然神識化形了?

  柳飛一腳踹翻了身邊的大椅:「他們用了藥物!」

  當初珍藥谷,一二兩峰可是給了那七個門派不少的丹藥,其中,自然也有短暫提升神識的。這會兒,必定是眼見著不敵,那神劍門的老狐狸出的主意了,讓他們集體暗地裡服用了藥物。也許神識提升到了神皇或者神帝的高度,可別忘了,那是七個人,七個人匯聚到一起的神識,便勉強達到了化形的效果!

  柳飛這麼一解釋,急的眼睛都紅了:「喬青的神識一向是高,可也架不住神尊級別的神識化形啊!」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沈天衣眯著眼睛,死死盯著天空中那一道尚不算清晰,可實實在在是存在了的猛虎。那猛虎前爪一揚,巨大的獸口再一次發出了一聲仰天咆哮,朝著下方的喬青一口吞了下來!

  「公子!」

  「喬青!」

  「喬姑娘,小心啊!」

  四下里一片驚呼之聲,就連那些散修們,都在那七個掌門的不恥行徑中下意識地倒向了喬青。甚至那六萬弟子,都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有些羞愧地扭過了頭。七對一,還要用上這種卑鄙手段,的確是令人不齒。眼見著那出閘猛虎洶洶而來,喬青的眼睛只緊緊盯著那虎,猛然閃爍了起來:「七個強行提升了的神皇或者神帝,匯聚七人力量,達到了神尊的神識強度……」

  匯聚……

  匯聚……

  喬青眉峰一挑,眼中升起一絲明悟:「就是這樣!」

  吼——

  一聲遠比方才那虎嘯更要驚天徹地的狂吼,將所有張大了嘴巴驚呼的人全部震住!就連那隻猛虎都動作一窒,眼中呈現了極具人性化的懼怕。之間喬青身前的神識高牆由一面向著一線再向一點靠攏壓縮了起來,終於化為了極為雄厚的一點!那一點中,透出的威壓讓所有人都心下一緊,雙腿發軟了起來……

  而那一聲,不知屬於什麼的獸吼,便是從那一點中發出。

  「難道……」

  「難道她、她、她也神識化形了?」

  「不……不可能吧,那邊是七個神王,還用了藥物,她才只有一個人啊!」

  一片瞪眼鬼叫之中,喬青就告訴了他們,什麼叫不可能中的可能!那一點之中伴隨著獸吼如雷轟鳴,一隻巨大的鹿角率先凝出了形狀,緊跟著,駝頭,驢嘴,龜眼,牛耳,蝦須……

  這個獸頭一出現,已然讓無數人駭破了膽,連驚叫聲都哽在了喉嚨中。一個可能性那麼實實在在地映在了他們的腦中!難道是……之後是蛇腹,鷹足。還有其上覆蓋著的片片魚鱗,在已然黑下的天際之中,泛著凜然的金芒!

  「是……」

  「我的天!那是,那是……」

  「那是遠古神龍啊!真的是神龍!」

  一雙雙眼睛驚駭欲絕地望著那一條尚且不清晰的神龍,只一個龍影而已,卻透出了讓所有人都肝膽俱裂的威壓!有些帶著玄獸的散修,甚至感覺到了他們身邊玄獸的顫抖,集體匍匐在了地上。就連一直打著盹兒的饕餮,都在這熟悉的威壓之中化為了原形,頭上雙角戳出,腋下兩眼瞪大,迷迷瞪瞪地驚醒了過來。

  一抬頭,懵了。

  這貨還在狀況外,四隻細溜溜的腿顫了半天,一軟,直接趴下:「老爹!你怎麼變這麼小了?!」

  饕餮這一句落,眾人才反應了過來,方才只被這神龍化形給驚呆了,完全沒注意到,這龍還只是條小龍。跟曾經見過饕餮和大白那原形的巨大身軀一比,簡直是弱爆了,也只有它們一個頭那麼大。不過自然了,即便如此,比起對面那隻被嚇破了膽的猛虎,哦不,現在是叫萌虎了,也要大的多的多了。

  那隻老虎二話不說,畏畏縮縮地向後撤去,一邊撤退,一邊在後頭搖起了尾巴,跟只賣萌求饒的大貓似的。任憑那七個掌門睚眥欲裂,不論怎麼以神識驅使它,硬是起不到半點兒作用!

  只聽下方——

  來自於喬青的一聲喝:「去!」

  那條小龍的眼中,頓時被遠古凶獸的威壓所籠罩!並不清晰的身形中,只有那雙眼睛是如此的森涼威嚴,充滿了一種上位者的俯視!一口,咬斷了那大貓的脖子!

  噗噗噗噗——

  伴隨而來的,是七個掌門齊聲噴出的鮮血。

  他們就如七道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首尾相繼地向後飛去,砰的一聲巨響,齊刷刷跌落到地上,帶起地磚碎屑猛衝向天!神劍門主爬了半天,絕望地看著上頭那條以神識凝聚出的神龍,在神龍終於消散無蹤,化在了風中的一刻,他也連同著六個重傷的掌門,不甘地暈了過去……

  而他們的對面——

  那屹立於神識比試中的紅衣身影,依舊那麼耀眼,那麼挺拔地立在那裡!

  整個世界都靜了,以珍藥谷向外擴散開去,方圓多少裡地連一聲鳥叫都沒有,所有的玄獸包括饕餮在內,都捂著嘴生怕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惹那條已經不見了的神龍大爺再現身。而人呢,所有人都是屏息凝目,呆呆望著那一道赤紅的身影,眼中還存留著說不盡的震撼和驚豔!

  直到過了良久良久。

  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吞口水的聲音:「贏、贏了?」

  「……贏了!」有人幹啞著嗓子回。

  贏了!

  一對七,贏了!

  終於反應了過來的眾人,在確定那條神龍不會出現之後,以一種無比悲憤的目光看向了喬青,捂著被閃瞎了的眼睛,發出了一聲崩潰大叫:「神王都能神識化形了,這他媽叫個什麼事兒啊!」

  緊跟著——

  「喬姑娘,啊不,喬公子,不對,喬大爺,求求你,別刺激咱麼了,成麼?」

  「老子今天真是長見識了,喬大爺啊,這他奶奶個熊的也太生猛了!」

  「長見識?你偷著樂吧,老子世界觀都顛覆了!」

  無數的聲音嗷嗷叫著直噴喬青而去,其中藏著多少的崇拜,多少的敬意,還有多少的驚懼,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喬青摸摸鼻子,心說一不小心,又嚇唬人了。她心情不錯,自己原本的神識就高出修為太多,經歷了饕餮肚腹中的玉山考驗,已在神帝境界了。如今又自己領悟出了把神識凝聚一點,激發最大力量的神識化形,只覺得天都藍了幾分!

  可惜,這一招不能常用,實在是太消耗體力了,那條小龍只出現了那麼一會兒,且還並不清晰,她已經感覺到了力竭。自然,也不怎麼實用,只有到了神尊這種輕易不出手的境界,那些牛逼人物才會以神識鬥法,真正的神尊以下,除了越戰,很少人會如此碰撞神識!

  喬青深吸一口氣,扭頭樂呵呵地望向了珍藥谷那邊。

  嘩——

  三千弟子齊刷刷倒退一步,三千張臉上寫滿了同樣的一句話:「快把人皮剝下來!」

  喬青望天。

  這下子,那邊才爆發出一陣轟然的叫好歡呼,三千弟子齊刷刷衝了上來,將她圍攏了起來。接下來,就該是收拾戰場了。別看這打鬥連貫,實則散場下來,也過去了有一天了,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遠遠地有不少的第二波散修再一次趕到,更有一些第三梯上的小門派趕了過來。然而一發現這邊的情況,那些人盡都按兵不動了起來。

  遠處,經歷了方才那一場的散修們,正興致高昂的討論著什麼。

  喬青相信,那些聽見了消息的,一時半刻也不會輕舉妄動。

  待到柳飛問道:「這些門派怎麼辦?」

  喬青勾唇一笑:「百里世家殺了,剩下的留下。」

  「留下?」

  「我靠,難不成你還要殺光他們?」

  柳飛瞪了瞪眼,心說你這副老子是殺人狂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兒?不過如今心情好,他也不在意,只擺擺手道:「留著始終是個禍患。」

  喬青卻笑了,笑的那叫個奸詐無恥引人心肝兒顫:「誰說是個禍患,對付後面來的朋友,可全靠他們呢!」

  眾:「……」

  這句話一不小心被三千弟子全聽見了,於是大家瞪圓了眼睛發了一會兒呆,在喬青一挑眉之後,齊刷刷當沒聽見,望起了天:「啊,今天的天空真藍啊。」「是啊,是啊,好藍啊,來的人更多了啊。」「是麼,我看看,誒,那個小孩兒好漂亮,真像小十公子啊?」

  喬青翻了翻白眼兒。

  沈天衣戲謔地看她一眼,果然,有她在的地方,總會引起這樣的反應。

  時間就在這插科打諢中漸漸過去了。珍藥谷的弟子非常之忙,那些掌門醒來之後,發現百里世家早已經在百里家主昏死的時候,被無聲無息的幹掉了,全都肝膽俱裂,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敢!而聽完喬青剩下的用意之後,又只差沒噴著血再暈一次……

  可到底有了天道誓約在上,想翻,也翻不起了浪來。

  喬青吩咐了下去,大家都留了一個心眼兒,給那些弟子喂了短暫控制的藥物。沒辦法,外頭還有數不清的麻煩,為防他們臨陣反水,非常時期只有用非常辦法。

  很快,又是一日一夜,過去了。

  當一切都規整完畢,外頭圍著的人也越來越多!如意令上的喬青,這吸引力毋庸置疑,一三兩梯的散修和各個門派全部趕來,只遙遙望過去,烏壓壓一片一片的人馬,大概那麼一數,又是數萬人之多。更往後面的,第四階梯,第五階梯,甚至第六往上,也可想而知的正在路上。珍藥谷眾人的心緒又再一次凝重了下來。

  不過相應的,喬青的名聲,也在越來越多的人中擴散了出去!

  這一次,她不再只是如意令上的喬青,更是神識比鬥中以一敵七的喬青,也是以神王修為便可神識化形的喬青,更是詭異的竟然能化出一條神龍的喬青!流言越傳越廣,以珍藥谷外為中心,向著四下里蔓延開去,相信用不了多少,那日的一場比鬥,將會以一種風靡東洲的態勢,傳遍整個大陸!

  而就在這個時候,第四梯上和喬青有著深仇大恨的璇光老人,來了!

  而他的手裡,還有一個孩子,鳳小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9-6 04:22 PM

038

  「哈哈哈哈,喬青,來看看,老夫手裡有什麼!」

  這一聲惡毒的大笑來的突然,頓時讓喧囂的山谷內外靜了下來。

  山谷外一座座小山頭上,被各種各樣的勢力佔據著。遠遠望過去,一片片的帳篷排列到老遠,既是按兵不動,也是包圍合攏之態,呈扇形將珍藥谷嚴絲合縫地圍了起來。

  而這大笑聲便是來自於一支方方趕來的千人隊伍。

  那千人隊伍,穿著統一的門派弟子服,一個兩個臉上寫滿了恨意。領頭的乃是一個老道,周身泛著高手的威壓,手中抓著個三歲多的孩子,滿目癲狂,凶光灼灼!

  「嘶,那不是璇光老人麼!」

  「那老道怎的變成了這個樣子?滿身都是死氣,難道是大限將至了?」

  「快看,他手裡的孩子是誰,嘖嘖,真正是漂亮,跟個小仙童似的。誒,不對,璇光以這個孩子喊那喬青,此孩童莫不是……」

  像是印證了這些武者的猜測,話音沒落,山谷前已然響起一聲熟悉的輕笑:「呦,老東西,你還沒死呢?」

  「是那喬青!」

  「嘿,估計有好戲看了。」

  果不其然,璇光老人哈哈大笑了起來:「鳳九!喬青!你看我手裡的是誰?!」

  鳳九就是喬青,如今早已經不是秘密了。手中的孩子被他拎小雞一樣,一把拎了起來,凌空在那山頭上懸著。四下里頓時靜了下來,聽柳飛小童周師叔和三千弟子齊齊大驚失色!

  「小十!」

  「乾兒子!」

  「小太子爺?!」

  各種各樣的稱呼,驚駭欲絕地脫口而出!
 
  可想而知的,最後那一聲,自然是來自於瞪圓了眼睛的非杏四人,就連棺材臉洛四和素來優雅的沈天衣,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看看吧,對面那小雞崽兒一雙小劍眉,高挺的鼻子,微薄的雙唇,刀削斧刻的輪廓,完全就是鳳無絕的翻版!只有那皮膚瓷白,瞳仁兒烏黑,跟兩顆大大的葡萄似的眨巴眨巴,又能瞧出獨屬於喬青的精髓和神韻……

  說他不是喬青和鳳無絕的種,誰信?

  見鬼!

  見鬼!

  喬青竟然悶聲不響地生了一個孩子?

  「公子,那是小小小……小主子?」非杏和無紫瞪著眼睛都結巴了,好麼,她們和公子分別四年,這小主子都三歲出頭了!那豈不是說,公子在一到東洲的時候就懷了?在躲藏如意令的通緝中,就有了小主子?

  沈天衣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心中升起一抹濃濃的心疼,她這四年,到底都經歷了什麼?幾乎是可以想像的,初臨異界,實力低微,危機四伏,東躲西藏,跟無數不懷好意之人鬥智鬥勇,保命,修煉,且還要經歷懷孕產子……

  好在,他們來了!

  好在,她再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沈天衣想到此,緩緩眯起了眸子,從來溫潤的氣質在望向那璇光老人之後,驟然冷厲!

  同樣冷厲的,還有柳飛和小童等人,經過這些日子,他們也從週遭一些武者的談話中,聽過了她在魔剎原上的所作所為,瞭解了她和那老東西之間的仇恨。而這會兒,小十竟然落在了他手裡!一顆顆的心,呼的一下,全部提了起來,紛紛緊張地朝喬青看去——

  然而所有人認為中的驚駭和軟弱,統統都沒有。她甚至連嘴角的笑容都沒變上一下,只有背在身後的手,在不為人所知的地方,死死攥住:「老東西,直接說出你的條件!」

  璇光老人更加的癲狂,他仰天大笑了起來,足足有好半天的時間,才猛然收住。死死盯著喬青,咬牙切齒道:「你知道老夫要的是什麼!」

  「可以。」他要的,自然是那玉山周圍的天材地寶。

  「還有,」他又是一笑,在充滿了死氣的臉上顯得極為詭異:「你的命!」

  「放屁!」小童破口大罵:「老東西,你都快八千歲了,拿一個三歲孩子來威脅,就不怕天下人恥笑麼?!」

  「天下人的恥笑?哈哈哈哈……」璇光老人搖著頭鄙夷了起來:「當真是個孩子,別說老夫都快死的人了,那些虛名早已經不放在眼裡。就說這會兒,你當真以為來的這些人會因為此舉而不恥麼?小傢伙,你還嫩了點兒,且看看你們的鳳公子,可曾說出這等可笑的話?」

  小童一愣。

  後頭那驚怒交加的三千弟子也是一愣。

  璇光老人這麼一提醒,他們這才發現,附近那些山頭上的各個散修武者,各個中小型勢力,非但沒有因為此舉而發出聲援,反而人人眸子閃爍,目露精光。看著他手裡閉著眼睛彷彿昏迷過去的鳳小十,就像是看見了一塊兒肥肉!而這,也正是喬青根本就沒跟璇光老人討價還價的原因,那些人,只恨不得沖上去和璇光老人對調身份,以此來要挾喬青獲得如意令……

  「把這個孩子交出來!」終於有人按捺不住,握緊了手裡的兵器。

  「璇光,你修為是高,可耐得住我等圍攻?!」

  「諸位,稍安勿躁。」璇光老人冷笑一聲,環視一週,看著那些虎視眈眈之人:「老夫今天可以立下承諾,只要方才說的那兩樣東西,這喬青和老夫有深仇大恨,不斃其命老夫實乃食不下嚥寢不安枕!可那如意令,老夫卻是沒興趣的……」

  「哦?」

  「不錯,老夫有自知之明,我璇光派一門,又豈能爭的過天下英雄?」

  「璇光老頭,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速速道來!」

  璇光老人也不惱,隻眼中乍冷,笑呵呵地道:「這喬青的屍體老夫絕不打主意,到時候,諸位再各憑本事,如此可好?」他一頓,原本還算和氣的語聲頓時一轉:「不過麼,如果各位連老夫這麼個小小要求都不滿足,硬是一點兒面子一點兒商量的餘地都不給,老夫大限將至,也不怕跟各位魚死網破!」

  四下里一片寂靜。

  這些人紛紛在心裡打起了主意。

  喬青並不出聲,冷眼旁觀著他們商量著如何瓜分自己,聽完璇光那軟硬兼施的一番話之後,她知道,這群人必會同意。就如同開始的散修和第二梯,這些人之間也陣營各立,都想得到她且都不會讓對方得到她,那麼不論是誰當出頭鳥,都將在和珍藥谷六萬三千人對抗之後,再一次面對其他所有人的一哄而上!

  而璇光,攬下了出頭鳥的位置,卻不要如意令,豈不是正合他們心意?

  果不其然——

  「好!」

  「成交,記住你所說的!」

  「哼,若是你敢反悔,可小心咱們手中兵器!」

  待到那些人短暫達成了共識,璇光老人也在他們的監視之下立下了誓言,天空中雲層一閃,誓言生效,眾人才紛紛放下心來,看起了熱鬧。璇光老人也再一次提起了手裡的鳳小十,激動萬分:「到距離我十丈的位置,把老夫需要的東西交出來,然後立刻自裁!」

  「鳳公子,不可!」

  「喬青……」

  喬青一擺手,壓下他們的焦急勸阻,見她面上神色,也知道她決定的事情,誰勸都沒用了。柳飛等人急的臉都擰了,誰都沒想到,前幾日才打下的一片大好態勢,如今竟然碰上了這樣的事兒!眼見著喬青一步一步走過去,方老祖一咬牙,心說先打暈了她再說,總不能看著她去送死!方一運氣,便見沈天衣一把攔住了他。

  沈天衣一刻不離地望著喬青漸漸走遠的步子:「我們能做的,只有相信她。」

  一旁柳飛一愣:「那如果她……」

  這一次,卻是非杏四人異口同聲:「那就為她報仇,不論天上地下,至死不休!」

  在場的,俱都被這五人的說法給驚住。不理解的有,覺得可笑的有,然而更多的,是皺著眉頭深思了起來。柳飛便是其中之一,他怔了半晌苦笑著搖起了頭:「怪不得,她從來沒對你有過任何的懷疑,哪怕是最難的那時候——哥們,我服了。」

  沈天衣只眨了眨眼,便明白柳飛這是誤會了,把自己當成了鳳無絕。沈天衣也跟著苦笑起來,他倒是想,可那姓鳳的不聲不響播了種,竟然連孩子都生了!這進度,直接甩了他九條街!沈天衣摸摸鼻子,沒解釋,重新看向喬青,據他的瞭解,喬青從來不是個甘心受人擺佈之人,她必有辦法……

  遠處——

  喬青已經走了一半的距離。

  無數雙眼睛閃爍著盯在她的身上,她的步子卻始終緩慢,只雙目盯著鳳小十,透出一種極其耀眼的母性光輝。她這個速度,璇光卻是急了:「快一點!你兒子不想要了?!」

  喬青目光一冷,加快了步子。

  一邊走,她一邊觀察著四周的形勢,暗暗計算著要在哪裡出手。

  哪怕是滿足了璇光的要求,鳳小十他也必定不會放過!這一次,是不成功,便成仁!她需要絕對的速度,絕對的出其不意,且鳳小十絕對的安全!她已經做好了受傷甚至是重傷的準備,眼眸每一次掃過,伴隨著的都是大腦的高速運轉,那就如一方精密的儀器,在腦中精準地計算出了每一個方位的每一步動向……

  然而哪怕一切都算無遺策,她的手卻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了起來。

  這一刻,她不只是喬青,她還是一個母親。

  喬青猛然站定在原地,深深閉上了眼睛,那睫毛在風中微微抖動著,訴說著和她臉上的笑容相比較,並不平靜的心!這一舉動,讓四下里紛紛焦急,璇光更是急不可耐!這個行將就木的瘋子,已經沒有時間了。他不斷催促著,一聲比一聲嘶啞,一聲比一聲焦急,卻見離他已經十丈的喬青,殷紅的嘴角忽地一斜……

  就是這樣的笑!

  這樣胸有成竹的邪氣笑容!

  璇光大驚失色,腦中不期然的浮現出數月之前的情景。自以為一切唾手可得,卻殺出了喬青這一個程咬金!那時候,那座玉山消失不見,也正是這麼一個該死的笑容!璇光的臉色猛然扭曲了起來,整個人被這一笑容刺激到瘋狂:「老夫就先斷你親兒一條手臂,看你還敢耍花招……」

  一把揪住鳳小十的衣領子,手起刀落,寒光一閃!

  喬青霍然睜眼!

  就是現在!

  飛刀片片,迅如閃電!

  同一時間,紅衣一浮,如鬼魅、如疾風、如出鞘的利劍,凜冽的刀鋒,以一種想像不到的速度騰空而起,眨眼功夫,橫亙在了天地間!而此刻,在場所有人都處於一種呆滯中,完全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而璇光老人,他手中的刀,距離鳳小十還有一尺距離!

  一尺,夠了!

  喬青在半空中黑眸篤定,閃爍著凜冽的寒芒,一瞬不離自家兒子的小臉兒!

  前方的飛刀眼見就要擊中那落下的刀鋒!

  卻見斜側方一聲狂風呼嘯!

  那是一把通體烏黑的重劍,充滿了凶煞凜冽之氣!隔著老遠,只聽那重劍發出一聲聲仿若龍吟的嘯叫,隨著一路破風,冰冷卓然的寒意滲人心肺!而喬青,早已在感受到這熟悉的氣息一刻,呆住了。

  鏗——

  鏗——

  接連兩聲兵器交接的鏗鳴!

  璇光老人手中的刀毫無懸念被修羅斬擊碎,喀嚓碎裂!後方重劍緊隨而來,趁著璇光大刀脫手,慣性後仰,那劍尖就如長了眼,快准狠地穩穩戳中璇光咽喉!噗的一聲,利刃穿透了皮肉,飈出一線血柱,從瞪著眼睛的璇光後頸穿骨而出……

  又是一聲巨響——

  砰——

  糖葫蘆一樣一連串兒地串過了他身後十數名弟子的脖子,深深插入了山壁之上!

  這一切,只發生在眨眼間。以至於璇光轟然倒地,弟子同聲慘叫,劍柄深埋山壁,四周驚呼連連,完全是在同一時間裡同時發生!而終於從呆滯中反應過來的喬青,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

  那邊珍藥谷的方向,響起了一連串的尖叫。

  「鳳兄!」

  「是太子爺!」

  「我靠!哪來的黑衣男人帥斃了!」

  不錯,哪來的黑衣男人,帥斃了!這是此刻所有看見那男人的武者,心中的想法——只見那男子遙遙站在喬青的側面山頭上,一襲黑色勁裝將身形襯托的尤為挺拔傲岸,五官英俊,面目冷沉,周身都透著一種讓女子瘋狂的男人氣概!——英如高山仰止,傲如蒼鷹擊天,冰如三九嚴寒,煞如利劍染血。好像周圍的一切一切都入不得他的耳,進不得他的眼,他站在那裡,就是俯視蒼生的遠古魔神!

  然而似乎有一個人並不。

  有一個人,他始終深深凝視著,一眨不眨,一動不動。

  他就那麼望著喬青,那一雙方才還銳利逼人的鷹眸中,竟是藏起了淡淡的懼怕,似是怕這一切是夢境,怕他一眨眼這紅衣人就消失不見。他的雙腿雙腳全部僵硬麻木,射出那一劍已經用了他全身的力氣。鳳無絕深深地望著喬青,描繪著那每一日每一夜出現在夢中的眉眼,看著看著,一滴眼淚,從睜的老大老大的鷹眸裡砸了下來……

  真的是砸。

  砸到地上,讓喬青心裡發出了砰一聲鈍痛。

  她動了動嘴唇,發不出聲音,想像中她應該十分瀟灑地溜躂過去,勾住這人下巴來一個深吻,嘴裡各種各樣的調戲張口就來。可真到了這一刻,喬青忽然發現,自己比以為中的想念更要想念——嗯,這男人,比印象中的,變了一點兒,成熟了,滄桑了,也帥了……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似要看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直到那邊珍藥谷中發出了一聲尖叫:「小十公子!」

  小十公子?

  小十?

  小十!

  「鳳小十!」喬青霍然扭頭,緊跟著鳳無絕也一個激靈扭過頭去,看見的,就是讓兩人睚眥欲裂的一個畫面!隨著璇光老人的一死,被他提到了山頭外的鳳小十自是沒了支撐點,正飄飄悠悠地往下落呢!這一對爹媽,竟然在重逢之下,把他們親兒子給生生忘去姥姥家了……

  兩人同時騰空——

  同一時間,因為呆呆望著他們神情凝望而沒反應過來的眾多武者,也頓時衝向了鳳小十的所在!

  亦是同一時間,「昏迷」中的鳳小十在下落中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先是抬頭看了看天空,又轉頭看了看撲過來的所有人,然後小腿兒一蹬三兩下飛上了山頭上。終於,站定的一瞬喬青和鳳無絕同時送了一口氣,然後就見那娃呆呆望著鳳無絕,眨巴眨巴眼,向那邊衝去的鳳無絕也眨巴眨巴眼,鳳小十再眨巴眨巴眼,鳳無絕跟著眨巴眨巴眼,鳳小十不眨眼了,又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老爹,娘親,快退!」嗯,那個跟小爺長的一模一樣不過沒有小爺帥的應該就是娘親了吧。

  鳳無絕完全呆住!

  這輩子第一次被人叫「老爹」的太子爺,老淚都差點兒流下來……

  他當然知道自己有了一個兒子,不,雖然知道,可他依舊覺得不可思議。當日野狼把那副畫像給他帶來的時候,他簡直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強大的接受能力呆呆盯著喬青的畫像整整一夜後,轉而盯向那張縮小版的鳳無絕畫像整整三天三夜!然後十分淡定的點了點頭:「唔,老子有兒子了。」這種扭曲的淡定,讓他一直持續了數月時間,直到趕來這第二梯,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鳳無絕只想仰天長嘯,老子有兒子了!

  鳳無絕還想仰天長嘯,兒子叫我爹了!

  然而喬青沒給他一丁點兒機會,眸子一轉,在看見了鳳小十那狡黠的目光之後,一把拉住從頭到腳都飄著一種得瑟情緒的男人,霍然後退!後頭沈天衣眸子閃爍,眼見鳳小十和喬青如此想像的神采也發出了一聲大喝:「退!」

  無紫非杏洛四項七,想也不想就跟著退,開玩笑,公子的兒子那是好相與的麼?

  柳飛小童周師叔陳吟緊隨其後,開玩笑,那小仙童的惡魔屬性真以為咱們不知道麼?

  三千弟子亦是一個激靈,潮水一般往後倒捲了起來,開玩笑,鳳公子都退了,誰敢不從?

  於是乎,整個珍藥谷外出現了這麼一個詭異的場景,在無數撲向鳳小十的人群中,但凡珍藥谷之人全部嘩啦啦朝著反方向瘋跑而去,眨眼功夫,鳳小十的方圓百丈中只剩下了那些心懷不軌之人。眾人方方站定,尚且不明白這小惡魔為什麼讓他們後退,只聽天空中一聲巨響——

  轟隆——

  撲向鳳小十的第一波人,便毫無預兆地被一道狂雷給劈成了焦炭。

  死寂。

  一瞬死寂。

  「雷……雷劫?」

  「有人渡劫?我的天,有人在渡劫!」

  「跑啊,快跑!老子還不想死!」

    那些衝向鳳小十的人,猛然就在半空剎住了車,驚恐地望向了天空中那厚厚的雲層,和裡面猶如龍蛇筆走一般的劈啪電光。驚呼連連,他們猛然退後,向著四面八方奪路奔逃,然而晚了!雷劫的覆蓋範圍方圓百丈,渡劫的人在哪裡,哪裡就是雷劫的正中心。尚且沒反應過來是誰渡劫的人,只見一個小屁孩在各個山頭上跑來跑去,一邊嗷嗷叫著滿地跑,一邊所過之處屍骸遍佈,焦炭滿地……

  「啊!」

  「救命啊,到底是誰在渡劫?!」

  「是這個小孩兒!是他!是他!不可能,怎麼會是他?!」

  無數的聲音喊著不可能,然而鳳小十不愧為喬青的娃,再一次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他們,什麼是不可能中的可能!眼見著一個三歲多的小屁孩兒笑眯眯迎面而來,那雷光就迎面一擊,嘩啦啦劈暈一大片,眾人就算再不相信,也只能口吐白沫發出一聲悲憤欲絕的崩潰嘶吼:「三歲成神,天理何在……」

  不錯!

  三歲成神!

  鳳小十這個凶獸和妖孽的結合體,終於在三歲多的這一刻,成神了!若是平時,以他的身體強度斷然不可能渡過這一次雷劫,可天都幫他,就讓這雷劫生生在一群「好朋友」的幫助之下,分散了威力……

  一片一片的嘶吼聲,一片一片的吐血聲:「鳳小朋友,不是,鳳前輩,您是我大爺,求您了,別過來!」

  小朋友鼓起腮幫子:「那你們要叫我老爹和娘親什麼?」

  「你……好一個卑鄙無恥的……啊,別過來,叫奶奶,叫爺爺!」

  小朋友點頭:「乖。」

  喬青:「……」

  鳳無絕:「……」

  於是,莫名其妙給兩人認了一堆孫子的鳳小十,再一次撲向了另一邊逃竄的人流之中了:「別跑啊,幫個忙嘛,哎呀你們真小氣。」

  ……

  和那一邊撕心裂肺的嚎叫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這一邊一片目瞪口呆的死寂!

  無紫非杏雙雙張大了嘴,簡直能塞下一個鴨蛋。項七呲著小虎牙笑倒在了地上,捶著地嗷嗷打滾。洛四的棺材臉終於破功,眼皮子一跳一跳的。沈天衣的嘴角也跟著他一抽一抽,這輩子第一次沒繃住自己的優雅形象。天知道,喬青和鳳無絕到底生了個什麼小怪胎?!三歲成神就不說了,那小子的卑鄙無恥不要臉簡直比喬青還要喬青!

  沈天衣扭頭,看喬青和鳳無絕。

  喬青很滿意,眉眼彎彎摸下巴:「這小混蛋,剛才差點兒把老子嚇尿了。」

  鳳無絕還在發呆中,完全沒注意到他家兒子幹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兒!這遠古魔神在鳳小朋友那一聲「老爹」之後一秒鐘變鵪鶉,這會兒一會兒皺著眉毛想糟糕忘了給兒子準備見面禮,一會兒又彎起了嘴角笑的跟個大茶壺似的,嗯,兒子叫我爹了。

  於是,想的眉開眼笑滿面春風的太子爺,也就完全沒注意到他家媳婦這會兒心虛地閃開了兩步遠,更沒注意到小童等人默默扭過去的後腦勺……

  終於——

  雷光成柱!

  雷光貫空!

  漸漸地,天地間一片耀眼的白色,天際延伸出無數張牙舞爪的閃電,青光赫然,已達到極致的威勢,那處被天雷擊中的一切瞬間焦黑化為粉末,連燃燒的機會都沒有,已然成為了一片廢墟。

  當天色重新亮起,當雲層倏然散去,還站著的武者們,已然十不存五,且人人帶傷。而他們的正中間,那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屹立於青天白日之下,滿身初入神階的威壓!

  鳳小十深吸一口氣,遠遠地往這邊瞄過來,揮小拳頭:「老爹,娘親,小爺是大功臣哦!」

  喬青再一次心虛地閃開兩步。

  太子爺望著自家兒子真真實實的眉眼,只覺得從未有過的舒坦和滿足,彎彎繞繞的腸子都在這一聲「老爹」之後捋順了。他儘量放柔和了眉眼,不讓自己四年來在生死危機中練就的一身殺氣和煞氣嚇到這小子,招招手:「過來,再叫一聲。」

  嘩——

  三千弟子齊刷刷退後三步,以免發生某些血濺三尺事件。

  小童把捂著臉就想溜的喬青給一把逮了回來,往鳳無絕身上一推。

  鳳無絕條件反射地張開一臂,就如四年前一般將喬青攬在了懷裡,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叫個滿足。眼見著鳳小十像一隻小鳳凰一樣凌空就飛了過來,那叫個更滿足。鳳無絕嘴角一勾,第一次跟兒子面對面,有點兒侷促:「咳,你叫小十?」

  鳳小十很乖巧:「回娘親,我叫鳳小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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