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未央長夜 -【天下無「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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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tu 發表於 2013-10-8 11:25 PM

069

  咣當——

  房間的大門被狠狠撞開。

  一群人站在外面,看見的就是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玩兒頭髮的喬青:「咦,人呢?」

  他們這會兒是殺氣騰騰,一個一個板著臉孔極其的凝重。方才喬青回來之前,他們就看見「鳳無絕」站在院子裡,還以為他是先一步回來了,也就沒多想。這會兒再回憶起來,那個「鳳無絕」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說,然而不論是表情還是神態盡都像的嚇人,完全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若不是正牌太子爺回來了,這一真一假一對比,他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呢——能神不知鬼不覺混進驛館,甚至連氣息都可以偽裝,若是剛才那「鳳無絕」幹出點兒什麼……

  這麼一想,一個個全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說不對啊,咱們認不出來,怎麼連你都沒認出來?」柳飛第一個衝進屋裡,在喬青眨巴著眼睛的視線下,開櫥櫃,掀床底,翻窗幔,又探頭進內室好一個找,這才皺著眉頭出來道:「小師妹,你完了,小心鳳兄弟讓你跪搓衣板兒!」

  「重點不是這個好不好!」小童緊跟著跑進來,重複完他剛才做的一切動作,撓撓頭:「真沒了,什麼人這麼神通廣大,小爺也沒認出來!」

  「重點也不是這個好麼?」非杏撇著嘴趕忙問道:「公子,人呢?」

  眾人終於抓住了重點,集體朝喬青看去。

  她蹲著打了個哈欠,那意思——什麼人啊?

  「還有什麼人,不就是剛才那個西貝貨!」後頭走進來的囚狼還沒說完,身邊一道黑影倏然而上,一掌正對著喬青劈下,端的是雷霆萬鈞!四下里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太子爺!」

  「鳳兄弟!」

  「我靠,這是搞什麼?難道這個才是假的?」

  搞不明白情況的眾人看著這情形,一顆心忽的就吊了起來!然而不論神識怎麼探查,這兩個人身上的氣息都是一點兒不差,不論是鳳無絕還是喬青!眼見鳳無絕一掌就要下去,喬青一個高蹦起來,拔腿兒就往窗外跳!

  「想跑?!」鳳無絕緊隨而上!

  他已經發現了,這個假冒的雖然有喬青的氣息,神王的威壓,甚至連那血脈之力都似乎能感覺的到,然而卻沒有她的修為!鷹眸中翻騰著怒意,他可以忍受別人假扮他,卻不能忍受任何一個假冒偽劣的喬青!

  鳳無絕緊追不捨。

  那一道紅衣身影在視野中跳出窗子,跑步的姿勢那叫個古怪,總像是在一彈一彈的……

  忽然,他眉頭一皺,想到了什麼。

  來不及說,後頭也發現了端倪的眾人已經一個接一個地衝了上去:「追,別讓她跑了!」

  接連兩次被矇騙,他們憋著一口氣只想扒下這人的皮,看看她面具之下到底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紅色的身影在前面跑,兔起鶻落般,每次落地一彈,就飛快躥出十數米!後頭一眾人眼神越來越冷,卻在這時——

  噗——

  一聲輕輕的聲響。

  那前頭翻出了院子翻出了高牆的「喬青」,就好像泡沫一樣地消失在了一片草地間。是的,消失。不是撕裂空間,不是輕功卓絕,就只是消失,在一眾人的眼皮子底下,憑空不見!

  這裡是驛館內的一片花園,夏末初秋的時節,滿目綠意盎然,枝葉繁茂——百花爭豔,尚未凋謝,青果纍纍,已掛枝頭。頭頂是繁星如洗的天幕,四下是夏蟬聲聲的熱鬧,夜風靜靜吹過,帶起樹葉沙沙作響,偶有幾片早黃的葉子打著旋兒的飄落下來,怎一個花前月下天涼好個秋?

  然而沒人有心情欣賞這一切。

  今天發生的事兒,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他們冷著臉將神識一波有一波地朝著四下里釋放出去,直到柳飛猛然回頭:「在後面!」

  嘩——

  所有人都是霍然扭頭,殺氣騰騰地盯著後方晃晃悠悠走過來的紅衣身影。

  好你的!

  有你的!

  個假冒偽劣集中營,裝了鳳無絕不說,又裝蹲在地上玩兒頭髮的喬青!被咱們撞破了你的陰謀詭計二皮臉,現在又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髮偽裝剛洗完澡的喬青了?哼哼哼哼,一群人將眼中的殺氣隱在眸底,有說有笑地就朝喬青走了過去:「咦,沐浴去了啊?」

  「我靠,你們看上去不懷好意啊。」她心情不錯,知道了並蒂果真的進化成了玄獸,還有一個那麼牛掰的天賦技能,又得知了它的確能感應到天地奇物的存在,眉飛色舞都快飛起來了。夜幕下,喬青撩一撩香噴噴的頭髮,哼著小曲兒就晃悠了過來:「全戳在這兒幹嘛?」

  「幹嘛……」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一挑眉。遠處看見這一幕的太子爺眉骨一跳:「她是……」一句話沒說完,那邊兒眾人已經在喬青笑眯眯的好奇下,齊刷刷回:「幹你!」

  緊跟著——

  緊跟著就是一哄而上,群起而攻之!

  接下來——

  接下來喬青被莫名其妙的一頓胖揍!

  「他媽的,敢偽裝我們喬爺!」這是一腳正中喬青胸口把她飛踹了個底兒朝天的囚狼。

  「老子摁住她了,你們快上!」這是飛撲上去就把想爬起來的喬青給死死摁住的柳飛。

  「我們先來!」這是擼起袖子摩拳擦掌一人一腳正中莫名其妙的喬青胸口的無紫非杏。

  「還有我們!」這是呲著小虎牙喊著小口號和洛四一人一拳把喬青打成熊貓眼的項七。

  「閃開閃開,必殺技來了,給小爺留個位置!」這是遠遠一個助跑就衝了上來的小童。

  「香蕉你們個巴拉,腦子一個個讓門板子夾了怎麼的?!」天知道喬青已經被揍懵了,老子是跟這天元城犯沖?一進城門先變身了一回掃把頭,現在有腫的跟豬頭一樣!不對,老子是跟這群孽畜犯衝!喬青只覺得自己腫了,還沒照過鏡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德行——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兒掛在臉上,鼻子裡嘩嘩往外淌血,剛洗過澡的頭髮在草地上紮了一根根爛葉子樹枝子,本來就不怎麼大的胸瞬間被兩個丫頭揍成了凹的,負A罩杯,妥妥的:「你們……你們……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欺師滅祖,數典忘宗,謀朝篡位……」

  腦子裡一根根弦啪啪斷裂,亂七八糟的成語一股腦地堆疊在一起,也不足以羅織這群王八蛋的罪名。

  也不知道是她罵的太歡生,終於深深的怨念讓這一群二百五集體散開了。

  反正是忽然之間一哄而散。

  嘩啦一下,喬青恢復自由,深深吸了一口氣,仰天繼續罵:「等著,一群孽畜,組著團兒找死,老子跟你們沒……」完字還沒來得及說——
 
  只聽——

  嘎嘣——

  這聲音那叫個脆啊。

  喬青一口胃液噴出來,嗷一嗓子十里八村兒都聽見了。她呆呆轉動眸子看著終於助跑完畢一肘子把她小腿給崩斷了的小童,一口氣沒上來,腦袋一歪,眼睛一翻,口吐白沫,果斷暈厥。

  昏過去之前腦子裡唯二的兩個念頭是……

  ——他娘的,竟然忘了這個必殺技發大招的貨。

  ——等老子醒了你們一個個洗乾淨了脖子等著!

  啪啪啪!

  猶自不知道大難臨頭的眾人齊齊擊掌。

  「總算把這假冒偽劣的王八蛋給搞死搞殘了!」雖然不知道這人到底是誰,不過到了神階之後,一切的皮肉損傷都不過毛毛雨,稍微調息調息就能恢復原狀。囚狼猶自不解恨,上去照著那條斷腿又踹了一腳:「媽的假扮什麼不好假扮老子的兄弟!對了,你剛才說她是什麼?」

  這話問的自然是鳳無絕。

  從頭到尾以一種呆滯表情看完了全程的太子爺,老半天,牙疼地吐出了剛才那句的後半段:「……真的。」

  「什麼真的?」

  「……她是真的。」

  「什麼意思,什麼真的假的,哪個她?」

  太子爺默默捂臉:「我說,這個喬青,你們揍的這個,嘖,是真的。」

  「哈哈哈哈……」

  「哎呦喂,這個笑話太好笑了……」

  眾人捂著肚子差點兒沒笑到打滾兒,以前怎麼沒發現,鳳無絕還有這種天賦。開什麼玩笑,這貨要是真的他們一個個把腦袋擰下來當凳子坐!天底下還有人能比喬青穿紅的更好看?看看躺在地上挺屍的那位吧,就算頂著一頭雞窩,鼻青臉腫,口吐白沫,凹了胸,斷了腿,深深的怨念往天上飄,也不能掩蓋她那種邪的冒泡的美……

  呃,等等。

  囚狼哈哈大笑的嘴角猛的一抽:「不……不是……不是吧哥們,這話可不能……可不能亂……亂說啊!」

  眾人齊齊扭頭,以一種垂死的表情,求否定。

  太子爺成全了他們:「嗯,她不是假的。」

  很好,果然否定了。

  於是當鳳無絕把即便昏過去了都敵不住怨念深深磨牙聲聲的他家媳婦給抱起來,以一種「真有種啊」的目光一眼一個輪番掃過他們,掃的眾人心肝膽兒顫後留給他們一個意味深長的背影默默飄遠之後。顫啊顫的眾人終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齊嗷嗷兩聲,抱頭痛哭:「世界多麼美好,空氣多麼清新,老子……老子……老子不想死啊……」

  沒有人注意到——

  遠遠地——

  一片花紅柳綠的草地之中,正有一隻青綠青綠的果子,在夜風飄飄之中悄悄抖了抖葉子。

  這果子葉子托腮,腦袋歪歪,半晌搖身一變,變成了一隻並蒂雙生的紅彤彤小西紅柿,一彈一彈,果斷跑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8 11:26 PM

070

    這年頭,紙是包不住火的。

    於是當翌日清早,醒來的喬青和一早就料到了的鳳無絕一對口供,果不其然,那偽裝成了兩人模樣悄悄作怪的,正是用了進化丹之後進化為了植物系玄獸的小並蒂果。

    不說東洲,哪怕這整個世界的歷史上,還是第一次有並蒂果進化為玄獸。是以這從未被人想像到的天賦技能,還真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給矇住了。就連那天早鳳無絕一步回來的喬青,都是因為和它有主僕契約,一眼就感覺到了血脈上的聯繫,才認出了那冒牌鳳無絕的身份!

    喬青心情好啊。

    這麼逆天的技能,絕對是以後的一大助力。

    再加上並蒂果肯定了能感應到九轉血芝,心情一好,小惡趣味一上來,也就沒當場揭穿,直接勾搭著「鳳無絕」的脖子就進房了。唔,要是那男人回來看見這一幕,還不得泡在醋罈子裡酸死?然後順便就著這酸不拉幾的小情趣,撲上來,撲上床,這個又這個,那個又那個……

    喬青舔舔嘴唇,立馬吹著小曲兒飄去了浴室。

    可她忘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並蒂果小朋友自己在房間裡蹲著無聊,又剛剛領悟了新技能,於是一會兒變成這個,一會兒變成那個,終於在變成了喬青的時候,被外面踹門而入的眾人給抓包了。再接下來,就有了後來的苦逼一幕——香噴噴洗完澡等待撲上床的喬大爺,果斷撲街了……

    房間裡的鳳無絕沉默了好一會兒:「咳。」

    「你不用給那些兔崽子求情,」喬青頂著一臉的鼻青臉腫,剛要下床,疼的嘶一聲抽氣,狠狠咬起了牙:「老子不把他們扒皮抽筋剜肉磨骨難消我心頭之恨!」

    鳳無絕摸摸鼻子:「不是,我是說,這張……呃……姹紫嫣紅的臉,你可以先修復過來。」

    蹬蹬蹬——這是喬青單腿兒蹦去鏡子前。

    嘩啦——這是鏡子光榮報廢。

    嘎吱嘎吱——這是某人磨牙的聲音。

    最後——

    砰——

    這是房間外面的院子裡探著腦袋偷聽完了全過程的囚狼等人,果斷嚇趴了。

    斷腿什麼的好歹只是扒皮抽筋剜肉磨骨,毀容的下場絕對是死了都不安生必須被鞭屍啊。一個個五體投地淚流滿面的對視一眼,齊刷刷怒火滔天的蹦了起來——這還得了?愚蠢的人類竟然讓個西紅柿給陰了?老子就是死也得拉上那個墊背的!

    接下來——

    整個驛館被兵分幾路的眾人殺氣騰騰摸了個底兒朝天。

    整個天元城也難逃這個命運。

    終於在經歷了一日一夜的搜捕之後,城內一間藥鋪的窗檯上,一隻花盆裡靜靜栽著偽裝植物的某隻果子,在柳飛的火眼金睛之下被活生生逮了出來:「哼哼哼哼,柿子兄,別來無恙啊。」

    夜色淒涼,陰風陣陣。

    小西紅柿被一把丟到了院子裡的一張桌子上。

    它的四周,是或叉腰、或負手、或環胸抱臂、或摩拳擦掌的一群待死群眾,四面八方嚴嚴實實地把它包圍了。小西紅柿悄悄移開摀住臉的葉子,頓時明白了當下處境——三堂會審。囚狼把拳頭掰的嘎嘣嘎嘣響:「啊哈,聽說鮮榨番茄汁營養不錯,把這小東西搗碎成泥,糊在臉上還能美容?」

    小西紅柿頓時一抖,果斷蹲下,兩片葉子高高舉起,做投降狀。

    可惜,這可憐巴巴的認錯態度,絲毫沒還來眾人的憐憫:「夥計們,揍它!」

    啵——

    又是如同昨夜的一聲輕響。

    正沖上去的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那蹲在桌子上的紅彤彤的小果子,已經變成了風騷橫躺的模樣。玫紅耀眼,髮絲垂落,一手斜斜直著額頭,一手持了把逍遙骨扇,慢悠悠地來回扇著,不是邪中天又是誰?

    洛四、項七、無紫、非杏,四個人的步子就這麼生生頓住了。哪怕知道這是個假的,也不由在這五年未見的面容上細細流連著,夜色下「邪中天」眉眼慵懶,懶洋洋地覷著他們,除了不會說話之外,一切的一切都和印象中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他們忍不住濕了眼眶:「老谷主……」

    「邪中天」悄悄吐出一口氣,又是一聲——啵,搖身一變,變成了拄著枴杖的一個老太。這老太太身材精瘦,滿頭銀發,手裡的龍首枴杖在地上敲的咣咣咣咣響,那小精氣神兒硬朗的,彷彿下一秒就能仰起脖子來聲如洪鐘!

    一旁原本來圍觀看戲風輕雲淡的太子爺,一聲呢喃脫口而出:「奶奶……」

    囚狼也跟著嘆了一口氣,面對著多年不見的老太太,還真是下不去這個手啊。

    一邊兒柳飛和小童對視一眼,哪怕不認得這兩個人,也知道必定是他們在翼州的親人了。柳飛全沒有他們的那種感慨,只眨巴著漂亮的眼睛對這並蒂果的天賦技能驚嘆了一番,果真是逆天!昨天喬青和鳳無絕的那一下子,可說是突如其來,他們全無準備。如今明明已經知道這就是並蒂果,卻依然讓那幾個變成了這副德行……

    柳飛咂了咂嘴:「我說,是不是只要它見過的都能變?」

    小童在一邊兒撓頭:「應該吧。」

    柳飛朝鳳無絕看去。

    他點點頭:「是,喬青說這小傢伙只要真正見過的,接觸過的,就能一絲不差的複製出來。」並蒂果,雙生果,這小傢伙的名字似乎一早就對著天賦技能做出了標註——隨意變換一切接觸過的人和物,就如雙生子一般,以假亂真,栩栩如生。鳳無絕說話的時候,眼睛不離「鳳太后」,嘴角一點一點地彎了起來。

    柳飛「唔」了一聲:「這麼說來,姬寒和姬明霜也能變?」

    正一步一步含著慈祥笑容走向鳳無絕求保護的「老太太」,聞言想都不想條件反射就變成了姬明霜。

    夜色之下,那女子一席長裙,下頷高昂,滿身清冷如明珠的高傲氣質,偏生那表情還是慈祥和藹的,那眼睛還是笑意滿滿的,慣性之下一步一步朝著鳳無絕走過去。「姬明霜」當然沒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變了,也沒注意到柳飛仰頭望天吹了聲幸災樂禍的小口哨:「該,叫你變!」

    「她」只注意到了側面傳來的危險——

    「喵了個咪的,表情如此猥瑣,吃你貓爺一屁!」被喬青一鞋底抽成了流星的大白終於千里迢迢翻山越水的回來了,一見這明顯的「姬明霜勾引鳳無絕」的場面,二話不說為自家的小青梅怒了!

    驚天一屁從絨毛翻飛的菊花噴射而來,只聽一聲又細又長的「噗——」,拐著十八道彎兒就響徹了天地間……

    同一時間,眾人齊齊屏息。

    肉眼可見的毒氣在半空劃過一條長長的射線,正中「姬明霜」清冷無雙的臉,砰,「姬明霜」倒地不起。大白從天上蹦下來,一屁股坐在了這張臉上,翹起二郎腿兒擺好了POSE,這才喵喵的問:「我靠,這賤人怎麼在這兒。」

    眾人呆滯片刻,齊齊豎起大拇指:「少年,干的漂亮!」

    再轉向柳飛:「少年,賤的漂亮!」

    柳飛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好說好說。」

    一群人噗嗤噗嗤笑出了聲,在地上「姬明霜」的苦逼挺屍和她臉上坐著的大白的一頭問號中,大笑三聲回房去:「哦對了,貓爺有空去看看小青梅,她最近老念叨你呢。」

    這群人想的很好,有貓爺這只常年出氣筒的存在,那尊被他們得罪慘了的大神,必定能先出半肚子火,剩下那半肚子總能留下他們一條小命。可那夜之後,攛掇完了貓爺卻不見院子那邊兒有什麼動靜。

    大白的喵喵慘叫呢?

    滿天飛的小白毛呢?

    化身流星的肥貓呢?

    沒有,統統沒有。

    每日裡耳朵豎的老長老長關注著那方小院子動靜,每夜裡瞪大了困的發昏的眼睛等著看白色流星劃破夜幕的一群人們,終於在忍不住的失望後心肝兒膽兒更顫,顫巍巍地邁入了喬青的院子:「橫豎都是死,早死早超生。」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那本應該在想著法子整治他們的喬大爺,正拖著一條瘸了的腿,身殘志堅地跟人……哦不,跟獸打麻將。麻將不算,每個桌角上都或多或少地放著一打撲克牌。什麼,純潔的孩子沒明白?反正囚狼他們是一眼就看明白了,這位大爺正死不要臉的用人類的智商,贏著可憐的獸類的銀子,通俗點說——聚眾賭博。

    喬青一條腿上打著自制石膏,包的跟個粽子似的擱在桌角上。

    只見她敲敲自己的石膏腿,豪氣衝天地把牌一推:「胡了,同志們拿錢!」

    旁邊兒饕餮的一身小捲毛都炸起來了,狗臉苦逼地數了幾張撲克牌給她,對面的大白爪子拍桌哈哈大笑:「哎呀五哥你真行啊,讓小青梅捲走多少錢了。」

    饕餮瞪著它烏溜溜的四隻眼,可憐巴巴地看了眼喬青:「她老下套。」

    「你老點炮,個越南小炮手。」喬青把撲克牌甩的啪啪響,嘩啦嘩啦洗起了牌:「來來來,下一局,老子要大殺四方!」

    大白、大黑、饕餮,同時炸起了毛,用它們的貓爪、鳥爪、狗爪,艱難地開始碼牌。喬青摸起一張,廢牌,丟出去:「我說五哥,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那邊兒什麼個情況也不匯報匯報?南風。」

    饕餮跟著摸牌:「有我在,你還擔心什麼,那些小兔崽子一個個全給整治好了。珍藥谷的山門重新開始建,我找了幾個大傢伙去幫忙,那小速度,沒說的。」它搖頭晃腦地看一眼牌,立馬蔫兒吧了:「發財。」

    大黑伸著小雞爪也打出一張發財,大白舔著臉分給它一條小魚乾兒,大黑哼哼兩句很傲嬌地轉開鳥臉,大白頓時憂傷了,把小魚乾兒飛快地啃完,力求上面不留下一點兒肉渣,扔出去狗都佔不了便宜,這才百忙之中打出了一張「紅中」。喬青把一切看在眼裡,暗嘆這哥們兒剃頭挑子一頭熱,貌似還得努力啊。這麼一想,又不爽了,老子養的貓要身材有身材,要長相有長相,要賤格有賤格,上哪找去,這小烏雞竟然還敢嫌棄?

    一邊兒喝著茶水翻著書的鳳無絕默默抬頭,匪夷所思地看她一眼,那意思——除了最後一點,前頭那結論是哪得來的?

    喬青立馬瞪眼——難道不是?

    太子爺低頭翻書,他什麼也沒說。

    喬青滿意了,繼續觀察大白。

    自從上次在珍藥谷親眼看見了凶獸界的下線也就是沒有下線之後,她的三觀得到了進一步的刷新,邁入了新的境界中,頓時就覺得什麼奧利奧黑白配貓頭鷹的也不是不能接受。這會兒再看自家肥貓又開始護短屬性爆棚了——瞧瞧那肚子,闊氣!瞧瞧那貓臉,帥氣!瞧瞧那小魚乾兒啃的,霸氣!

    自家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肥貓,這賤鳥竟然敢嫌棄?

    許是怨念太深,賤鳥終於呼扇了呼扇翅膀,說:「哼哼,快摸牌!」

    等著老子贏光了你的鳥毛,讓你裸奔:「么雞!」

    小烏雞抖一抖,這種要倒霉的感覺是哪裡來的?一邊兒等著被表揚的饕餮,終於等的不耐煩了:「你聽沒聽老子說話,我找了一群……我靠怎麼又是發財!」

    「發財發財,好兆頭。」喬青立馬安慰了一句:「我聽見了,那小速度,槓槓的。」估計就是找了斑斕獅王去搬磚、吊睛隱蟒去吊頂之類的:「五哥就是牛掰啊,沒說的。」她托著下巴又彈了兩下自己的瘸腿,慢悠悠朝外頭掃了一眼:「哪像有些不省心的啊,嘖嘖,吃啥啥沒夠,幹啥啥不行,添亂一個頂倆,找事兒蓋世無雙。嘖嘖嘖,嘖嘖嘖嘖……」

    剛走進門的一群人頓覺陰風陣陣,抱頭就跑了。

    和他們反方向走進來的眠千遙,眨巴眨巴眼,心說這一個個跟有狗追似的,怎麼回事兒。眠千遙嘻嘻哈哈地笑著進來,甩的小辮子叮叮響,頓時就帶進院子裡一陣歡樂的小氣氛:「哎,喬青,喬青,你猜猜我收到了什麼消息?哎呦喂,咱怎麼成這樣了?」

    只見喬青打出一張牌,瘸著一條腿生龍活虎地就單腿兒蹦跶了上來,身手竟然十分敏捷。眠千遙看的心驚膽顫,趕緊一抄手扶住她,某人卻原地一閃,行雲流水迅雷不及掩耳地摸走了她的錢袋子:「哎喲姑娘,你怎麼老這麼客氣,探病就探病唄,帶什麼禮物呢?」

    眠千遙默默低頭,該你成這樣!

    喬青哈哈大笑,吊著石膏腿靠在鳳無絕身上,把錢袋子嘩啦啦倒出來,手法無比熟練地數起了玄石:「唔,今天是個好日子,對了,你剛才說什麼?」

    眠千遙正要說話。

    只聽喬青忽然歪頭,在大黑糾結的毛都快掉了的牌面上插了一嘴:「笨鳥,七條!」

    笨鳥想都不想:「七條。」

    「胡!」

    「胡!」

    饕餮和大白同時蹦了起來,一把推倒了自己的牌,喬青離著老遠都震徹天地地喊了一聲:「還有老子!」她金雞獨立地蹦回去,那氣勢叫個兇猛無匹,一把把自己的牌給推倒,仰天就是一聲:「胡!」

    小烏雞氣的雞爪直顫,脖子一歪,果斷趴桌。

    喬青哼哼賤笑著收繳了它的撲克牌,唔,輸到掉毛已經不遠了。親眼看見了自家媳婦欺負自家小鳳凰的太子爺,喝著茶水輕輕翻過一頁書卷,嘴角忍不住的向上翹。

    「受不了你們。」眠千遙翻翻眼睛,接上剛才沒說完的話:「對了對了,九轉血芝有消息了!」

    喬青頓時抬頭:「有消息了?」

    眠千遙只自顧興奮,沒發現她的臉色並非驚喜:「是了,你不是讓我放出消息麼,不論是幾瓣的都收。這才不到半月,就有人回覆了,那人是四大氏族的,不過不知道是哪一族,手裡有這種至寶,自然不敢把身份亮出來。她說手裡有一支七瓣的血芝,不過不賣,只換,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喬青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她要換什麼?」

    眠千遙搖搖頭:「我只是中間人,她不肯說,要親自見買主呢。」

    「哎,剛清閒兩天,又來活了!」她伸個懶腰,瘸著腿兒站了起來:「謝了姑娘,幫我約個時間吧,主意你拿。」

    「那人就在天元城,那就今天晚上?」

    「好咧。」

    喬青應一聲,拎著蹲在自己肩頭的小西紅柿豎進椅子裡:「小傢伙,替我一會兒,老子要去洗澡換衣服跟人談判了。」這話一落,另外三隻獸齊刷刷感激涕零地看向眠千遙,好像她是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一樣。

    眠千遙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後頭小西紅柿抖了抖長長的葉子串兒,嘩啦啦的響動間,勾著跟它差不多個頭的麻將壘起牌來。

    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揣起厚厚的一打撲克牌,一蹦一蹦地揚長而去了……

    院子裡的熱鬧被房門給關閉在外。

    喬青一進門,頓時無比嬌弱地一歪,再也不復開始奔著錢袋子單腿兒衝過去的小飛俠精神。她踉踉蹌蹌地拖著斷腿上了床,哇哇直叫:「腿好疼。」

    鳳無絕嘴角一抽,明知道這貨在演戲,也忍不住翻著眼睛走上去,把她的腿給放到了床上。這貨明明自己調息個小半日,這斷腿就接上了,偏偏一切都恢復了原狀,非得留著條瘸腿兒閃瞎人眼:「猜到是誰了?」

    喬青聳聳肩:「反正是不想老子好的人。」

    哪裡來的這麼巧,這邊小西紅柿剛剛成了玄獸,九轉血芝的消息剛剛得到了,那邊就有人又送了一株血芝來。這件事還要從這兩天說起了,小西紅柿對於靈物有感應,卻不是全東洲都能感應到。離著最近的一株九轉血芝,剛好就在四大氏族的方向。這小東西不會說話,只能憑藉著肢體動作大概表述它的意思。

    一來,東西在四大氏族的地域範圍,正好回姬氏的路上可以查探一番。

    二來,四大氏族守衛森嚴,不論是在哪一家的藏寶閣裡,搶和偷都是不現實的。

    於是這件事喬青記了下來,怕只怕九轉血芝完全沒消息,只要有了下落,她總有辦法給沈天衣弄來!而就是這麼巧,小西紅柿今早上才告訴她,那九轉血芝的位置變了,正往這邊飛快的移動,現在下午時分,眠千遙就帶來了這麼一個回覆。

    鳳無絕朝她的腿覷了一眼:「你就準備帶著叫花雞腿去談判?」

    喬青眨眨眼:「正好拍下泥出鍋,請談判的姑娘吃一頓。」

    他搖頭失笑,為那群可憐的東西默默鞠了把同情淚。

    虧他們一天到晚想著喬青得怎麼整治他們,想的剛才進院子那個模樣,一個個蓬頭垢面眼圈青黑,不知道顫了幾天幾夜沒睡覺了,人這邊兒倒好,什麼都不用干,每天該吃吃該喝喝,閒著沒事兒了嬌弱的演一出斷腿姑娘博同情,還能把一切來訪者的銀子以「探病」的名義給摸走,當然了,最重要的是,以後那群人一個個看著她這斷腿,就別想安生了。

    鳳無絕嘖嘖稱讚,最牛掰的不是出手整治,而是像他媳婦這樣,這邊穩坐釣魚台,那邊自掛東南枝……

    喬青拱手謙虛:「客氣,客氣。」

    鳳無絕挑眉:「不是洗澡換衣服?」

    喬青斜眼瞧她:「叫花雞腿不能碰水。」

    他一把把她抱了起來,還是公主抱,大步朝著浴房走去。一路上十分體貼的動手把瘸腿姑娘剝了個精光,當然了,揩揩小油什麼的只是順便而已,主要還是要伺候媳婦沐浴。嗯,就是這樣!

    ……

    到了晚上。

    眠千遙把那一身籠罩在黑斗篷裡的女人帶來的時候,喬青正金雞獨立地蹲在牆頭上晃晃悠悠地保持平衡,務必保證自己的高度能讓驛館內不論躲在哪裡的囚狼柳飛小童和非杏四人看個清清楚楚。她披散著濕漉漉的頭髮,明顯從下午沐浴到了晚上,剛剛才出鍋……噢不,出浴。手裡端著碗麵,正跟蹲在旁邊的一隻小母貓分享,自己喝口湯,給貓挑一根面,非常的有聲有色。

    下頭院子裡四隻獸仍舊在大殺四方,嘩啦啦的洗牌聲夾雜著大白偶爾的一聲:「胡!」

    喬青嘖嘖朝下頭瞥一眼,這柿子,都快把自己的葉子給輸光了。

    「……喬姑娘。」那黑斗篷的女人忽然道:「沒想到,要九轉血芝的,竟然是姑娘。」

    沒想到?要不是猜到了是老子,你會巴巴地帶著血芝跑過來?喬青心下冷笑,將這個女人眼中的一抹陰狠和不屑收入眼裡,面上不動聲色。鑑於硬件問題,不能健步如飛,她只能單腿兒蹦下牆頭,搖曳生姿地溜躂了過去,慢條斯理地坐在個石墩子上:「只能說是緣分啊。」

    聲音之磁性,表情之性感,渾身散發著某種風流倜儻的高華氣質,一邊兒被秒殺了的眠千遙想,西門慶估計就是這麼勾搭潘金蓮的。

    喬門慶……咳,喬青微微一笑,一抬手:「請。」

    那女人明顯不是潘金蓮,斗篷下的臉籠在陰影裡,看不出分毫的情緒:「閣下想要的九轉血芝,就在我的手裡,只有八瓣。不過想必是如今東洲最接近成熟期的一株了,怎麼樣,姑娘可是想要?」

    喬青低頭笑了起來:「送麼?」

    那女人目光一冷:「換!」

    喬青笑意一改,頓時冷意瀰漫,方才那等陞官發財死老婆的笑臉忽然就消失到無影無蹤,變臉程度讓眠千遙看的跟個傻子似的。聽她斜著眼睛覷著這女人,似笑非笑道:「那你說這麼多屁話幹嘛,直接擺出你的條件,麻溜的。」

    那女人殺氣升騰!

    眠千遙心下著急,心說她這麼樣,萬一惹急了這個人連換都不換了怎麼辦。可到底是對喬青瞭解的很,知道事關沈天衣,她的關心和著急不會比自己少一點兒,也絕對不會做這種無的放矢的事兒。眠千遙忍住焦急,默默觀察著,也猜到了這事兒可能和她想的不一樣。

    果不其然,那女人的殺氣,又被她生生忍了下來。

    喬青眉眼一動,不著痕跡地接過一邊兒毛茸茸的貓爪子遞過來的茶水,就著喝茶的動作,掩住眼底的一抹狐疑。這女人明顯恨自己,能忍到這種程度,恐怕她要求的那個東西,比她想像中更麻煩喬青放下茶盞:「坐下再說。」

    女人依言坐了下去,石墩子在夜幕下被浸染的冰涼,卻涼不過她殺氣掩藏的眼:「喬姑娘,你不必知道我是誰,我也不怕告訴你,現在這張臉,是帶了面具的。那九轉血芝在我的鑄造品中,一旦你想來搶,我會先一步毀掉鑄造品,讓它永遠沉入亂流空間中。你也將……」她一頓,冷冷瞧著她:「再也得不到這個東西。」

    喬青聳聳肩:「夫人好魄力。」

    女人沒注意到她的用詞:「沒有點兒魄力,也不敢來跟喬姑娘做交易。」

    「你要什麼?」

    「九天玉。」

    喬青眉梢一挑:「九轉血芝換九天玉,嘖,我若是能再得到一個九天玉,恐怕這條小命也沒了——閣下打的倒是好算盤啊。」

    「我可以先給你九轉血芝。」

    「哦?」

    「你對天道發誓,十年內將九天玉給我送來,否則,便一身修為盡廢,變成半點神力和玄氣都沒有的廢人!」這女人說話的時候,一字一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充滿了一種快意和恨意。

    喬青又喝下一口茶,就說裘鵬程死都要給自己死出一堆麻煩來。這個女人的身份,她已經猜了個大概——裘鵬程的母親,裘玫。並蒂果能感應到九轉血芝的位置,那麼擁有千手藤的裘氏二長老,恐怕也可以。說不得這九轉血芝一早就被那老東西給弄了去,讓這把殺子之仇給算在自己身上的裘玫求了來,嘖嘖,恨自己恨到要修為盡廢,老子果然是個麻煩體質啊,上哪都能招來這樣的破事兒。

    「不願意?」

    裘玫笑了起來,滿目的鄙夷之色:「我聽說閣下用這東西是要救人,這麼看來,你對那人,恐怕也沒那麼關心麼。」

    這個院子裡變的很靜。

    不論是眠千遙,還是打麻將中的四隻小獸,集體都停止了喧嘩,靜靜不出聲了起來。修為盡廢,對於武者來說得是多大的痛苦!而同樣的,交出九天玉,若是交的是姬寒後來給她的那一枚,將會引來姬氏的不滿和懲罰,若不是那一枚,這消息一旦被這女人有意地傳揚出去,她更會招致滅頂之災!

    好一個狠毒的女人!

    好一招狠毒的計策!

    這個時候,就連心繫沈天衣性命的眠千遙,都沒有立場催促她一句半句,誰能讓誰去為了一個別人,而立下這樣的毒誓,把自己推入個這樣的境地呢?且那九轉血芝,根本就未到成熟期,哪怕沈天衣用了,都不能讓他完全康復……

    眠千遙眉眼黯然。

    卻聽夜幕之下喬青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我,喬青,發誓,十年內將一枚九天玉送給裘夫人,否則,便一身修為盡廢!」

    「你怎麼知道……」是我?裘玫霍然起身,忽然笑了。夜幕中有什麼遙遙一閃,天道規則已經定下,這喬青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又有什麼所謂?裘玫掀開斗篷,露出一張易過容的臉,僵硬的面皮上顯出詭異的笑容,那眼中灼灼的光芒閃爍在黑夜裡,像是索命的厲鬼!裘玫哈哈大笑:「好,好,好!原來我還不信,這世上竟然真有這樣的傻子!哈哈哈哈……喬青,我等你修為盡廢的那一天!」

    一株血芝出現在她的手中。

    喬青接了過來,收入修羅斬:「不送。」

    裘玫痛快大笑著離開,兔起鶻落,黑色的影子見不見了蹤影。

    院子裡靜的可怕,眠千遙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你瘋了麼?!」

    大白也是猛的蹦了起來,一爪子扇過來:「你個找死的玩意兒,氣死貓爺了!」

    喬青飛快閃身,難為她瘸著一條腿還能如此的矯健,看著這院子裡的一人四獸,盡都是急到不行的模樣,她笑眯眯聳了聳肩,再看另一邊兒的竹椅上喝茶喝的無比淡定的鳳無絕,挑著眉毛問:「你好歹也表現出點兒關心好麼?」

    鳳無絕從茶水的霧氣中抬起頭,翻白眼:「關心那個女人還差不多。」

    喬青低低的笑:「知老子者,男人也。」

    眠千遙一頭霧水,回憶著剛才的那一句誓言,怎麼想都沒想到這裡面有什麼漏洞。大白甩著尾巴一爪子推上去:「快說,喵了個咪的,嚇死爹了。」

    她遠遠盯著那女人消失的方向,眉眼一點一點的眯了起來,那等似笑非笑的模樣讓看見這表情的齊刷刷打了個激靈,聽她慢悠悠且意味深長的道:「十年內要把九天玉送到這女人的墳前,嘖,好難的任務。」

    說完,飄然遠去。

    唯有後面眠千遙睜大了眼睛,和大白兩兩對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啊,真的是好難的任務啊!」

    眠千遙鬆了一口氣,再看了一眼那道金雞獨立一蹦一蹦的背影,一臉輕快地跑出了院子。叮叮噹噹的銅環碰撞聲清脆悅耳,大白眨巴著圓溜溜的貓眼也在看著女人背影,半晌肥爪子摸三下巴,細細長長地喵喵道:「喵嗚,除了沒有大胸脯,也是個好姑娘啊。」

    一邊兒饕餮問:「為什麼是也?」

    大白想都不想就回:「小青梅搓衣板一號,貓爺媳婦衣板二號,這姑娘……」

    話音沒落,漫天黑毛飛舞中,炸了毛的小鳳凰撲騰著翅膀就上去了。饕餮遠望被大黑啄的滿地跑的肥貓糰子,一狗爪一狗爪地收走了這兩獸留在桌上的撲克牌,盯著小西紅柿哧溜一聲:「小七,一路走好。」

    如此具有暗示性的一聲哧溜,小西紅柿立馬把自己的撲克牌送上去了。

    ……

    接下來的日子,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

    第一自然是九轉血芝了。原本被摘了下來的藥材,是決計無法再繼續生長的,可喬青意外的發現這八瓣血芝被收入了修羅斬中後,竟自動自覺地被那玉山給吸了過去,且有了一點一點生長的痕跡。

    第二麼,則是珍藥谷那邊傳來的消息。

    就如饕餮所說的,有了那些凶獸的幫忙,山門的建立正以飛快的速度每日一新著。比她原本初步預計的兩年時間,恐怕更要早,再有個半年功夫想來就能完全建好了!而她之前給了柳飛一個名單,正是根據天元拍賣中那些散修的諸多行為,自己按照回憶記錄下來的。

    名單以每個散修的受信任程度排列出了一二三四,首當其衝,自然是讓喬青很是欣賞的天魔老鬼。畢竟要招攬這些散修,另一方面,也是一個巨大的隱患。誰也不能保證這些平日裡供奉著的老東西,會不會在關鍵時刻,倒戈相向!

    而這個名單上,喬青觀察之後,認為可以信任的散修,盡都在最近有了答覆——加入珍藥谷,成為客座長老。

    一切順利之下,半年之後,珍藥谷便能在第九梯,正式的開山立派了!

    柳飛得知了這個消息,笑的嘴巴都合不攏,漂亮的眼睛整日眯成了一條線,走路都用飄的。喬青看著這貨就煩,一腳把他踹去了山門那邊幫忙,小童也在她巨大的怨念和斷腿之下,跟著柳飛帶著方老祖和周師叔等人,前往那邊為珍藥谷添磚加瓦去了。

    而隨著珍藥谷山門的一天天完成。

    一月時間,也到了。

    這日一大早,喬青在囚狼和非杏四個眼巴巴的小目光下,單著一條腿兒就蹦了出去,堅決不選擇像一個正常的人類那樣直立行走。天元城外,姬寒帶著姬明霜正等在那裡,朱通天眠無忌和雷驚豔,在一旁寒暄著什麼。

    喬青就帶著並蒂果,一人一獸,一彈一彈地朝這邊兒來了。

    後頭是鳳無絕、沈天衣、囚狼等一系列仰頭望天堅決表示不認識這貨的。

    「……」姬寒的嘴角以一種奇異的姿勢抽了一抽,沉默看了這別開生面的女兒半晌,才面不改色地把一句話說完了:「咳,準備好了?」

    喬青蹦到前頭,好不容易剎住了車,一笑,意味深長:「準備好了。」

    至於到底是準備好了出發,還是準備好了去玩兒起你們氏族,這個有待商榷。反正同樣一句話,聽在不同的人耳裡總有不同的意思,姬寒點了點頭,也沒問她這叫花雞腿是怎麼回事兒,十分有氏族族長派頭和修養的跳過了這個話題:「既然準備好了,就走吧,爹爹一早將消息傳回去了,族裡的人都盼著你回去了。」

    喬青笑的更開心:「是,爹爹。」

    她又轉頭和三大掌門說了兩句,大意是拜託他們這段時間裡幫襯一下珍藥谷。

    她說了什麼三大掌門全聽不見,六隻眼珠子都盯著這條腿看的一愣一愣的,不過自然了,哪怕沒有她的囑咐,珍藥谷的事兒他們也不會袖手旁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著,喬青不再多說,跟眾人告別,沒有選擇姬寒準備的馬車,而是蹦上了後面自己準備的一輛。

    如果說,穆蘭亭的那輛馬車,代表的是低調的騷包。那麼喬青準備的這輛,就絕對詮釋了什麼叫做土財主暴發戶,每一個車輪子上都散發著「老子很高調」的氣息。

    姬寒的嘴角再次一抽,眼角也跟著跳了一下,張了幾次嘴,這才道:「很別緻。」

    喬青掀開簾子,笑的像個二百五:「英雄所見略同啊。」

    姬寒立刻鑽入了馬車中:「啟程!」

    車隊終於啟程。

    馬車軲轆軲轆地走遠,在天元城外留下一條長長的車轍,一路向東,似乎也預示了那車內的紅衣人一路行來的軌跡,翼州、死亡之海、殺域、第二梯、第四梯、第九梯,終於,將要抵達氏族。

    三大掌門站在城外,良久良久。

    不約而同的,忽然想到了當日第九梯外,看見的喬青的那一眼——那遙望東方,猶如利劍要劈開迷霧,殺出血路的驚天一眼!忽然,他們就好像明白了那一方無比高調的馬車的用意。

    真的就只是高調啊!

    這姬氏流落在外的千金,要回去,就要高調拉風的回,萬眾矚目的回,閃瞎你們狗眼的回,讓你們終生難忘的回!

    只有這樣……

    只有這樣,在未來你們匍匐於她腳下的那一日,才會記起迎她回去,是一個多麼抱憾終生的錯誤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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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tu 發表於 2013-10-13 07:2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3-31 01:19 AM 編輯

第五卷

001

  天元城往東行了數萬里,小半個月之後,便出了第九梯的地界。

  氏族所在的區域極為玄妙,站在第九梯的城牆內,從外看出去尚且是白茫茫一片霧氣,像是有什麼將遠方的景物給遮蔽了。可一旦出了城門,一切豁然開朗!遠遠地,隔著千萬里的路程,已經能遙望到姬氏的所在。

  倒不是因為它有多大,而是地處太高。

  高到懸浮於天空之東,一片雲霧渺渺間,便如同生於中天的第二個太陽,金紅耀眼,與日爭輝!

  「嘖,」喬青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馬車簾子掀開來,眾人都是目力驚人之輩,神識遠遠放出去,便能清晰地看清那座浮島的輪廓。巨大的火山如錐聳立,正是這一座天空之島的支撐點,上面沒有一丁點的綠意,在這初秋時節,紅彤彤的燃燒著灼灼烈焰,險的驚人,亦美的驚人:「鬼斧神工。」

  四個字,便足以概括這座浮島給予眾人的震撼!

  「很奇妙,是不是?」旁邊的馬車裡,明霜也掀開了車簾,遙望那座島嶼的目中閃過志在必得之色。她扭過頭,淡淡笑了笑:「妹妹第一次來,驚奇是難免的,就連我住在那上面這麼多年,每次看見,都還是一樣震撼呢——對了,妹妹還不知道吧,我們姬氏世世代代居住的島嶼,名喚浮圖島。」

  囚狼等人齊齊打了一個激靈。

  只有鳳無絕和喬青反應良好,前者閉目養神,後者笑語晏晏:「哦?」

  「四大氏族,穆氏所居乃是海市蜃樓,妹妹可看見遠方那一片淡淡的影子,便是穆氏的地方了。」她指著西面一處迷濛之地:「看的見,摸不著,進不去。納蘭氏族,則是長居南方深湖;至於裘氏,則在北面冰封之地。咱們姬氏屬東,浮圖島喚之島,實則乃是一座天空之城,要達到島上,姬氏族人可不許騰空飛行,都只能從吊橋進入呢。」

  隨著馬車越行越近。

  喬青也「看見」了那所謂的吊橋。

  浮圖島的位置陡峭,要達到島上,就要繞山而上。那火山通體金紅,想必溫度極高,其上修建出一條之字形的山路,每一個重要的折道上,都有一座城門,城門口護城河內岩漿滾滾,唯有放下吊橋,才能順利而上,只要有一座沒放下,都無法到達山巔島嶼:「好一個易守難攻的天然要塞!」

  「是呢,氏族戰火蔓延了那許多年,姬氏始終屹立不倒,便是因著這一座天然要塞。到了近些年,那九座吊橋,皆是由咱們兄弟姐妹掌握在手裡呢。」這兩個人隔著馬車一人一句聊起天來,像是要比一比誰能噁心死誰,一個比一個笑的姐妹情深。

  最前方的馬車中,姬寒看著這兩個女兒,意味深長地沉默不語,便聽明霜忽然驚訝道:「咦,那邊的吊橋,似乎沒放下來呢。」

  喬青向後仰去,懶洋洋地笑了起來:「姐姐是說,有人不想讓我上去麼。」

  「妹妹這可是誤會了,我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我一個新來的,自然是容易被老人誤導的。」

  四目相對,凌厲的火花一閃。

  兩姐妹同時笑了起來,挪開視線,放下簾子。

  鳳無絕這才睜開眼睛:「下馬威。」

  喬青和他對視一眼,兩人一點也不意外,只看明霜那德行,就能猜到姬寒養出來的兒子女兒都是些什麼貨色。平白無故回來一個姐妹,總要在上去之前試探試探她的斤兩,想必姬寒也是料到了的,所以一直在馬車裡沉默不出聲,恐怕也想藉著這個機會,瞧瞧她的能耐呢。

  囚狼皺眉道:「飛上去,就壞了姬氏的規矩,你一來就不遵族規,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

  沈天衣揉著太陽穴接道:「不飛,就得在下面等著他們放吊橋,初次交鋒便落了下乘。」

  鳳小十搖頭晃腦:「跟在那便宜外公的後頭?」

  鳳小十之前沒參加天元拍賣,出城的時候也一直被塞在馬車裡,從來沒和便宜外公打過交道。然而這個時候,他這話說出來竟是帶了那麼點兒牴觸情緒,車內眾人齊齊看向這小朋友,他撇撇嘴,鼓著肉包子臉嗤之以鼻:「小爺都快五歲了他才出現,誰稀罕哪。」

  正給喬青倒茶的太子爺,手一抖,灑了一桌子。

  小朋友立刻意識到說錯話了,眨巴眨巴眼,綻放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放心啦,娘親,我不是說你哦。」

  咣當,這次連茶壺都給摔了。

  鳳小十吐舌頭,縮後頭不說話了。

  鳳無絕摸摸這小傢伙的腦袋,當然知道他兒子說的不是他,只是每次這麼一提,心裡都不免生出愧疚。之前的幾年時間,是無法彌補了,一切只能看以後——沒有人知道,這一句童言無忌在鳳無絕的心裡攪動了軒然大波,之後漣漪層層,又歸於平靜,那水面如鏡的心湖古井無波的沉了下去——就如同他從前、現如今、以後、這一輩子的愛,不論對喬青,還是對鳳小十,沒有波瀾壯闊,卻如靜水流深……

  他不著痕跡地把茶盞扶正,回到正題上:「姬寒不用指望,不到最後關頭,他都不會出來。」

  喬青點點頭:「再說靠他,老子也太丟臉不是?」

  正說到這裡,車外一陣腳步聲,傳來了一道平平板板的聲音:「青小姐。」

  喬青拉開車簾:「姬十三?」

  姬十三猛然一震:「小姐認得屬下?」

  他不由想起來,當日這青小姐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說了句我記住了。那個時候,他只當這小姐說句客氣話,姬氏十三衛,從來貌不驚人乃一體出現,就連族長都不見得能分出這十三個裡誰是誰,他怎麼可能奢望有一日,有個人能分辨的出來,他是姬十三呢。

  姬十三忍住心底的驚濤駭浪,怔怔的神色片刻恢復平靜:「多謝小姐。」

  喬青只問:「可是爹爹要事在身,先行離去了?」

  「是,小姐。」

  「很好,多謝。」

  姬十三連稱不敢,想了想,又道了一句:「小姐聰慧,想必已經知道族長的用意了。若小姐需要什麼,可吩咐屬下為小姐準備,掌控吊橋的公子小姐們不會親自上場,可他們手下亦有高手無數,這一次出動的恐怕都是不凡。」

  喬青眉梢一挑:「這不是爹爹吩咐的吧。」

  姬十三沉默不語。

  喬青又道:「還是那句話,謝了,不過什麼都不必準備。」

  「小姐就準備憑這馬車上去麼,山路陡峭,即便是縱馬上山,都不能有絲毫的停頓,不然馬會在中間摔下。若是馬車的話,更是需要絕對的掌控力,且還要和掌握吊橋的高手對決……」

  「也就是說,從第一層衝到第九層,必須一口氣到頂,中間不能停頓是吧。」

  「是的,小姐請看。」姬十三點了點頭,伸手一指遠處已經可以看見的第一座吊橋,那吊橋之上,正有一個極為高大的男人,身形巨大,手持大錘,修為倒是不算多高只有初入神皇,可一看就是一身蠻力之輩:「那是十公子手下第一勇士,力大無窮,甚至可比蠻族後裔朱盟主。十公子掌握著第一橋,也是九個公子小姐中最弱的……」

  他說到這裡,像是也覺得透露的太多了。

  便拱手後退:「屬下告退。」

  喬青應了聲,瞧著他十哥手下的第一勇士,和鳳無絕對視一眼笑了起來:「嘖嘖嘖,這麼大的陣仗,怎麼好讓這些哥哥姐姐們失望呢……」

  ……

  天幕之上,喬青口中的哥哥姐姐們,也正感知著漸漸朝這邊移動的馬車,等待看他們的第十九妹妹,怎麼破這無解之局——是飛上來破壞族規,還是站在下面輕聲哀求?他們環視一週,看著無數聽聞了喬青到來而將浮圖島外圍圍了個水洩不通的諸多族人,神色各異地笑了起來,像是在等待一場即將到來的好戲。

  這一等,便又等了又數日時間。

  那輛風騷無比的馬車越是臨近了這邊,越是行的緩慢了下來,像是要力求閃瞎眾人眼球,有時候一天可走完的路程,硬是分了三天才蝸牛一樣慢悠悠爬了過來。島上等待的人漸漸不耐煩了,各種各樣的猜測和抱怨此起彼伏。

  「難道是怕了?」

  「外頭回來的,到底沒有咱們氏族公子小姐的魄力。」

  「我聽說族長先一步回族了,沒了族長當靠山,那十九小姐不行了吧?」

  又是七天過去。

  漸漸地連那些長老們都嗤之以鼻了起來,唯有一一個白鬍子老者雙目緊閉,盤膝坐在後方一塊兒巨大的石碑之下。這老者看似如老僧入定,實則雙膝上放著的乾癟蒼老的手在微微顫抖,連臉上橫七豎八的一條條皺紋,都寫滿了緊張之色。

  忽然,他長久閉著的眼睛終於睜了開來,那昏花的老眼中滿是精芒灼灼。這老人緩緩站起,明明沒站在島嶼的邊緣,卻好像透過金紅灼熱的地面,看見了下方第一座吊橋下終於姍姍來遲停了下來的馬車!他捋著鬍鬚滿目和藹可親的笑容,操起一把蒼老的嗓子,一字一頓,緩慢卻意味深長地道:「回來了,回來了啊!」

  同一時間——

  所有人都精神一震:「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13 07:28 PM

002

  不錯,來了!

  在無數族人和兄弟姐妹望穿秋水日等夜等伸長了脖子閃瞎了狗眼已經快等出蜘蛛網的一刻,那慢吞吞晃悠悠始終保持著龜速前進不快上一分也不慢上一點兒的拉風馬車終於算著時間踩著點子停在了第一座吊橋之下。

  到了這個時候,那座讓人眼酸流淚白內障指數翻倍增長的馬車也終於被一個個滿眼血絲的族人給看了個清清楚楚。

  什麼叫富麗堂皇?

  什麼叫閃閃發光?

  什麼叫高端大氣上檔次高調奢華有內涵?

  大紅楓木做廂,金條銀珠吊頂,五綵綢緞為幔,鴿子蛋大小的各色寶石呈放射形有序鑲嵌,就連四個軲轆都是真金打造!流線型的金色輪軸相互交叉活生生擺出了四個大太陽圖案,一圈一圈轉動來轉動去,只讓每個人的眼前都是一個又一個巨大的——日!

  這幅行頭太符合他們心目中對外來千金的想像了,整一個小人得志的土財主暴發戶!不少人翹首以盼,爭先等著看那馬車裡走下來的十九小姐,合該是個十根手指頭上戴了十八個戒指的奇葩吧?眾人眼含諷刺笑的意味深長,然而左等右等,等到那諷刺的表情都崩不住了,那馬車依舊是安安靜靜紋絲不動,活像是準備在下頭安家落戶從此紮根了一樣的淡定。

  「搞什麼?」

  「怎麼也沒個動靜,裡面的人死了不成?!」

  「哎呦曬死老子了……」

  聽著這一聲聲抱怨,馬車裡就是任你狂風暴雨,我自巋然不動——天氣太曬,不宜下車;沖了黃曆,不宜下車;親戚來了,不宜下車——這眼看著一招親戚來了,又是足足等了又七日之久,待到第八天,再問,答曰:「親戚沒走。」

  很好,你家親戚是一年來一次,一次來一年吧?

  「什麼玩意兒!」一個個公子小姐們聽著下頭這話,也全都站不住了。浮圖島上烈焰蒸騰,這初秋時節的秋老虎也夠人受的,紅彤彤的大太陽底下曬的人滿臉大汗渾身冒油。這些天一直站在外頭生怕錯過了精彩畫面,等了多少天,也就多少天沒洗澡沐浴換衣服,一個個養尊處優慣了的,哪裡受得了這種罪?可——

  派人去催?未免沉不住氣,失了氣度。

  站這等著?這他媽誰受得了,鬼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直接走人?那更不可能了,戲檯子搭好了,一場大戲敲鑼打鼓地開了幕,人正主還沒上場又乒呤乓啷地撤下去,活不夠丟人的。

  一個個臉色漸漸難看了下來,憋著一股子勁兒死磕在這兒了。卻不知道另外一間馬車裡,十三衛默默看著這進退維谷的場面,不由齊齊在心裡叫了聲好!開始他們給青小姐下的什麼套來著?硬闖上去,壞了規矩,求放吊橋,丟了面子——看看吧,人就一招以不變應萬變,生生把那些個公子小姐們給逼了個沒轍!你們在上頭站著風吹日曬腿發顫,她們可是高床軟枕衣食無憂——別忘了,那尊大仙兒可是有個空間系鑄造品的,該吃吃該喝喝,死磕個三五七年是不成問題!

  姬十三放下簾子:「青小姐聰慧。」

  另十二人詫異地看他一眼:「十三,你對她印象不錯啊?」

  姬十三面無表情,平庸到了極致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我只對強者俯首!」

  這倒是真的,十三衛直屬族長手下,並非特指姬寒,而是每一代的族長。在下一任族長被委任之前,什麼公子小姐他們放在眼裡,卻放不到心裡。從前呼聲最高的是明霜小姐,他們便對明霜多了幾分恭敬。可天元拍賣裡喬青把明霜整的團團轉他們都是眼睜睜看著的,上頭的族人固步自封,自然還不瞭解那喬青的無恥驚天下!

  當然了,如果以前還不瞭解,那麼現在也差不多明白了。

  另十二人深以為然。

  聽姬十三讚歎道:「有人沉不住氣了。」

  這最先沉不住氣的,就是十公子。

  好在這人不傻,派了個族人從第一座吊橋上下來,正是先前看見過的那手下第一勇士:「屬下巴扎,見過十九小姐。小姐一路上磨磨蹭蹭,如今已到達氏族,又是諸多推搪,巴扎請問,小姐到底何時下車?」

  這人聲音就如他的長相,站在馬車前高聲問著,猶如洪鐘,頓時所有人都伸長了耳朵。下頭始終不動的馬車終於被掀開了簾子,一個呲著小虎牙的少年探出頭來,在巴扎的耳朵邊兒說了什麼。這大漢還欲再問,少年已經嘩啦一下把簾子放下了,他愣了好半晌,回去覆命——刷牙洗臉中。

  「什麼?」

  「那人說,那喬青路上水土不服,這才耽擱了這好多天。後來親戚……咳,反正這會兒正在車內洗漱,讓諸位稍等片刻。」

  「再去請!」

  姬寒的兒子閨女們,一個個長的是根正苗紅,俊美不凡,包括這十公子。他著重在「請」這個字眼上,巴扎不敢怠慢,立刻又去了。還沒走到車前,一盆洗臉水從裡頭嘩啦一下子潑出來,劈頭蓋臉潑了他滿身刷牙水,巴扎不待大怒,小虎牙又笑嘻嘻地探出了腦袋來:「抱歉,抱歉,我家公子洗漱完畢,正在換衣。」

  巴扎只得繼續回去覆命。

  十公子眼見手下落湯雞一樣,一張臉陰鬱的不成樣子:「繼續請!」

  「啊,當然換完了,這都小半個時辰了,別說衣服,一層皮都換下來了不是?什麼,下車?對不住,對不住,公子換完了衣服,皮膚有點干,正做補水面膜呢。扎兄弟,瞧瞧你這張臉粗的,浮圖島上溫度太高,日子不好過吧——面膜要不?小黃瓜蛋清蜂蜜膏,公子自制,補水嫩膚,誠惠玄石一千枚。」

  「……」

  「敷是敷完了,這都兩個多時辰了,剛才敷面膜沒法用膳,這會兒正用下午茶呢,巴扎兄弟,要一起進來吃不?我家姑爺親自下廚私家秘製烤小魚乾兒,誠惠……誒,你別走啊。」

  「……」

  「哎呦,這不人吃飽了就犯困麼,公子補美容覺呢。啥,你說啥,叫公子起床上去再睡?這可不行,兄弟你不知道啊,咱們公子的起床氣可大,要是睡不醒,嘖嘖嘖……」

  「……」

  「咦,巴扎兄弟,又是你啊,我說這一會兒不見,這臉色怎麼黑成這樣了?你聽兄弟的準沒錯,我家公子那補水嫩膚的小面膜……啊,別動手,別動手,我家公子還沒睡醒呢,公子被吵醒,後果……」

  話音沒落——

  砰——

  正要衝進馬車的巴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倒捲而出!

  甚至沒有人看見裡頭發生了什麼事兒,只見那簾子中罡氣狂飆,讓人心驚膽顫的氣息逆沖而出,巴扎便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到了火山壁上,轟隆一聲,摔了個灰頭土臉。手裡那兩個巨大的錘子流星趕月一樣緊追其後,咣當,咣當,砸在了腦袋上。

  項七這才嘖嘖兩聲,一臉憐憫地說完了後半句:「……後果很嚴重啊。」

  嘩——

  「我的天!」

  「巴扎被……被打飛了?」

  「不是說那喬青只有神王修為麼?」

  「巴扎可是十公子手下第一勇士!修為神皇,整體實力堪比神皇大圓滿!」

  整個浮圖島上看見了這一幕的,立刻驚呼連連響成一片。那滿臉皺紋的白鬍子老人,眼睛裡笑意閃過,像是一個看著調皮搗蛋的後輩的慈祥老者,重新閉上了眼睛。和他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那幾個眸子閃爍的兄弟姐妹,再看那馬車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

  十公子臉色難看,陰沉如漆:「難怪這次明霜全不參與,和父親先一步上島後就回去了,她是一早就料到了這樣的刁難困不住那個女人?」

  「十弟弟,你想的太簡單了。」

  「七姐你什麼意思?」

  七小姐姬明豔,人如其名,嬌豔明媚,渾身透著一股子狐媚勁兒,嗓音溫聲細語對誰都是軟綿綿的,卻給人個綿裡藏針的感覺:「哼,好一個姬明霜,先一步給咱們透了這喬青深得父親寵愛的消息,後一步就躲去了裡面不動彈,這是擺明了要看咱們狗咬狗呢!——說不得早在路上她就提醒過那喬青了,否則,一個外來的人怎麼會明白咱們設下的這些套子。」

  十公子臉色一變:「那現在怎麼辦?」

  「無所謂,咱們兄弟姐妹,誰不是敵人呢。」姬明豔撩了撩頭髮,這話說的一點兒都不客氣,另外那些公子小姐們也絲毫沒覺得怎麼樣。明顯,這姬氏的兒女之間,爭端一早就擺在了明面上。十公子冷哼一聲:「真會說風涼話,被傷的丟臉的不是你的手下,說話當然有底氣。可恨那喬青,一來就給了本公子一個下馬威……」

  「十弟,你被氣糊塗了不成?」這次說話的,是另一個羽扇輕搖的公子,一臉的謙厚風雅:「不是二哥說你,你那手下未免太沉不住氣,那喬青早出晚出有何不同?咱們就等著就是。她要不就一輩子縮頭烏龜樣的躲在裡頭,要不就早晚有下馬車的一日。待到那個時候,不是又回到了咱們最初的設計?」

  「你們說的倒是好聽!這麼站著等,人家在下頭舒服,咱們就跟群傻子一樣!」

  這話雖糙,說的卻是事實。

  他們倒是想沉住氣呢,可下頭那喬青也太過難纏,油鹽不進,鹹淡不吃,打定主意囂張到底了!這麼耗下去,早晚得把父親給驚動出來。他們正氣惱著,被喬青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島內忽然傳出一道聲音:「喬青可來了?」這聲音不輕不重,不溫不寒,卻讓每個人都倏的一震,齊齊躬下了身子,以示恭敬。

  「參見族長!」

  「參見父親!」

  「嗯,喬青可來了?」

  二公子和姬明豔對視一眼,知道這事兒拖不過去了,終於引得了姬寒出面。這道聲音中帶著少許的滿意之色,也不知道是對喬青的應對,還是別的什麼。問的是喬青,自然他們都沒資格回話,齊刷刷向下看去。下頭那輛馬車裡,一直藏頭露尾的那神秘的十九小姐,卻在這時應了一聲:「啊哈……」她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這才帶著濃濃的剛睡醒的鼻音,慢吞吞道:「唔,爹爹,我到了。」

  爹爹……

  眾人齊齊臉色難看!

  再聽見她聲音裡果真是剛睡醒的模樣,一個個差點兒沒氣歪了鼻子!

  雖說那小虎牙出來說的是這人在補美容覺,他們卻以為這喬青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指不定在那馬車裡怎麼絞盡腦汁的想辦法呢。卻沒想到,她竟然……竟然……該死的,好是囂張!

  這就囂張了?

  嘩啦——

  車簾被掀了開來。

  所有人都是瞳孔一縮,緊緊盯住了那被掛起了車簾後,一覽無餘的馬車之內。

  寬敞的車廂裡,足有一個小小居室那麼大的空間,下鋪絨毛毯,上有琉璃燈,內置床榻桌案五臟俱全應有盡有。鳳無絕和沈天衣正在下棋,囚狼躺在一方角榻上呼呼大睡,洛四坐在最外面閉目養神,像是在警戒。甚至裡頭隔開了一方小小的灶台,無紫非杏正扇著扇子煨著一壺湯。香濃的味道從馬車裡飄出來,讓外面等到渾身冒油飢腸轆轆的族人們齊刷刷咕咚一聲,吞了口唾沫。

  而喬青呢?

  喬青正坐在洛四的對面,手裡端著讓他們垂涎欲滴的湯,哧溜哧溜喝的一臉陶醉,膝蓋上趴著只軟綿綿的肥貓,肥貓肚子上躺著只烏溜溜的小鳥,腳下一條土狗吭哧吭哧啃著骨頭,身後項七狗腿兒地給她捏著肩,窗邊小小的西紅柿嘩啦啦搖晃著葉子,扇出清涼的小風……

  磨牙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

  這強烈的對比只讓上頭的人一口血差點兒噴出來。

  而重點還不止於此,在他們的心目中,對這馬車的猜想已經根深蒂固,卻全然沒想到,那裡面哪裡有一丁點暴發戶的影子?不論是家具擺設都是清雅絕倫,甚至那裡頭的人一個比一個俊美不凡,更甚者那本應該一根手指兩個大戒指的女人,非但沒有插了滿頭金光閃閃的釵,反倒清雅絕倫,到讓人眼前一亮!

  清雅……

  真他媽的侮辱了清雅這個詞啊!

  眾人接受不能地嚥下了這個絕對反差的事實,再看那喬青,一身男裝,髮絲如瀑,看上去就似一個氏族公子……不,眾人的視線在他們的二公子和十公子的身上一遊移,頓覺就連這兩個族中標準的美男子,都敵不過這女人的風流倜儻!端坐在那裡就如林中高士,偏生眼波流轉,未施粉黛,卻是轉瞬妖異的驚人!

  清雅,妖異。

  矛盾,而又和諧。

  不少人猛地一怔,下意識地低垂了頭:「見過十九小姐。」

  「見過十九小姐。」

  嘩啦啦的見禮聲此起彼伏,直到他們說完,才發現自己幹了一個多麼丟面兒的事兒!喬青喝下一口湯,將那精緻的透花藍瓷碗隨手一丟,頓時有項七接住放到一旁的桌面上。鳳無絕和沈天衣對視一眼,將一屁股坐在那兒打死不動彈的喬青抱出了馬車,喬大爺扒著馬脖子不肯下地:「爹爹也知道我斷了腿,容女兒不能起身給爹爹請安了,哎呦喂,這個疼。」

  果然——

  一開口,就恢復了眾人印象中的無恥形象。

  鳳無絕把她放下,正放在馬車之前,駕車的位置。他們這才發現,她的一條腿上裹著石膏,造型十分之奇特。

  姬寒沉默了一會兒,自動跳過這一節:「回來了就好,爹爹為你準備了晚宴,上來吧。」話鋒一轉,這是對二公子他們說的:「放吊橋!」

  二公子等人不敢猶豫,也不能不說,他們心下鬆了一口氣,這麼混不吝的一個人,若是真跟她繼續僵持下去,恐怕他們也真未必能討到好!有了父親出面,另一方面,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個台階。十公子一揚手,一句「下吊橋」還沒出口,只聽下方衣袂浮動——

  「老天!」

  「他要幹什麼?」

  「她們……族長下了令,他們竟然要強上!」

  吞嚥口水的聲音,驚呼的聲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呢喃聲,一時不絕於耳。誰都沒有想到,在姬寒出口讓放下吊橋的這一刻,這耽擱了這麼多時日的喬青,竟然不順著桿子往上爬,反倒選擇了強攻而上!

  一時間,四下里一片騷亂。

  「一!」

  半空之中,騰空而上的鳳無絕,猶如一隻殺氣凜然的雄鷹,數到一的這一刻,已然直取第一座吊橋!

  「二!」

  那吊橋上原本是巴扎駐守,此刻巴扎還在下頭暈著呢,自然是無人至境。鳳無絕腳尖一點,一個旋身,直衝吊橋的頂部,重劍出鞘,寒光閃爍……

  「三!」

  伴隨著這一聲三,轟隆一聲,吊橋的繩索被一劍斬斷,那座吊橋轟然而下!

  同一時間,只見剛才還斷了腿連行禮問安都不能的喬青,面色一厲,一甩長鞭:「駕!」那馬車便如同一道利箭,閃電一般疾射而出!後頭跟著的另一輛馬車,自然就是屬於十三衛的,姬十三等十三個人對視一眼,齊齊眼中躍上了一抹激動,鞭子跟著一揮,緊隨前方喬青馬車:「痛快!」

  上方眾人還愣怔著,沒反應過來。

  只聽轟隆聲響,這馬車已經一前一後衝過了第一座吊橋,從上面往下俯視,這吊橋之陡峭幾乎如同垂直而下,淺淺的一個弧度,馬車在上面幾乎是倒掛著前行,的確如姬十三那日所說,必須一氣呵成不能有絲毫停頓。

  喬青的鞭子甩的啪啪響,一路留下揚塵浮土,長笑聲聲……

  而鳳無絕此時,已經把第一座吊橋後頭站著的人一路踹了下去,直接衝到了第二座吊橋。這裡弓箭手一字排開,每一張弓都足有百斤,那道漆黑的身影騰空而來,他們正一齊瞄準呢,卻忽然發現……鳳無絕不見了。

  弓箭手齊齊一驚。

  神識放出去,正要感知他的位置,卻見後方一片劍氣橫掃,劍氣激盪起罡風怒卷,鑄造上品豈是好相與的?頓時這些弓箭手就追著前頭那些人一個個落下去了,鳳無絕二話不說斬斷了第二座吊橋,直取第三座!

  第三橋的守將手持銀槍,槍花挽起,聲勢驚人。

  卻聽下方又來一聲:「老子來會會你!」

  囚狼緊隨鳳無絕而上,和那守將戰在了一起,槍花舞的虎虎生風猶如一張巨大的幕布,那守將正打的歡聲,只聽那邊啪嗒一聲,竟是四溢的槍風將吊橋繩索給激斷了!還沒等他臉色大變,後頭的馬車已經轟隆隆疾馳了上來,劈頭蓋臉的一聲嘶鳴,守將頓時就被喬青那條斷腿給踹下去了……

  而鳳無絕,已經解決了第四座吊橋,飛奔向了第五座。

  第五座的將領善於排兵佈陣。

  上方無數的人頭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卻見鳳無絕直接從斜刺裡衝了上去!那將領排兵佈陣了老半天,只要來人稍有一點兒尋常打法,就能被他和眾多人手困住。可他又怎麼知道,這個男人是腥風血雨裡拚殺出來的,那一路的亡客生涯,教會了他什麼叫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猶如赴死一般飛蛾撲火地衝入了陣法之中,頓時將陣法沖了個七零八落……

  那將領被一腳踹下去的一刻,只有兩個悲憤的大字衝天而起:「瘋子——」

  嘶——

  這一聲悲憤怒吼,終於讓驚呆了的一眾看客們一個激靈回過了神。

  這一眨眼的功夫,五橋已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13 07:29 PM

003

    一聲「瘋子」,衝天而起。

    伴隨著那將領落下吊橋,五體投地,那一聲悲憤的嘶吼還蕩漾在浮圖島的天空,久久不散。

    無數族人呆呆愣愣痴痴傻傻,腦袋裡嗡嗡作響,那感覺,就好像在做夢一樣!不怪他們驚訝,在他們看來,那馬車之中的人氣質風采的確不凡,可那修為,也實在不算多麼出彩。然而看看那個黑衣男人都幹了什麼吧,如果第一座吊橋是因為無人,第二座是因為突然,第三座是運氣,第四座是大意,那麼到了第五座,他們拚命羅列的一切理由都無法解釋了……

    只有一個字:

    ——強!

    這已經不是越階挑戰那麼簡單了!

    姬氏族人,哪一個不是天賦驚人之輩?哪一個對上外面的普通人,也能越個一階半階,可哪一個不是兩敗俱傷你死我活才能分出勝負?而那個傢伙呢,面對著整整一群高手的陣法阻截,非但一丁點兒傷都沒受,還如此狠絕霸道的衝陣破陣,那種不要命的打法至今讓他們回想起來,都忍不住一個激靈……

    「太強了!」

    「沒聽剛才那哥們兒喊的麼,人這都第五……老天!」

    「我的媽呀,不是第五,是第六……啊也不是,是第七、已經第七座了!」

    看見了鳳無絕所在的人,差點兒被嚇到一頭栽下浮圖島!開什麼玩笑,就他們默默驚訝的這麼一會兒功夫,他竟然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這麼悄悄拿下了第六座?且已經黑衣翻飛帥的人神共憤地衝上了第七座?!

    這這這……

    這簡直是不要臉!

    你給我們一點兒心理準備也好啊!

    整即便是氏族,也擁有武者本性,崇尚武力,崇拜強者。眼看著鳳無絕一路單槍匹馬騰空而上,眼看著喬青駕著馬車緊隨其後,眼看著這兩人配合之下過關斬將勢如破竹所向披靡,這麼強勢的,強悍的,強橫的手段,整個浮圖島上,在短暫的驚訝無語之後,頓時就陷入了一片沸騰!

    而和一個個族人的熱血奔湧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姬明豔等人陰鬱的不像話的臉:「快,攔住他!姬炫、姬耀,攔住他!」

    姬炫、姬耀,也正是第七座吊橋的守將。

    這是兩個雙生子。

    高高瘦瘦,氣勢驚人,足有初入神帝的修為,一左一右站在那吊橋之上,臉上是同樣的表情——不屑。他們可不是下頭那些個神皇庸才,雙生子讓二人心意相通默契非凡,本就足足兩個階層的差距且是二對一,這場戰鬥幾乎沒有懸念!

    這二人自侍高手風範,不屑於對鳳無絕出手,只一人手持一條鐵索,自兩個方向掄起將整座吊橋耍了個密不透風。這次是武器不是人,但凡鳳無絕想要硬衝,都必得先拼上自己一身傷!

    一路連過六關一氣呵成的黑色身影在第七座前微微一頓。

    那兩人齊聲冷哼:「莫要自取其辱,速速退下!」

    卻見鳳無絕劍眉一挑,腳尖在半空一點,借力而上,竟是丟下這第七座吊橋不管了。四下里原本都安靜了下來,等著看這男人準備如何接招,見這架勢,齊刷刷的一愣:「搞什麼?」

    「啊,難道自認不行,第七座他放棄了?」

    「不會吧,第七座吊橋不落下,就算第八座落下了,那十九小姐也上不去啊……」

    「不對!快看,那是誰?」

    隨著最後說話的這人驚呼一指,只見一道火紅的小小身影,猶如一道紅色閃電,從甩的破風聲嗖嗖作響的鐵索縫隙中,斜刺著就穿進去了!那身影實在太小,眾人的注意力又全部放在了鳳無絕的身上,是以直到他進入了鐵索的攻擊範圍內,才有人突然地發現了他!

    「是個孩子!」

    「啊,我知道,是那個……」

    「三歲成神!」

    不錯,這個紅色的小小身影,正是鳳小十!黑葡萄眼,肉包子臉,粉嫩粉嫩的都能掐出水兒來,笑眯眯的小模樣甜的人兩個加號都不止!姬炫姬耀手中鐵索齊齊一頓,直接被這仙童樣的小朋友給萌暈了,等到他們發現小朋友眼中一抹狡黠劃過——

    同一時間——

    上方一道劍氣垂直而下!

    「糟糕!」美童計加聲東擊西!兩兄弟暗道不好,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掄起鐵索抵擋上頭已到了第八橋的鳳無絕的劍氣。然而,來不及了——那停下來的鐵索竟然不知什麼時候,被這小孩兒白嫩嫩的小手一手抓著一頭,變戲法一樣打了一個結。鐵索相連,這兩人齊齊一運力……

    於是這對可憐的神帝兄弟,就這麼被對方的神力給震出去了!

    最讓人崩潰的是,那剛才還小仙童一樣可愛無敵的小朋友,忽然飛身而起,一個拉風飛踹:「兩位叔叔,這裡風景很不錯哦!」於是這明明沒怎麼用力哪怕用上力也不可能對他們有絲毫威脅的一人一腳,在外人的眼裡看上去,就好像是如來神腿一樣活生生把他們給踹飛了……

    還能再丟人一點兒麼?

    兩人齊齊捂臉。

    咣當——

    劍氣終於擊中吊橋,橋身轟然下落,正正接住了掉下去的他們。於是當鐵索倒掛在吊橋上,兩兄弟在無數族人的眼中飄過來飄過去飄過來又飄過去——蕩起了鞦韆的一刻——腦中所想的一句話就是:「他媽的,竟然還真能!」

    馬車正在這時飛馳而上。

    喬青甩著鞭子一把撈起鳳小十,母子倆同時仰頭,對著上頭那道偉岸的黑色身影,齊齊豎起大拇指:「娘親,時候剛剛好!」

    正對著第八座吊橋守將劍眉微皺的鳳無絕,滿心凝重就在這一大一小兩個紅色身影的笑眯眯表揚中,立馬煙消雲散了。劍眉倏然就鬆了開來,化為嘴角忍不住的上翹,他看著站在第八橋上的又一名神帝高手,薄唇微動,重劍揚起:「請。」

    一方弓形的鑄造品,被那高手取了出來。

    這並非普通的弓箭,亦是鑄造上品的氣息渾厚凜然,其上密密麻麻的細小短箭,在烈日下寒光耀眼!

    嘣——

    弓開箭出,密如雲雨!

    鳳無絕飛身而起,重劍舞開上下翻飛。

    在所有人的眼中,那邊寒光繚繞幾乎看不清楚,只有那道黑色的身影翻飛著,短箭密密麻麻擊中重劍的清脆吭鳴叮噹炸耳,包裹著的神力猶如萬丈銀輝漫漫四溢,好不熱鬧。那邊一片聲色炫目只讓所有人都眯起了眼來,待到轟的一聲——

    眾人睜開眼來,看見的,就是已然落下的吊橋!

    而那個高手,怔怔望著滿地斷箭,和被一擊擊出了一個缺口的鑄造上品,臉色頹然。

    「輸……輸了?」

    「誰說輸了,他兵器雖毀,神力尚在!」

    「開什麼玩笑,被一個神王給擊毀了兵器,還不叫輸了麼?」

    這一聲聲猜測落入這高手的耳朵,只有他知道,剛才鳳無絕贏的險,卻也贏的妙!兵器,就是武者的第二生命。若是平時,對上比自己低了兩個等級的人,他又怎麼可能用上自己的鑄造品?

    可鳳無絕打了個心理戰!

    眼看著下頭兩個神帝都讓這一家子給陰歇菜了,耳邊公子小姐們的催促一聲接著一聲,他自然不敢託大,將兵器取了出來務求將這一行人止步於此!可也就是這一步,讓他輸的一敗塗地!即便鳳無絕沒有以神力和他硬碰硬,即便對方是仗著鑄造品以力借力以力打力,可輸了就是輸了……

    誰能說,戰鬥,戰的只是神力而非智慧呢?

    這高手苦笑一聲,收起了殘兵退後一步,眼睜睜看著喬青的馬車從他面前扶搖而上,竟是連攔都不攔了。

    「他搞什麼?!」

    「三姐,你手下這人是怎麼回事兒?」

    一個個公子小姐們急赤白臉的,姬明豔想都不想就朝著旁邊的三小姐去了。那三小姐也是臉色難看:「我怎麼知道!都閉嘴,那男人上了第九座,最後一座了!」

    這話一落,浮圖島上一片安靜。

    最後一座了……

    一旦這一座都被拿下,那喬青今天就算是踩著他們的腦袋瓜子上位了!

    看看四下里那些族人吧,一個個緊緊盯著第九座吊橋的方向,雙拳緊握,臉色通紅,那眼中有激動有興奮還有那麼一些可能連他們都沒發現的崇拜!媽的,該死的崇拜!該死的喬青!那該死的一馬車人!

    眾多公子小姐們咬牙切齒,還是姬明豔第一個壓下心底的急躁,趕忙對旁邊的二公子道:「二哥,你可得讓手底下的人守好了!咱們這次全靠……二哥?」

    姬明豔一愣。

    她看著搖著扇子顰著眉頭彷彿有什麼打算的二公子,一個不好的預感升了起來。

    果不其然,二公子緩緩轉頭朝他嘲諷一笑:「明豔,到了這個時候,再攔還有用麼?」

    「你什麼意思?」

    「你說呢。」

    二公子意味深長的一聲,頓時讓這些弟弟妹妹們明白了過來!該死的,他竟然想撤!到了這個關頭,那麼多族人已經對那喬青有了好感,父親也一直沒在再出聲,他若是再攔,成敗不說,肯定是吃力不討好了,倒不如直接放手讓他們過去,還能博得一個寬厚的美名……

    「很好,你們明白了。」二公子笑著轉過頭,正想對自己的守將神識傳音,讓那人直接放行下吊橋,卻整個人嘴角一僵,眉骨一跳一跳,表情精彩萬分。

    那邊——

    第九座的守將姬月,乃是女子。

    這姬月乃是二公子手下一名猛將,女子身柔,本事以輕功見長,看著下頭人仰馬翻就知道那高手上來了。她索性一躍,上了吊橋頂部,站在繩索旁邊,心說看你怎麼斬斷這繩索。突然,眼前一道黑影拔地而起,直衝雲霄!

    姬月眉眼一厲,正要動手!

    鳳無絕的臉頓時映入眼簾!

    嘶——

    好一個英俊不凡的男人!

    姬月愣神的這功夫,鳳無絕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一劍,斬斷了吊橋。她整個人順著吊橋就滑了下去,上頭的手下面色大變,趕忙大喊:「統領!」

    他們的統領終於反應了過來,凌空一個翻轉,好容易又飛了上來,抓住了吊橋的一端。馬車轟隆而上,甩著鞭子的紅衣人再次落入眼中,那人擦著她的面頰就過去了,還不忘回眸對著她邪邪一笑:「謝了,美女。」

    姬月西子捧心,嘴裡只剩下了兩個字:「好帥!」

    「將軍小心!」眾手下齊齊捂臉,姬月轟隆一下就掉下去了——咳,抓著吊橋的手光顧著捧心去了。

    浮圖島上人人捂臉。

    完成了使命正飛上島的鳳無絕差點兒一個趔趄跟著掉下去,這見鬼的,又開始招蜂引蝶了!鳳無絕恨恨磨了兩下牙,回頭瞪一眼喬青。喬青摸著下巴自戀之極的吹一聲口哨,那意思——明顯老子比你魅力大啊。

    馬車正駛到第九座吊橋上。

    吊橋並不算短,足有十幾仗的長度延伸到了浮圖島的邊緣,喬青往上飄了一眼,眼眸一挑,輕輕鬆鬆從馬車上站了起來。鞭子和手中韁繩一齊都給一旁的鳳小十,忽然騰空而起!半空中紅衣飛旋,還展示了一個漂亮如乳燕的輕盈身形,輕飄飄地就跟上了鳳無絕,一紅一黑衣角相疊,同時穩穩落地。

    直看的滿島族人眼前一黑。

    您真是腿也不疼了,水土也服了,親戚也回家了……

    果真……無恥之極!

    喬青笑吟吟環視一週,這個時候才真正站在一個水平線上,看清了浮圖島的全貌。滿島烏壓壓的人頭呆呆傻傻地望著她,最前邊兒跟她對立而站的正是臉色發青的一系列兄弟姐妹們,再往後,最為引人注意的便是整座島嶼最中央的一方巨大石碑,其上威壓沉厚,似有火苗流竄升騰,散發著一種神秘古老而讓她親切不已的氣息……

    四下里靜悄悄的。

    忽然,一聲蒼老的聲音率先響起:「恭迎十九小姐回族!」

    這一聲,讓喬青猛地回轉了視線!她的神識在整個島上蔓延,本已經掠過去了那一座石碑,此刻再回去,卻發現那石碑下一個白鬍子老人盤膝而坐,而方才,她竟然全然沒發現這個老人的蹤跡!高手!絕對的高手!甚至比之姬寒還要更上一籌的高手!

    喬青不知道這老人的身份。

    別人卻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大長老!姬氏人人尊敬不敢忤逆就連族長見之都要敬上三分的大長老!

    雖然不知道這從來寡言少語幾乎不怎麼理會氏族中事的大長老,竟會對一個剛剛回族的小姐這麼的……慈愛?但是大長老發了話,誰敢不從?頓時,整個浮圖島上一聲接著一聲:「恭迎十九小姐回族!」

    「恭迎十九小姐回族!」

    「恭迎……」

    全島族人足有萬餘,恭迎的聲音幾乎將天都掀了去!以姬明豔為首的公子小姐們一個個臉色更是難看,好半天,姬明豔才擠出了一個嬌豔欲滴的笑容,款款走上了前來:「十九妹妹,一早就聽說妹妹深得父親寵愛,七姐原本還不信呢,這會兒見著妹妹這模樣,別說父親了,大長老都喜歡的緊呢。」

    喬青眸子一挑,心知這女人是在提醒她,有人提前一步給他們傳了這樣的消息,而這一次的吊橋為難,也是被人給當了槍使。有人前來示好,她也沒必要一回來就拽著人小辮子不放:「吆,原來這個讓女人都心動的美人兒,是七姐啊。」

    姬明豔一愣,原本以為這喬青是在諷刺。

    可抬起頭來,卻見她眼中笑意滿滿,眼尾上挑像是帶著鉤,嘴角那斜斜的弧度,更是看的人心癢難耐。東洲大陸本也不是個保守之地,氏族就更是開放的很,姬明豔平日裡就是個風流的女人,後院裡豢養的男侍多不勝數,這會兒舔了舔嘴唇,暗暗嘆息:「怎的早沒發現,這喬青近看竟是個這麼美的人物,可惜了,竟然是個女人。」

    這個場面,不能不說詭異十足。

    兩個姐妹遙遙對視,一個一身男裝,風流倜儻,一個滿腮紅霞,眉目黯然。

    四下里頓時響起一連串的咳嗽聲:「咳,咳咳。」

    姬明豔猛地回過神來,還想再說什麼,再見喬青雙臂環胸遙望她的模樣,什麼都沒興致了。然而她不說,有人卻不滿:「十九妹,你一來就破壞族規,未免太不將我姬氏放在眼裡!」

    說話的,正是第一座吊橋的持有人,也是那巴扎的主子,十公子。

    來了!

    喬青嘴角一勾,本也沒以為這一段會跳過去,這些人的初衷便是如此。龍生九子還各有不同,若是長眼神兒的自然這個時候不會來找麻煩,可就是有這種傻鳥:「你說我破壞族規?」

    「不錯!」十公子邁出一步:「姬氏族人,皆不可飛行上島!你是坐了馬車,可你身邊那些人……」

    「唔,」不待他說完,喬青冷笑一聲:「你也說了是姬氏族人,我身邊的,可並非姓姬。」

    「強詞奪理!」

    「咦,難道十哥以為,他們也該歸入姬氏不成?」

    「隨你回來,自是……」十公子脫口而出的話,被一邊二公子一把拽住。他一個激靈,才知道入了這喬青的套!姬氏,哪裡能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進的?即便氏族裡有一些外來的高手,也不過在這裡掛個名當他們的奴才使喚,唯有立下大功,才會被賜予姬姓。這整個島上,真正姓姬的人,加起來不過一千之數,都是浮圖島上的人上人!

    十公子眸子閃爍,

    說是姬氏?平白讓他身邊的人在氏族裡得了個高人一等的地位。

    說不是?那他剛才那話,就是自己打臉!

    十公子張了半天嘴,卻辯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一拂袖,指著她身邊的鳳小十:「別人不說,這個孩子,總歸是姬氏之人!」

    這話一落——

    四下里原本都忘了鳳小十的,頓時被提醒了過來。

    一雙雙眼睛全朝著小朋友看過去,想的,卻和十公子不同。看看這個小孩兒吧,三歲成神的驚聞已經傳遍了東洲,就連那穆氏蘭亭都得靠邊兒站!原本他們還不信,可剛才那兩個神帝高手就那麼讓他一腳踹飛了,可是實實在在眼睜睜瞧著的。這會兒那倆兄弟,還在下頭鞦韆一樣蕩過來蕩過去呢……

    十九小姐本就不凡,這次帶回來的人亦是能人輩出,不說那以一人之力連闖九關的黑衣男子,還有那持著銀槍的高大男人,再有馬車裡沒出來的那些,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燈。如今再加上這個孩子,必定穩穩壓了那穆氏一頭,給兩年後的四族大比爭上一把臉!

    這麼一想,眾人看著鳳小十的目光,就跟一條條餓趴了的野狗盯著肉包子似的。

    鳳小十眼珠一轉,往喬青身後躲了躲:「老爹,那個叔叔好凶。」

    嘩——

    所有人都朝著十公子怒目而視!

    這麼可愛的孩子,你這是要嚇死誰?

    十公子立馬懵了,這不是他預計的路線,當然他也不是傻子,只是嚥不下去喬青讓他丟臉的那口氣罷了。這會兒腦子裡飛快的轉動著,也知道不該繼續和這女人糾纏,卻見喬青忽然微微一笑:「十哥可誤會了,這孩子名叫鳳小十,乃是鳳家人,可非姬氏族人。」

    眾人先是一愣。

    待到看清喬青的目光,才知道,她是認真的!

    那眼中,說出鳳家人三個字的時候,是明明白白的傲然,好像那什麼該死的見鬼的沒聽說過的鳳家,比他們姬氏還牛逼一樣。一邊鳳無絕眼中笑意滿滿,鳳家人,三個字,讓他說不出的渾身舒坦心中發漲……

    嘩——

    瞪向十公子的目光,更凶狠了。

    「你……」十公子還要再說,那先前開口的大長老,先一步傳出了聲音:「夠了!十九小姐路途辛苦,族長為小姐準備了晚宴,小姐不妨先去休息片刻,此事待到晚上再議。」說完,好像是嫌自己的語氣生硬,又別彆扭扭地加了一句:「小姐認為,此提議可好?」

    滿島的人差點兒沒被這最後一句給嚇死,大長老何時對人如此和顏悅色過?還提議可好?靠!這是什麼待遇!偏偏那獲此殊榮的人明顯不知內情,摸了摸鼻子,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唔,算了吧,一路上都在馬車裡呆著了,睡的渾身骨頭都酸,找個人路上帶著轉轉,直接去晚宴的地方得了。」

    睡的渾身骨頭酸……

    聽見這一句的族人們,又開始磨牙了。看看他們一個個風吹日曬站著巴巴的等,再聽著她在馬車裡的悠閒日子,眾人齊齊抬頭望天,怎麼沒下一道雷把這無恥的小姐給劈了呢!

    大長老笑呵呵地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由——」話音一轉,那和藹可親的語調頓時消失不見:「七小姐,你帶十九小姐四處轉轉。」

    姬明豔不敢怠慢,趕忙躬身:「是,大長老。」

    這一場入島鬧劇,就這麼以大長老的詭異態度收了尾。

    喬青鳳無絕等人,也在又是狐疑又是嘆息的帶領下,於所有人複雜各異的目光中,大搖大擺地進入了浮圖島。

    ……

    若是一開始,喬青還不知道大長老對她的不同。

    待這一路上,姬明豔不時流露出的古怪神色,和少許的探測,已經讓她明白了那大長老平日裡是個什麼人物。她將這個疑問放在心裡,連消帶打地略了過去。

    姬明豔問不出個所以然,也不敢再貿貿然繼續試探,專心當起了一個好嚮導的職責,一路給他們介紹著浮圖島的一切。

    這座空中之城也讓喬青等人大開眼界,好像伸手就能摸到天,整個島嶼上全無尋常可見的植物,盡都是紅彤彤的耀目顏色,像是一個充滿了異域風情的世外桃源。

    越逛心情越是好。

    待到日落西山,姬明豔指著最遠處一方雄偉的建築道:「那裡,就是晚宴的地方了,也是父親所住的宮殿。」

    如同皇宮一樣的建築,整個風格再粗狂大氣一些,加上浮雲繚繞,地處海拔之高,四下里熱氣蒸騰,那一座建築就如同火海之中的神秘殿堂,給人一個十分巍峨又震撼的感覺!一路向著最東方走去,望山跑死馬,真正到達了宮殿之外,已是夜幕降臨,晚宴在即。

    酒菜的香氣從裡面飄了出來,她來的不算晚,問了外面的侍衛,只有寥寥幾個公子小姐先到了。

    喬青一步邁出,正要邁上這巍峨的玉階。

    只聽一聲唱諾,響在了她的身後:「大夫人到,明霜小姐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13 07:31 PM

004

    夜幕初降,赤霞漫天。

    將暗未暗的天幕上大片大片的紅色彤雲,像是被濃重的油彩潑染,讓本就炫目的浮圖島充滿了一種瑰麗的異域風情,別樣的神秘之美。

    然而這一切,都敵不過後方走下車輦的那個女人!冰肌玉骨,華容月貌,於明霜的攙扶下步履裊裊不驚纖塵,那麼一步一步挾著不多一分亦不少一分的得體笑容款款而來,彷彿整個天地都成為了她的陪襯。

    「嘖嘖,這大夫人年輕的,」喬青忍不住吹一聲口哨:「姬明霜站她旁邊兒,跟只剛出爐的燒雞似的。」

    「那正好,」囚狼嘴欠地接上:「跟你的叫花雞腿配一對兒。」

    「呸,老子這是獨門秘製,只此一家。」她甩著石膏腿就踹了上去,那叫個動作麻溜、身形矯健。這無影腳來勢洶洶,囚狼哇哇叫著躲開,躲的太狼狽還撞了一旁的姬明豔一下。後者猛然驚醒,再看向迎面走來讓宮殿門口的所有侍衛都眼呈迷茫的那一對母女,直出了一身冷汗!

    剛才那一瞬,不,應該說每次大夫人一出現,四下里永遠都是這樣的寂靜,所有的光環都是她的,所有的視線都被吸引,就像是一個魔咒,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姬明豔霍然扭頭,卻見喬青還在和囚狼嘻嘻哈哈,鳳無絕只望著喬青眉眼含笑,沈天衣牽著鳳小十低聲說著什麼,無紫非杏洛四項七正打賭囚狼要被那石膏腿踹上多少腳。

    這一群人……

    姬明豔低著頭,眸子閃爍著呢喃道:「她們……」

    喬青就好像背後長眼,金雞獨立地蹦了過來:「你是想問,老子怎麼沒被那老妖婦給蠱惑?」

    老妖婦……

    這叫法真是無比的貼切,姬明豔眉骨一跳,連帶著對大夫人的懼怕都好像消失了一半兒:「那老妖婦的爹你知道了——裘氏二長老,她娘是穆氏一個下等族人,呵,一夜風流的產物呢……」她的聲音軟綿綿的,透著一股子曖昧勁兒,一邊兒說一邊兒拋著媚眼,那眼神兒真是恨不得化身為狼吃了喬青。

    喬青撩起她額前碎髮,幫她輕輕別在腦後:「我說呢,像是穆氏的瞳術,又欠了那麼一點兒,原來是個雜交貨。」素白的指尖挑起姬明豔尖尖的下巴:「還是七姐這樣的美人兒比較好看。」

    近在咫尺的眉眼,真是精緻又妖異的驚人!

    姬明豔完全愣住,呆呆望著她,兩腮一點點染上紅霞:「十、十九……」

    瞧瞧,都結巴了,囚狼等人哭笑不得地對視一眼,嘖嘖稱奇,這姬明豔單論狐媚也是一把好手,可惜碰上了這混不吝的,一手風流秒殺八到八百歲一切女人!鳳無絕直接讓她氣到腸子疼,招貓逗狗,拈花惹草,這見鬼的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喬青朝他笑眯眯一挑眉,吹著口哨放下了手:「再看下去,老子雞皮疙瘩都要起來。」

    話落,轉身就朝宮殿內走。

    後頭姬明豔要死地拉她一下:「那是大夫人!」

    「誰不知道呢。」人已經進入了宮殿,至於那她口中的大夫人,除了一開始的打量外,就再也沒多看一眼。鳳無絕等人深以為然,大步跟了上去。裡面不斷有聽見那一聲唱喏的人迎出來,公子小姐有之,長老供奉有之,族人更是趨之若鶩誠惶誠恐。而那一行人,就這麼和所有人交錯而過,在一片「見過大夫人」的山呼中,瀟灑恣意,悠然遠去……

    姬明豔的腳步情不自禁地跟了一下,又立刻收了回來,遠遠望著那已經離開的紅衣身影,心裡忽然升起了某種特別的滋味——特別不是滋味。覺得那人就像是在用自己的邪肆隨性,嘲笑著姬氏裡所有心懷不軌卻又不得不屈從俯首的她們……

    姬明豔深深吸了口氣,垂下眼睛,片刻重新露出那種軟綿綿的笑容,躬身行禮:「明豔見過大夫人。」

    大夫人笑著點點頭:「起吧。」

    只是那眼尾餘光,落在和姬明豔同樣的方向,殺機一閃而逝。

    「阿嚏!」喬青揉揉鼻子:「肯定是那老妖婦想做掉老子。」

    咳,你也太低估自己了,想做掉你的人從姬氏排隊到殺域,還能再折回來十八圈兒好麼。這句話被眾人吞進肚子裡,打死都不敢說出來。項七東瞅瞅西瞅瞅,讚歎地道:「這宮殿,還真跟個皇宮一樣啊,這都轉了老半天了……」

    喬青笑了:「這就要問領路的朋友了。」

    前頭領路的侍衛回頭。

    她走上去,搭上這人僵硬的肩:「兄弟,你是迷路了還是怎麼的,這台階我們來回走了兩趟了都。」

    這侍衛長的普普通通沒什麼特色,姬明豔留下給那老妖婆見禮,她進門隨手抓的一個帶路人。結果這麼兜兜轉轉,小半個時辰都過去了,看似是全然不同的方向拐來拐去,可她這樣的人形記憶機,又怎麼可能沒發現他是在帶著她們兜圈子:「我說兄弟,你去忽悠別人還行,也不打聽打聽爺以前是干什麼。」

    她說的當然是上輩子,作為冷夏每次作戰方案的策劃者,再複雜的地形防守再高端的地方,她只要看過一眼,就能將整個地圖全部記在腦中且立刻分析出突破口一二三四五。喬大爺憶往昔憶的凌雲壯志,結果一扭頭,除了這侍衛臉上冒出了冷汗之外,包括鳳無絕所有人都一頭問號的看著她——幹什麼的?不就是個大夫麼?

    好吧,修羅鬼醫說的好聽,還真就是個大夫。

    「咳,」喬青果斷避過這個話題,一挑眉,那侍衛張了張嘴,勉強笑道:「哦……十、十九小姐,您初來乍到,對這裡還不熟悉。殿內的台階大多都是一樣的。」

    喬青笑的一臉溫良恭儉讓:「是麼,殿裡的侍衛看著也都差不多,多一個少一個應該也無所謂吧。」

    侍衛騰空就想跑。

    被囚狼一長槍給敲了下來:「小姐饒命!小姐饒命,是明霜小姐派我……」

    他話沒說完,被項七一巴掌拍在頭上:「這種弱智伎倆,當咱們公子和你一個苦逼智商呢。說,到底是誰派你……」他話也沒說完,喬青一個腦瓜崩彈在他腦門上:「這種弱智問題,當老子和你一個苦逼智商呢?」

    項七欲哭無淚:「公子,你猜到是誰了?」

    喬青翻個白眼兒:「走了走了,再耽擱下去,真遲到了。」

    項七蹦著高問:「是誰啊?」

    喬青只留給他一個高貴冷豔的背影……

    鳳無絕等人一人看他一眼,同時憐憫搖頭,飄然遠去……

    項七站在後頭和那侍衛面面相覷,撓頭,呲著小虎牙仰面問青天:「可是我還是不知道,到底是誰啊……」

    等喬青再一次隨手抓了一個人,帶路到了宴會大廳之後,項七也終於知道了到底是誰。他看著這個第一個跳出來掩不住洋洋得意的十公子,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笨,早就該猜到的。這會兒人都已經到齊了,喬青才姍姍來遲,大廳內一瞬間一片靜謐,兩邊坐著的公子小姐長老供奉齊齊靜默不出聲,上首已經落座的姬寒和大夫人一齊看了過來:「青兒,怎麼才來?」

    不待喬青說話。

    十公子再一次怒喝出聲:「十九妹,破壞族規的事兒還沒處置,族宴上你又來遲,未免太不將族中的規矩放在眼裡。」

    喬青看他一眼:「規矩這種東西,我當然不放在眼裡。」

    「大膽!」

    「規矩是要放在心裡的。」

    「你……你強詞奪理,分明是你罔顧族規,方一回族就接二連三的挑戰氏族威嚴!」十公子轉過身,對姬寒一拱手:「父親,十九妹如此行為,您當做主。」

    姬寒沉默良久:「青兒,你不解釋解釋?」

    喬青一聳肩:「沒的解釋。」

    嘶——

    四下里響起一片抽氣聲。

    眾人見鬼地看著這個十九小姐,怎麼也想不通她這是什麼意思,找死還是找死還是在找死?當真以為族長疼愛她,就能如此肆意妄為麼?廳內漸漸靜了下來,姬寒不出聲,喬青混不吝,所有的視線都落在她的身上,不論各種皆有之,尤其是十公子一臉的幸災樂禍,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然而喬青還是那副愛咋咋地的模樣,甚至還仰頭打了個哈欠。

    姬明霜低頭皺眉,像是在想著她這麼做的用意。

    姬寒盯著她老半天,那視線漸漸帶上了威壓,卻怎麼看都看不出一丁點兒除了恃寵而驕之外的意思。他眸子一閃,嘆息道:「都是爹爹不好,雪落她……」他一頓,提起四夫人,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追憶中,待到回過神來的時候,一旁坐著的大夫人長長的指甲深深扣在掌心裡!姬寒沒注意這些,自顧道:「雪落離了琴族,爹爹沒給她一個家……待到你出生,爹爹亦是……哎,算了,算了,你剛剛回來,不適應也是應該。以後好好學學族裡的規矩,這方面,你大娘從來是族中典範,若有什麼不懂的,就去你大娘那裡問……對了,可見過你大娘了?」

    四下里更靜了。

    原本就是人人閉嘴緊如蚌殼,這會兒連喘氣聲都儘量地放了低。公子小姐們即便明霜小姐,也是叫大夫人母親,更不用說其他人,盡都是直喚大夫人,族長讓這喬青叫大娘,又是什麼意思?喬青眸色一冷,眼中閃過絲了悟,再抬起頭,什麼痕跡都看不出。

    她這才開始大喇喇地打量起了大夫人,高高綰起個飛星逐月髻,一支鑲玉墜珠的流蘇金釵便是髮髻上唯一的裝飾,簡單亦不失莊重華貴。鬢角額前沒有一絲碎髮,裙裾衣擺沒有一點褶皺,繡鞋內外沒有一片塵埃,坐姿如鐘,背脊筆直,面含微笑,即便眼中已經冷到徹骨的冰寒,那微笑依舊大方得體一絲不苟到讓人毛骨悚然!

    完美!

    猶如一個按圖定做的假人玩偶,完美到全無瑕疵!

    這就是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後,得到的雙方對她的評價。

    喬青頓時笑了起來:「見過大娘,以後族中的規矩,便要大娘多為費心了。」

    真是叫的不能再利索再順口一點兒,眾人齊齊扭頭,狠狠唾棄這沒節操的。兩邊兒的人卻沒鳳無絕他們這麼輕鬆了,幾乎所有人都在暗自猜測,難道這喬青根本就不知道當初的那些恩恩怨怨?大夫人亦是眸子一閃,笑的慈愛可親:「青兒當真如你母親。」

    只有八個字,沒人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如你母親,什麼呢?

    她卻不說了,話鋒一轉:「今日之事,就算了,青兒方方回族,不瞭解規矩一切無可厚非。」她話音剛落,姬寒忽然開了口,嗓音驟降:「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他看向的卻是十公子:「老十,你也不明白姬氏的規矩了麼?!」十公子一個激靈:「父親……」

    「族宴之上,公然叫囂;兄妹之情,全然罔顧。可是我閉關多日,讓你以為姬氏已經無人可管了?!」他一擺手,打斷十公子張口要說的請罪,直接道:「你退下吧,既然青兒如此不招你待見,這宴會不參加也罷,便去思過崖好好想想你的錯處,百年後,再來告訴我你哪裡錯了,可知悔悟。」

    「父……」

    「退下!」十公子一臉的不可置信,還想再說什麼,已經有侍衛上來,將他「請」了下去。直到他渾渾噩噩地離開了,大夫人都一個字沒說,靜靜看著姬寒下令。大廳裡才一瞬間所有人都抬起了頭來,複雜的神色齊齊指向了喬青!

    只因為出言訓斥了這喬青幾句,便被判下了思過崖?

    一百年……

    想到這個數字,所有人都打了個激靈,面色含懼。

    姬寒想了一會兒:「至於那第一座吊橋,這百年時間,便交給青兒了……」

    「老爺?」一直沒說話的大夫人,霍然扭頭,忽然又笑了開來:「老爺,青兒對氏族還不甚瞭解,這麼快就開始分給她任務,未免言之尚早了。再說,青兒的手底下也沒有足夠的人能勝任這個任務,倒不如……」她在殿內看著,那些公子小姐齊齊挺直了腰,聽姬寒又道:「既如此,那就分給青兒一百統領。」

    大夫人臉色一變。

    姬寒又道:「對了,你叫鳳無絕?」

    「是。」

    「很好,青兒的眼光不錯。鳳無絕聽封——」

    鳳無絕卻沒動,他站在原地,連聽封的禮數都未見。姬寒的眉頭一瞬間皺了起來,廳內所有人都一瞬間朝著這個男人看了過來,就是他,以一人之力,連闖九關!黑色的身影站在早已經讓他們驚豔過的喬青身邊,一丁點被掩蓋的感覺都無,連姬寒都心下讚了一聲好,湧上心頭的怒意壓了下去:「鳳無絕?」

    他拱手道:「多謝族長厚愛,這封賞,無絕卻不敢當。」

    「哦?」

    「無絕本非姬氏人,因喬青來此,僅此而已。」

    這句話中透露出的意思,太過狂妄!他不是姬氏人,也從沒想過要當姬氏人,來這裡,跟你們姬氏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全因為一個喬青罷了。不少人霍然起身:「放肆!」

    「大膽鳳無絕!」

    「好一個本非姬氏人,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無數的聲音此起彼伏,無數的人怒目而視,正低著頭一切事不關己的明霜深深看著殿內的這個男人,再看一邊兒喬青笑的一臉傲然,眼中一抹異色閃過。她嗤笑一聲,重新低下頭去,看不出在打什麼主意。姬寒也看了他良久:「你可知道,我要給你什麼封賞?你又可知,若無姬姓,在姬氏的地位可說低人一等?」

    鳳無絕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多謝族長厚愛。」

    「好,那你們呢——」他俯視向沈天衣和囚狼。

    「多謝族長厚愛。」

    整個廳內的人,只覺得腦子不夠用了,再看廳前站著的這一夥人,簡直就如看見了一群瘋子!什麼時候開始,我姬氏的姓氏這麼不值錢了?什麼時候開始,被賜予姬姓這等無上的榮耀竟然人人避之不及?這群人腦子讓門板子夾了吧?

    不對!

    他們一個激靈,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或者,這喬青本就沒準備在姬氏久呆?也或者,他們的心遠遠不止於此,不止於一個小小姬氏!

    小小姬氏?開什麼玩笑!

    姬寒的臉色一瞬陰鬱,隨即失笑了起來:「好好好,都是一群心比天高的孩子啊!既然如此,我也不強迫你們,此事便作罷吧。眾族人聽令——從此以後,此七人享有等同姬氏族人的身份,歸十九小姐喬青所屬,外人不可擅自調派!就這樣吧,青兒,入席吧……」

    這一場晚宴,就在姬寒這意味不明的一句「心比天高」,和深意無限的一個命令之中,開始了。

    或者說,從喬青一進這大廳開始,這晚宴上處處透著一種詭異的氣氛,一種不合常理的寵愛,一種身份上一瞬間的水漲船高。接下來的一整個宴席,那氣氛都是踴躍的,所有人的小九九都在飛快地轉動著,目光交流,神色交換,就著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悄悄上演在這一方大廳內。

    唯一輕鬆的一方淨土,大概就在喬青的周圍了。

    這一群人真是該吃吃該喝喝,任你狂風驟雨,我自逍遙無敵。

    沈天衣和囚狼輪換著抱著小十逗悶子,鳳無絕就致力於給喬青夾菜,這貨眼珠一轉落在哪一道上,下巴一揚,立馬就有一雙筷子長眼神兒的把菜給夾到碗裡來。一小會兒功夫,那碗就高高摞起,小山一樣搖搖欲墜了起來。

    喬青笑的見牙不見眼,大爺一樣享受著孩兒他娘的伺候:「唔,不錯不錯,唔,繼續繼續,唔,那個那個……」

    直把滿堂族人看的連連翻白眼兒,差點兒眼珠子翻的滿堂亂飛。

    某人渾然不覺,間隙處還往另一個方向瞟一瞟,那裡正坐著姬寒的數位夫人,無一不是樣貌過人,花枝招展。只不過明顯在大夫人的「規矩」之下,那些女人被調教到沒了膽氣,顯得有些畏縮。一早就聽說過這爹有九十九個夫人,如今所看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啊……

    喬青嘖嘖兩聲。

    一轉頭,正看見了那邊首位上,趁著脖子往這邊敲的白鬍子老頭。那大長老好像有什麼話想說,也好像想過來敬敬酒,可以解除到她的目光,立馬眼觀鼻鼻觀心一臉的莊嚴持重。喬青翻翻眼睛,嘀咕了句:「神經兮兮的,這姬氏裡有沒有個正常人。」

    大長老手一抖,肉疼地捋下一把鬍子。

    鳳小十伸出白嫩嫩的青蔥小指,在腦袋上畫了個圈兒——那個爺爺好像缺點兒啥。

    「小十。」

    這邊輕鬆自成的氣氛,終於被姬寒的一聲喚給打破。他高坐於上方,含笑望著沈天衣腿上眨巴著眼睛的鳳小十:「過來爺爺這邊坐。」

    鳳小十看喬青,喬青仰頭望天,再看鳳無絕,他娘親專心給老爹夾菜眼角都沒分出來一個,小朋友立馬憂傷了,手腳並用的從沈天衣的身上爬了下來,笑眯眯地往姬寒那邊去。走到一半,小十眼珠一轉,一下子撲向了另一個方向:「奶奶,我要和你坐!」

    正掛著一絲不苟的笑容滿目莫測的大夫人,就這麼被突如其來的鳳小給撲了個滿懷!

    咣當——

    她手裡的筷子被甩到地上,滿桌酒菜嘩啦一下子落了滿地。

    「奶奶,你真不小心哦。」鳳小十也不管這個「奶奶」有多僵硬,臉色有多難看,就這麼順著她的裙襬爬啊爬,三兩下坐到她懷裡去,還摟住她的一根胳膊笑眯眯撒嬌:「奶奶不喜歡小十麼?」

    滿堂皆靜,鴉雀無聲。

    大夫人僵直地坐在那,身板挺的跟殭屍一樣,嘴角始終得體了一晚上的笑容終於繃不住。一桌子狼藉,一地殘酒剩菜,怎一個狼狽了得?想想看吧,連衣擺都不能有半分褶皺的人,被鳳小十抓了一身皺皺巴巴……

    殺氣!

    洶湧磅礡到幾乎透體而出的殺氣!

    就連開始來晚宴的時候,明霜攙著她的手都是虛扶,而現在,卻有這麼一個小孩,一個野種,一個她恨不得殺了的孩子,坐在她的腿上胡作非為!鳳小十搖頭擺尾地晃著小短腿兒,鞋子上的灰一下一下蹭著她的衣擺:「奶奶,大家怎麼都往這邊看,是奶奶不喜歡小十麼?」

    大夫人深吸一口氣,笑了起來:「怎麼會——來人,收拾下去。」

    立刻有侍女小跑著上了來,低頭收拾,手腳顫抖,誠惶誠恐。

    鳳小十點點小腦袋:「那奶奶不抱抱小十麼?」

    大夫人把他抱下了地:「你叫鳳小十?」

    「嗯!」

    「很好,你要知道,既然來了姬氏,不管你是五歲還是六歲,是不是三歲成神,都該懂得姬氏的規矩。」大夫人壓住一把捏斷這孩子脖子的衝動,兩手攥著他單薄的肩,忍不住的一點一點收緊,一點一點用力:「作為姬氏之人,你該……」

    「哇!」鳳小十咧嘴就哭,嗓門之大,幾乎把整個宴會廳的屋頂都掀了開來!

    大夫人的話卡在喉嚨裡,看著眼前這小孩兒剛才還一臉笑眯眯的模樣,眼中一抹狡詐閃過,立刻哭的稀里嘩啦震天響,這變臉速度之快,這演戲技巧之嫻熟,只看滿廳人緊張兮兮恨不能衝上來哄哄這仙童樣的小朋友,就知道他有多成功。

    大夫人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陰寒。

    鳳小十「咯」一聲收住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小鼻子紅撲撲的,不住打著哭嗝,抽抽噎噎地不敢再哭:「奶……奶奶……奶奶不生小十的氣……是小十錯了,不懂規矩,不該喜歡奶奶就撲上來……惹的奶奶不高興……」

    喬青立馬衝了上去,一把把這孩子抱在懷裡。

    鳳無絕也站了起來,面無表情,陰沉如夜。

    場面一時失去了控制,幾乎讓人以為這對夫妻要找欺負了他們兒子的大夫人火拚。然而喬青只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拍著自家可憐巴巴的兒子,笑的冷意森寒:「大娘,喜歡就是喜歡,不喜就是不喜,用不著表面一套背地裡一套!披著偽善的假臉在這跟老子裝慈愛,呵,騙誰呢。」

    她一把抱起孩子:「走!」

    這一家三口,連帶著沈天衣囚狼無紫非杏洛四項七,一個個臉色難看大步走人,就連趴在地上啃小魚乾的貓都朝著那邊兒呲了呲牙,騰空一躍,一根魚骨頭準確無誤地被貓爪一巴掌拍了出去,目標,大夫人!

    那魚骨頭在大夫人的一眼之下,化為粉末,消失在殿內。

    喬青已經抱著孩子走出了大殿。

    鳳小十趴在她的肩頭上,遠遠的,還淚眼朦朧地眼巴巴瞅著她,一副不被奶奶喜歡的落寞模樣。一滴眼淚,啪嗒就順著白嫩嫩的包子臉流了下來,大夫人眉頭一皺,鳳小十立刻縮了一下,遠遠地摸了摸自己的肩:「奶奶不生氣,小十不疼的……」

    人人看向大夫人,目露不滿。

    砰——

    姬寒丟下手裡的酒盞。

    那杯盞落在地上,在大廳內顯得無比響亮。

    「我看你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那思過崖,你也有必要去想一想。」姬寒大步離開。滿廳的「恭送族長」此起彼伏,誰也沒想到,這一場晚宴,最後竟會落得這麼個鬧劇收場,也沒有人看見姬寒走出大廳的一刻,眼中怒意頓消,一抹奇異的光芒,一閃而逝。

    晚宴不歡而散。

    待人人離開,整個大廳內只還剩下胸口起伏不定的大夫人,和一旁靜靜坐著的姬明霜:「母親,可要回去?」

    大夫人一動不動,指甲幾乎將掌心戳了個對穿。

    姬明霜淡淡搖頭:「這麼多年了,母親還看不開麼,這次父親也未必是真的寵愛她們……」

    「別跟我提她們!」大夫人猛然扭頭,一張精緻的臉孔上一絲絲扭曲了起來,眼中怒意升騰,讓姬明爽沒說完的話全部嚥了下去。聽她一字一頓地問:「她們住在哪裡?」

    「聽下人說,父親已在重新修葺四夫……她的院子,這幾日,便讓她暫時居在東邊。」

    「東邊?」

    「是。」姬明霜苦笑一聲,東洲大陸,東邊為貴,哪怕知道姬寒也許另有目的,她也忍不住為這決定心下生怒:「母親,我總覺得父親別有用意,到底他在這喬青身上求什麼?」

    「求什麼……呵,」大夫人忽然笑了,她仰著頭,環顧滿堂狼藉,那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好像剛才還對著姬明霜猙獰不已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血脈覺醒,是哪一日?」「應該是半月後,她初回族,按照規矩,想是會盡快的。」「很好,半月後。」

    大夫人眯起眼睛,精緻到只有二九年華的面容,泛著說不出的冷意。她站起身,明霜跟著站起來,虛虛攙扶著她,一步一步朝著外頭走去。兩人的腳步聲在空寂的廳堂裡一下,一下,顯得詭異之極。一聲意味深長的話,從大夫人的牙縫中擠出來,迴蕩在了大殿內:「半月後啊……」

    半月時間,一晃而過。

    整整半個月,十九小姐就彷彿成為了氏族裡的一個神話。

    之前的那勇闖吊橋就不說了,早已經人盡皆知,傳的沸沸揚揚。後頭那一場晚宴,更是讓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事實——十九小姐,深受族長喜愛,比之曾經的明霜小姐,更勝一籌!不對,甚至整個晚宴上,族長都沒和明霜小姐說過話,好像在青小姐回來之後,明霜小姐一夜之間被雪藏了起來,成為了和其他公子千金們一樣的待遇,那就是——無視。

    而這樣的結果,也讓無數的族人夾起尾巴來,深深認識到,得罪什麼人,也不能得罪十九小姐!

    沒聽見那天晚宴上,十九小姐最後和大夫人說的話麼?

    換了別人,誰敢?

    換了別人,誰能?

    換了別人,誰在說完了那種話後還一點兒處分都沒有,活蹦亂跳地享受著族中至高無上的小姐地位?

    而也因為如此,整整半月,喬青都在各個兄弟姐妹的拜訪之中,忙到馬不停蹄。這其中,和她走動最多的,可說是姬明豔了,這個女人想要那個位置的心從來也不掩飾,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在喬青得到了這樣的地位之後,姬明豔時常來拜訪,以一些族中別人不敢提及的大小秘辛施些小恩小惠。比如說——四夫人曾經的身份,乃是琴族後裔;再比如說——四夫人在離開姬氏之前,從未生產過;又比如說——四夫人所在的琴族,正是被姬氏和裘氏兩族合作,連根拔起!

    姬明豔離開後,喬青便在房中沉默了下來。

    如果四夫人從未生產過,那麼比她明顯大了幾歲的忘塵,又怎麼說?

    吱呀——

    鳳無絕大步走了進來,呼的一聲,吐出一口大氣。

    喬青斜眼瞧他:「又讓那小兔崽子纏了?」

    太子爺灌下一杯茶水,想起他兒子剛才那萌賤萌賤的小模樣,心都化成了一灘水。

    這事兒還要從那日晚宴後說起了,那日完全是小朋友自作主張,即便知道這小子一肚子鬼主意鬼點子一般人搞不定他,可眼睜睜看著大夫人那般殺氣升騰,喬青說不擔心是假的。那個女人看著年輕,實則也近萬歲了,修為堪至神尊,比之姬寒是差了一些,可朱通天三人都要甘拜下風。

    這樣的一個女人,若是發起狠來真的幹出什麼事,喬青甚至不能保證修羅斬的一擊能第一時間把鳳小十給救下來。

    於是一回住處就笑眯眯求表揚的小朋友,收貨了自家老爹的冷眼一枚,和冷暴力半個月。小朋友可憐巴巴求幫助,奈何鳳無絕首次和她媳婦在兒子問題上統一了陣線,不管他眼淚汪汪還是撒嬌賣萌,都咬著牙忍痛無視了。

    鳳小十努力了半個月之後,終於步了沈天衣的後塵。

    一夜無話。

    到了翌日一大早,也正是半月過去的這一日,小朋友和沈天衣化為兩個門神,站在了喬青的門口:「老爹,我有罪。」

    房門打開,喬青目不斜視就走過去了:「今天吃什麼呢。」

    一大一小無力嘆息。

    喬青步子一頓,兩人齊刷刷抬起頭來,聽她仰頭望天:「清蒸一盤兒小白蝦,唔,就這麼幹!」

    「老爹!」

    「喬青!」

    「吆,兩位也在呢?」喬青回過頭去,一臉驚奇:「有話說?」

    鳳小十嚴肅點頭。

    喬青更驚奇了:「哎呦喂,太陽沒從西邊兒出來啊,兩位這多新鮮哪,一個都快死了也沒見有話跟我說,一個自己送上門去找死招呼都不打一聲。來來來,兩位有什麼指示,小的洗耳恭聽。」

    「快死了的」抽了抽嘴角:「我們需要談一談——單獨。」

    「送上門找死的」立馬舉起手:「同上。」

    「沒了?」喬青一揚下頷。

    兩人搖頭。

    喬青頓時轉身走了,一邊兒走出院子,一邊兒默默嘀咕著:「這裡不靠海,小白蝦應該不新鮮。要不酒釀蟹?唔,那十八歲的老不休最喜歡這道菜了……」

    鳳小十和沈天衣對視一眼,聳肩,攤手,嘆氣。

    門口有人飛快跑了過來,正將走出去的喬青攔住了:「屬下見過十九小姐。」

    「十三?」

    「是,小姐。」

    姬十三扯了扯嘴角,笑道:「想必前些日子已經有人知會過了,關於血脈覺醒,就在這幾日。」

    「唔,大長老身邊的人來過,今天?」

    「不,族長的意思是,小姐什麼時候準備好了,便可以開始。」姬十三說到一半,又提醒道:「容屬下多言,此事非同小可,每一次有族人血脈覺醒,都是全族的大事,小姐初次回族,必定全族中人都會去觀禮。而這一次,共有三十七人和小姐一同,包括明霜小姐在內。」

    「繼續。」

    若只是普通的消息,根本就用不著姬十三來傳話,既然他來了,說明有重要的事要提醒她。這是喬青的直覺,對於姬十三,她總覺得這個人和她有點什麼淵源,否則不會暗地裡一直幫著她。喬青對這人很有好感,聽姬十三接著道:「大多數族人,都只能覺醒一次,少數血脈醇厚天賦奇高者,可覺醒二次,明霜小姐是這一輩百歲之下中,唯一一個覺醒了三次的人。而越到後面,越是困難,小姐應該也已經第三次了吧,這一次入族內聖地,必定危險重重,若能成功,將會有天大的好處,也必定能在族中真正的,不靠族長的捧高而站穩腳跟!可一旦失敗……」

    姬十三停在這裡。

    喬青大概明白,失敗的下場恐怕不止是丟臉那麼簡單。

    她抓住了姬十三的一個字眼:「捧高?」姬十三一愣,沒說話,這個表情已經給了她猜測的那個答案。喬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多謝提醒,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小姐?」尾音差點兒破了音。

    姬十三瞪著眼睛,鬱悶了好半天。他說了這麼多,無非是讓她多準備幾日,好多有把握,可——今天?合著他說這半天,等於沒說?這暗衛身份的人這輩子還沒試過這麼多的表情,力求以瞪視讓喬青改變主意。

    喬青只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頭:「放心,回去傳話吧,就今天!」

    姬十三一臉無語地走了。

    這個消息,在姬寒收到之後,一瞬間傳遍了整個氏族之中。血脈覺醒的時間,定在正午時分。這才方方用過早膳的時候,聖地的內外已經密密麻麻圍滿了人,沒有人會明白,每一個血脈覺醒的日子,對於姬氏這個古老的氏族來說,有什麼樣的意義!

    更何況,這一次要覺醒的人中,還有喬青!

    那個在氏族之外,就憑藉自己的力量,足足覺醒了三次之人!

    人人雀躍無比,人人面色期待,這一次,她又是否成成功,成為整個氏族中第一個覺醒超過四次的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13 07:32 PM

005

  時間,就在滿島族人的翹首以盼中,分分秒秒的過去。

  這一次,參與覺醒的族人不少,合共三十七名,也算是浮圖島上的一方盛事了。聖地口處,圍繞著那一方巨大的石碑,越來越多的人蜂擁而至,漸漸變得水洩不通了起來。姬寒、大夫人、大長老、公子小姐們,諸多份量級的人物皆前後到場。

  待到午時將近,那三十六名族人包括明霜在內,都已準備完畢,並列立於石碑之前。

  喬青,才慢悠悠姍姍來遲。

  「來了!來了!」

  「嘿,不知道十九小姐能不能成功啊?」

  「這還用說,前頭在外面都覺醒了三次呢,跟明霜小姐一樣的次數!」

  族人的竊竊私語落入大夫人的耳中,讓她眸子一冷,朝明霜看了過去。明霜微微一點下頷,母女二人交流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風,便分了開來。明霜勾著嘴角,一臉的自信滿滿,這幅畫面落入走過來的喬青眼睛裡,她細長的眉毛斜斜挑了起來,一臉的興味盎然:「爹爹,我來了。」

  「來了就好,就你一人?」

  「聽說這一覺醒至少就是半年數月,沒必要讓他們等,再說……」

  「嗯?」

  「再說人多了,惹到大夫人不快,這罪名我可擔待不起。」

  她懶洋洋地朝大夫人覷過去,語調雖輕,這裡面透露的意思卻讓四下里安靜了下來,擺明逮著那夜宴上的事兒不準備撒手了!大夫人搖著頭笑了起來,幾步走上前,伸出手來:「瞧你這孩子,這事兒倒是記著了,還大夫人呢,叫大娘。」

  喬青就這麼站著,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放啊。

  大夫人伸出的手,在半空一僵,拐了個彎將本就一絲不苟的袖口整了整:「青兒,母女倆哪有隔夜仇。」

  「省了吧,我娘死了都好幾年了。」喬青一聲嗤笑,看也不看就直接過去了。要是以前,她還真不介意跟這老妖婦來個母女情深,演戲唄,誰不會啊。可有了鳳小十那一出,她再也不願意跟這女人假惺惺地玩什麼綿裡藏針,要不形同陌路,要不就真刀真槍的上!喬青大步走到姬寒前面:「我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好!」

  姬寒一聲應和,這血脈覺醒便開始了。

  覺醒的位置並非在聖地之外,而每一次除了覺醒者和負責的人,旁人也沒有資格下去,只能守在這火山口處,從這巨大石碑的改變來判斷下方覺醒的成功與否。若是平時,負責覺醒的大多是族中隨意一個長老,這一次,卻是多年不參與族中事務的大長老親自請纓。

  這老人終於睜開了眼睛,率先一步邁出,進入了火山之內。

  後面,姬明霜,二公子,姬明豔,喬青,三十三個族人,魚貫而入。

  下到火山底下,喬青才知道,這聖地和她預想的分毫不同。本來以為會看見魔剎原地下的那種環境,處處岩漿亂滾,處處紅岩峭壁,處處氣息灼熱撲面而來!然而不是,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宮殿!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算什麼,全不足以讓她瞳孔一縮,險些驚呼出聲來!

  大長老走在前面的步子一頓:「十九小姐,可有什麼問題?」

  喬青驚詫的表情還沒退卻:「沒事兒,滑了一下。」

  大長老狐疑地捋了捋鬍子,下意識地覺得這答案怪的可以,一個神王高手會因為滑了一下大驚失色猶如見了鬼?尤其是這十九小姐,憑藉自己的力量便可在族外覺醒三次血脈,要知道,每一次血脈覺醒,都是在生死關頭處潛能的激發,經歷過數次劫難涅槃的她,早該是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才是啊……

  喬青收攏起臉上的神色。

  大長老盯著她看了半天,轉頭繼續在甬道內走著。

  後頭,她像是不經意地隨口道:「這地宮看著年頭不少了啊。」

  「幾十萬年咯……」大長老沒多想,只當她初來乍到,恨不得一下子把整個姬氏的歷史一下子全告訴她:「咱們姬氏,自打上古時期就存在了,這地宮,卻是比咱們的年頭都還要久遠!沒人知道這地宮是怎麼來的,好像從有記載以來,姬氏就在此安家落戶,這地宮便是咱們的血脈傳承之地,後來歷屆族長的牌位也被供奉於此。對了,據說整個東洲所有氏族的傳承之地,好像都是差不多的結構,那天元拍賣會的藏寶庫,便是按照氏族的傳承之地來修建的……」

  他一路絮絮叨叨,又說了什麼,喬青全沒聽見。

  她的心思,完全被那句「幾十萬年」給牽動著,腦中已經亂成了一團亂麻,無數亂七八糟的猜測千頭萬緒地纏繞在一起。越是想,越是覺得不可思議,越是想,越是覺得有什麼超出了她可理解的範圍!

  這一座地宮,她的確熟悉!太熟悉了!卻並非是因為想到了天元拍賣——這構造,這地形,這腳下的每一條路,這大長老推開石門之後,眼前霍然開朗的一方大殿,就如同回到了五年前——是的,五年前——那一座,風玉澤開闢出的異空間!

  她曾經在那裡面,得到了修羅斬,得到了玄石,得到了三聖門的歷史,得到了晉陞玄尊的機會,也得到了無數的丹藥抵抗天劫,那個地方,她怎麼可能忘了?怎麼可能記錯?

  而現在呢。

  這幾十萬年前就曾有的那麼一個傳承聖地,又怎麼會和萬年前才出生的風玉澤建立的地方——一模一樣?

  是風玉澤在到達東洲之後,見過這裡?

  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亂七八糟的疑惑纏繞在腦子裡,喬青一時想不清楚,眼前不由又出現了當初七國比武的那一座七門塔,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貪食、,那座用來比試的高塔應該也是風玉澤的手筆,似乎和那地下宮殿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而那個時候,風玉澤還並未沒來過東洲!

  是巧合麼?

  轟隆——

  一聲石門被推開的聲音,驚醒了喬青滿腦子的疑問。

  大長老站在最後一座石門之前,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透過那頂天立地的一方大門,喬青看見了這石門後的情景,那是一座池子,其內金色的物質流動著,既像是液體晶瑩,又像是氣體氤氳,絕高的溫度讓站在外面的她一瞬間大汗淋漓,猶如走入了桑拿房的窒悶。

  她都如此,就不用說那三十三個普通族人了,臉色通紅,眼睛迷茫,已經到了昏厥的邊緣……

  大長老淡淡看過她們:「這就是傳承之地了,你們之中絕大多數都是第一次接受傳承,浸泡在傳承池中,便可洗髓鍛骨,去污伐體,激活你們血脈中的傳承之力,獲得覺醒。這是姬氏族人必經的一步,是至此隕落,還是涅槃重生,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

  喬青這才發現,這次的三十三個族人裡,大多數都極為年輕。這年輕,並非指他們的容貌,而是眼神中露出的那種青春的神采,既好奇、恐懼、又躍躍欲試,想來真正的年齡應該也不大。而那些看上去較為淡定的,只有寥寥幾人,應該已經過了百歲,經歷的是第二次血脈覺醒:「我說,來之前可沒人告訴我,覺醒不了的下場是死啊……」

  大長老鬍子一跳:「說什麼死,晦氣晦氣!」

  喬青古怪地看他一眼:「唔,童言無忌。」這老頭比她還緊張,嘖,不就說說。

  他這才臉色好看了一點兒,瞪她一眼,解釋道:「不是必死,這一切只看你們的心性了,即便是姬氏也並非所有人都能覺醒血脈,熬不過這池中烈火者十之,若量力而行迅速出來,性命自是無恙。可若被心魔所阻勉強為之,那就……」

  喬青點了點頭。

  經過這半個月,她也從姬明豔那兒瞭解了不少。

  整個姬氏中,真正姓姬的只有不到一千人,這一千人,在浮圖島上的地位可說高人一等,屬螃蟹的橫著走。而剩下的九千人,卻非全部都是外面招攬來的高手,也有沒通過血脈覺醒的族人,被剝奪了姬姓降為外姓族人的。而這些人裡,又分了數個等級,諸如姬寒分給她的五百統領,就算是外姓族人中較為高等的,再往下,還有陸陸續續的一些階級,只有立下大功者,才有可能晉陞族中的地位。

  是以,血脈覺醒,可說是姬氏族人魚躍龍門的一個捷徑!

  是從此高人一等俯視眾生,還是剝奪姓氏地位大降,便在此一舉了。

  一個個族人即便恐懼依舊興奮難當,其中有一個都快暈過去了,還是一咬牙,一跺腳,攥著拳頭就要往池子裡邁。他顫巍巍地伸出一腳,整個人緊張到了極致,忽然,耳邊又是一聲問:「這地方……」那族人一個趔趄,差點兒沒一頭栽進去,剛鼓起來的勇氣嘩啦一下煙消雲散,一臉苦逼地瞪著喬青恨不得拽著她同歸於盡,哪來這麼多問題?!

  喬青摸摸鼻子:「咳,先問清楚了好——這地方,能不能動手腳?」

  姬明霜眸子一閃。

  大長老皺起了眉:「十九小姐,你的意思是……」

  「唔,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若是有人見不得老子好,想利用這傳承池從此一勞永逸,有沒有什麼可行方案一二三四?」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懶洋洋,聲調慢悠悠,輕鬆愜意的好像不是在說殺她的可能,而是在問,今天午飯的菜單你列個一二三四吧?

  大長老不待說話。

  姬明霜先撩了撩被汗水浸濕的發絲:「青妹妹,你這問題就未免可笑了,莫說此地平日裡把守森嚴,若不是絕對的高手根本進不來這裡,即便進來了,也會被傳承之火所傷。就說姬氏傳承已臻幾十萬年,一代代族人從這裡覺醒,怎麼到了你這兒,就有了這麼多的問題?」

  「普通的高手進不來——唔,大夫人似乎不怎麼普通啊……」她笑吟吟地斜著姬明霜,好像只是開個玩笑。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絕不是說笑,那雙漆黑的眼睛,在如此迷濛的地方依舊亮的驚人,也邪氣的驚人!

  四下里靜的嚇人。

  就連大長老,都在一瞬間看向了姬明霜。

  後者冷笑一聲:「若你不信,倒不妨我先下去好了!」一步邁出,第一個走入了池子中。

  轟——

  恐怖的氣息頓時從那平靜的池子裡爆射而出!

  這猶如平鏡一般的傳承池,一瞬間便如同被什麼刺激了一樣,滾滾壓力朝著浸泡其內的明霜湧去!池中金色的流質方方沒過她的肩頭,她露出在外的臉上頓時痛苦難耐,原本被熱氣蒸的發紅的臉色迅速變得慘白,像是在抵抗這池中的火焰。

  是的,火焰!

  先前大長老說池中烈火,喬青還沒往這方面想。

  此刻隨著姬明霜的入內,這金色的流質中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更有火苗在其內跳躍升騰著。姬明霜就好像在火裡被炙烤的燒雞,不可自抑地發出了一聲聲破碎的呻吟。
 
  這般痛苦的模樣,只讓所有人都心下驚懼,何時見過明珠一樣的大小姐這麼狼狽?她可是已經經歷過三次覺醒的人啊!咕咚咕咚吞嚥唾沫的聲音不絕於耳,之前還想下池子的那個族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嚇的渾身顫抖。姬明豔滿目恐懼地退後一步,二公子搖著扇子的手攥的死緊死緊。

  過了有好半天——

  姬明霜好像終於有那麼一點兒適應了,這才睜開了佈滿血絲的眼睛,氣若游絲地道:「怎麼樣,妹妹可是還懷疑?」

  喬青蹲在池子邊兒,看的嘖嘖稱奇:「你頭髮燒焦了,嘖嘖,不知道面具會不會被燒掉啊。」

  「你……」

  「大長老,你不檢查檢查這池子,我可不下去。」

  直接無視了姬明霜急切的猙獰,她一屁股坐在了池子邊兒,石膏腿甩的咣當咣當響,腦門上大大的一行「我很怕死」,仰著臉一點兒不好意思都沒有地看大長老。那意思——你要是不能確定那老妖婦沒動手腳,就別指望老子去覺醒這勞什子血脈。

  眾人差點兒讓她給嚇厥過去。

  她怕死?

  靠,開什麼玩笑!

  怕死你一來就硬闖吊橋?怕死你明刀明槍的跟大夫人叫板?怕死你這會兒就差沒指名道姓地說上一句——老子懷疑姬明霜這對賤人母女想做掉我?

  一眾人集體大翻白眼兒,一臉的哭笑不得,大長老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被這混不吝的德行給氣死。

  見鬼,見鬼!

  這一生謹言慎行的老人,這輩子第一次想破口大罵,怎麼「姬氏的未來」會是這麼個油鹽不進的滾刀肉!這老頭氣的鬍子亂顫,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險些讓喬青為這一臉褶子的老人捏一把汗,以為他下一秒就能被氣到厥過去。好在能當姬氏大長老的果然不是蓋的,任他氣到搖搖欲墜了老半天,那蒼老的身軀始終堅挺地立在喬青面前。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眼中閃爍著一種掙扎。
 
  這神色落入喬青的眼睛裡,讓她眸色一動,大長老先看向了其他人:「二公子,七小姐……」

  兩人一齊點了點頭,一咬牙,邁入了池中。

  接下來,這剩下的族人也一個個魚貫而入。

  待到整個池子外,只剩下了大長老和喬青兩個人,這一方寬闊無邊的傳承池內,一聲聲的悶哼慘叫淒厲的響起。喬青看著裡頭那最先想入池的青年,那小子分明是第一次進去,也是這裡頭最弱的,整個人只在眨眼間,滋啦滋啦化為了一片灰燼!

  就這麼死了……

  一個剛才還活生生的人,就這麼被這傳承火焰給燒死了。

  喬青嘆息一聲,看多了生死,對這種事兒早已經沒了太多的心緒波動。可即便如此,也不免唏噓,這姬氏的血脈傳承,當真是殘酷之極!恐怕,這也是這些氏族能永久的凌駕在普通人之上的一個原因吧——優勝劣汰,從來如此。

  她看著池子。

  大長老就一直看著她。

  當喬青的視線不放在他身上的時候,這個老人的目光含著悲哀和無奈,還有一種如同至親長輩般的慈愛,和讓人不能理解的期望希冀。他臉上橫七豎八的皺紋夾的死緊,一會兒點點頭,一會兒搖搖頭,像是有什麼不能決定的掙扎……

  他猶豫道:「十九小姐……」

  喬青一擺手:「叫十九姐姐都沒用。」

  很好!

  有的人就是有這種本事,大長老那一丁點兒掙扎,頓時消失殆盡一絲兒不剩了,二話不說,一腳就把她踹了下去。

  咣當——

  一聲入池的巨響。

  喬青有幸成為了這幾十萬年來,傳承池裡第一個撅著屁股腦門兒著地的:「我靠,我靠,這劇情不是這麼走的!」

  哇哇叫的抗議還沒吼完。

  轟——

  熾烈無比的傳承火焰,滾滾而來將她淹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20 06:14 PM

006

  熾烈無比的火焰,挾著無與倫比的壓力,猶如巨浪般一瞬間將喬青淹沒!

    滋啦——

    她幾乎分不清這是腿上的石膏被碾碎焚燒的聲音,還是她的骨頭血肉跟著一同毀滅!灼痛,不可忍受的灼痛,且這痛隨著火焰的無孔不入,像是連神魂都在燒灼!她抵抗著這壓力勉強爬了起來,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本就瓷白的肌膚下血管一根根鼓脹扭曲著,從外面看來猙獰的可怕!

    這是她第一次進入傳承池。

    哪怕早在那族人的灰飛煙滅中就有了心理準備,也幾乎讓這比滅世血雷還恐怖的火焰給折磨瘋了。

    疼,真他媽的疼!

    喬青呲牙咧嘴地吸了口氣,恐怖的烈焰頓時躥入咽喉,差點兒把她舌頭給燒了。皮肉燒焦的味道充斥在她的四周,這個時候,整個身體都在傳承之火中焚燒著。心志夠堅,挺過來,就是新生;挺不過,直接嗝屁。

    心志……

    這玩意兒,她要是認第二,誰敢認第一?

    就說這些年來大大小小的麻煩意外磨難一直跟屁蟲一樣尾隨著她,跟人對個掌,差點兒對歇菜了;吃個並蒂果根須,好險沒爆體而亡;接受個傳承,險些讓心魔給滅了;好不容易晉個階,還幾乎走火入魔;就連生個孩子,都他娘的生出一堆麻煩來……

    想到這兒,忍不住磨了磨牙。

    這些年老子都過的什麼豬狗不如的日子?

    靠!這會兒更好,直接讓那老傢伙給踹進來了。

    喬青的眉頭夾的死緊,有些想不通大長老的用意。要說這池子裡沒陷阱?她不信。這傳承池無疑是讓她神不知鬼不覺意外致死的最好時機,這樣的機會,那女人會錯過不下手?除非腦子讓門給擠了。可要是下手,又下在哪裡?一來,一族的傳承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做手腳;二來,大長老那眼睛也不是用來喘氣兒的。

    喬青睜開眼。

    一片熱氣氤氳中,大長老正站在池畔一臉殷切地盯著她。

    一見她無恙,頓時鬆出一口大氣,那長長的鬍子跟著飄逸地飄了起來,好像是想說點兒什麼,張了半天嘴,見她直勾勾地盯著看,又吹鬍子瞪眼了起來。喬青重新閉上眼,她相信自己的直覺,這老頭對她非但沒有惡意,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討好在裡頭。既然如此,那就既來之則安之吧……

    唔,早晚把你鬍子剪了!當笤帚!

    大長老一個激靈,躥出一腦門兒的冷汗來。

    這老人四下里看看,一臉橫七豎八的皺紋跟攪成一團的過橋米線似的,傳承之火,焚燒一切,怎麼越燒越覺得冷?

    他這會兒還不知道自己以後的悲慘命運,也不知道就在他面前閉目凝神看上去正老老實實接受傳承的喬青,正在腦子裡走過「剪了丫鬍子」的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種辦法。他只捋著那又長又順又飄逸的白鬍子,對著喬青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能適應過來,心志之堅,世所罕見!

    看看吧——

    此刻傳承池裡只剩下了三十七個人。

    一聲聲的嚎叫,一聲聲的悶哼,充斥在這一座石門之內。姬明豔臉色扭曲,二公子不斷顫抖著,喉嚨裡都不可抑制地溢出陣陣痛苦的呻吟。就連唯一好一些的姬明霜,也死死咬著下嘴唇,幾乎咬出了血絲。

    而喬青呢?

    第一次入傳承池,除了初入的那一刻,這會兒整個人都沉穩了下來,臉上是一種極端的平靜,嘴裡像是還在沒完沒了的嘀咕著什麼「毛筆」「笤帚」「拖把」的……

    大長老又是一個激靈,暗道一聲邪門,盤膝坐了下來。

    這一坐——

    就是四個月的時間。

    血脈傳承,少說三月,多則半年。

    這段時間裡,又有十二個族人扛不住焚燒,死在了傳承池裡。還有五個族人,前前後後地放棄了覺醒,提前離開了傳承池。如今,剩下在池子裡的,只有二十人了。忽然,那池中迸發出一陣劇烈的波動,金色的光芒從姬明豔的身上爆裂而出!

    大長老霍然睜眼。

    老眼中含著淡淡的安慰:「好。」

    姬明豔一動不動,金色的光芒照耀在四下里的另十九人毫無血色的臉上,一個個都像是死屍一般紮根在了傳承池中。這個時候,什麼悶哼慘叫早已經沒有了,所有人都是一樣,連張嘴的力氣都是奢侈。唇瓣開裂,頭髮髒污,一層層黑色的污穢流質從毛孔中滲透出來,在烈火中滋啦滋啦的消失殆盡。

    好半天,姬明豔才搖搖欲墜地爬了出來。

    她像是死過了一次,幾乎站不住,連滾帶爬地攀上了池畔:「大長老……」聲音嘶啞,哪裡還有從前的綿軟狐媚。

    大長老再一次閉上了眼:「去吧,去接受屬於你的榮耀!」

    姬明豔苦笑一聲,如果這會兒出來的是喬青,恐怕遠不止這麼簡簡單單不痛不癢的一句話吧。二次覺醒,讓她的修為更進一步,心境也隨著這四月鍛燒有了變化。若是從前,她一早便心下嫉恨了,這個時候,她卻只抬著痠軟無力的胳膊,撩了撩汗涔涔的發絲,妖冶一笑,走了出去。

    還求什麼呢?

    十幾年前姬明霜三次覺醒的時候,大長老對她的態度,比這還冷淡呢。

    她頓在門口,幸災樂禍地回過頭,看一眼狼狽不堪的姬明霜,再看一眼忽然睜開了眼睛朝她風流翩翩一眨眼的喬青,一愣,最後將目光落在這差點兒讓她死在裡頭的傳承池,暗道這見鬼的地方,這輩子老娘不來第三次了!

    姬明豔款款離去。

    「是七小姐!」

    「恭喜七小姐二次覺醒!」

    「哈哈,七小姐可是這次第一個覺醒的呢!」

    外頭歡呼雀躍一聲高過一聲,這四個月的時間,自然不是所有的族人都等在這裡,然而血脈覺醒乃族中盛事,依舊牽動著每一個族人的心。方才那巨大的石碑一有動靜,散落在四面八方的族人就立刻放下了手裡的活計,飛快奔來了此處。

    沒有人知道是為什麼。

    這石碑和傳承池同時衍生,姬氏有歷史以來,這石碑就存在著,屹立於此幾十萬年,象徵著姬氏的榮耀!

    轟——

    因為姬明豔的成功,方方才落了下去的火焰,再一次升騰了起來。

    「又有人覺醒了!」

    「哈哈,今天真是雙喜臨門!」

    「不知道是誰呢,和七小姐前後腳,快看,是二公子!」

    正走到火山口的姬明豔妖媚一笑:「二哥,真是巧,可惜第二就是第二,比我晚了一步呢。」

    二公子臉上的喜意一僵,陰陽怪氣地搖著扇子:「無所謂,你我都是二次覺醒,我修為可比你高。」

    「那又怎麼樣,你也比我早生了不少年頭,嘖嘖,論排行,你在姬明霜後頭,輪覺醒,又跟在我後頭,萬年老二的位子當的不錯——對了,二哥可別忘了,咱們姬氏的那個位子,可是男女皆有資格的,現在只血脈覺醒個兩次就笑成這樣?」

    「彼此彼此,你也用不著得意的太早!」

    姬明豔搖搖頭,一手挎上他的臂彎:「二哥,微笑,板著臉可不好看。」

    二公子忍住拂開她的衝動,恢復了惇厚的面色:「七妹妹,你最大的敵人可不是我。」

    姬明豔歪過頭:「我知道啊,裡面那個不是還沒出來麼?」

    「那個?」二公子皺著眉頭,有些弄不清這女人的意思:「裡面有兩個。」

    「哈哈,我姬明豔對美男可下不去手,這浮圖島上誰不知道?」不理會二公子莫測的表情,姬明豔望著外頭一些眼含嫉恨的兄弟姐妹們,在滿滿的歡呼讚揚聲中,只覺得解氣非常,又可悲萬分:「真該讓你們進去看看那個人的表現,在這爭來搶去,也不過徒增笑料罷了……」

    「什麼?」

    「我哪有說什麼,二哥是興奮糊塗了不成?——啊,死過一次才知道外面的陽光有多好啊,妹妹後院兒裡的那些男人,恐怕寂寞難耐了呢。走吧,二哥,趕緊出去噁心噁心咱們的弟弟妹妹們,我可是迫不及待了呢……」

    姬明豔摻著二公子,花枝招展地就走了出去。

    至於她噁心人的結果?

    只從那些公子小姐們更加難看的臉色,就能看出成就不菲。

    然而所有人包括二公子在內,似乎都察覺到了這七小姐的少許不同。他們只狐疑了片刻,便將此事拋到了腦後,有更值得他們期待的事情,那就是——姬明霜和喬青一塊兒死在那傳承之地裡!

    不錯——

    傳承池裡,最後剩下的,只有那兩個人了!

    接下來的兩個月時間,剩下的六個族人,又陸陸續續從聖地中出了來。真正血脈覺醒了的,只有兩個而已,可以想像的,這兩個獲得了涅槃的族人,被授予了永久的姬姓獲得封賞。而剩下那四個,和之前五個同樣放棄了的,一同被剝奪了姓氏,受盡族人冷眼。至於另外的十二個永久埋骨在了那神秘聖地之中的,又有誰記得?

    直到這個時候,所有的目光和話題,就全部都投射到了裡頭唯二的兩個女人身上了。

    每一個人都在等。

    每一個人都想知道。

    那幾乎成為了不可能的任務的第四次血脈覺醒,那兩個女人誰能成功?又是誰,會第一個走出來!

    血脈覺醒,歷史上所記載的,該是足有九次。那九次覺醒之人,正是姬氏已經消失不見的老祖宗。他去了哪裡,是死了,還是離開了,淹沒在了歷史的洪流之中,歷經數十萬年,無人可知。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除去這老祖宗神話一般不明真假的九次覺醒,整個氏族的記載之中,第二多的便是六次,再往下,就是如今的族長,姬寒了。

    五次!

    不到萬歲,五次覺醒!

    而成為族長的先決條件,便是可覺醒三次之人。姬寒正值壯年,恐怕再有個萬年都未必有立下繼承人的可能,萬年時間,也足夠如今這些兒子女兒們覺醒個三次,這也是他們之間爭鬥頻繁的原因。可一旦有人能夠覺醒第四次,那代表了什麼?幾乎是下一任族長之位板上釘釘的人選了!

    這是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之事。

    如此一來,喬青和姬明霜的成功與否,毫無疑問地牽動了浮圖島上每一個人的神經。

    「我說是十九小姐!」

    「開玩笑,第一次進傳承池的,有幾個能活著出來?」

    「可不是麼,初次覺醒都有那麼多人殞命,更何況是四次覺醒?必須是明霜小姐,噢,我的偶像,百歲以下第一人!」

    「放屁!明霜小姐可敢強闖吊橋?」

    各式各樣的爭論喋喋不休地響徹天空,隨著半年過去一日又一日,這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激烈,每日裡來石碑之前等待的人也越發的水洩不通。甚至有人爭論到面紅耳赤只差大打出手,大家都知道,離著裡面那兩人出來的日子不遠了。

    「誒,你們覺得是誰?」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後面,囚狼跟著隨口問了一句。

    頓時,一道道目光就跟看傻子一樣齊刷刷落在了他身上,赤裸裸的意思——還用說?腦子讓狗給叼了?

    饕餮在下頭蹦著高的抗議:「別什麼都能狗說事兒。」

    一邊兒大白甩著尾巴嘴欠:「五哥五哥,咱可是高貴的神龍。」

    饕餮扭狗頭:「貓真是又賤又難吃的物種。」

    「喵了個咪的,」大白炸著毛一爪子就拍過去了:「貓爺跟你沒完!」

    這一貓一狗……哦不,這兩條高貴的神龍頓時就咬到一塊兒去了。一邊兒囚狼攤了攤手,好吧,他也覺得自己這問題問的沒水準,充分說明了捉急的智商。竟然懷疑喬青的牛逼程度?開玩笑,就看看這一個一個的人那女人不在全變成什麼樣了?大白和饕餮就不說了,除了那變態之外,誰也治不了這兩個大爺。就說鳳無絕和沈天衣吧,自打喬青下了聖地的那日,隨著一天天過去,兩人幾乎是同時性的發病,一天比一天臉色難看,越是最近這幾天,越是齊刷刷的慾求不滿,兩張各具特色的俊臉臭的前所未有的和諧一致。

    尤其是鳳無絕,誰見誰倒霉,逮著誰咬誰。

    囚狼看著一旁端著個碗,一勺子一勺子填鴨式往鳳小十嘴裡塞荷粉圓子的鳳無絕,無語地低估一聲:「喬大爺啊,快出來吧,這麼長時間,可別真在裡頭出了什麼……」

    「閉上你的烏鴉嘴!」話沒說完,一個荷粉圓子塞他嘴裡了。

    囚狼瞪著眼睛生吞了這圓子:「別拿老子當你兒子成不。」

    太子爺斜他一眼:「對不住,你這樣的叫喬青娘,她估計得考慮考慮。」

    禁慾的男人傷不起,囚狼一瞬間還以為回到了冒險隊那四年的悲催日子,呆了好半天,立馬撲鳳小十身上尋安慰去了。小朋友細嚼慢嚥地吞下了一個香噴噴的荷粉圓子,小胖手抵著他腦門,一推:「小爺也不想要個這樣的哥哥拉低智商的水準線。」

    很好,這嫌棄巴拉的小語氣,簡直跟印象裡那變態一模一樣!

    親生的,妥妥的。

    囚狼氣的吹鬍子瞪眼,力求用眼神讓鳳小十感到愧疚。

    奈何這小朋友樣貌沒隨到他老爹,痞氣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荷粉圓子吃了一個又一個,那一臉陶醉哪裡有半點兒內疚的意思?鳳小十忽然抬起頭:「娘親。」

    「嗯?」對這稱呼,完全免疫。

    「小十一和小十二,會有不?」

    鳳無絕鷹眸一亮,真是個好孩子啊,這話題選的,太值得期待了。太子爺在自家兒子的臉上盯了一會兒,想像著把這小鷹眸變成喬青那樣半睜不閉眼尾上挑邪裡邪氣的,把這小劍眉變成細長細長眉峰上揚的,這薄唇變成紅豔豔嘴角含笑的,這肉包子臉……

    頓感「母愛」要被剝奪的小朋友捧著肉包子臉眼淚都開始打轉悠了。

    「不會有!」太子爺飛快回答。

    鳳小十眉開眼笑:「真的?」

    「真的,拉鉤。」

    一大一小兩根手指拉到一起,小朋友笑的眉眼彎彎仰頭就干了一碗荷粉圓子,哪知道他娘親想的是什麼?鳳十一,鳳十二?開玩笑——再生一打是必須的,名字也是必須改的!不然若是生到第二十九個孩子……

    難道要叫鳳三八?

    太子爺一個激靈,更堅定了這輩子不讓那不著調的再取名的信念。

    不著調的……

    想起喬青,他眉峰又皺了起來,只覺得心頭一陣亂跳那種不好的預感又上來了。

    這些日子,不光是浮圖島上的族人在等,他們也在等。只不過喬青不在,太多的事兒交給他們處理,自然不會沒日沒夜地傻戳在這兒。珍藥谷那邊,山門已經完全建好,雖說那照著喬青所繪的圖紙建立起來的山門詭異之極,可到底是順利完工了。一個月前,珍藥谷的立宗大典已經舉行,也招攬了不少散修入谷,如今,一切正在往他們之前的設想順利的走著……

    再來,第一座吊橋姬寒交給了喬青,還有那送來的五百將領。他用了半年時間,將那五百人中的各個公子小姐的耳目摸清,做下了一些有利於今後的「小事兒」。

    再有就是朱通天派人傳來了口訊,三個月前,好像有人在穆氏的地盤兒上發現了華留香的蹤跡。只不過穆氏太難打探,至今還沒有確切的回覆,只有等到一年半後的四族大會,再親自查探。

    最後就是冒險隊了。艾文大勢已去,也沒了再敢找事兒的心,自動退出了冒險隊離開了。剩下的那些人,便在他們出發姬氏的時候,回去了九梯以下,一切消息和決定以書信聯絡。前日裡他才收到了消息,似乎那大陸上排名第一的老牌勢力逐風冒險隊,正在悄悄尋找著什麼人……

    這大大小小的事兒纏在心頭,卻始終壓不下他心裡這種煩亂的情緒。

    這種情緒,只相關於一個人!

    喬青!

    鳳無絕的眉頭皺成一團,一抬頭,正巧看見捂著胸口的沈天衣。他臉色不怎麼好,看上去有些憔悴,臉上的表情同他一般,眉頭輕蹙,極是凝重。沈天衣也抬起頭,不確定地道:「你知道我的身體,預言的能力正在減弱,以前那種無往不利的預感很少出現了。不過這段日子……」

    話音沒落——

    轟——

    前方靜謐了兩月的石碑,忽然火光大盛,衝天而起!

    金紅的炫目顏色,將天空渲染的一片耀眼,這傍晚本就雲霞瑰麗的天幕,一時間猶如鎏金溢彩,美不勝收。灼熱的溫度逼面而來,四下里密密麻麻的族人轟然後退,一下子嘩亂不已。

    這個畫面太熟悉了,有人血脈覺醒,成功了!

    「老天,成功了!」

    「哈哈,終於成功了!四次覺醒,四次啊!」

    「會是誰,讓開點兒,別擋著我!」

    一個個族人的脖子伸的老長老長,全部目光鋥亮的盯著那火山口的方向。那些沒來的也正從四面八方飛速趕來,一時間,神力的波動在浮圖島上一道一道猶如利箭般直射此地!姬寒,大夫人,各個長老,各個小妾,這一方石碑的波動,引動了島上所有大人物的到來……

    一秒鐘,似乎變的無比漫長了起來。

    鳳無絕猛然撫上心口。

    裡面的心臟正一下一下猶如擂鼓般轟隆響徹!

    一個預感已經升到了心頭,他腳下方動,那邊火山口處一抹白色的身影已然出現!另一頭大夫人的神色忽然鬆了下來,眼中狠辣的光芒一閃而逝。姬寒的面色複雜不已,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鬱似現非現,整個浮圖島上爆發出了轟然的歡呼:「是大小姐!是明霜小姐啊!」

    這一些,全部在猶如閃電般衝向那傳承聖地的鳳無絕的眼中耳中轟轟迴蕩著。

    同一時間——

    後面慢他一步的沈天衣,整個人從半空中倏然跌落,一口血,狂噴而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20 06:16 PM

007

   「沈兄!」

    「沈公子?!」

    「鳳無絕,你要幹什麼!」

    忽然之間,整個聖地之外因為這個驚變而混亂一片!傳承聖地,唯有姬氏血脈方可入內,鳳無絕那明顯要衝入聖地的動作頓時讓四下里發出一片驚怒之聲。幾個長老當即飛沖而來,出手阻攔。鳳無絕閃身一避,猛然回過頭去,看見的,就是被無紫非杏接了個正著的沈天衣。

    白髮垂落在地上,雪白的衣衫染上紅梅點點,淒豔驚心!

    視野之中,充斥著無數的聲音,鳳無絕的心臟劇烈跳動著,那聲音之響一下一下提示著他喬青的危機!耳膜中的轟亂忽然就靜止了下來,眾人的怒吼,長老的出手,公子小姐們的幸災樂禍,姬寒的不動聲色,大夫人得逞的笑容,無紫非杏的淚眼迷濛,這一切就好像變成了一出默劇,在他的周圍紛亂的上演著……

    最終歸為沈天衣勉強睜開的眼睛。

    那眼中佈滿血絲,蒼白如紙的雙唇蠕動著,發出一聲聲氣若游絲的催促。離著太遠,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卻能從那焦灼的視線中感受到他的急切。

    雙目一對,視線交匯。

    兩個男人同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快去!

    ——撐住!

    鳳無絕鷹眸一厲,轉身便迎上了那出手的長老!

    這個時候,沈天衣不需要他的反身相救,他過去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只有衝入聖地!只有進去那裡,才對得起沈天衣這一路走來的信任和付出。鳳無絕當機立斷,一身修為爆發到了極致,手中重劍高指向天,劃破氣流發出陣陣嗡鳴!

    三個長老皆是神帝大圓滿,自不會將這小小神王放在眼裡。

    然而這一劍下來,黑氣繚繞,殺氣升騰,只讓這三個手掌生死的老人都心膽發顫,一種數萬年來都沒感受過的膽寒直逼胸臆!這已經不是神力之間的對抗,而是殺氣和狠絕的剎那交鋒!

    這一劍,當如穿雲裂石劈山破海般驚絕!

    這一劍之後,那雙煞氣凜然的雙眸,挾著的決心足以驚天!

    狹路相逢勇者勝,即便這三個神帝大圓滿心知肚明眼前的小子破不開他們的防禦,甚至接不住他們聯手而出的一招,這一刻,也被他猶如遠古魔神一般的凶煞所懾,齊齊一僵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半步,夠了!

    鳳無絕眉眼一眯,覷準這半步相退,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剎那衝破三人阻礙,飛出數丈之遠。

    等到這三個長老反應過來,竟連一招都未交手便被個三十歲的神王小豆芽給逼迫到驚懼後退的一刻,三張老臉漲了個通紅。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以至於四下里的眾人一個個都愣在原地,不明所以地呆望著三個長老。三人猛然追擊,已然晚了,後面囚狼、洛四、項七,同時飛身而上纏住了他們的腳步。

    鳳無絕不是他們的對手,囚狼三人就更不行了。

    「不自量力!」三個長老一掌拍出,三人同時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血霧在空中噴灑著。然而這麼一下功夫,給鳳無絕爭取了更多的時間,又是數丈距離,他已然衝入了火山口處。

    明霜站在這裡,和飛沖而來的男人打了個照面,她眉峰皺著:「離開,這裡不是你能來……」

    「滾!」鳳無絕二話不說,直逼而上。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明霜出招欲攔,素白的衣裙舞出曼妙的弧度。

    遠處頓時響起一聲嬌滴滴的笑:「姐姐,我來幫你!」

    姬明豔一個虛招而來,做出阻攔的樣子,忽然整個人向前一個趔趄,衝著明霜擊出的掌就迎了上去:「你瘋了不成?不攔這個男人,你打我作何?」

    外面族人終於反應了過來。

    這一刻,在姬明豔這攪屎棍的有意混淆下,他們看見的就是姬明霜正對著姬明豔送去的一掌,前者飛快撤掌,原本經歷了四次覺醒後便有些虛疲的身子頓時被神力逆沖,嘴角一絲血線溢了出來。大夫人冷冷盯了姬明豔一眼,腳下一動,飛快而來:「鳳無絕,你強闖聖地,真當我姬氏無人不成?!」

    她速度太快了!

    整個石碑之外,足有百丈多的偌大一方地盤,她第一個字還在邊際之處,一句落下,已然出現在了眼前!

    同一時間,姬明豔一咬牙:「小子,既然你不知好歹,老娘便送你一程!」

    轟——

    一道神力,直逼鳳無絕而去。

    他鷹眸一閃,不閃不避迎上這道神力。

    火山洞口,並不算大的空間裡罡風四溢,頓時飛沙走石一片迷濛了起來。沒人看得清鳳無絕到底是生是死,只聽一聲悶哼之後,那沙塵散去,大夫人和嘴角滲血的姬明霜,同時冰冷地看著姬明豔。

    三個女人立於那處,殺氣四溢!

    姬明豔的背後滲出大片的冷汗,她勉強拂了拂髮絲,當即跪下:「父親,那人吃下我一掌,生死不明,還望父親恕罪。」

    一直不動聲色的姬寒遠遠地看著她,半晌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你做的很好,何罪之有?」

    他這話說的姬明豔心下狐疑,做的很好,到底是讓鳳無絕生死不明很好,還是她藉著這絕對不會致命的一道神力送那人進去很好?姬明豔心下惴惴,只覺得姬寒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看穿了她,剛才她的一切小動作都瞞不過這個強悍的男人!那麼,他又是什麼意思……

    冷汗濕透了衣衫,她勉強笑道:「可惜沒能當場殺了那強闖聖地之人,謝父親不責之恩。」

    「起來吧。」

    「是,父親。」

    姬明豔站起來,壓下心底那忐忑的情緒,看著眼前冷眼相對的一雙母女,嬌笑一聲,款款退到了一側。

    大夫人收起殺意,也跟著笑了起來:「明豔的確有功,可惜你姐姐覺醒方畢,想攔那人,也力不從心了。」

    嘩——

    「四次覺醒!」

    「是了是了,讓那人攪的竟然忘了這一茬!」

    「哈哈,恭喜明霜小姐,不到百歲便覺醒了四次,想來再有個數年,五次覺醒也不在話下了!」

    頓時,四下里的讚揚和恭賀聲不絕於耳,至於之前那生死不明的鳳無絕,也就無人去考究了。聖地之中,若無姬氏血脈如何能抵擋的住那等灼熱的溫度,更不用說那人重傷垂危,必死無疑!只是可惜了那個男人啊:「明霜小姐,不知十九小姐她……」

    有個長老問出這一句。

    四下里頓時一靜。

    姬明霜微微一笑,滿面傲然:「青妹妹還在覺醒中,明霜離開之時體力透支,並未看清青妹妹的具體情況。不過想來妹妹天資過人,只是慢了一步罷了。再有個三兩月,必定也能出來呢。」

    「哈哈,那真是雙喜臨門!」那長老哈哈一笑,眼中卻是瞭然之色。體力透支,並未看清?恐怕是那喬青在裡面不行了,明霜小姐顧忌到她的面子,才將這事兒給隱瞞了下來。否則,血脈覺醒最多也就是半年,哪裡用得著再有三兩月?

    也有些精明的,嗅出了別的味道——若是真的沒事兒,剛才外邊兒這一出又是演的什麼?那男人也不是傻子,至於強行闖入聖地,還賠上了自己一條命麼?恐怕那聖地裡頭,貓膩不小啊……

    然而不管是怎麼想的,外面立刻又是一片奉承之聲,至於那什麼十九小姐,除了在心裡嘆息上一句天妒紅顏之外,也不必再說出口了。

    和諧不已的氣氛,熱烈上演著。

    沒有人注意到,正微笑接受全族追捧的姬明霜,微笑之下掩藏著的陰鬱冷意。

    滾!這一個字,不斷迴蕩在她耳邊。那男人冷酷的目光,不斷在她眼前浮現。明霜攥著的拳一根一根鬆開了手指,掌心處那深深的指印被神力的流動瞬間撫平。她的餘光,不著痕跡地向後一瞟,落在了那黑黝黝的洞口處——去吧,去了也不過是看見一具……哦不,她的十九妹妹,恐怕連屍體都未必能剩下呢,這個時候,早該在突然暴烈的傳承火焰中焚燒殆盡,變成了焦灰一捧了。而你呢?你看見那畫面的表情,我真是期待啊……

    正巧瞥到這一幕的姬明豔,生生打了一個冷戰。

    她四下里環視一週,快步朝著那邊無人問津的沈天衣等人小跑了過去。好在這些人沒進入聖地,最多是個衝撞長老的罪名罷了,再加上那次晚宴上的封賞,他們的罪責也只有喬青能可以定。想到這,姬明豔步子一頓,好是巧!難道父親一早就算到了這一些,當日才會給這一群人如此的殊榮?!

    姬明豔渾身發冷,不敢深想下去,她回過頭,也望向了那火山口:「千萬得救她啊,老娘的寶可全壓在你身上了!」

    鳳無絕飛快在聖地中穿梭。

    乍一見到這座似曾相識的地宮的驚詫,在對喬青的緊張中被完全的壓了下去。姬明豔那一擊控制了力道,他傷勢不重,將速度提升到極致,越靠近喬青的所在,心中猶如擂鼓般的跳動就越加明顯!

    一雙鷹般銳利的眸子裡染上了血絲,快,再快!

    忽然——

    他閃電般的身影猛然一頓!

    他聽見了,這地宮的盡頭處,傳出了一聲熟悉到骨子裡的嘶啞悶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20 06:35 PM

008

  鳳無絕看見喬青的時候,整個人完全僵住了。

  傳承火焰的強度,幾乎要將他燒灼在石門之外,沒有姬氏血脈,這種溫度灼傷的痛楚甚至不亞於姬氏之人在傳承池中接受覺醒!然而他一動不動,一聲不吭,雙目只死死盯著那池子之中的一個虛影。

  是的,虛影。

  喬青的肉身已經不存,剩下的只有一道半透明的神識。

  模糊的,脆弱的,似乎下一秒就會啵的一聲破碎散開,化為虛無……

  鳳無絕的全身都在顫抖!

  他一步邁出,更加強橫的烈焰逼面而來,讓那隻邁出的腳都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傳承聖地對於外來之人的威壓實在太重,這種壓力阻止著他接近喬青,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地獄之火。

  他卻不管不顧,又是一步。

  「站住!再往前走,你肉身……」盡毀。大長老的警告還沒說完,鳳無絕再邁一步。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站在一側,盯著鳳無絕的目光滿含驚詫。在這個男人下來聖地的一剎那,他就感覺到了,然而那個時候正是喬青最為關鍵的一刻,是生是死,全在那一刻!他沒功夫理會鳳無絕的靠近,直到剛才,喬青保住了性命留下了一片神識,他才將捏緊了的心暫時放下,把注意力放到了鳳無絕的身上。

  他以為,這個人只一接近石門,就會在壓力之下立刻化為粉末。

  他以為,這個人只邁出第一步,就會被傳承火焚燒到渣都不剩。

  他以為……

  然而沒有,他對這聖地的一切認知,都在鳳無絕邁出的那兩步後顛覆了,心下的驚詫已然達到頂點!出聲提醒,只是下意識的行為,可他看見了什麼?這個在他眼裡修為低的螻蟻一樣的小子,已經在他片刻呆怔之下,又邁出了三步——哪怕他全身都滲出了血,搖搖欲墜,依舊連眉頭都沒皺上一下!

  這是意志的力量!

  當他的一切注意全部放在喬青的身上,意志力抵抗住了聖地的無上壓力!

  大長老的眼中劃過奇異的讚賞的光芒:「小子,聽老夫說——你先站住!她沒事兒。」前面的話還算淡定,待看見鳳無絕根本充耳未聞,後頭那一句已經變成了驚呼。

  鳳無絕的步子,終於一頓。

  他機械地轉過了頭來。

  大長老方方松出的一口氣,就在他充滿了殺氣的目光中,又小心翼翼地吸了回去。他搖頭苦笑了一聲,這一眼,連他都感覺到了壓力,他簡直懷疑這小子是不是隱藏了修為,神王啊,一隻手就能捏死的神王……

  「她怎麼了?」鳳無絕的嗓音沉沉,若仔細聽,可聽出其中微微的顫抖。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大長老,好像只要他說錯一個字,就算拼盡一切也要把這老人斃命掌下!

  「最難熬的那一關,已經過去了,暫時還無恙。」

  「暫時?」

  大長老捋著白花花的鬍子,望著喬青的眼中竟然藏著那麼一抹懼意。他吞了口唾沫,這才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唏噓:「後面,就全看她的意志了,生當涅槃,死則屍骨無存……」

  鳳無絕的意識在這一刻才有了短暫的回流,鷹眸中漸漸有了神采,不再如剛才簡直就是一具行屍走肉!劍一般的眉微微一皺,他是相信這大長老的,沒有原因,就好像之前喬青即便懷疑這池中有問題,也下意識地選擇了自己的直覺。鳳無絕亦然,直覺上,這大長老是站在喬青這一邊,剛才的緊張也並不摻假。

  可:「你一早就知道?」

  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不錯,傳承池存在數十萬年,我族一代一代也摸到了其中的規律。這池中壓力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等同,一個人下去,和數十人下去,這個人所受的壓力視為等同。」也就是說,這池子火焰的強度是可以變化的,即便同時下去三十人,池中火焰的強度增大了三十倍,可每一個人受到的壓力平均下來亦是最初的那一些:「之前我也懷疑,這傳承池屹立恆久,怎麼可能動手腳……」

  「殘魂。」

  「不錯,殘……什麼?」

  沒理會大長老的跳腳,鳳無絕只深深凝望著池中那一道若隱若現的虛影,即便看見那影子有了消亡的跡象,也只攥緊了拳,沒再上前一步:「她們利用了殘魂,讓這池中烈焰壓力倍增。」

  這句話,是陳述句。

  大長老哭笑不得,他有些古怪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這個時候的鳳無絕,因為不再向前邁步,身體正在神力的流動下一點點恢復。除了最開始的那段時候之外,在知道了喬青暫時無恙之後,整個人表現出了一種詭異的平靜。這不僅僅是看上去的平靜,他的思路清晰,絲毫不受影響,甚至站在這裡和他平鋪直敘地聊了起來。只那雙望著池中虛影的眼睛,猶如冰雪消融後的冰湖,正被春風吹開絲絲漣漪,那其中含著的柔軟和心疼,讓人不忍直視。

  他壓下心頭的狐疑,接上去道:「老夫也是在最後一刻,才想到了這其中的隱秘,可那時候已經晚了,殘魂瞬間便被碾壓消失,根本毫無證據。」

  他一開始不是不懷疑的,這也是喬青不願下池的時候,他那少許的猶豫。大夫人會動手,幾乎所有人都猜的到,可沒有人知道她要怎麼動手,也沒有人能想到這傳承池可以怎麼做手腳。而這一次,她和明霜一同下池,一旦失敗,傳承池便再也不會接納失敗者的第二次覺醒——這就好像因噎廢食,即便知道也許會有陰謀,他也不能讓喬青就這麼放棄了接受傳承的唯一一次機會!

  那個時候他想,有他在一邊看著,不論出現什麼問題,都能在第一時間出手相助。

  可他錯了。

  他想錯了大夫人的狠絕!

  姬明霜的身體裡,封印了數道殘魂,在血脈覺醒之後離開池子的一剎,那些殘魂被盡數釋放,池中壓力一瞬倍增!殘魂不是實體,這些壓力全部傾注到喬青的身上,只有剎那功夫,快的幾乎讓他無法出手!那些殘魂消失,池中壓力也頓時散去,可那一剎那,足夠喬青死無全屍!

  大長老連連搖頭,封印殘魂啊,這樣的手段,乃是一種陰邪秘法,要在人活著的時候把他們的神識和身體生生剝離開來!那些殘魂中充滿了怨氣,進入姬明霜身體的一刻怨氣暴漲,會下意識地絞殺她的神魂,爭奪身體的主導權,一不小心,就會落得個被奪舍的下場!

  而殘魂在身體裡的時間越長,她的身體受到的傷害就越大。這一招,可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最起碼短時間之內,姬明霜的修為都別想有所寸進了。

  誰能想的到——

  大夫人的狠,竟然用到了自己親生女的身上?

  又有誰能想的到——

  喬青,竟然可以比大夫人更狠!

  「她把神識剝離出來了。」鳳無絕說這話的時候,平靜的讓人匪夷所思,帶著一種哭笑不得咬牙切齒的無力。聽完大長老的解釋,他立刻就明白了喬青的應對,她在傳承池中的這半年時間,生生把自己的神識剝離了出來,收到了修羅斬中,池中驚變的一刻,毀的是她的肉身,只要神識不滅,肉身便可再一次藉著傳承之火凝練出來。

  鳳無絕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如果是他,他也會這麼幹,更何況從來不按常理出牌做事又狠又奇的喬青呢?誰也不會想到,恐怕連大夫人也不會認為,她會用這麼凶殘的手段對待自己,生剝神識,那種神魂剝離的痛楚,只想一想都讓他心驚膽顫!

  那得有多疼?

  鳳無絕所不知道的是,即便如此,在池外一直觀察著她和姬明霜的大長老,竟然沒察覺到分毫端倪!直到喬青肉身盡毀的那一刻,姬明霜在他的大驚失色下,趔趔趄趄地出了聖地,喬青的神識才在方才那一刻放了出來……

  天知道大長老剛才差點兒沒蹦起來!

  天知道他一把鬍子給自己耗掉了半截兒!

  天知道他想通了一切簡直是喜極而泣又驚又懼!

  這麼一個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的丫頭,沒有人會不膽寒,哪怕這個時候喬青只是一個虛影,她的肉身還在重新凝練中,她的修為還是讓他看不在眼裡的神王,可喬青之前的一舉已經在這個歷經滄桑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人心中,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印記——珍愛生命,遠離喬青,寧惹閻羅,遠離喬青,不想找死,遠離喬青……

  無數個遠離喬青,在這老人的腦中飄來蕩去……

  他想起自己之前那狗膽包天不怕死的一腳,一股涼意從腳底板咻的一下就躥上去了:「那個,咳,這丫頭的生路已經自己給自己備下了,接下來的一切就看她的造化了。虧老夫還一直以為自己能護住她,哎,老咯,後面的就全看她自己了,老夫也不在這浪費時間了,你強行闖入聖地,最好在這裡呆著別動,順便給她護法……」

  話沒說完——

  鳳無絕轉身就走。

  大長老瞪著眼:「你上哪?!」

  鳳無絕沒回答,三兩步出了石門,大長老眨巴了半天眼,終於認清了這男人不準備留下的事實。忍不住地,望著那道背脊筆直大步離去的黑色背影,問出了一直狐疑在心間的問題:「你不怕她……」

  鳳無絕步子一頓:「她?」

  沒有回頭,大長老也感覺到了那後腦勺對他深深的鄙夷,好吧,一個能生剝神識的人,豈會沒有支撐過重塑肉身的意志力?這問題,真正是問傻了。大長老無語地盤膝坐下,看一眼傳承池中那一抹微微開始清晰的影子,心下嘀咕了一百遍這兩個不可愛的小孩兒。

  忽然,他就聽鳳無絕含笑的嗓音,響了起來。

  他道:「其實很怕。」

  大長老抬起頭。

  鳳無絕笑了起來:「怕有什麼用,這輩子就栽在這麼個玩意兒手裡了——她若死了,我替她報仇,再陪著。她若活著……」

  他沒聽清鳳無絕最後說的那一句話,只覺得那輕飄飄的尾音,森寒的嚇人!待到他還想問,鳳無絕已經離開了。大長老不由想起當日明霜三次覺醒的時候,柳生朱泰的死前一幕由石碑上映照了出來,當時這個男人,才是個玄王的等級吧?他怎麼說的來著:「實力太弱。」那個時候的鳳無絕,當然是配不上明霜的,而即便如今短短十幾年到達神王的鳳無絕,在一開始他依然認為,是配不上喬青的……

  那麼現在呢?

  就連他都不得不說,這兩個孩子天上一對地下一雙,簡直就是為了彼此而生!除了這個男人?還有誰配得上喬青?嘖嘖嘖:「好啊,姬氏的未來,交到這兩個孩子手裡,好啊……」

  他笑的開懷,也就沒注意到——
 
  這熊熊燃燒了幾十萬年的傳承池,其內的傳承之火,正在以一種極為緩慢若不仔細觀察幾乎發現不了的速度——

  一絲,一絲,朝著喬青的虛影游移著……

  一絲,一絲,在她的吸收之下漸漸乾涸……

  而另一邊。

  走到了火山口處的鳳無絕,並未受到任何的阻攔。

  整個聖地之外靜謐無聲。
 
  天色暗了下來,朗朗夜幕中被遠方的燈火照耀到一片琉璃璀璨,遙遠的那一頭,正有歡呼雀躍的聲音直衝天際,酒杯碰撞,鼓樂悠揚,歡聲笑語,夾雜著一聲聲「恭喜明霜小姐」的齊聲吶喊,明顯正在召開晚宴。

  鳳無絕笑了起來。

  和嘴角的笑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比夜幕還沉的眸子,猶如深冬古井,無波無瀾,卻冰冷刺骨!他剛才沒說完的話,她若活著,他又怎能讓她失望?喬青已經邁出了第一步,那邊不論大夫人還是明霜,想來都不會對她還活著產生懷疑,那麼這段時間,就是他的時機!

  有些人,他該去聊聊了……

  薄唇微勾,先去了喬青的住所。

  他這段時間過來,受損的神識已在伴生石的吸收下恢復如初,神識放出去,離著老遠,可感受到外面埋伏著的少許人馬。那大夫人也是個多疑之人,即便肯定了喬青未死,也下意識的在這附近留下了耳目。

  神識的感知之中,沈天衣的房間中點著淡淡的燭火,兩個丫頭的身影在裡頭走動照料著,正是無紫和非杏。再旁邊的房間中,項七和洛四的咳嗽聲傳了出來,聽聲音是被那長老傷了元氣,他們身上都有不少丹藥,暫且不必擔心。

  囚狼好一些,正坐在外面的台階上,抱著托腮看星星的鳳小十,腳下大白、大黑、饕餮、並蒂果,四隻玄獸正以不同的姿勢懶洋洋地趴在那裡,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什麼,雖然看著興致都不算高,可到底臉上沒有太大的悲傷,想來沈天衣應該無恙。

  大白和大黑是兩人玄獸,可以感知到他們是死是活,這一點,鳳無絕也不怕他們擔心。

  忽然,正用尖嘴給自己梳毛的大黑,哼哼兩聲抬起頭來,圓圓的眼睛一眼看向這邊,離著尚遠,它看不見什麼,卻能感覺到他的氣息。烏溜溜的眼珠中神采盎然,大黑撲騰了撲騰翅膀,一下子朝這邊衝了過來,飛到一半,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路線一轉,在院子裡打起了圈子……
 
  饕餮嘴裡嘎嘣嘎嘣地嚼著什麼:「弟妹,你幹嘛呢。」

  「誰是你弟妹。」大黑哼哼唧唧地停了下來,落在一棵高高的樹梢上,傲嬌地拍拍翅膀:「幸虧有明豔小姐找來的大夫,還有前些日子眠千遙送來的幾支九轉血芝,雖然都不到成熟期,可總算是把沈公子的身體穩住了。」

  「就是不知道沈公子什麼時候醒過來啊,聽那些大夫說,是傷神過度,導致身體透支透支又透支,得盡快找到成熟期的九轉血芝,不然就是醒了,也還是老樣子。」

  「不過咱們都被禁了足,沒法出去找,還是得等明豔小姐幫忙了。」

  大黑伸個懶腰,展現著它瘦巴巴黑不溜丟的曲線,鳥嘴一張一合,唧唧歪歪地訴說著沈天衣的情況,順便把他們的問題都簡單地說了說。沈天衣這段時間,預言師的能力已經在減退了,這也是當時在出發第九梯前,喬青問他的時候他給不出直覺的原因。可他到底曾經給喬青預言過,一旦關係到她的生死存亡,他便能感覺到少許的端倪,正是因為已經無法預言,卻強行去感知的行為,導致了他傷神過度,身體透支,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下頭兩人三獸齊刷刷一愣,彷彿明白了什麼,同時咧了咧嘴,鬆下一口大氣。

  鳳無絕在心裡讚了一聲干的漂亮,身形一轉,便隱入了濃濃的夜色中。

  他沒去姬明豔的住所,這個時候,她應該也在晚宴上。
 
  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笙樂喧天,酒香四溢。

  這正是姬明霜的慶賀晚宴,和另一邊的無人問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一次,不同於上次迎接喬青的家宴,而是全族參與,普天同慶。晚宴舉行的地方設立在了一方露天的廣場上,廣場分兩頭,最上面,乃是玉石青磚,高案軟椅,再下面,則是草地漫漫,幕天席地。無數族人就這麼坐在草地上,圍著一方一方的篝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歡呼震耳的「明霜小姐」,傳入前頭高坐在首位的明霜耳中,讓她本就傲然的下頷抬的更高。

  這一次的主角是她,座位的排列也只在姬寒和大夫人之下。

  明霜仰頭飲下一杯酒,淡淡的笑容中掩飾不住的志得意滿。

  這一次為了不聲不響地弄死喬青,她可是下了不小的本錢,三五年內,修為都會停滯在神皇大圓滿上。上面大夫人觀察著她,臉色稍帶狐疑,原本的計畫,是買通一個族人來做這件事,將此事換到自己身上的提議,是明霜自動提出。三五年時間,對她們來說,的確是彈指一瞬過,可:「似乎她殺死那孽種的心,比自己還要急啊……」

  大夫人的腦中想起中午阻攔鳳無絕的一幕,精緻的眉頭一點一點鎖了起來。

  什麼時候,她的女兒也有能入眼之人了?!

  大夫人的神色意味深長,明霜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抬頭,同她對了上。兩母女的目光一個交流,明霜別開了眼,大夫人更顯陰鬱——當年她和那個女人同爭一個男人,如今她的女兒也和那女人的孽種看上了同一個人麼!

  身邊姬寒靜靜喝著酒。

  大夫人的指甲死死掐上掌心,那裡頭,含著一種莫名的怨氣。

  忽然,姬寒放下了酒盞。

  一聲咳嗽,四下里的歡呼聲頓時放輕了,不少族人都是眼睛一亮:「族長要說話了。」

  「明霜小姐四次覺醒,還沒接受封賞呢,嘿嘿,不知道這次會賞賜給小姐什麼。」
 
  「那還用說?四次覺醒呢,下一任……」
 
  「可不是麼,除了明霜小姐,還有誰能勝任那個位置?」

  竊竊私語的嘀咕和猜測窸窸窣窣地響了起來,這些聲音鑽入明霜的耳朵,讓她整個人坐了個筆直。大夫人亦是如此,原本的怨氣漸漸消散了開。如果真是這樣,她也沒什麼好怨的了,那個雜種已經死了,她的女兒卻要站在姬氏的頂點!

  大夫人的嘴角微微勾起,聽姬寒終於道:「明霜。」

  「是,父親。」站起身,走到了正中間,等待封賞。

  「四次覺醒,再有一次,就要趕上為父了。」姬寒笑的滿意,言語間絲毫不吝惜對她的讚賞,就好像回到了喬青沒回族之前,對明霜這個女兒獨此一家的寵愛一般:「很好,非常好,為父甚慰啊!哈哈哈哈……」

  「父親正值盛年,咱們姬氏的神話,就要在父親手中締造呢。老祖宗的九次覺醒,想必父親也不在話下,明霜豈敢爭勇?」

  「好!」

  姬寒笑聲更大,朗朗大笑迴蕩在夜幕之中:「明霜聽賞——」

  「姬氏明霜,四次覺醒,乃我族百歲之下第一人,賞八品丹藥,百枚;七品丹藥,千枚;鑄造上品,一百;鑄造中品,一千;統領五百人,賜東面別院一座……」
 
  隨著姬寒的嗓音響徹浮圖島,四下里的驚呼聲一聲接著一聲,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羨慕仰望的神色,大陸上人人爭搶的八品丹和鑄造上品,一次就賞賜了足有一百,更不用說東面的院落,那可是姬氏身份的象徵!整個浮圖島上東邊的別院中,所有的公子小姐裡,唯有十九小姐獲得過暫時居住的權利,接下來,就只有明霜小姐一人了!

  毫不誇張的說——

  這樣的封賞,不論是誰獲得,都絕對是驚天之數!

  然而姬明霜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僵硬了下來,大夫人的指尖重新嵌入了掌心之中,篝火劈劈啪啪的燒著,擋不住這兩母女滲到了骨頭裡的陰森之意!

  不是族長之位!

  不是那個位置!

  姬明霜眼中的寒意一絲絲蔓延,在一片豔羨的恭喜聲中,她剛才的期待簡直就是個笑話!好一個父親,到了這個時候,你也不把那個位子給我麼?你在等什麼?你在等誰?喬青麼?哈哈哈,她已經死了,屍骨無存!

  看見了這一幕的姬明豔,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一眾兄弟姐妹們儘是一臉的妒色,唯有姬明豔和二公子對視一眼,滿滿的幸災樂禍。剛才他們兩人的手裡可是捏了一把大汗,這個時候,她別提多爽了,一把勾上身邊一個美貌的男侍的胳膊,一碰他的酒盞,笑的花枝亂顫嬌豔欲滴:「嘖嘖嘖,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姬明霜啊姬明霜,你不覺得自己的心太大了麼,連我都有預感父親那族長的位子還沒坐爽呢,一個四次覺醒,就想把那位子拿下?哈哈哈哈……」

  身邊男侍忽然開口:「你倒是看的開。」

  咣當——
 
  姬明豔差點兒把杯子給扔出去。

  杯盞掉到地上,不少人朝著這邊看了過來,姬明豔一臉驚慌,身邊那男侍卻是趕忙幫她把杯子給拾了起來,接過侍女送來的新的,又給她斟滿:「小姐,小心些。」

  姬明豔趕緊收起臉上的驚詫,想起自己剛才伸出的手,只想一刀把這賤爪子給剁了!開什麼玩笑,她剛才碰了誰的男人?待到眾人的目光移開,她看一眼看見那邊明明渾身僵硬,還得強裝笑顏低頭謝恩的女人,再看看上首處明明雙目含恨,卻只得維持著自己高貴儀態的大夫人。最後扭頭瞪向微微笑的美貌男侍:「你怎麼混進來的,瘋了,瘋了,那兩母女就坐在那兒,你竟然敢在她們眼皮子底下出現?!」

  男侍不慌不忙地給她喂了酒。

  姬明豔的眼睛瞪的滾圓,嘴巴呆呆張開,填鴨式地吞了,聽他放下酒盞,笑的淡定自若:「你聲音可以再大一些,我不介意。」

  去你的不介意!老娘介意!姬明豔氣的咬牙切齒,這個男人,簡直跟他媳婦一樣狗膽包天!鬱悶歸鬱悶,她也放輕了聲音:「你出來了,可是她無恙?謝天謝地,老娘多怕壓錯了寶,她覺醒失敗了?」

  男侍聳聳肩,他剛才抽時間給自己易了個容,跟喬青混了這麼久,易容術雖說算不上精湛,倒也勉強入眼。他並沒有照著某個人的容貌來扮,只大概易容成了想像中姬明豔后院兒裡的男人該有的樣子。姬氏族人甚多,那些養在院子裡的男人,恐怕並不是人人認識。只是他沒想到的是,竟然連姬明豔都不認識!這個女人,到底養了多少個男人,跟喬青那不著調的,也算有一拼了!

  他給姬明豔夾了一筷子菜,慢條斯理的:「她暫時無礙,至於要多久出來,我還不確定。聖地裡有大長老,想來他會想辦法把這件事給瞞下來,弄出喬青性命垂危的假象,有他在,也不怕有人去探測。」

  姬明豔低頭吃菜,吃的受寵若驚:「那你的目的?」

  「兩件事。」

  「嗯。」

  「第一,多謝。」

  姬明豔吃菜吃的更鬱悶了,這男人跑過來說兩件事,明明打扮成了男侍的模樣,那語氣仍舊跟個大爺似的。靠,老娘欠了你們夫妻倆咋的?偏偏她還不自覺地就想遵從,這個男人的身上,有一種讓人忍不住屈從的霸氣。

  好歹是得了個謝謝,也算沒白幹:「無妨,我們目標一致,那個位子我是不想了,姬明霜我卻不想放過!你繼續。」

  男侍一挑眉:「第二,帶我去見姬寒。」

  「咳咳咳咳。」她一口菜卡在嗓子眼兒裡,一張臉憋了個通紅。

  這邊的動靜再一次引起了旁人注意,有侍女跑上來給她拍著背,半天,姬明豔一揮手打法了侍女。看著身邊男侍淡定地坐在椅子上的大爺模樣,軟綿綿的嗓音壓的更低,幾乎是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來的:「見父親?你忘了你的身份了?你現在可是生死不明,身背重罪!躲著他還來不及了,你去見他,不要命了!」

  男侍只看了她一眼。

  就一眼,她看見了他眼中的決心。

  姬明豔質疑的話忽然就卡住了,眉頭一絲絲皺了起來,想起了中午時候自己的那個猜測,有些猶豫和試探性的問:「你確定麼?」

  男侍什麼也沒說,雙目深沉,讓天幕上絢爛的顏色都襯到黯淡。姬明豔不再多問,既然賭了一次,她又何嘗怕第二次。視線朝著上方飄了上去,她看著和大夫人有一句沒一句說著什麼貌合神離的姬寒,好半天,一咬牙道:「好!是死是活,老娘就賭這一把!」

  說是賭,她心下卻覺得,這個男人恐怕一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談話到了這裡,完滿收場。

  接下來的一晚上,姬明豔享受著身邊男侍的夾菜服務,那一口口的菜吃的是胃酸倒流,心驚膽顫。天知道她腦子裡不斷回放的都是當日這人一人闖九關的狠辣,是這人一身殺氣讓那三個長老都膽顫退卻的冰冷,是這人膽敢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混入晚宴的魄力!

  這樣的人,給她夾菜?

  姬明豔花枝亂顫地想,不知道他媳婦出來之後,老娘有沒有等到那兩母女見鬼去的那一天……

  一抬頭,正看見了姬明霜的視線。
 
  那個女人的目光所及,望著的並非是她,而是坐在她身邊的那個大爺。她緊張的一手是汗,一旦他的身份被揭穿,大夫人必定不會輕饒他,自己也要添一個無妄之災!這麼多人看著,就算是姬寒,也只能公事公辦。然而,身邊之人卻淡定如初,好像全沒感受到那人的探測和狐疑,倒酒,夾菜,溫聲低語,該幹嘛幹嘛。

  半晌,當姬明霜自嘲一笑,搖搖頭一臉鄙夷地移開了視線,她的後背都被汗水浸濕了。

  直到晚宴結束,姬明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

  她把這男人安排在了後院兒裡,接下來,便是等了。

  一族之長,即便是她的父親也不能輕易去見,或者說,除了當年備受寵愛的姬明霜,他們這些兒子女兒們,有誰是一年能見上姬寒幾面的呢?忽然之間她去求見姬寒,必定會引起旁人猜疑,這個險,不能冒。姬明豔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正大光明不引人懷疑還得帶著個人去姬寒的所在。

  這一想,就是數日過去。

  這段時間裡,那邊沈天衣的身體漸漸穩定下來,依舊未醒。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她將消息放出去,亦開始幫忙尋起了九轉血芝。成熟期的血芝並不好找,除了喬青手裡的那一棵八瓣的,剩下的,儘是一些尋常之物。除去這些,其他的一切都乏善可陳,姬氏的人生命悠久,如無大事,大多是呆在各自的院落中閉關修煉罷了。

  數日之後,姬明豔仍舊沒想出一個頭緒。

  姬寒的宣召,先一步到了:「明豔小姐,快點兒吧,族長正等著呢。」

  「噢?不知父親傳召,可是有要事?」她往傳話的人手裡遞去一塊兒玄石。

  「這屬下可不知道,不過除了小姐之外,二公子也被傳去了,想來是兩位血脈覺醒一事,要接受封賞了呢。」

  「稍等片刻,既是封賞,總得換身像樣的衣裳。」

  姬明豔妖冶一笑,扭擺款款地進了院子。再出來的時候,換了一套稍正式的衣裳,正如她的名字,明豔過人。點了兩個男侍兩個丫鬟,便隨著那傳話的人去了。果然如這人所說,到了最東邊的那一座宮殿之外,二公子也正從轎子裡走下來,兩人打了個照面,假惺惺地寒暄兩句,跟著進了殿堂。
 
 一路走到書房外。

  那人進去傳了話,姬寒的聲音從內傳出:「老二,老七,進來吧。」

  男侍和侍女被留在了外面,兩人獨自走了進去。姬寒正坐在寬大的案後,手裡一方畫卷被他收了起來,放進了抽屜裡。行禮、問安、寒暄,幾句之後,進入了正題,兩人得到的封賞和姬明霜自是沒的比,少數八品丹藥和鑄造上品,再有一堆差強人意的玩意兒之後,這一次封賞便結束了。

  姬寒眉眼不抬,淡淡道:「莫要懈怠,十年之內,為父希望看見你二人三次覺醒。」他一頓,接了上:「三次覺醒,方有資格參與族長的競爭啊……」

  二人齊齊一顫,同時抬起頭來。

  姬寒閉著眼睛,極為疲累的樣子,好像剛才那一句,只是隨口一提,也完全沒興致理會會在這一雙兒女的心裡埋下什麼樣的驚天波瀾。姬明豔眸色狐疑,看一眼身邊打了雞血的二公子:「定不辜負父親期望。」

  二公子亦是趕忙道:「是,兒子,絕不辜負父親期望。」

  姬寒擺擺手:「下去吧。」

  出了書房。

  二公子神色激動地離開了,門口的人送二公子出去。她卻還呆呆的站在原地,只覺得剛才的一切好像做夢一樣。姬寒是什麼意思?二次覺醒並不稀奇,賞賜的也沒什麼入眼的東西,好像傳召兩人過來這一趟,只為了說那一句模棱兩可如同隨性而發的話。

  真的是隨性而發麼……

  姬明豔的神色,落入等候的男侍眼中,讓他嘴角一勾,看著這緊閉的書房帶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吱呀——

  房門忽然打開。

  書房大門洞開,一扇白玉屏風遮蔽了裡面的一切,唯有姬寒的聲音毫無情緒地傳了出來:「進來吧。」

  誰?!姬明豔霍然抬頭,這個時候才發現,剛才二公子離開的時候,門口原本就守衛不多的人,全都不動聲色地跟著出去了。她下意識地看向跟著的男侍,卻見他眸子微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笑的別有深意:「族長料事如神。」

  裡頭姬寒笑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因為隔著一扇屏風還是什麼,這笑聲落入姬明豔的耳朵裡,總讓她覺得不懷好意的莫測詭異。似乎這笑聲就該是這樣的,可失去了那人的面色,唯有聲音入耳,一切從前沒注意的感覺都變得清晰了起來。

  姬明豔步子一動,一隻手將她攔住,身邊男侍對她點了下頭,笑著大步邁入了書房之中,房門未關,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屏風之後。

  同一時間——

  姬寒意味不明的嗓音,再一次傳了出來:「鳳無絕,我等你很久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20 06:38 PM

009

  鳳無絕毫不意外。

  或者說,姬寒這句話,更像是確定了他心裡的某種猜測。

  寂靜的書房裡,姬寒坐在寬案之後,目光莫測地盯著走進的男人,華麗的男侍打扮,不屬於他的俊秀易容,卻掩不住那闊步而入的一身桀驁。他直接拉開了對面的椅子,金刀闊斧地坐了下去:「勞族長久等,可是在下的罪過了。」

  姬寒看著他。

  看著這個小子在他的壓力之下無比從容,半晌,笑了起來:「你像我年輕的時候。」

  鳳無絕劍眉一抬:「不敢,鳳某怕老婆,這輩子恐怕是沒族長的魄力了。」

  聽出他的諷刺,姬寒也不惱:「你瞧不起我?」

  「人各有志而已。」

  「那你呢,你的志向?」

  「她的志向,就是我的志向。」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微微一揚,鷹般銳利的眸子也閃過一縷柔色,輕描淡寫的語氣,甘之如飴的神色,好像說的不是什麼「娶」雞隨雞娶狗隨狗這等毫無男子氣概之事。姬寒怔了一下,鳳無絕無所謂地聳聳肩:「沒辦法,娶了個作死的媳婦兒,只有陪著作了。」

  姬寒緊緊盯著他,好像在辨認他話中的真偽。

  過了一會兒,滿意地點了點頭,唏噓道:「可惜,雪落看不見這一幕了。」

  抽屜打開,一卷泛黃的畫卷被他珍之重之地取了出來,隨著畫卷的徐徐展開,那上面猶如極北落雪般的女子,也映入了鳳無絕的眼簾。這真是一個美人兒!樣貌和喬青有七八分像,更像的卻是面具之下的忘塵。就連整天對著喬青那張招人的臉一早就對美人兒免疫了的鳳無絕,都不得不說,這個女子的身上有一種哀傷到了極致的清婉氣質,能激起一切男人的保護……

  鳳無絕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姬寒卻是久久將視線停留在上面:「她是個好女人,我負了她……」

  這個男人,曾是姬氏叱吒風雲的天之驕子,天賦之高,世所罕見。當年的姬寒,就如同現在的姬明霜,人人都要贊上一聲——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不過可惜,他沒有姬明霜顯赫的身世,反倒如大夫人一般,乃是上一任族長和一個普通族人一夜風流的產物。可想而知的,問鼎那個位置,他欠了一個後台。

  於是,姬寒就把主意動到了他族的身上。

  相似的身世,俊朗的外表,太容易讓一個女人心動了。

  有了裘氏二長老的女兒相助,又有什麼能再阻擋他的腳步?

  「後來呢,」鳳無絕聽著,看不出什麼表情:「你又遇上了……」

  「雪落。」姬寒苦笑一聲:「我帶領姬氏覆滅了琴族,得到了一枚九天玉,和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他說到這裡,眸子一閃,收起了畫卷不再講下去。鳳無絕也不追問,這其中的很多,前些日子姬明豔都給兩人講過,只不過從不同的人嘴裡說出來,是不同的味道罷了。他垂下眼簾,遮住眼中一閃而逝的諷刺,聽姬寒話鋒一轉:「青兒呢,她可好?」

  「這浮圖島上,還有能瞞過族長的麼?」

  「你在怪我?」

  「豈敢。」

  「那就是青兒在怪我——是了,為人夫,護不住自己最愛的女人;為人父,也護不住自己的女兒……」姬寒站了起來,整個人好像老了十幾歲,那原本只三十出頭的俊朗面容,染上了一種深深的無力。站在外面的姬明豔看不見裡頭的情形,卻能從這聲音中聽出一種刻骨的恨意:「無妨,總有一天,青兒能理解我的所為——而這一天,也快了……」

  姬明豔整個人一怔。

  便聽——

  轟——

  書房的大門,倏然緊閉。

  裡面沒再有聲音傳出來,一道神力屏障隔絕了其內兩個男人的談話。姬明豔站在外面,一直等到了夜幕時分,那書房的門才重新打開,同一時間,站在她身邊的兩個丫鬟和另一個男侍,齊齊發出了一聲悶哼,倒地而亡。

  這是殺人滅口,也是對她的警告!

  姬明豔低下頭。

  裡面姬寒意味深長地讚道:「老七,這件事你居功至偉,想要為父怎麼賞你?」

  「明豔不敢。」

  「哦?」

  這一聲疑問帶著濃濃的威脅之感,即便只是一道聲音,都讓她腳下一軟,砰的跪了下來:「明豔不才,只盼為父親分憂解難。若父親不棄,不妨待到一年半後的四族大比,再對明豔論功行賞。」

  書房裡沉默了良久。

  好半天,裡頭姬寒才笑著道了一句:「起來吧,為父倒是從來不知,除去明霜之外,你也是個聰明的孩子啊……」

  姬明豔鬆了一口氣,站起來的腿整個兒的全麻了,一個趔趄,被正從書房裡走出來的鳳無絕扶了一下。姬明豔下意識地抬頭,便看見那張略顯僵硬的易容上,一雙黑沉沉的眸子比天幕還黑!好像其中有一個無形的漩渦,正醞釀著驚天的風暴!

  姬明豔眉頭一皺,壓下心底的狐疑。

  身邊勁風拂過,三道身影倏然落了下來,其中一個侍女微微一笑,不論樣貌、表情、聲音,都和地上那三具屍體的其中之一一模一樣!若不是親眼看見地下那侍女的屍體,她幾乎以為這是同一個人!另外兩人,亦是如此:「小姐,可是族長的封賞讓你高興壞了,天都黑了,咱們快回去吧?」
 
  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嬌媚一笑:「可不是麼,竟在這殿裡呆到了這個時候,你們也不提醒本小姐。」

  「奴婢罪該萬死。」

  「得了,走吧。」

  一行五人款款離去,和進殿的時候沒有任何的不同。

  誰也不知道,曾有三個族人,見證了這一場不為人知的書房密談,被永久地留在了那片染血的土地上。眾人唯一疑惑的,卻是這一雙公子小姐進殿接受封賞,一個春風滿面打了雞血一樣的離開,另一個直接傻在了殿裡呆站到了半夜才走……

  莫不是族長私下裡應承了他們什麼麼?

  然而這一則猜測,還未得到證實。

  另一個驚天的消息,頓時將之取代,在浮圖島上炸開了一片轟鳴!

  ——鳳無絕,出來了!

  ——那強闖聖地且生死不明的男人,非但沒被傳承之火燒死在裡頭,反倒在半月之後,完好無損的出來了!

  砰!

  一聲刺耳的巨響。

  一個茶盞被狠狠摔碎在地面上,碎片四濺飛射,擦過前來回稟的暗衛面頰,留下一道猩紅的血痕。

  「母親息怒。」明霜皺著眉頭,揮揮手,那暗衛立刻消失不見。

  鳳無絕出來了,被聖地門口的守衛截住,帶去了姬寒那邊。她和大夫人都在等結果,然而這麼一會兒功夫,這暗衛回來稟報的消息,卻和她們想的完全不同——什麼叫關心情切?什麼叫值得原諒?什麼叫戴罪立功?這一系列冠冕堂皇的屁話說下來,避開了裡面喬青的生死,反倒免去了鳳無絕的罪名!另一方面,那戴罪立功,卻是獲得了更大的權柄!

  他是什麼意思?

  姬明霜越想越是狐疑:「母親……」

  她話音未落,大夫人猛然抬起頭來:「你確定,那喬青已死?」

  「必死無疑!」

  「你親眼看見了?」

  明霜遲疑了一會兒,細細回憶起那日的情形。殘魂釋放出的一刻,後方那喬青立刻便被洶湧的傳承火包圍了起來,那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待到殘魂消失,那火焰也回到了正常的壓力,可喬青不見了!神識的覆蓋中,那喬青的氣息也完全消失,如果不是被燒成了渣子,又有什麼可能:「母親大可不必因此傷神,那喬青……絕無存活的可能……」

  「好,好,好!」

  大夫人連道三聲好,一聲比一聲陰鬱,三聲之後,她猙獰地笑了起來:「好啊,好一個姬寒!為了那個女人,你是準備和我作對到底了?!」

  「不可能!」腦中一個想法升起,明霜瞬間否定:「母親可別忘了,鳳無絕本非姬氏中人,哪怕父親想培植他,血脈一事便是他的硬傷!父親就是再寵愛那對母女,也不會違抗族中祖祖輩輩的規矩,立一個外姓之人為下任族長。」

  「哈哈,他當然不會那麼蠢。」

  「那……」

  「那個孩子呢?!」

  明霜霍然起身:「鳳小十!」

  如果是這樣,那就說的通了,為什麼四次覺醒卻不立她為下任族長?為什麼隱瞞了喬青的死訊?為什麼放過了鳳無絕?為什麼將一年多後的四族大比都交到了他的手裡?這一切,都是他在為鳳小十鋪路!為那個女人的外孫!喬青的兒子!

  姬明霜臉色難看。

  大夫人反倒漸漸平靜了下來:「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對那男人懷有妄想?」

  明霜一驚,乍然抬起的眸子裡一抹狼狽,正正被大夫人收入眼底。

  啪——

  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臉上,這含著無上怒意的一道神力,將明霜半邊臉都打到紅腫:「荒唐!我的女兒,好一個我的女兒……」

  「不!」明霜斬釘截鐵:「母親誤會了,我縱對那人有些許好感,也敵不過對那個位置的渴望!」鳳無絕,不過是她得不到的一個男人,她再清楚不過了,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從喬青手裡搶過來,憑什麼母親得不到的男人,那個女人輕而易舉地擁有;她得不到的男人,那個女人的女兒亦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可到底,不過是佔有慾罷了——而姬氏的族長之位,才是她真正的夢想!才該是匹配她的位置,才該是姬氏大小姐必要握在手裡的東西!

  明霜擦去嘴角的血跡,再抬起來的面上,一絲絲染上了冷意:「我為姬氏所做所想,卻在她回來之後,全數被父親忘了。既然如此……」

  「不急。」

  「母親的意思是……」

  「如今只是你我的猜測,到底是與不是,往下看便知道了。就算是真的,時間也還多的很,距離那個孩子長大,細細部署,不遲。」大夫人看她一眼,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話音落下,透過洞開的門扉,陰鬱地望向了東邊的那座宮殿——姬寒啊姬寒,你可莫要逼我,當初能一手捧你上那個位置,如今,我也能再一手拉下你!

  然而,到底讓大夫人失望了。

  接下來的日子——

  鳳小十被姬寒接到了那座代表了無上地位的宮殿之中,親自教導。

  剩下的人,集體遷入了東面的雪落閣,修葺完畢的四夫人院落中去。

  囚狼、洛四、項七、三人分別被派予了任務,鳳無絕更是深受姬寒信任,一手安排準備四族大比的諸多事宜。整個浮圖島上紛紛猜測開了族長的用意,包括二公子在內,不少的公子小姐以各種名目出入於雪落閣之中,這一行外姓人,在姬氏之中的地位和權柄,一時風頭無兩。
  
  大長老依舊在聖地中未出,不少人都下意識地認為,那十九小姐,尚在人間。

  然而尚在人間,又有什麼用?

  一日不出來,也就一日說明不了任何的問題。哪怕是真出來了,也只是第二個四次覺醒的小姐罷了,還不是排在明霜小姐之後?

  漸漸地,族中之人對姬寒的所為產生了質疑。這姬氏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百歲以下第一天才,姬氏的未來姬氏的希望,在四次覺醒之後竟還比不上一群外姓人來的備受矚目?數名長老聯名請纓,希望姬寒立下下一任的族長人選,然而整整三月的求見,卻連姬寒的一面都未見到。

  這一系列的動作和聲音,因為大夫人和明霜的冷眼相看,以靜制動,非但沒有讓明霜的聲名沉落下去,反倒在姬寒的偏袒和族人的不平之中,一日又一日地,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又是姬明霜!」一輛馬車,在前往姬氏的道路上緩慢前行著。嘩啦一下,車簾被狠狠拉了下來,女子的聲音氣哼哼地抱怨著:「姬明霜姬明霜姬明霜,這一路上,聽見了多少次姬明霜的名字,耳朵都快長繭了!」

  「笑笑……」
 
  「笑什麼笑,我可笑不出來!」這姑娘人如其名,明眸皓齒,膚色雪白,一雙笑眼月牙一樣,即便是瞪起來,都像是笑成了一條縫:「那假的要死的女人,想起來就讓人噁心,什麼玩意兒!說話啊,啞巴了怎麼的……」

  「笑笑……」

  「說了笑不出來了!孩子你抱著,我去睡會兒,不然等到了姬氏才叫吐血!」她一把將懷中一個小小的嬰兒推了過去,高大的男人趕忙接了過來,沒說話,可沉默的面容上儘是一種包容寵溺之色。穆如笑白他一眼,一頭紮進後面的軟榻上,呼呼大睡了。
  
  男人和馬車裡戴面紗的另一個女人對視一眼,那女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就嫂子能治的了你。」

  如果喬青在這兒,必定覺得這女子眼熟,露出面紗外的眉目,正是屬於天元拍賣上提前離場的納蘭顏。而由始至終只會念叨他媳婦名字的沉默男人,便是納蘭氏下一任的族長,納蘭秋了。他珍惜之極地將小小的女嬰抱在懷裡,控制了力道輕輕拍著,直到聽見了穆如笑打呼的聲音,確定她睡熟了,這才出口問道:「快到了吧。」

  納蘭顏看一眼車外暮色:「快了,等明天早晨嫂子睡醒,也就到姬氏了。」

  「不怪她生氣。」這一年下來,東洲第一天才的名號已經被姬明霜那個女人趕上了,穆如笑是穆蘭亭的親妹妹,哪裡容的下這個?

  「也不然,穆蘭亭被那喬青陰了一手,也沒見嫂子對那人有什麼微詞,還幸災樂禍地笑了他半年多。實在是最近姬明霜的風頭太勁……」在納蘭氏,都時常能聽見有族人討論那個女人,更不用說在去往姬氏的路上了,一個月的時間,聽了姬明霜三個字可有上千次?

  她一頓,惋惜道:「可惜了那喬青。」

  「你倒是挺欣賞她?」

  「有點兒羨慕是真的,那人不像咱們,從小被古老嚴苛的規矩束縛著,活的有聲有色。」

  納蘭秋一挑眉,她立馬翻翻眼睛:「是是是,嫂子也是氏族女子中的異類了!」目光往後頭軟榻上撅著屁股狂打呼嚕的女人身上一掃,想了半天,才評價道:「別具一格。不過那喬青……我說不上來,嫂子是沒心沒肺,那女人,真是恨不得多長上一萬個心眼兒……」

  「想像的到。」能把穆蘭亭陰的百口莫辯,生生給她背下了黑鍋,他都有些期待了:「的確可惜,那人恐怕已經……」

  納蘭顏沒說話。

  按照他們的分析,那喬青應該是已經死了的,只不過消息被姬氏族長給瞞了下來罷了。

  可印象之中的那個人,死了,可能麼?

  然而若是沒死,姬氏大夫人出手,卻給她逃了開,也未免說不過去……

  馬車裡一時沉默了下來,納蘭秋顧不上妹妹的疑惑,正專心哄著懷中的小女兒入睡,小小的女嬰唇紅齒白,安安靜靜地躺在他臂彎之中,長睫煽動,猶如有蝴蝶落於其上,乖的讓人心尖兒柔軟。穆如笑翻個身子,嘀咕了一句什麼接著鼾聲響亮。納蘭顏則繼續想著,關於那有過一面之緣的喬青生死……

  到如今,這個問題,恐怕也只有姬氏之外的人,才會偶然考慮考慮了。

  明霜的風頭無兩,讓姬氏族人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至於十九小姐?

  整整一年多都還沒從聖地出來呢,早忘到姥姥家去了。

  幾乎所有姬氏的族人,都在期待著這一次即將到來的四族大比——四族大比,亦叫百年大比,百年一次,由四個氏族輪流舉行。其中,就有那麼一場關於百歲以下的年輕一輩的比試。就連那曾經的第一天才,都只在穆氏覺醒了三次血脈,這場比試的勝負,還用說麼?

  「肯定是明霜小姐!」

  「這次咱們姬氏可要長臉了,狠狠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來了來了,別說了,離著大比還有一個月呢,咱們這麼早就開始叫囂,也太不給人家面子了。」

  「就是,總得顯示出咱們姬氏的涵養來。咦,納蘭氏和穆氏的都來了。」

  浮圖島下方,兩個氏族的馬車正好從兩個方向行來,碰在了一起。納蘭氏的一邊較為低調,唯有這兄妹嫂子三人,帶著一個小小女嬰。穆氏的那邊,就充分顯示出了騷包本質了,足足數十輛馬車的車隊,一輛連著一輛,華麗非凡。

  穆蘭亭方一下車,就被穆如笑一把拉了過去,嘰嘰咕咕地數落了起來。

  他揉著太陽穴一個勁兒的翻白眼兒:「虛名,虛名,本公子不在乎。」

  「我呸!」

  「呸回來!」

  「我再呸!」

  「呸回去!」

  這兄妹兩人湊到一起,充分演繹了什麼叫弱智兒童歡樂多,讓穆蘭亭那二十個守護武者齊齊捂臉。一聲輕咳響了起來:「兩位,不妨上島再呸?」

  下方眾人同時扭頭,同時眉峰一挑,心下大讚——好一個英俊不凡的男人!心下一轉,便猜了此人是誰,近一年來,和姬明霜的名字同時響徹四族的,還有這個引起了整個姬氏不滿的外姓人。納蘭秋走上前來,一抱拳:「想必閣下便是鳳兄了。」
 
  鳳無絕一揚手:「納蘭公子,請。」

  轟隆——

  吊橋一座座放了下來。

  一行人便在上方姬氏族人的視線下一同上橋。

  耳邊一聲聲悉悉索索的議論聲從上方傳下來,說的無非還是姬明霜和穆蘭亭之間的比較。穆蘭亭聽在耳裡,充耳不聞般的,鳳無絕一路觀察著這個人,在穆氏的隨行之人中不動聲色地掃過,沒發現華留香的蹤跡。忽然,便聽上方一陣騷動:「明霜小姐來了!」

  「哪裡?哪裡?」

  「快讓我看看,百歲之下的第一天才啊!」

  不止是姬氏,就連穆氏的隨行人員,都忍不住小聲激動地抬起頭來。

  那站在浮圖島的邊上,在一片仰慕視線之中,高昂著下頷明珠一般榮華耀眼的女人,不是明霜又是誰?

  明霜望著在鳳無絕的引路中,一路走上浮圖島的這一行人,眼中是一片傲然之色。她的目光在鳳無絕身上一頓,便移開向了穆蘭亭,走上來的笑容之中,帶著一種天才和天才之間的較量:「穆公子,好久不……」

  話音沒落——

  轟——

  遠處聖地之外的巨大石碑,一片火光,衝天而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20 06:39 PM

010

  火光衝天,金紅耀眼!

    一整片湛藍天幕,頓時被萬丈光芒潑染的絢爍無比!

    那可與曜日爭輝的赤色,從天空折射下來,映照著浮圖島上每一張呆愣錯愕的臉。包括話說到了一半的明霜在內,喉嚨裡就彷彿突然被卡住了,集體保持著脖子後扭的姿勢,怔怔地望著那沉寂了足足一年多的石碑,滿是突如其來的驚訝之色。

    「聖地石碑……」

    「怎……怎麼回事兒?」

    「是十九小姐!十九小姐四次覺醒了啊!」

    其中一個族人眸子一閃,猛然扭頭看向了聖地火山口。不得不說,那聖地裡整整一年多都沒有半點兒動靜,以至於他們全都忘了這一茬,忘了那裡面還有個生死不明狀況未知的喬青,正在經歷著有史以來最為漫長的四次覺醒……

    這族人的一聲驚呼提醒之下,才讓他們恍然大悟了起來:「這麼說,十九小姐覺醒成功,就要出來了?」

    「不可能!」

    姬明霜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一時間,浮圖島上靜謐非常,所有人都詫異地望了過來。穆蘭亭饒有興致地笑了一聲:「明霜姑娘,你怎麼知道不可能?莫不是那聖地裡還有什麼有趣的事兒,是咱們全然不知而你,知道卻又沒有說的?」

    姬明霜自知失言,藉著拂過鬢角髮絲的動作,掩住眼底驚濤駭浪的詫異。

    不可能!絕對不會是她!一聲一聲的否定瘋狂地響在心頭,可腦中一道聲音尖銳的一針見血——如果不是她,又是誰?她下意識地看向鳳無絕。後者未理會島上任何人的任何反應,只嘴角微勾地望著那火山口處,從來深沉凌厲的眼波盈盈而動,像是在等待一個思念良久的人兒。

    這幅表情,可以理解為驚喜,卻絕無訝異。

    心底最後一點兒希望都被完全破滅,她活著!

    「明霜姑娘,看你這表情,似乎並不開心啊。」穆蘭亭幸災樂禍地聲音又響了起來。

    「穆公子這話,明霜便聽不懂了。」

    她何止是聽不懂,這完全是不可理解!她憑什麼活著?!她怎麼可能沒死?!「血脈覺醒這種事兒,穆公子也明白,時間越是久,就意味著越勉強。而十九妹妹她……」姬明霜一頓,空過這一段,壓下滿心幾乎要衝出肺腑的叫囂,強笑著道:「如今見妹妹無恙,沒有因為鑽牛角尖而深陷泥潭,明霜太欣喜罷了。」

    這句話就像是提醒了旁人什麼,同樣是四次覺醒,卻是完全不同的結果!

    一個用時方半年,遊刃有餘。

    一個整整一年半,力有不殆。

    這之間差了一年的時間,孰優孰劣,高下立判!

    族人們看著姬明霜那不再僵硬的笑容,紛紛將腦中的猜測和詫異抹了去——明霜小姐豈會因為嫉妒而不滿?就算是十九小姐真的四次覺醒成功了,這差距還是大大的呢,誰聽說過冠軍去嫉妒亞軍的?這不搞笑麼。

    見穆蘭亭像是還想再說。

    一個族人立刻怒跳了出來:「穆公子,在下敬你為姬氏上賓,可如此夾槍帶棒諷刺明霜小姐,未免失了穆氏一族的風度。」

    「哦?」

    「哼,穆公子恐怕是不忿於東洲第一天才的桂冠,即將讓人吧?」

    「讓給誰?」

    穆蘭亭毫不動怒,懶洋洋的一聲問,眼睛斜著明霜滿滿的不屑和質疑。那打抱不平的族人更是怒氣交加,姬明霜一擺手,壓下那族人的叫囂:「穆公子,什麼東洲第一天才,這種稱呼不過是虛名罷了。」她重新恢復了自信,高昂著頭滿目傲然冷笑:「這種虛名,我姬明霜從不在乎,更無所謂與你爭搶——你若想要,拿去便是。」

    「好!」

    一聲讚賞之音,從浮圖島下響了起來。

    所有人低頭看去,遙遙下方,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是裘氏的人也來了。這一行人數目極多,竟是比向來風騷的穆蘭亭都要多上數倍,百多餘人的裘氏隊伍,整整齊齊立於一個老人之後。那老人身量矮小,面色黝黑,滿目精光,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纏著一條長長的藤蔓,很有幾分異族人的感覺。

    正是裘氏二長老,裘萬海!

    這下子,四族全都聚到一塊兒了。

    姬明霜立刻迎上幾步:「外公,您來了。」

    裘萬海哈哈朗笑,腳下連點,頓時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現時,已然波紋一閃,站在了姬明霜的眼前。這樣的動作,讓姬氏眾人齊齊皺眉,撕裂空間上島,無疑是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可要說他壞了規矩,也不是強行飛行上來。裘萬海的笑聲爽朗,好像根本沒看見眾人難看的臉色,只拍了拍明霜肩頭:「數年不見,霜兒果真是長大了,方才一言,很是有大家風範啊!」

    明霜躬身一福:「外公讚譽。」

    「呸!」

    一聲清脆的女音,來自於早就不爽了的穆如笑。

    這個姑娘既是穆氏小姐,又是納蘭氏的媳婦,前有穆蘭亭慣著,後有納蘭秋護著,從來無法無天少知禮數。這個時候,就是對著裘氏二長老,都一點兒忌諱都沒有的呸上來了:「可笑不可笑,還大家風範?老娘可沒聽說過,『東洲第一天才』這個名號還能自封的,說的冠冕堂皇跟真的是的,要臉不要?」

    裘萬海笑聲頓消。

    他霍然扭頭:「小女張狂!」

    啪——

    臂上彷彿裝飾一般的藤蔓,就如有了生命一般,自行抽離騰空,陡然就朝著穆如笑抽了過去!

    「植物系玄獸!」

    「老天!竟然是萬年千手藤!」

    「聽說這玄獸一出,必要飲血方歸啊……」

    一聲聲尖叫頓時充斥在整個天幕上,那因為血脈覺醒已然暗淡沉寂了下來的石碑,收攏了火光之後,天幕重新回到了湛藍的青色。上方萬里無雲,下方驚呼炸耳,沒有人能想到,裘萬海一出手,竟然就是要滅了穆如笑的殺招!

    那藤蔓如蛇,翻捲破空!

    穆如笑完全僵住了,一愣之後,扭頭撒腿就跑!

    「爾敢!」納蘭秋面色一厲,整個人騰空而起,和那藤蔓糾纏在了一起。

    「住手!」穆蘭亭同時騰起,和納蘭秋一左一右掩護住了跑的比兔子還快的妹妹。

    然而沒用!

    這兩個男人在年輕一輩中再強,到底出生至今不過百歲,怎麼擋得住裘氏二長老的本命玄獸?!啪啪兩聲,兩人同時被那藤蔓所傷,只一閃身的功夫,千手藤抽身而去,直逼穆如笑!穆蘭亭睚眥欲裂,這始終笑呵呵不怎麼正經的男人,霍然扭頭死死盯著裘萬海!他知道這老頭報仇來了!他殺了裘鵬程,他就要先一步殺了他最疼愛的妹妹!

    這一切只發生在眨眼間。

    眼見著千手藤就要追上穆如笑,她一邊跑的屁滾尿流毫無形象,一邊開口大罵哇哇大叫:「我靠我靠!姓裘的老娘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還有姬氏的,什麼狗屁氏族就看著這死老頭動手?!」

    姬明霜眸子一閃,閃過一抹狠辣的笑意,充耳未聞。

    咻——

    卻見遠遠的,一道神力,忽然射出。

    姬明霜猛然抬頭,望著那程咬金射出了神力的方向,是姬寒!她趕忙象徵性地喚了一聲:「穆姑娘,小心啊。」

    同一時間,裘萬海心念一動,千手藤忽然停了下來,筆直地立於半空之中,尖尖的一頭詭異地抽出數十米,猶如一根嗜血的長鞭,劈過氣流,狠狠抽了下去!

    這一刻,比的就是速度!

    姬寒的神力,和藤蔓的殺招,這一切只在電光石火!

    所有人都緊緊盯著那邊,沒有人注意到,千手藤停下的地方,正巧在石碑之旁。亦沒有人注意到,這已經沉寂了下來的巨大石碑,由底部忽然出現了一絲微弱的火苗,由一點,到一簇,須臾之間,陡然暴漲!

    轟——

    火柱滔天,猶如金龍怒卷!

    那死死抽向了穆如笑的一鞭子,就這麼在半空生生一頓,還沒反應過來,熱浪滾滾而來,一點火星沾上身,立刻猶如跗骨之蛆一般蔓延了開來。穆如笑使出吃奶的力氣朝前一躍,避開了這灼熱的溫度,灰頭土臉地爬起來,看見的就是在半空之中被火焰燒灼著不斷扭曲的千手藤。

    她呸出啃了一嘴的泥巴,解恨地一握拳:「奶奶的,哪個高人救老娘來了?」

    這一聲,終於將整個浮圖島上的死寂打破。

    這一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呆若木雞。

    無法理解的畫面在他們眼中真實上演著,就連那滿天翻滾的千手藤都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眾人的視線,死死盯著再一次火光滔天的石碑,只覺得像是在做夢:「怎麼會這樣……」

    「第二次,第二次……」

    「聖地石碑,壞了麼?」

    壞了吧?

    這是每一個人的想法。

    不然誰來跟他們解釋解釋,這無緣無故又有火焰沖上天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總不至於是裡頭那位剛剛覺醒了第四次血脈的,緊跟著第五次覺醒了吧?哈哈,哈哈,這怎麼可能?!姬氏族人們為自己的想法乾笑著,一扭頭,看見了其他族人和他們相同的表情,那眼中相同的匪夷所思的猜測,頓時就……笑不出了。

    「不……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開……開什麼玩笑!」

    「可……可要不是她……」

    可要不是她,又是誰呢?

    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合著那萬年千手藤在地上啪啪自抽滅火的聲音,讓本就一臉錯愕的姬明霜,更是刺耳的焦躁!不會的,不會是這種情況,姬明霜很想忍住,很想淡定,可她控制不住地向前一步,盯著已經落了下來的姬寒:「父親,聖地石碑,出了什麼變故?」

    姬寒此刻,亦是滿目複雜之色。

    他沉默了良久,才扯開嘴角一臉欣慰地笑了起來:「青兒啊,真是讓為父不可思議。」

    蹬蹬蹬——

    明霜倒退三步。

    她臉色發青,整個人猶如陷入了巨大的打擊:「是她,真的是她……」

    「五次覺醒!」

    「老天,接連兩次覺醒,整個姬氏歷史……哦不對,四族……不對,不對,就是幾十萬年前氏族並立的時候,都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事兒啊!誰來打我一巴掌,快把我打醒!」

    「老子還想讓人打呢!快來個人告訴我,這不是做夢!」

    整個浮圖島上,完全沸騰了!一個個的族人在夢遊一樣的不可置信之後,發出了一聲聲轟然的歡呼!接連兩次覺醒,這樣的記錄簡直是前無古人!後有沒有來者,他們不知道,反正這一刻,在他們的心中,那至今未見的十九小姐,已然是整個姬氏的一個奇蹟!

    怪不得她用了一年半。

    怪不得她這麼久都沒出來。

    怪不得在外面都能自行覺醒卻輸給了族裡的明霜小姐。

    什麼輸?什麼力有不殆?簡直放屁!人家那就是在厚積薄發,進行第五次血脈覺醒!誰行?誰能?別說穆蘭亭,就是明霜小姐都拍馬趕不上!這個時候,眾人早已經忘了那所謂的百歲以下的第一天才,之前的一切沉寂,都好像是為這一刻做的鋪墊。之前姬明霜的一切榮耀,都好像只不過為了陪襯她更高的巔峰!

    各種各樣的歡呼之中——

    姬明霜死死咬著牙,只覺得耳膜泣血,一種極度的冷意順著這些聲音刺穿了耳朵,貫穿了全身,凍穿了四肢百骸!

    鳳無絕鷹眸彎彎,笑意滿滿,與有榮焉的傲然毫不吝嗇的掛在嘴角,笑的一邊兒總算跑回來的穆如笑一臉羨慕嫉妒恨,我靠,好男人啊!納蘭秋一個提溜,把她給拴到了身邊兒來,惡狠狠地瞪著她:「笑笑……」

    穆蘭亭幸災樂禍:「要我看,你跟這鳳無絕像的很,可惜找媳婦的眼光差的遠哪。」

    穆如笑一個高蹦起來:「好意思說,你東洲第一天才的名字,這次妥妥的易主了。」

    「無所謂。」他聳聳肩,戲謔地瞥一眼那邊兒紮了根般的姬明霜:「人家明霜姑娘不是說了麼,這什麼第一天才的美名,根本就瞧不上眼,放不在心。嘖嘖嘖,瞧瞧,那覺悟,剛扣腦袋上還沒捂熱乎呢,這就顛兒顛兒地送人了,我總得學著點兒不是?」

    姬明霜咬碎了一口銀牙細齒。

    穆蘭亭嘴欠地吹一聲口哨。

    「真的?」穆如笑湊上來,仔仔細細地盯著他,半天哈哈大笑:「少裝了,你個花蝴蝶明明不爽的很,哈哈哈……」

    穆蘭亭暗暗咬牙:「本公子有什麼好不爽的,有本事她倒是六次覺醒給我看看!」

    轟——

    像是對某人的叫囂做出了回應。

    遠在聖地之內的喬青,以實際行動告訴了他什麼叫話不能亂說。

    繼第五次覺醒之後,還沒收攏了火光的石碑,下方烈火突起,火苗和火苗堆疊在一起,整個氣勢爆發到了極致!轟隆隆的聲音充斥在耳膜裡,烈火一般的溫度瘋狂地肆虐著,這整個浮圖島上眾多久經烈火的金紅色植被,竟在這突如其來的爆裂溫度之下,同時噗噗噗噗,自燃了起來。原本終於把火給撲滅了的千手藤,鮮豔的綠色已然不見,跟個地板擦子上掉下來的抹布條一樣,充斥著陰冷的怨氣正要離開——

    這火苗再一次燃到身上,一下子,半截藤蔓被燒了個稀爛。

    千手藤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詭異慘烈的讓人毛骨悚然。

    姬寒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退!快退!」

    嘩啦啦——

    所有被驚呆了的族人,集體潮水般朝著四面八方倒捲而去,生怕晚上一分,就要被這雙重覺醒的火焰給燒成渣子!

    他們一邊兒在心裡大罵變態,一邊兒恨不能多長上幾條腿,一個個逃的是爭先恐後屁滾尿流。待到終於遠離了石碑,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將這聖地給遠遠的包圍住,一個個人才見鬼一樣的回過神,滿目震驚地呆立在原地。

    那個人……

    她幹了什麼?

    這一次不需要再問姬寒了,所有人都知道,十九小姐,六次覺醒了!

    ——六次覺醒,什麼概念?

    ——就連族長都得靠邊兒站!

    這整個姬氏的歷史上,除去那老祖宗之外,再接下來,便是一個六次覺醒的前輩,和十九小姐了。而同樣的,那前輩在做到這一切的時候,可不止百歲。那前輩,也沒像這十九小姐一樣,在第一次進入傳承池的時候,就接連覺醒幹出這麼人神共憤的事兒。

    那個人,真的只有三十歲?

    真的只是個出生三十年的小豆芽菜?

    姬明霜霍然扭頭!

    她臉上那從來示人的清冷面具,再也掛不住了驕傲之色,猙獰地扭曲在一起——外公,這喬青,不能留!接受到了這一眼的裘萬海眸子閃爍,低垂下的頭,看著終於收回了手臂的千手藤,這本命玄獸跟著他萬年多,從來無往不利,如今,竟被一個還沒見到面的小輩,莫名其妙燒斷了半截!而那個小賤種,既是她女兒的眼中釘,又是她外孫女的肉中刺,還有可能是殺了他親孫子的凶手……

    裘萬海皺起眉頭,一雙老眼中陰狠和驚懼之色輪番交替。

    是的,驚懼!

    就連他都沒意識到的驚懼,一種對六次覺醒之人下意識的敬畏和膽寒!

    看見了這一幕的穆如笑噁心地撇撇嘴,這欺軟怕硬的老柿子!穆如笑吐出一口黑漆漆的煙,灰頭土臉地勾上了她哥的脖子:「我說,人家貌似還真有這本事啊……哈哈哈哈……哎呦喂,笑死我了,看你吃癟真是爽啊!好樣的!這喬青我喜歡!」

    穆蘭亭牙疼地吸了口氣:「你到底是不是我妹!」

    穆如笑搖頭晃腦:「是,我你妹。」

    「你妹!」

    「你妹!」

    「你妹!」

    這兩兄妹,再一次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秀起了智商的下線。納蘭秋無語地把媳婦給摟回來,穆如笑笑的跟個偷腥的貓一樣:「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你除了跟我一個娘胎裡搶地盤兒還有什麼貢獻,人可是老娘的救命恩人!」

    「我就不信這個邪了,她要是能七次覺醒,本公子把腦袋剁下來,給她當凳子坐!」

    如果說——

    四次覺醒,還引不起整個姬氏之人的注意。

    五次覺醒,當如驚天之聞讓他們震撼非凡。

    六次覺醒,已經讓人吐槽無力了。

    那麼,當喬青再一次完成了七次覺醒的一刻,眾人的感覺只有兩個字——麻木。

    所有人都盯著那一座石碑,狂抽的嘴角,無力了。狂跳的眼皮子,抽筋了。一蹦一蹦的額頭小青筋,也鼓蕩到疲軟了。這一輩子受到的刺激,還沒今天這一個上午多。眾人靜靜等待著,摸著自己被鍛鍊出來的小心臟,不時拿挑逗的小眼神兒瞄一眼那邊兒幾欲跳腳的穆蘭亭,好像他再叫囂個一次,他們的十九小姐就能八次覺醒,締造另一個奇蹟一樣。

    穆蘭亭氣的鼻子不來風。

    這個時候,沒有人知道——

    喬青或許會八次覺醒,卻絕對不是在傳承池中了。

    他們也不知道——

    從今以後,整個姬氏的族人,再也無法用傳承池覺醒了。

    大長老站在乾巴巴的池子前,整個人顫抖的跟帕金森一樣。之前喬青連番覺醒的驚喜,已經完全在眼前這一幕的刺激之下,長著翅膀飛走了!他瞪著完成了覺醒伸個懶腰往外溜躂的喬青,張了幾次嘴,愣是一個字兒沒說出來!

    喬青的腳踩在池子底,發出毫無阻滯的噠噠噠的腳步聲。

    她摸摸鼻子,真怕這老頭一個激動背過氣兒去,那她這罪過可就大了:「咳。」

    大長老一屁股坐地上。

    「咳咳。」

    大長老腦袋一仰,咣噹一聲,倒了下去。

    「咳咳咳。」

    大長老白眼兒一翻,直接休克。

    「好!一系列動作真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喬青一臉讚歎撫掌叫好,就差給這嚇暈了的老人豎個大拇指了。她十分沒人性地爬上池子,邁過這老人挺屍的身體,想了想,還是讓他躺在這兒了,唔,就當把老子踹下去的利息。

    臨著往外走,又回頭朝下望了一眼,牙疼地搓了搓牙花子,貌似麻煩大了,一根兒火星都沒跟人留下。

    她盯著這乾乾淨淨的傳承池看了一會兒,終於吹一聲爽歪歪的口哨,扭頭走人。

    愛咋咋地,老子就是吸乾了你們的池子!

    不服?來單挑!

    本就被狗叼了的同情心,立馬在即將重見天日的欣喜和期待中成群結隊地跑遠了。喬青大步走出地宮,望著遠處透過火山口射進此處的遙遠光線,心情無比美好地深吸了一口氣。

    一勾唇,一挑眉:「I'm back。」...<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25 06:58 PM

011

    聖地之內,喬青吹著口哨,慵懶而出。

    聖地之外,眾人伸長脖子,翹首以盼。

    毫不誇張的,自從她七次覺醒之後,外面的聲音就完全消失了。懷疑的,激動的,驚訝的,不可置信的,這一切的驚呼議論聲,全部化為了一種死寂。每個人的面色,目色,儘是赤裸裸的崇拜和狂熱!他們生怕錯過任何一丁點的細節,瞳孔收縮成一個點,緊緊盯著那道火山口處!

    一曲十八摸率先鑽入眾人耳膜。

    緊跟著那紅色的衣角一個蕩漾。

    「出來了!」

    「七次覺醒!真的是七次覺醒!」

    「這……這這這……嚇死個人了啊……」

    可不是嚇人麼,那人紅衣耀眼,一步邁出,背後濃墨重彩的發絲跟著輕輕一蕩,怎一個風采翩然?然而這幅美的冒泡的模樣,完全引不起眾人的讚歎,所有人都在神識釋放過去之後,一個個瞳孔驟縮,滿目驚悚!

    ——探測不出!

    ——完全探測不出她的境界!

    那紅豔豔的嘴角掛著懶洋洋的弧度,眼中亦是笑意滿滿,就像是他們神識感知的一樣,如同一個毫無神力的普通人,人畜無害。見鬼的人畜無害!眾人險些跳了起來,就連一向老謀深算不動聲色的姬寒,都顯現出了明顯的驚訝,顯然,亦是神識無功而返。

    短短時間,她的境界會比身為神尊的姬寒還高麼?這當然不可能,唯一的解釋便是,她的神識,已經上升到了一個不可估測的高度!上升到了哪怕姬寒都要甘拜下風,完全無法用神識對她做出探測的高度!

    不是七次覺醒,又是什麼?

    眾人驚悚的這功夫,喬青已在無數見鬼的視線中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姬寒看著迎面而來的這個女兒,眸子一閃,朗聲大笑:「好!好!好!青兒,為父當真為你驕傲!七次覺醒,我姬氏之中,除去老祖宗便是青兒獨佔鰲頭!就連為父都自愧弗如啊,哈哈哈哈……」

    「哼,依老夫看,運氣不錯倒是真的。」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否定,讓喬青頓住步子,環胸看去。目光落在那黑瘦老人手臂上纏著的藤蔓,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裘氏二長老,裘萬海無疑!之前的一切她在聖地裡,並不知道,不過眼見這老東西一臉陰狠之氣,那藤蔓也是出現了一口斷裂,萎靡不振的冒著煙,差不多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她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哦?」

    裘萬海冷哼一聲:「這天賦之事,不說姬族長,明霜也不下於你,如今不過是早了一步罷了,待到再過幾年,明霜進入傳承池,七次覺醒,也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進入傳承池?喬青的笑容更大了,眼中滿滿的戲謔。裘萬海一皺眉,想不通這是個什麼意思,壓下心底不斷翻騰的怒意,轉過頭問:「霜兒,你可有信心?」

    明霜邁出一步:「霜兒自是有信心的!」

    「好!」裘萬海一聲贊,再看姬寒:「姬族長,我看你也不必將這什麼七次覺醒太看在眼裡,七次之後,八次更是難上加難,想必這喬青還沒到八次覺醒,明霜也差不多趕超了上來。就是族長閣下,不也休整了多年,早就可以六次覺醒了麼……」

    他這話說的倒是沒錯。

    血脈覺醒越是往上,就越是困難,所受到的傳承壓力也越是巨大。七次,這幾乎是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數目,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再往上,可不是輕易就能再進去的了。很多人因為懼怕失敗,一休整,就是數十年乃至數百年。好在這裡的人壽命皆是漫長,等到她八次覺醒的時候,下面的人,姬寒和姬明霜,恐怕也就追上來了。

    可這一切,皆是在擁有傳承池的前提之下!

    而現在呢?

    一不小心吸乾了池子的喬青,頓時讓這話給逗樂了。她好笑地看一眼重新振作了起來滿目挑釁的姬明霜,再看看那邊兒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裘萬海,就如同看見了兩隻跳樑小丑,頓時就是一臉的胃疼加憐憫……

    真不忍心打擊你們啊!

    這幅表情,被裘萬海收入眼底,讓他猛然收了聲,死死盯住了喬青!

    這老頭可不是傻子,本命玄獸被重傷,這仇可比殺父奪妻之恨!然而這小雜種方方七次覺醒,儼然成了姬氏的驕傲,看看吧,四下里所有人那一臉的驚悚加崇拜,看著她的視線集體說不出的狂熱!要是那個時候出手,必然會遭到姬氏的群起而攻之——可是這口氣,他怎麼能嚥下?!

    這鋪路的話還沒說完,眼睜睜看著那一臉的憐憫,頓時便將喬青的一番「真心」給曲解了!早已經壓不下的怒氣在胸中翻騰著,裘萬海怒喝一聲:「喬青!重傷老夫的玄獸,這筆賬老夫就跟你算上一算!」

    他大義凜然的厲喝方落,千手藤頓時抽身而出,繃成一柄劍筆直向著喬青逼去!

    「我靠,又來?!」原本看救命恩人看的眼冒紅心的穆如笑,一個高蹦了起來:「老東西,你接連欺負兩個小輩,還要臉不要?!」

    這句話真是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裘萬海這個老東西,出手狠辣,心胸狹窄,可他卻擁有如今世人所知的唯一一個植物系玄獸!萬年千手藤,從來出手無回,飲血方歸,其威能之強可想而知。也因為如此,裘萬海穩坐裘氏二長老之位,在四大氏族之中,都以赫赫凶名為人所懼。

    此時此刻,這千手藤直逼喬青而去,恐怖的神力和殺氣縈繞其上,讓整個浮圖島上都捏起了一把汗!之前是石碑忽然發作,這藤蔓避之不及,這會兒以有心算無心,方方覺醒還未能熟知體內力量的十九小姐,必吃大虧!眾人的心臟忽的一下,就被提到了嗓子眼兒:「住手!」

    「十九小姐!」

    「小心啊!」

    亂哄哄的叫喊響在耳邊,眼見著這千手藤洶洶而來,喬青只眉眼一眯,劃過一抹諷刺的笑意:「燒了半截不算完,整個獸送上來,是給老子的玄獸當點心來了?」

    噗——

    一聲輕響。

    一絲金色的光芒驟然閃現。

    這光芒方出,唯有一點,將喬青微微低垂的精緻面頰照耀的流光溢彩。緊跟著,一點到一面,眨眼功夫,整片天幕之下金芒萬丈,熠熠生輝!所有人都是抬手遮住了眼,讓這耀眼的光芒刺到雙目發酸。

    指縫之中看見的,便是那紅衣人平伸的指尖上,一絲跳動的細小火苗。

    「那是什麼火?」

    「老天,好強!好可怕!」

    「快看,千手藤停住了!」

    那一絲火苗,幾乎讓所有姬氏之人血脈躁動,體內的火焰齊齊偃旗息鼓,就像是對這豆大點兒的火星匍匐恐懼一般。恐怖的溫度從那火苗上輻射擴散,一絲絲籠罩在他們的周圍。灼熱的感覺帶起心頭焦躁,猶如進入了傳承池一般的煎熬!他們都如此,更不用說離著喬青極近的千手藤了。

    這原本還筆直如劍一往無前的藤蔓豎在前方,一絲絲彎成了一個弓星,極具人性化的做出了防禦和驚懼的姿態,微微顫抖,一步不敢向前,一步不敢退後。

    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沒有人知道那是個什麼火焰!

    直到裘萬海,他發出了一聲尖利到了極點的驚叫:「神火!這是神火!」

    嘩——

    整個浮圖島上,頓時在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下,猶如煮沸的開水,轟然炸開!

    「神……神……」

    「神火?!這怎麼可能!」

    「格老子的,原來是神火!怪不得這麼強!老天,竟然是神火啊!萬年都沒見過出世的神火啊!」

    無數的聲音,無數的驚詫,無數不可置信的目光,齊齊朝著那指尖之上,一點火星的喬青看過去。好像她擎著的根本就不是火焰,而是一個隨時可以將整個浮圖島淹沒炸的他們渣子都不剩的巨型導彈!

    是的,巨型導彈!

    這絕對不是誇張!

    神火,沒有人知道這是怎樣形成的,也沒有人知道這是否是天然之火,然而所有人都明白的——神火一出,萬火臣服!這樣逆天的火焰,已經不能稱之為火焰了,而是一個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絕對殺招!

    與之爭鋒?誰敢?

    反正裘萬海是萬萬不敢:「回來!快回來!」

    任他怎麼調動心念,命令千手藤立刻回來,任他著急到都喊出了聲,千手藤都是一動不動,保持著弓形的姿態老老實實呆在喬青的三步之前。裘萬海急的一臉冷汗,奈何他又怎麼知道,千手藤哪裡是不聽令,它根本是不敢動!

    這神火的一點火星,此刻正鎖定著它。

    它敢肯定,自己只要稍微一動,喬青手中的火焰就會立刻彈出,把它燒成一串兒干烤藤蔓!

    裘萬海急到臉色發青,那一丁點的火苗,連他也不敢與之匹敵,若是千手藤回來,兩相一配合,或者還能抵抗一二。正在他心焦如焚的時候,只聽一聲呼哨,出自喬青的唇,極其清亮。轉瞬,遠處便出現了一點赤紅色的小小影子。

    一彈,一彈……

    三兩下兔起鶻落,那圓又小的紅影,便從雪落閣的方向彈到了近前。眾人這才發現,原是之前在天元拍賣上露過臉的並蒂果!而那個時候,它還只是一個生有靈智的天地奇物,此刻散發出的氣息,竟也成為了一個植物系玄獸。

    不待他們驚訝,腦中一個可能性浮現,所有人立刻瞪圓了眼睛,倒抽一口冷氣!

    裘萬海也想到了:「喬青!爾敢!」

    轟——

    他心焦如焚,不顧一切往前衝!

    同時,知道自己不論動與不動都必死的千手藤,嚇的一個哆嗦瘋狂向後退!

    然而,晚了。

    那白玉一般的指尖,就在這一刻,輕輕那麼一彈,咻——火星疾射,還未沾染到千手藤,便讓這藤蔓仰天發出了一聲慘叫!灼熱的高溫幾乎將它融化,這聲音尖利又詭異,眾人一個激靈回過了神,再看時,它已然在火焰的觸碰之下,乍然融化為了一灘焦灰!

    焦灰撲撲簌簌的下落,那火還在燒灼。

    眨眼,化為了一滴翠綠的液體懸浮在半空中。

    這就如同煉藥,將需要的藥材以異火鍛燒,成灰,去糟,取精。而萬年千手藤,明顯就在一個個的眼皮子底下,被喬青生生當成一根兒藥材給秒煉了!如今這一滴液體,便是這它足足萬年的精華所在!感知到其內透出的龐大能量,喬青吹一聲口哨,斜了一邊兒一彈一彈刷存在感的並蒂果一眼:「還等什麼?要老子喂你不成。」

    咻——

    並蒂果一個箭步就沖上去了!

    那一滴液體被小西紅柿的葉片一下子捲了過去,眾人彷彿聽見了哧溜一聲,液體便滲入到了這果子的蒂葉之中。明顯吃飽喝足的小西紅柿啪嗒一下落到了地上,仰天滾了好幾圈兒,才葉子捂臉,蹲好了身形。

    喬青仰天翻個大白眼兒,這才有功夫看向了裘萬海。

    眉眼一挑,笑眯眯就鞠了一躬:「裘長老,多謝餽贈。」

    噗——

    回答她的,是裘萬海噴出的一口老血。

    這老東西失去了本命玄獸,本身也受了不小的波及,內傷嚴重,錐心泣血。內憂外患之下,被喬青這卑鄙無恥不要臉的一謝,頓時給氣到吐血。他一口血吐到地面,半弓著身子搖搖欲墜,只有那一雙眼睛陰冷如蛇,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絲死死盯著她:「老夫……」

    「外公!」姬明霜一把拉住了他。

    裘萬海原本的狠話,就這麼被堵住,她輕輕在他耳邊咬牙道:「外公,忍一忍,就暫時忍一忍!」

    「這讓老夫如何壓的下這口氣!」這每一個字都滲著血,從牙縫裡擠出來。不過另一方面,他方才要和喬青同歸於盡的衝動,也就這麼散去了。他知道姬明霜的擔憂,喬青神火已成,那一點火星的威能如此強悍,若是整整一簇火苗呢,若是一片火海呢?!就連裘萬海都不能保證,到底是魚死網破同歸於盡,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折兵。

    姬明霜攙著他退後,臉色亦是難看到了極點。

    忍!忍!忍!

    她忍的指甲都陷入了肉裡,這姬氏從來受人追捧的大小姐,從沒試過如此的恥辱!

    偏生喬青還不放過她:「裘長老,想必閣下是知道在下不過運氣好,實力一般般,天賦一般般,再有個幾年,這七次覺醒就要被你孫女穩穩的追上了,這就熱心腸的提前給在下送來了提升實力的大補丸!嘖嘖嘖,捨己為人,高風亮節,裘氏有如此長老,真真是貴族的一大幸事啊!在下佩服,佩服。」

    一邊兒說,還一邊兒真誠無比地抹了抹眼角,好像真的感動到了涕淚橫流一樣。

    本來已經稍微平靜了幾分的裘萬海,在這句話之後,又是悲從中來,怒灌滔天!

    一絲血線從緊緊咬住的牙根處流出來,染紅了發青的嘴角。

    裘萬海,內傷又重了!

    喬青眸子一閃,看這老頭臉色變了幾遍,眼中殺氣和恨交替閃現著,生生將這滿腹怒意按捺住了,不由心下冷笑了一聲——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死老頭這都忍了,唯一的解釋就是,有更大的圖謀!她不再和裘萬海浪費時間,氣也氣的差不多了,傷也傷的離死不遠,再下去,也不會有更好的效果了。

    一轉頭,先愣了一下。

    那邊兒的並蒂果,蹲在地上,已經看不出了原型。

    它整個兒被包裹在一層薄膜裡,猶如一個小小的繭,等待著破繭成蝶。心下一轉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當日裘鵬程在天元拍賣上,想將它買回去,就是為了喂給同為植物系玄獸的千手藤吸收。而如今風水輪流轉,千手藤反而成為了它的腹中餐,這萬年的力量太過巨大,它一時吸收不了,便進入了沉睡的狀態。猶如當初進化為玄獸的那時候。待它醒來,必將更上一層樓!

    想明白了這些,喬青無比期待地一揮袖,將小西紅柿收入了修羅斬中。

    直到這一刻——

    直到並蒂果消失不見了——

    眾人才猛然回過了神,視線僵硬地轉向了喬青。

    好像直到這一刻,才反應了過來她都幹了什麼!

    「死……死了?」

    「萬年玄獸,植物系玄獸,就這麼……燒了?」

    「老天,不愧是神火!好強悍的神火,那千手藤竟經不住神火的隨意一擊!十九小姐……十九小姐她……豈不是無敵了?」

    一個個的眼珠子,以一種十分緩慢的速度慢慢縮小,直到猛然縮到了一個小點兒,再看喬青的目光是又驚又懼又狂熱!想想看吧,裘萬海那個老匹夫多麼狂妄的一個人,哪怕是穆如笑都是說殺就殺,卻生生被喬青給逼到死死吞了這奇恥大辱,連個屁都不敢再放!

    這這這……

    這還是他們姬氏的十九小姐?

    這這這……

    這真不是哪個凶獸大爺搖身一變批了張人皮?

    眾人小心翼翼地朝著喬青瞄啊瞄,一眼一眼又一眼,頓時把喬青給氣笑了。笑吟吟的目光環視四周,看到哪裡,哪裡就是一個哆嗦,嘩啦一下退後三步,生怕這大爺不爽了,脫下人皮露出凶獸本體,一口恐怖的火吐出來,立刻讓他們灰飛煙滅!

    喬青摸摸鼻子,在這些族人誇張的反應底下,連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能變成個會吐火的凶獸了。

    靠!

    她暗暗翻個白眼兒。

    就聽一直隔岸觀火的姬寒,終於一揚手,將眾人的注意力全吸引了過去。這才開聲道:「喬青,接受封賞——」

    總算是來了!喬青笑著上前一步,一抱拳:「喬青,聽封!」

    姬寒皺了皺眉,這樣的情況下,不論是姬明霜還是姬明豔,都該行大禮受封。而她,卻只一抱拳,懶懶散散地做出了個表面功夫。環視四周,卻發現全然沒人對她這表現表露出不滿,好像她就該是個這般倨傲的模樣,這般高人一等的姿態。

    他眼中的不滿和忌憚一閃而逝,朗聲笑道:「姬氏喬青,七次覺醒,乃我族之表率,賞九天玉的保管權;九品丹藥,一枚;八品丹藥,百枚;七品丹藥,千枚;鑄造上品,一百;鑄造中品,一千;統領一千人,賜雪落閣一座……」

    姬寒還在說著。

    然而所有的族人,全部沸騰了!

    早在他們聽見了九品丹藥的一刻,已經完全壓抑不住了心下的驚狂,一個一個的瞪大了眼睛。關於九天玉,並非所有的族人都知道,也就沒有多麼大驚小怪。這封賞的一切和明霜沒有什麼不同,唯有統領多了五百人,再就是一枚九品丹藥。

    然而只這一枚,就抵的過後面那所有的千倍、萬倍!

    丹藥共九品,越是往上,煉製的就越是困難,傳說九品丹若能抵禦住恐怖的雷劫,甚至可以生出靈智,化為人形。然而傳說就只是傳說,因為真正的九品丹,從來無人可見!是的,這整個浮圖島上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人,有幸見過九品丹,包括穆蘭亭和納蘭秋這兩個他族掌權者。

    九品丹,乃是傳說中的東西,東洲歷史上,已經沒有了能煉製九品丹的煉藥師,哪怕四族這幾十萬年的收藏,加起來恐怕也不過十枚。

    而如今——

    其中一枚,竟然被賜給了喬青!

    「九品丹啊……」

    「老子這輩子要是能看一眼九品丹,都死而無憾了。」

    「呸,就你——那玩意兒也只有七次覺醒的喬青小姐,才配擁有一顆好麼?」

    「還用你說,老子知道!等等——我聽錯了吧,族長剛才說什麼?」

    在這人人眼紅人人口乾舌燥滿心滿眼都是九品丹的時候,誰也沒注意到姬寒後面的封賞,突然這族人掏著耳朵一臉迷茫地問,眾人齊齊開始回想:「好像是天賦奇絕、修為過人、品行惇厚、仁善純……純……純……」

    這人結巴半天,該死張不開嘴了。

    開什麼玩笑,前頭兩個就罷了,後頭說的可是她?

    可是他們現在眼中看見的這個人?可是之前一把火燒了千手藤的那個人?可是把裘萬海氣到吐血吐血再吐血重傷重傷又重傷就差直接倒頭挺屍的那個?!那個十九小姐?喬青?她品性惇厚,仁善純良?這天底下還有壞人麼?還是族長眼珠子讓門板子拍扁了,沒看見那個人的卑鄙無恥不要臉?!

    這人一臉的見鬼。

    旁邊兒的人等的不耐煩:「不是這句,是最後那句!」

    「哦,是說立十九小姐為下一任族長的那……那……那……」可憐的族人啊,嘴皮子剛順溜了一會兒,再一次被嚇到磕巴了。他瞪圓了眼睛,嘴裡彷彿能塞下一個鴨蛋,這一扭頭,才發現四下里全是跟他一個的傻眼表情,沒錯,下一任族長,他沒聽錯!

    喬青似笑非笑地看一眼等待了良久的姬寒。

    姬寒就這麼含笑等著她,不催促,不急躁。

    父女倆目光一對,交匯在一處,剎那猶如波雲翻捲般,浪潮暗湧。

    片刻,喬青才笑的意味深長,慢吞吞地應了一聲:「喬青,接——」

    「我不同意!」

    喬青的「接封」還沒來得及吐出,這一聲激動到了顫抖的大喝,猛然自遠方響起。第一個字說出的時候,像是還在極遠極遠的距離,待到最後一個字落地,臉色如冰的大夫人已經撕裂了空間,站在了眼前:「我說——我不同意!」

    她盯著姬寒,雙目一眨不眨,其內還湧動著一絲希冀。

    然而,姬寒就如同沒看見那波光閃動的精緻眸子,只冷漠地瞥了她一眼:「說出你的理由。」

    大夫人倒退一步。

    理由?這需要什麼理由?我希望我們的女兒,明霜,是接收那個位置之人,這還需要解釋麼?這你不知道麼!這不是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之事麼?!她心中一萬個吶喊幾乎要透體而出,然而終歸是在姬寒的冷漠之下,全部轉化為了深深的恨意,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她渾身一個顫抖。

    「母親!」姬明霜飛衝過來,攙扶住了她。

    大夫人緩緩地將她推開,死死盯著姬寒,眼中一絲一絲變得冰冷徹骨,輕輕冷笑了起來。她一直以為姬寒的目的是鳳小十,不,是姬寒和鳳無絕做出的這等假象,誤導她這麼認為。他們成功了,她自認時日良多,本不著急,離著那個孩子長大,實在是太過久遠了——當然,是否長的大,更是難說。

    然而呢?事實是什麼。

    是她以為的拉鋸戰,完全就是對方親手導演的一個套!

    喬青四次覺醒的時候,她當然知道,然而越是到了如今這個境界,越是在修煉之際不能容人打擾。她心頭泣血,如坐針氈,可意識上依舊在提醒著自己,沉定心神,沉定心神,不過四次覺醒,明霜應付的來。然而越到後面,越是坐立難安。到了她七次覺醒,她控制不住地從強行結束了修煉,內沖的神力讓她微有損傷。只片刻的調息功夫,這個男人都不給她!

    只片刻功夫,她就能恢復到最佳狀態。

    可是這個男人,卻生生在她的傷口上又割了一刀,灑下一把醃漬的咸鹽!

    大夫人笑的冰冷,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如同一具行屍走肉,毫無感情。姬寒皺起了眉頭,這表情落入喬青的眼裡,讓她嗤笑了一聲。姬寒猛地回過神來,眼中的狼狽被很好的遮掩住:「你的理由?」

    「理由?下一任族長的人選,必要有長老會的肯定。」

    「請長老會!」

    姬寒諷刺一笑,大夫人卻如同沒看見,自信滿滿:「半數長老同意,才可正式納入族譜,授予權職。二長老,你可同意?」

    二長老低著頭:「同意。」

    「你說什麼?」大夫人原本自信的臉,在這二長老的一句肯定後,猛然一僵。她不相信地上前一步,儘量淡定自若的臉上透著匪夷所思的焦急。二長老,乃是她在姬氏這麼多年來籠絡最多的一個長老,也是曾經明霜的最擁護者!而如今,她聽見了什麼?

    二長老不敢看她,低著頭退回去。

    大夫人再看其他長老,那些曾經與她交好的,信誓旦旦的,力保姬明霜的,甚至當初在姬寒的宮殿之外跪求了整整三月的那幾個,集體低垂著頭甚至連眼尾都沒給她一個。他們齊聲道:「同意!」

    怎麼會這樣?

    怎麼一夜之間,原本大好的形勢,就一去不返化為了泡影……

    大夫人怎麼想都想不通,又怎麼知道,這些長老原本的擁護,也是建立在姬明霜本就天資卓絕堪稱表率的前提下,而如今,那個曾經的天才人物,已經被另一個更為精彩絕豔的人取代,且輸的一敗塗地,毫無可以比擬的空間!

    這樣的情況下,姬氏的未來在前,誰還會為了那點兒丹藥和鑄造品折腰?

    「要我我也選十九小姐——四次覺醒VS七次覺醒加神火,直接被甩下九條街好麼。」

    「這還用你說?長眼的都會看——嘖嘖,現在想起來,我還和做夢一樣啊!十九小姐,青小姐,從今天開始,就是老子的偶像了!」

    「滾,我才是十九小姐的忠實擁護者!百歲以下……啊,不對,千歲以下都是第一人了吧,連裘二長那萬多歲的都栽了!」

    「東洲大陸第一天才,什麼都不說了,沒跑的!」

    「東洲大陸第一天才!」

    「東洲大陸……」

    歡呼之聲幾乎要震翻了九霄,不說那些族人,姬明豔也跟著喊了起來,漸漸的,那些公子小姐們一個個的全部都加入了其中,除了二公子尚有不甘之外,其他人盡都喊的一臉幸災樂禍。

    這很好理解,當一個人,牛逼到了一種境界,便無法在他們心中形成羨慕嫉妒恨的情緒了。若只是明霜的四次覺醒,他們尚且嫉恨,可這七次覺醒,就像是一座不可踰越的高山,生生將他們的步子阻擋在了那個位置之外,再無可能!既然如此,還真不如看開了點兒,拿著這話來噁心噁心一直自以為牛掰到不行的姬明霜母女。

    吶喊聲重重疊疊不絕於耳,其中有一道,清脆爽利,正是之前裘萬海出手的時候,大喊著「不要臉」的那一把嗓子。喬青循聲看過去,那邊兒的一行人,正巧站在鳳無絕的身邊。其中撇著嘴氣哼哼的穆蘭亭,她打過一次交道,自是熟悉的。再往旁邊,戴著面紗的納蘭顏,露出的眉眼和身邊站著的一個高大男子,極為相似。

    喬青眉目一轉,便猜到了納蘭秋的身份,那人和她想像的倒是不同,頗為神似鳳無絕不言不語的時候,冷漠沉默,生人勿近。而他,正滿目柔軟的望著那個一身七彩的姑娘,那姑娘滿身亂七八糟的顏色,裙子上戴了叮叮噹噹一堆掛件件兒,打扮頗為……紅潤潤的嘴角抽了抽,嗯,別緻。

    穆如笑正舉著胳膊吶喊的那叫個賣力那叫個興奮,兩隻眼睛眯成一條彎彎的弧度,雪白的面頰因為激動漲的通紅。一見她瞧過來,穆如笑立馬捧住了心口,笑的像個二百五:「我靠,我靠,她看我了!救命恩人,我叫穆如……唔唔唔。」

    穆蘭亭一把捂上她的嘴,氣的呼哧呼哧直喘氣:「少給本公子丟臉了,快閉嘴!」

    「唔唔唔!」人家是東洲第一天才,你眼紅了!

    「呸,我用的著麼。」再說了,雖然很不爽那個女人,但是這個東洲第一天才,好歹是名符其實的,比起那什麼狗屁的明霜,他倒是沒有其他的想法。不爽,除了不爽還是不爽,至於什麼不甘,這倒還真沒有。

    「唔唔唔!」你不爽也沒用,忘了你剛才說的話了,你的腦袋現在還是人家的板凳呢。

    「死丫頭,胳膊肘往外拐!」

    「唔唔唔!」那是老娘救命恩人。

    「本公子還是你哥呢。」

    「唔唔唔!」我你妹。

    「你妹。」

    「唔唔。」

    「你妹。」

    好麼,又來了,這一天上演個三十遍,真夠人受的。納蘭秋揉著太陽穴苦笑不止,偏偏苦笑裡還帶著淡淡的寵溺之色,喬青看的興味盎然,遠遠的,和納蘭秋一點頭。他回以同樣的頷首,目中奇異非常:「阿顏,這女子……」

    「知道我說的不假了?」納蘭顏在一邊兒笑了一聲。

    「的確不假。」他一轉頭,朝鳳無絕道:「鳳兄,想必有個這樣……」他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一個形容詞,可以去形容如今眾人矚目中的女人。說陰險?似乎不夠到位;說卑鄙?難以概括她的全面;說狠辣?如今只看見了冰山一角;說作死?人就是有這拚命作、卻不死的能耐;說爺們兒?這個貌似是可以的,不論從打扮,氣度,行事作風,此人無一不可和男人爭鋒!可是——對著個男人問,有個這樣爺們兒的媳婦?他還不想樹敵。納蘭秋想不出來,乾脆跳過去:「……日子不好過吧?」

    鳳無絕看他一眼,再看一眼那邊兒和穆蘭亭跳著腳對罵的穆如笑,深感同是天涯淪落人。

    納蘭秋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到底笑笑只是小打小鬧,你那位——嘖,你懂的。」

    鳳無絕也揉太陽穴,望著正中間那紅衣身影,笑的滿目柔軟:「沒辦法,命不好,攤上了。」

    兩個男人,在這一刻,在同有一個不消停的媳婦的一刻,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頗有一種傾蓋如故、相見恨晚之感。

    而和他們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姬明霜祖孫三人!

    東洲大陸第一天才——這八個字便如同八把鋒利的箭矢,在她們的心口戳穿一個又一個的窟窿,透著風的冷。偏偏這八個字又如魔音穿耳,被無數的人高聲吶喊著,死死往她們的耳朵裡鑽!

    大夫人搖搖欲墜,目光毫無目標的望著這一座浮圖島,望著島上的每一個人。這一刻,她開始恨,這恨再也不至於那個死去的四夫人,再也不至於負心漢姬寒,她恨這島上的每一個人,背信棄義的長老,牆頭草的族人,還有那個始作俑者——喬青!

    大夫人的眸子猛然轉向了喬青,那眼神已經不能用冰冷來形容。從來精緻的一絲不苟的妝容上,佈滿了因為這恨而放大的扭曲猙獰。姬明霜便更是如此了,她面色如常,微微慘白,然而那視線卻再也無法維持住清冷如明珠的傲然假面,也再也不掩心中殺意,就這麼直勾勾盯著喬青,看的不小心瞥到這一處的族人,齊齊打了個寒戰,毛骨悚然。二長老是三人中最為狼狽的,失了本命玄獸,失了部分修為,失了最為看重的面子,嘴角還掛著那一抹已經幹了的血跡,黑瘦如同厲鬼般駭人!

    三人的臉上,同時呈現了一種破釜沉舟之色。

    對視一眼,拂袖而去。

    這連表面姿態都不再做的一個表現,讓島上的聲音漸漸靜了下來,心中同時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望著那三人決絕的背影,和後面裘氏跟隨上去的諸多人馬,只覺似乎山雨欲來,風滿樓……

    靜謐之中——

    姬寒收回視線,一語,將木已成舟的結果定了局:「長老會已經同意,本族長便宣佈——喬青,封為青小姐,從今日起,便是我姬氏一族的少族長!」

    姬氏眾多公子小姐,有名字,有排位,卻並無稱謂。就如同十公子,二公子,皆是以排行為稱呼。只有被封賞過的,才能喚之名諱,諸如明豔小姐,明霜小姐,青小姐。這也是當初十三衛第一次見喬青的時候,和後來發現了姬寒對她的寵愛之後,十九小姐和青小姐之間的轉變的內情。

    喬青在這一刻,才算是明白了過來。

    而那九品丹,和九天玉,想必都要等後面,姬寒再私下裡給她了。這一點,喬青倒是不著急,她現在反倒擔心另外一件事。目光朝著雪落閣的方向望過去,眉頭一絲絲皺了起來。忽然發現,四下里貌似靜的嚇人。

    姬寒的那一聲宣佈之後,她想像中的歡呼並未出現。

    喬青回過頭,發現所有人都在探頭探腦,一會兒看看聖地的方向,一會兒在人群中掃來掃去,像是在找什麼人。她眨巴眨巴眼,摸摸鼻子,不著痕跡地溜躂到了鳳無絕的身邊。

    果然——

    有個族人看了一圈兒後,小聲問道:「大長老呢?」長老會同意了,可大長老去哪兒了?青小姐都從聖地裡出了來這麼長時間了,天都快黑了,大長老還在裡頭幹嘛呢?

    眾多族人紛紛搖頭。

    連姬寒都好奇不已:「青……」

    他本來是想叫青兒,然而這話才說了一半,忽然發現,青兒不見了!

    那剛才還站在正中央接受眾人追捧的紅衣人,無聲無息沒了影兒,神識往外擴散開來,竟然這整個聖地之外,都沒了那個人的氣息?

    人呢?

    一眾人面面相覷。

    只有穆蘭亭等人知道,剛才趁著眾人四處看的時候,那紅衣人悄麼聲的退到了這邊兒,只有一句話:「點子扎手!風緊,扯乎!」拽著一頭問號莫名其妙的鳳無絕就跑路了。那傢伙腳底抹油溜的賊快,一道小煙兒就不見了影子,穆如笑望著喬青消失的方向,半晌眨巴眨巴眼,豎起大拇指:「跑路也跑的這麼銷魂,不愧是老娘的救命恩人!」

    於是,某人跑了,大長老不見了,穆如笑眼冒紅心了,穆蘭亭再一次跳腳了,納蘭顏一臉無奈地又揉開太陽穴了。

    轟隆隆——

    無數人馬在姬寒的帶領下,狂衝向了聖地入口處。

    眨眼功夫,聖地外便沒了人,全進去了。穆蘭亭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姬氏的聖地他們自然是不能進的,然而他們也沒走,望著這一片光禿禿沒了人的地兒,摸下巴:「讓本公子猜猜,那個變態對那聖地和大長老幹了什麼事兒?」

    穆如笑繼續西子捧心:「跑的比兔子還快,好帥。」

    納蘭秋眉骨一跳,無視掉上一句:「不像好事兒。」

    納蘭顏掩唇微笑:「等吧,我很好奇呢。」

    懷中小女嬰一聲清脆如鈴鐺的笑聲,為這段對話充當了片尾曲。

    聖地之內,人馬轟隆。

    聖地之外,望穿秋水。

    而那個跑路跑的異常幹脆的喬青呢?

    她正拉著鳳無絕,飛奔在前往雪落閣的路上。

    那些人一好奇大長老,肯定得往聖地衝,讓他們眼睜睜看著池子幹了,再看看罪魁禍首就在眼前?靠,不跑的是傻子!當然,除去這一點外,還有另一個最為重要的原因。兩人現在是歸心似箭,鳳小十,囚狼,洛四,項七,哪怕那隻整天喊著小青梅的胖子都沒來……

    連她血脈覺醒出來的消息,都不能讓那些人到場。

    這樣的情況,只能說明——雪落閣有變!

    可惜並蒂果進入了沉睡狀態,不然可以問問它。並蒂果雖然不會說話,卻可以和她做心念上的交流,大致的情緒都能傳遞。如今,唯有回去雪落閣看上一看,才知曉了。

    「放心,不會有危險。」

    兩人並肩飛行,鳳無絕安慰了一句。剛才並蒂果在她的一個呼哨之下,輕而易舉的來了,最起碼排除掉了危險的可能。喬青心下明白,吹著已近傍晚的夜風,扭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怕的不是這個。」

    她怕的,卻是另外一種可能。

    仔細想想,也似乎是唯一的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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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tu 發表於 2013-10-25 06:59 PM

012

    聖地之內。

    正爭先恐後地衝進石門的人,一個急剎車,集體傻眼了。

    砰——

    砰砰砰——

    一個一個,跌坐地上。

    一個一個,猶臨大敵。

    一個一個,如喪考妣。

    眾多族人呆滯著眼睛半張著嘴,幾乎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了個心臟罷工!且不說一邊兒仰天躺在地上明顯是暈了的大長老,就說這傳承池吧,什麼時候,這池裡那讓他們心驚膽顫又心馳神往恨不能一次覺醒上個七八九次的傳承之火,竟是空的了?

    看看,偌大一個池子中,空空如也,光可鑑人,真正是一塵不染一掃而空煥然一新乾淨的不能再幹淨了。燒光殺光搶光的策略,跟這比比,那叫什麼?標準的小巫見大巫——人這是生生沒給他們留下一絲兒絲兒的小火苗啊!

    「火……火……」

    「傳承火呢,咱們姬氏的傳承火呢?!」

    「大長老!」

    「快把大長老叫起來!」

    一個長老飛衝向挺屍的白鬍子老人,神識一探,不過受驚過度。幾粒丹藥飛快地給他喂下去,不一會兒,大長老便在一道道緊張不已的目光中清醒了過來。醒來的一刻,先是帶著點兒迷茫的神色,待到看清了四周的一切,意識回流,長長的白鬍子就是一跳,一跳,又一跳。

    眾人的心臟也跟著他,一跳,一跳,又一跳。

    他們眼巴巴地瞧著他:「大大大……大長老……這是怎麼回事兒?」

    大長老真是恨不得再暈一次算了!

    他簡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用顫巍巍的調子,把這件事兒的前因後果給解釋了個清楚。一切說完,再看四下里雲裡霧裡明顯接受不能的族人們,大長老老臉含悲,一臉肉疼之色,傳承池啊,幾十萬年的傳承池啊,任是誰一下子能把這一池子的傳承火給吸了個乾乾淨淨?

    你說你不是頭凶獸你能幹出這麼喪盡天良的事兒?!

    大長老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你好好一個人,到底是怎麼把這一整個池子都給吸乾了的?他當然不知道,若是換了別人,別說吸乾這麼嚇人的壯舉,吸收哪怕一絲的火焰都是完全不可能之事。族人與傳承之火,是一個接受與給予的關係,傳承火的壓力和鍛燒,引致族人的覺醒蛻變,這和吸收,絕無關係。

    然而喬青,不同。

    她的天級火,擁有吞噬的能力!

    也正是這一種能力,讓她在接受傳承的同時也在吞噬著傳承,接受的越多,吞噬的越多,獲益越多,同時火焰變得更為強大,接受的更多,吞噬的也更多。如此往復一週,便成為了一個良性循環。於是,喬青火焰晉陞,成為神火!傳承池也跟著悲劇了……

    這一些,他們就是想破了腦子也不會知道。

    所有人都在這突如其來的震驚之下,呆若木雞,化為了一座座眼珠不動的人體石雕。

    「這就是說……再也……再也……」

    「……再也不能覺醒了!」

    「殺了我吧,誰來殺了我吧,老子不求七八九次,只要再給我覺醒一次就好啊!那族長呢,族長也不能再覺醒了?」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眾人,嘩啦一下子,集體朝姬寒看了過去。他也在盯著這傳承池,眉骨一跳一跳滿目的壓抑之色,讓眾人不禁懷疑,剛才才封了少族長的姬寒會不會一個箭步躥出去和他親閨女火拚?!什麼叫悲劇,這才是真正的啊,如果沒有喬青,姬寒的成就將遠遠不止於五次而已;如果沒有喬青,已經準備了良久的姬寒,說不得再有個一年半載便會入池開始六次覺醒;如果沒有喬青……

    靠!

    已經有了!

    不止有了,人還神不知鬼不覺招呼都不打一聲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地吸乾了池子活生生的溜走了!

    大長老看著這一圈兒氣的帕金森一樣抖個不停的族人,再環視一週沒發現喬青的氣息,頓時明白過來不知道是氣是怒還是好笑。他捋了兩下長鬍子:「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嘩——

    集體抬頭。

    一個個眼巴巴盯著他,聽他拂一拂手,示意稍安勿躁:「這個辦法,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大長老,這都什麼時候了,您就快些說吧!」

    「重建!」

    「重建?」

    「不錯。至今為止,可知的覺醒之數唯有當年老祖的九次覺醒,想來這九之數目,亦是一個極限了。」這倒是真的,古往今來,九乃至尊之數。九轉血靈、九品丹、九天玉、九次覺醒——這些到達了極致的東西,皆以九字命名,象徵著一個至高之點,不可踰越。見眾人紛紛小雞啄米樣點頭,大長老接著侃:「這傳承池雖是早於我族便存在,卻和我族的血脈火焰同根同源,相輔相成。是以,若老祖宗可從傳承池中獲得九次覺醒,那麼如今,為何不能有一個九次覺醒之人,釋放火焰,重新填充了傳承池?」

    大長老眯著渾濁的老眼,語速慢騰騰的,很有一種威嚴之感。

    不少人都靜靜沉思了下來,就連姬寒亦是同樣:「可是……」

    「族長請講。」

    「上哪去尋那九次覺醒之人?」

    姬寒話到一半,眸子一閃,已然明白了這老頭的意思!上哪去找?反正姬氏裡頭是不可能了,就連他本人都不敢保證,自己能在沒有傳承池的前提下,再覺醒個四次之多!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史上最艱巨,沒有之一。

    可是他不行,有人行!

    「青小姐!」

    「少族長!」

    不同的稱呼不約而同脫口而出,這些異口同聲的靈光乍現,讓姬寒的臉色一變,隨即恢復了正常。那些族人們就如同黑暗之中見到了曙光的旅人,抓住喬青這一根浮木朝著那光明大道飛奔前進——自然了,光明不光明這個不好說,反正至今跟著喬青前進的,一個個都自認是踏上了一條黑布隆冬的苦逼不歸路……

    自然了,這個時候的族人們,是絕對不會那麼想的。

    「對對對,少族長!」

    「少族長一定可以,她回族之前就能三次覺醒呢!」

    「剩下個兩次肯定小菜一碟!哈哈,咱們有救了!有救了!」

    別誤會,他們可沒忘了把傳承池給弄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是哪頭凶獸。可知道又怎麼樣?先不說人家光明正大的接受傳承,鬼知道發生了什麼見鬼的事兒這池子就干了,於她來說,一個莫名其妙的無辜表情,就能把這些給推個一乾二淨!什麼,你說她不會演?搞笑呢吧,那個一臉真誠滿目無辜把裘二長老氣到吐血的又是誰?

    更別說,如今這唯一一個有可能拯救傳承池的可能,也被攥在了那少族長的手裡啊!

    想到此——

    眾人只覺嘴角不受控制的一抽一抽。

    看著這一池子的空空如也,有個族人哭笑不得地小聲咕噥著:「是不是說,咱們非但不能問罪,後頭還得屁顛屁顛地陪著笑臉好吃好喝伺候著?」

    「何止,九次覺醒,那戰線得拉長到多少年?」

    「沒辦法,那個大爺要是不開心了,一撂爪子,不覺醒了,咱們都得跟著白瞎瞪眼麻爪歇菜。」

    ——這他媽的叫個什麼事兒!

    眾人齊齊閉嘴,一肚子憋屈就著眼淚生生吞回肚,已經可以估摸到未來不知多少年的苦逼生涯。

    不說了,說多了全是淚。

    唯有姬寒,深深看了一眼大長老,少有的,對這個姬氏如今年歲和資歷最高的老人,並未含著過多的尊敬。而大長老,也同時回了他一個淡淡目光。他的面色沉著,渾濁的眸子淡然而睿智,沒有人知道,這老人心下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作孽啊,這輩子唯一一次謊話,半隻腳都踏進棺材了,晚節不保!

    而此時此刻。

    這一些,喬青都還不知道。

    她正和鳳無絕一路飛奔回了雪落閣,喘著粗氣倚在門口,一副累死累活的癩皮狗德行。然而,和她辦弓著身子累的蔫頭耷腦的模樣,所完全相反的,是她嘴角掛著的一抹笑容,望著房間裡被眾人死死壓回床上的白髮男子,一點一點,擴散了開來。

    那人左右兩隻胳膊,分別被非杏和無紫給架住,連哄帶騙地往床邊兒壓去:「公子快回來了,沈公子,快快快,你得休息!」

    那人一臉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這輩子就沒這麼狼狽過:「我又不是紙糊的。」

    「不。」囚狼翹著二郎腿,一邊兒嗑著瓜子,一邊兒順嘴接茬。

    「要。」鳳小十就坐在他腿上,托著肉包子小腦袋笑眯眯應承。

    「懷。」洛四項七站在床邊,等著倆丫頭不行的時候上手幫忙。

    「疑。」大白左爪捏著小魚乾兒,右爪牽著小烏雞,高抬貴臉。

    「你是。」饕餮正忙著對它弟妹垂涎欲滴,哈喇子快把地板給淹了。這貨從椒鹽烤小鳥的意淫中抽空撥冗,狗爪一揮,接了一句:「再磨蹭那個大爺可要回來了,看見你剛睜眼就起床,後頭這日子還過不過了。」誰不知道那貨,自己不爽了就得整的所有人都哭爹喊娘,死道友不死貧道:「我說沈公子喂,趕緊的啊……」

    沈天衣讓這六人三獸給氣笑了,合著弄了半天,這是怕喬青回來連坐?他頂不住眾物種的壓力,翻翻眼睛坐到了床邊兒,果然不該對這群孽畜抱有幻想,跟著喬青,能指望他們多有節操?

    剛想完,一口口水卡在嗓子眼兒裡,愣住了。

    那門口倚著牆似笑非笑站著看戲的女人,不是喬青,又是誰?

    他昏迷了多久,連自己都沒數,只有方才醒來的時候,通過眾人的告知才大概瞭解了這一段時間的樁樁件件。這一睡,就如同只過了剎那時間,記憶還停留在上一秒的聖地之外,即便他們說了一萬個放心安心,他也忍不住為那人心中忐忑。

    這一刻,看見了那人就這麼好端端地站在外頭,一顆焦灼的心才算放了下去。

    沈天衣微微一笑:「回來了?」

    喬青眉梢一挑:「捨得醒了?」

    夜幕之下,標準的二人式對話,一個永遠如守候在不遠處的摯友,彷彿不論這人去到多遠,去到哪裡,一個轉身,便能聽見他含笑輕語。一個永遠夾槍帶棍藏著小刺兒,再歡喜的時候也忍不住毒舌,好像不堵的人栽個跟頭,就一肚子不痛快一樣。

    隔著這一整個院子,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偏偏這「冰釋前嫌」的一個和諧對視,被轟隆一下子衝了上來的眾多物種們給破壞殆盡。房內的有多久沒見過喬青了?天知道他們有多不淡定,一個個喜笑顏開就衝了出來。最後的結果就是,喬青默默撫住了額頭,看著那五花八門被卡在了門框裡一動不能動的那一群……咳,男人,女人,小孩兒,有貓,有狗,有鳥——我別著你的爪,你壓著我的腿,他擠著它的腦袋,一個個拚命往外衝……

    一時間,裘狼的哇哇大罵,無紫非杏的唧唧歪歪,洛四項七的聲聲抽氣,大白的喵喵尖叫,小烏雞的哼哼哈哈,饕餮的嗷嗷狗叫,全都湊齊全了,合著幾根白毛黑毛滿天飄,那叫個有聲有色別開生面!

    喬青看的嘖嘖感嘆:「你確定我認識這一群?」

    身邊鳳無絕默默扭頭,以實際行動表明了——我反正是不認識。

    「那麼……」

    「撤!」

    這一對夫妻倆個頂個的無情無義,眼睜睜看著卡在門上的那一堆,對視一眼,轉身,走人。後頭各種哇哇大叫悲憤的響起,十里八村的都讓這一嗓子一嗓子給嚎出來了,喬青捂著耳朵和鳳無絕加快速度,三兩步,就消失在了眾人欲哭無淚的視線裡。

    他們去了四夫人曾經的居室。

    這雪落閣,乃是四夫人的院落重新修葺,大多的房間和迴廊都有了改變,唯有那一個小小的獨院,姬寒命人保留了下來,沒有動裡面的一絲一毫。

    一邁進這小院子,喬青便皺起了眉頭——愁、苦、悲。這就是這一方小院給她的感覺。即便兩側的花已經枯萎了,院內石案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其上一個四四方方的長形印子,應該是有什麼曾許久地擱置在那裡,雕琢著精緻花飾的房樑下密密的一小面蛛網上粘著幾隻常見的昆蟲。

    可她一閉上眼,似乎幾十年前曾經的光鮮,再一次浮現眼簾。

    這是一種她說不出的感覺。

    明明是姹紫嫣紅,石案清淨,瑤琴雅緻,雕琢用心,無處不透著姬寒對她深深的重視。可那種淡淡的悲涼愁苦,也似乎在那石案前靜坐撫琴的女子指下,一絲絲流淌在了淡淡的輕捻淺撥之中……

    喬青睜開眼睛,一切重回原狀。她大步走到房門前,把蛛網給扯了下來:「這網再結兩天都能撈魚了,痴心人?騙鬼呢。」

    鳳無絕推開房門:「正好渾水摸魚。」

    吱呀——

    月光之下,濛濛灰塵嘩啦一下子就鑽進鼻子裡了,喬青被嗆的一個趔趄,蹲在外邊兒猛咳嗽:「我靠,這人是準備玩兒陰的,嗆死老子一了百了!」

    「要是能嗆死你,早有大把的人排隊了,能活蹦亂跳到今天?」

    鳳無絕一拂袖,一道神力將灰塵散去,拍著她的背拉她起來。這人就這麼蹲著仰起臉,被嗆的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真是要多寒磣就有多寒磣,可偏偏條子正盤子靚,那面上本就白皙如同透明的膚色,在月輝下更是如同蒙了一層薄紗,眼尾挑著鉤子漾著水光,看的人心裡發癢。

    他壓下這撓心撓肺的癢,直接拉著她的手不鬆開了:「少賴皮,起來了。」

    喬青死皮賴臉地蹲著,仰著臉笑吟吟的:「腿麻了。」

    「唔?」

    「抱一個唄?」

    太子爺溜溜地就伸手下去了,剛才還腿麻了的那貨一個高蹦起來,躥上他脖子,無尾熊一樣哈哈大笑著攀著他。之前從聖地裡出來,一系列亂七八糟的人要應付,後來擔心沈天衣的安危,一路緊趕慢趕差點兒沒去了半條命。到了這一刻,站在這一方小小院子裡,月光盈盈,對影成雙,那之前足足一年半的分別,頓時就連滾帶爬地躥上心頭了……

    她的下巴,抵著他的肩。

    朝著房門一指:「走著!」

    鳳無絕的嘴角彎起來,背著她慢慢走了進去。

    難得的,背上那倆包子軟綿綿地覆著他,他卻沒有絲毫的心猿意馬,只這綿軟之感透過背脊一點點延到了心上,聽著喬青肆無忌憚的大笑,這焦灼了一整個年頭的心,就這麼平靜了下來,奇異地受到了安撫……

    房間裡面,和外面沒什麼不同,一樣的髒亂差。

    想來姬寒之前閉關良久,漸漸負責打掃這裡的人便懈怠了,再下來,他出關後來不來這兒,更是那些人偷懶與否的指向標。這房間比外面看上去還要大些,許是擺設空曠的原因,除了常規的桌椅床榻架之外,唯一一個他物就是一架琴了。

    喬青正望著那琴發呆。

    聽鳳無絕忽然出聲:「那神火,就一絲兒吧。」

    這聲音沉沉,說不出的磁性,有笑意,還有危險。她正發呆呢,嚇的一個哆嗦,差點兒從他背上滑下去:「你怎麼知……咳,誰說的。」我靠,這男人太腹黑了,竟然暗算老子!

    鳳無絕讓她給氣笑了,往上託了托,不用回頭,都知道這貨現在肯定是仰頭望天一臉的心虛。這麼多年下來他要再不瞭解這貨的套路,那真可以去調經上吊自掛東南枝了。一個正常人的套路,通常是有底兒,則橫,無底兒,則退——可這貨呢,從來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對人心的算計,越是無依仗的時候,越要狂的沒邊兒狂到天上去!什麼挑戰心跳玩兒什麼,什麼拉仇恨值幹什麼。就好像今天焚燒那千手藤的時候,她要是神火妥妥的,一早就插科打諢先忽悠著對方玩兒了,會這麼快刀斬亂麻一上來就是殺招震懾?!

    鳳無絕向後斜一眼,不解釋。

    好吧,能騙過誰,也別指望騙過這個男人。真是從頭髮絲兒到腳底毛都讓這人給數了個清楚:「姬明霜沒看出來就成,爺不騙別人,就騙她。」騙了她,也等於騙了裘萬海和大夫人,這三個人,恐怕這會兒正狗急跳牆呢。

    「老實交代。」啪的一下,屁股上被某人實落落地拍了一下。

    喬青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甩出去!

    靠!

    老子竟然也有這一天,就連六歲的時候,那十八歲的老妖孽也沒敢這麼幹。她一身毛都炸了,奈何心虛在前,牙酸地抽了兩口氣,忍了:「我坦白——神火這玩意兒,就是我大爺。」想想之前吞噬了多少的威壓、異火、雷劫,那麼多年下來,直到把傳承池給一鍋端了,才伺候好了這大爺,總算是升上去了:「也沒人告訴我這玩意兒這麼難搞,拚死拚活,駕馭不了。」

    劍眉一挑,明白了過來。

    這明顯又回到了一開始,方有火焰的那時候。

    神火的強悍和神秘,就如同那時她對火焰一無所知,這是一個未知的領域,若要駕馭,又要重新開始。好在這神火乃是原本的天級火晉陞上去的,喬青和它之間的默契已達到了一個頂點,現在,應該只是運用的問題了:「下次找個靠譜點兒的大爺。」

    喬青哈哈大笑:「成,您是我大爺!」

    話落,泥鰍一樣從背上滑下去,三兩步鑽到了那琴案前。

    琴弦上蒙著層細細的灰,她也不介意,隨手撥弄了兩下,音色嗡裡嗡氣的沉,不算漂亮。她一皺眉,果然如此:「這琴有古怪。」

    鳳無絕走上來,見她面色認真,亦是隨手一撥:「怎麼了?」

    「不知道,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是當初未見忘塵,卻有一種血脈上的牽連一般,那種讓人心繫的熟悉,另她忍不住地想走上前來,這麼隨手撫弄兩下也是好的。忽然,耳邊一聲簫聲忽起,青不用去看,也知道這是鳳無絕的簫。這曲子沒什麼調子,只那麼隨意的吹,喬青閉上眼,指尖在這琴上輕輕的撥著,明明不知道他下一句的簫音,那骨子裡的默契,卻讓這同是隨意而為的兩種音符,那般融洽地合到了一起……

    遠在那邊兒門框裡貓著的無紫,忽然不再努力向外擠,靜了下來:「是公子,和姑爺。」

    無紫在琴上也是好手,當年的大燕名姬,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她越聽笑容越大——這兩人的琴簫合奏,可不是第一次,然而和當日喬家的醫術大考,卻有了不止一點點的差別。那個時候,公子的琴音尖銳,有一種乍起乍降的棱角,好聽,卻總讓人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好像這個人生來便該是獨自一人,齲齲獨行,茫茫天下,一處不為家。而鳳無絕呢,狂放有之,深沉有之,包容有之,卻少了幾分溫情,那簫音如同天地之闊,滄海之莽,唯唯沒有人情之柔。

    那是兩個不會愛的人。

    可現在——

    琴聲狂肆,犀利依舊,肆意依舊,隨性依舊,那骨子涼薄和尖銳,卻在不知不覺中微微斂起。簫聲沉沉,猶如江水滔滔,滄海滾滾,可生了波,起了漣,一層層密密波瀾連綿不絕了去……

    這是兩個情深濃重的人。

    無紫靜了下來,原以為要被旁邊兒大白的肥肚子給擠個死扁。結果卻是,在這默契天成的琴簫相合之中,門框裡的六人三獸齊齊休戰,閉上眼睛傾聽了起來。大白仰起貓臉,三下巴在月光下微微抖動,陶醉地發出軟綿綿的一聲:「喵嗚~」

    沈天衣合衣躺在床榻上,就著這聲音,看一眼門框裡擠著的那一堆,溫潤含笑,漸漸入睡。

    再遠處,穆如笑被納蘭秋攬著,聽他一聲聲低語響在耳邊:「笑笑……」

    更遠處,大長老坐在傳承池外,望著這干池子的一臉肉疼,漸漸被滿目的滿意和讚賞之色所取代。他捋著鬍子笑了起來,難得地丟掉了這什麼狗屁的傳承池,沉浸在這一方漫漫之音中。和音綿延而去,整個浮圖島上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或站,或坐,或躺,閉上了眼睛……

    就連姬寒,都走到了窗邊,發出了一聲不可自抑的深深嘆息。

    琴簫在月光下流淌著,終於以喬青乍然升起的清亮高音,和鳳無絕低低如訴的深沉綿延,而漸漸收了尾。那裊裊的尾音久久不散,直到完完全全消失了,浮圖島上,才恢復如初。這從靜止到運動的一剎那,彷彿在人間偷走了一曲的時間。

    沒有人知道,每個人心中都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沒有人知道,在剛剛那一刻,他們都想到了誰,想到了什麼。

    然而,他們不約而同的摒棄了那些,哪怕真的只有一刻。

    喬青收攏指尖,再隨手撥弄了一下,方才那等肆意自如的清音妙妙,又重新變成了嗡裡嗡氣的沉悶聲音。她不再多想,這琴是不凡的,這已經很明顯了,可那又怎麼樣呢?她現在,只想一個高蹦回鳳無絕的肩上,吧唧上一口。鳳無絕沒給她這個機會,先一步拉著她的手託了上去,大手捏著她的,一步一步,以一種極慢的速度,走出了這一間小院。

    真的是極慢,猶如烏龜慢爬。

    烏龜爺馱著他家媳婦牌的大殼,在浮圖島上悠閑靜謐地散起了步。

    月光寂寂,這兩人一上一下,也不說話,笑吟吟地享受著這一刻。

    直到月下樹梢,隱入地平面。

    日頭升起,太子爺把殼給搬回了雪落閣。

    看見的,就是依舊在門框裡擠著的那一堆。好吧,秀智商的下限這方面,這一群不著調的認了第二,誰敢認第一?看看大白啃著項七的賊手,洛四掰著大白的毛爪,囚狼踩著饕餮的雙角,這貨竟然連狗的擬形都崩不住了,四隻眼睛全瞪出來了。大黑就啄著它其中一隻眼,啄的它嗷嗷叫,更加用力的用那狗爪掰著上頭囚狼的腳腕。鳳小十是最悲催的那一個,這小朋友被無紫和非杏舉著,下頭一動彈,他那小腦門就咣當咣當往門樑上碰,碰了一頭小蘑菇包。

    喬青一臉悲色望青天:「真的不要下來個雷,劈了這一群麼?」

    鳳無絕主動擔當雷公角色,上去一手揪著一個,三兩下給丟出來了。這一群在半空劃過各種弧度,疊羅漢一樣哎呦哎呦恢復了自由。

    「公子!」

    「喬青!」

    「老爹!」

    「小青梅!」

    剛一重獲自由,集體就撲上來了。

    喬青敬謝不敏地一揮手,直接撕裂空間不見了人:「人呢,哪去了。」他們面面相覷,還想找,鳳無絕一個牽著一個,遛狗一樣集體給牽走了。囚狼還在哇哇大叫:「我靠那變態一回來就和你情敵深情對視,你竟然要帶走我們給她創造出牆的條件!你你你……」

    「模範丈夫?」

    「你……」

    太子爺劍眉一挑:「多謝誇獎。」

    眾:「……」

    房間裡面,醒了過來的沈天衣,和撕裂空間一屁股坐在桌子前仰頭灌下一杯茶的喬青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喬青丟掉杯子,咂嘴:「這群智商,太凶殘了。」

    沈天衣深以為然:「喬爺大人有大量。」

    這一語雙關,無異於是在道歉了。喬青聽的臉色一僵,雙肩垮了下來。他道什麼歉呢,她氣歸氣,可更多的,還是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面對這個即將赴死,她卻束手無策的至交好友!她走上去,把他往裡一推:「過去點兒,爺談情說愛了一晚上,這會兒腰酸背疼的。」

    「我好歹是病號。」嘴上笑罵著,人倒是往裡了。

    「呦,原來你知道啊,看你昨天活蹦亂跳的想下床,還以為咱白髮美男無堅不摧呢。」喬青把枕頭豎起來,靠上去,整個人舒坦地哼唧一聲。這個床無比的巨大,她沒見過旁人的院落,然而雪落閣裡,不論何種物件都是一等一的。喬青忽然一皺眉,想起昨天那破落的小院兒,一絲狐疑浮上腦中,沒抓住,又跑掉了。

    她伸個懶腰,把沈天衣的肩膀勾住:「說正經的,我想了個辦法。」

    沈天衣的笑容頓時收了回去。

    他知道喬青指的是他的身體:「繼續。」

    「我不確定行不行的通,但是咱這事兒可不能再拖了。」她和沈天衣肩並肩,哥倆好的靠在一起,當然了,這要忽略掉某人抽掉了她哥們枕頭放在自己後頭墊著的禽獸行徑。病號美男斜一眼她背後的兩個軟綿綿的枕,認命地靠上乾巴巴的床壁:「說吧,我有心理準備。」

    「呸,弄的跟油盡燈枯了似的。」

    沈天衣繼續斜她。

    喬青乾笑兩聲:「口誤,口誤,童言無忌。」

    沈天衣堅持不懈地斜著她。

    喬青這次不干了,一個高蹦了起來:「老子青春靚麗風流倜儻敢說我三十歲了爺跟你沒完!」

    沈天衣哈哈大笑:「喬爺永遠十八歲。」

    喬青這才滿意了,總覺得這句話有點兒耳熟,嗯,肯定不是跟那個裝嫩的老貨一樣。三十,在東洲大陸,實則才屬於方方誕生的小孩兒呢,不說跟別人比,就是姬明霜,今年也七十多了吧。喬青臭美兮兮地重新坐下,一挑眉毛:「上道兒!」說回正經的:「老子這辦法不靠譜,不過爺靠譜。」

    她話到這裡,多餘的不再說了,像是只來通知一下他。

    然而他毫不意外。

    他知道,這是喬青把他的命給抗到了肩膀上,她想的辦法,她自己來動手。行的通,皆大歡喜;行不通,他死,她背負這債,一輩子。然而他會勸她麼,他不會,這是喬青的選擇,也會是他的選擇。到了如今,他們兩人的關係,早已經不再是那麼簡單的愛慕與被愛慕,這之間,是患難,是情義,是生死,是交心,也是——交命!

    那麼鳳無絕呢?

    沈天衣想,那個男人恐怕一早就猜到了。

    他會阻止喬青麼,會怕自己的死引起喬青一生愧疚麼?他是怕的,卻也絕對不會阻止。

    毫不客氣的,十分凶殘的,一把把喬青背後的倆枕頭給抽了回來:「回吧,我大病未癒,需要休息。你打哪兒來回哪兒去,談情說愛了一晚上還不消停,讓病號跟著你睡眠不足呢。」

    後背咣噹一聲撞到了堅硬的床壁上。方一瞪眼,沈天衣已經扭過了頭,揮揮手,一秒鐘進入熟睡狀態。喬青瞪著這人看了半天,嘴角一勾,笑著蹦了下去,踢踢踏踏心情舒爽地走人了:「唔,對了,你這幾天先養好身子,我準備準備,準備好了,就直接上了!」

    「我睡著了。」

    「行,您睡著了,爺回了。」

    接下來的日子,一切都過的平淡無常。

    喬青專注於為沈天衣治療的準備,一絲不苟,一絲不敢懈怠。直到她七日之後,從緊閉的房門中走了出來,正巧是夜幕降臨的傍晚時分,院子裡竟是一個人都沒有?她狐疑地四下里瞄了瞄,小竹貓移情別戀,老子忍了,她家男人竟然也沒在?!

    這種自以為一切準備結束,會接受到迎接沒想到成了個狗不理包子的感覺,真心是微妙的苦逼啊。

    她在黑漆漆的雪落閣裡穿梭著。

    直到肚子餓了——

    邁入膳廳——

    頓時——

    一盞盞的油燈被點了起來,一個個的夜明珠被取了出來,整個膳廳內頓時光華耀眼,猶如白晝!

    入目所見,是偌大一方空間內,猶如晚宴一般的擺設,酒香食美,竟然一道道全都是鳳無絕的拿手好菜!一個個笑眯眯的臉散落在大廳裡,擎著酒杯笑望著她:「大膽喬青,還不速速滾來自罰三杯!」

    咻——

    接連三杯酒,離著老遠就丟了過來。

    喬青素手一接,仰頭就干!

    一杯接著一杯,干的是行雲流水姿態風流,三杯之後,隨手一丟,抱著手臂笑語宴宴:「這是整什麼么蛾子?」

    晚宴,明顯的晚宴,卻並非整個浮圖島上的那等大型慶祝。唯有他們這一個小團體,鳳無絕,沈天衣,囚狼,無紫非杏,洛四項七,鳳小十,再加上三隻小獸,一來慶祝她的回歸,二來沈天衣醒來,雙喜臨門。再有,喬青的出來,也就代表了沈天衣的治療在即,預祝成功,三喜臨門。

    這噱頭由鳳小十搖頭晃腦的說了出來。

    喬青立馬心情大暢:「這個好,三喜臨門,來來來,不醉不歸!」

    「可介意我們加入?」

    這一聲,在喬青飛奔上了殿內的一刻,從後方傳來。正是屬於穆蘭亭,穆如笑在一邊兒蹦著高的喊恩公,納蘭秋一臉無奈地看著她。這一行人,和他們之間關係可微妙,在這個時間,即將開始那四族大比且明霜母女狗急跳牆的時機,不請自來……

    唔,微妙了。

    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交流了一個眼風後,還沒說話。

    只聽——

    哧溜——

    身邊的已經五歲多的鳳小十小朋友,狠狠吸回了嘴邊不受控制的哈喇子。那雙葡萄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納蘭顏……哦不,是她懷中抱著的一個小小女嬰!

    ——拔不下眼珠子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ltu 發表於 2013-10-25 07:00 PM

013

    那小小的女娃,真正是漂亮的驚人!

    這不過一歲多些的肉肉小臉兒,粉雕玉琢般的精緻,鼻子小小,嘴巴小小,白白淨淨,粉粉嫩嫩,承襲了納蘭秋和穆如笑所有的優點。尤其是那雙水漾漾的笑眼,月牙一樣眨巴眨巴,睫毛呼扇,酒窩粉嫩,被納蘭顏抱在懷裡,自始至終不哭不鬧,好奇的小表情又軟又糯,甜的人心都化了……

    當然——

    這個人,首當其衝,就是鳳小十小朋友!

    這娃看的眼珠子都快粘人家身上去,跟鳳無絕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小太子爺臉,刷刷放著小金光,充分詮釋了什麼叫垂涎欲滴。

    鳳無絕皺起眉毛:「咱兒子怎麼了?」

    喬青笑的賊兮兮,自戀到不行:「你當年看上老子的時候,也這個二百五德行。」

    太子爺先前還沒反應過來,被這麼一提醒,整個人瞬間就頓悟了!他鷹眸一瞪兩個大,一臉的不可思議。這等呆若木雞的表情出現在從來深沉的俊臉上,這輩子還真是頭一次!就連當年燭龍塔裡,都沒這麼精彩。喬青的眉眼都彎起來,一拳頭捶在自家兒子的肩膀上:「不愧是爺的種,幹的好!」

    鳳小十這才一個激靈回過神。

    這小子一向卑鄙無恥喬青翻版,小惡魔本質是那天使容貌都遮掩不住的,這會兒卻是刷一下紅了臉,黑葡萄樣的眼睛一眼一眼瞄著那小女孩兒,羞澀地邁出一步:「納蘭阿姨,小十能不能……」

    這樣的弱弱請求,納蘭顏覺得自己要是說個不字那就是沒人性!

    可到底不是自家的娃。納蘭顏趕忙看向哥哥嫂子,只見這女娃親爹一臉的冷,瞪著鳳小十如臨大敵,就像在看一個要搶走自家掌上明珠的小賊!鳳小十在這目光之下,一臉無辜地和他對視,小小的肉包子手揪著衣襟,像是被嚇著了。

    女娃那沒心沒肺的娘,頓時就母愛氾濫了:「幹什麼你!」

    「笑笑,這小子竟敢……」肖想咱們的閨女!

    後頭的話,穆如笑直接沒讓他說完:「你叫小十?」

    小朋友一鞠躬:「阿姨好。」

    「小十,過來。」多好的孩子啊,穆如笑被甜的找不著北,蹲下身子招招手,鳳小十立刻就跟蒙召的小狗一樣去了。那張小包子臉在對方手底下又揉又捏,換了平時,這小凶獸早就跳腳發威整的這狗膽包天的哭爹喊娘了。偏偏今天,從頭到尾逆來順受,那包子臉都被捏變形了,眼角一抽一抽忍無可忍我繼續忍!穆如笑更是開心,一邊兒納蘭秋被氣的鼻子不來風,聽自家媳婦直呼可愛,一轉臉兒,就把閨女給賣了:「哎呦喂,這要是我兒子該有多好啊,來來,抱抱妹妹吧。」

    沒事兒,我可以當你半個兒子。

    鳳小十笑的滿眼小陰光,忽然虎軀一震,接過了未來丈母娘遞過來的他家媳婦。

    不錯,媳婦!

    這小朋友的想法很簡單,老爹時常教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現在夠早的了吧?小朋友為自己的高瞻遠矚深謀遠慮深深折服了,一低頭,哈喇子又哧溜哧溜開始吸。懷裡的小姑娘嬌嬌軟軟,似乎還不會說話,只睜著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瞅著他。甜甜的奶香飄入鼻端,鳳小十抱的更加小心,肉包子臉上再一次飄上兩朵紅暈,也低頭回瞅著。

    「深情對視啊喂!」喬青看的一臉激動,啪啪啪拍著鳳無絕。

    「兄妹情深啊喂!」穆如笑比她還激動,一個勁拽著納蘭秋。

    明顯這兩個說的就不是一碼事兒,穆如笑還沉浸在自己想當然的「兄妹」之中,聽鳳小十脆生生地問:「笑笑阿姨,她有名字麼?」

    「詩意。」

    「詩意啊……」

    鳳小十把這個名字在舌尖念叨上幾回,黑眸子笑的更開了,小爺叫小十,你叫十一,這不是天生一對是什麼?穆如笑全沒注意,這娃接連不斷喚著「十一」,自始至終那什麼妹妹根本沒提上一句:「納蘭詩意,真好聽。」

    穆如笑笑的像個二百五。

    納蘭秋急的眼都快紅了:「笑笑,他……」

    「去吧,抱著妹妹玩去吧。」

    「好的,阿姨和老爹談事情,小十和詩意不打擾阿姨了。」

    小劍眉一挑,得意洋洋地給納蘭秋一個挑釁的眼風,一轉臉兒對上穆如笑,又是乖乖巧巧天使一樣,撒著歡兒地一蹦一跳就走了。那背影,怎麼看怎麼像是個得了玩伴的普通小朋友。穆如笑眉開眼笑:「跑的真快啊。」

    眾人齊齊捂臉。

    ——可不是快麼?

    ——跑的慢了媳婦被搶了咋辦?

    這一群人目瞪口呆地望著一眨眼的功夫挾持著小女娃咻一下就不見了的鳳小十,直到這時候才算是回過了神兒來,再看那明顯不在狀態內的女娃她親媽,一個個抽搐著嘴角兩兩對視:「高,實在是高!」

    才五歲多點兒,就知道就把自己的終身大事兒給一手辦了,還知道忽悠的丈母娘找不著了北,嘖嘖嘖,這心智,這魄力,這手段,要說不是喬青的娃,誰信?!誰信?!

    眾人只佩服到五體投地。

    喬青笑的是一臉滿意:「好兒子,有遠見!」

    鳳無絕差點兒沒一個跟頭栽下去,這就是他媳婦?這就是他媳婦教育出來的兒子?他已經料想到了之前那些年這孩子到底是怎麼被喬青給禍害的了,且在心裡下了一個深深的決定——堅決不能讓這見鬼的再插手未成年兒童的教育問題!鳳小十估計就這樣了,改是沒的改,那就下一個吧……

    想到下一個。

    太子爺的腦中,不期然的就浮現出了方才那女嬰的小模樣。

    若是再生個女兒……

    他舔舔嘴唇,朝喬青看過去,接收到這信息的某人立馬一揚眉——今晚努力!

    很好,太子爺圓滿了。

    這一幕正好被穆蘭亭收在眼底,一看見這對夫妻倆的得瑟模樣,就忍不住地白眼兒一個勁兒的翻。剛想習慣性的出口諷刺個兩句,又忍住閉上了嘴。他朝著納蘭秋遞去個眼風,奈何眼珠子都飛出去了,那男人也沒給他半個反應。納蘭秋的魂兒,早就被鳳小十給勾走了,這時候滿心滿肺都是他的寶貝閨女,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得了,自己上吧。穆蘭亭嘆息一聲:「喬姑娘!」

    這話說的是咬牙切齒,明顯還記著當初那檔子屎盆子呢。

    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很好,到正事兒了!

    她眉眼含笑,素手一吸,一罈子酒頓時就被吸入了掌心。喬青擎著酒罈就上去了,勾住穆蘭亭的脖子笑眯眯地讓他坐下:「不急不急,先前和兄弟有點兒誤會,先干了這一壇,就算是喬某的賠罪了。」

    穆蘭亭簡直是受寵若驚!

    他甚至都沒想到,為何是被賠罪的幹了酒,賠罪的站著看,就在喬青不由分說的一壓中,就著那到了嘴邊的一罈子,咕咚咕咚喝下去了……

    自然,也就沒看見這人眼中一閃而逝的精光。

    ——嘖,送上門來讓老子陰,真是高風亮節啊!

    於是,當天色亮起,穆蘭亭喝的幾乎是酩酊大醉,迷迷糊糊走出了這一方大廳的時候。清晨的冷風吹來,他酒意被吹散少許,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都發生了什麼事兒!

    時間倒回一夜之前。

    他是明顯有意向合作的,納蘭秋全然不在狀態,納蘭顏對這喬青心存忌憚,穆如笑又根本沒有那根兒筋。可想而知的,他們這一邊,先一步就落了下乘。

    再說喬青那一邊,她本人是個混不吝的,喝酒喝了幾罈子都是插科打諢油鹽不進,鳳無絕是個心思深沉的,穆蘭亭想從他這裡下手,還得掂量掂量別被這人給不著痕跡地陰了。另一個白髮美男看著倒是好說話,實則也的確是好說話,推心置腹地說上一籮筐,沒一句是在點子上!

    剩下囚狼等人,那更不用說了,一個比一個不著調。

    於是跟他們打著太極打了一晚上的穆蘭亭,眼見著天都快亮了,總算是明白了!

    這一群人,看著好像喬青是主角,然而實則分工明確,少了誰都是難辦。

    囚狼他們哇啦哇啦地拼著酒,吵的他心煩意亂一腦子漿糊;喬青有一句沒一句地插著嘴,那張毒舌生生能嗆的他一個跟頭,火氣壓了又上,上了又壓,早就沒了開始那等風雲不驚的淡定;鳳無絕和沈天衣,一個唱白臉兒,一個唱紅臉兒,一個坐在那兒高深莫測地看著你,壓力妥妥的;一個溫潤笑語潤物細無聲,再將他焦灼的情緒給撫平……

    這一切——

    直到這一刻——

    穆蘭亭才算是反應了過來。

    他想起自己剛才簽了個什麼不平等條約,整個人就是一僵,一盆冷水潑下來,心都涼了半截。

    猛然回頭!

    看見的,就是那大殿內隨手轉著一支狼毫的喬青,面前的桌子上,一方宣紙墨跡重重,下面是兩人的大名,清晰可見!她紅唇一吹,將宣紙上的墨跡吹乾,板板整整地折起來收進了衣襟裡,抬頭朝著他遙遙一笑:「不送不送。」

    再旁邊呢,鳳無絕斟滿一杯酒,一舉杯:「走好。」

    更旁邊呢,沈天衣一拱手,笑的一如昨夜溫潤和氣:「穆兄,四族大比,再會。」

    剩下的就是最旁邊兒了,囚狼無紫非杏洛四項七,一齊地坐著抬臉兒看他,一齊的笑眯眯一臉蕩漾。就連桌子上蹲著的一貓一狗和一隻鳥,都齊刷刷一咧嘴,露出合共六排鋥亮鋥亮的小尖牙,亮閃閃地晃著他的眼。

    穆蘭亭氣的牙根兒疼!

    什麼叫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對手?

    人家現在是神一樣的隊友,合作默契沒的說,他這邊兒呢,那二十個蠢貨沒來就燒了高香了,偏偏又碰上了這檔子事兒!一個鳳小十,直接讓納蘭秋陣亡,這會兒還在滿院子撒嘛著他閨女呢。一個喬青,連帶著搞定了身邊兩個女人——這一群豬樣的隊友!

    穆蘭亭氣的甩袖就走。

    後頭殿內衝天的大笑聲簡直如魔音穿耳!

    穆如笑回過頭,朝著喬青眨眨眼,一臉狡黠地也跟著跑了,還不忘了拽走渾渾噩噩的納蘭秋和納蘭顏:「走啦走啦,有小十照看著詩意,你閨女還能被拐跑了不成?」

    納蘭秋:「……」

    他怕的就是那個小兔崽子好麼。

    待到人都散了,喬青這才打著哈欠拉著鳳無絕走人,心情十分美好地回去院子裡,開始製造下一胎的重任去了。

    這一造,足足造了有一天之久。

    待到翌日清晨,她醒來,便來到了沈天衣的院子。

    沈天衣一早便坐在院子裡,等著她了。這人依著一方軟榻,曬著清晨不算烈的暖陽,身前是一副殘棋,左手黑子,右手白子,自娛自樂的不亦樂乎。見她來了,抬起頭,輕輕一笑:「來一局?」

    「怕你不成?」喬青略顯凝重的心情,就這麼忽的散去。她坐到他對面,接過白子來,低頭瞥一眼眼下的棋局,飛快下了一子。

    「好棋!」沈天衣眸子一挑,也下一子。

    自始至終,除了棋局之外,二人沒說關於其他的任何一言,全身心都放在了對弈上。時間就這麼悄悄過去,待到晌午時分,眼看著殘棋就要結束,只差一步。喬青忽然站了起來,指尖一彈,手中白子落入棋翁裡,發出清脆的一聲響:「留著,等你好了再下。」

    沈天衣也站起身:「也好。」

    「準備好了?」

    「喬爺這麼靠譜,何須準備?」

    「那就走著——」

    喬青哈哈大笑,先一步進了房,沈天衣緊隨其後。他躺到床上,聽她心念一動手中已然出現了一方藥匣子,一邊打開取出裡頭的刀剪金針等一系列看上去更像是分屍而不是救命的傢伙,一邊飛快地解釋了起來:「九轉血芝,其實說白了,就是個續命的玩意兒。」

    怎麼續呢,自是接駁修復殘破的經脈,讓神力重新毫無阻滯地在其內遊走。武者的身體破敗,無關於心肝脾肺腎,破的,乃是體內經脈:「這是個細緻活,我先把你一身經脈給廢了,再用金針刺穴將你的神力封印到一處去,一點兒一點兒把經脈給接起來。」剩下的,就要靠那些收來的未成熟的血芝了:「那些做不到九轉血芝的功效,好在收了不少,還有一個八瓣兒的,勉強將就著用,還是得看我手上的活……」

    她眉眼凝重,解釋的卻輕鬆自如,好像說的不是「先把你一身經脈給廢了」,而是「先借給我一兩銀子花花。」

    沈天衣也當借銀子這麼聽,從頭到尾,除了翻了翻白眼兒之外,沒表現出任何的驚懼之色,一副你怎麼來我怎麼受著的模樣。

    待到喬青那邊兒丁玲桄榔地準備好,抱著分屍用具大步走了過來,一副要殺人滅口的凶殘相:「什麼都不說了,我開始廢了!」

    轟——

    沈天衣臉色一白,彷彿聽見了體內經脈寸寸斷裂化為齏粉的聲音。

    還真是什麼都不說了,說廢就廢!

    這一向溫潤的男人,差點兒沒繃住修養跳起來掐死她!神力沒了遊走的路線,一瞬間瘋狂四竄,這劇烈的痛楚讓他毫無預兆地暈了過去,額頭青筋一跳,一瞬佈滿了細密的汗珠。罪魁禍首喬青看也不看他,一丁點兒的愧疚都沒有。手中金針一根接著一根,兔起鶻落地沒入了他的身體……

    待到神力回覆了平靜,被逼至一個角落裡安安生生地縮著,她才呼出一口氣,閉眼,睜眼,黑眸凌厲!

    房間裡發生的血腥事件,外面的人自是不知道的。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如今正是沈天衣最關鍵的時刻。

    鳳無絕每日在房外站上少許時分,裡面沒有任何的聲音,然而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每日一站,時間不久,卻成了他這段時間的必修功課。除了擔心喬青要一輩子背負著愧疚之外,更多的,沈天衣的生死,他亦是擔心。

    這必修課,足足持續了有小半年的時間。

    直到被鳳小十劫持的納蘭詩意,都在這娃的教育下會說話了,喬青也沒出來。小朋友當真是卑鄙無恥不要臉的最佳繼承人,小半年都沒把納蘭詩意給送回去,甘之如飴地當起了標準奶爸,養成玩兒的是無比嫻熟。倒是納蘭秋,雖說想著閨女,這段時間也被大大小小的安排給忙的腳不沾地,認命地把閨女給放在了這個安全之地裡——好歹也是他們家的童養媳,還能虧待了不成?

    當然了,若是這男人知道,自家閨女開口說的第一個字不是爹不是娘竟然是「十」的話,恐怕就不會這麼淡定了。

    日子,就這麼無波無瀾,卻又風雲暗湧的過去。

    越來越逼近四族大比的這一日,整個浮圖島上的氣氛也越來越窒悶,每個人都有一種風雨欲來之感。待到這一日,終於在這種氣悶不已的氣氛之中,無可抗拒地到了,浮圖島上月落日出,終於,迎來了百年一度的四族大比。

    那整整關閉了有半年的房門。

    也吱呀一聲,開啟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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