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朱衣公子 -【重生之填房嫡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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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0 07:56 PM

第一百二十章  相似

  曲少微正要再說,游晗之已撥開流蘇闖進屋,纓絡忙攔住,「八爺——」

  游晗之一腳踹開她,掀開佛堂與內室間的布簾便見素衣少女虔誠面對那小小的木雕佛像跪著,從他的方向只能看到她弧度美好的側臉籠著金色的陽光,暖暖的,小小的少年心頭湧起一股熱切的渴慕,渴慕親近這樣的溫暖,這樣的美好——

  正在這時安靜跪著的少女慢慢轉過身來,在看見游晗之的一剎那爆發出極致的驚喜,精緻的小臉閃現的光芒讓她身後的陽光瞬間失色,那喜悅如洪水席捲了她全身,捲走了她所有的力氣,讓她不自覺顫抖著,想叫出那個朝思暮想的名字,想擁眼前的人兒入懷,卻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

  那樣洶湧的喜悅沒有人能忽視,傲嬌少年游晗之瞬間被治癒了,唔,這個女人見到他高興成這樣,上次她不理他的帳,他就不和她算了,他是男子漢大丈夫,要有寬廣的胸懷!

  「舒莫辭——」

  魔咒打破,舒莫辭慢慢看清眼前的小人兒不是她的悅兒,而是游晗之,失而復得又再失去的悲傷如海潮般蓋過剛剛的喜悅,讓她瞬間濕了眼眶,怕人發覺,趕緊低下頭去。

  游晗之勉強控制住咧開的嘴角,學著游昀之的樣子嚴肅開口,「禮佛也不能不吃東西,快收拾一下跟我們去用膳,我們在外面等你」。

  游晗之說著拉著曲少微出了門,心裡對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唔,這樣夠成熟,夠體貼了吧?她應該不會再像五皇子說的那樣,因為自己頑劣,不理自己了吧?

  游晗之二人一出去,舒莫辭就軟軟倒在蒲團上,眼眶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成串落下,她聽見動靜轉身就看到了和悅兒九成相似的游晗之,那一瞬間,她真的以為是她的虔誠祈求有了回應,菩薩顯靈,將她的悅兒再次送到她身邊,可終究只是一場空,一場空……

  纓絡和流蘇看著軟倒在地無聲流淚的舒莫辭,根本不敢出聲,她們伺候舒莫辭這麼久也算是摸到了一點舒莫辭的脾氣,平日對她們很是寬厚大方,只她做事時卻決不允許任何人打擾,特別是禮佛、練字、看書的時候,姑娘哭成這樣,難道是因為禮佛被打斷,又不好對曲七姑奶奶和游八爺發脾氣,所以委屈成這樣?

  兩個小丫頭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深深的擔憂,流蘇悄悄挪動腳步想去提醒門外的曲少微,纓絡狠狠瞪了她一眼,還嫌你惹的麻煩不夠?

  流蘇委屈,你都攔不住游八爺,我怎麼行?

  纓絡拉著她跪了下去,她不敢勸姑娘,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就陪著吧。

  這時,紅纓來跟曲少微說了什麼,曲少微吩咐游晗之在這裡等著舒莫辭,就匆匆走了,游晗之一個人在外面等了半天,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不耐煩了,推門就去就看到舒莫辭趴在地上無聲流淚,兩個丫鬟在一旁陪跪的詭異畫面,游晗之心頭一急,猛地竄到舒莫辭跟前去扶她,焦聲問道,「你怎麼了?」

  舒莫辭呼吸一滯,這才想起游晗之二人還在外面等著,游晗之一手撐著她,一手慌亂擦著她的眼淚,「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大夫,快去叫大夫!」

  舒莫辭收回要推開他的手,索性軟下僵直的身子將重量全部壓到他身上,閉上眼睛,果然就聽游晗之驚恐喊道,「快來人!舒莫辭暈了!來人!」

  小小少年稚嫩的嗓音滿是驚慌焦躁,稚嫩的肩膀遠不夠寬廣溫暖,舒莫辭卻莫名留戀,止住的淚水再度滑落眼眶……

  舒莫辭在看到被游昀之派來給她看病的周叢就知道溫漱流已經拿到了血玉豆蔻替游昀之治腿,而游昀之此次上山應就是避開耳目治療,短時間內不會下山,舒莫辭想到日後要和游晗之朝夕相對,偶爾還要見見溫漱流和游昀之,就覺人生一片灰暗,她好不容易能到般若寺躲個清淨,沒想到——

  正在診脈的周叢立即發覺她心思波動,沉聲道,「怒傷肝,喜傷心,憂傷肺,思傷脾,恐傷腎,百病皆生於氣。氣結於心則傷五臟,姑娘,寧心靜神」。

  舒莫辭吐出一口濁氣,游晗之急道,「什麼傷五臟!你還不快給她開個方子!」

  周叢緩緩收回手,「八爺放心,舒姑娘並無大礙,無須用藥,在下留個藥膳方子,按時食用即可」。

  游晗之放了心,見周叢轉身離開,掀開帳子坐到床邊小心翼翼探了探舒莫辭額頭,肅容道,「誰惹你不高興了?跟我說,我替你教訓他!」

  有些事、有些感情,即便是隔了一個世界也不會改變,前世游晗之第一次見到舒莫辭時十六歲,驚為天人,從此魂縈夢繞,今世他遇見她時還是懵懂幼童,卻還是一見心喜一心親近,只想撫平她擰起的眉頭,只願她時時綻放笑顏。

  舒莫辭看懂了他眼中的認真和關心,僵直著身子閉上眼睛,纓絡體貼開口,「姑娘累了,八爺先回吧,等姑娘身子好轉了,再去謝過八爺」。

  「我留在這裡照顧她」。

  游晗之說的坦然又自然,甚至一邊說著一邊就要脫靴子上床,纓絡目瞪口呆,屋外游昀之揚聲道,「小八,不准胡鬧,出來!」

  「我不是胡鬧,我會照顧她!我保證眼都不錯的看著她,我還能餵她吃東西,絕對不會再讓她餓暈!」

  游昀之再次生出胖揍一頓這小子的衝動,纓絡艱難開口,「八爺,您在這,姑娘休息不好的,八爺您先回去吧?」

  游晗之狠狠瞪向她,「我又不會吵她,她怎麼休息不好?」

  纓絡欲哭無淚,這是吵不吵的問題嗎?

  「舒——舒姐姐,」游晗之眨著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看著舒莫辭,「舒姐姐,我還會唱曲子哄你睡覺,你別趕我走好不好?」

  「……姐姐,我還會唱曲子哄你睡覺,你別趕我走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一模一樣的話語穿過時間和空間再一次在耳邊響起,舒莫辭猛地用被子摀住頭臉,乾澀的眼眶中淚水再度湧出,游晗之呆了呆,就要去扯被子,纓絡死命攔住,哀求道,「八爺,您讓姑娘自己呆一會吧,奴婢求您了」。

  屋外游昀之厲聲喝道,「晗之,你出來!」

  游晗之頓住動作,臉上浮起受傷之色,他明明只是想陪陪她照顧她,她為什麼不願意?期盼的看了被子下的舒莫辭一眼,她卻沒有反應,只好慢慢收回手,哼了一聲蹬蹬跑了出去,果然女人什麼的,最討厭了!他再也不要理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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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15 PM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歡喜

  曲少微中途收到曲少徵的飛鴿傳書,下山處理事情,一直到傍晚時分才又回了般若寺,這才知道舒莫辭中途還出了「暈倒」一回事,很是慚愧自己沒照顧好她,又將山下聽來的消息告訴她,原來安平侯世子和鍾秀的婚事就定在了半個月後。

  舒莫辭很驚訝,「怎麼這麼趕?」高門大戶娶媳婦,就算是個平妻,要走的程序也很多,怎麼會這麼快?

  曲少微有些難以啟齒,「據說是安平侯世子一次醉酒說是鍾三姑娘算計自己,自己才不得已要娶鍾三姑娘做平妻,又說安郅是江南人,又怎會大老遠的到京城來擄劫姑娘,多半是鍾三姑娘在江南時就與安郅有了首尾,安郅才會一路追來,這話傳開後,鍾推官當街攔住了安平侯要個說法,安平侯理虧,狠狠訓斥了一番安平侯世子,只是流言已經傳出來了,一時根本沒辦法止住,只好將婚期提前,算是遮醜,鍾四姑娘也被送回了鍾家老家」。

  舒莫辭靠在床邊,嘴角浮起一抹笑容,紅暈一絲絲爬上她蒼白的臉頰,有種詭異的艷色,「三表妹倒算是因禍得福了,不但喜得良婿,又有舅舅親自敲打安平侯府的人,出嫁後安平侯府定然不敢虧待的」。

  曲少微看向她,舒莫辭嘴角的弧度已經隱去,神色平靜,雙眼如淬了水的黑曜石,清澈晶亮卻又幽深,她甚至無法判斷她此時說的是反話,還是真的覺得鍾秀得了一門好親事。

  曲少微突然就有些煩躁,她永遠看不清摸不透這些高門大戶裡的貴女貴婦是怎麼想的,之前是她的婆婆、嬸娘、小姑,現在連她喜歡的舒莫辭也是這樣,曲少微下意識摸向腰間的劍,絲滑柔軟的觸覺提醒她,曾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利器上多了個平安結,寄予了她視為親妹的人對她的美好祝福,卻只會是她的拖纍纍贅——

  曲少微握著劍柄的右手青筋暴起,抿緊的唇角和緊皺的眉頭都顯示著她正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舒莫辭發覺曲少微的異狀,正要問曲少微忽地開口,「我要去風雪城!」

  她說的又快又輕,口氣卻極堅決,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她的決心!

  舒莫辭愣住,曲少微再度開口,「我要去風雪城」。

  舒莫辭輕輕笑了,「那莫辭就恭祝七姐姐此去保家衛國,沙場揚名了」。

  曲少微失神,「你——」

  「七姐姐好奇莫辭怎麼不阻止?」舒莫辭輕輕吐了口氣,似感歎似歎息,「人家都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女兒家為什麼就不行?莫辭想如懷素顏公般天下揚名,七姐姐為什麼就不能馳騁沙場威震朝堂?」

  少女稚嫩的面龐上洋溢著淡淡的溫馨和冀盼,嘴角揚起的弧度似月牙般幾分稚氣、幾分俏皮,更多的卻是堅定,她如她一般,一步步朝自己的夢想艱難前行,雖有艱難險阻,雖有誤解穢語,她與她都不會輕易放棄!

  曲少微只覺體內氣息匯聚成一道洪流,一次又一次衝擊著心口,讓她幾乎熱淚盈眶,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最終只化作一聲微啞的「舒妹妹」。

  「不過七姐姐要去風雪城,還是要好生打算……」

  緊閉的房門被猛地推開,接著就是急促的腳步聲和游楓無奈的叫著十三爺的聲音,游昀之緩緩睜開眼睛,又慢慢閉上,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那黑暗香甜的世界的溫暖讓他忍不住留戀。

  「鳳初!」

  黑暗中溫漱流一雙眼睛閃閃發光,比天外的星子還要亮幾分,讓游昀之無端就想起了那句「目灼灼似賊」。

  「鳳初!」溫漱流猛地抓住游昀之手腕,「鳳初,我好歡喜!」

  游昀之,「……」

  好吧,大半夜的被這貨吵醒,結果這貨只是為了告訴他,他好歡喜,話說他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

  「鳳初,我剛剛偷聽舒妹妹和七姑奶奶說話,嘿嘿嘿嘿……」

  游昀之,「……」

  話說你偷聽女人說話,還這麼自豪的拿出來顯擺,大半夜叫醒我,又自己在那傻笑,到底是哪根筋抽著了?

  溫漱流傻笑半天,終於想起來無辜被自己吵醒的游昀之還一頭霧水,興奮道,「剛剛舒妹妹說她要做懷素、顏真卿那樣的人,閒來就讀讀詩拜拜佛,有機會就看看山賞賞水,等走不動了就找個安靜的地方安置下來,尋個聰慧的徒弟將自己所學傳承下去,嘿嘿,跟我想的一模一樣,鳳初,我好歡喜,鳳初,舒妹妹跟我想的一模一樣!」

  游昀之,「……」

  好吧,他已經無力吐槽了。

  游楓頓時醋意勃發,人家看中的女主子,你湊什麼熱鬧,酸溜溜開口,「十三爺再歡喜也沒用,舒姑娘可不想和十三爺成親」。

  溫漱流根本不理會,「鳳初你不知道,原來舒妹妹也不都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她還會跟曲七姑奶奶撒嬌,聲音又軟又甜,尾音還上揚,小貓兒似的!」

  溫漱流捂臉,咩咩,原來舒妹妹還可以這麼可愛,他光在外面聽著就萌的一臉血有木有?

  潑冷水被忽視的游楓抹了把臉,提高聲音,「十三爺,舒姑娘答應要嫁進溫家了?」

  搖曳的燭火下,溫漱流亮若星辰的雙眸落到游楓身上,游楓沒來由的心頭一顫,想說什麼,溫漱流已移開目光似笑非笑看向沉靜一如既往的游昀之,「鳳初好像並不為我高興」。

  「你想說什麼?」

  「游楓怎的知道舒妹妹不想嫁給我?」

  游楓,「……」

  他現在割掉自己舌頭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下人不懂事,我稍後會罰他」。

  溫漱流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我相交十幾年,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安插在舒妹妹身邊的人撤回去就好」。

  游楓下意識反唇相譏,「不是主子在舒姑娘身邊安插人手,現在舒姑娘可就是安郅的娘子了」。

  「舒妹妹是我溫家的人,自有溫家保護,」溫漱流說著站了起來,愜意伸了個懶腰,簡簡單單一個動作在他做來愣是讓人生出一種灑脫不羈吳下之風的感覺,「你睡吧,我回去了」。

  游昀之沉默看著他不緊不慢出了門,目光轉向游楓,澄澈幽暗的雙眸依舊如古潭沉靜,游楓卻不自覺打了個寒噤,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奴才知錯!」

  「追殺安郅,你親自去」。

  想到這幾天收到的消息,游楓瘦弱的小身板抖了抖,他寧願挨一百板子,也不想去追殺那個瘋子啊,「二爺——」

  「出去」。

  游楓應了一聲,哭喪著臉出去了,剛踏出門口,對面溫漱流屋中便響起了一串美妙的音符,游楓瞬可愛的包子臉瞬間扭曲了,游昀之睡眠不好,他作為貼身近衛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周叢醫術高明,雖然才剛開始給游昀之治病,腿疾什麼的不可能立馬見效,但失眠卻被他幾針下去就治的差不多了,這幾天睡的很沉,但再沉也禁不住這樣的魔音穿耳啊!

  抓狂的游楓恨的直撓牆,可到底也沒那個膽子去讓溫漱流暫停,只能默默祈禱周神醫的醫術出神入化到能讓自家主子可以無視一切噪音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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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17 PM

第一百二十二章  鳳求凰

  與曲少微談的興起的舒莫辭聽到琴音隱隱傳來,起身推開窗戶,山間清新的夜風伴著悅耳的琴音撲面而來,讓人精神一振,舒莫辭卻驀地紅了雙頰,是,《鳳求凰》——

  曲少微聽不出來什麼《鳳求凰》,見了舒莫辭的臉色也就明白了個大概了,白天溫漱流出外賞景,一直到晚上才回來,聽說舒莫辭病了,急忙過來探望,舒莫辭因要與曲少微說貼己話,將一干丫鬟僕婦都打發了,溫漱流一路暢通無阻到了屋外,正要敲門,聽到裡面提到他的名字索性就站在屋外偷聽,曲少微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卻沒有提醒舒莫辭,等舒莫辭說的話題漸漸不再適合溫漱流聽了,才弄出動靜「請」走了溫漱流,這時故意問道,「好像是十三郎那邊傳出來的,彈的是什麼?」

  舒莫辭啪地關上窗戶,臉頰更燙,垂著頭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曲少微起身笑道,「大晚上的擾的人睡不好,十三郎越發肆意了,時候不早了,你早些歇著,我先回去了」。

  舒莫辭連忙點頭,送走曲少微後收拾著上了床,那隱隱的琴音卻纏綿不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知道琴音一直伴隨著她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舒莫辭隨著寺中僧人做完早課後,便見溫漱流青衫磊拓抱臂斜倚在走廊朱紅的柱子上,見她出來嘴角微勾,流風回雪,舒莫辭臉頰瞬時升溫,忙低頭行禮。

  「走,陪我下幾盤」。

  「十三哥——」

  溫漱流打斷她,「怎麼?不願意陪我?」

  「不是——」

  「那就走吧」。

  眼看溫漱流伸手來拉,流蘇一個箭步衝到舒莫辭面前義正言辭,「姑爺,姑娘還沒用早膳呢!」

  舒莫辭升溫的臉頓時充血,「流蘇!」

  流蘇茫然回頭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她說錯什麼了?

  溫漱流一愣之後哈哈笑了起來,「你叫流蘇?好丫頭,放心,姑爺我不會餓著你們姑娘的,走吧」。

  舒莫辭恨不得掐死流蘇,只垂著頭不動,溫漱流挑眉,「所謂酒逢知己棋逢對手,我可比曲解元下的好」。

  舒莫辭心下微動,前世今生她也只和程正則、曲少徵下過棋,他們還都不是她的對手,溫漱流說的對,棋逢對手才能真正體會其中妙味,也才能更好的提高自己。

  「如果你下贏了,我就求方丈大師開壇講道如何?」

  舒莫辭抬起頭,神色雖已恢復鎮定,紅撲撲的臉頰卻洩露了她此刻的心情,溫漱流只覺從來沒有這麼舒暢過,全身每個毛孔都透著歡快。

  「我想請方丈大師解惑」。

  「只要你贏得了我」。

  舒莫辭輕咬下唇,雙眼晶亮,「一言為定」。

  流蘇眨眨眼,這種自家姑娘被姑爺用塊肉骨頭給勾走了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

  棋如其人,溫漱流落子如山間清風、天外流雲,無跡可尋,舒莫辭習慣了與殺伐果斷的程正則和心思縝密的曲少徵下棋,猛然碰到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頓時手忙腳亂,連自己一成的水平都發揮不出來,被溫漱流殺了個片甲不留淒慘無比。

  她記憶力極好,回去後拿著棋子一步一步將她與溫漱流的棋路一步步復原,認真思索揣摩,第二天做過早課後便讓纓絡去請溫漱流,下的果然比第一天好多了,只不過依舊束手束腳,只能發揮出五成的水平。

  如此往復,到第五天的時候,舒莫辭估摸著自己大約適應了溫漱流下棋的風格,不說一定能贏他,但總能下出自己應有的水平了,正要再去請溫漱流,突然想起這天是十五,上山進香的人很多,雖然她問心無愧,但人多眼雜總是要避諱些,遂遣纓絡去和溫漱流說自己今天有事不能去了,自己回了客房練字。

  大約一個時辰後,舒莫辭放下筆,起身活動僵硬的四肢,不一會纓絡便進來說鍾秀母女也來進香了,就在西廂的客房休息,命人來請舒莫辭過去一聚,舒莫辭冷笑,她如今與鍾家可算是不死不休了,鍾秀趕在成親前到般若寺來,還邀她「一聚」肯定不還好意,「說我不舒服,不見」。

  如果是苗媽媽在,說不定還會勸舒莫辭過去請個安做個面子情,畢竟是名義上的舅母,免得被人說閒話,纓絡卻問都沒多問半句就領命去了。

  舒莫辭也就將事情放下了,上輩子她與鍾家母女沒見過幾面,說不上什麼深仇大恨,只不過她們欠了她的,欠了娘的,總是要還回來!鍾秀馬上就要嫁入安平侯府,她的報應馬上就到,她不必再在她身上花費多餘的時間,倒不如再看看棋譜,好好想想怎麼早日贏了溫漱流。

  不想纓絡回來稟告說鍾秀要過來給她請罪,馬上就到,舒莫辭皺眉,看來鍾秀定然有所圖,否則不會這麼執著見自己,自己避而不見是能避過她的算計,但她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倒不如主動出擊,讓她有所顧忌,再想出什麼蛾子也不會那麼順利。

  舒莫辭想了想,招來流蘇吩咐了一番,流蘇興奮的雙眼發光,連連點頭表明自己記牢了,小跑著出了屋子等著鍾秀到來。

  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鍾秀瘦了不少,原本的嬰兒肥也消了,配著蒼白憔悴的臉色,讓她本就頗具江南水鄉的秀美越發有風韻起來,只可惜她遇到的是不懂憐香惜玉的流蘇。

  鍾秀的大丫鬟見了流蘇滿臉堆笑道,「流蘇妹妹,我們姑娘想見表姑娘,煩請流蘇妹妹通傳一聲」。

  流蘇一揚下巴,斜著眼看向鍾秀,那小模樣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那語氣要多鄙視有多鄙視,「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鍾三姑娘!」

  流蘇這話說的聲音不大卻也不小,舒莫辭藉著曲少微的光,這次在般若寺住的是東廂,平日很空,今天十五卻基本上住滿了,大多都是京中最有權勢的人家的家眷,這時正好是一般人上山上過香來客房休息的時候,雖沒有人出來看熱鬧,但守在門口的丫鬟卻都豎起了耳朵,聽個八卦回去跟主子閒磕牙也好啊!

  鍾秀的丫鬟要炸毛,鍾秀攔住,淡淡道,「我要見表妹,煩請你通傳一聲」。

  「鍾三姑娘,您先是誣陷我們姑娘陷害您與安平侯世子有私情,接著又拿我們家姑娘頂缸,您要是給我們家姑娘磕頭認罪,在這院子口就行,要不是,您就請吧,我們家姑娘可不敢有您這樣的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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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20 PM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怨恨

  鍾秀想不到流蘇竟這麼直白的瞎嚷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恨不得將流蘇拖下去亂棍打死,忍氣開口,「表妹自會見我,你去通傳就是」。

  「鍾三姑娘這是拿捏準了我們姑娘面薄心軟了,我們老夫人可是吩咐了,不准姑娘再與您來往,免得被算計的骨頭渣子都不剩,小地方來的就是小家子氣,費盡心思賴上了安平侯世子,還把罪名推到我們姑娘頭上,三姑娘您踩著我們姑娘想清清白白嫁給安平侯世子,可惜我們姑娘好欺負,您那老情人可不——」

  「啪——」

  鍾秀氣極下一個巴掌甩的又狠又響,流蘇這段日子養的白白嫩嫩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尖利的護甲留下了幾道血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賤婢!你可知污言穢語辱沒官家小姐是什麼罪名?」

  流蘇吐出一大口帶血的吐沫,嚎啕大哭,「官家小姐都做出與盜匪私相勾結的事來,還不讓人說了不成,安平侯世子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會被這樣的官家小姐賴上了,日後招了賊窩,還不知道該找誰訴冤!」

  鍾秀本就理虧,又不像流蘇嘴無遮攔什麼話都敢說,根本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憤恨下再度舉起手,還沒落到流蘇臉上就被人握住手腕,抬眼看去卻是舒莫辭,鍾秀冷笑,「怎麼?捨得出來了?不讓這個賤婢裝瘋賣傻壞我名聲了?」

  舒莫辭用力推開她,冷冷開口,「你還有名聲?」

  鍾秀面容扭曲,尖叫著朝舒莫辭撲去,纓絡早就防著她動手,忙攔到舒莫辭面前,不想鍾秀還未到跟前忽地慘呼一聲跪倒在地,眾人都是一愣,鍾秀的丫鬟忙去扶她,鍾秀沒有就著她的力道起來,反倒往下癱,那丫鬟也被她帶著摔倒在地,鍾秀不知怎的痛的直打滾,那丫鬟也被她扯著滾動,主僕二人可謂是醜態百出。

  舒莫辭不動聲色看了看四周,再垂頭看向鍾秀二人時已恢復了平日的漠然之態,「法性本來空寂,因果絲毫不少,自作還是自受,誰也替你不了」。

  流蘇沒聽懂舒莫辭在說什麼,但自作自受還是能聽懂的,而鍾秀又是無緣無故變成這樣,腦子一熱就認定了是菩薩顯靈,來替自己和自家姑娘報仇,捂著臉大聲喊道,「菩薩顯靈!是菩薩顯靈!她在般若寺傷人,還想害我們姑娘,菩薩顯靈罰她了!」

  說著噗通跪了下去,砰砰的磕著頭,「多謝菩薩多謝菩薩!」

  纓絡也跟著跪了下去,舒莫辭心下暗歎,也只好閉上眼睛拈起腕上佛珠低聲誦起經文來。

  大顯皇朝佛風鼎盛,在門口看熱鬧的丫鬟婆子又大多是沒什麼見識的,見了這狀況,又是在最靈驗的般若寺裡,哪還有什麼懷疑,紛紛跪了下去念起了佛,就算不是菩薩顯靈,多跪跪菩薩也是好的。

  倚在窗邊默默看著事態發展的貴婦眉頭輕擰,這個舒莫辭果然不是個純良的,背後似乎還有人相助,只怕不好對付。

  「來人,去查剛剛出手的是什麼人」。

  輕微的空氣波動後,衣著素雅的貴婦再次陷入沉思,秋日的陽光灑到她平凡的五官上,漾起陣陣冷意……

  大約兩刻鐘後,寺中僧人聞訊趕來,忙去通知鍾夫人來領人,很客氣的「請」走了鍾家母女,鍾夫人恨極,卻也知道再糾纏下去更討不了好,再說鍾秀的腿也要盡快醫治,只得灰溜溜下了山。

  而此時般若寺後的楓林中,溫漱流正凝神與靖王世子孟玄瑢對弈,孟玄琬跪坐在兩人旁邊的矮踏上安靜煮著茶,茶水的濕氣氤氳了孟玄琬的面容,煙霧繚繞中優雅恬靜的笑容讓她平凡的五官靈動起來。

  半晌,溫漱流吧嗒落下最後一字,笑道,「你輸了!」

  孟玄瑢哈哈一笑,「枕石的棋藝可謂國手,我學了這麼多年還是不及」。

  孟玄琬起身為兩人滿上茶,「我最近得了一本秦朝棋譜,裡面有一殘局,我思索了許久也只走了一半,餘下總不得其法,不知十三哥想不想試試?」

  溫漱流大感興趣,「那就請宛陽妹妹賜教了」。

  「應該是宛陽請十三哥賜教才是」。

  孟玄瑢笑道,「你們就別謙讓了,宛陽於棋之一道倒是比我有悟性,父王讚不絕口,如今又有棋譜在手,枕石你可要當心了」。

  「若說於棋道有悟性,我看舒妹妹倒是比宛陽妹妹還要強上幾分——」溫漱流說到擰眉看向鬼鬼祟祟朝他擠眉弄眼的溫湯,「什麼事?」

  溫湯繼續擠眉弄眼,溫漱流氣笑了,「你又耍什麼蛾子?」

  溫湯瞪眼,主子您真是跟奴才一點默契都沒有哇哇,奴才分明是邀您借一步說話啊!

  溫漱流低頭收拾棋子,溫湯頓時慌了,他家主子要是下起棋,不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他根本不敢打斷啊,忙道,「公子,舒姑娘——」

  溫漱流放下棋子,快步走到一邊,「舒妹妹怎麼了?」

  「公子派去保護舒姑娘的青筠姐姐說鍾三小姐去舒姑娘那鬧事,打了流蘇一耳光,又想打舒姑娘,青筠姐姐用暗器傷了鍾三小姐雙腿,鍾三小姐護甲裡似乎藏了毒,流蘇臉被她的護甲劃破了幾道,現在腫的比饅頭還大,舒姑娘帶著流蘇去找游二爺了,公子您可得抓緊啊!」

  溫湯恨不得扯著自家主子就跑,流蘇傷成那樣,舒姑娘現在肯定六神無主,主子您此時不去當靠山,順便俘獲美人心,更待何時啊!

  溫漱流也沒辜負溫湯的期望,拔腿就走,連孟玄瑢兄妹都忘了,溫湯下意識要跟著走,又想了起來,折回去朝孟玄瑢行禮道,「公子有事在身,先行告退,還望世子和郡主恕罪」。

  溫漱流隨性慣了,孟玄瑢早就見慣不怪,擺擺手,「無妨」。

  溫湯又行了一禮,這才追著溫漱流去了,孟玄琬頹然呢喃,「你就這般著急——」

  「你說什麼?」

  孟玄琬回神,「沒什麼」。

  孟玄瑢懷疑的看著她,「沒什麼?」

  孟玄琬知道自家兄長雖是萬事不過心的性子,卻最是聰慧穎悟,最是厭惡別人欺瞞,只好道,「我隱隱約約聽到溫湯提到舒妹妹三字,想是舒姑娘出了什麼事,十三哥才會匆匆離開」。

  「我去看看,」孟玄瑢放下棋子追著溫漱流去了。

  孟玄琬死死盯著孟玄瑢離去的身影,眼中的怨恨有如實質溢出眼眶,舒莫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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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21 PM

第一百二十四章  鳳兮

  溫漱流趕到時周叢剛給流蘇診斷過,流蘇痛的滿床打滾,淚水鼻涕糊了滿臉,而她的臉只有右臉能稱之為臉,受傷的左臉鼓的老高,青紫發黑,看著滲人的很,溫漱流一眼掃過,竟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如果青筠沒有出手,此時變成這般模樣的就是他的舒妹妹了!

  「舒妹妹——」

  舒莫辭凝神看著流蘇,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本就清冷的容顏宛如極地寒冰,週身圍繞著濃郁的戾氣,宛如地獄爬出來復仇的厲鬼,冰冷陰寒、擇人而噬,溫漱流神色微頓,他從來不知道舒莫辭還有這樣一面,如果此時鐘秀在面前,他毫不懷疑她會面不改色的殺了她,她那纖細柔軟、拿慣繡花針和毛筆的手握起匕首絕對不會有半絲顫抖……

  「舒莫辭!」游晗之跑的滿頭是汗,伸手抓住舒莫辭手腕拉著她面向自己,「舒莫辭,你沒事吧?」

  舒莫辭凝滯的眼珠動了動,急急趕來的少年手中提著的劍還沒來得及入鞘,初現英挺的眉目燦若秋華,稚嫩的臉上滿是關切擔憂,前世無數次她遇到危險苦難時,都這個燦若秋華的少年關切而擔憂的陪在她身邊,不動聲色的幫她解決一切危機,一次又一次,她早將他當做最親的人,更是最信賴的人,眼前稚嫩的臉龐與十年少年英挺飛揚的臉重合起來,這一刻舒莫辭沒再將他認做程悅,他是游晗之,是她最大的依靠!

  「舒莫辭,你怎麼了!」

  舒莫辭眨了眨酸澀的眼睛,一顆淚水滾落眼眶,淚水順著臉頰流到尖尖的下巴,砸到兩人交握的雙手,游晗之手神經質的一抖,舒莫辭反手抓住他的衣袖,俯身將臉貼了上去,「鳳兮——」

  「鳳兮——」

  少女輕聲的呢喃卻如一記響鼓重重擊向游晗之耳膜,游晗之只覺腦子一片空白,有什麼急速滑過,轉瞬不見,心口激盪的憤怒擔憂染上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游晗之茫然片刻,本能的將這股情緒化作了更強烈的憤怒,感覺到舒莫辭似乎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慢往下岑,忙伸手將她摟住,「別怕,我這就去殺了那個姓鍾的,她一輩子都別想再害到你!」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懷抱讓舒莫辭心神一鬆,呢喃了聲鳳兮,半是昏迷的沉入夢鄉,游晗之大急,「二哥,她暈過去了,快叫大夫!」

  「砰——」

  溫漱流狠狠一拳落到茶几上,茶杯隨著他的動作跳了起來,叮噹作響,游昀之淡淡看向他,「你想吵醒她?」

  溫漱流恨恨開口,「她一個沒及笄的小姑娘能有多大心事,竟然心思鬱結到傷了心脈!」

  孟玄瑢歎氣,「美人含愁別有氣韻,如果舒妹妹不是心思鬱結,估計也難有今日之風采」。

  溫漱流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果然不是你家娘子你不心疼是吧?

  「枕石你無須太過擔憂,周大夫說了,舒姑娘是之前調養不當傷了根元,這才體弱氣虛,她年紀尚幼,日後好生調養定然能調養過來的」。

  溫漱流煩躁甩甩頭,「晗之是怎麼回事?好似與舒妹妹很熟悉?」

  「就是上次舒世妹來我府上做客,偶然救了晗之一命」。

  溫漱流看了他一眼,舒莫辭畢竟是閨中小姐,就算救過晗之一次,又怎會對一個剛滿十歲的孩子如此依賴?

  游昀之知道他不信,他自己其實也很懷疑,嚴格說起來游晗之只見過舒莫辭兩次,一次是在東宮,一次是幾天前,兩次舒莫辭表現的都很冷漠,游晗之也沒少在他面前抱怨,這次怎的突然對晗之這般親密依賴起來?

  作為一個資深好哥哥,游昀之對游晗之的一切瞭如指掌,游晗之絕對不可能瞞過他的耳目跟舒莫辭有什麼接觸,游昀之心下疑惑越甚,事關晗之,他還得再仔細調查一番。

  「我去看看舒妹妹」。

  「我也去」。

  溫漱流一眼掃過去,孟玄瑢悻悻坐下,就因為舒妹妹定親了,他就不能見舒妹妹了麼?

  內室,游晗之趴在舒莫辭身邊,臉幾乎貼到她臉上,仔細而認真的數著她長而直的睫毛。

  「晗之!」

  游晗之一驚,心虛的跳了起來,諾諾叫了聲十三哥,溫漱流放低聲音,「你在幹什麼?」

  游晗之更加心虛,「沒,沒幹什麼」。

  溫漱流挑眉,看的游晗之低下頭去才轉眼去看舒莫辭,睡著的舒莫辭沒了平日的冰冷漠然之色,面容乾淨稚嫩,只抿起的雙唇讓她看起來有些嚴肅,彷彿睡夢中也沒忘了煩惱,向來雲淡風輕的溫漱流無端有些煩躁,目光不經意掃過舒莫辭睡夢中也緊緊抓著游晗之衣袖的手就更煩躁了,從他記事起,他從來都沒有過如此煩躁的時候,煩躁到他看什麼都不順眼,包括一直喜愛的游晗之,他無法解釋這股沒來由的煩躁,也無法發洩,索性一甩手走了。

  游晗之見他走了,大是鬆了口氣,又趴到床邊繼續數舒莫辭的睫毛,他從來沒見過哪個女人比她睫毛還長還好看的,他一定要數清楚再量好,去跟五殿下炫耀一番。

  舒莫辭這一覺睡的很香甜,夢中她又回到了皇城西郊悅美別院,那時候西郊已經發掘出了溫泉,寸土寸金,程正則因她身子不好特意買了個別莊送她去養身子,取名為悅美,只舒莫辭迷迷糊糊的卻知道這個別莊應該是游晗之的,「悅美」二字也是厭惡讀書的他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這麼一個附庸風雅的名字。

  程正則只在別莊呆了十天,這十天裡游晗之藉著他登堂入室,取得了自己的信任,後來悅美別院就對他敞開了大門。

  在悅美別院的六年是舒莫辭一生中最為舒適安逸的日子,在這裡她的悅兒誕生,慢慢長大,悅兒樂呵呵的在墊子上爬來爬去,那個比陽光還耀眼的少年也四肢著地跟著他爬來爬去,父子倆燦爛的笑容讓她也不自覺跟著笑了起來……

  父子倆——父子倆!

  舒莫辭驚的猛地坐起,雙手緊緊握起,「鳳兮!」

  數睫毛數睡著的游晗之也驚的一彈而起,「舒莫辭!怎麼了?」

  舒莫辭直愣愣的看著前方,雙瞳渙散,游晗之慌的一邊喊舒莫辭一邊喊二哥快來,游昀之被兩人的驚叫聲嚇了一跳,身形微動就繞進了內室,「晗之?」

  舒莫辭卻已轉過頭,定定看了滿臉緊張的游晗之半晌,輕輕閉上眼睛靠上床頭,讓半掩的紗帳遮住自己的面容,「又給二爺和八爺添麻煩了,時候不早了,二爺和八爺請回吧,纓絡」。

  纓絡應聲而入,雙眼紅腫明顯哭過,見舒莫辭醒來驚喜瞪大眼睛,「姑娘醒了?」

  「送二爺和八爺回去」。

  游晗之炸毛,「我不回去!」

  游昀之伸手捏住他手腕,「走」。

  游晗之脈門被制,對像又是自己最怵的兄長,不甘不願看向舒莫辭,「那我明天再來,你要是怕就讓人來叫我」。

  游昀之意外看了游晗之一眼,他這個弟弟什麼時候知道心疼人了?

  「莫辭身子不爽,就不遠送了,二爺、八爺恕罪」。

  「舒姑娘客氣了,」游昀之淡淡點頭,拉著不斷回望的游晗之走了。

  舒莫辭目送著他們離開,怔怔發呆,不一會纓絡就回來了,輕輕叫了聲姑娘。

  舒莫辭勉強打起精神,「你注意著,等七姐姐回來就請她派個人傳信,讓辛媽媽派兩個人過來,去拿點東西來,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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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26 PM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相處

  舒莫辭吃了點東西,去看流蘇,見她臉上的腫已經消了,稍微放了心,回去等了一會,曲少微卻沒有回來,實在倦了又沉沉睡著了。

  曲少微這些天一直在為自己前往軍營暗中做準備,行蹤不定,為掩人耳目,對外只說還留在般若寺,是第二天一早才回來的,纓絡聽到動靜,忙將事情跟她說了,曲少微越聽眉頭皺的越緊,不顧舒莫辭在練字,進了內室問道,「舒妹妹,這次的事不簡單」。

  舒莫辭抬起頭,一雙眼睛黑幽幽的亮,「我知道,周大夫已經查清楚那毒藥的毒性,不會危及身子,但劃破的地方傷口很難癒合,癒合後也一定會留疤,這種毒藥一般人根本接觸不到,更別提一個四品官的女兒」。

  而流蘇的臉——舒莫辭握著筆的手緊了緊,是她思慮不周,以為按鍾秀的性子定然不會動手,誰知道她護甲上藏了毒,是下定心思要毀了她的容貌,流蘇撩撥她,她索性連流蘇的臉也毀了,她原本已不想再對付她,如今,她卻是放她不過了!

  「你有什麼仇家?」

  仇家?除了姓鍾的一家,就只有烏家和文家,烏家現在自顧不暇,不會有閒心管到她頭上,而文家應該也不會那麼閒,為個丟盡文家臉的女兒出氣。

  舒莫辭與曲少微剛用過早膳,游晗之就過來了,剛剛沐浴過的頭髮濕漉漉的披散在肩頭,只鬆鬆挽了個髻,連髮冠都沒戴,多年的相伴,舒莫辭對他的性子也算摸清了大半,知道經過昨天之事,再如之前冷冰冰的對待他,只會讓他越發不甘心越發卯足了勁要往她身邊湊,再見他拿著棋盤討好又緊張的看著自己,實在不忍心,只好勉強冷淡道,「八爺怎的不擦乾了頭髮再來?」

  游晗之頓時咧開了嘴,將棋盤往桌上一放,「沒事,一會就自己幹了」。

  舒莫辭想起之前他也是這番模樣,還每每自得男子漢大丈夫不拘小節,只好吩咐纓絡拿布巾來替他擦頭髮。

  曲少微本就喜歡游晗之,又想著舒莫辭與他交好,多少能受點照應,笑著拍拍他的頭,跟舒莫辭打了個招呼,又出門了,不過將流星留了下來照應。

  舒莫辭去看了流蘇一趟,見她用了藥睡的安穩才回來了,游晗之從她出門起就開始不耐煩,見她回來不顧頭髮還沒干湊了過去,「舒莫辭,我陪你下棋」。

  舒莫辭想起他前世都是叫自己姐姐的,這輩子這麼丁點大竟然大刺刺的叫起了自己舒莫辭,眉頭微擰,卻也沒說什麼,與前世不同,最好——

  游晗之的棋是被游昀之逼著學出來的,只他天資聰穎,對他這個年紀來說,也還算似模似樣,可到舒莫辭面前就不夠看了,舒莫辭也不怕打擊他,一招比一招狠,往往不到二十步就逼的他繳械投降。

  果然五盤過後,游晗之就扔了棋子不肯再下了,舒莫辭起身道,「正好我也要禮佛了,八爺這就回去吧?」

  游晗之慌了,「我們再下,這回我保證能贏你」。

  舒莫辭瞥了他一眼,游晗之粉嫩嫩的小臉頓時通紅,舒莫辭悠悠開口,「八爺留在這也無妨,只是我要禮佛,不能招呼八爺了」。

  游晗之生怕她趕自己走,聽了這話忙道,「沒事沒事,我不用你招呼」。

  舒莫辭也就不再管他,進了小隔間跪上蒲團,虔誠拜了三拜,撥著珠串默默頌起經來,游晗之隔著花牆看了半天,發現舒莫辭一動都沒動過,比他扎馬步還嚴整,有些無趣,又突然想起來今天的經書還沒抄,吩咐纓絡備筆墨。

  當日舒莫辭抱著游晗之哭的天昏地暗的畫面深刻印在纓絡腦海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舒莫辭後來又對這位少爺不理不睬,但纓絡可不敢小看這位少爺在自家姑娘心中的份量,聽說他要寫字,忙將他引到舒莫辭的書房。

  舒莫辭這次上山原是準備住一段時間的,所以帶的東西很齊全,擺放的整整齊齊,佛經更是放了一書架,游晗之左摸摸右摸摸,想著這是舒莫辭平日用的東西就覺得有些激動,還莫名的有些高興,擺弄了半天才找了本佛經抄了起來。

  舒莫辭平日書本等物從不允許他人觸碰,都是自己動手,磨墨的纓絡看著游晗之的動作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見他終於安下心來抄經才算是放下心來,去準備各色點心果子不提。

  游晗之是極不耐煩抄什麼經書的,今天因為第一次在舒莫辭的書房裡抄新鮮,再加上舒莫辭就在隔壁,勉強耐下性子抄了起來,只是還沒到半個時辰又坐不住了,一會摸摸這個一會捏捏那個,再拈個果子嚼嚼,再扒到牆壁上透過花牆縫隙看看舒莫辭,纓絡在旁邊看的嘴角直抽,再對比自家文文靜靜的八爺,纓絡突然就真相了,怪不得姑娘對八爺那麼好!跟這位八爺一比,她家八爺都可以上升到聖人的高度了!

  舒莫辭雖說心無旁騖,可架不住游晗之動靜大,兼之到底是自己掛心的人,匆匆結束了禮佛,游晗之感覺到她起身了,忙將筆一扔,濃濃的墨汁頓時甩的到處都是,還有幾滴濺到了舒莫辭放在書桌上常常翻閱的《心經》上。

  纓絡都快哭出來了,游晗之卻根本沒注意到,一疊聲的叫著舒莫辭往外跑,纓絡眼看著那幾滴墨汁就要浸入雪白的細絹封面中,她不敢去碰,更怕自己越弄越糟,急的忙大聲喊道,「姑娘,經書髒了!」

  她被苗媽媽耳提面命過無數次,姑娘這些書都金貴的很,一本書就能買一個像她這樣的小丫頭,就算姑娘寬和,她也擔不起這樣的罪名啊!

  舒莫辭疾步走進書房,一眼看見染了墨汁的經書,面色就是一冷,她骨子裡讀書人的秉性讓她對於書本等物極為愛惜,更別提這還是經書了。

  這本經書是舒莫辭親手所抄,封面用的是極易吸水的細絹,一小會的工夫墨汁已經完全浸了進去,舒莫辭忙將封面翻開,防止墨汁浸入裡面的經書,皺眉看向纓絡,又看向游晗之。

  游晗之心虛撇撇嘴,「不就是一本書麼,我賠你一百本!」

  「送八爺回去」。

  游晗之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瞪的滾圓,「就為一本破書,你就要趕我走?」

  舒莫辭心頭一動,她記得前世游晗之是極為愛惜書本的,平日雖毛毛躁躁,但從未損壞過她一筆一紙,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樣的小習慣幾乎都是從小養成,很難改變,而現在看來游晗之卻是對書本沒有一點愛惜,難道——

  舒莫辭想到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早打聽好自己的習性,所以才會處處小心,不碰自己的心愛之物,心頭一哽眼睛也酸澀起來,別說狠下心趕他走,連看他的勇氣都沒了。

  游晗之見她垂頭不語,只當她還在生氣,遲疑身上來拉她手腕,不想舒莫辭竟乖乖讓他牽住了,下意識晃了晃她的胳膊。

  以前悅兒做錯事時也是這般抓著自己的手腕晃著——

  舒莫辭歎了一聲,「你命中帶煞,要勤抄經書修心向佛,怎可這般糟蹋經書?」

  游晗之要再大些,肯定能聽出她話中濃濃的擔憂,但如今他卻只聽到了自己最討厭的「命中帶煞」四字,氣惱的哼了一聲,「你也這樣說!」

  舒莫辭聲音微柔,「我們去吃飯,吃過我陪你一起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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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27 PM

第一百二十六章  棋藝

  在舒莫辭的陪伴指導下,游晗之很是乖巧的抄了一下午經書,當然中途經常有坐不住的時候,只不過都在舒莫辭的耐心陪伴規勸下安靜下來,直到傍晚時分游昀之派人來接他才戀戀不捨的走了,臨走前還千叮嚀萬囑咐的說自己明天還來,讓舒莫辭等他。

  游晗之每天早晨都要練兩個時辰的劍,練過沐浴後便匆匆跑了過來,舒莫辭正好做完早課,押著游晗之擦乾頭髮,隨意吃了點東西,便往後山楓林而去。

  一般女眷來進香都是十五上山,十六下山,般若寺中恢復了平日的寧靜,舒莫辭惦記著贏溫漱流的事,一路都在默默思量溫漱流的棋路,不想進了竹屋才發現靖王世子兄妹都在,鄧修奕竟然也在,嘰嘰喳喳的跟宛陽郡主說著什麼,滿臉燦爛的笑,宛陽郡主神色卻淡淡的。

  因為有女眷在,孟玄瑢正襟危坐,溫漱流卻一腿高蹺,搭在腳榻上,還不時打著拍子,應是正在與孟玄瑢討論曲譜。

  舒莫辭眉頭微皺,有外人在,纓絡過來邀約時,他怎麼一點沒提起?

  舒莫辭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將溫漱流歸於「內人」的範圍,溫漱流眸光流過就已發覺了舒莫辭的不悅,難得有些無奈的歎道,「世子非要說見識見識舒妹妹的棋藝,舒妹妹當瞧不見他就是」。

  你以為人人都是你溫枕石啊!舒莫辭忙上前見禮,這位靖王世子醉心書畫,又一直對自己抱有善意,她雖不大願意碰到他,卻也不想怠慢他。

  幾人見禮畢,鄧修奕上前幾步抱住舒莫辭胳膊,「表姐,你也來進香?怎麼都不給我遞個信?我求王妃帶上你,也省得路上顛簸」。

  舒莫辭本就不喜與人親近,再加上鄧修奕雖笑容滿面,雙眼中的嫉妒和話語中的炫耀卻一目瞭然,不動聲色想抽開胳膊,不想鄧修奕抓的很緊,她竟掙脫不了,只好隨她抓著。

  溫漱流狹眸微挑,「舒妹妹,我可是恭候多時了,這就開始吧」。

  鄧修奕只好放開,舒莫辭見她還想往自己身邊靠,忙道,「鳳兮,過來」。

  游晗之早就看敢比他跟舒莫辭更親近的鄧修奕不順眼了,擠開她的同時不動聲色伸腿絆了她一下,鄧修奕失聲尖叫,臉著地摔了個狗吃屎。

  舒莫辭將他的小動作看的一清二楚,情不自禁綻開一抹笑來,游晗之眼尖,瞧了個真切,得意朝舒莫辭一揚下巴,舒莫辭忙肅容瞪了他一眼,口是心非的樣子讓游晗之同學更得瑟了,暗暗想著怎麼再讓鄧修奕出個醜。

  溫漱流咬牙,老子努力了這麼多天,都沒能搏美人一笑,竟被這小子用這麼幼稚欠打的手段給捷足先登了!

  那邊侍女已經扶起了鄧修奕,鄧修奕羞惱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哭哭啼啼跑了,宛陽郡主看了舒莫辭一眼,起身,「大哥、十三哥,我去看看」。

  孟玄瑢敷衍點頭,對他妹妹的那幾個所謂「伴讀」,他一向沒什麼耐心。

  舒莫辭一心要贏溫漱流,下的很投入,游晗之看了一會就覺得不耐煩了,一會氣惱舒莫辭寧願跟溫漱流下棋也不跟他下,一會氣惱自己棋藝不精,見舒莫辭下到妙處情不自禁的歎服驚喜模樣,又氣惱溫漱流沒事棋下那麼好做什麼,小小少年的心實在是煩惱的很。

  舒莫辭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摸清了溫漱流的棋路,三盤總有一盤能下個平局,不想溫漱流卻棋風大變,看似隨意悠閒,實則張網收魚步步緊逼,三局終,舒莫辭歎服開口,「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十三哥棋藝,莫辭望塵莫及」。

  溫漱流笑瞇瞇開口,「舒妹妹棋藝絕佳,只是經驗欠缺,假以時日,必然能勝過我的」。

  舒莫辭搖頭,「就算有人天天與我對弈,數年內也絕無可能,之前倒是莫辭自不量力了」。

  孟玄瑢開口,「舒妹妹不必自謙,女子中能有舒妹妹這般棋藝的很少,宛陽也趕不上舒妹妹」。

  第一局局終時,孟玄琬就回來了,也說是要見識舒莫辭的棋藝,此時笑道,「哥哥說的什麼話?宛陽棋藝低微,哪能用來說話?」

  「宛陽妹妹在女子中也算是不錯的了」。

  孟玄琬嗔了他一眼,「十三哥,我且問你,什麼叫做在女子中也算是不錯的了?」

  溫漱流笑而不答,舒莫辭起身行禮,「世子、十三哥,莫辭先行告退」。

  「明天——」

  舒莫辭搖頭,「明天莫辭還有俗事,就不來打擾十三哥了」。

  溫漱流一噎,這屬於過完河就拆橋嗎?知道下不過他,拿不了綵頭,索性就不來了?

  游晗之頓時咧開了嘴,拉著她就走,「我帶你去抓兔子,我烤給你吃,我們還能去抓魚,運氣好說不定還能碰到鹿,鹿皮可以做靴子呢……」

  舒莫辭回頭朝幾人笑笑,隨著游晗之走了,溫漱流抬手用手指中夾著的棋子敲了敲腦袋,頗有些苦惱道,「我這個小娘子性子實在太冷淡了些,之前還能給我三分薄面,現在訂了親反倒見了我就繞道走」。

  孟玄琬掩唇笑道,「我瞧著舒姑娘倒是與游八爺合契的很,根本沒有十三哥所謂的冷淡呢」。

  溫漱流似笑非笑一眼睇去,孟玄琬笑容一頓,孟玄瑢哈哈笑道,「不會是襄王有心神女無夢吧?」

  溫漱流瞪了他一眼,施施然起身撣了撣袍擺,「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孟玄瑢突然想起來,「你好像比舒妹妹大了十一歲吧?」

  果然你孟玄瑢今天就是來踩我痛腳的嗎?溫漱流一貫雲淡風輕的臉也有些猙獰起來,「走了,不送」。

  孟玄瑢哈哈大笑,果然你溫漱流老牛吃嫩草心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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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28 PM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九死

  舒莫辭本以為鄧修奕出了那麼一大醜,一輩子都不會再搭理自己,想不到當天晚上她覷著游晗之走了,就跑來找自己,前世鄧修奕也只是騙了自己一些珠寶,沒作什麼大惡,舒莫辭雖不喜她,對她卻也沒有多大怨恨,態度如常的接待了她。

  鄧修奕顯然是得了舒棠的吩咐要討好舒莫辭這個「准溫家孫媳」,可是又不忿自己一向不大瞧得起的冤大頭竟然得了這麼好的一門親事,又羨慕又嫉妒,更多的卻是憤恨,所以話語中一邊奉承舒莫辭長的好文采好,一邊又顯擺自己在靖王府的地位,以及舒老夫人和舒棣對自己的寵愛,以往她一說起這個舒莫辭就會傷心難過。

  不想無論她說什麼,舒莫辭神色始終淡淡的,鄧修奕幾乎遮掩不住臉上的憤恨之色,悻悻告辭。

  纓絡嘟囔了一句,舒莫辭笑笑沒做回答,去看了流蘇又看了一會書,才洗漱歇息。

  之後的幾天,白天游晗之如影隨形的跟著她,舒莫辭就想晚上多看會書,不想鄧修奕竟天天掐著游晗之走的時辰來報到,讓她煩不勝煩,同時也讓她覺得有些反常,她能長期留在般若寺一是因為流言,一是因為自己的性子,宛陽郡主一行留在這是什麼原因?

  當天舒莫辭很委婉的向游晗之打聽,果然游晗之當即跑回去問他家二哥,然後帶回來了一個很官方的回答,靖王妃要為靖王世子祈福。

  舒莫辭雖然懷疑,但也知道王府的事不是她能仔細探聽的,只好作罷,不想當天中午游昀之就親自前來接游晗之,卻是游晗之一個表姐夭折,要送游晗之下山弔唁。

  舒莫辭想了起來,游晗之那個表姐原是許給游昀之做續絃的,仔細想想好像就是在這個時候沒的。

  那時候游國公府設宴,那個姑娘也去了,當時舒莫辭還特意看了一眼,算不上多美貌,卻溫柔嫻雅,看上去也沒什麼不足之症,不想竟芳華早夭,給游昀之嚇死妻子的名頭上又加了個克妻的名頭。

  游晗之這幾天正黏舒莫辭,也知道以後舒莫辭下山,他想去文昌侯府見她一面肯定艱難,哪裡肯為個面都沒見過幾次的表姐下山,游昀之不好在舒莫辭面前教訓弟弟,兄弟倆一時僵住。

  舒莫辭勸道,「鳳兮,阮姑娘既是你嫡親的表姐,又是你未過門的嫂子,如今沒了,你二哥不方便,你該當去一趟的,等你回來,我也還在山上的」。

  游晗之才不肯上當,「就算你還在山上,我這幾天都見不到你了,我才不下山!」

  游昀之卻看了舒莫辭一眼,目光微閃,父親和崔氏原本是準備替他定他那位表妹,本來他也是同意的,他外家日漸沒落,看在母親的份上,拉一把也是該當,只是崔氏和他提起時,他卻突然拒了,崔氏當時臉色很不好看,他事後想起來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拒了。

  這件事也只有他和父親、崔氏知道,連晗之都不知道,現在舒莫辭卻以這麼肯定的語氣跟晗之說那是晗之未過門的嫂子,她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又或者,她知道了什麼?為什麼又是錯誤的信息?

  游晗之話剛落音也發現了舒莫辭的語病,「那女人才不是我嫂子,誰跟你說她是我沒過門的嫂子的?」

  舒莫辭心頭一跳,下意識看向游昀之,在觸碰到他目光的一剎那又趕緊低下頭,前世游晗之曾無數次在她面前替游昀之抱不平,說那個表姐自己短命,卻連累游昀之背名聲等等,這輩子難道根本就沒這回事?

  「不知舒世妹是聽什麼人說了什麼?」

  雖然不知道游昀之的底細,但光憑他能在俞國公府的人之前找到安郅的落腳點,也知道他絕對不像游晗之那麼好糊弄,舒莫辭冷汗都快下來了,明明前世他與那阮姑娘定親了,怎麼會出這麼大的差錯?

  「此事是我的錯,我不該聽丫鬟們亂嚼舌根就信以為真,污了阮姑娘清名,游二爺恕罪」。

  舒莫辭說著低頭行了一禮,游昀之沉吟打量了她一眼,「無妨」。

  游晗之得意了,「她不是我嫂子,我總能不去了吧?」

  舒莫辭下意識道,「總是嫡表之親——」

  游晗之正要再說,眼珠轉了轉,卻是扯住舒莫辭衣袖,眼巴巴的看著她,「游楓說你女紅最好了,你替我縫一件衣裳我就去!」

  前世那個驕陽般的少年也是最喜用這些小手段哄自己給他繡衣物佩飾,給他做東西吃,給他……

  雖然這些天她已漸漸習慣游晗之偶爾表現出與前世相似的言行,見他這般模樣仍是心情起伏,面色也不自覺柔軟下來,「好,等你回來我就做好了,你喜歡什麼花樣子?」

  游晗之沒想到她這麼輕易就答應了,頓時大喜過望,不耐煩朝游昀之一擺手,「二哥你先回去替我收拾東西,我選好花樣子就回去」。

  舒莫辭失笑,「可不准這麼跟你二哥說話」。

  舒莫辭性子冷淡,平時笑大多都是因禮節意思的牽牽嘴角,難得見她笑的時候,游晗之見她笑了,更是高興,哪裡還管的了二哥、不准的問題,扯著她就往內室走,「你有什麼花樣子?拿來讓我瞧瞧」。

  舒莫辭回頭朝游昀之歉意一笑,「纓絡,送游二爺」。

  游昀之扶額,好吧,有這樣的弟弟,果然是他今生的劫數!

  整天如影隨形的人突然走了,舒莫辭頗有些不習慣,索性全心給游晗之縫製衣物,以免他心急下不顧禮數,待個兩天就上山,自己沒做好,倒是讓他失望。

  游晗之選的是簡單的四葉草紋樣,舒莫辭繡的暗紋,多花了些時間,到第四天也就做完了,大小稍微放了一點,游晗之正在長個頭的時候,按著他現在的尺寸做,到明年春天這件衣服就穿不上了。

  做完後游晗之還沒有回來,想來是被家中長輩鉗制住了,舒莫辭想像了一會他齜牙咧嘴又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樣,倒是難得的笑出聲來。

  纓絡見她心情好,湊趣道,「姑娘的針線越發好了,八爺穿上後肯定好看」。

  舒莫辭笑著點頭,俊俏的小小少年不管穿什麼都是俊俏的。

  「今天日頭好,姑娘在屋內悶了這麼多天,要不要出去走走?」

  游晗之在的時候,天天拽著舒莫辭漫山遍野的跑,這幾天沒出門,的確有些不鬆快,脖子也酸痛的厲害,纓絡不說,舒莫辭也想出去走走,聞言點了點頭。

  這幾天曲少微回來了一趟,只留宿了一晚又下了山,給舒莫辭帶來了一個叫紅纓的丫鬟,說是以後就由紅纓貼身保護她,舒莫辭也沒推辭,重生後她頻頻遇險,有這樣一個會武的丫鬟留在身邊會方便很多。

  當下主僕三人便往後山漫步而去,紅纓不善言辭,纓絡溫柔沉靜,主僕三人安靜享受著山間清新的空氣,秋陽高照日光溫暖,不時有山泉潺潺,覓縫穿隙淙淙流向山下,更可聞鳥雀鳴聲悅耳,令人心情愉悅。

  「表姐,表姐!」

  少女清脆的聲音打破寧靜,雖不刺耳,卻突兀的讓人心頭一跳,舒莫辭眉頭微擰看向小跑著追來的鄧修奕。

  「表姐,你出來玩怎麼也不叫我!」

  舒莫辭淡淡叫了聲表妹,鄧修奕對她的態度習以為常,名為抱怨實則恭維的說起宛陽郡主太過知書達理,每天都在房間看書禮佛,害她都快無聊死了。

  舒莫辭不鹹不淡應著,鄧修奕興致卻很高,一路喋喋不休的說著,忽而又振奮道,「表姐,我知道一個好地方,那裡能俯瞰整個紫金山,還能看到京城,世子爺最喜歡和十三公子最喜歡在那裡下棋,而且還聽說般若寺的方丈高僧都在那裡坐化!」

  舒莫辭聽說是歷代方丈高僧坐化的聖地,很是意動,又見天色還早,便隨著鄧修奕前去。

  鄧修奕領她去的地方卻是三皇子與游昀之下棋的那塊巨石,舒莫辭見那塊巨石如橫空而來插入山峰之間,嘖嘖稱奇,鄧修奕興奮跑到巨石上左右來回跑動,「表姐,快過來!真的能看到京城呢!」

  舒莫辭依言踏入巨石上,看了看巨石上整齊擺放的石椅石桌,這才展目往下看去,壯觀闊達的景色讓她耳目為之一清,頓時有心曠神怡之感,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鄧修奕抓起她的手,「表姐,我沒騙你吧,你到這邊來看」。

  舒莫辭被她死死抓著,雖不願也只好隨她往巨石邊緣走去,紅纓一直落後舒莫辭三步不緊不慢跟著,見兩位小姐越走越靠近邊緣,正要制止,鄧修奕忽地放開舒莫辭的手,狠狠一推,舒莫辭連驚叫都沒來得及就摔下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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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31 PM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救

  舒莫辭安靜靠著石壁坐在一張簡陋的石床上,這是整個石屋唯一能坐的地方,她裹著一件水獺皮的大氅,這是出門前纓絡給她披上的,山間風大,小心些總是好的,想不到這件大氅卻幫了她很大的忙,她被鄧修奕推下山崖,驚恐下胡亂掙扎,卻在被樹枝劃到臉時猛地回過神來,用大氅摀住了頭臉,只後來她就被往下掉的巨大衝擊力沖的暈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她臉上、身上被樹枝、山石劃傷了不少,身上還好一點,天氣冷,她穿的多,衣裳擋去了大多數的傷害,只很少幾處傷到了肌膚,臉上就——幸好因為鍾秀前事之鑒,她時時都將俞蕁送的舒痕玉顏膏帶在身上,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那膏藥能管用了。

  舒莫辭雙腿曲起,右手撐著額頭,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覆上一片陰影,躺在她身邊的年輕男子五官深刻,鼻樑又高又挺,此時因為痛苦緊緊皺著眉頭,在睡夢中也顯得肅殺而凌厲,正是安郅。

  片刻後,安郅濃黑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動了動,慢慢睜開眼睛,入目是靜謐穠麗的臉龐,唇角不似平日淡漠的微抿著,而是微微嘟起,有了幾分符合她年紀的稚氣,淡淡的珠光籠在她臉上,柔和了她過於張揚濃郁的麗色,這時候的舒莫辭顯得既溫柔又乖巧,安郅看的有些癡了,甚至沒有發現她臉上顯眼的傷痕——

  舒莫辭睡的極淺,很快便若有所覺慢慢睜開眼睛,安郅下意識別開目光咳了咳。

  舒莫辭驚喜轉眼看向他,「你醒了!」

  安郅哼了一聲,舒莫辭攏了攏大氅。起身下了石床,這個山洞想來是安郅藏身的地方,被鑿成一個簡單的石室,簡單的吃用之物都有。

  安郅連接三天昏迷不醒,先是高燒,好不容易溫度降下來了,又低燒不斷。舒莫辭曾試著走出去。不想洞口卻被安郅用一塊巨石擋住了,以她的力氣根本推不動,更別提出去找藥草。只好一直待在他身邊照顧,所幸安郅似乎好酒,這裡存了不少酒,拿來給他去熱效果倒是不錯。

  舒莫辭拿起桌上的酒壺。裡面已被她換做用野果搗爛得到的汁水,這幾天安郅根本喂不進去東西。她只好想了這個法子,他倒是無意識嚥了下去,幸而這幾天也沒餓死他。

  舒莫辭倒了一杯遞給安郅,安郅卻不接。舒莫辭神色冷了下來,就要將杯子端回去,安郅忙咳了咳。「我心口疼,坐不起來」。

  舒莫辭頓住腳步。她僅有的照顧人的經驗都是照顧悅兒得來的,前幾天安郅昏迷不醒,任她折騰倒有些像悅兒小時候,只重了些,舒莫辭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現在他醒了——

  安郅見她沉默不語,忙又咳了咳,「真的,你從上面掉下來,我接的時候,衝擊力太大,我受了內傷,心口疼的很」。

  這話舒莫辭倒是信的,她從崖上摔下來,剛開始還是清醒的,還努力想抓住什麼,過後就被那種巨大的衝擊力給沖暈過去,也不知道怎的被安郅救了下來,醒來後就在這山洞裡,當時安郅已經昏迷了,身邊一大灘濃黑的血觸目驚心,應是受了內傷,除此之外他身上還似乎有外傷,只是已經處理過,她也不方便替他查看。

  舒莫辭想到這面色微柔,四處看了看,脫下自己的大氅捲起墊到安郅頸下,跪坐到他身邊將酒杯送到他唇邊,安郅眸中極快的滑過一絲精光,乖乖喝著。

  很快,一杯果汁就被安郅喝了下去,舒莫辭又取了兩個野果,用匕首削去果皮,再切成小塊,一點一點餵他。

  兩個野果餵下去後,舒莫辭蹙眉道,「那些乾糧太干,也也沒有熱水,你嚥著恐怕心口更疼,忍著些」。

  安郅上次被一柄匕首又一柄匕首的往外抽嚇到了,哪裡想到她也有這般溫柔體貼的時候,大喜之下哪還管的了幹不幹的問題,忙道,「沒關係,等我好些,我就出去找些柴火,打些獵物來,就不用吃這些東西了」。

  舒莫辭嗯了一聲,餵他吃了兩個干饃,又餵了一杯果汁,安郅這才示意不吃了。

  舒莫辭將他頸下的披風取出,依舊披上,安郅看著喉嚨一陣發緊,嚥了口口水。

  「再睡會」。

  「你呢?」

  舒莫辭拿出一本書,就著珠光看了起來,安郅好奇了,「你跳崖還帶著本書?」

  「我是被人推下來的」。

  安郅原先只當舒莫辭是失足掉下來的,不想她竟是被人推下來的,一愣之後眼中閃過陰狠之色,「是誰?」

  「我表妹」。

  好吧,他看中的娘子果然驚喜不斷啊!

  「我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她的地方,她竟然恨我到大庭廣眾之下推我下來,」這次沒等安郅問,舒莫辭就說了出來,這幾天除了照顧安郅,她想的最多的就是這件事,卻怎麼也想不通。

  安郅已經決定一等養好傷就去殺了舒莫辭那個表妹,面上卻不動聲色問道,「游昀之呢?你上次都被我擄出京城了,他還不派人保護你?」

  舒莫辭蹙眉,「我文昌侯府與游國公府並無交情,游二爺怎會派人保護我?」

  並無交情,他還大半夜的親自來救你?過後還死咬著他不放?安郅想到自己被游國公府一群人追殺,受了重傷不得已躲進這山洞中就是一陣牙癢,等他養好傷——

  不過也有好處,如果不是被游昀之逼到這裡,他也救不了舒莫辭,哪裡能享受到剛剛的體貼溫柔,安郅嘴角揚了揚,這才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吧?

  「對了,我已經傳信給我朋友,請他出手殺了你那個仇人的父母,相信不出三個月,消息就能傳到京城」。

  舒莫辭動作一頓,慢慢扭過頭看向安郅,眼中全是不敢置信,安郅肯定點頭,舒莫辭眼中的不敢置信,慢慢轉作驚喜、狂喜,最後全部沉澱成喜出望外的感激。

  安郅見她漂亮的杏眼裝的滿滿都是自己的身影,只覺一顆心漲的厲害,又輕飄的厲害,彷彿一戳就會爆炸,又彷彿一戳就會跳出嗓眼——

  「謝謝,」舒莫辭鄭重開口,「以後若是有什麼忙,我能幫上的,我絕不會推辭」。

  安郅只覺自己這輩子從來沒做過這麼對的事,若是往常他肯定會藉機撈取好處無數,好乘機將舒莫辭拐回去,此時滿心的喜悅下竟語無倫次道,「不用不用,你還想殺誰,我替你去殺」。

  話一落音,安郅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果然蠢也不是這麼蠢的啊!

  舒莫辭也窘了,雖然她認為那些人死有餘辜,多年的修養、思想到底不適應這樣的話,默了默,僵硬轉移話題,「你不宜過於勞累,睡吧」。

  說錯話的安郅同學立馬閉上眼睛,再次默默抽了自己一耳光,蠢材說的就是你安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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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32 PM

第一百二十九章  洞居

  安郅被游昀之逼的躲到這裡養傷已經有好幾天,說來也巧,他那天不過是運功療傷完後,覺得無聊就想出去打個獵物解解饞,不想竟看到一個人從上面掉下來,因為那個人穿的多,還穿著件隨風飄蕩的大氅,下落的速度雖快,卻也不算頂快,安郅覺得有趣,就決定欣賞一會天上-下-人的奇景,不想看著看著卻發覺不對勁了——

  等他意識到那是舒莫辭時,已經有些遲了,他大驚下根本來不及多想,就那麼硬生生的伸手去接,雖用巧力卸去了一部分力道,卻還是傷上加傷,直直昏迷了三天,現在好不容易醒過來,剛開始還只是閉著眼睛裝睡,可他重傷之下不一會就又昏昏沉沉睡著了。

  舒莫辭卻再也看不下書,一會想著鍾竟父母死後自己如何謀劃,一會想著鍾秀和流蘇臉上的傷,一會又想著游晗之回山後不見自己會急成什麼樣,又想起與溫漱流的婚事,真是個心亂如麻心緒紛亂。

  等回過神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習慣性的探了探安郅額頭,不想他竟又起了燒,忙擰了濕布巾敷上安郅額頭,又用布巾倒上酒替他擦臉頰、脖頸、手腕、手心等處,讓他的燒盡快降下來。

  安郅這時已不是前幾天傷重昏迷不醒,意識雖昏沉,卻也迷迷糊糊感覺到舒莫辭的動作,潛意識也還記得自己剛救了她,這應該是她在照顧自己,本能就去抓她的手,她掌心冰涼的溫度讓他不自覺抓的更緊了些,想叫她的名字,卻又不大記得她叫什麼了。只記得她姓舒,只好一聲聲的呢喃著她的姓氏。

  這番形態落到舒莫辭眼裡就是,安郅先是不安分的動來動去,自己一時大意竟被他抓住了,想讓他放開他卻越抓越緊,還一個勁的叫著自己舒舒。

  舒莫辭還停留在認為自己是個結過婚生過子快三十歲的「老女人」,這幾天照顧安郅雖有些彆扭。可安郅看著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比自己小了近十歲,都跟自己差著個輩分了,又人命關天。也就慢慢忽視了安郅的性別,可現在被他抓著手親暱的叫著舒舒,舒莫辭還是忍不住羞躁氣虛,又掙不過他的力氣。氣惱下狠狠踹了他一腳,卻一點用都沒有——

  於是。好吧,其實習慣了就好——

  第二天一早安郅醒來時,舒莫辭還是如之前,靠在石壁上。一手撐著下巴閉目養神,另一隻手——

  安郅眨了眨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一貫自豪的眼力。她竟然讓他摸她的手?竟然沒有剁掉他的爪子?

  沉浸在巨大喜悅中的安郅同學暈乎了半天才發現舒莫辭嫩白的手腕上竟青紫了一大片,忙放開查看。舒莫辭頓時驚醒過來,見安郅剛剛鬆開的爪子又伸了過來,立即縮回手,安郅忙道,「讓我看看,是不是讓什麼東西咬了?」

  舒莫辭起身,不鹹不淡道,「你捏的」。

  安郅一愣,慢慢回想起昨夜的片段,看著舒莫辭就有些失神,舒莫辭察覺到他癡癡的目光,臉頰又燙了起來,唔,不是羞的,是氣的,冷冷道,「水快沒有了,我們要想辦法出去找」。

  安郅聽到這個「我們」,心不自覺一跳,怪異而陌生的感覺讓他不自覺摀住了心口,舒莫辭卻只當心口又疼了,忙低頭問道,「心口又疼了?還是出去找些藥吧?」

  她垂著頭,平日總是斂著的雙眼因擔憂而微微睜大,安郅這才發現她眼底一片青黑,只是她睫毛長而密,又總是低垂著,他之前一直以為那片青黑是她睫毛投下的陰影,這幾天自己人事不知,她一直像昨晚那樣照顧自己?

  舒莫辭見他不說話,以為他疼的狠了,驚慌問道,「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厚厚的石壁後,游楓緊緊貼著山石的耳朵動了動,驚喜道,「二爺,我聽到有人在說話,應該是個女子!」

  「能不能聽清是舒姑娘?」

  游楓搖頭,石壁太厚,而且似乎那說話的人離石壁還有一段距離,剛剛若不是那人提高聲音,他根本聽不到。

  游昀之看向如壁虎般爬在山洞頂的玄六,「這山洞肯定有玄機,再仔細找找看有沒有機關」。

  這邊安郅雖說他沒事,舒莫辭卻哪裡肯信,只是這情形也無法可想,安郅不養好傷,洞口那塊巨石攔著,他們根本出不去。

  洞中的清水還有半桶,省著點再撐個三天也不是不行,只是,舒莫辭摸了摸臉,到底還是舀了點水漱口淨面,又拿出藥膏細細往臉上抹。

  安郅這才注意到她臉上的傷痕,對她所謂的「表妹」殺意更盛,嘴上卻笑嘻嘻道,「放心吧,這麼張漂亮的小臉,毀了老天也看不下去的,就算是毀了,我也不嫌棄」。

  舒莫辭連眼風都沒動,抹完服侍著安郅吃了東西,自己也吃了兩個野果,一點乾糧,這裡的食物倒是不少,她還在洞口看到一隻醃製好的狍子,只是沒有火沒法吃。

  安郅見她吃飽後拿起書,掙扎著要坐起來,舒莫辭以為他有什麼事,扶著他靠了起來,安郅喘了口氣才道,「我起來轉轉,你上床來睡一會」。

  「不必,我不累」。

  舒莫辭說著又要扶安郅躺下,安郅忙擺手,「我躺了這麼多天也累,起來走走」。

  舒莫辭想著也對,便撐著他坐到床沿邊,見他挪動困難,想必彎腰更困難,很自然的拿起地上的靴子替他穿了起來,悅兒出生後她愛如珍寶,事事親力親為,這樣的事早就做慣了。

  安郅沒想到她竟會替自己穿鞋,驚喜過後就提心吊膽起來,這些天忙著逃命,襪子還能換一換,但鞋子實在是沒那個條件,也不知道臭不臭,唔,衣服也很多天沒換了,澡也很多天沒洗了,身上估計也早就臭了,他就這麼又髒又臭的跟她一起呆了這麼多天,她肯定嫌棄他了,他可是聽說京城那些小白臉整天都熏的香噴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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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33 PM

第一百三十章  求情

  安郅沒想到她竟會替自己穿鞋,驚喜過後就提心吊膽起來,這些天忙著逃命,襪子還能換一換,但鞋子實在是沒那個條件,也不知道臭不臭,唔,衣服也很多天沒換了,澡也很多天沒洗了,身上估計也早就臭了,他就這麼又髒又臭的跟她一起呆了這麼多天,她肯定嫌棄他了,他可是聽說京城那些小白臉整天都熏的香噴噴的——

  安郅欲哭無淚僵著身子任由舒莫辭替他穿好鞋,不想舒莫辭忽地猛地朝他倒來,下一秒便有一陣巨大的聲響傳來,伴著聲響整座山都晃動起來,安郅下意識接住舒莫辭,緊緊摟住,「別怕」。

  舒莫辭勉強壓下恐慌,穩住身形,「快走,是塌方!」

  地面還在晃動,安郅卻緊緊摟著舒莫辭沉默不動,舒莫辭也發覺不對勁了,正要開口,安郅忽地伸手將她按進懷中,低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髮,留戀親了親。

  舒莫辭抬手欲推,又想起他的傷勢,硬生生停住,振耳的晃動轟鳴中,她清晰的聽見了安郅有力急促的心跳聲,不知怎的她竟從這急促的心跳聲中聽出了一絲悲傷的味道,僵了僵,安撫拍了拍他的後背。

  安郅心跳一滯,手臂猛地收緊,又緩緩放開她,苦笑開口,「到底是游二爺,這麼快就找來了」。

  「這句話該是游某來說才是,安當家好大的本事」。

  游昀之悠閒坐在輪椅上,神色寧和,甚至連嘴角微抿的弧度也與平日無二,舒莫辭卻敏感的感覺到了他的怒氣,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她這時候的模樣著實有些狼狽。衣衫破爛還能看到黑硬的血跡,臉上幾道顯眼的劃痕,因為塗了藥膏油乎乎的,與上一次游昀之見她時那冷漠穠麗的貴族少女天壤之別。

  「安當家可真是讓游某好找,安當家這次是要負隅頑抗,還是束手就擒?」

  舒莫辭上前兩步將安郅護到身後,「是他救了我」。

  「他救了你?」游昀之眉頭挑起。卻沒有半絲笑意。「那你是要感謝他了?」

  舒莫辭蹙起眉頭,「游二爺?」

  游昀之氣息微滯,頓時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波動。「抓起來」。

  安郅沉聲,「你讓開」。

  舒莫辭舔了舔乾燥的下唇,「游二爺,血玉豆蔻。你沒幫我找到」。

  「嗯?」

  「你欠我一個人情,放過他」。

  游昀之瞇了瞇眼睛。唇角往下彎出一抹冷笑,這下連游楓都發現他生氣了,下意識往後退了退,拚命朝舒莫辭使眼色。舒莫辭卻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只緊緊盯著游昀之,身子緊繃。顯然是提防他突然發難。

  「你用小八的命換他的命?」

  舒莫辭不動神色蜷起十指,勉強鎮定道。「我只是提醒二爺欠我一個人情」。

  「人情?游某五天來不眠不休帶著半個國公府的侍衛鑿壁開山,還不還得了舒姑娘的人情?」

  游昀之語氣冰冷,一雙本就黑多白少的桃花眼暗沉沒有一絲色彩,舒莫辭不知怎的竟想起了曲少徵掛在嘴邊的那句「那位陰森森的游二爺」。

  游昀之看上去與尋常的世家子弟並無不同,舉止優雅,沉穩內斂,只因腿疾比一般世家子弟更沉靜一些,他五官生的極好,俊美不失英挺,因著沉靜內斂的氣質總讓人有種溫潤如玉的感覺,即使不笑也讓人心生親近。

  不同曲少徵略顯陰柔的俊美,溫漱流令人自慚形穢的高潔,游晗之張揚炫目的俊朗,他好似一塊名家精心打磨而出的名玉,處處完美找不到一絲瑕疵,放在燦爛奪目的各色寶石旁邊會略嫌失色,卻更會淡雅而持久的散發屬於自己的溫潤光芒。

  這樣一個人,舒莫辭不知道曲少徵為什麼提起來就是「那個陰森森的游二爺,」但今天她卻切身體會到了什麼叫「陰森森的游二爺,」因為此時一股股寒氣就在她體內亂竄,讓她恐懼的幾乎控制不住的顫抖。

  安郅察覺到她的恐懼,動了動手指,又裝作不經意般抱起雙臂,勉強克制著將她摟入懷中的衝動,「游二爺,我安郅向來願賭服輸,還不至於沒用到靠一個女人求情,你先讓人送她上去,我們談筆生意?」

  「安郅——」

  安郅煩躁起來,「他不會殺我,你磨磨唧唧幹什麼?」

  舒莫辭默默看了他一眼,朝游昀之屈膝一禮,「多謝游二爺仗義相救——」

  游昀之打斷她,「不必謝我,我只希望這一次已經還清了舒姑娘的人情」。

  舒莫辭眉尖蹙了蹙,隨即舒展,點頭道,「這是自然」。

  說著又朝他行了一禮,繞過他出了石屋,安郅手指鬆了又緊卻沒伸出手,不想剛踏出門檻的舒莫辭忽地頓住腳步,回頭朝他啟唇一笑,又做了個手勢。

  安郅沒看懂那個手勢是什麼意思,腦海中只剩下那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來回飄蕩,半晌才生出力氣緩緩按上自己跳的歡快的心,他知道,有些東西真的不一樣了——

  「啪——」

  火紅長鞭夾著勁風急襲而來,安郅本能的閃避,重傷的身體卻讓他體內真氣阻滯,行動也慢了許多,只堪堪讓襲向他臉頰的鞭子落在脖子上,鞭子上帶有倒刺,頓時掀下一片血肉,安郅甚至沒來得及感覺到疼痛,下一鞭又呼嘯而至……

  舒莫辭回去後和在般若寺等消息的曲少微說了幾句,簡單吃了點東西洗了個澡就在曲少微的催促下睡下了,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醒了,剛睜開眼睛就看見游晗之眨著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認真看著她,見她醒了頓時咧開了嘴蹦了起來,「舒莫辭,你看看,我穿著好不好看?」

  舒莫辭不自覺就彎了眉眼,「好看」。

  游晗之更高興了,在舒莫辭面前走了幾圈,忽地一拍腦袋,「我去給二哥看,你等我吃午飯啊!」

  舒莫辭看著跑的屁股顛顛跟只小兔子似的游晗之,不由笑了起來,無論如何,游晗之永遠都是那個游晗之。

  游晗之興沖沖衝進自家二哥書房,根本沒發現書房中近乎凝滯的氣氛,扯著在袍子高興嚷道,「二哥,快看,這是舒莫辭替我縫的衣裳,好不好看?」

  舒莫辭答應替游晗之做衣服,游昀之也是在場的,當時沒覺得有什麼,畢竟游晗之還小,京城多年安逸,公子哥兒十六七歲還養在後宅的也比比皆是,更何況舒莫辭也比游晗之大,可今天游昀之突然就覺得不順眼且不妥當了,沉著臉掃了游晗之一眼,「閨閣女子親手繡活,誰給你的膽子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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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34 PM

第一百三十一章  遷怒

  舒莫辭答應替游晗之做衣服,游昀之也是在場的,當時沒覺得有什麼,畢竟游晗之還小,京城多年安逸,公子哥兒十六七歲還養在後宅的也比比皆是,更何況舒莫辭也比游晗之大,可今天游昀之突然就覺得不順眼且不妥當了,沉著臉掃了游晗之一眼,「閨閣女子親手繡活,誰給你的膽子接的?」

  游晗之莫名,「這是舒莫辭給我縫的」。

  游昀之被他理所應當的語氣激的心口火氣一冒,「來人,押八爺回府,不准他出院子半步!」

  「二哥!」

  游昀之的侍衛顯然對此類公務非常熟悉,駕輕就熟的制住了游晗之扛著走了,用時不超過一分鐘。

  曲少徵嘖嘖歎息,「游二爺何必遷怒?」

  「我不會放了安郅」。

  「其實安郅一直以來得罪的都是舒妹妹,舒妹妹都不計較了,游二爺又何必耿耿於懷?」

  「是舒姑娘讓你來求情的?」

  「舒妹妹只是托七姐姐打探一下消息,七姐姐一直自責沒能保護好舒妹妹,這不,差事就落到曲某身上了?」

  曲少徵嘖了一聲,「那安郅在江南名頭極大,是出了名的善惡不分六親不認,重傷下竟然還不顧性命去救舒妹妹,這樣的人,就算舒妹妹不說,曲某也免不得要向游二爺求求情,據曲某所知,游國公最近在朝中頗有些掣肘吧?」

  「我游國公府如何,還輪不到鎮國將軍府操心,」游昀之語氣淡然,微微下垂的嘴角卻顯示了他此時的心情並不如看起來那般平靜,「既然舒姑娘如此掛心。游某看在小八面上也不會傷安郅性命,請舒姑娘放心」。

  曲少徵意味不明一笑,「游二爺說的是,八爺那模樣似是與舒妹妹頗為熟稔,若是舒妹妹因一個安郅與八爺起了嫌隙就不好了,說起來那安郅也是個重情重義的,明明是鍾推官派去取舒妹妹性命的。結果不但沒殺舒妹妹。還為維護舒妹妹清名,四兩撥千斤的將事情都推到鍾家姐妹頭上,當時游二爺的人還在追殺他吧?這次又——」

  他這樣說了。游昀之自然不好反駁說那是他派人偽裝安郅傳的謠言,只好默默忍下這口氣。

  曲少徵長歎一聲,「只可惜出身草莽,但凡只是個寒門學子。倒是個良配」。

  「你想說什麼?」

  曲少徵訝異挑眉,「不過有感而發罷了。游二爺果然與傳聞中一般無趣」。

  游昀之冷冷看著他一言不發,曲少徵微微笑道,「還望游二爺不要折磨的人太狠,一個安郅事小。若是在舒妹妹心中留下個陰狠毒辣的印象,可就不妙了」。

  說著也不等游昀之說話,起身抱抱拳。告辭而去。

  游昀之冷冷盯著他離去的身影,半晌才開口道。「枕石,出來罷?」

  溫漱流踱到他身邊,雖還是那副陽春白雪的灑脫模樣,眼底的淤青卻顯示了他這幾天的日子也不太好過,因為久尋舒莫辭不著,他回京去靖王府查訪,聽到消息才連夜趕了過來。

  游昀之抬頭看向他,溫漱流苦笑,「我這個小娘子實在是麻煩了些」。

  游昀之鄭重開口,「枕石,這門婚事,還需再慎重一些」。

  「親事已經訂下來了,你要我與烏懷信一般背信棄義?」

  游昀之沉默,溫漱流揉揉額頭,「再說,我也不想退親,無論如何,舒妹妹總是——」

  「不是她,我永遠不會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讓人心裡暖和又甜絲絲的煩擾」。

  溫漱流狹長的雙眸中柔情淺淺,游昀之動了動唇,又垂下眼簾,讓人心裡暖和又甜絲絲的煩擾,聽起來讓人心動又羨慕,只是,不知道那舒莫辭值不值得你如此——

  舒莫辭是與曲少徵一起用的午膳,曲少徵將事情細細跟她說了一遍,舒莫辭做夢也沒想到竟是宛陽郡主要自己死,又想起她唆使鍾秀與鄧修奕的手段,招招狠辣且將自己洗的乾乾淨淨,根本不像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更是心寒。

  曲少徵見她目露驚懼之色,勸道,「此事溫家正在著手處理,就算是靖王府,在這種情況下也別想討到好處去,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了」。

  舒莫辭點頭,又問安郅的情況,曲少徵打量了她兩眼,見她關切擔憂,神色卻坦蕩,暗自思付,簡單答道,「游二爺已經答應放了他」。

  經過昨天的事,舒莫辭對游昀之的懼怕又加了一層,只前世因游晗之喋喋不休的描述,對他的觀感也不可能猛然就變了,根本沒想到他會不會將安郅打個半死再放了的問題,更不會想到游昀之會不會說話不算話的問題,聞言放了心,感激開口,「多謝九哥斡旋」。

  曲少徵毫不客氣的受了這聲感謝,笑瞇瞇道,「不必客氣,舒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說也不是什麼大事」。

  舒莫辭試探道,「不是什麼大事?昨天我替安郅求情,游二爺好像很生氣」。

  曲少徵裝模作樣歎道,「這也怪不了他,上次安郅擄走你之後,游二爺派人追殺了他半個月,結果連個人影子都沒找到,好不容易借安郅救了你的線索找到了人,火氣總是要大一點」。

  曲少徵的話明晃晃的傳達了三個信息,一,游昀之救舒莫辭只是因為追殺安郅之故順便,所以什麼救命之恩神馬的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二,游昀之追殺了半個月還沒追殺到,還是乘安郅救人之危才找到了人,實在是沒用到了極點,三,追殺不著反而小心眼記恨別人,甚至遷怒舒莫辭,所以你游昀之就是個沒用沒品的小人!

  上次游昀之將自己救回來後,舒莫辭也猜到游昀之不會輕易放過安郅,畢竟游家負責是京城防衛,這樣的人他不可能會放過,當時她沒多大感覺,現在聽來卻覺得非常不舒服,曲少徵話中的意思她聽懂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沉默。

  曲少徵挖坑成功,成功將游昀之踩了又踩,抹黑再抹黑,很是得意的笑了,「舒妹妹,我還有事,一會就得下山,七姐姐讓我給你帶了個丫鬟,我交給纓絡了,以後一切小心,千萬別再讓七姐姐和九哥擔心了」。

  舒莫辭感激笑笑,曲少徵歎了口氣,又開始不動聲色踩溫漱流,「這次說來也是無妄之災,誰能想到宛陽郡主竟因溫漱流——」

  曲少徵說到這住了聲音,起身撣撣袍子,「舒妹妹好生歇著,我先走了,那兩個丫鬟不要離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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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3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9-20 12:50 A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二章  隨緣

  舒莫辭雖沒因這件事和曲少徵的話而怨恨溫漱流,心裡到底存了疙瘩,越發覺得這門親事不妥,因此在接到溫漱流的邀請後,想了想還是去了。

  楓林竹屋中,溫漱流跪坐在竹榻上烹茶,動作既不太慢顯得做作,也不太快顯得急躁,如行雲流水優雅之至,光是看便覺賞心悅目,饒是舒莫辭心性淡漠,見了也不免心生愉悅。

  「舒妹妹來了,坐」。

  溫漱流並未起身,只揚了揚袖子做了個請的動作,自然而親密卻不顯得突兀。

  舒莫辭依言跪坐到他對面,溫漱流提袖給她倒了杯茶,舒莫辭端起抿了一口,入口極淡,慢慢卻有濃香溢了滿口,不禁讚道,「好茶」。

  溫漱流不在意一笑,「舒妹妹喜歡就好」。

  舒莫辭斟酌了一路,此時也不願扭捏,就要開口直言,溫漱流忽地豎起食指抵在雙唇間,男人做這樣小女人的動作看著難免有點彆扭難受,他做的卻極其自然優雅,彷彿就是為他量身定做一般。

  舒莫辭摸不準他要做什麼,只好嚥下嘴邊的話,他低低一笑,潑掉茶壺中剩下的茶水,又低頭烹起茶來。

  茶香再次四溢時,一道蒼老慈和的佛號響起,「阿彌陀佛,兩位施主有禮」。

  舒莫辭驚喜看去,果然是般若寺方丈大師,忙起身行禮,溫漱流卻只草草一抱拳,請方丈大師就座奉上茶,開口道,「大師,溫某昨日讀了幾本佛經。頗有不明白之處,還請大師賜教」。

  溫漱流辯才極佳,思維清晰又環環緊扣步步緊逼,直駁得佛法精深的方丈大師啞口無言,舒莫辭見他將佛經最為高深精闢的因果報應之說駁的體無完膚,忍不住開口道,「滿天神佛不可欺。未曾動念已先知。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十三哥所言,恕莫辭不敢苟同」。

  「哦?」溫漱流抬眉。「願聞其詳」。

  舒莫辭冷淡寡言,口齒卻還算犀利,雖不善長篇大論,在溫漱流有意無意的引導下。舌頭熱了竟也頗為健談,她多年浸淫書海之中博聞強識。引經據典信手拈來,引得溫漱流也驚歎不已,雖然言談之間還嫌稚嫩,但假以時日——

  溫漱流上次吃過虧。此時看著舒莫辭因闊論而越發晶亮的杏眼、紅撲撲的臉蛋,哪裡還捨得跟她較真,裝作詞窮般道。「舒妹妹所言固然有理,但卻不能說服我。待我回去再查看書籍,定要與舒妹妹辯出個高下來」。

  舒莫辭認真開口,「因果輪迴,報應不爽,不是你我辯出高下,而是佛家真理,十三哥萬不可等閒視之」。

  溫漱流哈哈笑了起來,「不管這個,方丈大師,今兒舒妹妹算是替大師贏了臉面,請教大師幾個問題,大師不會拒絕吧?」

  舒莫辭一愣,隨即驚喜,期待看向方丈大師,方丈大師豎掌口稱佛號,「阿彌陀佛,女施主向佛之心,老衲甚為欣慰,女施主請問」。

  舒莫辭一直盼著能再請方丈大師指點迷津,甚至為此一心要下贏溫漱流,事到臨頭卻又發覺自己竟無從問起,半晌方垂頭行禮道,「信女愚昧,請大師恕罪」。

  方丈大師微微一笑,「女施主心中自有丘壑,萬事隨心、隨性、隨緣就好,老衲告辭」。

  舒莫辭想不到他竟說出隨心、隨性、隨緣的話來,默默念了幾遍,越發覺得迷茫起來,溫漱流好笑敲敲桌子,喚她回神,「大師都叫你隨心、隨性、隨緣了,你還多想什麼,人生短短數十載,有酒當歌」。

  舒莫辭知道自己一時無法參透,遂換了個話題,「十三哥——」

  溫漱流擺手打斷她,「宛陽郡主之事,是我不對,只是我平日從未多與她有過交往,實在不知她的心思,此時溫家已與靖王府交涉過,靖王已替宛陽郡主擇下夫婿」。

  舒莫辭想說宛陽郡主被逼匆匆定下婚事,肯定更恨她,說不定整個靖王府的人連帶著宮中的太后娘娘都恨上了她,她以後的處境更加危險,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聽說溫二夫人出身,甚為寒微——」

  溫二夫人,即是溫漱流生母,寒門碧玉,因頗有才名被溫首輔看中,選作次媳,當初嫁入溫家轟動一時,只短短數載過後,溫二夫人就因夫君離家遠遊,鬱鬱離世。

  溫漱流眸色微動,「舒妹妹想說什麼?」

  舒莫辭抬頭定定看向他,「齊大非偶,十三哥美意,莫辭承受不起」。

  溫漱流輕笑,「按理說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提起婚事來不都該羞的話都說不出來麼?幸虧我年長你許多,再年少幾歲,這時候早該羞走了」。

  舒莫辭一頓,別開眼神不敢再看他,溫漱流抱臂撐於腦後似笑非笑道,「這就對了,小姑娘家家的,成天冷著一張臉,讓人瞧著心疼」。

  舒莫辭漲的俏臉通紅,枉這人頂著高雅名士的名頭,耍起無賴來比安郅還要可惡,他這東拉西扯,明顯是不願自己提退親的事,更不會同意退親的事,她再留下去也得不了什麼好處,舒莫辭想著狠狠瞪了某個笑的無良之極的人,落荒而逃。

  當然這在她認為是惡狠狠的眼神,落到溫漱流眼裡就是淺嗔薄怒別有風情,於是笑的越發歡快了。

  過了兩天曲少微上山來了,舒莫辭將溫漱流的事和她說了一遍,苦惱問道,「七姐姐,十三哥執意不肯退親怎麼好?」

  曲少微慎重道,「無論原因如何,你與靖王府的恩怨算是結下了,這時候與十三郎解除婚約,靖王府報復只會更肆無忌憚,但只要你是溫家的孫媳婦,靖王府動手就會有顧忌」。

  「可是——」

  「十三郎不同意,以你與文昌侯府之力根本無法抗衡,」曲少微說到這,斟酌了一下才開口道,「舒妹妹,十三郎的好處不用我多說,即便你想留名青史,十三郎也只會是助力,你倒不如退一步,不必一門心思的想著退親,順其自然就是,真正有不妥的一天,溫家百年清名,十三郎人品端方,總有你容身之地,倒是比文昌侯府或是什麼清修之地好」。

  曲少微簡簡單單幾句話,卻讓舒莫辭眼界一寬,有醍醐灌頂之感,朝曲少微感激一笑,「七姐姐說的是,是我想的偏了」。

  要說剛開始曲少微對舒莫辭是感激,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是真的喜歡這個沉穩、聰慧又不似尋常閨閣女子軟弱做作的妹妹了,聞言微微一笑,「明天我就啟程去風雪城,你收拾下東西,我們一會就下山」。

  舒莫辭早得了消息,笑道,「東西都收拾好了,去向方丈大師及游二爺、十三哥道個別就能走了」。

  這也是曲少微喜歡舒莫辭的地方,想通了就不會扭扭捏捏,坦然說要去跟溫漱流辭行,這是未婚妻子對未來夫君的尊重,唔,只是不知道溫漱流又會出什麼蛾子?

  果然溫漱流一聽說舒莫辭要下山,擊掌笑道,「真是巧了,我也正準備下山,恰好護送七姑奶奶和舒妹妹一程」。

  曲少微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好吧,你敢不敢再無恥一點?

  若是放在之前,舒莫辭頂多也就有點不舒服,可此時心態擺正了,將溫漱流看做未來夫婿,見他這般死皮賴臉的要跟上,臉頰微微燙了起來,心下蕩起一絲隱隱的喜悅和期待,女子立世太過艱難,七姐姐說的對,十三哥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歸宿,日後夫妻舉案投眉、談詩論道,總比在文昌侯府與人勾心鬥角,或是孤苦無依來的好。

  因是在寺中,舒莫辭穿著素淡,牙白色竹節紋小襖配淺綠色留仙裙,一頭烏髮挽成流蘇髻,只簡單點綴了幾條髮帶,清雅娉婷,她的容貌並不適合素淡的裝扮,只此時她垂著頭站著,纖長白皙的脖頸彎曲的弧度恰到好處,露出小半張臉上染著淡淡的緋色,

  直如被晨露壓彎枝條的早春粉櫻,讓人一見生憐。

  溫漱流無意識捻了撚手指,勉強壓住將她緊緊納入懷中的衝動,忽又想起那天游楓話裡話外的說自己比她年長太多,莫名就有些煩躁,想著還得早些將婚期定下來才好,唔,等不及及笄了,最多等到明年,在溫家,她的及笄禮也可以更盛大一些,聽十五妹說女兒家的及笄禮很重要……

  溫漱流給自己找好了借口,理直氣壯的單方面將婚期提前了,嘴角斂著的笑更愉悅了幾分,起身撣了撣衣袍上的褶皺,「鳳初,我這就下山,後會有期」。

  游昀之點頭,舒莫辭頭垂的更低,勉強壓著恐懼開口,「游二爺,八爺天真爛漫,之前的事原是小女思慮不周,在此向二爺請罪,還望二爺不要過於苛責八爺」。

  「晗之是我同胞親弟」。

  所以無須你一個外人來指手劃腳,舒莫辭呼吸一頓,更深的低下頭去。

  溫漱流不滿瞪了游昀之一眼,「不早了,七姑奶奶、舒妹妹,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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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36 PM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眼紅

  舒莫辭回府後先去榮安堂給老夫人請安,原本以為她不會見自己,不想竟是老夫人貼身大丫鬟素芬親自將自己迎進了榮安堂,舒莫辭一愣之後就是冷笑,果然溫家未過門的孫媳婦比文昌侯府的大姑娘有份量多了。

  果然老夫人是為打探她與溫漱流之間的事,她不知道溫漱流這些日子也在般若寺,溫漱流送她回府卻是有目共睹的,又話裡話外的提醒她不可與溫漱流走的太近,文昌侯府權勢遠不如溫家,惹了閒話,以後更難在溫家立足。

  舒莫辭乖乖聽著,口風卻極緊,老夫人本就不耐煩跟她說話,見她提防自己,更是不耐,說了一會就將她打發走了。

  春暉閣中,辛媽媽、苗媽媽帶著一眾丫鬟婆子候在院子口,見舒莫辭轎子過來,齊齊跪下行了個大禮。

  舒莫辭淡淡開口道,「不必多禮,這些日子我不在,辛苦你們了,稍後我會向辛媽媽瞭解情況,論功行賞」。

  無功有過的,自然也逃不了罰,丫鬟婆子們凜然謝恩,心裡迅速盤算開來。

  苗媽媽擦了擦紅腫的眼睛,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進洛川樓後,舒莫辭先和苗媽媽說了番貼己話,問了舒月池最近的情況,才將辛媽媽招了進來。

  辛媽媽很能幹,將洛川樓打理的井井有條,丫鬟婆子各司其職,倒沒出什麼亂子,只鵲兒偷偷去了榮樂堂幾趟,舒莫辭冷笑,「先盯著,我倒要看看她們耍什麼蛾子」。

  辛媽媽恭聲應下,又道。「小草那丫頭倒是個機靈的,也是時候給她提提份例了」。

  舒莫辭點頭,小草與鵲兒都是三等丫鬟,現在小草提了,鵲兒不提,她會更按捺不住。

  「流蘇受了點傷,撥間屋子出來。再撥兩個小丫鬟去伺候。用度藥材等都用最好的」。

  「是,」辛媽媽心下暗驚,姑娘身邊的貼身丫鬟代表的都是姑娘們的體面,又是在般若寺中。竟會受了傷,必定有貓膩!只舒莫辭不說,她自然也不會問,用心辦好差事就是。

  「過些日子流蘇傷好了。就提成一等丫鬟,你遣人跟紫姨娘說一聲」。

  「是。」辛媽媽應著,又道,「這些日子,有不少夫人小姐送了帖子請姑娘玩兒。姑娘要不要看看?」

  舒莫辭點頭,辛媽媽示意蘅蕪將請帖都抱了過來,舒莫辭粗略一會竟有二十來張。這溫家未過門的孫媳婦還真不是一般的有份量!

  舒莫辭快速看了一遍,其中有不少已經過了時間。有一張帖子卻是必須要去的,鍾秀的添箱禮。

  如果是之前,鍾秀的添箱,她去不去都不會有人注意,可如今她是「溫家未過門的孫媳」,只要她不現身,幾乎整個京城的人都會知道,只會進一步坐實鍾秀之前的流言,鍾秀母女就是再恨她也會請她過去,她不去,她們也會想盡法子讓她去!

  當然,她也絕對會去,流蘇的仇,她一定會報回來!

  不一會,舒月池下學回來,來春暉閣給舒莫辭請安,一個月不見,他又抽長了不少,身子也壯實了些,不像之前瘦長瘦長跟個細竹竿似的。

  姐弟倆上次見面還是安郅突然出現,從馬車上擄走舒莫辭那次,舒月池嚇到了,雖然之後得到消息,舒莫辭好端端的在鎮國將軍府,他沒見到人始終不安心,今天好不容易見到了,上下打量了好幾眼才垂下頭見禮。

  舒莫辭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問了幾句他的學業進度,姐弟倆用了晚膳,相攜往榮樂堂而去。

  自從上次鍾氏母女在鎮國將軍府鬧事不成,反倒被舒莫辭狠狠踩了一腳,老夫人就將母女二人禁足在榮樂堂,舒月渺則交給楊氏照顧,鍾家因鍾秀之事焦頭爛額,沒空管她們,她們丟了那麼大的人,讓整個文昌侯府都跟著臉面盡失,老夫人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她們。

  原本舒莫辭還準備買通幾個下人給她們吃些零碎苦頭,不想老夫人下令讓母女二人茹素禮佛,每天必須跪滿一個時辰,抄完一整本經書,這樣的日子已經夠那養尊處優的母女二人受了,舒莫辭也就沒有再插手,只要鍾竟不成事,收拾鍾氏母女,還有的是機會。

  今天舒莫辭沒打算見鍾氏母女,只不過這一趟卻是要走的,果然榮樂堂守門的婆子攔住了二人,舒莫辭領著舒月池對著門口拜了幾拜,全了禮數,便回了春暉閣。

  當夜無話,第二天早上,舒莫辭剛用過早膳就聽纓絡來報楊氏帶著舒月瀅和舒月渺來了,舒莫辭倒是沒覺得意外,如今自己「身份」不同了,楊氏自然會第一時間來看自己,又知道自己性子冷,怕擾了自己,昨天晚上才按捺住了,一直等到自己用過早膳才掐著點來了。

  楊氏帶了一大堆補品,一疊聲的說著舒莫辭在山上吃苦,這都瘦了,舒莫辭不鹹不淡應著,楊氏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在意,說的親熱無比。

  不一會舒月淺也來了,她昨天聽說舒莫辭回來了就想過來,被大姨娘勸住了,今天吃過早膳才過來,見了楊氏帶來的一大堆補品,眼紅的拿起其中包裝最精美的一個盒子打開,指著裡面的野山參問道,「這恐怕要值不少銀子吧?」

  楊氏謙虛道,「也不過幾百兩銀子,不值當什麼」。

  舒月渺更是眼紅,「光這一個就幾百兩!大姐姐可真好,這還沒過門呢,就能收到這麼好的東西」。

  楊氏掐死舒月淺的心都有了,面上卻不得不帶笑道,「你這丫頭,一家人說的什麼兩家話,都是一家人,只要大姑娘能養好身子,銀錢值當什麼?」

  「那二嬸嬸這參就送給我吧,正好我最近身子也有點不舒服」。

  楊氏瞪眼,就算是商賈之家也沒這麼急紅眼白的,這還是侯府的姑娘呢!

  舒月瀅不屑開口,「二姐姐,那是娘送給大姐姐補身的,哪有你這樣張嘴就跟娘要的」。

  舒月渺攥著參盒不鬆手,「那我跟大姐姐要總行了吧?大姐姐,二嬸嬸給你送了這麼多,也不少這一個,你就給了我吧?」

  舒莫辭輕笑,「一隻參,也值當你急成這般,只是這是二嬸嬸的一番心意,我卻是不好轉送的」。

  舒月淺急了,「小氣就小氣,一個推一個的,算什麼?」

  舒月渺一把搶走她手中的盒子,朝她做了個鬼臉嚷道,「不要臉!一個下賤的庶女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用的起這樣的好東西!」

  舒月淺大怒,撲過去一把抱住舒月渺劈手去搶,舒月渺死死抓著不放,又是踢又是咬又是罵,兩人頓時滾做一團。

  楊氏焦聲喝道,「還愣著做什麼,快拉開!」

  舒月渺身邊的丫鬟很有經驗,一邊拉偏架轄制住舒月淺方便舒月渺揍人,一邊在舒月渺占夠便宜後拉開舒月渺,而舒月淺身邊的丫鬟顯然很懼怕舒月渺這個嫡女,縮手縮腳的不敢有太大動作。

  舒月淺吃了虧,爬起來就狠狠給了那丫鬟一巴掌,高聲罵道,「沒用的東西,我養著你還不如喂條狗!」

  舒莫辭皺眉,楊氏也變了臉色,「二丫頭,你是侯府的姑娘,打罵丫鬟也要顧著自己的身份,這般如市井潑婦般叫罵像什麼樣子?」

  楊氏掌管著侯府,舒月淺不敢得罪她,狠狠瞪了舒月渺一眼,連禮都不行就甩袖而去,楊氏臉完全黑了下去,鍾氏禁足,紫姨娘身份低微,今天的事傳出去,她在老夫人面前肯定要吃掛落,再說出了這樣的事,她也不好再在春暉閣待下去,只好匆匆告辭。

  舒月渺還想再待一會,見舒月瀅不肯留下來,只好悻悻跟了過去,舒月涵禁足,她在府中能玩到一起的也只有舒月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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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9-6 02:38 PM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添箱(一)

  到鍾秀添箱禮的前一天,鍾氏母女禁足也解了,一大早就去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不鹹不淡敲打了幾句就讓她們回去了,剛回榮樂堂就聽下人稟報說舒莫辭領著一干庶妹庶弟來給鍾氏請安,正在花廳等著。

  一個多月的禁足磋磨的鍾氏母女面色蒼白形容憔悴,鍾氏年紀大了,更是顯出幾分枯槁來,聽說舒莫辭來了,頓時怒氣上湧,「那小賤人還敢來!」

  舒月涵本就尖巧的下巴越發削尖,好似能戳著人,氣質卻不再似之前的楚楚可憐,帶上了幾分陰沉之色,見狀扶住鍾氏胳膊,「娘,現在重要的是表姐的添箱禮,表姐與安平侯府結了親,舅舅聲勢更大,祖母也沒膽子再軟禁我們,等表姐順順當當嫁過去,我們有的是機會跟那個賤人算賬」。

  鍾氏一向服氣這個女兒,又想著去找兄長做靠山,只好忍下怒氣去見舒莫辭幾人,舒莫辭和舒月泠態度沒什麼兩樣,舒月淺卻正眼都不看鍾氏母女,勉強行了個禮,還順帶附送了個白眼,她可管不著鍾竟官有多大,官再大,她這個「外甥女」也沾不了光,只要鍾氏母女在這文昌侯府失了勢,管不著她了,她就不用理睬她們!

  舒月涵見鍾氏臉色越發不好,怕她失態,說了幾句就借她身子不好,讓她去休息了,舒月淺撇嘴,「這都休息一個多月了,還沒休息夠?」

  舒月涵眼中厲色一閃而過,只當沒聽見她的話,笑著對舒莫辭道,「之前為給表姐添箱,我特意在琅玕閣定做了一套頭面。昨兒剛送過來,也不知道表姐會不會喜歡,大姐姐給我參謀參謀」。

  紫杏應命捧來一隻綠地粉彩開光菊石青玉盒子,舒月淺眼前一亮,「好漂亮的盒子,光這盒子就得值好幾十兩吧?」

  舒月涵笑笑,眼中的輕蔑卻顯而易見。舒月淺知道自己鬧笑話了。卻不覺得丟臉,撇嘴道,「笑什麼笑。就算這盒子不止幾十兩,總不能過了幾千兩去吧?真當自己是什麼尊貴人了,一個盒子也能價值千金」。

  舒月涵被她氣的心口疼,以前舒月淺這淺薄潑辣的性子對著舒莫辭使。她覺得痛快,現在舒月淺調轉矛頭對著自己。才知道什麼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知!

  舒月泠笑著打圓場,「二姐姐,如果三姐姐真要拿個價值千金的盒子出來,祖母首先就要不依了。說我們姐妹奢侈了」。

  舒月淺撇撇嘴,倒也沒再說什麼,舒莫辭道。「打開吧,瞧瞧三妹妹送什麼禮。我也好參詳著,看看自己備的合不合宜」。

  台階夠了,舒月涵也就示意紫杏打開盒子,裡面是一隻鑲金翡翠玉鐲,那翡翠翠的幾乎能淌下水來,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連舒月池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舒月淺目光中更是赤-裸-裸覬覦和貪婪。

  舒莫辭淺笑,「三妹妹拿這麼好的東西給表姐添箱,五妹妹年紀小好說,我和二妹妹可就要傷腦筋了」。

  舒月淺這才想起來自己作為姐姐,給鍾秀的添箱禮無論如何也不能比舒月涵的寒磣太多,目光頓時變了,「三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舒月涵粲然笑道,「不論送什麼,都是一片心意,表姐定然不會見怪,二姐姐倒是不必拘泥了」。

  話是這樣說,而且舒月淺是庶女,本就不能和嫡女比,可差別太大總會讓人笑話,舒月淺面色越發不好看,庶女出門不似嫡女方便,她好不容易有機會出門一趟,難道就去讓人笑話的?

  舒莫辭歎道,「三妹妹這麼大手筆,我也不能小家子氣了,纓絡,你去請苗媽媽開庫房將那支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拿過來」。

  步搖很快拿過來了,盒子打開的一瞬,屋中詭異的靜了一靜,再不識貨的人看到眼前這個珠光寶氣晃的人眼花的東西絕對價值不菲,舒月涵勉強笑道,「果然還是大姐姐手中好東西多」。

  舒月淺則膩到舒莫辭身邊,搖著她的胳膊道,「大姐姐,你好東西那麼多,給我一個吧?我不想被人笑話寒酸」。

  「二妹妹這可就求錯人了,若是之前,二妹妹開口了,我怎麼也不會拒絕,可二妹妹也知道,春暉閣的小庫房早被那起子黑了心肝的奴才搬空了,勉強留下一件好的,真是沒法子再給二妹妹了」。

  如果是之前,舒月淺肯定會死纏爛打求舒莫辭,可現在,舒月淺看了看舒莫辭,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有點怕這個又呆又軟弱的大姐姐。

  舒月淺不敢找舒莫辭麻煩,只好挑上了她認為的軟柿子,惡狠狠搶過紫杏手中的盒子,冷哼道,「三妹妹你吞了大姐姐那麼多好東西,總不能全部獨佔,也該分一些給我和六妹妹,我也不多要,這個就給我了」。

  說著抱著盒子就跑,舒月渺昨天見舒月淺搶楊氏送給舒莫辭的山參已經很不痛快,現在她又搶舒月涵的東西,叫了一聲放下就朝舒月淺撲去。

  舒月淺昨天吃了虧,今天見舒月渺又撲了過來,她身後的丫鬟也往這邊圍,慌張下想也不想一腳踹了過去,正中舒月渺的肚子,舒月渺慘叫一聲倒在地上,丫鬟慌張去扶,舒月淺趁著這個機會奪門而逃。

  舒月涵氣的面色慘白,冷冷吩咐,「給我把東西拿回來,」同時不動聲色的朝紫杏使了個眼色。

  舒莫辭將她的小動作看的一清二楚,也不戳破,起身道,「三妹妹別急,母親病了,我和六妹妹這就去求祖母給三妹妹做主,把鐲子拿回來」。

  這件事不管怎麼說都是舒月淺發瘋,舒月涵也不怕舒莫辭搞鬼,點了點頭,「那就勞煩大姐姐和六妹妹了」。

  舒月淺跑的很快,舒莫辭二人路上沒有碰到,一直進了榮樂堂向老夫人稟告了剛才的事,老夫人面色鐵青,這幾個小輩一個不如一個,堂堂侯府千金竟然明目張膽的搶嫡妹東西,傳出去侯府所有姑娘的閨譽都毀了,以後許人家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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