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未央長夜 -【天下無「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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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tu 發表於 2013-11-10 11:5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31 01:37 AM 編輯

029

    是她!

    果然是她!

    那人盤膝而坐,黑髮紅衣,鋪展在側,猶自閉目沉浸在晉階的狀態裡。方才三道讓他們瞠目結舌的天地規則,就是從她的身上衝天而去!刺目又耀眼的光芒將她縈繞著,即便此刻她的角度比他們都低,即便他們圍攏在院子裡是俯視著她,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沒有一個人敢驚擾了這紅衣人的晉階。

    他們死死憋著滿腔驚駭,瞪著眼睛站在那裡,直到過了不知有多久……

    終於,喬青睜開了眼睛。

    嘶——

    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黑眸如夜空,內蘊浩淼星!

    那一雙黑的幽深詭譎的眼中,猶如承載了浩瀚天河、斗轉星移、日月更替、乾坤萬載,只讓人呼吸困難,心神顫慄!

    這些聞聲而入的武者們,一肚子的嘩然被這一眼鎮壓,忽然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了。四下里靜悄悄的,他們不自覺地避開了她的視線,聽喬青眨了眨眼伸著懶腰站起來:「怎麼都不敢看我,老子臉上長了個蘑菇?」

    鳳無絕搖頭失笑,心說這貨臉上長的哪是蘑菇,分明活生生的兩個大字兒。

    喬青一挑眉。

    眾人齊齊在心裡嘀咕:「變態!」

    不是變態是什麼,這絕對是在場每一個人的忠實心聲,這尊大爺半年前還是神王大圓滿呢,噌的一下,這就跳到神尊上頭來了?我說你好歹打一聲招呼給咱們的小心臟一個心理準備啊,這一蹦三級跳的晉陞是人幹的事兒麼?

    神皇、神帝、神尊。

    三個境界的跨越,三道天地規則的同降,屁股底下裝彈簧都沒這麼快的。

    一片叫囂破了肚子的腹誹之中,眾人含胸低頭恨不能把自己窩成一隻隻蝦米,打死都不能讓這煞星看見他們抽搐的嘴角。

    其實早在喬青的七次覺醒後,已經沒有人能從神識上感知到她的境界,她就好像一個普通人,不管神識在她身上戳出幾個窟窿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探測不出。然而那個時候,即便境界不明,那一身稍顯尖銳的氣質依舊能讓人感覺到危險,只一看就明白——這個人,不好惹。

    而現在呢?那些鋒芒被完全收斂,圓融地隱藏在一雙威壓沉沉的目中。一眼之威,不利不銳,不狂不邪,卻不是好不好惹的問題,而是打心眼裡就杜絕了這個想法,再不敢生出絲毫的挑釁之意。

    囚狼和沈天衣最先反應了過來,心說這傢伙,以前就厲害的要命,現在更是撇下了他們九條街。兩人一齊轉頭,看忘塵:「還真讓你說中了!」

    忘塵眨巴著眼睛,好半天憋出來一句:「我真的只是隨口說說。」

    天知道他雖然是那麼想的,可也只是想一想,真的看見喬青這麼拉風的變成神尊,可就絕對是另外一碼事兒了!他從到了東洲開始就一直在接受傳承,這麼些年下來一分一秒都沒耽誤,這才慢悠悠地爬上了神尊。這個倒好,煉藥升級兩不耽誤,半年時間,玩兒著玩兒著就上去了。

    看著走過來的自家妹子,忘塵那嘴角一下一下的往上彎,攔都攔不住,眼中的喜意比喬青自己還濃。囚狼看的大翻白眼兒,連連笑罵道:「你們這兩個變態兄妹,不知道什麼叫低調啊,看把這一院子給嚇的。」

    忘塵沒說話,可微蹙的眉毛很明顯——低調是什麼,喬青不需要。

    「啊,受不了了,這個戀妹狂!」囚狼沒好氣兒地哀嚎一聲,喬青頓時笑倒在鳳無絕肩頭:「這個絕對是誤會啊,老子的初衷可就是低調。」

    這話一落,眾人齊刷刷的瞪眼:「低調?」

    你低調都能搞成這驚天動地的場面,要是不低調那還了得?這一眾「不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的小目光瞪著她,讓喬青摸摸鼻子:「靠,老子騙你們幹嘛,我要是不為了低調至於弄個天地規則組團兒來麼。」

    這倒也是。

    她在這院子裡,一早就吸收過眾多的雷劫,要說晉階,一早也該晉過了,不可能等到這最後一次才一下子吸引來三次天地規則。

    「我還想著把這底牌留著呢,反正一般人看不出我修為高低……」到時候,頂著神王的名頭去招搖撞騙,關鍵時刻,再在背後給人來一下陰的!她這麼想著,眉眼就不自覺的眯了起來,一臉的邪氣笑容。鳳無絕一挑眉,沈天衣摸下巴,囚狼咂著嘴吧,就連忘塵都低頭思索著……

    片刻後——

    齊聲道:「好主意!」

    砰!

    正走過來的穆蘭亭,在這句話後一頭栽地上去了。

    被華留香一把拉了起來,只覺得哭笑不得,這女人到底都吸引了些什麼人!再看就連華留香都是一臉的理所當然,忍不住問道:「你也覺得這主意好?」

    華留香聳聳肩:「那你覺得哪裡不好?」

    「扮豬吃虎,背後陰人,這哪是氏族繼承人該有的風……」他下意識地說到一半,忽然說不下去了,只因為對面這幾個一齊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穆蘭亭有些悻悻然地咳嗽了一聲,好吧,他幹的那些事兒也不怎麼有風度,不管是偽裝成聘婷姑娘殺了裘鵬程取血製造混亂,還是把罪名嫁禍給並蒂果逼喬青和他結盟,再或者一邊參加百年大比一邊背後去裘氏捅刀子,只是沒有人把這些擺在明面兒上罷了。再比如那已經死了的姬明霜,又沾染了多少的齷齪事兒?或者納蘭秋,作為一個氏族的少主手裡也沒少攥著幾條人命……

    只是他們,下意識地把這些放在暗地裡,維持著面子上的粉飾太平。

    而這一群人,卻是卑鄙的直接明了,無恥的胸懷坦蕩!

    「好好好,我承認了,你們是真小人,本公子才是偽君子!」穆蘭亭翻翻眼睛,說著自己先笑了:「不過本公子可好奇,你不是打定主意了麼,怎的又反悔了?」

    說起這個,喬青就一肚子的鬱悶。

    為了不將底牌暴露出來,她每一次吞噬完雷劫之後,便立刻躲去了修羅斬裡消化。修羅斬中,天道規則無法降臨,就比如當初在翼州那地宮裡一般,得等到離開了那裡,老半天,上頭才反應過來降下雷劫。所以這半年時間,她其實一早就到達了神帝大圓滿的境界,只是欠了規則之力的承認罷了……

    「你準備等到出關,尋個僻靜無人的地方?」鳳無絕一語道破了她的想法。

    喬青打個響指:「沒錯。」

    到時候天大地大,滿東洲的人呢,只要沒人看著,誰知道晉階的是哪個。可她沒想到的是,這一次,天道再一次耍賤了!它給她玩兒了個陰的,一次性六道狂雷降下,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那巨大的狂暴的能量頓時充斥在身體裡,一刻也不能等,一刻也不得安歇!她甚至沒有哪怕一秒鐘的時間能躲進修羅斬中,立刻就得消化這扎堆兒降臨險些撐爆了她的雷劫,待到方一吸收完畢,這三道規則之力,也降下來了。

    她這麼解釋著。

    眾人集體的幸災樂禍:「這就是命啊。」

    喬青切一聲,想的卻是別的事兒。

    多少次了?

    從修羅斬的出現開始,天道就在利用規則上的漏洞,給她製造了無數的大麻煩小障礙——大的,比如那滅世血雷,打的是絞殺她的主意!小的,比如這次的六雷齊降,讓她吞噬雷劫的底牌完全暴露!

    是的,吞噬雷劫,現在這些人還沉浸在她晉陞速度太快的震撼中回不過神,可一旦再過上個些許日子,總有能從中反應過來的人。甚至姬寒,一旦這邊她修為的消息傳出去,姬寒也必定能第一時間猜到一切。如今,她所有的底牌中,只剩下了一個修羅斬可容納生命體,還不被人知曉了。

    漆黑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喬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她總覺得天道對於她,有一種極端的惡意!是那小心眼兒的玩意兒在報復她屢次利用天道規則屢次鑽天道誓約的空子?還是修羅斬的存在真的這麼不容於世?又或者,兩兩疊加,這惡意針對的是持有修羅斬的她?

    那麼——

    天道到底是什麼?

    所有人都知道,天道意志不可違抗!

    它是一股意志麼?一抹神念?一個靈體?又或者,並非每個人所理解的那麼虛無縹緲,而是和芸芸眾生一樣的,有智慧、有思想、甚至有脾氣的那麼一個實實在在的玩意兒?

    「想什麼呢?」

    喬青回過神來,拍掉囚狼在她眼前揮來揮去的手:「有話說話。」

    「跟你說了半天了。」他讓開,指了指在她旁邊尷尬地站著的兩個長老:「等了你一個多月了。」

    這兩人要說什麼,她大概都猜的到,不過有了剛才的事兒之後,她暫時可沒心情再去糾結姬氏的那一檔子麻煩。喬青擺擺手:「忙活了半年,我先去休息會兒,你們要是急就先回去,不急的話等過個三五天再說……」

    話落,打著哈欠,飄走了。

    一路飄回了住的地方,喬青一個高撲到床上,舒服地滾了兩下。

    這不僅僅是半年苦修造成的疲憊,還有一種心上的煩,這半年在裘氏,哪怕是一直在煉藥,可這一方冰雪之城裡是安穩的。可一旦事情結束,離開了這裡,要面對的,又是接踵而至的爾虞我詐。只要一想起來,她就一個頭兩個大。

    有人把她的枕頭抽走,換上了一隻堅硬又溫熱的胳膊。她悶悶笑著把頭枕上去,循著胳膊找到鳳無絕的頸窩,聞著這讓她熟悉又安心的味道,深深喟嘆了一聲:「你說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手臂繞過她的肩頭纏上細細的腰,另一隻手在她頭髮上輕輕撫著。喬青舒服地像隻貓一樣蜷起來,懶洋洋地哼唧了兩聲,聽鳳無絕的聲音在她頭頂輕輕地問:「累了?」

    「累。」

    鳳無絕笑。

    她從這人頸側,抬起半張白皙的臉,掀著眼皮瞅他:「笑什麼?」

    「笑你。」這一路上,就連他都替她累,替她心疼。可身邊這貨,就好像永遠都不知道疲倦一樣,活蹦亂跳又上躥下跳:「能聽見喬爺喊一句累,可不容易。」

    喬青歪著頭想了想,也跟著笑了:「嘖,這麼一說,我都佩服我自己。」

    她一個跟頭蹦起來,嚇了鳳無絕一跳,趕緊又把她給拉下去,生怕這貨又哪根筋兒不對了衝出去煉個藥玩兒個火什麼的。喬青立刻笑倒在他身上:「你看,要是以前,我一早就去他媽的了,老子啥也不管啥也不干,直接衝去姬氏跟那老東西來個火拚,這事兒那事兒講個明明白白。講的老子滿意了,就留給他個族長坐坐,不滿意了,直接弄死丫的甩手走人。」

    她說著,頓覺這主意不錯,比起她一向的彎彎繞繞千回百轉的鬥心眼兒,還不如這種冷夏式的直來直去過癮。

    鳳無絕皺眉看著她,又是這種懷唸著什麼的表情。

    他壓下心裡那點兒酸溜溜的疑問:「從前?」

    唔,喬青這感情上頗為大條的,直接聳聳肩:「要是以前,我真這麼幹。」

    不錯,要是以前。

    要是以前的她,什麼爹的娘的血脈的,在她眼裡都是狗屁,六親不認又怎麼樣,她喬青從出生就只有冷夏那一個親人。可是現在呢,她發出一聲長長的感嘆,重新躺了下來,大字型靠在鳳無絕的大腿上,現在有了二伯,有了師傅,有了奶奶,說實話,她也開始期望有個差不多的爹。她和忘塵話裡說的是瀟灑,可是在他們心裡,何嘗沒有一種盼望,希望一切都只是誤會了,希望姬寒也並非如他們想像的那麼不堪,尤其是在那四層閣樓發現了另一枚九天玉後。

    那一枚九天玉,幾乎將姬寒之前的一切,全部打破!

    不論好的,壞的,得沒得到證實的,他說的一切,全部被推翻!

    如果說從前的姬寒所營造出來的,是先遇大夫人才遇一生真愛的可憐男人,那麼這一枚九天玉,足以讓他成為一個處心積慮的陰謀家!

    「算了,這些麻煩事兒,等出了裘氏再說。」喬青大喇喇擺擺手,窩進他懷裡,找個舒服的姿勢,美滋滋地睡了。

    很好,睡了。

    這貨就這麼睡了?!

    在跟他說完一系列的從前和表現出對某個人歷時十幾年依然存在的想念之後,拍拍屁股就睡了……

    聽著某人吭哧吭哧的呼嚕聲,一肚子疑問的太子爺滿腔悲憤化為一聲悠長的嘆息,碰上這麼個沒心沒肺的東西,怪誰呢。他氣惱地瞪了眼某人睡的又香又甜的睡顏,著重在她嘩啦啦流了他一肩膀的哈喇子上一頓,哭笑不得地咬了咬牙:「個沒良心的,等你醒了再說!」

    當然了,狠話是撂下了。

    真付諸到行動上,頓時就變成了抱起她去浴房輕柔的洗了個乾淨,再香噴噴地放回床上,拉好被子,印下輕輕一啄。

    做完這一切,鳳無絕走到桌邊,取出那一封冒險隊送來的信。

    這封信上的內容,其實很簡單,前些年整個逐風冒險隊滿大陸的尋人,如今,終於找到了。那人身著斗篷,面戴面具,從沒露臉。到底是個什麼身份,沒有人知道,被掩蓋的極深極深,可不少人聽見他們喊他——老大——一個一手創立了東洲第一冒險隊,卻又失蹤良久的人。

    而再來,便是重頭戲了。

    這逐風冒險隊低調了這麼些年,這幾個月來突然就高調了起來,不少當初離隊的人紛紛回籠,聚集到了八九兩個階梯之間的流沙海去。這樣大規模的舉動,引得整個東洲紛紛好奇,眾多大型小型的冒險隊和亡客,齊齊朝著那方奔赴,想一探究竟。甚至於九個階梯裡不少的大門派,也紛紛派了人前去,一時,那凶獸遍佈的流沙海炙手可熱,水洩不通。

    ……

    喬青醒過來的時候,鳳無絕正和囚狼商量著這個事兒。

    她打著哈欠只覺神清氣爽,也不知道睡了有兩天還是三天的樣子,循著聲音踢踢踏踏地走出了房:「你們也準備去看看?」

    見她起來了,鳳無絕頓時一改對著囚狼的臭臉,笑著伸出手:「睡了三天了,餓不餓。」

    「還行,以前一頓不吃就餓得慌,現在習慣了。」她屁顛屁顛地跑上去,牽住他的手,湊在這封信上看。直看的囚狼吹鬍子瞪眼。這兩天這男人就跟被戴了綠帽似的,一天到晚黑著張臉,誰見噴誰,那門口來了兩三次的兩個長老,活生生讓這人給嚇的沒敢進門。得,喬青一出來,毛病全好了:「你火眼金睛,看出什麼門道來了?」

    喬青沒骨頭一樣地靠在欄杆上,眨巴著她的火眼金睛:「不說沒感覺,這麼一說……」

    囚狼頓時亮了眼,誰不知道這女人一肚子花花腸子,陰謀詭計是行家:「發現什麼了?」

    她摀住胃:「一說,我還真餓了。」

    「靠!」

    喬青哈哈大笑:「爺就這點兒好,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老子跟冒險隊沒交集,屁大的發現也沒有。我吃飯去,你去不?」

    「去吧,一塊兒。」

    「沒問你!」她十分嫌棄地白了這自作多情的一眼,看鳳無絕:「去不?想吃你做的飯了。」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太子爺立馬丟了信紙,牽著媳婦就吃飯去了。

    那倆人,一黑一紅,一高一矮,一會兒牽個小手,一會兒勾肩搭背,一會兒喬青又原地一蹦,躥到鳳無絕背上,一路得得瑟瑟地往膳廳的方向去了。只留給了囚狼一個冷冰冰無人問津的無情小背影……

    囚狼呲牙咧嘴地看了一會兒:「靠,都老夫老妻了還這膩歪德行,也不嫌噁心,老子牙都酸了。」

    「囚公子,少族長醒了……」門口那兩個長老又來了。

    「醒了,睡醒了就是吃,你們少族長離豬不遠了。」憤憤然丟下這一句,囚狼堅決不承認自己是生那倆人扔了他的氣,一邊兒罵著沒一齊,一邊兒氣勢洶洶地走遠了。

    兩個長老在院子外頭站了好半天,眼觀鼻鼻觀心,好半天等人全走了:「剛才……」

    「沒有,老夫什麼都沒聽見。」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捋著鬍子就往膳廳去了。

    還沒進門,正好聽見喬青在裡面嗷嗷叫著「好香好香」,那語氣和他們平時所見的差的也太大了,多了幾分耍無賴的孩子氣。兩個老人有些接受不能地咳嗽了一聲,站在門口喚:「少族長?」

    喬青趴在桌子上,叼著一隻香酥小糰子,扭頭:「咦?是你們。」

    鳳無絕從交室裡走出來,摘下圍裙,把她的頭扭過來:「食不言寢不語,省的一會兒又嗆著了。」

    喬青飛快吞下外焦裡嫩的糰子,好吃到舌頭都快嚥下去,唔嚕唔嚕口齒不清地說:「我這不是奇怪麼,他們倆竟然還沒走。」

    這話說的,就跟他們早該滾蛋了一樣,門口那兩個頓時進也不是走也不是。兩人哭笑不得地走了進來,實際上,他們也奇了怪了,怎麼就留下了呢。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不少族人先押送著東西回了浮圖島,那天喬青也發了話,要是想走可以直接走。可他們這兩個老傢伙,還是留下了。也許就連他們也說不清,留下是為了表忠心,還是因為擔心這個根本不需要他們去擔憂的少族長。

    從前,這兩個長老也是怕她,但是那個怕裡多多少少帶著些無奈。他們怕的,是喬青這種玩兒死人不償命的手段,也僅僅只是怕而已。如今,這二人的眼裡才是實實在在的恭敬和臣服!

    「恭喜少族長一舉突破神尊大關,恭喜少族長晉陞八品煉藥師。」二三長老微微躬身,臉上不免多了些唏噓之色。神王大圓滿的時候就能秒殺神尊二層,到了這個時候,恐怕連族長在她手裡都討不了好處去!更不用說,姬寒的手裡有姬氏,她的手裡,還有九梯上的四大門派呢!這些日子,他們負責清點那些東西,比別人更清楚喬青都得到了什麼。那裘氏十分之四的數十萬年基業就不提了,還有天元拍賣的裘氏份額,她竟隨手就送給了九梯的三大門派!

    這樣的豪舉,又豈會沒有人心甘情願地追隨?

    如今,他們兩個,不就是例子麼。

    兩個長老心思百轉,越想臉上的歎服之色就越深。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現在也算是自己人了,喬青招招手,讓兩人坐下說話:「怎麼樣,是姬明豔還是二公子?」

    兩人坐到對面,先是看怪物一樣看了她半天,才在她的問話中一驚:「您……」

    「得了,我再猜不到個這個,就不用混了。」

    二人點點頭:「少族長機敏,是二公子。」

    這件事,還要從百年大比的那一日說起了。

    上一次裘氏這一役,大部分的公子小姐都進入了大比之地,唯有兩個人,一個是心有不忿的二公子,稱病避過了;還有一個,就是一早領了任務等待珍藥谷和三大門派的姬明豔。這麼一來,姬明豔大功一件,待到姬寒回去島上的時候,大大褒獎了一番。而二公子呢,雖說是歪打正著,可這個人一有不甘的心,二也算是運氣好,莫名其妙地跟著姬明豔領了一回功勞:「既然少族長已經猜到了,老夫就長話短說,您在裘氏的這些日子,族長把島上的大權給放了出去,一部分擔給了明豔小姐,剩下一部分,就擔給了二公子。」

    「嗯,分權,繼續。」

    「而咱們送回去的傳訊,就是二公子接的,他說讓少族長不急著回去,先去流沙海那邊一探。」

    「唔……」

    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這笑容落在兩個長老的眼裡,讓他們一驚:「當然,理論上,少族長的權限比他們都大,完全沒必要聽二公子的。」

    「那要是姬寒來說呢?」

    「這……應該不會吧……」

    「已經來了。」喬青一揚下頷,門口走了進來的,果不其然,正是姬寒代言人——姬十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ltu 發表於 2013-11-10 11:5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31 01:40 AM 編輯

030 吃醋的太子爺

    走過來的人還是老樣子,一身裹在泛灰的黑衣裡,不論是打扮還是長相,放進人堆兒裡都打死找不出來:「小姐。」

    喬青招招手:「十三。」

    嘴角幾不可察的一挑,姬十三大步走了進來,已經習慣了喬青能認出他的這一驚喜:「恭喜小姐,一舉晉陞神尊!」

    喬青叼著個糰子眨巴眨巴眼:「你也知道了?」

    「是,族中上下都知道了。」

    「蝦米?」

    「難道小姐還不知道?」姬十三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晉陞神尊和八品煉藥師的事兒,如今可算是大陸上最熱鬧的話題了。別說族裡,整個東洲都是沸沸揚揚,比流沙海那邊的冒險隊集會還熱鬧……」

    後頭他說的什麼,喬青一概沒聽見。

    她瞪著眼睛消化了老半天,終於一臉苦逼的接受了這個事實,白皙的中指朝著外頭惡狠狠地比了一下:「香蕉它天道個巴拉!」

    咣當——

    兩個長老嚇的一個趔趄,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去。

    他們衝到門口往上面望瞭望,確定依舊是風和日麗雪花飛揚沒有引起天地異象後才擦去了滿頭大汗:「少族長啊,以後這話可不能亂說,天道意志不得違背。」

    她直接擺擺手,懶得聽這兩個老人絮絮叨叨,把嘴裡叼著的糰子當天道給嘎吱嘎吱地嚼了。猶自不解氣:「天道意志不得違背,這誰都會說,那你們倒是跟老子解釋解釋,天道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兩人一愣:「天道……」

    看他們表情也知道是不明白了:「十三,咱們也算是老交情了,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對我娘……」

    姬十三臉色一變,立刻跪下:「小姐,此話……」

    「你可以直說緣落韓娛。」喬青輕輕笑了起來,斜了一眼旁邊發呆中的兩個長老。姬十三還沒跪下去的身軀一頓,也朝那兩人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麼的搖頭一笑,重新站了起來:「恭喜小姐,短短半年,又得兩元虎將。」

    老子真沒看出來這兩人是虎將:「這麼說,是真的了?」

    「並非小姐所想,姬氏十三衛屬族長貼身侍衛,那些年一直在族長的身邊。四夫人她,是個可憐人……」

    「於是你看著看著日久生情,化同情為喜歡?」

    姬十三嘴角一抽:「不,十三隻是……」

    「喜歡她?」

    「……」

    天知道從來面無表情的姬十三,被喬青這不由分說的兩句頓時刺激到雙頰緋紅,一張沒什麼特色的臉熟的跟個茄子似的,張了半天嘴,終於在喬青斜著眼看上來那寫滿了「招了吧老子一早看穿了你」的洞察視線下,尷尬地扭過了頭:「是。」

    「嘖,早說麼。」喬青立馬笑眯眯一臉得瑟:「老子就說,我火眼金睛怎麼可能猜錯。」

    姬十三刷一下扭回頭來:「就……就這樣?」

    「那還怎麼樣?母債女償你可別想,爺已經嫁人……」她話沒說完,被鳳無絕一個糰子塞嘴裡了,生怕這貨再說下去,蹦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這普天之下,自己的娘被人暗暗窺探了幾十年,也就這貨抓不住重點了。喬青被塞了一嘴的糰子,嗚嗚嚕嚕地嚥了下去:「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用不著——你喜歡你的,坦坦蕩蕩,誰有資格指手畫腳唧唧歪歪?」

    姬十三雙肩一震。

    他垂下眼簾,遮住了眼中被戳破了心事的驚濤駭浪。

    姬氏十三衛,生就是奴才,覬覦主子的女人,天理不容罪無可赦!這些年來,這些最為隱秘的心事被他小心收著,甚至不敢讓另外十二人發現絲毫端倪。直到今天,直到這件事被喬青一語戳破,沒有鄙夷,沒有謾罵,甚至沒有覺得侮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這麼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坦坦蕩蕩。讓他心頭壓著的一塊兒重石,轟隆放下,前所未有的輕。

    沉默良久,好半天,姬十三抬起頭來:「多謝小姐。」

    「說回正事兒——」

    「是,族長讓小姐走一趟流沙海。」

    她冷笑一聲:「果然。」

    這兩個字中的語氣有多麼的不屑,姬十三隻當自己沒聽見:「族長的意思是,逐風冒險隊沉寂了這麼些年,忽然高調了起來明顯是有原因的。下面的勢力雖威脅不到姬氏,可氏族亦不能和九梯脫節。不論是那逐風冒險隊有什麼打算,或者那流沙海裡有什麼奇物,姬氏如果貿貿然派人前去,不免失了氏族的威嚴。」

    「我不一樣?」

    「小姐是從九梯過來的,如今再回到九梯,也說的過去。」

    「成,你去回他吧,我答應了。」喬青伸個懶腰站起來,剛才還倍兒不錯的心情立刻被這接二連三的煩心事給攪合沒了。

    「小姐……答應了?」姬十三眉毛微蹙,他以為喬青絕對不會答應這樣的要求,更遑論如今姬氏的權柄都分了出去,一個姬明豔,一個二公子,這分明是族長在扶植兩個可以和她抗衡的對手!而喬青呢,一不生氣,二不急眼,更不趁著如今威望正高回去奪權,反倒答應了遠走九梯?這和外放有什麼分別。

    看出了他的疑慮:「這件事,你想的簡單了。」

    姬十三微躬身:「請小姐指教。」

    「我給你打個比方,那十公子可從山崖底下爬上來了?」

    姬十三還沒搞明白喬青怎麼把話題轉到了這裡,卻也老老實實地準備回答,那十公子被罰百年思過,如今方才過去了兩年時間,自然還在思過崖底下挨著呢……姬十三霍然抬頭:「屬下在姬氏這些年,卻沒小姐看的清。」

    是啊,姬明豔和二公子算什麼呢。當年那十公子不也手中有權麼,可還不是一句話就被大夫人給打回了原型。大夫人尚能如此,又何況姬寒?如今二公子和姬明豔的權,是姬寒給的,那麼下一秒,姬寒也能收回去。只要族長之名一日存在,下頭再怎麼蹦跶,不過他一收一放的事兒。

    而她呢,何苦去跟小魚小蝦爭權?

    她坐上那個位子的阻礙,始終都只有一個人而已!

    不止姬十三,甚至連姬寒都不會想到,他放出了無數的煙霧彈,人只以一招應萬變——目標是誰,清楚就好。姬十三不再多說,敬佩地看了喬青一眼:「族長命十三協助小姐,屬下先退下了。」

    「成,明天出發。」

    待到姬十三出了這膳廳,那兩個長老還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回不過神,

    姬氏十三衛,從來是族長親信,族中的地位甚至比他們兩個都高。不管是面對公子小姐甚至於二公子和明豔小姐更甚者當初的姬明霜,他們也是表面恭敬,實則疏遠。可誰能想的到呢,姬十三和少族長之間,明顯不是他們所想的那種全無交情!且從頭到尾,這人對喬青的稱呼,並非少族長,也非青小姐,而是——小姐!這其中隱藏的深意,就耐人尋味了……

    他們正驚訝著,也許不知不覺之間,少族長手中的籌碼比他們知道的還要多的多!恐怕這件事,連姬寒也不知道吧,否則又怎會指派他來「協助」呢?「少族長,既然你明天啟程,那我們……」

    一抬頭,懵了。

    只見整個膳廳內空空如也。

    喬青和鳳無絕,一早不知道什麼時候溜溜躂達地走了,只給他們留下了桌子上一個被吃的乾乾淨淨的盤子,猶自散發著香酥小糰子的香氣。兩個老人嘴角一抽,對著這空盤子說完了後半句:「……明天也走了。」

    翌日一大早——

    兩個長老帶著對天道的疑問和無比複雜的心情,啟程回了姬氏。

    穆蘭亭也帶著穆氏的族人,打道回府,順便挾持走了看著一臉不情願眼中卻是笑意滿滿的華留香。穆如笑望著那遠遠離開的馬車隊伍,笑的見牙不見眼。她在身上搗鼓了老半天,終於摸出了一塊兒成色極好的龍鳳佩,不由分說就往喬青手裡一塞:「救命恩人,以後咱們可是親家了。」

    一邊兒的納蘭顏扶額,服了這沒心沒肺的嫂子,為她家還奔赴在天涯海角第一線尋找鳳小十的大哥深深掬了一把同情淚:「咳,嫂子,這事兒是不是還得跟大哥……」

    「不用,他聽我的。」這姑娘大喇喇一擺手,繼續把冒著紅心的小視線黏在喬青身上。

    喬青對著日光細細的看,這玉珮的成色的確是好,在日光下泛著剔透瑩潤的光澤,鏤空的龍鳳交頸同銜一粒小小的白玉珠,栩栩如生,怎一個名貴了得?「這玉珮……」

    「哦,這是納蘭送我的定情信物。」

    「很好。」喬青笑眯眯就塞懷裡了:「詩意那孩子我可喜歡,小模樣長的,嘖嘖嘖……」

    眾人嘴角抽搐,你確定還記得納蘭詩意長啥樣?你確定不是因為這玉珮把自家兒子給賣了?

    喬青一扭頭。

    沈天衣、囚狼、柳飛、無紫、非杏、洛四、項七,包括地上那一貓一狗一鳥一西紅柿,齊刷刷的仰頭望天:「啊,天真藍。」

    這整齊劃一的動作,直看的姬十三哭笑不得。

    喬青這才滿意了,回頭,繼續和親家聯絡感情:「不過小十麼……」

    「小十怎麼了?模樣俏,天賦好,又乖又甜,以後必成大器!」

    「這倒是。」也不看看是誰生的。

    「那這事兒咱倆可說定了,對了——不許三妻四妾!」

    「成交。」

    於是乎——

    兩個小朋友的終身大事,就在這一個清晨時分,被大咧咧的姑娘她媽和貪財無良的兒子他老爹,一個玉珮兩句話,拍板兒定局了。

    直到上了馬車回去納蘭氏族的路上,納蘭顏還有些雲裡霧裡,他們納蘭氏族的掌上明珠小公主,就這麼許給了一個小屁孩?一個才不到六歲的小豆芽菜?納蘭顏忍了好幾忍,還是沒忍住:「嫂子,那鳳小十將來……」

    「笨!」

    一根手指頭抵著她的額頭就給推出去了,穆如笑嘖嘖兩聲:「三歲看到老,你三歲的時候在幹什麼?反正老娘三歲還玩兒泥巴呢,我女婿呢?成神啊!」

    納蘭顏眸子一閃。

    「再說了,基因問題多重要,有那麼個爹加上那麼個媽,以後還能長歪了不成?」

    納蘭顏低頭思索。

    「最後,哪怕長歪了又怎麼樣,反正老娘就是有預感,救命恩人以後肯定很牛逼!珍藥谷谷主、朱盟主妹子、三大門派全有交情……」

    「可是連姬氏她還沒搞定。」

    「切,早晚的事兒。」

    納蘭顏眨眨眼:「你就這麼確定?」

    彼時,穆如笑正在嗑瓜子,嘴裡嘎嘣嘎嘣吃的歡生。聽見這一句,頓時拍拍手,揚了一馬車的瓜子兒殼。飄飄揚揚的瓜子殼後頭,是穆如笑眉眼彎彎酒窩甜甜的臉,偏偏有一種讓納蘭顏傻眼的明睿在裡頭,她聽她說:「連姬氏十三衛都有一個跑她那頭站著了,姬寒拿個屁跟她鬥啊!」

    納蘭顏繼續傻眼。

    「噢對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什、什麼?」

    穆如笑搖頭擺尾:「救命恩人好帥!」

    好吧,納蘭顏終於找回了對她家嫂子的熟悉感覺了。看著西子捧心狀猶自把腦袋伸出窗口抻著脖子看喬青的傻大姐,納蘭顏搖搖頭,半晌,笑了——這是不是就叫大智若愚?

    再被捧在手心裡護在羽翼下長大的姑娘,再衝動、再莽撞、再隨性,也脫不開氏族小姐的枷鎖啊。從爾虞我詐盈滿氏族的地方長大的姑娘,真的會是完完全全的傻人一個麼?納蘭顏忽然就想到,這嫂子從來惹事兒不斷,可似乎還真沒一次把性命給惹丟的時候,哪一次都好像是險險救回一條小命。可幸運,真的會長久的眷顧著一個傻姑娘麼?這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表象底下,也許也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呢……

    這或者,就是她對那喬青百般喜歡的原因吧。

    這世上,真真正正活的瀟灑肆意萬般規矩都去他娘的的氏族中人,恐怕,也只有那一個了。

    那樣的人,誰會不喜歡呢?馬車晃晃悠悠嘎吱嘎吱地走遠,帶著納蘭顏淡淡的嘆息羨慕,和穆如笑笑眯眯擺著的手,消失在喬青的視線中。她取出懷中玉珮看了一會兒,很滿意地又塞了回去,一轉身,看著眾人齊刷刷的戲謔的表情——就知道你是為了這玉珮。

    喬青咳嗽一聲,一點兒被揭穿的心虛都沒有。

    鑽進馬車,大手一揮:「啟程,開路流沙海的思密達!」

    ……

    流沙海,位於八九兩梯之間的險地。

    說來也巧,當年囚狼的爺爺帶隊去的地方,正是屬於流沙海的外圍。而那一枚引起了巨大禍事的九天玉,也正是在那裡被他弟弟無意尋到。是以這一路上,原本囚狼是很有些感慨萬千的情緒的,可每每情緒到了,嘆息一聲,一掀開馬車簾子,頓時那滿腔憂傷就被馬車外頭人流如織的熱鬧景象給沖了煙消雲散。

    不錯,人流如織。

    這短短數月時間,流沙海一躍成為人人趨之若鶩的地方。

    全大陸的武者蜂擁而至,不論大小勢力或者閒散武者,但凡去往流沙海方向的路上,集體跟下餃子似的。越是接近了這一片區域,越是讓喬青覺得:「東洲大陸他娘的哪來這麼多人,不知道計畫生育啊靠!」

    她一把拉下馬車簾子,讓這滿天往腦子裡鑽的渣渣聲亂的頭疼:「搞什麼,不就一個冒險隊麼,號召力有這麼牛逼?」

    囚狼大翻白眼兒:「一個冒險隊?那可是逐風啊!」

    「所以?」

    「咳,沒錯,就是一個冒險隊。」

    喬青一腳踹過去:「那你廢話什麼,個冒險隊唄,至於麼,咦?」

    她看著馬車簾被風揚起的縫隙,正巧前頭的一行百人隊伍是屬於異域盟的,領頭的龍天坐在馬上,高高壯壯跟個小牛犢子似的,直接把她的視線全部擋住。喬青嘖一聲,十分之不滿意,前頭在馬上威風八面的龍天忽然縮了縮脖子,頓感背後發涼。這孩子,已經讓喬青訓練出條件反射了,他回頭狐疑地到處看,喬青側了側臉,避開了他的視線:「連異域盟都去了,看來,老子得重新認識認識那冒險隊了。」

    囚狼好奇:「你躲什麼?」

    「他認出老子怎麼辦?」

    「你戴著面具呢。」

    她一摸臉,果不其然,這一路上已經戴習慣了,完全忘了這一茬。

    這件事兒,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了,姬十三的話裡,她還沒明白自己那一次的影響力。直到出了裘氏,這一路上聽的最多的就是兩個詞,一個逐風冒險隊,一個姬氏少族長。什麼逐風冒險隊的當家人回去了,姬氏少族長成八品煉藥師了。什麼逐風冒險隊不知道在找什麼,姬氏少族長竟然還成了神尊。什麼逐風冒險隊的當家人頭戴面具不知是哪路高手,姬氏少族長簡直神了,挨個雷劈也能晉階……

    這兩個詞彙交替出現,每天都要輪番轟炸一回她的耳膜。

    為了這個,她特意讓非杏準備了面具,這會兒整個馬車裡的人,集體跟忘塵一樣,面具瞪面具呢。

    別忘了,當初百年大比可是有擂台投影的,他們這一行人,估計是整個東洲無人不知了。就連大白大黑和饕餮,都讓她塞進了修羅斬裡,打死不給出來露臉兒。喬青摸摸臉上冰冷的觸感:「唔,這不是怕一張面具遮不住老子氣質過人風采獨具麼……」

    跟她貧了一路的囚狼,終於在這不要臉的一句話後,口吐白沫,仰倒陣亡。

    喬青哈哈大笑:「得了,少裝,給我介紹介紹那逐風。」

    囚狼裝死到底,堅決不跟這不要臉的再說一個字。

    喬青一腳踹過去,這貨還跟殭屍一樣在車板子上顛了兩顛,演技絕對一流。她頓時被氣樂了,轉而扭頭望鳳無絕。其實這一次,哪怕沒有姬寒的吩咐,他們也會跑一趟這流沙海,一探個究竟。可同為冒險隊的老大,鳳無絕明顯沒有囚狼有興致,從上了馬車就心事重重的模樣,好幾次看著她的目光深意無限,直看出了她一脖子的雞皮疙瘩,可這人張了兩下嘴,又重新閉上了。

    喬青牙疼地看鳳無絕:「太子爺,您有話直說成麼。」

    鳳無絕比她更牙疼。

    說什麼?那個讓你一直懷唸到現在的,到底是哪個?是男的還是女的,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天知道這樣的話打死他也說不出口。他當然是信任喬青的,甚至這信任比信任自己還要深。可她那表情一次兩次三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來晃悠去,明顯直到現在還記掛著那個不知道男女的人……

    這一路上,他就跟回到了過去初追喬青的時候一樣,那一肚子毛頭小子的糾結,簡直快把他腸子都給絞了!鳳無絕敢打賭,但凡自己問出來了,這貨肯定是仰天大笑三五年,從這以後,逮著一次臭他一次,絕對得瑟到天上去!

    於是,看著喬青這呲牙咧嘴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的鳳無絕,深深望了她老半天。直到喬青都快被看的長草了,鳳無絕也快讓自己給糾結瘋了。問,或者不問?問了丟臉,不問折磨,問了顯得不信任,不問他猜來猜去更要命。不對!重點是這見鬼的竟然敢自己不坦白!

    太子爺深吸一口氣,頓時理直氣壯了,該死的,老子不問你就不說了?真有你的!

    「你……」理直氣壯的太子爺,一個字還沒說完。

    咣當——

    馬車狠狠晃了一下,忽然停住了。

    駕車的項七拉開車門:「公子,前頭的人全停下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們等著,我看看去。」喬青往外探頭看,這會兒已經出了第九梯的大門,正在八九兩個階梯的交接處,快到了流沙海的邊緣。遠遠的,就感覺到一股子熱氣逼面而來,讓馬車裡一下子跟蒸籠一樣。外頭一排排的各種勢力全部停了下來,不管是駕車的還是騎馬的或者走路的,一個個抻著脖子往前方瞧。就連龍天帶著的異域盟隊伍,也被攔在了路中間。

    喬青跳下馬車,滑不留手的魚一樣,穿梭在人群裡,不見了影子。

    唯餘下一腔疑問憋在嗓子眼兒裡的太子爺,還保持著張嘴的表情,陰森森瞪了一眼攪屎棍項七,閉眼,打坐,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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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tu 發表於 2013-11-10 11:5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31 01:41 AM 編輯

031  你算老幾?

    外面,烈日炎炎,炙熱如火。

    裡面,冷氣嗖嗖,陰森如冰。

    天知道這一方小小的馬車怎麼就出現了猶如那裘氏冰雪之城的奇景!

    以至於喬青回來的時候,一鑽進馬車,一腦門兒的汗頓時被蒸乾了:「我靠,這車裡夠涼快啊……」

    她冷不丁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在馬車裡瞄了一輪——外頭項七和洛四駕車,裡面無紫非杏正打盹兒呢,姬十三自始至終的閉目養神,囚狼還躺在地上挺屍裝死,沈天衣靠在一角慢悠悠翻過一頁書。除了這幾個外,珍藥谷的弟子們到了第九梯便被柳飛帶著回了大本營,原本她還準備去看一看珍藥谷的山門,可時間有限,就和他們約了流沙海的事情結束,再去珍藥谷一聚。

    如此一來,這一次真正是輕裝上路,人數從簡。

    剩下的就只有彈琴的忘塵和表情像殺人的鳳無絕了。

    忘塵接受了琴族的傳承後,那琴技也不知道高到了什麼程度上,這一路上那把殘琴就這麼擱在他雙膝,時常見他指尖輕捻,琴弦輕顫,有神力的波動擴散在四周,可奇妙的是竟然毫無聲音流出!他就像是在彈奏一支無聲的琴曲,自彈自聽,自娛自樂,直讓喬青嘖嘖稱奇了好一陣子。

    瞄過這一圈兒後,目標已經很明確了。

    鳳無絕!

    這男人雙目閉合,指尖在扶手上輕敲著,明明是個極其慵懶的姿態,可那表情,活生生讓喬青打了個激靈。咳,但願這人想殺的不是老子,上帝保佑,喬青摸了摸自己脆弱的小細脖子,踩著地上囚狼的肚子就走過去了:「那啥……」

    人形冷氣機睜開眼:「嗯?」

    喬青縮縮脖子,索性又踩著囚狼退了回去:「咳,前面馬車是沒法跑了,咱們得下車,直接走過去還快些。」

    「這麼誇張?」地上的囚狼詐屍一樣。

    「人擠人跟下餃子似的,一個個的全棄馬棄車了。」

    她一邊兒說,一邊兒抽了沈天衣的書,抱走忘塵寶貝一樣的琴,一腳把囚狼給下了車,拍拍兩個丫頭的臉頰,拎起打坐中的姬十三,順便頂著太子爺一千瓦的複雜小目光把他拉了下去。直到下了馬車,青天白日,陽光灼人,眾人才知道,方才那話,絕對一點兒也沒誇張!

    目之所及——

    除了黃沙,就是人!

    原本浩浩蕩蕩的隊伍,此刻都在卸著馬車,準備輕裝上路。還有路邊不少被遺棄了的馬匹,就這麼紮著堆兒地擠在一塊兒。遙遙望去,那邊漫天黃沙上一片一片的圓形帳篷,密密麻麻,早已經佔下了各自的營地。

    而尚在匆匆向著那邊趕的人流,在流沙海之外就駐足不前了,造成了水洩不通的擁堵局面:「那邊兒怎麼了?」

    喬青攤手:「老子硬是沒擠上去,好像有兩方人起了爭端,具體的,咱們過去再看。」

    「沒用神識?」

    「我怕讓人認出來。」這裡人數眾多曾和她打過交道的也有不少,一旦放出神識,很容易洩露了自己的氣息,被人循著找過來:「甭抱怨了,走吧——」

    就這樣,誰也沒想到,尚且停留在流沙海之外呢,人多到已經連馬車都沒法再坐。一行人,就這麼甩著11路,過五關斬六將從擁堵的大軍中往裡沖,等到隨著隊伍挪到了最前面,也從一路上旁人沸沸揚揚的議論聲中,明白了個大概……

    逐風冒險隊的所在,在整個流沙海的內外圍交界處,看這意思,應該是準備等到一個時候,深入流沙海內部的。而這一次,被吸引來的冒險隊,就足有近二十支,更不用說一些由亡客組成的小型臨時隊伍,更是數之不盡。

    如此情況,營地怎麼排列,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一支隊伍,百多人到千多人數量不定,少說三五十個帳篷紮下去,就是一片巨大的區域。而幾乎所有人都希望能緊鄰著逐風的所在,得到第一手的消息,於是爭來搶去,這一陣子的矛盾可說升級升級再升級!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這種激烈的氣氛在如蒸籠般的燥熱環境下愈演愈烈,每天都有人受傷,每天都有隊伍死人。

    而這一次——

    造成了人流擁堵的原因,正是凶獸和烈焰,這兩支一早就結下了梁子的冒險隊,對峙起來了。

    「按理說,以你們異域盟的威名,用不著也戳在這兒乾等吧?」身後一道聲音響起,正帶著異域盟棄了馬看熱鬧的龍天,下意識地就解釋道:「這不同,到了凶獸遍佈的險地,就是冒險隊的天下了。他們才是穿梭在這九個險地中的主人,強龍不壓地頭蛇,就算是異域盟,也沒必要在這兒得罪了……」

    龍天話到一半,一臉奇怪地回頭看去:「兄弟你誰啊?」

    眼前的人一身紅衣,面戴鐵面具,若是平時必會讓人指責為藏頭露尾,可還真就巧了,如今因為喬青和逐風的名揚天下,整個東洲,這麼打扮的人還真不在少數。放眼望去,幾乎有一小半的人身穿紅衣,顯然都是喬青的無腦崇拜者;另有一部分的人和那逐風老大一樣,戴著各式各樣的鐵面具,亦是一種跟風的行為。

    是以,乍一見這又紅衣又面具的,龍天也不敢貿貿然就小瞧了這位。他在這紅衣面具人的身上流連了一遍,心下一種心驚膽顫的小預感噌的一下子就躥上來了,再在後頭黑衣和白髮的兩個面具人身上一頓,立馬蹦了起來:「小……」

    喬青一把摀住他的嘴:「大侄子,低調了點兒。」

    龍天吞吞唾沫,不情願地湊近她:「小師姑,你怎麼也來了,你不是應該在……」裘氏麼,且裘氏那邊兒搞定了也該回去姬氏。龍天話沒說完,在喬青面具中露出的冷光一閃的黑眸中,立馬明白了過來:「這是被外放了?」

    他一臉的幸災樂禍,喬青一巴掌拍過去:「趕緊的,你姑問你話呢。」

    龍天哼一聲:「剛才不是說了麼,冒險隊可是俗稱險地之王!他們熟知地形、熟知凶獸分佈、對每一次危險來臨都有強烈的預感,在這種險地裡邊兒,沒有人願意在應付凶獸的同時再得罪他們,一個不好,就容易給自己的隊伍招來麻煩……」

    冒險隊,可說是游離在九梯之外的特種人群,沒有固定的大本營,九個險地裡穿梭往來,哪怕犯了事兒得罪了大門派,只要往險地裡一鑽,誰也找不到他們。更不用說這些全都是和自然和凶獸搏鬥的亡命之徒,說不定以後有什麼任務,還要仰仗這些人呢——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何苦與他們為敵?

    龍天一篇長篇大論解釋完,好奇道:「你男人就是冒險隊的頭子,你不問他,來問我?」

    「我說大侄子,我男人可是你姑父,說話客氣了點兒。」

    「你……」

    「唔?」

    她一挑眉毛,陰絲絲的小眼風飄過去,龍天立馬一個激靈,老實了。他還沒忘了自己在這人手底下吃的一次又一次的虧,再說鳳無絕當時和他單對單的較量過,他輸得心服口服!龍天自詡為大丈夫,懶得跟這又是小人又是女人的計較,對上鳳無絕,倒是老老實實點了下頭:「姑父。」

    鳳無絕應了一聲,目光還放在前面的兩個冒險隊上。

    一邊兒,是以野狗帶隊的他的手下:「烈焰的,那營地是我們先佔下的……」

    「放屁!」說話的,正是另一邊兒數百人的烈焰隊伍的領頭人,一對姐妹。這姐妹正是烈焰老大的一雙女兒,焰紅雲、焰飛霞,兩人皆紅色鎧甲英姿颯爽,眉宇間帶著一種常年混跡在險地裡的煞氣!焰紅雲手持長槍,指著對面趾高氣昂地發出一聲大笑:「你說是你們的就是你們的?這麼多雙眼睛看著的,我烈焰已經在那兒住了半月時間!小傢伙,真當這圍觀的英雄們都不長眼睛不成?」

    「不錯!」

    「好像是這樣,前些天烈焰還在這兒跟飛狼冒險隊的打過一架呢。」

    「那是你們來的晚,這營地一開始就是凶獸的,後來這半個多月不知道他們上哪去了,才讓烈焰的搶了來……」

    這人說到一半,被那焰紅雲一眼陰戾地看過來,頓時閉上嘴不敢說話了。野狗一步上前,朝著這個武者一抱拳:「多謝閣下仗義執言。焰紅雲,仗著老牌隊伍就能仗勢欺人?飛狼的被你們嚇跑了,老子可不吃這一套!今天,就讓眾位評評理,到底是誰搶了誰的營地!」

    「呵,你們說兩個月前就紮營了,那這半個月人去哪了?」妹妹焰飛霞笑著走了上來,比起她姐姐,這女人更陰柔一些。

    「明知故問。」

    「哦?」

    「你倒是說說,老子帶隊在流沙海深處獵殺凶獸的時候,你們幹了什麼?」提起這個,野狗的臉上閃過不屬於他少年年紀的狠辣,他們一行人,的確如他所說,早早便來了。彼時這流沙海的人尚沒有這麼多,大部分都還在趕往此地的路上。凶獸冒險隊裡的,都是一群閒不住的傢伙,本來就因為紮營在這兒沒架打閒的拳頭癢癢,正巧聽見喬青晉陞的消息,一個個全沸騰了!

    有人提議,給夫人準備個賀禮,頓時獲得了眾人響應。

    可巧,流沙海的內部,有斥候傳來消息,發現了一個凶獸巢穴。那巢穴深入黃沙之下,極有可能是沙漠之王——褐地蜥!褐地蜥,不同於普遍常見的蜥蜴,具有微末的龍族血脈,身長數丈、背部如甲,四腳生刺,那倒鉤一樣的爪子和堅硬到神力都無法擊碎的背甲,讓它在沙漠之中無往而不利,足以稱雄!且這玩意兒,有一個大大的好處,那就是血!其血冰冷生寒,蘊含著這凶獸千萬年的修為,是煉藥不可多得的好材料!

    就這麼著,一行人一商量,留下了數人守著營地,就集體深入到巢穴裡了。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守巢,設陷,抓捕,廝殺,足有半月時間,一番折騰下來幾乎人人帶傷,總算把那褐地蜥給成功絞殺!然而還沒來得及收拾戰利品,這一雙姐妹忽然從天而降,帶人劫走了他們半月的成果。廝殺之中,慘死了數名兄弟,待到再出來要找烈焰理論個清楚,卻見連營地都被搶走,之前駐守的幾人,全部失蹤……

    野狗面目悲憤,說話的條理卻是清晰,一番指責下來,眾人再看烈焰的目光,已是深深的鄙夷:「有沒有搞錯,這還叫老牌冒險隊呢?」

    「就連咱們都知道,誰動的手,戰利品歸誰,這還是當年逐風冒險隊定下的行規呢。」

    「就是,有本事自己殺去,趁著人家廝殺完了,才出手埋伏,真夠卑鄙的。」

    一聲聲低低的指責,頓時就朝著那一雙姐妹去了。焰紅雲臉色難看,大罵聲正要出口,被妹妹焰飛霞給攔了一下。她眯著陰柔的眼睛冷笑道:「一面之詞罷了,我烈焰從建立之初,到如今已是近千的年頭,不怕說句狂妄的,除去這些年沉寂了下來的逐風不說,烈焰在冒險隊裡的資歷無人可比!你們一個小小的新晉隊伍,也敢信口雌黃?」

    「不錯!你們說殺了褐地蜥,證據呢?」

    「凶獸的小兔崽子,你們算什麼東西,竟敢污衊咱們?」

    「再說了,什麼為了給夫人慶賀?你們說的可別是那姬氏少族長吧?哈哈哈哈,人家地位尊高,又是八品煉藥師,又是神尊強者,認識你們這些人是誰呢……哈哈哈哈……」

    烈焰的集體大笑了起來,另有不少圍觀者也跟著臉色戲謔。對他們來說,這裡面幾分真,幾分假,可都是兩邊的一面之詞。可這少年口中的夫人,未免就太過可笑了。凶獸冒險隊的老大是鳳無絕,這毋庸置疑,經過了這麼多年過去,幾乎所有人都在口口相傳之下得知了這一真相。可鳳無絕是誰?喬青的男人!姬氏少族長的丈夫!人家夫妻倆那樣的身份那樣的修為,又怎會還記得這小小冒險隊?

    各種各樣的笑聲中,龍天戳戳身邊笑容頓消的喬青:「咳,你真的成了神、神尊?」

    她重新恢復了笑容,只是那笑裡,帶著讓龍天心肝兒膽兒顫的陰森:「要不咱倆比劃比劃?」

    「得了,我不找虐。」龍天撇撇嘴,以前就不是這人的對手,更不用說現在。他只是有些鬱悶,曾經還能和喬青險險持平,如今,人家身份壓過他,輩分壓過他,連修為也狠狠壓過了他!龍天不爽道:「就這麼看著他們被人欺負?你厲害,你倒是動手啊。」

    喬青眉眼一挑,笑的意味深長:「哪有我大侄子厲害啊。」

    龍天還沒反應過來,只聽那邊兒野狗忽然舉起了手,錚錚有聲:「夫人是不是我們的夫人,我們心裡知道就好,用不著跟你們解釋!今天,咱們就就事論事——我野狗,對天發誓,所說一切絕非虛言,否則,將受天道的制裁,灰飛煙滅!」

    天空中遙遙一閃,誓言成立。

    然而,野狗這一句發誓說完,一點天地異象都沒有出現,顯而易見,這是事實。

    四下里一片靜悄悄的,集體將視線看向了烈焰那兩姐妹。兩人皆是同樣的茫然,怎麼都沒想到,這野狗竟會對天起誓,拿天道規則來驗證真偽!不怪她們慌了心神,對天發誓,這對於武者來說,乃是一個稍顯侮辱的舉動,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裡,頗有一種還未爭鋒就先自比弱者的感覺。而根據她們對凶獸那一群瘋子這麼多年對抗的瞭解,這絕對是一群心高氣傲之輩!

    焰飛霞沉下臉色,恐怕是她們拿那喬青說事兒,這一群人才立刻發下誓言,不願意把話題牽扯到那女人的身上給她招惹麻煩。而恐怕他們沒有一上來就遵循了之前的作風大打出手,而是耐下性子來和她們對峙跟圍觀武者們解釋,也是因為頭頂上有喬青鳳無絕那兩個人,怕壞了那二人的名聲。

    該死的,該死,千算萬算,沒算到他們對那夫妻兩人的尊敬!

    她正思索著對策。

    只聽野狗冷笑森森:「怎麼,啞巴了?老子已經發下了誓言,你們若是問心無愧,大可也跟著立上一個!」

    姐妹倆對視一眼,更為衝動的焰紅雲忍不住大怒出聲:「這種懦夫行為,本姑娘為何要從?不用跟他們廢話,既然想爭營地,那就上!」

    鏗——

    兩邊齊齊亮出兵器名門惡媳。

    場面混亂,一觸即發!

    然而就是這個時候,卻見遠方一陣腳步聲挪動,原本堵的水洩不通的人群,自發性地向著兩邊兒分了開來。這對峙中的兩隊人馬,集體一頓,聽那頭有人窸窸窣窣地喊著:「是逐風、逐風冒險隊的來了!」

    逐風?

    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同時朝著那邊看了過去。果不其然,分開了兩邊的人群之中,空出一條足以容納數人同行的悠長道路。正有一行人踩著黃沙快步而來,而一見那一行人的修為,喬青和鳳無絕儘是一驚:「神帝!」

    不錯,神帝!

    如果只是一個兩個,絕對引不起兩個人的驚詫,可那是足足近百名的神帝,足足百名神帝高手,這是什麼概念?記得當初的強闖吊橋麼?那足以成為幾個公子小姐手下第一猛將的守橋人,也不過是神皇神帝的修為而已。就算是三大氏族,也不過如此了,可這個,還只是那逐風冒險隊的冰山一角!

    囚狼在一邊兒瞪著眼睛喃喃自語:「老牌勢力,嘖嘖,老牌勢力啊,嚇死人了!」

    就連他都被嚇了一跳,更不用說在場的各個冒險隊和閒散武者了。一時間,四下里寂靜無聲,全部在這百名神帝的威壓下動彈不得。這些天,逐風冒險隊極為低調,大多在營帳之中不現身,而守營人的修為皆是神王神皇而已,並未引起任何人的上心。

    誰能想的到,這逐風,恐怕不過是在等!

    等待一個時機,一個大陸上武者皆至的時機,一鳴驚人!

    喬青的眸子,在那齊齊戴著面具的百名神帝上掃過,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你們想一鳴驚人,也得看看老子的心情。她在等,等著看這逐風的判決,合不合她的意。終於,那百人停在了兩個冒險隊的前方,前頭一個為首之人沉沉開聲:「發生了什麼事?」

    烈焰的搶先走出一步,那焰飛霞三兩句話把之前的一切解釋了。當然,這解釋乍聽上去沒什麼問題,然而言語之間諸多偏頗,明顯把事實的一方立在了他們這邊。而野狗那邊,卻變成了搶奪營地捏造事實的小人!野狗還沒說話,那為首的人已經一皺眉,截斷了他:「不必說了,我逐風多年不出世,沒想到如今大陸上的冒險隊,早已沒了冒險精神。」

    語氣含鄙,顯然已經不願意再聽他解釋。

    其實大多數人都看的出,這件事,逐風分明也沒準備問出個誰對誰錯,只要把事情壓下去便好。而一旦承認了野狗所說為真,事情明顯要麻煩很多,歸還戰利品,讓出營帳,說不得,還要跟烈焰鬧上一番。而如今,則方便的多了,一個新晉隊伍而已,只要把這群人打發到一邊再尋營地就是。

    那為首之人一句頓下,便不準備再跟野狗多說,直接轉向了在場眾人:「這一次,乃是逐風冒險隊重出大陸的契機,諸位前來,恐怕有諸多疑問在心。這件事,待到再過幾日,尋個合適的時機,自有我冒險隊老大出面,跟大家解釋清楚。到時候,願意參與的,我們無上歡迎。而現在,在下便代表我冒險隊老大,在這裡立下一個規矩——」

    「閣下請說。」

    「從今天開始,若是誰再在此地鬧出什麼爭端,便是不給我逐風的面子,跟逐風過不……」

    嗖!

    他話音沒落,只聽一道長劍劃破氣流,氣勢洶洶,破空而來!

    同一時間——

    一道似笑非笑的嗓音,無比邪肆地響徹整個寂靜如死的流沙海天幕:「給你面子,你算老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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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tu 發表於 2013-11-17 07:0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31 01:45 AM 編輯

032 要色誘?

    沒有人想的到——

    在逐風冒險隊表現出了可比三大氏族的強悍實力後,一句話都沒說完,竟就有人當眾挑釁!

    突襲而來的一把重劍,幾乎是眨眼便刺破氣流橫貫眼前,威勢之猛,讓那為首之人愣了一愣後臉色大變!旁人想不到,他就更想不到了,這當眾打臉的舉動分明是將他們這老牌勢力踩在了腳底!他甚至來不及去看到底是何人動手,只覺得眼前殺機沉沉,狂風驟雨般洶洶而來!

    他飛快後退!

    退!

    再退!

    然而速度再快,這一把重劍就像是長了眼,劍尖始終距離他的咽喉不過毫釐,寒芒凜然,如影隨形!

    他雙目通紅如血:「讓開!讓開——」

    「老天!」

    「快閃開……」

    「後面的快點兒,他退過來了!」

    身後人潮嘩啦啦朝著四面八方閃避著,咬著牙發出一聲聲催促大罵,一時就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場面混亂,人仰馬翻。

    直到退到了遙遙遠方那營地處,那人退無可退,一咬牙,橫向翻了出去!劍尖險險擦過他的頸側,帶出一片罡風四溢的深深刮痕,他鬆下一口氣一個翻滾站穩了身形,只聽後面轟隆隆一聲巨響,緊跟著便是嘩啦啦的混亂之音。他喘著大氣回頭看去,這一看,頓時雙目充血:「營地!」

    那些退散了開來的武者們,集體站穩了身形聞聲看去。

    剎那間,鴉雀無聲!

    每一個人都保持著怔怔望向那營地的方向,目中駭然無比,呆若木雞。

    看看吧——

    逐風冒險隊的的營地共有營帳五六十個,那連綿而去的一大片地域,四周的還稍稍好上一些,只搖搖欲墜地晃悠了兩下。可中間的,就沒這麼走運了。齊刷刷乾癟坍塌了下來,破抹布一樣垂在地上,不少成員從裡頭罵罵咧咧的鑽出來,還沒來得及弄明白,已經集體臉色難看地瞪向了最中間的一方營帳。

    那營帳完好無損,可頂端原本飛舞著逐風的旗幟,此刻被一把重劍橫穿而過,深深地紮在了那旗杆上!

    劍柄顫動,在烈日下發出嗡鳴聲響。

    這已經不是挑釁了。

    這是當著全天下的面兒,一巴掌狠狠扇上了逐風的臉!

    四下里一片寂靜,唯有那劍柄戳穿了旗幟猶自嗡鳴不已。龍天一臉見鬼地扭過頭,傻眼地看著身邊站著的這兩個——鳳無絕負手而立,喬青環胸抱臂,沒事兒人一樣站在他身邊兒看熱鬧——天知道,剛才這驚天動地的一場當眾打臉,可還就是這兩個「沒事兒人」幹出來的!

    兩人察覺到他的目光,雙雙一歪頭,朝他挑了挑眉毛。

    龍天頓時就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他媽的,真淡定!」

    這句話,絕對說出了眾人心聲!

    那些站在喬青和鳳無絕身邊的人,咻的一下,集體蹦開了三米遠,再看他們的目光簡直就跟看兩個怪物似的!你能想像麼,原本還是跟他們並作一排看熱鬧的路人甲,忽然搖身一變化為兩頭凶獸!其中一頭招呼都不打手裡重劍丟出去,直接轟爛了人逐風的營地!剩下那頭倒是好,招呼是打了,可她說的是什麼話——你算老幾?

    這這這……這還是人幹的事兒麼?

    「這倆人什麼來頭啊?」

    「鬼知道,這膽子也太大了!」

    「我的娘喂,剛才那頭穿紅衣服的大爺,還跟我說過話呢……」

    回過了神來的武者們,頓時就捂著受了驚的小心臟哇啦哇啦的叫了起來,這邊的騷動很快讓遠處那些沒看清的武者們集體望了過來,這下子,罪魁禍首找著了!逐風那領頭之人頓時從遠處飛了回來,一落地,便狠狠瞪著喬青和鳳無絕:「兩位,既然敢做出此等狂妄之事,又何必戴著面具藏頭露尾?」

    這人也不傻,能幹出剛才那樣的事兒,若非大有來頭,就是心性衝動重生美人如翡。不管是哪種,他這激將法一上來,都必定摘下面具或者報上名號。他這麼想著,又高聲嗤笑了一句:「還是說,閣下只敢口出狂言,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當然了,他所想的是一般人。

    可他對面那兩個,能以常人來揣度麼。

    喬青本來就是個混不吝,管你天王老子爺要是不爽了就哪涼快哪呆著去,她壓根兒懶得搭理這人的詰問。至於鳳無絕,先被他家媳婦給鬧了一肚子的憋屈,又見有人羞辱自己手下。正好,削尖了腦袋湊上來找虐,不虐白不虐。

    鳳無絕冷笑一聲:「滾。」

    「你……」

    這人雙目含怒,一個字方方出口,腦後一陣破風聲響,那遠遠戳在旗幟上的重劍,頓時倒灌而出,凌空回了來!而與之遙相輝映的,是另一頭沒了支撐的旗幟,咣當一下子,掉下來砸到營帳上,破抹布一樣一縷一縷地風中搖擺……

    吭的一聲,重劍回鞘。

    做完這一切,鳳無絕才掀起眼皮,賞了這人第二句:「滾,或者死。」

    靜。

    人人閉嘴,緊如蚌殼。

    就連喬青都瞪了瞪眼,心說這男人火氣不小啊。

    鳳無絕的脾氣,一向不小,可別忘了,人當年是鳴鳳實打實的太子爺呢。只是除了一開始兩人對著干的時候,到了後來,這男人收斂了性子對著她的時候,哪怕再氣悶也總會目光溫柔語聲含笑。以至於連喬青都差點兒忘了,這人在東洲那四年,可是名符其實的冒險隊頭子!可是讓人驚懼非常的凶獸冒險隊老大,可是那個號稱一旦落到他手裡「除非一擊斃命,否則必死無疑」的亡命之徒!

    更不用說,他還是一個魔修。

    真要說起來,恐怕這樣的鳳無絕才是真正的他!深沉的,森然的,冷酷的。而他的溫柔,他的寵溺,他的好脾氣,也只有當著她的面才會展現出來吧。喬青瞪了一會兒眼,想想就釋然了,眼波流轉瞄了下身邊冷氣嗖嗖冒的男人,開始絞盡腦汁的想,嘖,老子到底怎麼惹他了……

    她瞄一眼,鳳無絕也瞥她一眼。

    她再瞄一眼,鳳無絕又瞥她一眼。

    這副鬼鬼祟祟的眉來眼去狀,直把旁邊兒樂呵呵看熱鬧的囚狼忘塵和沈天衣,集體看無語了。虧了這兩個,氣的逐風那一夥子人都快冒煙了,他們還在這一個滿腦子想著怎麼順毛的問題,一個一肚子酸氣神秘情敵的問題……

    囚狼忍不住出聲提醒:「咳,歪樓了。」

    兩人虎軀一震,同時反應過來。

    再看——

    這一整個流沙海的武者齊刷刷瞪著眼睛看他們,那匪夷所思的表情,跟一群傻子似的。喬青摸摸鼻子,心說可別真讓這男人一個火大真把這逐風的倒霉鬼給滅了,他們這一趟可是要低調來的。

    鋥亮鋥亮的眼珠子在眼眶裡滾了滾,眼見那逐風的人要說話,她先一步冷笑一聲:「一個小小的冒險隊,也敢口出狂言?你可知道我們是誰?」

    那人的怒意,頓時就在這一聲下被壓了下去:「報上你們的名號!」

    無數隻耳朵齊齊豎了起來,明顯都對這兩個面具人好奇的很。且這些人,如今心裡都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般張狂,又是一紅一黑,莫不是……

    「第九梯,異域盟!」

    吧嗒——

    龍天的下巴,脫臼了。

    他瞪著身邊這個大喇喇報出了異域盟的女人,一雙眼珠子差點兒沒甩出去!就見這人忽然一轉頭,抱拳道:「請少主下令。」

    「下……下什麼……」龍天條件反射地朝後看,沒發現另一個少主,卻發現了無數人複雜不已的揣測目光,嘩啦一下子全落到了他身上。到了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喬青打的是什麼主意,他這百年就算是白活了!這小人!這混球!她紅口白牙一張,直接把這屎盆子給扣到異域盟的頭上了?好你的,有你的,龍天這會兒才算是反應了過來,她剛才那句「哪有我大侄子厲害啊」,原來竟然是這麼個意思!這活見鬼的,竟然一早就打定主意,要讓他給背黑鍋了!

    「我……」呸!

    天知道,這兩個字絕對是龍天的心聲。

    他滿腔破口大罵的三字經無比悲憤地總結為這二字箴言,喬青卻連這都不讓他說全乎了。一個「我」字剛出口,她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這一下子,帶上了神尊高手的力道,龍天那個「呸」立馬化為了一陣猛咳。瞪著眼睛,指著喬青,咳嗽不斷,悲憤滿胸。

    喬青這不要臉的直接無視了他的滿腔抗議,一個箭步就躥出去了。

    一邊兒躥,一邊兒發出了一聲大義凜然的高喝:「少主放心,屬下定當完成任務,揚我異域盟之威!」

    一句高喝,回聲不斷地響徹在天幕上,那逐風冒險隊的尚在思忖著是否要和異域盟結仇,眼前紅影一閃,濃重的威壓已經降臨在身邊。好快!那人瞳孔一縮,來不及細想,趕忙飛身後退,喬青就這麼緊追直上:「在下異域盟九長老,領教閣下的高招!」

    領教?

    蹂躪還差不多。

    一面倒的蹂躪,呈現在每一個武者的眼中:「神尊!」

    「老天,那逐風的神帝,根本沒還手之力啊!」

    「這還用說,異域盟的長老呢,怎會沒個兩把刷子!嘖嘖,怪不得他們這麼狂呢,原來是三大門派的!不過……異域盟什麼時候多了個九長老?」

    一聲聲的議論,在那邊纏鬥……哦不,是一個蹂躪一個挨揍的兩道身影上流連著,一眾武者討論的興奮不已。可苦了咳嗽不斷的龍天,直到現在,還一個字都說不囫圇呢。囚狼好笑地看著這倒霉催的,沈天衣憐憫地拍拍他的肩:「習慣就好,反正是你小師姑,也算半個異域盟的人。」

    龍天:「咳咳咳咳……」

    難為他這樣,鳳無絕也聽出來的他的意思:「無妨,過些時候,喬青的身份必會暴露出來。」

    「咳咳咳咳……」

    「放心,這段時間,我們跟你們一塊兒紮營,有凶獸冒險隊在,異域盟吃不了虧。」

    龍天淚流滿面:「……」還是姑父好啊。

    真要說起來,異域盟自然不會怕那逐風,可壞就壞在這會兒所處的地方。如果那些冒險隊的傢伙真起了歹念,萬一以一些陰損的招數招來流沙海的沙漠凶獸圍攻,或者在深入流沙海內部的時候利用地形來點兒陰的,他們可就吃大虧了!喬青無恥歸無恥,卻絕對不會把她老哥朱通天的徒弟和手下當炮灰,一切也是在打定了主意之後才如此行事。一來,將凶獸和烈焰的矛盾,引到異域盟和逐風上,保全了鳳無絕手下這支新晉冒險隊。二來,打著異域盟的旗號,給自己謀了一個新身份做掩護。三來,可以正大光明和龍天共用一個營地,有事兒沒事兒也能照顧著他們。

    四來麼……

    喬青盯著那一片逐風的營地最中間,唯一一個還屹立不倒的營帳:「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聖!」

    抓起身邊這人,就朝那邊丟了過去!

    轟——

    這人倒捲而出,正正砸到了那營帳之上。

    喬青飛身而下,黑如夜的眸子中劃過一抹意料之內的幽光,只見那營帳在那人的砸落之下,頂部猛然一塌,然而就這麼一瞬間,其內一陣神力波動傳出,那塌陷的營帳頓時被拱了起來,再一次完好無損的坐落在那處。

    「神尊!」

    「又是一個神尊高手!」

    只看那人輕描淡寫地將喬青落下的一擊給化去,眾人皆猜出了他的修為。不少人眉目閃動,只覺得這一次的流沙海之行,恐怕比他們想的還要不簡單!異域盟,逐風,二十支冒險隊,無數亡客,無數大大小小的勢力和散修,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疑惑齊聚於此,如今,又驚現了兩個神尊高手!更不用說,那烈焰還沒來的老大,亦是神尊!

    眾人沉默不言,都知道今天這事兒,是不能善了了。

    說不得,還會出現兩個神尊火拚的局面!

    然而沒有人能想到,當那逐風的人爬起來,齊齊殺氣騰騰,想要一哄而上的時候,那始終無聲的帳篷內,忽然響起二字:「回來。」

    他們齊齊一愣:「老大?」

    「我說回來。」

    「……是。」

    他們不甘地看了喬青一眼,不再多說,訓練有素地分散開來,重新搭建起帳篷來。只從這一點,就能看出這逐風的老大,在冒險隊中無上的威嚴。不少人興奮不已的討論了起來,這還是這幾個月來,第一次聽見那逐風老大開聲。喬青卻是冷冷一笑,懶得理會後面那一道道含怒的目光,大步走了回來:「夠能憋的,手下給揍殘了,面子也丟盡了,這都忍的住。」

    鳳無絕一皺眉:「知道是誰了?」

    「差不多吧,一會兒再說。」這裡人多嘴雜,不是說話的地方。

    眾人都明白,不再多問。

    這一場由凶獸和烈焰引起的矛盾,就這麼在演變成了異域盟和逐風的火拚之後,又莫名其妙因為對方的退讓而匆匆收尾。眾多武者指指點點地議論個不停,那烈焰的一雙姐妹,對視一眼,方要離開——

    「搶了人家的戰利品,就這麼走了?」

    她們步子一頓,焰飛霞一咬牙,抱拳道:「異域盟的大人,此事全乃凶獸冒險隊的一面之詞,我烈焰……」

    「別跟老子耍花腔,速度交出東西,趕緊滾蛋。」喬青一擺手,根本連聽都不聽,這兩姐妹還以為大家都是傻子呢。就連那逐風,也不過是懶得過問才直接判定了對錯,可不是被她們給騙過去了。

    「大人,我烈焰雖不如異域盟,可也……」焰紅雲一句話沒說完,被焰飛霞一把拉了住:「姐,別說了。」

    「怎麼不說,難道把東西拱手讓給他們?」

    「先給他們。」

    不等焰紅雲急赤白臉,焰飛霞搖搖頭,小聲道:「異域盟和那喬青有些交情,這凶獸又是那鳳無絕的人,沒必要跟他們硬碰硬。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不是那長老的對手,一切,等父親來了再說!」這女人說著,眼中一抹陰狠劃過,明顯要把那褐地蜥交出去,也不甘的很。

    她們倆交頭接耳個半天,喬青猜也猜的到大概是些什麼內容,等到不耐煩了,一皺眉,一直觀察著她的焰飛霞立刻走了上來:「大人,此事是我姐妹二人一時貪念,還望九長老大人有大量。至於那褐地蜥,過些時候,飛霞定當送還到凶獸冒險隊的營帳。」這會兒人數眾多,若是就這麼拿出來,無異於當眾打了他們烈焰的嘴巴。

    喬青看她一眼:「凶獸冒險隊和我異域盟同住一個營帳。」

    「是,那營地,小女子回去便讓出來。」

    「很好。」

    這一雙姐妹咬著牙走了,很快,把營地收拾了出來,到流沙海的邊緣處灰溜溜地重新尋了地方。今日這事,就這麼算是暫時解決,可誰都知道,這幾個勢力之間的梁子,是已經結下了……

    她們空出來的地方,就打著異域盟和凶獸冒險隊的旗號,劃下了自己的營地,正在逐風的側面。

    待到一切收拾結束,天色也暗了下來。

    大漠的夜晚,可說別有一番風味,星星點點的篝火散佈在整片沙漠上,和被壓的極低極低的大片星空遙相輝映。那夜空如同黑絲絨一般,沉而亮,點綴著月如鐮、星似棋,實在是美的驚人!

    有燒烤的香味混合著流沙的味道,飄蕩在整個天幕上,讓人心情大好。喬青就這麼仰天躺在細細的流沙上,彷彿一伸手就能摘下星子。身邊凶獸冒險隊的野狗那一群人,就那麼散落在四周。其實早在鳳無絕動手的那一刻,他們便認出了兩人身份,只是見他們面戴面具,顯然不準備暴露,也便裝作不識得,一直沒出聲。直到營地建好,入了營帳,才一個個大笑著相認。

    傍晚的時候,那焰飛霞如約送了褐地蜥的屍體過來,喬青樂呵呵地取了血,準備留著以後煉藥用。她如今的修為在神尊一層,並非是和心境持平不能再晉陞了,反而正相反,她感覺到心境的那個高度,還有很大的一段空間,恐怕能支撐著她一直晉陞到五層或者六層的樣子。只是吞噬的雷劫太多,到了如今,頗有一種產生了抗體的感覺,再加上到了神尊所需要的能量實在太大太大,那吸收雷劫的能量,已是九牛一毛,不足以讓她再無往不利地晉陞下去。這麼著,就只有把目光放到煉藥和自行修煉上了……

    「夫人,野狗那小子給你烤的,他廚藝不及老大,燒烤的本事可牛著呢!快嘗嘗。」一個漢子遞過一支烤的金黃金黃的褐地蜥腿,喬青接過來,頓時眉眼都眯成了小月牙:「厲害啊,野狗,以後別在冒險隊混了,來姬氏做飯怎麼樣?」

    野狗頓時紅了臉:「夫、夫、夫……」

    「哈哈哈,這小子不好意思了!」

    「就是,別看平時跟個小大人似的,碰見女人,還不是愣頭青一個!」

    「我說野狗,你小子可不是想跟老大爭媳婦?」

    眾人集體哈哈大笑,鬧著這個小子,冒險隊這些漢子們沒什麼文化,也沒什麼修養,說起話來就是這般粗俗。難得喬青也不是什麼大家閨秀,跟他們嘻嘻哈哈的一人一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痛快不已。

    砰——

    一個漢子,讓喬青一罈子酒給灌趴下了。

    她牛掰哄哄地一擺手:「就你們這樣的,還說要喝倒老子?」

    眾人面面相覷,欲哭無淚:「夫人,求您了,放我們一馬吧……」

    天知道喬青開始說拼酒,他們還大言不慚地要照顧她,這下可好,一個個的全趴下了,集體躺在地上爬不起來,舌頭大的可以剁下來炒菜。眾人只要一想起來當初那個傻,就立刻眼淚嘩嘩的,虧他們曾經還以為夫人大家閨秀溫柔又善良,啊呸!

    看看,看看,划拳一個頂倆,喝酒一個頂仨,甚至就連最後他們拼著被老大活剮了的危險,講起葷段子了,夫人都聽的臉不紅氣不喘,還直嚷嚷:「這什麼口味,也太他娘的輕了,聽老子給你們講個重口的!」

    很好很強大,果然很重口。

    聽完了的漢子們,集體捂襠縮臀,淚流滿面了。

    喬青哈哈大笑,也不再欺負這群實心眼兒的傢伙,晃晃悠悠地就回營帳去了。一進門,就看鳳無絕半靠在地上鋪的褥子旁,一掀眼皮,從燭火瑩瑩下瞥了過來:「夫人故事講的不錯。」

    故事?

    反應過來他那危險的薄唇指的是什麼,喬青立刻醒酒了:「咳,咳,哈哈,與民同樂麼。」

    鳳無絕讓她氣的腦仁兒疼!

    這大漠的溫差極大,白日炎炎如火,晚上卻寒涼的多。方才他先回來一步,給這傢伙拿個大氅披著,誰知道還沒出營帳,就聽見她在外頭繪聲繪色的講起了葷段子。立刻的,太子爺頓時掩面了,那段子講的,比大老爺們還要火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瞬間呈垂直狀態瞬間彈起的某處,邁出帳篷的腳,轉了個彎兒,又老老實實回來了。

    就這麼著,憋著一口邪火,一直等到現在!

    該死的,他以前只覺得這傢伙天性如此,可回去想一想,把她帶大的那一群,喬家那些死了的就不說了,二伯就是個例子,絕對的循規蹈矩書香門第下長成的老派人。而半夏谷呢,那四四胞胎一樣的四個長老,也不可能沒事兒抓著個小姑娘灌輸這種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再說邪中天,那人邪氣歸邪氣,可從來沒有過這等風流又下流的氣質流露……

    鳳無絕越是想,看著喬青的目光,就越是深意無限。

    直把喬青看的眼淚花哨的:「別看了,真的,親,求你了!」再看,她要忍不住撲上去了。

    天知道那男人這麼嚴肅著表情,薄唇緊抿,眉頭微蹙,思索著什麼時候的模樣,簡直就是帥斃了!再加上那銳利的一雙鷹眸,帶著那麼點兒希望她坦白的希冀小光芒,燭火下瑩瑩閃動,閃的她小心臟一顫一顫的。喬青舔嘴唇:「我說……」

    「唔?」

    「我到底犯了什麼事兒,你讓老子死也得死個明白的啊。」

    太子爺鷹眸一眯,盯著喬青看了老半天,忽然就彷彿是被開發了智商一般,那雙劍眉一點一點鬆開了。之前,他是自己搜腸刮肚的想,到底是誰。如今,他是搜腸刮肚的想,要不要問。問了顯得不信任加丟臉,不問又快把自己跑醋罈子裡淹死了。其實,哪裡又只有這問與不問的一條路呢……

    鳳無絕忽然就笑了,他往後一靠,瀑布般的發絲嘩啦一下就垂了下來,眼睛微眯,嘴角斜勾,帶著致命的誘惑招了招手:「來。」

    這微啞的嗓音,響在獨屬於大漠的異域風情裡,直接把喬青的魂兒給招去了。

    喬青虎軀一震!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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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tu 發表於 2013-11-17 07:11 PM

033  果然是他

   咕咚——

    喬青吞口水的聲音,大到鳳無絕都能聽見。

    那薄唇揚起的弧度又大了幾分,他直接從絨毯上站了起來,邁開大步走了過來。明明步子不小,偏偏他步速緩慢,每走一步,一雙銳利的眸子裡就湧上一簇火苗,落在喬青那酒意微醺的眼裡,只想一把上去把這人給揪過來!

    她這麼想了,也這麼幹了。

    眼睛一眯,邪裡邪氣地就迎了上去:「先說好,不管你想幹嘛,爺一向坐懷不……」

    「嗯?」鳳無絕伸出手,把她耳朵邊凌亂的發絲抿到耳後,這微涼的指尖刮過她耳尖兒,頓時就帶起一片火燒火燎的酥麻感!喬青一個激靈深深吸了一口氣,鳳無絕劍眉一挑,笑了:「坐懷不亂?」

    喬青瞪眼:「這不還沒坐懷麼。」

    死鴨子嘴硬!鳳無絕也不急,這個男人做事兒一向如叢林裡的獵豹、草原上的雄獅,沒有目標的時候向來慵懶,可一旦覷準了獵物,那就是運籌帷幄,步步為營!他鷹一樣的眼睛挑起來,額頭抵上她的,低低一笑:「這樣呢?」

    「嘶——」

    喬青呲牙咧嘴地感受著胸口上覆上的某隻無恥的大手,輕捏淺撥,手段高超!為數不多的理智還提醒著她,這個男人今天有問題!可更多的是從柔軟處流竄在四肢百骸的一股邪火,差點兒沒把她燒死!

    靠!反正都是死,牡丹花下死總好過憋死糾結死,喬青一咬牙,管它這個問題那個問題的,先上了再說。她立刻反客為主,一口叼住鳳無絕的下唇,雙手在他身上無恥的點起火來,要燒大家一起燒!

    帶著酒氣的呼吸纏綿在兩人唇齒之間,某人努力地扒著鳳無絕的衣服,致力於讓她男人一絲不掛的偉業上,鳳無絕卻早就不是當初那一句葷話都能激到口乾舌燥的愣頭青了,這些年下來,太子爺對上他家老流氓一樣的媳婦,別的沒長進,定力上已是骨灰級的人物!他努力壓著漸漸急促火熱的呼吸,把喬青扯開的衣服不動聲色地拉回去,扯開多少,拉回去多少……

    最後的結果就是——

    等到喬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外衣已褪,中衣半敞。

    眼前這人呢,還一身衣服穿的好好。

    這個衣冠筆挺的禽獸!喬青鬱悶的同時也開始懷疑,難道是老子魅力下降了?這也不是沒可能,天天對著同一個人,是人都會膩。這個想法只在臉上方方一浮現,對她瞭解到極致的鳳無絕立馬黑了臉:「膩?」

    這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別提有多危險了。

    頓感大難臨頭的喬青撒腿就想跑,靠,老子不干了還不成。

    鳳無絕一把拎住她,速度之快,下手之熟練,動作先於腦子條件反射地覷準了她慣常的跑路舉動。喬青這一肚子苦逼就別提了,被這男人拎著後領子丟到絨毯上,不及反應,他已經壓了下來,危險地眯著眼睛又問了一遍:「膩?」

    「沒有!我沒說!」

    鳳無絕讓她氣笑了——你沒說你這麼想了。

    喬青閉眼裝死——一點兒隱私都沒有,這日子沒法過了!

    她想什麼這人一眼就能看穿,一肚子壞水兒被看的透透的,太沒安全感了。她氣哼哼地挺屍,堅決不跟他再說一個字,可等了老半天,卻見鳳無絕也全無反應。眼皮子小心翼翼地掀開瞄了瞄,身上那人就這麼含笑望著她,那一水兒的柔情蜜意,只讓喬青一下子就懵了,搞什麼,狂風驟雨沒有,也不該是和風細雨啊……

    她當然不知道鳳無絕這幾秒鐘之內的心理活動。

    她也不知道之前鳳無絕在打的什麼主意。

    別說,喬青只有一點猜對了,那就是色誘!可鳳無絕出手,對付的又是自家可比狐狸精一樣的媳婦,怎麼可能只有簡簡單單一招美男計。方才他腦海中一閃而逝的,絕對是貓捉老鼠的完美計畫!一萬個可行方案,一萬個對付這傢伙的手段,甚至他哪一步喬青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完全成竹在胸!更甚者論起演技來,這麼多年看著這實力派,沒吃過豬肉還能沒看過豬跑麼……

    他想只要自己表露出哪怕一丁點追憶的神色,這貨肯定一個高就蹦起來揪著他領子上躥下跳了,到時候,他一句反問來的順理成章。可是這麼十拿九穩的無數辦法,卻忽然在方才就化作了唇間一笑。原來他們兩個之間,早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

    默契無比,甚至無需說話,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能知道對方的所思所想。

    這麼一路風雨走來的一對戀人,何需要耍那些小心思小算計?

    鳳無絕看著她笑的眉目如水,閃開身,坐下,劍眉一挑:「來玩兒個遊戲。」

    喬青哪裡知道這人一系列的心理變化,咂著牙花子看了他半天:「唔?」

    「就搖骰子吧……」他想了想,大手一吸,營帳外立刻飛進來一塊兒不大不小的石頭,大漠裡這樣的磐石隨處可見,一捏,一攥,堅硬的石頭立刻跟豆腐一樣,在他手中成了三個四四方方的石頭骰子,扔過去。

    喬青一把接過來,臉色古怪的好笑:「你要跟我搖骰子?」

    鳳無絕沒想太多:「唔,輸了的,回答對方一個問題。」

    「輸了脫衣服怎麼樣?」眼睛眯的跟狐狸一樣。

    「我脫衣服,你答問題。」

    「成交!」

    兩字落地,她二話不說把骰子隨手一丟,絨毯上嗖嗖滾了兩圈兒,三隻骰子仰天朝上,赫然是三個清晰的「六」點!鳳無絕瞪著這三隻六點,少見的產生了一種名為呆滯的表情,一股子悲催預感已經飄上來了。喬青坐在他對面,一驚一乍:「誒?運氣不錯啊……」

    太子爺瞄她:「運氣?」

    喬青點頭點的無比真誠:「絕對是運氣,該你了。」

    一隻一隻把骰子撿了起來,大手在上面摸索了老半天,沒發現有任何的貓膩。自然了,這骰子是他臨時起意隨手抓了個石頭做的,喬青又在他眼皮子底下,想做手腳也做不出來。鳳無絕這麼一想,再抬頭看了一臉無辜的喬青一眼,放心了,也一丟。

    骰子滾動,三四一。

    喬青豪邁一擺手:「脫!」

    這一聲,振聾發聵,豪氣干雲!

    頭頂的帳篷被震的晃了三晃,營帳外醉的稀里嘩啦的漢子們,齊刷刷一個激靈,酒意醒了一大半兒。被喬青喝趴了的野狗等人好不容易爬起來,隔壁營帳的簾子一動,忘塵和沈天衣聞聲而出:「什麼聲音?」

    異域盟眾人的營帳,一個個弟子裸著上身提著褲子就往外跑:「怎麼搞的?」

    「有敵襲?」

    「還是有凶獸跑過來了!」

    「不對啊,像人的聲音,誰他娘的大半夜的鬼叫?」

    一個一個的人,全被驚醒奔了出來,囚狼、姬十三、無紫非杏洛四項七,在夜晚的大漠上睡眼迷濛、哈欠連天、面面相覷。這答案,很快有瞭解釋,喬青和鳳無絕所在的營帳裡,又是一聲殺氣騰騰的「脫!」,頓時,把眾人目光全部吸引了過去……

    大漠的夜晚,溫度寒涼,月光如水,將一望無際的滿地黃沙染的青波粼粼,那麼亮閃閃地蔓延開去,怎一個壯觀華麗!微微的鼾聲淺淺浮動在清風吹拂之下,更顯寂靜。可是總有例外——

    就有那麼一道乾脆利落無比爺們兒的女音,每隔上個半盞茶的功夫,便會乍然響起、震徹天地!

    脫!

    脫!

    脫!

    太子爺已經脫的只剩褻褲了。

    精壯的腰身,緊實的腹肌,修長的大腿,開闊的雙肩,倒三角的身形,加上黑漆漆如鍋底的一張俊臉,喬青一邊兒看的口水直流,一邊兒笑的眼淚嘩嘩,在絨毯上打著滾捶著地樂的不能自已。鳳無絕瞪著瞪著絨毯旁邊兒的外衣、裡衣、靴子、襪子,只覺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該死的,連百年都沒用!

    這見鬼的一刻鐘,直接把他扒了個乾乾淨淨!

    什麼叫自搬石頭自砸腳,他現在算是明白了,他猛然欺近喬青,咬牙切齒:「運氣……嗯?」

    喬青剛收回去的眼淚,又嘩啦嘩啦笑出來了:「哎呦喂,天祐我啊……」

    他逮住她飛快壓倒,直叫這貨氣的雙眼發暈。他不過就想問個問題,怎麼他媽的就這麼難!鳳無絕當然不知道,喬青本身的賭術只算一般般,可她搭檔會啊,那讓他快要糾結瘋了的神秘情敵——冷夏,可絕對是骰子中的高手,賭術上的行家!就像他說的,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喬青和冷夏搭檔了那麼多年,多牛逼的賭術沒有,可扔個骰子還不是小菜一碟?輕輕松三個六點,贏他妥妥的!

    喬青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鳳無絕簡直懷疑,他要是不壓著這貨,人能得瑟到天上去。這大眼瞪小眼的狀態,持續了老半天,終於喬青憋住了笑,伸手盤住這人脖子:「來來來,你想問啥,流沙海大放送,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了。」

    他挫敗地嘆氣:「……是誰教的。」

    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麼,喬青張口就來:「冷夏。」

    「誰?」

    不,重點不是那人是誰,是男是女,而是她就這麼簡簡單單答了。鳳無絕有點兒懵,他一直以為那是喬青心裡深深藏著的那麼一個名字,畢竟她每次想起來,那樣的神色,怎麼說呢,就如同這一生都不會再見,如同跨越了兩個世界,他甚至猜測過,那人或者已經……這才是他這麼久以來,一直在糾結的原因!他不敢問,顯得不信任是一則,也怕勾起她的傷心事,他想知道,純粹是不希望兩人之間有這麼一個疙瘩,一個疑問,橫亙著,影響了什麼……

    然而就在剛才,他想通了一切,甚至還決定,如果她裝傻、不願說,那他也認了!這輩子,他就在醋罈子裡頭泡死得了,再不多問多想。結果呢,他滿心滿肺糾結了這長時間,從她還是個少年的時候,就盤旋在心裡的那麼一道疑問,終於沉重地問出了口,人家張口就答了?這個痛快,這個爽快,沒事兒人一樣!

    鳳無絕哭笑不得了老半天:「冷夏?」

    「唔。」喬青看著他,半點兒猶豫都沒有:「你想問的就是這個?」

    「聽名字像是女人……」

    「算吧,」要是有胸沒那個就叫女人,那她的確是個女人靈馴。可要是比起彪悍來,一百個爺們兒也沒她猛!喬青糾結了一會兒,點頭:「姑且算她是女人。」

    鳳無絕忽然就笑了。

    這笑中,很有幾分哭笑不得,弄了半天,他在這一罈子一罈子拿醋當水喝,那什麼見鬼的神秘情敵,是個女人?他一口啃在喬青嘴角:「那你不早說!」

    喬青噝噝呼痛:「我靠,你也沒問啊。」

    鳳無絕繼續咬她:「沒問你就不知道坦白!」

    喬青咬回來,堅決不吃虧:「什麼坦……」

    她脫口而出,忽然一愣,眨巴著眼睛瞄著臉色黑裡透明明顯是又鬱悶又惱羞成怒的男人,一眼一眼瞄上去,忽然就悟了!這男人,這些年一直不對勁,弄了半天是吃醋了?吃冷夏的醋?她一口口水差點兒沒噴鳳無絕一臉,埋在他肩頭捶地狂笑了起來,堅決遵從這男人的想法,將滿肚子心聲毫無保留一點兒秘密都不剩地傳遞出去:「哈哈哈哈……」

    鳳無絕氣的頭髮都快冒煙了。

    轉化為動作,就又是氣勢洶洶的一口,啃在她耳朵尖兒上:「老實點兒!」

    喬青很老實的繼續狂笑不止,那得得瑟瑟的笑聲打著捲兒的就飄出去了,在重新恢復了寂靜的大漠上,鬼哭狼嚎的連凶獸都嚇的匍匐了下來。另一個營帳裡囚狼捂著耳朵咕咕噥噥:「還說她不是凶獸,這笑的,就是一凶獸頭子……」

    凶獸頭子才不管旁人怎麼想,她這會兒正臭美的不行,雙腿盤上鳳無絕的腰,笑的跟只偷了腥的貓一樣:「我說,太子爺,您是不是忒喜歡老子,忒怕我跟人跑了啊?」

    他就知道會這樣!

    他就知道,這貨絕對得得瑟個三五年,有事兒沒事兒就拿這臭顯擺。鳳無絕咳嗽一聲,低低應了一句:「唔。」

    喬青眨眨眼:「蝦米?」

    他卻扭過了頭去,打死不看她。

    喬青低低笑了起來,不同於方才那戲謔得瑟的笑,這笑溫情暖暖,融融如春,一種說不出的滿足充斥著心頭。多麼深沉的一個人,多麼傲慢的一個人,他眼中時常柔情蜜意,可真正想從他嘴裡聽見一句甜言蜜語,比上天都要難!迄今為止,唯一的一句,也只有當初翼州客棧裡的那一回吧,連表白都是強勢的宣告,一副踩了狗屎的表情。這一個「唔」字,就如同一個印章,那麼短促、卻那麼有力的,轟然鐫上了她的心房!

    她笑眯眯地仰起頭,在這人彆扭到爆紅的耳朵尖兒上啄了一下,聽鳳無絕饒有興致地問:「那個冷夏……」

    「唔……」喬青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指尖無恥地跳躍著,一點一點,從他硬邦邦的堅實胸口往下滑:「你真的想,在這個時候,跟老子討論另一個女人?」

    「該死!」一句低咒,什麼冷夏什麼情敵集體讓她們見鬼去吧,鳳無絕被她撩撥到口舌發乾,喉結滾動,二話不說,轉頭就深吻了下來。不同於一開始各懷心思的那個吻,此刻才是真正的水乳、交融,既熱烈,又纏綿。

    那麼輕柔的動作,那麼濃重的愛意,淡淡流淌在這一方大漠營帳內,這一方黃沙滾滾的流沙海……

    喬青和鳳無絕走出帳篷的時候,已是第三天夜晚。

    同是吃飽喝足,舔著嘴角一臉饜足狀。正在外面圍著篝火燒烤那隻巨大的褐地蜥屍體的重人,齊刷刷一扭頭,頓時集體曖昧的笑了起來。喬青和鳳無絕才不理他們,一個是隨便你們怎麼想,一個是壓根兒就除了自家媳婦看不見第二個人,這兩個淡定非常地走了上來,同時飛腳,默契無比的踹開囚狼和項七,霸佔著兩人座位一屁股坐了下去。

    這大爺一樣的,直讓囚狼氣的吹鬍子瞪眼。

    項七沒這魄力,呲了呲小虎牙,小媳婦一樣和洛四擠一塊兒去了。

    喬青接過野狗遞上來的烤肉,吃的笑眯眯:「咦,那個人是……」

    眾人跟著看過去,她說的正是隔壁的烈焰營地。烈焰那兩姐妹,那日帶著人馬尋了個邊界處,今天又彷彿有了底氣一般,重新帶著人回了來,將他們旁邊原本的一支冒險隊趕走,鳩佔鵲巢了下來。這會兒,他們也正圍成一個圈兒,烤著獵殺來的凶獸肉,那焰紅雲焰飛霞兩姐妹,正簇擁著一個老人說著什麼。

    鳳無絕只看了一眼,便回過頭來:「是焰驚川。」

    「烈焰老大?」

    「嗯,那人也是神尊高手,至今有個六七千歲了,一手創建了烈焰。」

    鳳無絕說的漫不經心,好像分毫沒把那老頭放在眼裡,可喬青觀他眉峰微蹙,知道那人恐怕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鳳無絕這個人,很少會有什麼表情,平時還好,越是在談正事的時候,就越是冰塊兒臉,最多皺一皺眉頭罷了。而那一雙如劍般斜飛的眉,蹙起的弧度越深,便證明事情越棘手。喬青看了眼他川字形的眉頭,心下明了——大概是三顆星的麻煩程度:「不好對付?」

    「你怎麼對冒險隊有興趣了。」囚狼湊過來,半蹲在兩人中間,解釋道:「那人修為不可怕,心眼兒太多,也能忍!你看冒險隊這個行當,刀口舔血,生死一線,危險又刺激,可換句話說,興起和覆滅太容易了。每一天都有小型的冒險隊成立,多則百年,少則三五人,可真正能做大的有幾個?更不用說,做大了,還要維繫上了幾千年!」

    喬青點點頭,明白了過來。

    如今百分之九十的冒險隊,都是如凶獸這樣的新晉隊伍,老牌勢力呢,除了逐風之外,也只剩下了那烈焰一支。就從這點上,若那焰驚川沒個老謀深算的心機、穩紮穩打的心態,絕對做不到這一步:「夠能忍的。」

    「可不是,那人昨天就到了,非但沒來這邊兒找麻煩,還很客氣地派人送了好些酒過來。嘖,誰不知道烈焰和凶獸不對盤啊。」

    囚狼說著,撇撇嘴接過龍天遞來的一罈子酒,仰頭喝了:「唔,好酒!給的這東西還算不錯。」

    正巧那焰驚川也朝這邊看來,遙遙對她點了點頭,伸手不打笑臉人,喬青也意思意思點了下頭,收回了目光:「嘖,我是發現了,所有的老牌勢力都有當忍者神龜的潛質。」那天那逐風頭子是一個,今天這烈焰的老頭又是一個,再想想當初鳳無絕給她講的,那『嘯天』曾經的老大也就是艾文的父親,不也是個能屈能伸老謀深算的傢伙:「唔,要是照這麼推測下去,凶獸也早晚能成老牌勢力。」

    囚狼一臉迷茫:「為什麼?」

    喬青吹一聲口哨,啃一口凶獸肉,朝鳳無絕飄去一個笑眯眯的小眼風。

    鳳無絕立馬黑了臉。

    他不就是吃醋吃了這許多年,一直忍著沒問麼,這該死的,到底準備笑到什麼時候!鳳無絕咬著牙一把把喬青給扛起來了,倒栽蔥一樣,在一眾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下,和喬青哈哈大笑的背景音裡,扛著她就回了房——這貨得教育!

    於是——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這兩人一直是在教育和被教育中渡過的。

    具體誰教育了誰,這不好說,縱觀這些年的經驗下來,太子爺哪次卯足了勁兒發發威,最後總歸是吃虧在他媳婦手裡。反正外頭的不論龍天還是忘塵他們,接連七八天,都沒再看著這倆人的影子。

    喬青和鳳無絕,小日子過的是分愛恩愛。

    除了每日一「教育」之外,更多的時候,倆人躺在營帳裡,你儂我儂的聊著什麼。她的過去,她的姐妹,半夏谷的日子,鳳小十兒時的樂事,鳳無絕的小時候,尚留在鳴鳳的老太太,他來到東洲的亡客生涯……太多太多了,那些從前沒機會或者忘了提的一些小事,有的溫馨,有的好笑,有的追憶,他們一一在那小小的營帳裡分享。

    不時有喬青的大笑聲傳出營帳,帶起外面沈天衣等人的含笑對視:「受不了,照顧照顧我們孤家寡人的心情。」

    「你羨慕就去找一個啊!」營帳裡,喬青往外喊。

    「世間美人多矣,可惜,再無一個喬爺啊。」他聳聳肩,直言不諱。

    鳳無絕嗓音慵懶,慢悠悠道:「死心吧。」

    外面頓時一片大笑,沈天衣翻翻眼睛,也跟著搖頭笑起來,終於不用再看那男人的煞神臉了,馬車裡那半個多月,看的他都想自掛東南枝。一轉頭,正看見忘塵微皺的眉頭,他面具下的表情看不到,只那雙眉微蹙,耳尖微動,像是聽見了什麼。

    片刻,忘塵抬起頭:「出來了。」

    「誰?」囚狼問。

    忘塵只看著隔壁的營地,那裡,是屬於逐風的所在。

    不用他解釋,眾人跟著看過去,頓時也發現了,那始終緊緊關著無人走動的正中間營帳之前,此刻正站著逐風冒險隊的不少成員。另有一些人,也正往那處趕去,紛紛低頭垂目,排好了整齊劃一的隊伍。帳簾一掀,一個身著黑衣的高大男人走了出來。

    「老大!」

    無數人猛然半跪了下去。

    這邊的動靜,頓時引得整個流沙海忽然一靜,那些散落在各個方向不論在做著什麼的武者,齊齊嘩一下站了起來!這正主,終於露面了!就連喬青和鳳無絕也從營帳裡走了出來,眯著眼睛看了過去。

    那邊的逐風老大,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忽然就轉過了臉。

    兩雙,四目,一對。

    逐風老大一頷首,淡漠地扭轉了回去。

    這樣的舉動,只讓安靜了下來的流沙海上議論紛紛,齊齊以詫異的視線望向了這邊。那神秘的逐風老大,甚至沒有對老牌勢力主焰驚川有任何的招呼,卻對那那日才和他們起了衝突的異域盟九長老,如此客氣的點了點頭?

    「怎麼搞的,還以為會火拚呢。」

    「就是,看這態度,友好的很啊,他們認識的不成?」

    「快去,去異域盟打探打探,早些知道這逐風到底在搞什麼也好……」

    亂紛紛的議論之中,不少人朝著這邊挪了過來,有認識異域盟弟子的紛紛一臉諂媚地湊了上來。唯有喬青,她面具下的嘴角冷冷一勾,望著那一道意料之中的熟悉身影:「果然是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ltu 發表於 2013-11-17 07:1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31 01:47 AM 編輯

034  上古遺蹟

    天高闊遠,紅日西斜。

    熱辣辣地鋪散在黃沙滾滾的的流沙海上,蒸籠一般讓人渾身發汗、燥熱難安。然而這一片地方,沒有一個人說話,密密麻麻的人流圍攏著這終於現了身的逐風冒險隊,將所有的視線,都停留在了最前方的黑衣男人身上。

    「諸位——」他逼人的眼風環視一週,和他目光接觸的人齊齊別過眼去,只覺如芒在背,心下大驚——果然是神尊高手!四下里變得更靜,聽他沉沉的嗓音,接著道:「在下九指,乃是逐風冒險隊的話事人。」

    「見過九指大人。」

    「眾位客氣。」

    他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讓看著這一幕的喬青笑出了聲,誰能想的到,當初神劍門那人人可欺的外門弟子,短短數年,如今搖身一變竟成了名揚大陸的老牌勢力話事人:「真是世事難料啊……」

    沈天衣笑她一句:「就只准你三級三級的往上跳?」

    喬青聳聳肩:「大陸上天賦高的有不少,我可從來沒小瞧了東洲的武者。可他要真是天賦驚人也就罷了,怕只怕……之前在跟老子藏拙啊。」

    「原因呢?」

    「誰知道呢,反正這人目的不純。」

    她說完,扭頭看了囚狼一眼,這傢伙一直以來對那逐風都好奇的不得了,今天真的見了逐風老大,怎麼又沒聲了?這一看,頓時眉毛一挑,只見囚狼面色狐疑地盯著人不放,尤其視線在他黑色的手套和鐵質的面具上來回尋梭著,恨不能沖上去把人面具給扒下來的模樣。喬青一把勾過他脖子,曖昧悶笑:「這是看上人家了?」

    「他長的……」囚狼瞪她一眼,問的有些猶豫。

    「長的還成吧,濃眉深眼的,不是老子喜歡的類型。」

    「誰問你這個了!我總覺得這人……」

    「什麼?」

    囚狼自嘲一笑,搖了搖頭。喬青狐疑地看他半天,心說別是讓華留香和穆蘭亭給刺激了,真開始對男人有興趣了,就聽鳳無絕提醒道:「說到正題了。」

    「諸位,想必大家都很好奇,我逐風冒險隊此次紮營在此,數個月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之前九指也一直在說話,諸如感謝諸位給面子光臨之類的寒暄客套,這一番你來我往的屁話總算打住。眾人齊齊神色一振,聽他雙唇微動,終於揭開了謎底:「一個上古遺蹟!」

    「什麼?!」

    「上……上古遺蹟!」

    「老天,我沒聽錯吧,上古遺蹟,已經多少年沒有發現那玩意兒了!這流沙海裡竟然藏著一個?」

    議論聲頓時炸開了天幕,眾人在這一驚聞之下險些跳了起來,幾句驚呼之後紛紛雙眸閃爍,迸射出激動不已的光芒!

    上古遺蹟,再具體說,乃是上古氏族的遺址。當初多少氏族名噪一時,後來就那麼消亡在了戰火中,遺留下來的大大小小的遺址亦是隨著歲月更替,漸漸消失了。以至於如今一旦發現了上古遺蹟的蹤影,必是趨之若鶩蜂擁而至!

    誰能想的到,這漫漫黃沙的掩蓋之下,竟然藏著一個上古遺蹟!不用多,這消息一旦放出去,恐怕原本那些自持身份的三大氏族,也要按捺不住趕來了。

    九指也明白這個道理,他一伸手,壓下四下里的騷動:「想必大家都清楚,一個上古遺蹟意味著什麼。這個遺蹟,具體是屬於哪一個氏族,如今還並不知曉,甚至那遺蹟的入口,也還在開掘之中。不怕告訴各位,此遺蹟早在數年之前,便被逐風的一名成員偶然得知,這些年來,逐風也一直在暗暗的開掘那遺蹟入口,如今,還一無所獲……」

    「那大人又是怎麼知道?」

    九指一皺眉。

    那開聲詢問的武者,立刻躬身拱手:「大人莫怪,在下並無不信的意思,只是這恐怕是在座諸位同樣的疑惑。上古遺蹟,現在還遺留下來的實在太少,包括三大氏族,這些年也一直有人在探尋上古遺蹟的下落,可大人一說一無所獲,二又肯定那的確是上古遺蹟,這不是……自相矛盾麼……」

    「是啊,可別空歡喜一場了。」

    「大人,您既然將這等秘密告訴了我等,又何必再掖著藏著……」

    對於神尊高手,若無諸如族長、掌門、長老這等稱謂,武者便會以「大人」相稱,以表對高手的尊敬之意。然而這上古遺蹟的驚聞之下,眾人再對九指,也難免多了幾分迫切的逼問。他嘴角發冷,還沒說話,之前那個在喬青手裡吃了虧的逐風成員,先怒出一步:「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不相信我們老大的話?」

    「不敢。」

    「哼,說的倒是好聽,那上古遺蹟正是我馬沖發現的,你們相信,那一切好說,大家一起進入遺蹟探索,得到什麼東西各憑本事。若是不信,大可就此走人,也無謂在此糾纏!」那人一拂袖,怒氣衝衝。原本在喬青手裡吃的大虧憋了一肚子的鳥氣,全數發洩給這些眸子閃爍的武者。這才扭頭半跪了下來:「老大恕罪。」

    九指搖搖頭:「退下吧。」

    「是。」

    待這名叫馬沖的男人退了回去,他才接著道:「各位不相信,也是正常的,換了任何人得知上古遺蹟的消息,都不會將此事洩露出去。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這上古遺蹟的秘密,我願意分享給各位,也是有逐風的難處。之前在下就說過,此遺蹟逐風已發現了數年,為何不入其中,乃是直到現在,耗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也未開掘出遺蹟的入口……如今時間緊迫,想必再過些時候,會有更多的人趕來此地,想必各位也不願這遺蹟同更多的人分享吧……」

    眾人皺起眉頭,眸子連連閃爍。

    他這番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這會兒的人就已是數以萬計了,再耽擱下去,還能分多點兒東西?

    九指見差不多了,眼中笑意一閃,直接道:「如果各位再有什麼疑問,我等深入流沙海的路上,在下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為今之計,還是先深入流沙海內部,相信在下的,逐風無上歡迎,之前若有什麼摩擦,只望各位放下芥蒂,一切以上古遺蹟為上。若是不信,也請離去的能守住這個秘密。」

    上古遺蹟的誘惑力太大了,哪怕有所懷疑,也不會有人就這麼離開。片刻沉默之後,眾人紛紛點頭應允。九指又吩咐了幾句深入流沙海所需的準備,便發下命令,翌日一早集合。

    人群嘩啦啦地散開,紛紛回到營地裡收拾行囊。

    九指說完這一切,又遙遙對喬青點了下頭,大步回去了自己的營帳內,顯然不準備在這個時候跟她敘舊。現在已近傍晚,距離明早尚有一夜的時間,喬青環視一週,望著那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武者,恐怕這一晚上,沒人能睡著了……

    果不其然。

    整整一夜,一種極其興奮焦躁的情緒,瀰漫在流沙海上。翌日天尚未亮,已有大批的人收拾好了行囊等待在外,待到日出東方,一抹紅霞吻上滾滾黃沙,幾乎所有人都留了下來,決定深入其中。

    畢竟,一個上古遺蹟,也意味著上古氏族珍藏著的數不盡的寶貝,藥草、礦石、丹藥、鑄造品、玄石、玄獸,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得到族人的傳承呢……

    「傳承?」喬青擦了擦額上的大汗,望著長龍一樣往大漠深處進發的隊伍,扭頭問道:「血脈也可以傳承?」

    「想什麼呢,做夢去吧!」囚狼頭臉全被布包包了起來,以防風沙漫卷,吹進嘴巴裡。一聽這話,狠狠笑話這沒見過世面的:「血脈那都是天生的,爹媽一早就定下,還傳承個屁。傳承的是其他族人遺留的神力。」

    「什麼意思?有人死前封印一部分神力,讓後來者吸收之後直接晉陞?」

    「沒錯。」

    喬青沉默了下來,一邊兒走一邊兒尋思著。這初聽是天大的好處,不勞而獲,掉下來的餡兒餅,可仔細想想,卻不是那麼回事兒了。修煉一事,講究穩紮穩打,直接吸收了別人的神力化為己用,和服用那些強行提升的丹藥有什麼不同?她將這疑問問出來,囚狼一愣,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一邊始終沉默的姬十三搖了搖頭:「小姐說的本沒錯,修煉一道,自不如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來的紮實,可那是旁人。」

    「旁人反過來,你指的是我?」

    「小姐聰慧。旁人在晉陞的同時,那需要心境的相輔,若強行提升,心境跟不上去,只會造成境界不穩,給以後的修煉形成巨大的弊端。是以那傳承,雖說是天大的好處,可也伴隨著天大的危險!」他一頓,放低了聲音:「可小姐的修為,如今還有提升的空間吧?」

    喬青也不瞞他:「還有個四五層的樣子。」

    姬十三一臉的「果然如此」,他深深看了眼喬青,搖頭苦笑道:「那就是說,小姐的心境停留在神尊六層上,比修為大大超前了一段,那這神力傳承,小姐在修為和心境持平之前,可以放心吸收,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喬青點點頭:「我記住了,要是有神力傳承,老子上去搶就是。誰知道有沒有呢,甚至那到底是不是個上古遺蹟,我都懷疑的很。」

    她說著,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從那日營地出發,已有兩日的時間,這一路上,九指果然如他所說,所有人提出的問題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據他所說,那上古遺蹟,乃是名叫馬沖的手下,無意中從幾個修為極低的人口中得知。那還是幾年之前的事兒了,那幾個人修為不過神師神宗的樣子,甚至裡頭還有個初入神尊的老頭,蝦兵蟹將,游勇散兵,也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竟想深入流沙海內部尋什麼遺蹟。

    那馬沖當時初聽,只覺可笑非常,然而離開之後一再回想,又覺並非全不可信。流沙海中危機重重,光是最普通的凶獸,都不是那群人能對付的,更遑論這內部還有一隻極為強悍的血鳳,足以秒殺神皇高手!而那些游勇散兵,若無準確的消息,又豈會貿貿然往那深處去?他這麼一想,立刻返身回去,跟在那幾個人的後面,一路深入……

    這一路上,他暗中幫忙,那些人全然不知,還以為自己保下了一條小命是走了什麼天大的運氣。

    就這麼著,還真讓他們尋到了流沙海深處。

    馬沖那日隱在樹上,當下便是眸子一閃。

    目之所及,乃是一片礦藏!

    深深的一個礦脈,竟全是稀有礦藏紫煉天鋼!想想後來喬青在第九梯上送出的見面禮吧,紫煉天鋼,小小一塊兒也是無價之寶,連雷驚豔都要為之心動的東西,竟是連綿開去數里地!馬沖幾乎被所見沖花了眼,更不用說那幾個螻蟻一樣的人,當下便喜極而泣,驚呼著衝向礦藏……

    螻蟻到底是螻蟻。

    在這紫煉天鋼的誘惑之下,這些人完全忘了什麼上古遺蹟,歡呼著便用神力去鑿這礦脈。紫煉天鋼無堅不摧,自然不是他們能撬動的,一身神力費盡,也不過弄下了一點點。甚至東洲大陸上的武者,哪裡有什麼節操可言?他這一驚訝的功夫,下面那幾個已然窩裡反了起來,那初入神階的老頭被同伴一掌打傷,剩下的人,也紛紛紅了眼的廝殺起來!

    很快,唯一還活著的,就是那裝死的老頭了。

    馬沖看著他顫巍巍地爬起來,伸手去抓那一點兒紫煉天鋼,冷笑一聲,落了下來。那老頭沒料到竟有他人在此,大驚失色之下,一臉絕望:「大人……」

    「我不會殺你。」

    他說到做到,的確沒殺這老東西,倒不是因為什麼憐憫,實在螻蟻一樣的人物,髒了他的手。只是從這些人的舉動上,他也想到了一個辦法。馬沖不像他們眼光短淺,他除了看見這紫煉天鋼外,還看見了附近有人活動的痕跡!這一片礦脈,不知存在了幾十萬年,絕對不是原封不動的模樣,曾經有人在這裡大肆開採過!他心思電轉,很快想到了這裡也許真有一個上古遺蹟:「說,你們怎麼知道上古遺蹟的消息?!」

    他把那老頭抓起來,沒費什麼力氣,就拷問出了一切。

    緊跟著,這個消息他飛鴿傳信給了逐風成員,立刻從整個東洲暗暗抓來了不少修為低微的武者做苦力,一邊奴役著他們開採紫煉天鋼發展壯大冒險隊,一邊尋找著那遺蹟的入口。

    就這麼著,已是數年過去。

    馬沖在九指的吩咐下,解釋完這一切,冷笑道:「這就是從那老頭手上搜出來的,我馬衝向來說一不二,如今,還有誰不相信的?」他從懷裡取出一把拂塵,還有一塊兒紫煉天鋼,漫漫黃沙之下,眾人聽完這始末,目光在那泛著紫色的礦石上一頓,紛紛對視一眼吞了口唾沫。這麼聽著,倒是沒有任何的漏洞,想必此事為真了!

    他們一臉的驚喜激動,沒有任何人對逐風冒險隊的所作所為有任何爭議。東洲大陸,原本就是如此,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沒有實力的人,永遠任人宰割!掌握了力量的人,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導者!

    這就是東洲的規矩!

    喬青早在殺域的時候,就一切明了。

    她冷笑一聲,不準備去評斷逐風的殘酷與否,只要跟她扯不上關係,她沒必要去當這衛道士:「這麼說來,那逐風說的倒也可信。」

    鳳無絕點點頭:「應該是後來動靜太大,走漏了風聲,這才不得不把這消息給分享出來……」

    「應該不止。」喬青沉思著,她和那九指雖無交情,可到底打過幾次交道。那個人的神秘就不必說了,當初的鬼域先不提,反正打死她都不相信,那人能憑藉自己之力,這幾年一躍成為一個神尊高手!且她總覺得九指有所收斂,絕對不僅僅是神尊一二層的樣子!那人藏了多少的秘密,只要和她無關,她就沒興趣去探究。

    可有一點——

    依照九指昨日的說法,既然消息已經洩露,他們逐風又尋不到入口,不妨集思廣益,讓眾人一同出力,總好過守著個寶藏看的見吃不到的好。甚至他承諾,就連那礦脈都無償分出,那些被抓來的奴隸開掘出的礦脈,從今往後,一半給這裡的人平分……

    很好的說辭。

    很大的誘惑力。

    可她總覺得,那個九指可沒這麼簡單,也不會做這種無本的買賣!喬青正想著,一抬頭,看見那馬沖手裡拿著的拂塵,猛然一顫!她想都不想一個箭步衝了上去,馬沖正要收起來,被她一把揪住了衣領子:「那老頭現在怎麼樣了?!」

    馬沖完全愣住了。

    他怔怔看著眼前的人,只覺那一雙黑眸中殺氣驚天,他回不過神,怎麼也想不到,那螻蟻一樣的一個老頭,竟然會引起這九長老這般激動。

    他正呆愣著,便聽喬青殺氣騰騰的嗓音,一字,一頓:「我問你,他在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1-17 07:17 PM

035  屈辱

    此時的流沙海最深處。

    毒辣的陽光下,一條礦脈綿延數里地一望不見邊際,那反射出的瑩瑩紫光,正是能讓整個東洲都為之心動的紫煉天鋼!啪,啪,鞭子劃破氣流,在細沙紛揚的污濁空氣下,抽打在半裸著上身的數百名武者身上,帶起一聲聲壓抑的悶哼。

    「快點兒!都他媽的快了點兒,誰要是敢偷懶,老子捏碎他的軟蛋!」執鞭的男人哈哈大笑,在一個個低著頭訥訥不敢言的奴隸周圍走來走去,看誰不順眼了,就甩上一鞭子送上一腳,反正這裡的人,全跟畜生沒什麼兩樣。

    啪——

    又是一鞭子。

    他停在一個男人的身後。

    這人半蹲在礦脈前,披頭散髮,光裸著上身,那背上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鞭痕。執鞭人冷冷地盯著他,尤其是那背上翻捲出了皮肉的一道鞭痕,合著髒污的細沙滲出大片的血跡:「說你呢,八十七,蹲這老半天了,想偷懶不成?!」

    八十七,這是編號。

    這裡的人沒有名字,只有身為奴隸的卑微的編號。

    八十七偏轉過頭,沾著黃沙的嘴角一先是一挑:「大人,我神力枯竭了。」

    又是這樣!

    明明是個狼狽又卑微的奴隸,偏偏透著一股子讓他也說不清的感覺,好像長年累月的身居高位形成的一種壓力!無關修為,卻總覺高人一等。那上挑的嘴角讓執鞭人升起一股子無名火,一把揪住他的頭髮扯到眼前:「給我放聰明了點兒,你這條小命攥在老子手裡頭,我想你生你就生,想你死你就得死!」

    八十七無所謂地跟他對視。

    四下里無數的奴隸低著頭,不敢往這邊看,神力擊打在礦脈上發出有序的叮叮聲。這背景音下,執鞭人和八十七就這麼冷睨了對方老半天,他狠狠一推,八十七的頭猛然撞到堅如磐石的礦脈上。這哪怕是耗盡了一身神力也只能刮下一小片碎屑的紫煉天鋼,頓時在他前額掛擦出一塊兒青紫的淤痕。

    執鞭人冷笑一聲:「滾,休息半個時辰。」

    八十七爬起來,一口帶著血的唾沫,呸到黃沙裡,趔趔趄趄地往遠處走。

    一旁另有幾個逐風冒險隊的成員湊了上來:「三哥,這刺兒頭又找事兒了?」

    「就他?個初入神階的小雜種,老子一把捏死!」

    「哈哈哈,就是,還以為自己是誰,到了咱們這個地方,是龍就得盤著,是虎就得趴著!」

    「你們見過初入神階的龍?」

    又是一陣哄然大笑,笑聲中說不出的得意,這一群逐風冒險隊的人,看守著從九個階梯上抓來的奴隸,就如同巡視領土的皇帝,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任由他們宰割!其中一個成員往那邊兒瞧了一眼,看那八十七拐過礦脈,走進了地牢的方向:「又是去看那老不死的了,我看那老東西撐不了幾天了,快不行咯。」

    「誰讓他不自量力,一群廢物還想找什麼上古遺蹟?」

    「這就是命,那群傻鳥不走運,千辛萬苦尋到這裡來,屁都沒得到一點兒!咱沖哥只跟著他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說話的成員笑的得意洋洋,想了想,又皺了下眉頭:「不過……那個八十七……真的沒問題?」

    「說什麼呢!」被喚作三哥的執鞭人一巴掌扇下去:「少長他人志氣,沖哥辦事兒你們還不放心?」

    「三哥息怒,我就只是說說。這麼些年老大不在,一直是沖哥帶著咱們,要是沒他,冒險隊早散了。」那人摸著臉,也不敢回嘴:「也是,沖哥抓人之前都查過他們的身份,這些奴隸全是修為低又沒背景的,惹不上什麼麻煩。」

    「能有什麼麻煩,就算有點兒背景又怎麼的,老大回來了,咱們逐風又出世了,就算那三大氏族的要招惹咱們,也得掂量掂量!」

    「不過三哥……」

    「又怎麼了?」

    幾個人小心翼翼地湊上來,挨著那三哥悄聲道:「哥們兒幾個都是後來才加的逐風,不像三哥你是隊裡的老人了,咱們自從加進來,就一直是沖哥帶著的,都知道有個老大,可這麼些年也沒見過……」

    「他媽的,你們到底想說什麼!」

    「就是……咱們老大……」他們頓了頓,猶豫著,想著措辭:「就是這次回來的老大,怎麼跟以前衝哥和您跟咱們講的,不大一樣?」

    三哥眸子閃爍,一把把他們推開:「去,不該你們知道的別瞎問!你們就只記著,咱們老大不管是什麼樣,那都是要干大事業人,只要忠心跟著逐風跟著老大,早晚有你們飛黃騰達的時候!記住了!」

    「是,是。」

    這一段對話,被靠在地牢門口的八十七聽了個隱隱約約,待到那邊兒沒聲了,再一次響起了鞭子抽打和奴隸的悶哼,他才扶著地牢發了黴的牆壁,一步一步,趔趔趄趄地往裡頭走。

    外面是烈日滾滾,刺目耀眼,裡面卻陰暗潮濕,腐臭沖鼻。有五花大綁的武者被高高地吊在半空中,慘無人道的刑具加身,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嘶吼。這些都是這幾年來妄圖逃跑的奴隸,在這裡,死,只是最輕的懲罰。慘叫聲遠遠地傳出去,和外面開礦的奴隸日日作伴,徹底地絕了他們逃跑的心思!

    八十七跨過地上一具發臭的死屍,在黑暗的逼仄的地牢裡熟門熟路地前行,腐臭混合著血腥汗味一陣陣飄出,該死的令人作嘔。他走到盡頭,這一段窒悶到連呼吸都哽住的甬道,讓他扶著鐵柵連連咳嗽了兩聲:「老祖。」

    裡面一共兩個人。

    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姑娘,靠在牆根兒上。

    另一個,躺在茅草垛上的老人,彷彿是死了。

    披頭散髮,骨瘦如柴,蝦米一樣伏在上面,聽見聲音,他微微動了動,一個翻身的動作好像去了半條命,讓他發出漏風的老風箱一樣的喘息聲。此時若有翼州的人在此,定會為這老頭大驚失色!這人,正是當初的柳宗老祖!當初翼州大陸真正的第一高手!

    他睜著昏花的老眼,發出了一聲嘶啞的苦笑:「皇上,別叫我老祖了,我哪裡還是什麼老祖……」

    門口的八十七,推開鐵柵邁了進去:「甭這麼說,等離了這兒,老子還是皇上,你還是老祖,誰敢有意見讓無絕跟忘塵滅了丫的!」他哈哈笑了兩聲,把這老人扶起來,靠在草垛上,自己也一屁股靠下去,哪怕如今狼狽不堪,也依舊沒被磨去浪蕩子一般的德行,不是宮琳瑯,又是誰?

    老祖也跟著笑起來,笑中苦澀不已:「還有這一天麼。」

    「有,怎麼沒有。」

    宮琳瑯擺擺手,那茅草跺扎的他背後傷痕活生生的疼,他呲牙咧嘴地道:「你不知道,那幾個混蛋現在混的可好了,喬青那個臭不要臉的成姬氏少族長了,對了,你記得當初這流沙海上的那隻血鳳麼,連神皇高手都能秒殺的,就是那個臭丫頭進軍第九梯的路上給滅了!」他說著嘴角泛起說不出的歡欣:「還有個挺厲害的冒險隊,好像跟逐風都差不多了,是無絕那小子一手建起來的!」

    老祖老眼一亮:「好,好啊。」

    宮琳瑯笑的見牙不見眼:「還有忘塵……」

    「忘塵怎麼了?」

    他卻不回答了。

    他扭過頭,看著這個曾經顯赫大陸如今卻猶如行將就木,渾身充斥著濃濃的死氣的老人。所有人都知道,他快不行了,被當初同伴的背叛一掌打傷,這麼多年無醫無藥暗無天日的挨著,挨到現在,一隻腳踏進了棺材的邊緣,就是希望還能再見一見那個他親手養大的孩子!

    宮琳瑯看著他,看著他因為「忘塵」兩個字而重新點亮了老眼,伸出的手扶上這老人的雙肩,用力之大,幾乎將指骨都嵌入他的皮包骨頭裡:「老祖,你聽著,忘塵怎麼樣我不會告訴你,他是死是活,是雲是泥,是龍是蟲,老子一個字兒都不告訴你!你只有活著,活著,等到咱們出去的那一天,否則,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他的一丁點兒消息!」

    這一字一句,合著肩頭的疼,猶如重錘般砸上老祖的耳膜,老祖的心房!

    他猛然咳嗽了起來!

    這咳聲劇烈,讓深深凹陷了下去的顴骨泛著不正常的薄紅,連那老風箱一樣的聲音都再也發不出了。他大喘著氣,咳出了大把大把的血,宮琳瑯死死攥著拳頭,那邊牆根兒上靠著的女子趕忙爬過來:「堅持住,堅持住,你沒聽他說麼,會出去的,外面還有你牽掛的人……」

    老祖昏過去了。

    這女子把他扶回草垛上,探了探他的脈象,低聲道:「他……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明天。」

    宮琳瑯猛然閉上眼:「多謝。」

    女子搖搖頭:「咱倆是一起被抓來的,當初若不是你勸我,我可能一早就自盡了。八十七,你還記得跟我說過什麼麼。」

    這個女人是九十一,四年前險地裡臨時組隊的一個武者,幾個人一同被抓了進來。另外那幾個已經全死了,有逃跑失敗喪身獸口的,有被抓回來刑罰折磨致死,還有一個直接在巨大的絕望中自盡了。如今,唯一剩下的,只有他,和這個被他從鬼門關勸了回來的九十一。這幾年下來,二人多多少少也有了些交情,宮琳瑯扯了扯嘴角,想露出個笑容來,沒成功:「記著,只要活著,總能出去的。」

    「你現在……還這麼想麼。」

    「是。」

    他低頭望了氣若游絲的老祖半天,嘴角一勾,泛起了一抹獨屬於宮琳瑯的笑容,浪蕩、桀驁、什麼都不在乎一般,可那笑中冷意,讓這女子眉眼發顫,聽他轉身大步往外走:「嘖,半個時辰到了啊……」

    他伸著懶腰走的趔趔趄趄。

    後面這女子就盯著他,一直見他消失在黑暗之中,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

    是夜。

    宮琳瑯果然再一次進入了地牢。

    這女人幾乎是驚慌失措:「你果然是想逃跑!」

    「噓——」宮琳瑯一把背起悠悠轉醒的老祖:「你走不走?」

    九十一也放低了聲音:「你瘋了麼,這幾天他們活動的很頻繁,一直大力搜索著上古遺蹟的入口。現在走,無異於是找死!再說,聽說外面……」

    「我知道,流沙海外面聚集了不少人,逐風的成員幾乎全在外面。你聽我說,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留意他們的談話,除了逐風,也有不少勢力在外頭,只要能逃出這裡,尋到外面的異域盟或者凶獸冒險隊,就有一線生機!」

    「你說真的?」九十一激動起來,那溫婉俏麗的臉龐一瞬充滿了希望。她抓著衣擺在地牢裡走來走去,忽然搖頭道:「不行,我不敢冒這個險,你急什麼,再等一陣子,說不定他們就進來了。」

    「我能等,老祖等不了!時間不多了,你若是走,咱們一起逃。」

    「我不敢,我不敢……」這女子捂著臉嗚嗚抽泣了起來:「一旦被發現,我承受不了那樣的折磨!你走吧,快走吧……」她趕忙把宮琳瑯往外推:「你一定要成功,逃出去,回來救我,你一定會回來救我的吧?」

    她雙目含著希冀,問的小心翼翼。

    「會。」宮琳瑯鄭重點了點頭:「這些年,多謝你一直照顧他。」

    九十一終於放下心,破涕為笑:「我等你,等你帶人回來,把我們都救出去!我一直記著你說的,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只要活著,總會找到出去的可能!」

    她眼中的光芒實在太盛,在這陰暗逼仄的牢房裡,那光芒亮的不同尋常,有些尖銳的刺人,幾乎要灼傷宮琳瑯的眼。他背著老祖大步朝外跑,因為開掘礦脈而所剩無幾的神力,全部化為了雙腿間的速度,一邊跑,一邊喘息著飛快道:「我本來不想冒險準備等無絕來救咱們,一年等不到就兩年,兩年不行就十年!可老子等的起你等不起,今天我也陪你賭上一把,贏了,咱倆逃出升天,輸了……輸了我也沒臉去見那兩個混蛋夫妻了,老子就他媽陪你一塊兒死!」

    「這四年下來這裡的一切我摸了個八九不離十,守衛白天鬆懈,晚上緊張,可咱們修為就這樣了,白天死也別想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出去。晚上兩個時辰一換崗,寅時正是換崗的時間也是咱們逃脫的唯一時機!只要能逃出這裡,找到外面的人,咱們就有救了!」

    背上的人,半天沒聲響。

    甚至於,連呼吸都在一點點弱下來。

    宮琳瑯咬著牙:「醒醒,堅持住,千萬別死!」

    你要是死了,老子怎麼跟無絕交代!宮琳瑯腳下再快,穿過這漫長的甬道外面一陣涼氣撲面,大漠的晚上實在是冷,對他和老祖這樣神力幾乎枯竭的人,更是冷到不可思議。他牙齒都打著顫,四下里看一眼貓著腰朝著一個缺口跑去。那是他這段時間觀察出來的守衛最薄弱的地方,他感受著背上那皮包骨頭一樣毫無重量的人,只覺得從沒有過的憋屈!

    他不怕死,他這一輩子皇帝當過,東洲來過,睡過的女人條條款款條子正盤子靚,他這輩子他媽的值了!可老祖怎麼辦,這老頭要是死在他背上,他就是下了地獄都沒辦法跟兄弟交代!他大舅子的師傅,他沒照顧好,他宮琳瑯還有臉見兄弟?!

    「老祖,醒醒,想想忘塵,想想忘塵……」

    「忘塵……」

    背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那氣若游絲的兩個字,只讓宮琳瑯吊在嗓子眼兒裡的一口氣猛地鬆了下來。他藉著礦脈的掩護,一路沿著這邊緣往外跑,眼見著前面就是礦脈盡頭,一旦出了這裡,就再也沒有可以掩護的東西。放眼所及,一片黃沙!也就是說,只要有人閒的蛋疼跑到這邊來看看,他和老祖都將一覽無餘地落入那人眼底!

    這個時候,完全管不了那麼多了。

    已經出了那邊逐風的監視範圍,是生是死,全憑天意。

    宮琳瑯使出吃奶的力氣,背著老祖在漫無邊際的黃沙中狂奔:「不錯,忘塵,我記得你說他是故人之子,這怎麼回事兒?」

    他想辦法吊起老祖的注意力,背上的人雙目迷離,人都說人越老越愛回憶,心底那點兒記憶被一遍一遍的挖掘出來,生怕有一日就忘了。而他被關在這裡整整七年,一遍一遍在腦子裡兜兜轉轉的,都是忘塵那小時候的模樣。他伏在宮琳瑯的背上,佈滿了皺紋的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忘塵啊……」

    當初第一次見那孩子的時候,他才兩歲那麼點兒大,精雕玉琢的小模樣站在那昏倒的女人旁。他不過偶然路過,根本沒將那滿身是傷的一大一小放在眼裡,然而這孩子卻忽然抬起頭,彷彿看見了他的所在,那一雙眼睛,純稚又乾淨,他說:「救救我娘。」

    宮琳瑯再接再厲:「然後呢。」

    「然後……老夫鬼使神差地給了她幾顆丹藥。」

    「嘖,大手筆。」

    「哈哈哈……咳咳,可不是……大手筆,咱們那地方,丹藥有多稀有。」老祖笑著猛咳了起來,臉上那笑容卻更深更悠遠:「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輩子做了那麼件好事兒,得了個……得了個……好徒弟啊……」那個女人是什麼身份,大概能猜測出該是東洲的人,可具體的,他直到現在也不曉得:「老夫這一生,天賦實屬普通,當時卡在玄帝修為上,還以為這就是盡頭了。誰想那女人醒過來,三兩句點撥,讓老夫醍醐灌頂!」

    宮琳瑯點點頭:「怪不得你說他是恩人之子呢。」

    「我知恩人必定身份不凡,邀她去柳宗小住,她卻道有仇家在追,不願連累於我。萍水相逢啊,我也怕給柳宗招致滅頂之災……」

    「所以你走了?」

    「是啊……咳咳,咳,走……走了。」

    他聲音越來越弱,甚至連咳嗽也變成了短促的類似打嗝一般的聲音,像是一口氣提不上來,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宮琳瑯急的眼珠子都是血紅,身側的拳頭攥的死緊死緊,聽他模糊不清的聲音,被耳邊奔跑的狂風吹散:「老夫這一輩子,最幸運的,是遇見了忘塵……最後悔的,就是沒留下……」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留下會怎麼樣呢?反正必定不會如後來,數年之後再見,故人不在,那孩子也遭逢大劫。你能想像麼,那個當初眼神純摯乖乖巧巧的孩子,目光空洞,與野狗爭食,就彷彿被人生生掏走了靈魂……

    「這不怪你。」

    這的確不怪他,就像他說的,萍水相逢,他贈予了幾顆丹藥,忘塵的娘回以他修為上的點撥,這之間的情分一早就兩清了。誰又會為了一個陌生人,賠上一整個宗門的安危呢。可錯就錯在,那個人是忘塵啊,是後來遭遇了大劫被他撿回了柳宗一手養大的忘塵。這師徒之間的情分後來有多深,這個老人心裡的愧疚就有多重。

    後頸忽然一濕,宮琳瑯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誰會想的到,當初的翼州第一高手,如今變成了這個模樣,骨瘦如柴,行將就木,在這大漠的夜下老淚縱橫。他甚至有一種預感,也許等不到他跑出流沙海,這個老人就要……

    他聽見自己艱澀的嗓音,顫抖著問出:「你後悔麼,來東洲。」

    後面的人,卻再也沒有了回答。

    翼州所有的高手,一生的希望就是能達到一個頂峰,有機會來這東邊的大陸看上一看。即便他來了什麼也不是,即便那邊的雞頭在這兒連鳳尾的資格都沒有,即便他連自己的兵器也沒保住。他也是,不後悔的吧。這是這個柳宗老祖宗的尊嚴,可以絕望,可以痛苦,卻不能為自己的選擇後悔!

    他當然知道那些人打的是什麼主意,為首的那個乃是某個氏族的後裔,生而對尋寶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那人尋了幾個修為差不多的,又找了幾個像他這樣的炮灰。好控制,沒有還手之力,危險重重中就把他推出去。可怎麼就一時鬼迷心竅答應了呢?既然來了東洲,總得混出個名堂來!這是一個賭博,賭贏了,從此飛黃騰達在現輝煌,賭輸了,說不定就喪生獸口骨頭都不剩!

    結果,他輸了。

    宮琳瑯忽然大笑起來。

    他不敢回頭,不敢去看這老人是死是暈,他拼了命的跑,聽著後方追擊來的衣袂摩擦聲,只覺得心頭前所未有的絕望!東洲的經歷,他不絕望,四年的奴役,他不絕望,可這一刻,他是真的絕望,那種看見了希望之後的幻滅,森涼地在心裡戳出一個又一個的窟窿……

    他聽著後面那一道熟悉的女音:「大人,小女子沒說謊,你們看,他們就在前面!大人,我立下大功,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求大人放了我!大人放了我吧……」

    是九十一。

    那個照顧了老祖數年之久,曾被他一命相救,前一刻還在淚眼朦朧地讓他回來救她的女人,這一刻,就主動告髮帶著追兵來了。宮琳瑯狂笑不止,拼了命的跑,趔趔趄趄,吃了一嘴的沙。這笑聲在大漠黃沙中蔓延開來,極其的浪蕩不羈,也極其的悲涼:「去他媽的操蛋的東洲!」

    轟——

    後方一道神力猛然擊來!

    宮琳瑯咬著牙猛轉過身,替背上的老祖挨了這一下。

    他整個人倒捲出去,一口血狂噴出來,在黃沙上灑下大片的猩紅。爬了半天,才算是爬起來,看著追擊來的三哥等數十個冒險隊成員,宮琳瑯一把抹去嘴角的血,無視了那眼神閃爍的九十一,對著被甩在了他兩米開外的老祖苦笑了一下:「老子這輩子第一次替人擋命,竟然是個男人……嘖,口味真重。」

    那三哥嗤笑一聲,眼裡是貓捉老鼠一般的戲弄:「小子,你不是一向很狂麼……」

    「放屁吧。」宮琳瑯半坐在地上,擺擺手:「我這叫個什麼狂,真正狂的你那是沒見過。」腦子裡浮現出一個久違的紅色身影,他笑了笑,這一笑,五臟六腑都火燒火燎地疼,宮琳瑯抬起頭:「別怪我沒提醒你,老子的兄弟給兄弟的媳婦都不是什麼好惹的人物,動手之前,還是先掂量掂量。」

    眾人看怪物一樣看著他。

    忽然,哄堂大笑了起來。

    那九十一砰一聲跪了下來:「大人,小女子和這老東西同住一間地牢,時常聽他們談論幾個人,喬青、鳳無絕、忘塵,這些名字這兩人總掛在嘴邊。」她說著說著,眼中的閃爍和愧疚也跟著消失了,有種一不做二不休的意味,一咬牙道:「小女子雖在此地,也常聽大人們談論東洲之事,不管這兩人所說是否為真,以防萬一,大人還是……」她的手在脖子上一比劃,陰狠道:「殺了他們!」

    宮琳瑯噗嗤一聲笑出來:「他娘的,最毒婦人心。」

    那幾十個人,也是一愣,齊齊噴笑出來:「什麼?」

    「哈哈,他認識那喬青?」

    「這小子別是想認識大人物想瘋了吧,人姬氏少族長,知道你是哪根兒蔥?三哥,別跟這小子廢話,殺了他!」

    三哥陰鬱地笑了起來:「殺了他?那不是便宜了他?兄弟們,這流沙海裡一呆幾個月,多長時間沒嘗過女人的滋味了?看這小子白白嫩嫩,不是女人,也勝似女人了吧……」

    他說著,在宮琳瑯的冷笑裡,一步一步走了過來。站在宮琳瑯的身前,陰影籠罩下來,他等著看這一向高人一等的螻蟻露出驚恐的神色。可他失望了,宮琳瑯是什麼人,曾經的大燕皇帝,哪怕修為不高,威嚴猶在,哪怕虎落平陽,也不會露出狗的姿態。他眼中的冷光一閃而逝,化為嘴角漫不經心的一挑:「一向都是睡美人兒,換換口味也不錯。」

    砰!

    一腳!

    三哥一腳踩在宮琳瑯的臉上,在他的側臉上狠狠地碾著:「我讓你橫!」

    他飛快解著褲腰帶,在那九十一一聲一聲懇求放了她的背景音中,在那些逐風冒險隊的成員看熱鬧的扭曲的臉中,一把逃出了自己的傢伙。地上的宮琳瑯閉上眼,臉上的痛沒有心裡恨來的深,他咬著牙,嘴角抿的死緊,等著!都等著!老子有兄弟早晚來報仇!雙手無意識地在大漠的沙地裡狠狠地抓著,感覺到這三哥腥臭的味道一點一點逼近了他:「小子,你笑吧,有你哭的時……啊——」

    話音沒落!

    頓時化為一聲淒厲的慘叫,破了音的嘶啞尖利,殺豬一樣沖上了天。同一時間,一股子溫熱帶著濃重的血腥氣,飛濺到宮琳瑯的身上。他猛然睜開眼,看見的就是在地上滾來滾去的那個三哥,不遠處,是他方才從褲子裡逃出的傢伙,連根斬斷!

    「三哥!」

    「什麼人?」

    那些冒險隊的人四下里驚望著,發出一聲聲驚詫不已的呼喝。

    很快,一道一道的身影就落了下來,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這紅色、黑色、青色,熟悉的三個為首之人,只讓宮琳瑯雙目睜大,又狠狠閉上,一滴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他咬著牙仰天發出一聲狂笑:「草他媽的,老子的兄弟來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1-17 07:19 PM

036 暴風前夕

   這一聲仰天狂笑,含著血,合著淚,在細沙翻捲中嘶啞地直衝天幕……

    和那幾十個逐風成員的大叫驚呼,合在一起,整個大漠上一片混亂:「三哥!」他們飛快衝向已經暈了過去的三哥,那人臉色慘白地躺在沙地上,褲襠處的血汩汩噴湧,染的滿下身都是紅色:「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他們問的,當然是這三個為首之人。

    這一眨眼的功夫,方才還空寂的大漠深處,已經落下了無數的人群。九指、馬沖、焰驚川、那一雙姐妹,還有後方衣袂摩擦的聲響,大批大批的人流朝著這邊趕來。為首的三人一紅一黑一青,正是喬青、鳳無絕、忘塵。三人怔怔看著眼前這一切,看著那光裸著上身滿是鞭痕幾欲笑出血淚的宮琳瑯,看著一旁躺著的乾枯如骨死氣縈繞的老人,只覺雙腳紮根,雙目充血!

    喬青手裡那染血的飛刀,幾乎要被她捏碎!

    鳳無絕的眼中一瞬佈滿血絲,拳頭攥的咯吱咯吱響!

    忘塵渾身劇震,一個箭步衝向了老祖,卻在扶起他的一瞬如遭雷擊。他就那麼跪在沙地上,把渾身發臭的老祖抱在懷裡,死死的抱著,整個人忍不住地顫抖。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猛然回過頭來:「救他!救他!救他!」

    一連三個救他,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顫抖,一聲比一聲急切,除了這兩個字外,他再也說不出其他了。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面具下的眼睛盯著喬青驚慌失措,抱著老祖的手不可抑制地抖。

    這隻手被喬青一把握住:「交給我。」

    就這麼三個字,帶著一種讓人心安到極致的力量,從忘塵的手裡把老祖接了過來。她探完老祖已經消失的脈搏,壓著那猶如被洞穿了的涼意,壓著心底一抽一抽的疼,壓著滿身沸騰不止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憤怒之血!對忘塵強笑了一下:「放心,救不活他,老子這輩子再不動醫術。」

    「想走?!」

    「快!快攔著她!」

    「兄弟們,給三哥報仇!動了我逐風的人,今天一個也別想……」

    他們的叫囂被喬青一眼定住,這一眼之狠之利,猶如暗無天日永不見光的黑夜,幾乎讓這些沖上前來的人魂飛魄散!他們集體定住在原地,臉色慘白,大汗淋漓,尚在猜測有這一眼之威的到底是什麼人,喬青已在半空一抓,一道空間裂縫被撕開,消失無蹤……

    這會兒不是報仇的時候!

    這些人的賤命,遠遠比不過老祖如今的情況危殆!

    眾人從空間裂縫中邁出來的時候,入眼所及,正是那一條巨大的礦脈,此刻夜幕深深,那些奴隸集體回到了地牢中,猶自有撕心裂肺的嚎叫從內傳出官場之財色誘人。那等不知埋骨了多少人的腐臭,縈繞在這一片地方,噁心的氣味令人作嘔!

    喬青抱著老祖的手顫抖不已,這個時候,沒有時間去悲憤!她咬著牙,一道神力掀翻了聞聲衝出的逐風留守人員,對後面跟上來的囚狼等人道:「別讓任何人來打擾。」話落,抱著老祖,鑽進一個房間中。

    房間簡陋,不過是這裡的人隨手搭建的一個窩棚,喬青把老祖放到床上,飛快扒光了他破布一樣的衣服,那露出來的身軀蒼老和乾癟,只讓喬青不忍再看,一根根金針刺入他的各個穴道,一粒粒丹藥填鴨一般給他喂了下去……

    這個老人,何止是忘塵的師傅呢?

    翼州那些年,他也是她在煉藥上的啟蒙老師,更帶著柳宗助她良多!她至今不敢相信,之前看見那一把拂塵的時候,心中的驚訝究竟有多深!那一把拂塵,正是當初在藏兵山上,選中了老祖認主的,直到現在,當初那老人得到拂塵時候的眉開眼笑,依舊清晰如昨!一幕一幕,從柳宗到三聖門,從她初學煉藥時那吹鬍子瞪眼的大罵,從她帶著忘塵離開時那如臨大敵的跳腳不捨……

    這些畫面浮現在她的眼前,讓她怎麼能和這躺在一張破舊木床上,皮包骨頭,千瘡百孔,甚至連金針刺穴之下都生息全無的人重疊到一起?!喬青捏緊了拳頭,餘光之中那窗紙上倒映著忘塵呆立門外的身影,一動不動,仿若紮根。

    良久良久。

    她忽然嘴角一斜,眼中金芒迸射,露出一種讓人心驚的匪氣:「我也陪你賭上一把,就算是天要收你,老子也把你搶回來!」

    這一邊,喬青在與天爭命!

    另一邊,宮琳瑯已經昏迷了七日之久。

    之前那爭分奪秒的奔逃之中,他的體力一早透支,在乍然見到鳳無絕之後,前所未有的放鬆讓他直接陷入了昏迷的狀態。他太久沒睡了,或者說,太久沒有睡的安穩了,鳳無絕看著這從小一起長大的老友,原本的細皮嫩肉如今變成了疤痕遍佈,那新舊交錯的傷翻捲著皮肉赤裸裸地昭示了這四年來的一切!

    「我靠,你這麼盯著老子的裸體看,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這帶著點兒虛弱的調侃,忽然就在簡陋的窩棚裡響了起來。鳳無絕讓他給氣笑了:「捨得醒了?」

    「有人這麼赤裸裸的盯著你,你試試還睡不睡得著。」宮琳瑯呲牙咧嘴地白他一眼,準備從床上爬起來,這貨一睡七天,正精神頭十足。鳳無絕拉他一把,外面聽見聲音的非杏驚喜地跑進來:「皇上,您醒了?」

    他上上下下看她老半天,摸著下巴笑:「可算是洗了洗眼,這些年光看男人跟女神經病了。」

    非杏捂著嘴巴笑:「皇上還是老樣子。」

    「依舊風流倜儻?」

    「必須的!」

    宮琳瑯哈哈大笑,轉向了鳳無絕,這打小就同穿一條褲子的一對兄弟,終於在闊別七年之後,再一次相對而立。

    一個黑衣挺拔,一個裸身狼狽,然而那又怎麼樣呢?一如從前,他狐狸樣狹長的眼尾一挑,鳳無絕銳利的鷹眸一眯,大笑著一把擁在了一起!這兄弟式的一個擁抱,讓兩人同時雙目發酸,宮琳瑯死死抿著嘴角,一把捶上這好友的背:「好兄弟!」

    「好兄弟!」鳳無絕嘴角一勾,也回了他一下。

    「噗——」他一口氣就噴出去了,一邊兒咳嗽不止,一邊兒瞪著眼睛罵:「不知道輕了點兒,老子現在可柔弱的很。」

    鳳無絕笑罵一句:「軟成這樣?」

    「懷疑兄弟的能力是不?」他作勢要解褲腰帶,一副要給他看「硬貨」的德行。鳳無絕就這麼環著手臂望著他,明顯的等待鑑賞,他解了一半兒終於繃不住了:「他娘的,你讓那臭不要臉的給帶壞了。」說到這裡,他一頓:「對了,那些人你準備怎麼弄。」

    鳳無絕眉眼一厲:「那就要問你了,想讓他們怎麼死?」

    宮琳瑯收斂下笑容,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就在非杏以為這大燕皇帝不願仰仗鳳無絕報仇的時候,他扭過頭,一臉糾結:「別急別急,我在選——直接死了太便宜,斷手斷腳不好看,關起來折磨又麻煩……靠,這麼多選項,哪一個都想試試……」

    非杏嘴角一抽,她果然不該小瞧了皇上的無恥。

    這四年的折磨,或者會磨去他對東洲的希望,卻永遠不會磨去這兄弟身上的棱角和不羈的本性,也永遠磨不去他們之間的情義!和從前沒什麼兩樣,他可以為了他大舅子的師傅豁出一條命,他也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兄弟的好意。鳳無絕一把勾上這老友的肩,架著他往外走,:「有的是時間,皇上可以慢慢選……」

    「怎麼都行?」

    「只要你想。」

    「我了個去,這財大氣粗就是不一樣,爽,真他娘的爽!」宮琳瑯咂著嘴吧直叫爽,從他這三言兩語裡,哪怕不瞭解也能大概猜測到如今他和喬青混的高度。忽然,他步子一頓,眉眼黯了下來:「老祖他……」

    「還沒醒,都在等著。」

    「走,看看去。」

    待到出了這窩棚,宮琳瑯才算明白過來,鳳無絕口中的「都在等著」,是個什麼意思。隔壁窩棚的門口,忘塵、沈天衣、囚狼、項七、洛四,無紫,甚至姬十三都站在外面候著。見他醒了過來,眾人臉上紛紛揚起一抹喜意,宮琳瑯和他們點點頭,也慢慢走了過去。

    房門關的死緊,整整七天沒有任何的消息和聲音。

    他們這七天來除了每日到宮琳瑯這邊看看,剩下的時間就等在外面,等著老祖的消息……

    入眼所及,這一方礦脈的周圍出現了一片一片的營地,那些各個勢力的人紛紛紮營於此,從前的奴隸依舊還是奴隸,在逐風成員的鞭打下開掘著礦脈,不少武者散落在這大漠的各個地方,對那邊的情景視而不見習以為常,只顧著以神識或者神力探尋著那可能的遺蹟地點。

    只不過,氣氛非但沒有熱烈非常,反倒縈繞著深深的沉悶和焦灼,就如同暴風雨來臨的前夕,表面風平浪靜,暗裡雲霧湧動。

    所有人都在等。

    所有人都知道。

    這一次的事兒,遠遠沒有表面那麼平靜。

    一股子殺氣和怒意,始終縈繞在那兩個窩棚的周圍,因為兩個傷員的昏迷不醒,這怒被他們死死的壓著,越積越凶,越壓越要反彈,只待喬青從那房中走出,這怒便會如一股狂風捲過,捲起這一片流沙海上驚濤駭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1-21 08:0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31 01:49 AM 編輯

037 天罰

    然而漸漸的,何止是那兩個窩棚的不平靜。

    就連天幕上,都一絲絲捲起陰雲,每日裡陰沉的雲層浮動著,越積越厚,像是在醞釀著一股子狂風暴雨!

    這等沉悶的氣息,好像在昭示著什麼,給人一種心驚膽顫之感!就連流沙海上翻捲起的大風,都不能吹散分毫。宮琳瑯站在窩棚的外面,經過這幾天的等待,他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狂風颳起的細沙拂過臉上,往人口鼻耳朵裡灌。他修為不及其他人高深,在這等窒悶的天象下有些喘不過氣:「怎麼搞的,我在流沙海上四年,還沒見過這樣的大風!」

    「流沙海上,沒有風暴。」姬十三忽然仰起頭,望著上空那不尋常的陰雲,眉頭死死皺了起來。他們是從那遺州來的,對這裡自不瞭解,他這個土生土長的東洲人卻再明白不過了。這一片大漠自從成形,就從沒有過大風暴,像是風平浪靜的金色沙灘一望無際,這正是流沙海的得名由來:「不對勁,不像是普通的天象。」

    「天地異象?」

    「我不知道,這樣的天地異象,是有什麼出世了麼?」

    姬十三一句呢喃,輕輕散在這壓抑的狂風中。鳳無絕和沈天衣同時看向了逐風的營地,這些天下來,那逐風始終平靜如初,對這邊可能會產生的報覆沒有分毫的表示,甚至於那九指,時常站在遠處望著喬青所在的窩棚出神。

    他像是在等著什麼……

    是什麼呢?

    結合之前逐風冒險隊的行為,九指一直紮營不出,像是算準了日子才將上古遺蹟的消息揭露出來。他一直在等的,會不會就是這古怪的天象?鳳無絕和沈天衣對視一眼,再看向大門緊閉的這一方窩棚,眼中盛滿了擔憂和凝重。

    不止他們在猜。

    整個流沙海上,大大小小的勢力都在猜。

    「天地異象,一定是有寶貝出世了!」

    「哈哈,神獸、靈物、異火,管它是什麼,能造成這樣的天象,肯定不是凡物!」

    「要我說,說不得是那上古遺蹟的入口呢……」

    「父親,會是上古遺蹟的入口要現出來了?」焰紅雲激動不已地放出神識,在四下里這一片範圍探了又探。在這流沙海深處呆的數日裡,尋找上古遺蹟的入口,是他們每天不斷重複再重複的工作:「不知那上古遺蹟裡有什麼,哼,等咱們整體提升了實力,那什麼異域盟和逐風,都不必放在眼裡!」

    這大言不慚的嘰嘰喳喳,只讓焰驚川心下煩躁。

    他聽著四下里那些大小勢力的激動議論,冷笑一聲,抬起了頭。頭頂的天象奇特讓他這神尊高手都感覺到了壓力,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揮之不去。焰驚川擺擺手,打斷這個魯莽的女兒聒噪的猜測,轉頭問向另一個:「飛霞,你覺得呢?」

    「女兒不知道,」焰飛霞搖搖頭:「不過……」

    「直說。」

    「是,父親,我總覺得這事和那九指脫不了干係。」

    「好!」一句讚賞脫口而出,焰驚川拍拍這小女兒的肩:「為父一生謹慎,這一次,卻被那上古遺蹟給沖昏了頭。既然已經來了,也罷,你且記得,多留意著那逐風冒險隊的動向,莫要跟他們起了衝突。這一次,要進入那上古遺蹟,恐怕還得仰仗著他們。」

    「那麼……」焰飛霞看向了另一邊。

    「異域盟?」他思忖著,一咬牙道:「兩權相害取其輕,為了上古遺蹟,說不得要跟他們對上了!」

    「只盼著那群人長點兒腦子,要是真為了那兩個半死不活的廢物跟逐風火拚,那也是他們找死了。不過依女兒看,那九長老可不像是個能忍的……」想起之前被奪了營地的羞辱,焰飛霞冷冷一笑:「若他們不知死活,咱們也不介意幫上那九指一把,正好讓那些異域盟的明白明白,在這九梯險地裡,得罪一個冒險隊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父女倆對視一眼,同時陰狠地笑了起來。

    這笑容還沒在臉上成形——

    吱呀——

    緊閉了七日的房門,終於打開。

    狂風呼號之中,這聲音實在是細微到忽略不計,然而一瞬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計,朝著那窩棚處望了過去。閃爍的視線中,一個紅衣身影從裡面走了出來,忘塵整整七天紋絲不動的身形,猛烈一顫,小心翼翼地抬起了頭。

    這七天來,他幾乎沒動過一下,沒說過一個字,哪怕宮琳瑯醒了他都沒有任何的動作,只微垂著頭盯著那房門不動。他就像又回去了十幾年前的樣子,回去到當初站在喬青和鳳無絕門外的時候,抱著一把殘琴,隔絕了任何人的介入。他聽不見,他也看不見,他唯一的注意力只在身前那三寸破爛門板。

    他看著門後走出的喬青,眼裡的希冀就像是一頭困獸。

    喬青嘴角一挑:「他還活著。」

    轟——

    狂風平地起!

    這一股邪風從天幕上刮下,幾乎將這一整片的營地完全掀翻!不少營帳都嘩啦倒塌,黃沙打著旋兒地在半空翻捲,遠處響起獨屬於沙漠凶獸的嘶嚎,亂七八糟的驚呼聲不絕於耳。一片混亂之中,忘塵渾身一震,一把把喬青抱在懷裡:「謝謝。」

    喬青眉眼一彎:「說這個幹嘛,進去看看他吧。」

    他卻不動,死死抱著她,這雙臂幾乎要將她嵌入骨血裡。老半天,忘塵才松了開,深深看了她良久,才邁開沉重的步子走了進去。這窩棚搖晃著發出嘩啦聲響,好像下一刻就能轟隆坍塌掉!就如同忘塵此刻的心情,既釋然,又凝重。

    他一步一步走向老祖,小心握起他骨瘦如柴的手:「師傅。」

    老祖還在昏迷中,或者說,他什麼時候會醒,一切都是個未知數。也許就這麼一輩子睡著,也許哪一日忽然睜開眼睛,可到底,他還活著。

    喬青靠在搖搖晃晃的門框上,看著忘塵以嘶啞的嗓音一遍一遍絮絮叨叨著來東洲的一切,他成神尊了,他是琴族的後裔,他的大仇已報,他的記憶恢復了……他不斷地說著,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句話,乾巴巴的沒有抑揚頓挫,羅里吧嗦著實算不上好聽。然而,卻比他這一生所說的總和還要多!她想起當初這個老人天天眼巴巴地盼著他多說上幾個字,只要這孩子能說上一句連貫的話,他不知要欣喜成什麼樣,可真當這一刻成真的時候,他卻睡著了……

    他卻睡著了。

    他卻聽不見了。

    他再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柳宗老祖,而是躺在這破舊窩棚裡被關押奴役了整整七年的昏迷的老人。

    之前那個地牢,喬青沒有進去看過。可這幾天來,包括鳳無絕在內的眾人,盡都親眼見識了那腐臭陰暗的環境,親眼見識了他們是怎麼奴役那些奴隸。沒有自由,沒有尊嚴,如狗一樣活著被鞭打的奴隸……

    眾人雙眼發酸,幾乎不忍再看。

    耳邊忘塵低低的絮叨還在迴響著,他們齊齊別過眼來,對視一眼,在狂沙怒卷之中,大步朝著窩棚外面的營帳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

    每走一步,殺氣就盛上一分,每走一步,那戾氣也濃上一分!

    這整整憋了七天被他們死死壓在心底的怒氣和殺氣,終於在這一刻,完全釋放出來,被燃燒到了極致!殺氣和戾氣幾乎凝成了實質,頓時讓紛亂的場面寂靜了下來。整個流沙海上的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往後退,一片寂靜中,唯有一個個營帳在狂風裡坍塌下來,發出轟隆聲響。

    「你們……」馬沖方方衝上來的身子,在喬青一揮袖中,轟然倒捲。

    轟——

    他整個人摔下去,被逐風的人趕忙扶起來:「沖哥!」

    「你們想幹什麼!」

    「跟他們廢話什麼,給沖哥和三哥報仇!」

    「上!」

    他們紅著眼紛紛亮出兵器,朝著這邊就衝了上來,卻在營帳內一聲「住手」後,齊齊不甘地停了手。九指掀開營帳,大步走了出來,一具屍體凌空飛來,轟一聲砸到地上,沙塵漫天裡露出那三哥死不瞑目的眼。

    「三哥?」

    「老大?」

    逐風的人不可置信地看著九指,他卻不理會他們,大步走到喬青跟前:「一命賠一命。」

    顯然這一舉是九指想要息事寧人的命令,可換在後面的那些人身上,卻是滿心滿肺的不甘。九指一轉頭,還想再說的馬沖頓時捏著拳頭退了回去,然而阻止的了他們的言語,卻阻止不了一個個含恨的模樣。這些人齊齊斜著眼冷笑著盯在窩棚裡老祖的身上,再在宮琳瑯身上一頓,紛紛小聲嗤笑了起來:「那廢物,不是活的好好……啊——」

    沒說完的話,集體化為慘叫一聲。

    方才所有出聲嘀咕的,就這麼慘叫著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整整十七個人,全部被廢了神力,成為了廢物。那劇烈的疼痛讓他們齊齊暈了過去,臉色慘白,渾身不可自已地抽搐了起來。這樣的畫面,頓時激起逐風的一片狂吼,喊叫聲驚天,九指的眉頭皺了起來:「我帶了誠意來,顯然你不準備接受。」

    喬青低頭笑了,腳尖在那三哥的屍體上踢了踢:「誠意?」

    「你考慮清楚,上古遺蹟中危險眾多,若不能同心協力,只會在裡面白白喪生!我不希望因為這些小小恩怨,耽擱了眾人尋找入口進入遺蹟的大事,或者那兩個人是你故交,可你要明白,這就是東洲的規矩,弱肉強食,逐風可沒有任何的過錯。」

    「不錯!弱肉強食,玩兒不起就趁早滾蛋。」

    「九長老,你也莫要太鑽牛角尖,今天這事兒換了別人,恐怕你也不會去看上一眼,怪只怪,你的故交修為不行時運不濟了。」

    「說那麼多干什麼,人逐風都擺出誠意了,若是異域盟再不接受,可是給臉不要臉了。」

    九指的話裡沒有絲毫的歉意,有的,只是理所當然的冷漠。他話音一落,四下里那些其他勢力的也跟著叫囂了起來,明顯那一番話說到了他們的心頭上,哪怕在他們的意識裡喬青是異域盟的九長老,那又怎樣?上古遺蹟的誘惑實在太大了,更不用說,這會兒產生的天地異象,極有可能就是那上古遺蹟現出入口的標誌!一個上古遺蹟的出現,都有可能造成大陸上高手的重新劃分,在這樣的誘惑之下,足以讓他們失去理智,再看喬青這一夥人,早已經沒了什麼敬畏驚懼。

    叫囂聲一聲一聲,自四面八方朝著喬青他們轟炸過來。

    這樣的混亂下,沒有人注意到,天幕上那漆黑的陰雲濃郁,正有白中泛紫的光芒如電,劈劈啪啪遊走其中。

    「跟我講誠意?」這冷光映照著喬青嘴角的一抹寒涼,她歪著頭想了想:「你他媽算個什麼東西?」

    嘶——

    四下里抽氣連連。

    誰也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在幾乎是人人討伐的情況下,她竟然敢說出如此狂妄的話!

    當然了,包括龍天等人在內知道她身份的,又是另當別論了。這九指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裡鑽出來的,跟這把一整個裘氏都玩兒殘了的女人談判,他的確還不夠格!九指臉色難看,即便一早就料到這一切,忍不住在喬青這毫不客氣的一句打臉後,捏緊了拳頭。

    她的視線在他雙拳緊握上掃過,就聽一道女音,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

    「不過是異域盟的一個長老,真正可笑!」說話的人,來自焰紅雲,比起焰飛霞的沉穩來,她一個箭步就衝出來了。之前在喬青的壓力下憋了一肚子的鳥氣,全部在四下里的支持中釋放了出來:「異域盟主朱通天,據聞可是個響噹噹的漢子,你一己私慾,卻賠上整個異域盟和這麼多勢力作對,想必若是他知道,也不會任由你如此作為!」

    喬青看也不看她,只盯著九指:「讓開。」

    「……我若不讓呢?」

    喬青聳聳肩:「不讓就死。」

    「你憑什麼?」焰紅雲臉色難看,尤其是見喬青竟敢無視她,整個人殺氣騰騰就走了出來。之前父親不在,她或者要忍這神尊高手,如今,她有何可懼?!她回頭看了焰驚川一眼,後者卻遲遲沒有表示。

    焰驚川皺著眉頭腦中飛快的轉,之前或者還以為這人是什麼異域盟的九長老,可如今,這一肚子心眼兒的老人自然不會再這麼想。敢和九指如此說話,且那龍天也沒呵斥她半句,此人到底是誰?紅衣,神尊,心底浮現上一個可能,他隨即搖搖頭,不會,那人應該還在裘氏。

    只要不是那個人……

    換了旁人,可就無所謂了。

    焰紅雲只是個孩子,就讓她去鬧,哪怕真是什麼大人物,一句孩子不懂事便能搪塞過去,她總不至於跟一個才幾百歲的女娃娃計較!若不是大人物,紅雲代表的是烈焰冒險隊,也算在那九指的心裡博個好感。這麼一想,他放下心來,對焰紅雲點了下頭,讓自家不成器的女兒儘管去鬧。

    焰紅雲立刻有了底氣:「你……」

    喬青一掌揮出去,趕蒼蠅一般的,然而這輕飄飄的一掌又哪裡是那草包一樣的焰紅雲能承受的。她整個人倒捲而出,一口血吐出來,要不是焰驚川飛快給她塞了個丹藥,這口氣,就沒了。焰驚川大怒不已,眉目含煞:「好,好,就讓老夫來會會你!」

    「滾!」

    焰驚川只覺一道神力撲面而來,竟讓他這同為神尊高手的,望而生畏,頭皮發麻!他飛快一擰身,雖躲過去了,卻滾的狼狽。整個人撲進沙塵裡,方才那個懷疑再一次沖上腦海,這一次,他卻不猶豫了,此人,此人定是……

    他還來不及驚呼。

    轟隆!

    天空中九道狂雷轟然劈下!

    這九道雷劈的突然,只讓眾人驚呼連連瘋狂後退,轟隆轟隆聲不絕於耳,狂沙頓起,紛紛揚揚沖上天際。一片昏暗中,這邊的能見度幾乎為零,眾人抬起頭,忍不住集體滿目狐疑:「不是天地異象?」

    「難道有人渡劫?」

    「不是!不是!是天罰!」

    嘩!

    這天罰二字,絕對比方才的九道雷造成的轟動還要大。天罰,顧名思義,天道的懲罰。它懲罰的,乃是違逆天意之人,哪怕是大奸大惡滿手血腥的魔修,都沒有機會獲此殊榮。而這個九長老,卻引來了天罰!

    她幹了什麼?

    一片鴉雀無聲之中,那邊黃沙散去,露出了站在其中的紅衣人。此時她面上面具哢嚓碎裂,整個化為粉末消失不見,然而她這個人,卻完好無損地冷笑著站著,露出了那面具之下的一張容顏。那眉目,那氣質,那似笑非笑的冷意森然,只讓無數人連退三步,驚呼不已:「喬青!」

    「她是喬青!」

    「老天!怎麼是她?!她怎麼會引來天罰?!」

    無數的驚呼,無數的猜測,幾乎是立刻的,無數人嘩啦一下退後三步,臉色駭然,這喬青的驟然出現,對他們來說無異於是天大的驚嚇!該死的,該死的,怎麼是她!早知是她,他們打死也不敢跟著那逐風的叫囂!如果說異域盟還能讓他們失去理智,那麼眼前這一張臉孔,這一張通過天幕投影讓每一個人都銘記在心的臉孔,絕對是整個大陸上所有人最最不願招惹也不敢招惹的人,沒有之一!

    驚呼炸耳之中,鳳無絕等人瞪著喬青,幾乎要咬碎了牙!

    天罰!

    他媽的,竟是天罰!

    搞了半天,這邊兒驚天動地的異象,是這個混蛋鬧出來的!引來天道懲罰,不用想,也知道是和那窩棚七日有關了。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們擔心歸擔心,生氣歸生氣,可是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在老祖的生息眼睜睜的消失下,在忘塵那麼無助那麼痛苦的祈求下,但凡有任何一點兒辦法把這個老人給救回來,換了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會多說一個字!

    這氣惱全數化為對對面逐風的殺氣。

    二話不說,鳳無絕一揮手,凶獸冒險隊,甚至龍天帶隊的異域盟眾人,直接就沖上去了!慘叫聲、嚎叫聲,這幾乎是一面倒的屠殺!之前在喬青的身份暴露之後,他們完全就喪失了那叫囂的勇氣。一瞬之後,逐風的人猛然回過神來,和這兩支隊伍殺到了一起。

    鳳無絕仰起頭,盯著上空漆黑的天幕,又有一波雷劫在醞釀之中。喬青當然不怕雷劫,他擔心的也不是她在雷劫中喪生,卻為她做出的逆天之事擔憂不已。天罰,雷劫還只是天罰的一種,曾經鳳太后曾說過的鳳家先祖,修為不也到了神尊境界,曾經不也在東洲名盛一時?可後來呢,全部暴斃……

    天道,實在太神秘了。

    天道的手段,也絕不是他們如今可以琢磨的。

    鳳無絕臉色難看,看著又一波九道狂雷劈下,額上的圖騰忽然就微微一動,方要化為一縷黑氣又被他壓了下來。沒有人注意到,在這一刻,他的修為正在那一縷黑氣的縈繞之中,上升到神皇大圓滿,然而黑氣一散,又重新恢復到了神皇境界。

    喬青也沒注意到,她專心抗下了這第二波天罰,在一片慘烈的廝殺之中,飛身而起,擋住了要動手的九指:「我不管你到底是什麼身份,今天誰敢攔著,神佛三千老子也照殺不誤!」

    轟——

    兩道神力,擊中在一起。

    同一時間,第三波天罰從天而降,和那神力的交鋒處湊巧一擊,嘩啦啦,一加一加一大於三的罡風向著四面八方肆虐席捲,喬青和九指同時倒捲出去,那些逐風和四下里來不及逃跑的武者一瞬被這罡風覆蓋,紛紛慘叫著噴出一口口的鮮血。

    神尊的交鋒,可是好相與的?

    更不用說,還有天罰的參與。

    這罡風讓他們齊齊重傷,然而還沒完,一波一波朝著四面八方蔓延來開,四下里流沙滾滾,忽然齊齊動了起來,腳下彷彿發生了流動,所有的沙子,四面八方所有的沙,都飛快地捲動了起來,猶如潮水一般,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喬青方方落地,只覺一股大力將她朝下拉去!

    同時,鳳無絕、沈天衣、囚狼、包括整個流沙海上的無數人,都在不同的方位一齊向下塌陷,天塌地陷一般的,營帳坍塌,地牢坍塌,礦脈坍塌,窩棚坍塌,忘塵一把抱起老祖,把他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很快,四面八方所有露出黃沙的東西,一瞬消失不見,集體沉落到這翻捲滾動的流沙海之下。

    下落的速度飛快。

    囚狼只覺呼吸困難,四周是一片漆黑,黃沙往人的眼耳口鼻裡不停的灌。

    忽然!

    他的手,被一隻手猛然拽住。

    囚狼抬頭,盯著那人黑暗中毫無感情的眉眼,忽然視線一轉,落在他戴著手套的手上。他伸出手,耳邊下落的速度飛快,氣流嗡鳴作響,他卻只顧著死死盯著九指被扒開的手套!那腕子上,一個紅色的胎記赫然入目!

    囚狼霍然抬頭,不可置信:「小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1-21 08:1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31 01:52 AM 編輯

038 狂收小弟

    黑。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一片寂靜之中,唯有流沙嘩啦啦從上方傾瀉,發出如同瀑布一般的聲響。漸漸,這沙子落下的聲音小了一些,又過了一會兒,才完全靜止了下來。一點光芒如豆,忽然亮了起來,暈染出四下里一小塊兒瑩瑩白光,照亮了這一片兒地界。

    喬青把夜明珠系在腰上:「嘖,有修羅斬就是好啊,這什麼地兒,老子屁股都要摔兩半兒。」

    「活該!喵了個咪的,天罰!天罰!貓爺一會兒不在你……」跟著從修羅斬裡跑出來的大白,剛蹦到她腦袋上頤指氣使,就讓喬青一把逮下來塞屁股底下當坐墊兒去了。她那兩半兒的屁股還跟著晃了晃,找準了肥貓軟綿綿的肥肚子,舒坦地伸個懶腰:「再說屁話燉了你,看看,這哪兒?」

    舉目四望,夜明珠能照亮的只有眼前一畝三分地兒,遠處仍舊是一片漆黑。這地方沒風,寬敞的很,腳底是什麼材質還不清楚,被一層厚厚的流沙覆蓋著。她落下來的這地方,正巧無人,想必之前的天塌地陷,讓所有人下落的地方都分開了。喬青坐著大白去扒拉地下的流沙,大白呲了呲牙,扭著貓臉打量一週:「我怎麼知……咦,什麼味兒?」

    「你剛才放的屁唄。」

    「滾滾滾,」它拿肥爪子推她的屁股:「黑妞,黑妞你出來聞聞,這什麼味兒。」

    「靠,有了新歡忘了舊愛,老子怎麼就養了這個沒良心的!」喬青使勁兒墩了墩屁股,壓的底下那肥貓喵喵慘叫,這才舒坦著挪開了尊臀。身邊兒大黑和饕餮一塊兒閃現出來,饕餮腆著狗臉不知道聞到了什麼:「香,真香。」

    小鳳凰跳到它腦袋上:「是鳳族的味道,我聞到了鳳族的味道,哼哼,不過淡的很。」

    饕餮吸哈喇子:「烤小鳳凰……」

    「要死了!」大黑一翅膀就拍上去了,這一狗一鳥再一次啃到了一塊兒,大白搖著尾巴習以為常,意思意思喵了一句:「家和萬事興啊喂。」一轉臉兒,接著道:「這好像是……」

    「是那血鳳巢穴。」

    喬青一句接上,一貓一狗一鳥齊刷刷扭頭看她。

    她卻不回答了,面向某一個黑漆漆的方向,忽然問道:「烈焰的朋友,你們說呢?」

    那邊寂靜無聲。

    喬青也不催促,似笑非笑地看著那裡。

    焰驚川心下大驚!他怎麼也沒想到喬青能發現他們的存在!重重黑暗之中,他只覺一道目光緊緊鎖定著他,讓他強笑的嘴角發僵:「喬青大人,您可瞞的老夫好苦啊!」他說著,帶著焰飛霞和幾個手下走了出來:「老夫有眼不識泰山,之前的誤會,還望大人見諒。」

    喬青冷笑一聲,這老東西果真是個牆頭草!有這樣能屈能伸的心性,把烈焰發展壯大到冒險隊裡的二把手,也算是實至名歸。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在這流沙海之下,和一個冒險隊一同上路,明顯利大於弊:「好說。」

    「多謝大人。」焰驚川鬆下一口氣:「大人,老夫方才聽您說……」

    「這是那血鳳巢穴。」

    「大人又是如何得知?」

    喬青下頷一揚,一腳踢飛了地面的流沙,露出了下方一小塊兒光裸的枯面,像是腐朽的樹根般凹凸不平。焰驚川點了點頭道:「不瞞大人,之前我等比大人更早陷落下來,已將此處探了一番。不怕說句狂妄的,老夫修為上自是不比大人高深,可對這些險地的瞭解自認絕不會錯。」

    「繼續。」

    「此處依老夫的經驗探查,正如大人所說,是那血鳳巢穴。」

    「是一株地下老樹?」

    焰驚川霍然抬頭,他在冒險隊裡數千年的經驗,才敢做出這樣的判斷,可這年紀輕輕的小子竟是這般敏銳!焰驚川沉吟著,也不再賣弄:「大人觀察入微,這老樹年頭不小,底下盤根錯節,不知怎麼的就生在了這大漠之底,少說也有個萬餘年。老夫大膽猜測,此地,正是那上古遺蹟之外,而那血鳳,恐怕就是那遺蹟的守護獸了。」

    喬青點點頭,這和她猜的差不多:「走,先往前探著再說。」

    一路向前,兩邊突然窄了下來,洞壁猶如枯樹的表皮,坑坑窪窪,還有不少疙瘩一樣的樹瘤掛在上面。這一棵地底老樹不知有多大,無數的樹洞有的寬敞如大屋,有的逼仄若甬道。喬青就和焰驚川這一行人一同在其中穿梭著,暫時組成了一個隊伍。

    「等等。」

    這會兒正走到一個三岔路口,這樹洞之中縱橫交錯,時常會碰見這樣的情況。之前都是焰驚川帶頭領路,他往哪裡走,喬青也沒什麼意見。這一次,她卻開口叫住了他:「走左邊。」

    焰驚川皺著眉:「大人,咱們這一路上都是往正前方走,雖有少許偏離,可大概的方位不會錯。這地下岔路太多,若隨性而前極有可能會出現迷路的情況。且這三個樹洞,顯然以中間更為開闊一些。」

    這兩天下來,並未碰見有凶獸等危機,這和他們預料的吻合。若此地真的是那血鳳歇菜前的巢穴,那麼有鳳凰微末的血脈壓制著,普通的沙漠凶獸都不會敢往這邊來。可一路順遂,不代表沒有其他的危險,這樣的情況下,越是寬闊的樹洞,越容易脫身。焰驚川相信這樣的常識不需要解釋,可他一抬頭,就見喬青望著左邊的樹洞若有所思:「敢問大人,可是感覺到了什麼?」

    「沒有。」

    「那……」

    「嘖,長的真順眼。」

    喬青打個響指,一挑眉,直接低頭鑽了進去。

    留下焰驚川臉色難看,後面焰飛霞沉吟著問:「父親……這……」

    「跟上去,她可能有什麼發現。」一咬牙,跟在她後面也鑽了進去。

    這樹洞逼仄,只容一人躬身前行,漸漸走著,就聽見前方有打鬥的聲音。焰驚川心下狐疑,那日他早一步下來,已經發現這裡有一種莫名的隔絕,神識的探測被削弱到極致,最多向外延伸數米左右。可這喬青,竟能在那偌大樹洞中一眼發現了自己!更不用說,離著如此遠的距離,她竟能感覺到前方的動靜,恐怕之前對此人的估測,還要再上一層!如果是這樣,那尋到上古遺蹟的時候,這人可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他眼中一抹精光閃過,隨著在樹洞中向前探索,那打鬥聲也越來越烈,不時有陣陣血腥氣蔓延過來……

    「媽的,哪來的這些殘魂!」

    「殺也殺不死,怎麼辦,逃吧!」

    「往哪逃,這些傢伙一個個都有神尊的修為,咱們跑的過……啊——」

    這說話的人一個不留神,頓時被一道神力擊中,一口血噴出倒了下去。他大睜著的瞳孔之中,映照著釋放出神力的那一道影子,半透明的形態,無數道神力從四面八方射向那影子,卻只穿透了過去,造不成絲毫損傷……

    然而這數個影子射出的神力,擊打在一群武者的身上,卻是一打一個准,收割著漫天的血花和性命。樹洞中染上了諸多的血,地面鋪就的一層流沙上躺著數具屍體,這簡直是一面倒的蹂躪,只片刻功夫,不少武者就不甘著死去,那些殘魂卻是毫髮無傷!

    恐慌的氣氛越來越重。

    「天魔前輩,您老……您老想想辦法啊!」

    這些人之中,一個渾身魔氣縈繞的老者,正是那天魔老鬼。

    之前在流沙海之外,喬青怕用神識暴露出身份,也是因為這一片兒地方趕來的武者裡,有太多曾經打過交道的。而這天魔老鬼,赫然就在那些散修的隊伍之中。他周身一片黑氣,那蘊藏著深深魔性的黑氣被釋放出去,纏繞上一個殘魂,讓它的影子一點一點變得弱了下來。這是這一群人裡,唯一一個能打動這殘魂的人!然而即便如此,他修為不過神帝大圓滿,對上這些個神尊殘魂,也是有心無力。

    「閉嘴!」

    他一聲大喝,眼前一道殘魂已然逼近!

    老鬼目眥欲裂,老臉佈滿了狠辣之色,眼見這殘魂逼近,他正要施展邪術透支自己的壽元強行提升,卻聽——

    咻——

    遠處有金色的光芒一亮,如同流星劃破黑暗,驟然就落到了這殘魂的身上。

    光芒逼人,天魔老鬼下意識地閉上眼,只覺讓人連血液都要沸騰起來的高溫逼面而來!他不敢怠慢,使出吃奶的力氣向後飛退,睜開的瞳孔中倒影著一道又一道細微的金芒從遠處飛來,一一落到那些殘魂的身上,轟的一下,摧枯拉朽一般的,它們集體燃燒了起來,眨眼便化為了空氣,消失在這樹洞之中……

    秒殺!

    一擊秒殺!

    那讓他們隕落了數個高手打不動殺不死的殘魂,就這麼在這金色火苗的一觸之下,灰飛煙滅,渣子都不剩。面對這堪稱驚悚的畫面,四下里零零散散還活著的武者,儘是一片目瞪口呆,駭然無比。

    這可是神尊高手的殘魂啊!居然就這麼,咻的一下,燒死了?眾人愣愣望著空無一魂的眼前昏暗,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皆不由自主地呢喃出聲:「是神火……一定是神火……是……是……喬青大人!」

    他們扭頭看去,那漆黑之中隱約的一道紅色身影,不是喬青,又是誰?

    後面跟著的焰驚川夢遊一樣往前走,猶自有些雲裡霧裡,他是眼睜睜看著喬青指尖一道火苗出現,隨手那麼一彈,秒殺了方才連他都心驚膽顫的一群神尊的!該死的!她到底有多強?!一想起之前他心裡還殘存著互相利用或者暗中加害的小九九,就忍不住在這一幕下臉色慘白。

    「焰老,可是我這神火的溫度太高?」

    喬青步子一頓,忽然扭過頭來。

    這近距離之下,焰驚川只覺這一雙眼睛明明是半睜不閉的慵懶,卻讓他如芒在背,好像自己的一切心思都被洞穿了去,都在這人眼底一覽無餘!焰驚川抹去額上滲出的大汗,笑的比哭還難看:「是、是,大人的神火,果真不同凡響,讓……讓老夫大開眼界。」

    「哪裡,這一路上,還需多多仰仗焰老的經驗。」

    「大人不必……不必客氣。」

    喬青輕笑一聲,轉過頭去,朝著天魔老鬼走了過去。這會兒他完全放鬆下來,正一顆一顆的丹藥不要錢的往嘴裡塞。這舉動,只看的一旁眾多散修羨慕不已,他娘的,珍藥谷的客座長老啊,丹藥多也不是你這麼吞的。

    喬青卻是習以為常,這天魔老鬼算下來,還是混在她手底下的呢。二話不說,她從修羅斬裡取出一瓶療傷的丹藥,又丟了過去:「你的快用光了吧,拿著,有備無患。」

    天魔老鬼一把接過,也不跟她客氣:「多謝谷主。」

    「應該的,這些年你幫了珍藥谷不少。」這話倒是真的,當初珍藥谷初建的時候,哪裡有那麼多的高手去招攬呢。大多數的人,都持著一個觀望的態度,這天魔老鬼算是第九梯上極其著名的一個散修了。也正是他的第一個加入,帶起後面諸多的散修紛紛投效珍藥谷,也才有了後來珍藥谷的客座大軍:「這些殘魂是怎麼回事兒,講講。」

    「回谷主,這幾位皆是和屬下陷落在一起。這些殘魂,應該是這裡的守衛,從另一頭的樹洞中突然出現,對我等發起攻擊。咱們立刻組隊,和他們糾纏了有三日時間了,隕落的高手七七八八,幸虧谷主趕到,否則……」他說著,望著地上滿滿的屍體,很有幾分唏噓:「咦,那是什麼?」

    眾人順著看過去。

    只見不少屍體的附近,散落著一種透明的晶體,指甲大小,在這昏暗的樹洞中閃閃發光。

    「奇怪,這些東西之前可沒有,怎麼突然出現了。」有人忍不住撿了起來,忽然就是一僵,臉上又驚又喜現出瘋狂的神色:「這是……是神力碎片!」

    「什麼?!」

    「老天,神力碎片!」

    「搶啊……」

    四個字,頓時讓這樹洞中完全瘋狂了!那些剛才還唯唯諾諾的武者,一頭紮在流沙裡飛快搶著地上的碎片,只恨自己的手不夠多不夠快,搶著搶著眼睛都紅了起來!

    喬青雖然沒聽過這名字,可想也知道是那些殘魂遺留下來的好東西。老子的戰利品,你們倒是搶的飛快。她直接讓這畫面給氣笑了,也不動彈,只站在這裡看,看這些人幾乎是面紅耳赤地打了起來,場面一片混亂。

    直到一個兩個,余光中皆發現了這一道紅色的身影。

    不少人一個激靈,捏著手中碎片抬起頭來,對上她嘴角的似笑非笑,齊刷刷如遭雷擊般不敢再動。樹洞中越來越靜,那些還沉浸在搶奪中的人,也漸漸回過了神,直到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喬青才一挑眉:「大家這是怕碎片丟了,先幫老子撿起來呢?」

    那些人頓時一臉便秘:「這……這……」

    「眾位知恩圖報,不枉我出手一救。」她笑的人畜無害,一伸手:「多謝。」

    見鬼!吃進嘴裡的好東西還得吐出來!他們滿心滿肺的不甘,卻也不敢多說一個字,沒搶到的集體幸災樂禍,搶到手的一個個臉色青黑,忍痛走上來交到了那一隻纖纖素手中:「喬青大人,您,您客氣了。」

    喬青冷笑一聲,東洲的武者一向這德行,她一早習慣。今天要是換了別人,鎮不住他們,恐怕這裡定會上演一出恩將仇報的好戲了。這也是她對天魔老鬼頗有好感的原因,東洲大陸上,太多太多的偽君子,而這個老人,卻屬於坦蕩蕩的真小人!

    「好東西!」晶體一入手,就感覺到了其中濃郁的神力,試著吸收了一下,果然如此,碎片之中的神力入體,在經脈之中和原有的神力融匯在一起,轉瞬就變成了自己的力量:「這就是姬十三所說的神力傳承?」

    「谷主誤會了。」天魔老鬼搖搖頭,環視一週便秘的臉,只覺解恨非常:「這並非真正的神力傳承,神力傳承,乃是高手將一身修為匯聚在一起,那種晶體比這要大的多,專為等待有緣人吸收晉陞的。而這個,恐怕只是這些殘魂修為的一部分。它們作為此地的守衛,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日積月累之下,那從前的修為漸漸凝聚成了這樣的碎片,一旦殘魂消失,這碎片就會出現。再有這一種神力碎片,幾率性是非常大的,並非每一個殘魂皆有,能凝聚出的碎片強度也不同,一切只靠運氣了……」

    喬青點點頭:「那咱們運氣不錯,走,找殘魂去。」

    某人收起碎片,大喇喇就跑了,顯然準備把這一路上的殘魂給一鍋端了。

    後頭那些人嘴角抽搐眉骨狂跳,卻也不得不跟上,這裡危險重重,一旦那殘魂再出現,可不是他們能搞定的。

    就這麼著,喬青一路順著樹洞往下走,但凡聽見有廝殺之聲就風風火火地衝過去,一甩神火,撿走碎片,再帶起一片小尾巴跟上來。這麼數日下來,她身後跟著的隊伍漸漸壯大,路上碰見了大大小小的勢力,都驚喜非常地加入到了這支臨時組隊中。

    當然了,這驚喜,只限於加入的一刻。

    待到看這不要臉的一路通殺,一路大滿貫,一路碎片入手收貨多多,集體是羨慕嫉妒恨到要吐血!該死的,你那神火就用不完的麼!你吃肉也給咱們口湯喝喝啊!隨著時間一日日過去,跟著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一臉菜色,一車水靈靈的大白菜看著喬青那眼神兒幽怨的,簡直能掐出水兒來。

    喬青被看的多了,也開始打起了別的主意。

    她的神火也並非無往不利,之前百年大比那半年時間,才凝聚出了那麼一絲的火星。後來呢,裘氏大半年,流沙海數月,這接近一年的時間下來,她凝聚出的神火在這樹洞之中,也差不多全交代給殘魂了。

    她心念在修羅斬裡掃過一圈,忽然步子一頓,站定住。

    她步子一頓,站定住。

    眾人也跟著頓下。

    喬青扭過頭,笑的一臉溫柔:「諸位——」

    諸位虎軀一震,齊齊將警惕的小目光投了上去。可別說,經過之前對她的瞭解和這些天下來的更深入瞭解,這絕對是不要臉中的第一人!喬青大人笑一笑,他們都要抖三抖,生怕這尊大爺又打起什麼卑鄙無恥的主意來:「大、大人,有話您直說……」就是別再笑了,這嚇死個人的。

    喬青笑的更溫柔:「倒也沒什麼,只是有一筆買賣,準備跟大家談上一談。」

    焰驚川皺起眉:「大人請。」

    「很好,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這麼一路下來,我手裡的神力碎片也攢了不少,諸位雖說沒出什麼力,可到底是一路跟著我過來的。這些神力碎片,我自不會獨吞。」她停在這裡,頓了一頓,看眾人紛紛抬起頭來吞嚥口水的模樣,才接著道:「到現在為止,我手裡的,一共兩百三十八枚,這些碎片,我一分不取!」

    嘩——

    「喬青大人?!」

    「這兩百三十八枚,我全部奉送出來,只當是和各位交了個朋友。只是……」

    只是什麼呢?僧多肉少啊!且看看現在跟在後面的隊伍,大大小小的勢力,多多少少的亡客,數之不盡的散修,這麼粗粗掃下來也有個千把人,可神力碎片,只有兩百三十八。誰拿走,誰放棄,這是個問題。

    他們正相互忌憚地看著四周,就聽喬青接著道:「這神力碎片,皆是屬於神尊高手,修為過低者用了只怕弊大於利,各位想要這東西,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吃不吃的下。再就是數量問題了,一枚碎片總不能掰開分,那麼給誰呢?」

    她環視一週,數十枚碎片凌空丟出。

    眾人的視線隨著那碎片移動,終於驚覺,所有得到碎片的,竟全是她手底下的人!

    一枚,天魔老鬼收了下去,他樂呵呵地躬身道謝:「多謝谷主,有了這枚碎片,屬下必定能一舉突破神尊!」

    另有幾十枚,全部都在後來碰見的凶獸冒險隊的成員手裡,野狗帶頭躬身一謝:「多謝夫人!」

    喬青微笑:「大家自己人。」

    自己人……

    這三個字在眾人耳邊迴蕩著,忽然有一個武者一個激靈,邁出一步:「喬青大人,在下乃是第九梯上散修一名,初入神帝,尚未加入任何勢力。不知在下可有資格,加入珍藥谷為大人效力?」

    喬青的回答,是一枚碎片丟了過去。

    那人一把接住,驚喜非常:「多謝大人!只待在下離開此地,便去珍藥谷尋柳飛掌門,將一切說明。」

    她點點頭,繼續微笑,不說話。

    這樣的表情,還用再解釋麼?

    有一就有二,那些沒有加入任何勢力的散修或者亡客,一個接著一個地走了出來,實力夠的,修為高的,盡都得到了一枚碎片。東洲的高手何其多,真正加入了珍要谷的不過千分之一罷了。大多數的武者,不願意加入任何的勢力,只怕被各種規矩捆綁。而當這些足以大大提升他們實力的神力碎片的誘惑之下,太多太多的人都開始動搖了起來。很快,碎片一枚一枚被分了出去,小弟也一個一個收了進來,待到她手中空空如也,已經為珍藥谷囊括了近二百名神帝以上的高手!

    「若對珍藥谷有意的朋友,也不必著急,下面,恐怕還會遇見眾多殘魂。既然這碎片不是我一人獨吞,那到時候,可就需要大家一同出力了。」這裡面有不少的魔修,也有不少人擁有異火,一個人的實力可能敵不過她用神火秒殺,可眾多魔氣和異火一塊兒上,那又另當別論了。

    喬青笑眯眯往前走,在樹洞之中穿梭著。

    後面天魔老鬼走上來:「谷主,你就不怕他們食言?」

    喬青一歪頭:「忽悠我?」

    天魔老鬼一愣,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真是老糊塗了,還以為谷主是當年那個帶著珍藥谷被攔在第九梯門外的時候麼?以她現在的高度,八品煉藥師,神尊高手,珍藥谷谷主,姬氏少族長,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對她食言?

    不過:「谷主,這神力碎片都分出去了,你之前不是白忙一場?」

    「也不算,」她也不瞞著這老人:「這些殘魂一路打過來,我發現了一個規律,越往裡面走,殘魂的境界越高,凝聚出的神力碎片也越強。」從一開始的神尊一層,到如今時常能碰見神尊三四層的殘魂,後者凝聚出的碎片,其中蘊含著的能量足足可比之前的百倍:「這樹洞的盡頭也不知在哪裡,想來這上古氏族,若是能有百多神尊高手,更牛叉的都在後面呢。」

    下面也不必解釋了。

    更牛叉的高手,也代表了能量更大的神力碎片,那一種碎片在場的神帝神皇都不敢吸收,否則必定爆體而亡!而她這個神尊高手,卻是可以吸收妥妥的了。她也能留著神火用在後面遇見的不可匹敵的殘魂身上!這一舉「欲要取之必先與之」,收了小弟,找了打手,賣了人情,保存了實力,到最後那好東西還全都是她的!

    一箭有幾雕?

    天魔老鬼數的讚歎不已,再看他們谷主的目光,就跟看一隻一肚子黑水兒的萬年老狐狸一樣。喬青被他這又驚又懼的小眼神兒看的摸了摸鼻子:「咳,不用誇我,你家谷主英明神武我知道。」

    天魔老鬼瞪了瞪眼:「我是想問。」

    「唔?」

    「您真的不準備把人皮撕下來麼。」

    「……」

    他哈哈大笑,在披著人皮的老狐狸無語的鬱悶中,倍兒舒爽地就退回去了。忽然,他笑聲一頓,樂呵呵地朝前面揚了揚下頷:「谷主,您計算的沒錯,肥羊又來了。」

    不用她說,喬青已經聽見了。

    那前面,一片廝殺聲驚慌大叫聲,不是又出現了殘魂和可憐的武者又是什麼?喬青眉眼一眯,帶著後方千把人加快了速度,齊齊朝著那個樹洞衝去。

    入眼所及,那一片昏暗之中,足足有百多名武者,而這一次的殘魂,更是有數十個之多,其中數個都在神尊四層的修為上!廝殺一片慘烈,喬青卻抱起了手臂似笑非笑地倚著幹枯的洞壁看起了熱鬧:「不急,逐風的朋友修為高深,用不著咱們出手。」

    眾:「……」

    一眾人集體低頭悶笑,可憐的逐風,得罪誰不好,得罪了這個記仇的大爺!

    喬青不動彈,他們也只好站在後面看熱鬧。

    看著這百多個逐風成員,在殘魂的壓迫下一個又一個不甘的倒下去,鮮血幾乎要染紅了這一片洞窟。忽然,另一頭出現了一陣腳步聲,朝著這邊飛快的臨近,那人數聽著亦是有千八百個。喬青眉毛一挑,心說什麼人,竟也能集合起這麼多的武者組隊。便見那邊夜明珠的光芒一晃,一個黑衣男人出現在了樹洞口處。

    是鳳無絕!

    他的身邊,沈天衣、宮琳瑯、忘塵、無紫非杏、洛四項七、姬十三,還有龍天帶領的異域盟眾人,後面是一大片眼熟的各個勢力的武者。之前她和那九指對掌,兩人落的位置較遠,他們則靠的近一些,湊在一塊兒也理所應當。

    喬青一瞬笑的眉眼彎彎。

    哪怕知道他們肯定落在這老樹的某個部位,一直沒看見,也難免會擔心,如今可算是放下心來。洞內極其的昏暗,又有神識上的屏蔽削弱,後來的鳳無絕他們明顯還沒注意到這邊。只聽他忽然抱起手臂,和她一樣的動作靠在了那洞壁上,冷笑一聲,嗓音沉沉:「不急,逐風的朋友修為高深,用不著咱們出手。」

    喬青:「……」

    眾:「……」

    誰敢說這兩個不是夫妻?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ltu 發表於 2013-11-21 08:1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31 01:53 AM 編輯

039

    同樣的姿態,同樣的語氣,也是同樣的腹黑!

    眾人嘴角狂抽,眉毛狂跳,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明顯對這倆夫妻如出一轍的默契無語到了極點。

    而和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絕對是正中那被殘魂蹂躪著的逐風成員!

    他們落腳的地方本非這個樹洞,數日廝殺一路朝著這邊撤離,然而追擊上來的殘魂越來越多,彷彿不把他們這些闖入者徹底抹殺不肯罷休!接連幾日的慘烈搏鬥,已經隕落了三分之二的兄弟,如今僅剩的這三分之一,也已是強弩之末了。剛才乍聽見有人的腳步臨近,他們正驚喜著,卻沒想到……

    卻沒想到!

    接連兩撥,竟是這兩個人帶隊!

    天亡逐風……

    這四個字,同時在每一個還活著的逐風成員腦中浮現,只讓他們面如土灰,滿目絕望。馬沖望著四下里一具具屍體,望著一個個傷重不治的兄弟,再看那黑紅兩人環胸抱臂的悠閒姿態,瘋狂的恨意幾乎要把他燒灼:「喬青!你一代神尊高手,卻見死不救,落井下石,何來武者風範!」

    這兩個字,頓時讓眉目慵懶的鳳無絕一怔。

    他這才注意到,這無限昏暗的樹洞另一頭,竟似是隱隱約約佇立著另一批人。為首那人,一抹紅影在黑暗中不甚清晰,然而那猶如夜中冷鑽的一雙眼睛,卻是再熟悉不過了!鳳無絕嘴角一勾,眼中暖意融動,一想便明了了之前的一切。他低低笑了起來:「你怎麼樣,可有受傷?」

    八個字,穿過一片廝殺慘叫,清晰地飄進喬青耳朵。

    她站在另一頭,笑的眉眼彎彎:「開玩笑,爺是誰。」

    她不得瑟還好,一得瑟,鳳無絕這氣就不打一處來!那邊籠在手裡的夜明珠平伸開來,照亮了她周圍的一小片區域。鳳無絕咬著牙打量著她,見她果真完好,立刻就板下了臉來:「可不是麼,天罰都敢引,這區區樹洞又算得什麼。」

    糟!秋後要算賬:「咳,老祖怎麼樣?」

    某人一副望穿秋水的表情遙望扶著老祖的忘塵,隔著大老遠,忘塵都能感覺到那小目光裡傳出的「救命」訊息。奈何這一向天大地大妹妹最大的戀妹狂,顯然也因為天罰之事而心下氣惱。忘塵看都不看她,乾脆利落宣判了某人死刑:「坦白從寬。」

    轉移話題失敗,喬青摸鼻子:「今天天氣不……」某人的慣用伎倆,在仰頭望天之後,卡殼了:「咳,過程不重要,咱注重的是結果。」結果就是老祖活著。

    沈天衣點點頭:「既然不重要,喬爺當然不介意講上一講。」

    宮琳瑯聳聳肩:「就是,也讓咱們這些土老帽都長長見識。」

    無紫非杏點頭:「多少年沒聽公子的教誨了。」

    洛四項七環胸:「公子,請吧。」

    靠!這一群以下犯上的小王八蛋!喬青瞪著眼睛鬱悶老半天,心說現在真是一點兒地位都沒有,看看對面那一群,一個個凶神惡煞地斜著她,大有「不說個究竟你今天完蛋了」的架勢。快完蛋的喬青被斜的牙花子直疼,乾脆閉眼裝死。

    這邊兒是裝死。

    那邊兒是真的死。

    砰砰砰——

    這麼一會兒功夫下來,逐風成員裡又有二十多個人在殘魂攻擊下不甘倒下。

    那大睜著死不瞑目的雙眼昭示著他們滿腔滔天的憤恨!尤其是馬沖,眼睜睜看著兄弟慘死,眼睜睜看著有高手在側卻隔岸觀火,眼睜睜看著喬青和鳳無絕旁若無人的聊著天簡直把他的叫罵當空氣,他一口氣差點兒沒提上來,就這麼活生生的憋屈死!

    馬沖目眥欲裂:「喬青!你枉為武者!枉為高手!以大欺小!恃強凌弱!仗勢欺人!見死不救……」這罪名在他尖利的嘶吼中羅列著。

    喬青卻只睜開眼笑吟吟地聽,聽完一撫掌:「好!」跟看耍猴似的。

    噗嗤——

    噗嗤——

    忍了半天的笑終於噴了出來。

    眾多武者們稀里嘩啦笑成一團,齊齊為這倒霉的逐風掬起一把同情淚。

    可憐見的,這才是報復的最高境界啊!你在那兒哭天喊地滿腹悲憤恨不能罵盡人祖宗三千六百七十八代,可人家呢?環著雙臂倚著洞窟聊個天兒敘個舊審個問外加沒事兒扭頭看看樂子鼓掌叫好兩不耽誤,這小仇報的,怎一個悠閒又自在,愜意又痛快。

    一眾顫巍巍的小目光朝著喬青匯聚過去。

    卻見她忽然收起了笑意,扭頭朝著對面問了一句:「什麼時候滿意了,就喊一聲。」

    她這話沒指名道姓,那邊兒宮琳瑯卻知道她問的是自己。他吊兒郎當的一笑:「差不多了,老子如今鹹魚翻身,一早就什麼鳥氣都出光了。」

    喬青一挑眉,滿目欽贊!

    這就是宮琳瑯,或者修為不高,或者實力不強,在這龍爭虎鬥人才輩出的東洲,他實在算不上什麼。可這個人的格調,從來不是憑藉著這些來體現。不需小人作態,不需斤斤計較,哪怕曾為地底泥巴任人踐踏,也踐不去那一身皇家傲骨!

    喬青一邊兒為自家男人交朋友的眼光得瑟不已,一邊兒冷笑一聲,一揮手:「上!」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身後千把人之中,數道異火和魔氣凌空而去。

    同一時間,鳳無絕一道命令,他的身後亦然。

    就和喬青所料的一樣,或者一個人的異火和魔氣,只能對這些殘魂造成少許傷害,可這許多人一同出手,那效果就翻倍提升了!各色的火焰和黑色的魔氣交接在一起,疊為一加一大於二的威力,一瞬纏繞在那些殘魂的周身。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方才還將逐風等人蹂躪的屍首遍地的殘魂,在這些璀璨顏色的纏繞之下,一點一點變得通透了起來……

    眨眼功夫,數個殘魂就完全消失,化為虛無散在了血腥濃郁的空氣之中。

    吧嗒——

    一枚神力碎片落在地上,喬青素手一吸,收入了掌中。

    一枚,又一枚,她收的不亦樂乎,殘魂也滅的飛快。

    很快,整個洞窟之中,只餘下了三個神尊四層的殘魂,猶自掙扎不已。對於它們這個境界來說,普通的異火和魔氣,似乎並不能產生太大的效果。喬青一皺眉,指尖一抹細如髮絲的火星頓時浮現,她正為這僅存的一點兒火星肉疼不已,卻見另一頭——

    轟——

    沉鬱的魔氣從鳳無絕的周身透體而出!

    那是一種極端的黑,壓抑的黑,帶著說不出的魔性一縷一縷愈加濃重。這些魔氣猶如化不開的濃墨,只讓感受到的人一瞬心驚膽顫顫慄莫名:「魔修!」

    「他是魔修!」

    「老天,這怎麼可能,之前一點兒魔性都沒感覺到!」

    不錯,魔性。

    就如同天魔老鬼和在場的所有魔修,雖也能自如的運用魔氣不被侵染腐蝕了心性,可長年累月的時間下來,難免周身都帶著一種讓人不喜的邪性,一種陰暗的氣息。這種感覺,以肉眼或者不能一眼看穿,可一旦用上神識,便是很明顯了。而鳳無絕並不。在這魔氣被釋放出的前一刻,他就好像一個正道武者,一點端倪都看不出。然而下一刻,魔氣釋放之後,那眉宇之間便顯現出了幾分煞氣,幾分獨屬於魔修的讓人毛骨悚然的陰戾!

    一片不能自已的驚呼之中,鳳無絕完全被黑色籠罩!黑色的發絲,黑色的衣袍,黑色的猶如實質的魔氣,奔騰著一種瘋狂又陰暗的氣息地球最強男人的戰記!然而這還沒完,他的修為,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絲一絲攀升了上去……

    從原本的神皇高手,一路攀升。

    神皇大圓滿!初入神帝!神帝大圓滿……

    神尊!

    神尊一層!

    這修為高歌而上,終於停在了神尊一層上,漸漸穩定了下來。

    緊跟著,他魔氣釋放,朝著那三個僅剩的神魂轟然而去!它們正同時射出三道神力要將那馬沖絞殺,馬沖滿目絕望,已是頻死狀態,卻見身後魔氣轟然而來和那三道神力猛一交鋒!罡風震盪,馬衝倒卷而去,驟縮的瞳孔映照著被蠶食了乾淨的三道神力,也映照著一往無前的濃郁魔氣,一瞬纏繞上了那三個神魂的影子。

    眨眼時間,神魂消散,化為三片亮晶晶的神力碎片。

    倒不是說鳳無絕的魔氣可以秒殺神尊四層,不過是這些半透明連神力都擊不中的神魂正好被具有滲透力的異火和魔氣相剋罷了。而即便如此,也足夠滿場所有武者瞠目結舌驚愣呆怔的了。

    一片寂靜。

    一片駭然!

    一片目瞪口呆地驚悚視線,全數從喬青身上轉移,呆呆挪向了鳳無絕。

    砰——

    一聲巨響。

    馬沖摔落地面,將所有傻眼的武者一瞬驚醒。

    齊刷刷的倒抽冷氣之中,喬青都跟著嚇了一跳,她錯愕地朝著鳳無絕看過去,後者只劍眉一挑,回以她一個戲謔的小目光。喬青給他的回應就是一個天大的白眼兒,用力之猛,險些翻不回來。

    傲嬌!

    這男人絕對在傲嬌!

    剛剛翻回來的白眼兒,她忍不住又狠狠翻上去,這麼大一個驚嚇,差點兒讓她小心臟受不了,直接厥過去。從來都只有她三級跳嚇唬人,總算出來了一個嚇到她半死的。靠,見鬼的,瞞的老子好苦!

    鳳無絕遙遙皺眉,那意思——什麼時候瞞著你了?

    喬青瞪眼——那你不說!

    太子爺微笑——你也沒問。

    很好,這個對話太熟悉了,前頭她才為了冷夏的事兒這麼回答過,這人今天就照葫蘆畫瓢來了個回馬槍。他娘的,太機智了!某人鬱悶著鬱悶直接歪樓了,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讓她從氣悶頓時轉到了得瑟上去:「嘖嘖嘖,老子的男人就是牛掰,交朋友和挑媳婦的眼光就不說了,連當個魔修都帥的要死!」

    砰!

    眾人齊齊絕倒。

    一個個爬起來的第一時間,先以一種十分佩服的眼神兒望喬青,那哭笑不得的小目光像是在說,您還能更不要臉一點兒麼?

    喬青立刻就以實際行動告訴了他們,不要臉的最高境界,遠遠不至於口頭上。她一個箭步就躥過去了,蹦起來,跳到鳳無絕身上,吧唧就是一口:「帥死個人!」

    太子爺被「吧唧」的通體舒坦,嘴上還是忍不住要戳她兩下:「哪有天罰帥。」

    喬青的臉頓時綠了。

    周圍沈天衣等人齊齊憋笑:「該!」

    他們對這貨可氣了不是一天兩天,天罰這種東西,也是能隨隨便便搞出來的?哪怕知道是為了老祖,也不由為她狠狠擔心了一把,生怕在這樹洞裡穿梭來穿梭去,下一秒看見的,就是這貨的屍體一具。如今免不了的老生常談,鳳無絕還沒說下一句,喬青立刻點頭如搗蒜:「我知道,不能犯險。」

    鳳無絕剛張開嘴。

    某人搖頭如撥浪鼓:「絕對不是嘴上一套做上一套。」

    鳳無絕眨眨眼,喬青繼續點頭,小雞啄米:「沒錯,我就是個光說不練的混蛋。」

    板著臉的男人愣了好半天,直接讓這貨給氣笑了,很好,他要說什麼她全知道。滿腔苦笑化為唇邊一聲長嘆,他伸手狠狠戳了戳這貨的腦門,戳的喬青呲牙咧嘴,仰著頭瞪眼:「這不特殊情況呢麼,我一直表現良好,也沒見你表揚表揚——賞識教育,懂不?」

    「……話都讓你說了。」

    「你媳婦一向舌燦蓮花。」

    喬青仰著臉傻樂,鳳無絕還該死的就拿她沒辦法,這麼多年過來,他早就知道自己栽在這貨手裡頭了,跟著提心吊膽也早該習慣了。這麼安慰了自己兩句,還是忍不住又伸手戳了她腦門一下,感覺到危險解除的喬青立刻眉毛一挑,笑吟吟地問:「這魔氣是怎麼回事兒?」

    「你忘了?」

    「啥?」

    「白頭鎮,枯骨老人。」

    他一提醒,她才想了起來,當年白頭鎮上他對付枯骨老人的時候,的確也用了魔氣。魔氣一出,修為暴漲!只是到了東洲這人輕易不動用了這個,這一茬早讓她忘到了姥姥家。她點了點頭,也不再糾結這些,關於鳳無絕的底牌要談也不該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談,更不用說,還有個逐風沒解決呢。

    喬青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向了那馬沖。

    陰影籠罩下來,馬沖還躺在地上,被之前的罡風一卷,整個人爬不起來:「哼,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們!」

    她只俯視著他。

    馬沖好像找到了突破口,他的手在地上流沙中無意識地抓著,支撐著身子努力讓自己起來了一些,望著四下里的那些武者大吼著:「你們看見了?這就是這喬青的真面目——恃強凌弱!身為神尊高手,卻對一個神帝出手,何來高手的風範?!何來武者的風骨?!你們跟這樣的人組隊,小心她關鍵時刻把你們賣了,小心你們受到威脅的時候,此人也像今天這樣,隔岸觀火,落井下石!」

    他一句話吼完,那尾音還在寂靜的洞窟中轟隆不散。

    喬青可憐地看著他,嘖嘖兩聲,搖了搖頭。

    這樣的目光,頓時激起馬沖目眥欲裂:「你可憐什麼?!」

    「可憐你到現在都看不清形勢,做這小丑姿態,惹人發笑。」喬青環視一週,這些還活著的五六十個逐風冒險隊的人,盡都是和他一樣的神色,怒氣衝衝,恨意滔天。她冷笑著俯下身,逼近這馬沖瘋狂扭曲的臉:「你們奴役那些奴隸,就是東洲的規矩,弱肉強食;老子踩你們,就是恃強凌弱,仗勢欺人?」

    「有膽做,就要有承擔後果的準備。老子從翼州過來,東洲的規矩一早就見識的透透的,所以哪怕我兄弟我師傅再慘,我沒有一句抱怨,沒有一句叫囂,你可聽老子跟你喊什麼狗屁道理沒有?今天我有這個實力,我就能踩在你頭上,你說我什麼都好,老子就是踩了!不服氣的儘管站出來,跟我真刀真槍的比劃比劃!少他媽冠冕堂皇一堆屁話張嘴就來,沒的連死都死的沒格調!」

    馬沖神色發怔,愣在當場。

    他怎麼也想不到,在自己說下這番誅心之言之後,她非但不放過他們澄清自己,甚至連反駁他一句都沒有,就這麼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的作為!他正呆怔著,便見喬青微微一笑,站直了身:「爺天道都敢踩,天罰都敢接,還怕你這三兩句挑撥人心?」

    這紅衣人,在昏暗的洞窟之中,就那麼似笑非笑地俯視著他。

    俯視著他,猶如一個神祇,彷彿他為了保命為了報復做出的那點兒小手段小伎倆,不過在她眼裡一個笑話而已,一個跳樑小丑上躥下跳鬧出的笑話!馬沖的臉漲的發紫,看四周所有的兄弟都跟他一個表情,張著嘴,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他就知道,逐風不管是死是活,是存是亡,他們的面子,他們老牌勢力第一支冒險隊的風骨,已經被這個人狠狠踩在了腳底,踩到了粉碎!

    喬青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邊抬起手,一邊紅唇斜勾,吐出了最後一句話:「記著,下輩子做事兒之前,先摸摸自己讓狗叼了的良心,想想爺送你的這句——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嗖——

    寒光閃爍,飛刀如雨。

    無數把飛刀從她指尖如落雨般飛出,劃破氣流,劃破空間,劃破了這一群逐風冒險隊的咽喉!

    無一例外的,這幾十個人同時斃命,大睜著錯愕又彷彿在思索著什麼的雙眼,就這麼狼狽地倒了下去。濃郁的血腥氣一瞬滿溢洞窟,然而所有的人,所有的武者,都和他們同樣的神色,在思索著什麼……

    思索著什麼呢。

    或者是她之前的所作所為,那即便宮琳瑯和老祖重傷垂危都沒有發出過一句不平叫囂。或者是她方才那一番話,她凌弱卻不恃強,天道也敢踩,天罰也敢接。也或者是她最後的一句忠告,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這句話,或者也可以理解為,風水輪流轉,莫欺少年窮。

    這幾乎顛覆了他們對於弱肉強食的一切認知,對於這個殘酷世界的從來做法,腦中不可抑制地回放出這個紅衣人從名揚東洲以來所做的一切,她狂妄,她囂張,她甚至時常得意洋洋能得瑟到天上去!可她的對手,從來都不是弱小於她的人,她的目光,從來不會放在低微的武者身上,她進軍九梯,一手建立珍藥谷,她把持姬氏,一手玩兒殘了裘氏氏族,她甚至敢於和天爭命……

    然而,她卻從不會做出如每一個東洲武者理所當然之事。

    這個邪性狂肆的紅衣人,心裡自有一把標尺,那尺子或者和眾所周知的道德仁義背道而馳,卻對的起天,對的起地,對的起這整個東洲幾乎所剩無幾的……

    ——良心!

    無數的視線,怔怔望著那一道黑暗中的模糊紅影。

    他們都知道,在這一刻,心湖被狠狠震動了一下,產生了和從前完全不同的某些想法,某些改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1-21 08:1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31 01:55 AM 編輯

040 「吧唧!」

   望山跑死馬。

    哪怕知道上古遺蹟就在前方,可真正落實到腳下,一步一步尋到了那神秘的遺蹟,仍舊用了不下半月的時間。

    最後一個樹洞向著地深處長長地延伸著,寬敞的洞壁一點點狹窄了起來,腐朽的枯樹皮開始和石磚接軌,上不見頭的幽深頂端出現了讓人雀躍不已的天花板!陰暗不見的五指的前方,兩側光暈如豆,終於讓視線清晰了起來……

    地磚、甬道、吊頂、夜明珠。

    在地底老樹裡跟人猿泰山一樣穿梭了接近倆月的喬青,要不是有鳳無絕拽著她,絕對得撲上去感受感受這久違的人工痕跡。

    「他娘的,腿都走斷了,總算熬出頭!」她痛快深吸一口氣,空氣裡脫離掉了樹皮的腐朽之氣和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多了幾分肅穆悠久的氣息,像是昭示著一個被歲月和歷史深埋地下的氏族,即將在她們的眼前一點一點揭開神秘的面紗:「也不知道是哪個氏族,老子好奇的很。」

    就連她都期待又好奇,更不用說旁人了。

    眾人滿目振奮:「喬青大人……」

    喬青一擺手:「走!」

    步速被加到極致,六千人的腳步聲轟隆隆朝著前方行進,待到視野的盡頭處出現了一座巨大的石門後,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住了步子。後面有人忍不住喜極而泣:「上古遺蹟!真的是上古遺蹟!」

    「皇天不負有人心啊,老子也有進入上古遺蹟的一天!」

    「哈哈,還不是多虧了喬青大人。」

    「對,對,大人放心,不管有什麼都是您先拿,您看不上眼的,賞給咱們一點兒就好。」

    後面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團,討論聲,嬉鬧聲,不絕於耳。在這接連的緊張和漫長的搜尋之後,終於見到的上古遺蹟大門,讓他們齊齊鬆下一口氣。眼見著喬青伸出手,四下里的聲音一下子就消失了,變為了吞嚥口水的緊張氣氛。

    他們注視著那一隻素手纖纖,一眨不眨的,看著它抵上了石門,輕輕一推。

    轟隆隆——

    重石刮擦著地磚,在幽深的甬道中響聲迴蕩。

    映入眼簾的石門之後,卻讓眾人笑容一僵:「怎……怎麼……」

    怎麼不是上古遺蹟?怎麼會是一間石室?怎麼石室的四面牆上另有三座石門?眼前一方石磚鋪就的空房,十丈見方,一片空空如也,唯有四面牆壁上包括她推開的這一座共四座石門。

    眾人幾乎是傻眼地盯著這石門,巨大的失望籠罩著他們。

    喬青卻是面色如常,上古遺蹟,又不是遊樂場,一推開大門就旋轉木馬摩天輪過山車一個個地展現在眼前?那未免也太兒戲了些。外面能有那等高手殘魂守衛著,這裡面想必也不會平靜了才是。她瞪了下眼便想了個通透,也沒諸多抱怨:「不對勁。」

    鳳無絕扭頭問:「怎麼了?」

    她伸出手,掌心朝上:「要不是有人,那就是有鬼。」

    這一隻素白的手心上,乾乾淨淨,纖塵不染!沈天衣等人齊齊轉頭看來,一瞬跟著皺起了眉頭,鳳無絕伸手在石門上一抹,攤開大掌,亦是毫無灰塵!原本望著這另一間石室他們還沒覺得什麼,這會兒卻在石門的潔淨下一個個面色凝重!

    會是誰?

    是原本這上古遺蹟裡就有人,還是有其他武者比他們先找到這裡一步?

    姬十三出聲提醒:「九指和囚狼都還沒找到。」

    「不是他們。」喬青搖搖頭,這一路過來他們幾乎穿過了所有的樹洞,死的死,傷的傷,救的救,然而唯獨那麼兩個人,九指和囚狼,就好像在這地底老樹內失蹤了一樣,全無蹤影!當然,也許那兩人陷落的地方正巧靠著此處,比她們先一步進入了遺蹟裡。可就算是這樣:「沒事兒擦石門幹嘛?閒的蛋疼也沒這麼疼的。」

    眾人齊齊望天:「那就是……」

    喬青冷笑一聲:「有意思,這上古遺蹟裡,恐怕還有別人。」

    也不理會後面一片失落的嘆息聲,她和幾人商量了兩句,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就沒有望而卻步的道理。二話不說,大步邁進石屋裡來,找了右手邊的石門推開。

    很好,石室又見石室。

    和方才一模一樣的石室,一模一樣的四座大門。

    喬青沒什麼意外地繼續,一座接著一座,後面眾人就跟著她在這些石室內穿梭著……

    「他娘的,有完沒完!」她一腳踹翻了牆壁上的磚石,接連推開了有幾十次的石門,她都不知道自己這麼耐得住性子。牆面上一個深深的腳印,碎屑嘩啦啦往下掉,見證了某人的暴力不合作態度。喬青讓這些石室給弄的心煩,擺著臭臉一扭頭,愣了。

    鳳無絕跟著側目,鷹般銳利的眸子,立刻眯了起來。

    危險的光芒從雙目中迸射而出,緊緊盯著那乾淨整潔的牆角處,靜靜躺著的一枚玉珮。普普通通,卻是無比的扎眼!

    「咦?」一個武者跑了過去,站在玉珮前渾身摸索著,趕忙撿了起來:「大人,這是我的!在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的,怎麼會……」

    他越說越慌,一臉的驚惶失措。

    這斷斷續續的幾個字,頓時引得四下里一片駭然,哪怕喬青沒有明說,他們也察覺到,她每一次推開的石門皆是右手邊的那座。也就是說,他們走的應是一條直線!如果之前他們還以為是這上古遺蹟太過巨大,以至於怎麼走都走不完,那麼現在,這曾經來過的一間石室,再一次鬼打牆一樣繞回來了,又說明了什麼?

    喬青冷冷地笑了起來:「就怕是有人裝神弄鬼!」

    「喬青大人,您的意思是……」

    「應該是陣法機關一類的東西。大家把上古遺蹟想的太簡單,人一個氏族沉落在這底下,憑什麼讓咱們進去拿好處,有點兒障礙才算正常。」她將遺蹟裡可能有人的推測給壓了下來,沒必要在已經恐慌的情緒上再加一把火。

    眾人只當是前人遺留下的保護類陣法,也漸漸鬆了一口氣。

    焰驚川忍不住走出來:「大人,就算是如此,咱們也總得想個對策,這麼走下去可不是個事兒。」

    喬青點點頭:「可有人懂得陣法?」

    方才那掉落掉玉珮的武者,小心翼翼地舉了舉手:「大人,在下倒是對陣法略通一二,只是……」他頓住的話在喬青一頷首示意繼續之後,環視一週,接了上來:「只是在下全沒在此處看出有任何佈陣的痕跡!此種迷幻類陣法,說白了,也不過是一種障眼法,利用一些物件的擺放或者圖案的混亂轉移咱們的注意力,讓我等視覺錯亂造成思維上的誤區。可大人請看——這諸多石室內,卻是空無一物,甚至……」

    他說到這裡頓下,極為難的模樣。

    不用他繼續,喬青也明白過來,甚至就連每一方地磚都是最普通的類型,全無任何的花紋圖案迷惑視線。這麼一覽無餘的房間,的確不像是能佈陣的。她看一眼那猶自在思索的武者,這人說的是略通一二,眉目間卻是自信滿滿,想是對陣法的造詣不淺。而他,不能破陣就罷了,甚至連佈陣的痕跡都看不出,恐怕這流沙海下的上古氏族,遠遠沒有那麼簡單啊……

    也是。

    若是簡單,那九指又豈會費盡心思?

    喬青不再多想,她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聰明法子沒有,笨辦法還能沒得用麼:「諸位聽我說——」

    她的辦法很簡單,每一個石室內,留下百人站在正中,如此依次向著四面石門輻射開去,一來人數過百可保證了互相照應,二來此處共六千人亦是足足可輻射到六十個石室!她就不相信,這麼十丈見方的偌大地方,還只是那遺蹟的外圍,能有六十個?

    眾人齊齊眼睛一亮:「大人好計策!」

    這算個屁的計策!喬青無視掉這群馬屁精:「這樣下來,總有一個石室可以連通上古遺蹟的入口。不過老子的醜話說在前頭,不管是哪百人發現了入口,要是敢自己進去,可別怪你們喬青大人翻臉無情。」

    她似笑非笑的視線,在一眾眼神亂閃的人身上掃過,那些一肚子小九九的,立刻不敢再動歪心思:「大人放心,我等自不是忘恩負義之輩。」

    「沒錯,這次能活著全靠喬青大人,老子雖然沒加入珍藥谷,可這條命是大人救的!誰他娘的要是敢打獨吞的主意,老子第一個不放過他!」

    「哼,想獨吞,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本事。大家好自為之,可別最後遺蹟裡的好東西得了,卻沒命消受!」

    一聲聲的叫囂裡,喬青微微笑,一臉溫柔:「狠話也不用多撂了,做事兒之前想想逐風的下場,諸位,請吧。」

    頓時,鴉雀無聲。

    想起那逐風冒險隊,不少人生生打了個激靈,吞嚥著口水自行組成了百人的隊伍,紛紛朝著各個石室內分散了過去。這一路上,所有碰見的逐風成員,無一例外,已讓這喬青大人斬草除根!僅僅這地下老樹裡的兩月下來,那名揚大陸的逐風冒險隊,那縱橫險地無往不利的老牌勢力,已經在大陸上……除名了。

    逐風的成員,或者還有漏網之魚,那些沒有進入到流沙海的,還散落在九個階梯之中。可那微不足道的人數,絕對再也翻不起浪來!那曾經輝煌萬千的一支勢力,就這麼在這人手中消失殆盡!這麼想著,眾人只覺喉頭發緊,那還僅存的一點點心思,也完全被這一句人畜無害的笑語晏晏給碾了個粉碎!

    喬青很滿意這效果,和鳳無絕等人對視一眼,也尋了一間石室一路走了過去。她們這些老友在一個隊伍裡,修為都高,人數不多也抵過其他石室的百人。

    終於走到最後一間。

    喬青望著這唯有兩座石門的房間,眉目倏然眯了起來:「有沒有這麼巧。」

    和之前完全相同的空空如也,唯一的不同,便是這一間的四壁上,只有她們走進來的一座石門,和對面關閉著的一座。另外的兩側牆壁上,儘是普通的石磚堆砌。不怪她狐疑,就在她想到了辦法之後,這之前還怎麼都搞不定的鬼打牆一樣的迷宮,突然就容易了?

    且還真就是那麼巧,就由她找到了這出現不同的一個房間?

    或者說……

    心頭猛然一跳!

    轟!

    一聲巨響,在空蕩蕩的四壁上迴蕩著,回音不絕,合著她一跳的心房,帶起一片肅殺之氣!

    「媽的,中計了!」

    喬青猛然回頭,後面那石門果然關閉了。

    她的神識,和鳳無絕沈天衣等人一同向著石室內蔓延開來,一瞬間腦中清晰不已!她方才就覺得有些古怪,如果說這鬼打牆是為了攔住她們,為什麼其中沒有任何的陷阱和機關?遍佈流箭和毒氣不是更好?現在可算是明白了,有人故意將她們一行人和眾人分開!

    誰能想的到,她這個外來闖入者,竟然讓這裡的土著民們也有興趣?

    靠,打了一輩子雁,偏叫雁子啄了眼。從來都是她去算計人,這次,就這麼讓人給算計了!

    喬青正咬著牙一臉冷意,方方放出去的神識,感知回來的結果,卻讓她霍然轉身!鳳無絕,沈天衣,無紫四個,宮琳瑯,姬十三,石室內除了她之外共有八個人,可她卻感知到了第九人的氣息!

    轉身,殺氣,神力,一系列動作都在一瞬完成!

    然而這方方轉過來的身軀,卻在驟然臨近了她的那人氣息中,完全僵住了。

    緊跟著,熟悉的氣息,猛然撲了她一個滿懷,把她嚴嚴實實摟在懷裡,兩條腿不客氣地就夾到她的腰上,笑眯眯在她額頭上吧唧了一口!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1-26 10:5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31 01:57 AM 編輯

041

    「乖徒弟,驚喜不?!」

    這撲上來就是一個熊抱,親完她腦門那一下,還無尾熊一樣卡在她腰上笑的見牙不見眼一臉欠揍樣的男人,不是邪中天又是誰?

    這貨還是老樣子,玫紅長衫風流倜儻,一雙桃花眼笑成兩條彎彎的線,張開雙臂,看著顯然驚喜過了頭完全傻眼的喬青,等待自家乖徒弟撲入懷中來個愛的抱抱……

    砰!

    愛的抱抱沒等到,一記老拳朝著他眼角就揍上去了。

    「欺師滅祖!你這是欺師滅祖!」

    邪中天躺在地上哇哇大叫,喬青冷笑一聲猛撲上去,一把拎起這貨的衣領子:「你他媽的捨得出現了?!」

    她一臉凶殘,白牙森森,邪中天立馬老實了,聽出那話語中帶著的一點點顫抖,他捂著熊貓眼結巴:「老、老子……」

    「老子在上頭攪和出那麼大動靜,就差舉個桿子插個大旗寫上尋找邪中天了,你敢說你不知道?!」驟然襲來的驚喜過後,喬青便是滿心洶湧的怒意!從進入東洲的第一天開始,她就想著要出名要出名要讓自己的名字名滿大陸,她為了什麼?還不是想讓失散了的這一群能循著她的名字找來。她搞風搞雨生怕自己的名號不響亮,生怕這名字傳不到每一個人的耳朵,終於整個東洲喬青二字無人不知無人不識,可還就是有那麼一個混蛋——充耳不聞!

    很好,充耳不聞!

    她之前一直以為邪中天肯定是在哪個犄角旮旯裡風流快活,後來見到老祖和宮琳瑯的一刻,一種可能性驟然就壓了下來!也許,他也處於危險之中呢?也許,她把這一群朋友們的境地想的太好了?也許,他根本就是被困在了哪裡出不來呢?這種種可能壓在她心頭上,一日兩日雖然沒說出口,可心裡的擔憂卻越來越重。

    結果呢?

    結果這混蛋好端端地出現了!

    驚喜?!

    驚他娘的喜!

    她搞出來的大動作他聽見裝沒聽見,把她扔在上頭著急上火操心操的他媽心都碎了,他倒是好,跟個耗子似的在地底下優哉游哉小日子過的妥妥的死亡大學!眼裡的冷光和怒氣更甚,幾乎要迸射出來化成實質一把一把小冷刀子射出這人一身三千六百個窟窿!

    邪中天被射的渾身小風嗖嗖的透:「我……我……」

    喬青一瞪眼:「閉嘴!」

    他立馬閉嘴。

    「老子就問你,我在上頭攪合出來的動靜,你聽沒聽見?」

    邪中天搖頭如撥浪鼓。

    這副畫面,只讓一旁站著的沈天衣等人齊齊笑出聲來,喬青壓在邪中天身上,一手還揪著他的衣領子,臉色冷厲一點一點逼近著他,邪中天就跟個遭遇老流氓的黃花大閨女似的,淚眼朦朧,拚命搖著頭……

    等等!

    搖頭?

    喬青眨巴眨巴眼:「你是說你沒聽見?」

    邪中天點頭如搗蒜:「可……可以說話了?」

    她直接讓這裝模作樣的給氣笑了,一咬牙:「裝什麼,以前沒見你這麼老實。」

    邪中天小心翼翼地瞄她,頓感危險解除:「真沒聽見,老子騙天騙地也不敢騙徒弟,鬆開鬆開,不知道尊……哦不,愛幼啊。」說著扒拉開揪著領子的手,一腳把她給踹開,爬起來的這一下子,那熊貓眼頓時在神力的流動下恢復如初,再現瑰麗妖孽的面容。啪的展開手中骨扇,邪中天晃悠上來,一根手指點狠狠點上喬青額頭:「教訓起老子來了!長本事了你。」

    喬青斜著眼哼一聲,倒是不回嘴了。

    邪中天立馬打蛇隨棍上,手指頭摁著她腦門,一下一下的戳:「小兔崽子,有你這麼對師傅的麼?!」

    喬青咕噥一聲:「那誰讓你消失沒動靜的。」

    「我願意的?老子願意的?」

    「那你……」

    「那什麼那!」

    什麼叫風水輪流轉?這倆師徒之間,從來是你強我就弱,你弱我換扇子戳!他瞪著桃花眼看喬青翻翻眼睛不說話了,收起扇面改用扇柄接著戳:「厲害啊,嗯?帶著人馬來抄你師傅的老窩?」

    眾人皆是一愣:「老窩?這上古遺蹟是……」

    邪中天沒好氣兒道:「什麼遺蹟,老子還沒死呢!」

    上古遺蹟,說的是消失了的上古氏族,可從邪中天的話來聽來,這顯然的確是一個上古氏族的所在,被歲月和歷史掩埋在了這一片流沙海下,可更顯然的,這裡仍舊有族人存活著!這樣的驚聞只讓眾人一瞬瞪大了眼,弄了半天,東洲還存在的氏族,遠遠不止當初那四個啊?

    邪中天環視一週,看著這一圈兒熟悉的面孔,妖孽的臉上也換上了喜意:「白髮小子,身體大好了?」

    沈天衣趕忙微躬身,溫潤一笑:「是,已經大好了,多謝前輩。」

    他點點頭,又轉向宮琳瑯:「你這小子命也忒不好。」

    宮琳瑯一愣後明白過來,哈哈一笑:「原來晚輩和前輩還當了四年的鄰居,緣分啊!」

    「從那老傢伙來的時候,我就知道,可惜知道歸知道,卻是力不從心啊。」他就在這遺蹟之下,上面發生的一切又豈會不曉得,只是從來了東洲就被困在這裡,哪怕知道,也幫不上忙。邪中天嘆息一聲:「那老傢伙怎麼樣了?」

    「回谷主,老祖還沒醒,塵公子在修羅斬裡照顧他。」非杏笑著解釋道。

    邪中天再扭頭看她們,在非杏、無紫、洛四、項七帶著喜意盈著淚花的臉上一一掃過:「可別給老子來稀里嘩啦的那一套,不錯,沒給你家谷主丟臉。」

    四人齊齊半跪:「見過谷主。」

    他拿著扇子一個一個敲過他們的腦袋,樂呵呵地轉向鳳無絕,正要跟這徒女婿來一場敘舊,卻見這人黑著臉表情很不善,那酸溜溜的氣息不用說也知道——吃醋了。邪中天咧了咧嘴,心說這醋罈子還是老樣子,有功夫跟我十八歲的老人家吃醋,應該挺好,不用問了。趕忙扭頭,再一次對上喬青,雙臂被他張開成一字形,顯然還惦記著那個愛的抱抱呢……

    奈何喬青一向沒有師徒愛,撇撇嘴一胳膊把他脖子勾過來,另一隻手飛快擰住他的耳朵,七百二十度一旋轉:「別跟老子打馬虎眼,趕緊的給我解釋,解釋不出個滿意來老子沒師傅!」

    邪中天嗷嗷的叫:「臭丫頭,沒良心!」

    再擰七百二十度:「招是不招!」

    「可憐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就養了這麼一個小白眼兒狼啊……」眼見徒弟強起來了,這貨哭著嚎著改用示弱策略,從她六歲的時候開始說,什麼端屎端尿唱兒歌連喂奶都出來了,那嗓子扯的跟公鴨子似的嚎了半天,一滴眼淚沒掉下來,反倒耳朵都快被擰掉了!邪中天暗道不好,這鬼精的死丫頭,沒個答案是不準備算完了:「還有你六歲半的那一年啊,無絕小子來半夏……唔唔唔。」

    喬青虎軀一震,立馬鬆手,改捂嘴。

    邪中天被捂著嘴笑的一臉欠扁——小樣的,跟老子斗。

    喬青瞪著眼小刀子嗖嗖的——等著,沒完!

    這倆師徒大眼瞪小眼了老半天,誰也沒用眼神殺死誰,卻覺一股陰風從側飄來,同時被一道陰影籠罩。倆人一齊抬頭,就看見太子爺微笑的俊臉,意味深長:「六歲半那一年?」

    倆人同時仰頭望天。

    「咦,天花板的品味好別緻。」你要是敢賣了老子就等著哭爹喊娘吧!

    「算你識貨,全是漢白玉的。」越長大越不可愛啊,連抱都不給抱了。

    「貴族財大氣粗,佩服佩服。」你剛才還親了老子一下!

    「客氣,小小一族不比姬氏。」你小時候老子天天親你。

    這倒是真的,有其徒必有其師,喬青這個老流氓的師傅絕對青出於藍。邪中天別的沒有,惡趣味那是一籮筐,當年剛剛帶回半夏谷的時候,這小丫頭片子正處在穿越的抑鬱中,天天板著臉悶悶不樂跟被欠了百八十萬兩銀子似的。別誤會,邪谷主可不是出於師徒愛,完全是你越不搭理老子老子越要招惹你的賤兮兮本性發作罷了。逮著這不到他大腿高的小女娃折騰來折騰去,故意吧唧她小包子臉一下,換來小小的喬青一眼一眼的瞪……

    當然了,小小鳳太子倒霉的時候,也正是那一段兒。

    嘖嘖嘖,多可愛啊。

    到了後來,這丫頭也不知道耗子藥吃多了還是什麼,顯然適應了穿越這一事實。憂鬱不再,本性凸顯。也意味著從那以後,半夏谷和他集體步入了噩夢時代,他再也沒在這臭丫頭身上佔過一銀子的便宜,全變成被她惡整加收拾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這小混蛋,老子當時收她當什麼徒弟!望著天花板的邪中天頓時懊惱不已,一邊兒懷唸著小丫頭片子六歲那會兒軟軟糯糯的小模樣,一邊兒感慨萬千:「你那時候,就跟小十一樣大吧?」

    喬青歪頭想了想:「唔,差不多,小十也六歲半……等等!」

    倆字,頓時讓邪中天一激靈。

    他扭過頭去,果然看見了自家徒弟沉下來的臉,那陰兮兮的森森冷笑,只讓他脖子一縮,呲牙咧嘴地往後退。喬青就這麼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往前逼近,雙臂環起來,髮絲在背後搖搖晃晃,嘴角噙上似笑非笑的弧度:「嘖嘖嘖,最近年紀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你猜猜我剛才聽見了什麼,鳳小十啊!我怎麼就不知道自己師傅這麼牛逼呢,一邊兒啥也沒聽見啥也不知道,一邊兒連我生的孩子幾歲大都一門兒清。嘖嘖,嘖嘖,嘖嘖嘖……」

    邪中天只想一嘴巴抽死自己!

    他退無可退,抵住了身後石門,一臉苦逼相:「有有有……有話好好說,老子真沒聽見,真沒用耳朵親耳聽見。」

    喬青眸子一閃,沒用耳朵親耳聽見,也上不去這遺蹟之上,那是怎麼知道的。恐怕和他的族中血脈有關了。她心下明了,面上還是那副笑吟吟的危險模樣:「真的麼……」

    兩個字意味深長,那尾音打著卷地就鑽進邪中天耳朵裡了。他絲絲吸著氣,桃花眼在這一眼見底的石室內飄,顯然在找著跑路的可能性。忽然視線一轉,就見前方朝著他走過來的喬青,正背對著鳳無絕對他擠眉弄眼中,眼珠子都快甩出了眼眶。邪中天是什麼人?這師徒倆多少年的默契,立馬就明白了:「真的,絕對真,比真金還真!不信你問玄苦,那老神棍就在裡頭,走走走,帶你們進氏族去……」

    喬青步子一頓:「外面那些人……」

    「死不了,他們是被困住了。」

    他擺擺手,三兩句把這氏族之外的陣法解釋了一下,的確如之前那武者所說乃是一個障眼法,看上去乃是呈十字形一間連著一間的石室,實則這石室是環繞而設,每隔著數間就有一扇通往氏族的石門。可障眼法也有個高低上下,他老祖宗布下的陣法,豈會是他們能解的?哪怕就靠著那石門,他們也是打不開的……

    是以一不用怕他們死在裡頭,二也不用怕他們會進入氏族。

    邪中天一拂袖,頓時他身後的石門轟隆開啟。

    這巨大的重量刮擦著地面的聲音,帶起一種亙古悠久的氣息,頓時眾人的注意力都朝著那石門望了過去,一眨不眨,望著這即將開啟一個古老氏族的大門,一點一點,在他們的眼前展露出後面的情形……

    喬青和邪中天瞄一眼亦在盯著石門的鳳無絕,同時眨眨眼——轉移注意力,成功!

    她正為了這石門完全開啟後,出現的景象而震撼不已,就聽後方鳳無絕的聲音,沉沉響在了她耳朵邊兒:「六歲半的事兒,咱倆一會兒好好聊聊。」

    喬青剛剛伸出準備邁步的腿,一軟。

    砰!

    還沒進門,便在這古老氏族的大門口,無數邪中天族人的注視下,摔了個別開生面聲勢浩大的大馬趴。

    這下好了,丟人丟到地下來了……

    喬青呈大字型趴在地上,瞪著眼前一雙雙陌生的腳尖,和一張張族人錯愕的臉,微笑,呲牙,擺手:「HI~」...<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1-26 10:5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31 01:58 AM 編輯

042 不見天日的知族

    上古遺蹟究竟長的什麼樣,世人謠傳居多,真正見過的,可都是萬多歲的老傢伙了。而喬青根據眾人所說,已經下意識的以為會看見一個類似地下迷宮樣的地方,諸多房間推開,便是數不盡的丹藥武器等好東西。

    可實際見到了眼前一切,卻和她想像截然不同!

    這是一個部落。

    一個恬靜安然的地下部落。

    不同於姬氏天空之城的旖旎瑰麗;不同於裘氏冰雪之城的景緻奇絕;甚至於不同於任何一個想像中的氏族和門派,沒有華美的建築,沒有精緻的庭院,沒有假山涼亭花團錦簇,有的,僅僅是最古老最原始的形態。

    青堂瓦舍,依河成街。

    農田如織,稻穀飄香。

    喬青幾乎是忍不住地呢喃道:「嘖,世外桃源……」

    這世外桃源裡的眾多族人,正排排圍繞在這一方石門之後,看著某人獨特又拉風的入場方式嘴角一抽,仰頭望天:「世外高人……」

    高人咳嗽一聲,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整理了下皺巴巴的衣衫,順便不著痕跡地揉了揉摔成平板兒的胸脯,挑眉,微笑,望向最前方的一個老者:「在下喬青,未請教——」

    一番動作一氣呵成帥的掉渣!

    面前的族人約麼著有個近百之數,一張張臉孔錯愕不已,唯有這老人鬍子抖了兩下後立刻恢復平靜,在一眾傻眼人群中當的是鶴立雞群!聞言立刻上前,拱著手笑了起來:「老朽左長老,喬青大人光臨,實乃鄙族蓬蓽生輝!」

    這老人慈眉善目,透著一股子安逸平和之氣,一句冠冕堂皇的寒暄說的是要多自然就有多自然,就跟眼前這位大人不是趴著進門的一樣。嘖嘖嘖,姜果然老的辣,喬青暗讚一聲:「左長老太客氣了。」

    「應該的,大人在大陸上的一番作為,可是讓老朽自愧弗如啊!」

    喬青眨眨眼,本以為這老人不過是客套一說,然而觀他神色顯然真的對上面的一切瞭如指掌。她正疑惑著,這老人神秘一笑:「想來大人心中有諸多不解,不妨入內喝杯清茶,屆時再由老朽為大人解惑?」

    「甚好甚好。」

    喬青笑眯眯應了一聲,一咂嘴,一臉的胃疼:「不過……」

    左長老聞言一愣:「大人可有什麼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是沒有,不過左長老左一聲大人右一聲大人,叫的在下心肝膽兒顫。」喬青朝他眨眨眼:「大家都是自己人,長老不用跟我客氣,叫我喬青就行。」

    「可算有人說句人話了。」一邊兒看著他們客氣來客氣去的邪中天,老早就不耐煩了,扇著扇子揉揉喬青腦袋:「或者叫小兔崽子也行。」

    喬青一巴掌拍開他:「起開起開,老子火氣還沒消呢。」

    邪中天才不管她,再接再厲,三兩下把她腦袋揉成亂海草,一勾脖子,吊兒郎當往前走:「走了,站在個門口唧唧歪歪半天。」

    這師徒倆人一點兒也沒把自己當外人,踢著正步打打鬧鬧地就進去了,後面左長老捋著鬍子呵呵地笑,目中是長輩看待晚輩的慈祥笑意:「那兩個已經走了,諸位,咱們也請吧?」

    眾人齊齊笑著跟上。

    這一個地下部落真正是美到極致,放眼出去一片片低矮的小房,沿著一條細細的地下河而建,河水清澈靜謐,有年紀小小的孩子赤腳站在河邊,蹭了一身髒兮兮的泥巴好奇往這邊看,背景是蔓延出去的大片大片谷地,半人高的稻穀茂盛喜人,一派黃橙橙的鮮亮顏色。

    那近百的族人在路途上漸漸散開了,紛紛回去了農田裡,只看他們挽著褲腿兒滿地走的模樣,哪裡能想的到,這一些,竟然全都是神尊高手呢!

    不錯,神尊。

    近百個,全是神尊!

    喬青咋舌不已,叨叨咕咕著世外桃源嚇死個人。

    「住上三五日,自是世外桃源,可若長年累月,世世代代,如大人這般遊戲人間的性子,可就該煩悶咯……」左長老停在一方青堂的門口,其上匾額三個大字「議事堂」,亦是帶著一種安寧平靜的味道:「諸位,裡面請。」

    邁過青磚階梯,穿過外堂,一路步入了寬敞的內堂。

    和外頭那一方方石室內的漢白玉不同,這裡真正是古樸到了極點,木質桌案,木質大椅,沒有一丁點兒屬於武者的浮華和傲然,這讓在鑄造品遍地的東洲呆久了的她,很有一種穿越時空的錯位感。

    左長老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卻也不急,那般慢悠悠地提起一方紫砂壺來,開始泡茶。

    「可惜這水乃是地下的水源,少了泉水韻味。」一縷微微的水汽由壺上縈繞開來,帶著茶葉的清香,他一邊隨口感嘆著,一邊取過茶盞用沸水一一燙洗乾淨,水流叮叮咚咚地落在托盤上,襯得滿室寧靜。小片刻,他取過紫砂壺洗了一水,這才將每個人的杯盞添了個滿:「嘗嘗,族裡多少年沒接過客人了,那幫孩子們不愛這清苦的味道,老朽平時也是自斟自飲。」

    葉片在水中層層舒展,鮮活光亮的讓人心下發軟。

    喬青接過來,小小啜了一口,立時齒頰留香:「好茶!」

    左長老樂開了懷,眉目彎彎跟個得了褒獎的孩子一樣,把鳳無絕他們飲盡的茶盞一一接過,再給滿上:「品茶也是個細緻的活計,這麼小小一盞,不過一口的份量,若無耐性和悟性自是無法窺其真諦。」

    喬青心下一動,輕輕笑了起來:「長老說的,恐怕不止是茶吧。」

    他蒼老的面容隱在飄渺的水汽後面:「哦?」

    「修煉一道,不也正是如此。」

    「這老朽可就聽不明白了。」

    知他有心考較,喬青從善如流:「武之一道,也是個細緻的活計。數年修煉,進境不過毫釐,若無耐性和堅定一味講求速度,不過好茶牛飲罷了。唯有萬載艱辛,一步一上,方可苦後回甘,得成大道!」

    這話落下,堂內便是一窒。

    不論鳳無絕還是沈天衣,盡都低垂著頭微沉思了起來。

    喬青收起漫不經心的笑容,站起身,對著這老人深深一躬:「多謝長老教誨。」

    「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左長老站起身來,老懷大慰:「老朽先前看大人在東洲行事,無一不是火中取粟險中求勝,深怕大人一時走錯了路。也知大人乃是桀驁之人,只怕這一番規勸得來多管閒事四字。」他捋著鬍子滿目笑意,一臉皺紋都笑出了花來:「如今看來,分明是老朽先入為主了假扮公子。好,好啊,這次倒是老朽多此一舉了,大人有此心性,老朽佩服,佩服!」

    「不敢,老人家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這話絕對不是在恭維。道理誰都明白,可真正落實到實處上去,漸漸便被浮華迷失了本性。當今天下,又有幾人願意這般用心良苦的提點後輩呢?更不用說這老者的修為,連她都看不出深淺來,只能用四個字評價——不可估測!

    和他一比較,姬寒之流不過泰山一隅,甚至自己也如螻蟻一般。然而不論言語還是舉止,他分毫高高在上的威壓都無,不介意親手泡茶,不介意提點後輩,隱在這小小地下不爭權勢不論是非,安安逸逸的與世無爭……

    看著這個人,喬青忽然有些明白了邪中天和玄苦身上那同樣的一股子豁達之氣。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邪中天。

    很好,旁邊兒椅子上扇子蓋臉翹著二郎腿坐的歪歪斜斜恨不能直接躺倒呼呼大睡的,可不就是她家老半天沒說話的師傅大人?那扇子在他悠長的鼻息中一鼓一鼓的,就是坐著也不能阻止這貨睡覺的執著。

    一邊兒左長老的臉頓時綠了。

    許是這怒氣太盛,他睡著睡著一個激靈蹦起來:「結束了?」

    喬青眨眨眼:「什麼結束了?」

    「就是互捧臭腳互拍馬屁唄,多謝多謝,佩服佩服,不敢不敢,世外高人……」

    嘩——

    眾人齊刷刷閃開這找死的三步遠。

    懶洋洋打著哈欠猶自迷迷瞪瞪的邪中天,頓時就被捧完臭腳拍完馬屁的世外高人抄起個紫砂壺活生生給打出去了。

    喬青笑倒在椅子裡看邪中天風流倜儻地跑了,心裡那爽快就別提了:「該!」

    什麼叫一物降一物?這些年眼睜睜看著他欺負人,回了東洲也有人在上頭壓著他了。喬青眼珠子轉一轉,立馬端起杯茶水就遞上去:「左長老,消消氣,那小子才十八呢,不懂事兒也正常。」

    「什麼十八?他一……」

    頓時!

    喬青的耳朵咻一下豎起來了。

    同時鳳無絕沈天衣囚狼無紫非杏齊刷刷把耳朵伸了個老長,以雛鳥的姿態仰望著他——快說啊。

    「哎,年紀大了,記性也跟著不好咯。」左長老打著馬虎眼喝了茶水,笑呵呵轉了話題:「剛才說到哪兒了來著?」

    切!

    眾人齊齊翻白眼兒。

    喬青摸著下巴思忖著到底是「一」什麼呢,一百多?一千多?唔,該不會是一萬多吧?從前她就知道,邪中天的修為在翼州的時候,非但不進,反而一直在退步,就像是有什麼在壓制著他一般。從玄苦好幾次的抱怨和當初那枯骨老人的話也能看的出,他們曾經的修為,可不僅僅是小小的玄皇玄帝。這一次重逢,也坐實了這個猜測,邪中天的修為,已經達到了神尊的高度!

    她這麼想著,也就正好問了出來。

    左長老漸漸斂下了笑意,嚴肅著面容發出了一聲嘆息:「既然你問出來了,老朽也不瞞你,方才就說進了內堂會將你諸多疑惑都解開,不妨,就從老朽的身份開始講起。」

    喬青點點頭。

    聽他站起身,負著手慢悠悠踱步到門口,沉默了老半天,才轉頭道:「老朽,知族,左長老!」

    靜。

    兩個字,一片死寂。

    喬青半睜不閉的眼睛頓時囫圇了。

    鳳無絕悠然喝茶的動作忽的一窒。

    沈天衣從來雲淡風輕的表情怔住。

    囚狼幾乎是霍然起身,滿目驚詫。

    更不用說對上古氏族瞭解至深的姬十三,喬青還從來沒在這撲克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愕然、震驚、不可置信!如果說,天道乃是凌駕於一切之上不可違逆的一股意志,那麼知族,甚至比天道寵兒預言師還要讓人敬畏,他們僅次於天道,凌駕於一切氏族之上!

    原因?

    知族的血脈天賦。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這生來便彷彿和天道有所聯繫的氏族,能知世間一切不為人知的隱秘!

    左長老轉過身來,眼見眾人齊齊大變的臉色,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唏噓:「誰能想的到呢,我知族傲然東洲數十萬載,可如今,只能過著這地底老鼠般的日子,不見天日,永無天光……」他說著苦笑一聲,言語間承載著無限嚮往:「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老朽已經快三萬年,沒再見過外面的太陽……」

    這樣的笑容,讓眾人都跟著心下一緊。說來簡單,看見外面的太陽,可真正想像一下,近三萬年的漫長歲月,只能呆在這地底下回憶往昔,又是一種怎樣的折磨?倒不如那些年紀尚小的族人,自生來便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倒還活的安逸一些。

    耳邊朱通天的話再一次浮現出來,當初他說,他小的時候大陸上的氏族並非只有四個,蠻族、知族、琴族,除去姬氏那四個外還有大大小小七八個氏族,後來也跟著一一消亡了。她當初只是那麼一聽,已經下意識地認為這些氏族和琴族一般,是在戰火中永久的消失了,卻沒想到,竟有那麼一個曾經輝煌不已的氏族,被迫沉落到了這地下來!

    喬青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左長老搖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這才是老朽掙扎的根源。」

    他望著喬青,又彷彿在透過她回憶著什麼,過了老半天,才走過來坐下道:「罷了罷了,你們既然有興趣,老朽就一次講個清楚——這件事,還要從三萬年前說起了,那個時候,老朽還正當整年,也就是中天的這個年紀吧……」

    喬青撇嘴:「十八歲麼。」

    左長老呵呵笑了起來:「那小子生平最怕被問到年紀,你若想知道,自己問他去,老朽不當這壞人。」

    這老傢伙,看著慈祥的很,其實一肚子心眼兒。喬青嘬了嘬牙花子,一擺手:「得了,我敬老,就讓他永遠十八歲算了,何苦去戳老人家的心窩子。您繼續,後來呢?」

    「哈哈,好!世間事何苦非要問個究竟!丫頭啊,你比我豁達。」

    聊了這麼久,這老人也不大人前大人後了,直接以丫頭作為稱呼,以他的年紀和修為,再加上是邪中天的長輩,喬青一點兒抗拒感都沒有,支著下巴全神貫注地聽了起來:「老朽這些年,就一直在問一個為什麼,為什麼當初明明得到了一塊兒九天玉,族長卻把它扔了出去;為什麼他大驚失色封了聖地石碑;為什麼要將我族沉到這地下來;又為什麼——從那以後,族長大人便……」

    眾人靜靜等著。

    聽他沉重不已地吐出了最後兩個字:「……瘋了。」

    「瘋了?」

    「你們可能想像,我族族長大人神尊八層的修為,卻在得到了一塊兒九天玉後,做下一系列讓人不能理解的舉動。哎,從此後,瘋瘋癲癲,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壽終那一刻,才得到了一瞬清明。」

    喬青向前傾身:「他說了什麼?」

    左長老扭過身去,藉著泡茶的動作迴避了這一話題,從喬青這個角度,甚至能看見霧氣繚繞中他顫抖的手指,老半天,直到一壺茶泡完,他才在茶香中漸漸沉下了心神。給眾人一一遞了一杯,他搖搖頭:「什麼都沒說,否則老夫也不會這些年都沉浸在疑惑裡,想不通透了。」

    他在隱瞞!

    喬青看他神色,也不再多問,到底是人家族裡的事兒,有不願意說的,她也沒有立場去打破沙鍋不是?

    「從那以後,你們就真老老實實呆在地底下了?」

    「非也。」

    「是有什麼桎梏著你們?」

    這一聲,乃是一直沉默不語的鳳無絕,忽然開了口。雖是疑問的語氣,可那面容篤定,顯然已從這蛛絲馬跡中猜到了什麼。左長老跟著就是一愣,詫異不已地扭頭看著他,之前雖說對每一個人都和氣有加,可他下意識地將喬青當做了這一行人的頭子,其他人,卻是並未多加注意的。直到鳳無絕開了口,且一語中的,他才真正關注起另外這一行人。

    這一看,當下就先倒抽一口冷氣。

    「嘶——」

    到了他這個年紀,能再驚訝的事兒可不多了,他瞪著這一行人一個個看過去:「丫頭啊,你這一群朋友可了不得。一個魔修的小子,嘖,老朽還沒見過有什麼人,能將魔氣控制的如此自如!這東西可是個雙刃劍啊,一個不好,便是要傷人傷己,若無堅韌到極致的心性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年輕人,你可是姓鳳?」

    鳳無絕站起身:「正是,前輩可是認識在下的先祖?」

    「哈哈,老夫在這地底下已經快三萬年了,當年在上面,也不過是個小豆芽菜,哪裡有能耐認識鳳家先祖呢。」

    聽他口氣,鳳無絕的先祖當年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眾人盡都好奇了起來,左長老點點頭:「猶記得當初的鳳家啊,雖非氏族中人,卻是九梯中極其強盛的一個家族,比起後來的三大門派來,那也算不遑多讓了。只是後來啊,可惜,人才凋零,漸漸沒落了……」

    喬青仰臉裝雛鳥——求包養。

    鳳無絕一巴掌推開她——六歲半。

    喬青頓時蔫兒吧了,縮著脖子就往後退,鳳無絕眯著眼睛瞧她,那眸子裡危險的小光芒一閃一閃的。這貨仰頭望天吹小調,打死都不能承認!倆人就這麼一個瞪眼一個望天,持續了老半天,左長老終於從懷緬狀態裡回過神:「的確如你們所說,只不過,桎梏著我族的並非是人,而是天道!」

    喬青趕緊認真提問:「天道?」

    鳳無絕讓她給氣笑了:「長老說的,可是天罰?」

    左長老更驚訝了:「年輕人,你如何得知?」

    「猜的,」鳳無絕微微一笑:「我們能從上面下來,便是因為有人引出了天罰,」他說著斜一眼一臉心虛的某人:「是天罰之雷,不知觸動了什麼,這流沙海上突然塌陷,我等才會誤入此地。」

    「具體那天罰怎會讓你們尋到這兒,老朽並不知道,且這麼多年來,你們也並非第一波誤入此地之人。當初便是有一群魔修不知緣何進入到了梧桐老樹內……」他說到這裡,一頓,喬青大概明白,應該就是邪中天、玄苦、和那枯骨老人一同被捲入了翼州的那次,難道是那一群魔修做下了什麼同時觸怒了天道降下天罰,才讓他們湊巧落下了這流沙海之下?喬青正想著,左長老接著說起來:「自族長瘋了之後,族中也有不少妄圖離開地下的年輕人,可一旦出了這地下,便會立刻引起天罰的降臨!天罰啊,九九八十一道神雷,又有誰能頂的住那樣的浩劫……」

    普天之下,能頂住天罰的,恐怕也只有喬青這個能吞噬雷劫的怪胎了。換了旁人,莫說只是普通的族人,就連左長老這般高手,一樣要在那八十一道神雷下隕落!

    眾人一齊把譴責的目光再一次投給某人,喬青都快把自己縮地底下去了,他娘的,這群到底是什麼時候騎到老子頭上來的!喬青低頭咬牙,聽左長老呵呵笑了起來:「自然,喬青大人也算是個異類,吞噬雷劫這樣的造化,可說前無古人!可換了旁人……哎,諸位也看見了,我族如今所剩無幾,唯有這寥寥百個族人,其他的,皆在天罰之下,就此莫名其妙地隕落了……」

    「那十八歲呢?」

    「他和玄苦,卻非自願離開。」

    正說著,遠處便傳來一陣神力波動,乒呤乓啷膨隆咚鏘,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當年在鳴鳳的時候,但凡那倆貨碰到一塊兒,就得這麼死磕上一陣子才算完。左長老無奈扶額:「走吧,瞧瞧去,那兩個一天不打上一陣子,就渾身不舒坦。」

    眾人齊齊失笑。

    左長老起身引路,出了這內堂,外面的聲音更加真切,夾雜著兩道熟悉的對罵聲。站在這議事堂的外頭,眾人齊齊往遠處看,可見一個禿驢一個玫紅,在遠處的天際上人影交纏打的不可開交!四下里的族人們該幹嘛幹嘛,明顯習慣成自然,連眼角都懶得分過去一咪咪。

    喬青摸著下巴別提多回味這一幕了:「大師,好久不見。」

    那邊兒天上的玄苦一腳踹上邪中天的襠部,還有功夫扭頭朝這邊兒一掌合十,擺了個經典神棍POSE:「阿彌陀佛,一切有為法,儘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外如是。」

    喬青瞪眼:「說人話。」

    神棍立馬說人話:「哎呦喂,緣分哪!」

    喬青哈哈大笑,不到這一刻真不知道自己之前有多想念這傢伙的精神分裂,玄苦一個觔斗躲過邪中天的猴子偷桃:「等著,老子揍趴下這老東西再去跟你們敘舊。」

    「放你佛祖的屁!」

    左長老搖搖頭,跟眾人解釋了起來,那邊兒倆人,可說是天生的冤家,從來就不對頭。哪怕當年在族裡,也是三天一小打,兩天一大打。正是那一群魔修誤入此地的時候,混戰中玄苦和邪中天再一次打了起來,磅礡的神力交鋒,偶然開闢出一條空間裂縫:「空間裂縫,到底連通著哪裡,這誰也說不準,也許是茫茫宇宙,也許是空間亂流,更也許,是東洲的某一個地方。那兩個孩子誤入其中,老朽只以為,他們再也回不來了……」

    卻沒想到,他們到了翼州!

    那低等又脆弱的大陸,是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住天罰降臨的,甚至連東洲的高手到達那裡,也會隨著時日久遠而漸漸流失掉修為,否則便會引起那片大陸的顛簸,繼而破碎,毀滅!是以,修為越是高,在那裡所呆的時間越是短,要受到的天道制約也越是深……

    否則當年鳳無絕的祖先也不會因為逃避追殺,而躲到了那貧瘠的西方大陸去。否則秦雪落和囚狼的爺爺,亦是不會選擇去往翼州。原因皆在於,那裡承受不住高手的神力對轟,會有天道加以制約罷了。

    鳳無絕點點頭:「所以他們到了翼州,沒有天罰降臨,反倒修為一日不如一日,也因為降到了神階以下,想回來,也沒有辦法了。」

    左長老含笑點頭:「正是如此。」

    喬青津津有味地望著天上那一對兒,一個一巴掌揉亂另一個的髮型,一個整理著髮型大罵另一個的佛祖,她看的笑眯眯就差搬個板凳抓把瓜子兒了,聞言忍不住插嘴道:「既然這樣,剩下這一百族人,長老可有考慮過舉族遷移?」

    「遺州?」

    「你們稱之為遺州,我卻只喚它翼州。」

    左長老捋著鬍子,看她老半天才笑道:「丫頭,你已經不止一次讓老朽驚訝了,不忘本,這很好。就如同你對那翼州的不忘本,這東洲,也是老朽的家啊……」

    這老人這話一聽就假,不過搪塞之言罷了,這鬼地方算個屁的家,她就不信在地下三萬年談起外面的世界一臉嚮往的這老人,翼州和東洲的地底他不會選。至於修為被限制,也總好過在這暗無天日一出去就是天罰毀滅來的強,只怕,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喬青聳聳肩,和鳳無絕對視一眼,同時選擇了不再多問。

    還是那句話,人家不願意說,她們可沒資格去究其根底。

    左長老的老臉上一絲被揭穿的狼狽浮上,勉強苦笑了一下,亦是不再提及此事:「喬青大人,老朽知你遠非池中物,必不會龍游淺灘,被困在這小小地底,大人願意在此住上幾日,我知族無上歡迎,外面大人的追隨者亦不會有危險,不過一旦離開這裡,希望大人能為此保密,從此不再談及此地一切!」

    他重新用上了大人,懇求著說出這番話。

    喬青理解這個老人,半天點了點頭:「好。」

    「多謝大人體諒,今日得見,也是大人與我知族的緣分,待到大人離開之際,老朽有一份禮物相贈。」說完,這老人微一躬身,看一眼上頭死磕到稀里嘩啦的那倆人,垂著肩背無奈走了。

    和初見時候的安然豁達不同,此刻再看他的背影,卻能從中體味到深深的無奈和寂寥。三萬年來守著這麼一個地方,武者的雄心壯志全部隨著流沙一同掩埋此地,縱有修為無上,又有何用呢?甚至連一個為什麼,都問不到啊……

    眾人嘆息一聲。

    喬青一攤手:「人家下逐客令了,咱們再呆兩天就撤吧,不過……」她看一眼上方的邪中天,正要問,有什麼辦法能把那貨給帶出去,卻忽然一頓,感覺到極遠處出現了一陣神力波動!

    這波動之強,並非屬於某一個高手,反倒像是姬氏裡聖地出現異狀時產生的波動。

    喬青霍然抬頭!

    同一時間——

    邪中天和玄苦一同收手,整個地下上百族人齊齊抬頭,面色驚恐地看向了那方,甚至正一隻腳邁入了青堂內的左長老,亦是猛然扭頭,面色大變:「有人進了聖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1-26 10:59 PM

043 有這麼巧麼

    這老頭之前一直是雲淡風輕的。

    哪怕說起族中匪夷所思的遭遇,說起糾結了他一生的不解,有悲哀,有落寞,卻從未表現出這等的風雲變色!幾乎是一剎那,猶如世界末日一般的駭然,他霍然衝出,朝著那遙遠的聖地方向瘋狂趕去!

    同一時間。

    這六個字就好像一道咒語,轟的一下子,那邊兒或在莊稼裡挽著褲腿兒,或在瓦房裡拿著鍋鏟,或在小河邊嘻嘻哈哈的漢子和婦人們,同時霍然起身,氣勢暴漲!沉重的威壓瀰漫開來,緊隨左長老一支支離弦之箭般爆射而出!

    一秒鐘變高手!圍觀了這一全過程的喬青,心中的震撼無以復加,哪怕之前就知道這知族能人輩出個個儘是神尊,可直到這一刻,才明白百名神尊匯合在一起的恐怖程度!可算明白了玄苦這精神分裂是怎麼來的,弄了半天,人一族全這德行!

    她看著落下地面的邪中天和玄苦:「你們不去?」

    「去,走,瞧熱鬧去。」邪中天望著那邊方向,桃花眼中複雜的神色閃爍著,老半天搖晃了兩下扇子,慢悠悠往那邊兒走了過去。跟之前眾多族人的驚慌失色相比較,他淡定的讓人發懵。

    「好歹也是你家老窩讓人給掏了,靠點兒譜成不。」喬青跟上來。

    他眸子還低垂著像是在思索著什麼,張口隨便接著:「還得多靠譜,這不急慌慌往那兒趕麼。」他一頓,瑰麗的面容上泛起一絲冷笑來:「趕不過去也好,正好讓老子看看,這禍害了一整個族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喬青一皺眉:「什麼意思。」

    邪中天沒了回答的心情,擺擺手,讓玄苦上。他的神色如今也凝重中帶著點兒冷意,和邪中天是如出一轍,手裡的佛珠一粒一粒的捻過,那手微微顫抖著,像是在擔憂著什麼也像在期待著什麼:「阿彌陀佛……」

    「什麼時候了別他媽整這些沒用的。」邪中天煩躁的張嘴就罵。

    玄苦卻是難得的沒跟他鬥嘴,擰著眉頭解釋了句:「讓我靜靜心。」

    於是這一靜,就靜了良久良久,喬青和鳳無絕跟著這兩人往那邊走,那處早早就沒了動靜,想是左長老帶著族人已經進入了聖地內去,具體發生了什麼還不知道。她這一路也有個猜測,先前左長老明明對外面的世界嚮往不已,卻依舊守著這兔子不拉屎的旮旯地方不肯離開,唯一的可能,便是這裡有什麼是需要他們守護的!

    「是聖地。」像是猜出她在想什麼,一直沉默不語的玄苦,終於開了口。

    站在聖地洞口,一個幽深的階梯深入到地心不知什麼方位,喬青望著下面彷彿蘊藏了什麼古老秘密的一片漆黑,聽玄苦接著解釋道:「左長老應該跟你們說了,族長圓寂前曾有過一刻清明,那時候只有他在族長房中,到底族長告訴了他什麼,我不知道。不過當初族長瘋了之前,曾下令封鎖聖地,那原本供我等血脈覺醒的地方,日夜有日看守,再不得入內一步!」

    「那當初……」

    「誰知道呢,恐怕是族長通過聖地石碑,得知了什麼了不得的隱秘,才會給知族帶來大禍。」

    這倒是唯一的一個解釋了,可到底他看到的是什麼?上下千萬年,但凡知族想知道的,總有他們的辦法,可要瞭解的東西越深入,要付出的代價也越高。能讓身為神尊九層的一族之長,就此瘋癲的秘密,又會是什麼?這秘密,整個知族守了三萬年,也為此付出了三萬年不見天日的代價,怪不得這倆一向不著四六的難得正經了,他們是既想揭開,又怕揭開……

    喬青沉吟片刻:「我說,你們的聖地石碑,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玄苦和邪中天一齊扭頭看她。

    這種看小菜鳥的表情,她再熟悉不過了,東洲的氏族一籮筐,秘密三馬車,她才在這兒呆了幾個年頭,不知道的太多了。喬青認命一聳肩:「老子知道自己是菜鳥,不過好歹這菜鳥也是你教出來的,你他娘的在這瞪什麼眼。」

    「小兔崽子。」邪中天狠命揉她腦門:「就跟你們四族百年大比那天幕投影差不多,反正你想知道什麼,那石碑就能顯現什麼。」

    「我靠!」

    喬青一個高蹦進洞口,嘴裡嘀嘀咕咕不見了影子:「魔鏡啊魔鏡,快告訴老子,我是不是這世上最美的人!」

    鳳無絕深深扶額,對這貨完全無語了,就見身邊兒玫紅的影子咻一下跟著躥了下去!剛才還鬱鬱寡歡心事重重的邪中天,打了雞血一樣在後面吼:「老子還在這兒呢,你也敢瞎叫喚最美?!」

    眾:「……」

    玄苦仰頭望蒼天:「佛祖,不用給我面兒,一個雷劈死那倆吧!」

    佛祖慈悲為懷,自不比卑鄙的天道整天眼巴巴地等著喬青出了地底降雷劈她,於是這師徒倆一路打打鬧鬧爭著誰才是最美這幼稚到令人髮指的問題,嬉笑怒罵著穿過了地下甬道,出現在了真正的聖地內。

    聖地。

    一個偌大的地心暗室,一眼望不見盡頭,唯有一方石碑無限高闊地屹立在暗室正中。

    劍拔弩張的氣氛被喬青和邪中天的嘻嘻哈哈完全破壞殆盡,裡面近百族人一齊扭頭,冷厲的視線狠狠射向這兩個沒規沒矩的。喬青摸鼻子,環視這鳥不拉屎的空房間,終於將視線落在了最中那石碑旁的兩人身上:「哥們兒,上頭那麼大地方,怎麼摸這兒來了。」

    那兩個人,同是一身黑衣。

    之前他們哪怕是一塊兒出現,也沒面對面肩並肩過,喬青也從來沒把這兩個人想到一起。

    可這一刻,一個站在石碑一側,一手撫著胸口低低咳嗽,一手缺了一根手指扶著石碑,面具掉落在一側,露出了那張數年之前見過的久違的臉,嘴角染血,顯然被大怒而來的左長老一掌擊中!另一個呢,正坐在地上,半靠著那巨大的石碑,神色間有些迷迷瞪瞪的恍惚,像是體力不支或受了內傷一般的,靠在那調息著。

    這兩張面孔離著那麼近,近到讓喬青幾乎錯以為是一個人!

    左長老聞言扭頭:「大人識得他們?」

    喬青壓下心底的狐疑,聳了聳肩:「跟我一塊兒下來的,一個是自己人,這熊孩子估計是讓人給帶來的,長老高抬貴手饒他一次。另一個沒啥交情,那,就那個站著的,您願意怎麼處置都行,該殺殺,不用客氣。」

    這兩個人,正是九指,和囚狼!

    九指聞言苦笑一聲:「喬青,我們好歹有些交情。」

    「得了吧,被利用個一次兩次就算了,再上當第三次,老子就是你孫子。」喬青冷笑一聲,二話不說朝石碑另一側的囚狼走了過去。離著越近,這兩張面孔的重疊度反而越遠,方才那般隨意一掃,兩人皆是深眼高鼻,皆帶著一種異域人的特徵,又同是黑衣加身,就如同兩兄弟般相似!她心下一動,已經猜到了一種可能性,嘴角的笑意更冷了起來:「你個熊孩子,跑哪玩兒不好,跑人家聖地裡邊兒來,找刺撓呢不是。」

    囚狼的神色依舊恍惚,他愣愣抬了下頭,好半天,那一雙深邃的眼才漸漸籠回清明:「變態?」

    喬青一巴掌拍他腦門上:「除了老子還有誰。」

    囚狼咧嘴一笑,這一笑牽動了身上的傷勢,呲著牙抽搐了起來:「他娘的,老子這次是栽了,差點兒讓外頭的殘魂給弄死。」他說著一停,濃黑的眉一瞬間擰做一團,腦子裡亂哄哄的記憶攪合在一起,無數個危險關頭死裡逃生的畫面,越想頭越是疼:「先給點兒丹藥,兄弟都快交代在這兒了。」

    喬青直接在他身前蹲下,一手把上他的脈,一手三兩下把他上衣給扒了,果不其然,大大小小的傷勢多的嚇人,都是被神力給轟出來的。她是煉藥師,自然不會虧待了這哥們兒,所有療傷的丹藥他身上一瓶一瓶的裝,可這會兒,都淪落到得伸手討丹藥的地步了:「怎麼傷成這樣,五臟六腑都快碎成渣子了。」

    囚狼咳著笑了起來,張嘴吞下她喂來的丹藥:「難得享受享受喬爺服務。」

    「咳。」

    門口一聲輕咳傳來。

    囚狼不用扭頭都知道是哪個醋罈子到了,笑聲越大,咳嗽越厲害,喬青一個高蹦他三步遠:「我靠,別咳嗽,小心噴老子身上肺渣。」

    「去你的。」他笑罵一句,忽然想起什麼,心情大好:「對了,變態,老子跟你說,我找著我弟弟了!」

    這聖地內忽的一靜。

    「唔?」

    「不信兄弟不是?」

    沒注意到她眼裡越來越盛的冷意,囚狼只顧著歡欣不已,好半天爬了起來繞過這巨大的石碑晃晃悠悠往那頭走去。九指扶著石碑迎了他兩步:「哥,慢些。」

    囚狼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兒,往石碑上一靠,大喘著粗氣道:「怎麼樣,我兄弟倆像不?」

    「像。」

    「那可不,親兄弟!」

    他三兩句把之前相認的一切解釋瞭解釋,拎著九指腕子上那一塊兒胎記給她看,言語間為這親弟弟的活著和出息得意不已。這幅模樣,只讓喬青心下升起一股子亂糟糟的煩躁感。誰也不會把自己的親弟弟認錯,就像是她和忘塵之間,初次見面,就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早在之前見到九指,囚狼的表現就一直古怪,更不用說這弟弟乃是他心裡數年來的一道傷……

    錯,是肯定不會錯的。

    只是,真的那麼巧麼?

    喬青不忍心打擊囚狼這得得瑟瑟的模樣,卻也沒放過九指頭垂下來斂住了神色的眼睫:「沒想到還有這層關係,唔,當初你不是遇害了麼,怎的被救了,還成了逐風冒險隊的頭子?對了,忘了告訴你,逐風已經在大陸上除名了。」

    話音一落,囚狼嘴角的笑容頓僵。

    之前的歡喜和記憶中神魂的連番追殺,讓他幾乎都忘了這一茬!囚狼扭頭看向宮琳瑯:「兄弟,對不住,小九他……」

    轟——

    他道歉的話沒說完,九指已經打斷了他,一掌從天靈壓了下去!

    這一舉動,快到連喬青都反應不及,待到眾人齊齊變色的一刻,他這一掌已經貫穿了體內經脈,一絲血線從嘴角溢出:「哥,我犯的錯……」砰的一下,他搖搖晃晃半跪在了地上:「我犯的錯,我擔!這件事,我不認為自己有錯,整個大陸的環境就是如此,弱肉強食,拳頭大才是硬道理,這麼些年下來,我一早就明白了。如果硬要說錯,那就是無意中傷了我哥的朋友,這一層修為,你們若嫌不夠,我可以繼續!」

    說著,再一次舉起掌,就要朝著天靈壓下!

    「夠了!」高舉的手腕,被鳳無絕一把捏住。

    宮琳瑯會不會解氣,他不知道,忘塵和老祖會不會解氣,他也不知道。可這人今日自廢修為這一舉,以神尊的一層修為換取囚狼朋友的諒解,誠意已經足夠!再讓他廢下去,只怕真正難做的人是囚狼!鳳無絕深深看了九指一眼,鷹一般銳利的眸子裡,是和喬青同樣的冷:「夠了,此事一筆勾銷。」

    九指退後兩步,撫著胸口喘氣。

    囚狼雙目發熱,一把拍上鳳無絕的肩:「兄弟,謝了。」再轉向宮琳瑯:「道歉的話我也不說了,這是兄弟欠了你的,還是一樣,以後兩肋插刀,是生是死,只要兄弟一句話,我一個屁都沒有!」

    宮琳瑯一擺手:「成了,猴年馬月的事兒了,老子早都忘了。」

    就這麼著,因為九指自廢一層修為,原本兩難的問題被輕輕鬆解決。喬青冷眼看著這一切,和同樣神色的鳳無絕對視一眼,又同時轉向了門口吊兒郎當扇著扇子的邪中天,他瑰麗的面容上帶著說不出的嘲諷之色:「囚狼小子,敘舊的事兒等等再說,我知族聖地,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囚狼這才看見邪中天。

    「邪前輩。」他先對這久違的妖孽男一抱拳,聞言愣住:「知族?什麼聖地?」

    之前喬青說聖地的時候,他還有些迷迷瞪瞪的,回不過神,這會兒才算是反應了過來,趕忙道:「前輩可誤會了,我們哪知道這是什麼聖地。之前在外面被殘魂追殺,一路逃到一個石室裡頭,那石室轉來轉去都是差不多的,後來也巧,推開一座石門,就找到了這族裡來。」邪中天一早解釋過,外面的石室看著四通八達,實則是呈環形圍繞,他們誤打誤撞尋到了這兒來,雖說牽強,到也勉強講通。他點點頭,聽囚狼接著道:「我們倆都受了傷,察覺到另一頭有武者的氣息,不知道是敵是友,也不敢多做耽擱,正好尋到這地下的甬道,就先躲進來養傷了……」

    「呆了幾日?」

    「幾日……」

    他皺著眉,好半天搖搖頭:「前頭傷的太重,意識有些不清楚了,具體是幾日……」

    「成了,想不起來就崩想了,老子剛給你喂了丹藥可別浪費了。」喬青觀察他一會兒,一擺手,轉向了九指:「剛才的神力波動怎麼回事兒?」

    「我不知道,我們兩個輪流調息,方才我內息走岔——」他臉色一變,原本就重傷未癒,後中了左長老一掌,再加上自廢一層修為,已是強弩之末了。這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半跪在地上臉色變了幾變,嘴角又是一絲絲的血線不斷溢出。

    「罷了罷了,既是無心之失,老夫也不再追究。此乃我知族聖地,有什麼話還是先出去再說。」沉默了良久的左長老,眼見這兩個闖了聖地的都是認識的,也不再多加糾纏。他嘆息一聲轉過頭,一擺手,那些族人紛紛退了出去,左長老朝喬青示意了一下:「大人,請吧。」

    喬青點點頭,本來以為會進來看見什麼大陸秘辛,結果反倒撿到熊孩子一枚,和目的不明別有用心的弟弟一個。

    關於九指,此人用心複雜,她始終保留態度。至於那些他怎麼會成為了冒險隊的頭子問題,剛才在宮琳瑯的事兒上一耽擱,如今再問,未免讓囚狼察覺什麼。要問,等到沒人的時候,私下裡再說。

    喬青看一眼扶著九指滿目擔心的囚狼,心底的煩躁又開始爭先恐後的往外冒。

    眼不見為淨,她大步往外走。

    「小九?小九!」後面囚狼發出一聲大喝。

    眾人齊齊扭頭,看見的,就是一口血天女散花般狂噴出來的九指。那血點子一滴一滴散落的到處都是,石碑上也噴濺上了少許,噴出這口血,他便瞳孔渙散,朝後轟然倒了下去!囚狼一把接住他,也跟著這重量一趔趄,向後傾倒。

    喬青暗罵一句麻煩,一個箭步上去,一手一個拎起這兩個人。

    方方轉身。

    卻聽後方——

    轟——

    那自他們進入聖地來,已經沉寂下去的石碑,忽然一股神力波動衝天而起!這波動震盪著,整個石碑便如同一面反射了萬丈光芒的鏡面,刺目耀眼!與此同時,那些還沒走出的族人紛紛步子一頓,感受到了血脈裡流淌著的知族力量,齊齊沸騰了起來。

    左長老砰的一聲跪在地上,發出了不可置信的呢喃之聲:「封印、封印、封印打開!」

    碑面閃動,一些模糊的霧氣在其上氤氳著,如同一副模糊的畫面般,漸漸拼湊、漸漸成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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