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朱衣公子 -【重生之填房嫡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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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53 AM

第四十五章 曲少微

  辛媽媽點頭,「正是,世子夫人閨名叫做曲少微,正是鎮國將軍府的七姑娘,進門三年無所出,安陽侯世子才納了妾侍,只聽說世子夫人生性善妒,屢屢迫害那妾侍,不想現在竟弄出人命來了,還是一屍兩命,真是作孽」。

  舒莫辭冷笑,連辛媽媽這樣的宮中老人都認為是曲少微生性善妒害死夫君寵妾,何況不明實情的人?前世舒月淺最喜歡說這些閒事,也曾在自己耳邊嘮叨過安陽侯世子怎的當街堵住曲少微將她罵的體無完膚,因著曲少微陪嫁的丫鬟婆子都會些手腳功夫,安陽侯世子請了五城兵馬司的人才將曲少微押回了安陽侯府,具體處置倒是沒傳出來,只聽說後來鎮國將軍帶兵圍了安陽侯府,丟了一紙和離書強行將曲少微帶了回去,鎮國將軍因此還被皇上狠狠斥責了一番,舒莫辭記得當初鬧出事的正是母親忌日的第二天,想不到竟被自己碰上了。

  前世舒莫辭兩耳不聞窗外事,聽舒月淺說過也就忘了,真正記住這位鎮國將軍府的七姑奶奶卻是數年後南蠻來犯,鎮國將軍率大軍守衛邊疆,曲少微潛去邊境,化作平民女子混入南蠻,竟以一己之勇帶回了南蠻王的頭顱,大顯軍士氣大振,可謂是還未開打就已經勝了一半。

  曲少微的英勇事跡傳回京都,世人在贊虎父無犬女的同時,當年的事又被扒拉出來,這樣的巾幗英雄自然不會是那等善妒惡毒的女子,曲少微當年如何被妾侍算計迫害,又如何激憤下怒殺小人的事傳的沸沸揚揚,連皇帝都下旨責罵當時已為安陽侯的安陽侯世子寵妾滅妻,將安陽侯世襲侯位降為伯爵,安陽侯府,不,安陽伯府一時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而此時,人人喊打的卻是「善妒惡毒」的曲少微——

  舒莫辭前世最是佩服這位巾幗英雄,還曾寫過不少詩詞稱讚這位當代穆桂英,想了想果斷摘下髮髻上素白的絹花,褪下腕上玉鐲,「纓絡,將你的鐲子拿給我」。

  纓絡褪下鐲子遞給舒莫辭,「姑娘,你——」

  舒莫辭打量了一下自己,她去白馬寺是為母親祈福,又是寺廟中,一貫穿的素淡,今天穿的是一件藕荷色提花褙子,青色馬面裙,顏色布料都不打眼,髮髻也只簡單挽了個單螺髻,只簡單簪了幾朵珠花,富貴人家的丫鬟穿的好的比比皆是,不會有人注意。

  舒莫辭吩咐辛媽媽遠遠跟著,纓絡待在車上以防萬一,自己則悄無聲息沒入人群,確定沒人注意自己後才小步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喊,「讓讓,讓讓,我是安陽侯府的人,快讓讓!」

  人群一聽是安陽侯府的人果然都讓開了一條道,舒莫辭很順利的到了對峙的兩搬人馬旁邊,遠遠就扯開嗓子喊道,「夫人,不用回將軍府了,大夫查出來了,武姨娘身下流出的血全是雞血,老夫人發了話,說武姨娘拿著一灘雞血混充安陽侯府子嗣,還敢侍寵挑釁夫人,是菩薩顯靈才讓她一跤摔的撞上了假山撞死了!」

  眾人沒想到事情在呈膠著狀態後竟然爆了這麼大的猛料出來,頓時哄然,安陽侯世子肖聞益二十出頭,眉目英俊,倒是生了張好皮相,怒聲斥道,「大膽賤婢!武姨娘明明已懷有身孕三個半月,怎會是什麼雞血?」

  舒莫辭是個溫柔安靜的性子,重生後也沒能改的了本性,剛剛裝瘋賣傻的大聲喊叫彆扭至極,此時見負心渣男還敢如此正氣凜然,倒也不必再裝什麼,只恢復自己平日冷淡凜然不可犯的模樣,冷冷道,「世子若是不信,回府看看就是,若世子堅持認為那灘雞血是安陽侯府的子嗣,奴婢倒也不敢說世子說錯了」。

  人群哄然大笑,肖聞益大怒,揮起馬鞭就朝舒莫辭抽來,眼看瘦弱年幼的舒莫辭躲不過這來勢洶洶的一鞭,一直沒動靜的馬車中一條血紅的長鞭靈蛇般捲出,纏住馬鞭,又狠狠一拉,肖聞益跌下馬去,若不是周圍侍從伶俐早跌了個大馬趴。

  人群再度激動起來,鎮國將軍府果然名不虛傳啊,剛剛馬車裡出手的人就算不是七姑奶奶,也肯定是七姑奶奶的心腹丫鬟婆子,鎮國將軍府的老少爺們個個功夫了得,想不到連婦孺都不容小覷啊!

  舒莫辭知道以曲少微的性子,根本不會讓自己挨打,因此在馬鞭襲來時不但沒躲,連神色都沒變,當然這在眾人看來又對鎮國將軍府更加敬佩,這不,連個小丫頭都能面對抽來的馬鞭而不變色,丫鬟尚且如此,更何況姑娘少爺們?

  「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世子一貫自詡百年清貴世家出身,看不起我鎮國將軍府粗魯武夫,怎麼,這是惱羞成怒了?」

  肖聞益雖沒有摔個大馬趴,但也是狼狽至極,此時舒莫辭又出言譏諷,氣的俊臉鐵青,「你是曲氏的丫鬟,卻敢對本世子如此不敬,誰給你的膽子?」

  「奴婢不過是說了實話,說實話就是對世子不敬了,那世子冤枉夫人,甚至要為個妾和一灘雞血要治夫人的罪,又算什麼?奴婢倒是聽說武姨娘做了首詩叫什麼,千二百輕鸞,春衫瘦著寬。倚風行稍急,含雪語應寒。帶火遺金鬥,兼珠碎玉盤。河陽看花過,曾不問潘安!難道說世子貌比潘安,就不容奴婢說句實話了?就可以隨意冤枉斥責夫人了?」

  舒莫辭稚嫩冷清的模樣與吟出的風月之詩成鮮明對比,越發讓人印象深刻,人群再次嘩然,時下風氣蓄妾狎婢那都是風流美事,沒人會指責什麼,最多也就是會心一笑,可妾婢到底都是床-笫間的玩意兒,這般妾作詩調侃男人容貌的,雖有,但從沒有人拿到檯面上來說,安陽侯世子這算是大顯開國第一回了,也難怪人們驚訝。

  舒莫辭心下冷笑,當年曲少微英名傳來,肖聞益這些破事自然都扒拉出來了,就算那雞血是假,只要這首詩傳出去,看他如何收場!

  肖聞益也慌了,大聲斥道,「你在胡說什麼?什麼詩啊詞的,本世子從來沒聽說過!」

  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肖聞益這副明顯心虛的模樣立即引來一片噓聲。

  「大丈夫敢作敢當!要不是武姨娘拿這首詩來諷刺夫人一不懂欣賞世子美貌,二不懂做那些風花雪月的詩詞與世子琴瑟和鳴,夫人又怎會怒極失手將武姨娘推上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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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38 PM

第四十六章 妻妾

  「大丈夫敢作敢當!要不是武姨娘拿這首詩來諷刺夫人一不懂欣賞世子美貌,二不懂做那些風花雪月的詩詞與世子琴瑟和鳴,夫人又怎會怒極失手將武姨娘推上假山?」

  真是猛料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人群再度嘩然,舒莫辭這番話可比那首詩剛猛多了,堂堂安陽侯世子竟如青樓妓子般被個妾侍玩賞美貌,世子夫人不肯同流合污,還得被個妾侍嘲諷,圍觀眾人全都忽閃著眼睛期待的看著舒莫辭,姑娘,不必顧忌,更不必客氣,把你主子的那些個八卦全部倒出來與我等分享吧!

  肖聞益氣的面色發青,「一派胡言!」

  「武姨娘說的時候,我就在夫人身邊伺候,親耳聽見的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奴婢青花對天發誓,如有一字虛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舒莫辭凜然不可犯的堅貞模樣讓本就信了個十分的人群又多信了兩分,有那好事的就在人群中喊道,「世子要是問心無愧也學這小丫頭發個誓就是了!」

  舒莫辭得理不讓人,「這位大哥說的好,世子要是問心無愧,武姨娘真的沒做過那首詩,就請世子也發個誓,叫奴婢就算不得好死也死的明白!」

  「你——」肖聞益教養良好出身高貴,何時跟這樣伶牙俐齒無所不用其極的人打過交道,氣的話都說不周全了。

  舒莫辭冷哼,「世子嫌我們夫人出身鎮國將軍府言行粗魯,奴婢不懂什麼風采風流,卻也知道如世子這般敢做不敢當寵妾滅妻,我粗魯的鎮國將軍府挖地三尺也挖不出半個來!」

  人群中不知是誰喝了聲采,頓時叫好聲一片,眼看再鬧下去就收不了場了,肖聞益身邊一個文士模樣的人朗聲開口,「姑娘這番話有失公允,京城誰不知道世子夫人入門三年無所出,世子從未有半字埋怨之語,當時老夫人要抬一房良妾進門,世子也因恐夫人心裡不好受,只肯納了個賣了身的賤妾,那賤妾當真如姑娘所說膽大包天欺上瞞下,世子在外又如何知曉,姑娘說什麼寵妾滅妻,世子卻是不敢當的」。

  「身居富貴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東獅子吼,毫筆落手心茫然,奴婢敢問,此詩是否出自世子之手?又是否暗諷夫人?又是否曾與武姨娘共同玩賞?」

  鎮國將軍府曲氏出身河東,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肖聞益竟敢作詩譏諷正室夫人,還和妾侍共同取笑,這就不是寵妾滅妻的事了,是腦子不清楚的事了!人群再度嘩然,看向肖聞益的目光鄙夷而同情,話說安陽侯府能有今天不容易啊,不會毀在這個不著調的世子手上吧?

  這時,鴨蛋青的車簾掀開,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婦人踏著車轅下了車,婦人濃眉大眼,雖一身素淡裝扮卻掩不了眉宇間天生的勃勃英氣,舒莫辭猜著應該就是曲少微了,與曲少徵倒是不大像,忙上前去扶,義憤填膺開口,「夫人,您替青花作證,青花可曾說了半句假話?」

  曲少微剛剛就從車窗簾縫隙處看見了這位自稱是她丫鬟的「青花」,安慰拍了拍她的手,看向肖聞益的目光凜冽而殺氣卓然,肖聞益本能的感覺到危險,後退兩步,又猛地回神挺直脊背,正要說什麼,曲少微冷聲打斷他,「肖世子,成親四年,我曲少微對你,對肖家仁至義盡,之前是我曲家識人不明,使我誤入狼窩,我曲少微不敢怨天尤人,只是卻不屑再與你這般人品的畜生為伍,你若還有一分廉恥之心,就隨我去衙門和離,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賤婦——」

  「啪——」「

  曲少微一個耳光打的又狠又響,打傻了肖聞益,也打傻了在場的人,舒莫辭冷聲喝彩,「打的好!聖人有言,君子口不出惡言,世子不聽聖人的話,這可不就遭現世報了?」

  肖聞益惱羞成怒,「和離?你休想!你若是要休書,爺倒是可以賜你一封!」

  「休書?世子難道你還想霸佔我們姑娘的嫁妝?」

  夫妻和離,妻子的嫁妝是要帶回娘家的,但若是被休,嫁妝就分文不能帶回了,人群噓聲一片,難道安陽侯府也只剩了個空架子,已經這麼對不住人家了,還要霸佔人家嫁妝啊!

  「嫁妝本姑奶奶就賞你了,省得日後納妾蓄婢還得跟老子老娘開口,丟天下男人的臉!只是這利息,本姑奶奶卻是要討回來的!」

  曲少微說著一抬腳,肖聞益轟然倒地,人們還沒反應過來,曲少微第二腳又到,舒莫辭靠近嘀咕了一句,曲少微頓了頓,下一腳方向就稍稍偏了些,肖聞益慘烈的嚎了起來,一直沉著臉的曲少微莫名的就浮起了一個笑來,又趕緊斂起,下一腳又到——

  鎮國將軍曲通五十出頭,虎背熊腰滿臉的絡腮鬍子,看著更像個土匪而不是將軍,此時沉默聽著曲少徵說著舒莫辭當街罵架的英姿,曲少微安靜跪在他面前,等曲少徵的話告一段落,才低聲告罪,「孫女不孝」。

  曲通一拍桌子,「你是不孝!那混賬混賬成這個樣子,四年了,你都不跟你老子說?」

  曲少微沉默,曲少徵眸色複雜看向她,「七姐姐,我知道你的顧忌,可就算你不願和祖父說,也該和我說,事到如今,我只想問一聲,你到底有沒有拿我們當家人?有沒有拿鎮國將軍府當家?」

  被武姨娘挑釁,被婆母訓斥時,曲少微沒有哭,被肖聞益當街攔住百般侮辱時,曲少微也沒有哭,可曲少徵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她瞬間濕了眼眶,哽咽了一聲又低下頭去,曲通憤憤抱怨,「為什麼不跟老子說,要跟你說?」

  曲少徵見一貫倔強堅韌的姐姐哭了,很有成就感的笑了,「成親這麼多年,七姐姐的功夫倒是沒放下,我派去打探的人回來說,那肖聞益廢了」。

  曲少徵說著一拱手,七姐威武!

  曲少微愣,「廢了?我沒用多大力氣」。

  曲少徵尷尬了,「我說的廢,唔,說的是,肖聞益大約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子嗣了」。

  曲少微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笑的不可自已,笑的滿面珠淚,曲少徵不忍別過目光,曲通一拍桌子,「廢的好!以後看他家人再敢到我跟前說什麼無子!」

  「將軍,安陽侯府來人了!」

  曲少徵冷笑,「來人,扶七姐進去,祖父,我去見客就行」。

  安陽侯府來的竟然是安陽侯和安陽侯夫人,安陽侯夫人一進門就哭喊道,「那賤婦呢?賠我兒子來!」

  曲少徵閒閒接道,「賠夫人的兒子?七姐動手可是有分寸的,世子爺不過受了點輕傷,還不至於送命吧?」

  安陽侯夫人噎住,安陽侯鐵青著臉,「她身為肖家婦,當街毒打夫君,鎮國將軍府這是要包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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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39 PM

第四十七章 鎮國將軍府

  安陽侯鐵青著臉,「她身為肖家婦,當街毒打夫君,鎮國將軍府這是要包庇她了?」

  「侯爺問的好,安陽侯府能包庇世子寵妾滅妻,我鎮國將軍府難道連個女兒都保不住?」

  「讓鎮國將軍出來,此事還輪不到你個小輩說話!」

  「天下之事都過不了一個理字,是晚輩長輩又有何干係?侯爺也不必做出這副忍辱負重的模樣來,明日早朝,父親自會向皇上參上一本安陽侯世子寵妾滅妻,是非曲直,自有皇上公斷」。

  安陽侯夫人尖聲開口,「到皇上面前我們也不怕,武姨娘懷的是我肖家的骨肉,你派個丫鬟滿嘴胡言就能顛倒是非說是什麼雞血了?」

  曲少徵似笑非笑,「要晚輩說這事也好斷的很,只要皇上派個御醫替世子探探脈,那賤妾懷的到底是什麼安陽侯府子嗣還是雞血自是一目瞭然!」

  安陽侯夫婦這才知道曲少徵早已打探清楚,盯著他的目光越發狠毒,曲少徵挑釁回視,「侯爺、夫人,你們有這個時間在我鎮國將軍府鬧,倒不如好生查訪各地名醫,否則尊夫婦下半輩子的心思可就得花在提防世子被後來的填房侍妾戴綠帽子了」。

  安陽侯夫婦頓時如鬥敗的公雞,面色灰敗的對視一眼,又惡狠狠丟下一句「不會就這麼算了,」落荒而逃,裡間曲少微走了出來,「果然還是九弟厲害,這樣的人我們將軍府也只有九弟能打發的了」。

  曲少徵冷哼,「這次不整的安陽侯府家破人亡,我就不姓曲!」

  曲少微搖頭笑笑,「算了,肖聞益也算是得了報應,沒必要不依不饒」。

  曲少徵恨鐵不成鋼瞪了她一眼,「你這麼多年受的苦就這麼算了不成?」

  曲少微不想和他爭辯,轉移話題道,「那個不急,倒是有件事要拜託你,就是那個叫青花的小丫鬟,你替我打探打探她是什麼人?」

  「她不是七姐姐的丫鬟?」

  「她不認識她,我被肖聞益堵在街上半個時辰後,她突然冒了出來,又對我和肖聞益之間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她比我知道的更清楚,那兩首詩的事我就從來沒聽說過,後來她趁亂跑了,我雖然派了人盯著,可她人小靈活,當時人又多,我的人竟然盯丟了」。

  曲少徵沉吟起來,曲少微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想多了,不由好笑一拍他腦門,「別多想了,不管那丫頭是誰的人,都不會有惡意,今天的事本是我理虧在先,若不是那丫頭,就算你們肯為我做主,我想出安陽侯府也不容易」。

  「放心,這事我有分寸,你仔細跟我說說那丫頭長什麼樣子?」

  「唔,很漂亮,十二三歲的樣子,手上戴著只銀鐲子,」曲少微皺眉想著,當時她雖然仔細看過她,但要形容出來卻不大容易,「看著很有靈氣,一雙眼睛很有神,也很漂亮——」

  曲少徵無力,「七姐,你要說一些有特色的,比如胎記什麼的,光說漂亮,眼睛大,這京城大眼睛的漂亮姑娘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到哪找去?」

  「我這不是正在想嗎——」曲少微嗔怪看了曲少徵一眼,忽地頓住目光,「不說我想不起來,那丫頭的眼睛倒有些像你,都是杏核眼,漂亮,眼尾子也跟你一樣往上挑,只不過她的眼睛比你要大一些」。

  曲少徵做一副八卦模樣湊近,「哎,不會是爹在外面落下的私生女,我曲家的小十吧?」

  曲少微一巴掌拍開他,「小心大伯聽到你揍死你!」

  姐弟倆對視一眼,笑做一團……

  舒莫辭回府後先回了春暉閣洗了澡睡了一覺,才去榮安堂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這次倒是見了她,不鹹不淡的問了幾句她在寺中的情況,又道,「前些日子你母親回來了,上次的事不過是刁奴欺上瞞下,從中昧取好處,你母親因你受了委屈,將滿院子的人都打發了,也夠了,你萬不可再耍小孩子脾氣,一會去榮樂堂給她請個安,往後不准再雜七雜八的多想,更不許在你父親面前造謠生事」。

  舒莫辭聽她三言兩語就將事情圓了過去,還給自己落了個「造謠生事」的罪名,反倒笑了起來,「老夫人訓誡莫辭不敢不聽,只是這造謠生事四字莫辭卻不敢當,刁奴欺主也是老夫人自個兒說的,莫辭卻不知道自己是造的哪個謠生的哪個事了,還望老夫人指點,莫辭日後也好謹言慎行」。

  老夫人勉強慈和的臉色瞬時陰沉下去,伶牙俐齒,這若是媳婦,她都能用七出之條的「口舌」休了她!

  林媽媽暗暗歎氣,既然準備做和事佬,又何必占口舌上的便宜,關鍵理完全站在別人身邊,如今反被個晚輩說的啞口無言,老夫人睿智果斷,只是一遇上大姑娘的事就似完全變了個人,以前大姑娘溫順寡言還好,如今,這祖孫倆倒似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了!

  「大姑娘在廟中祈福辛苦了,這就去給夫人請安,早些回去歇著吧」。

  舒莫辭笑了笑,行禮告退。

  榮樂堂還是那個榮樂堂,卻冷清衰敗了許多,一路走來都是陌生的面孔,看到她這個大姑娘不再是之前那些人暗藏不屑的恭敬,而是恭敬中略帶惶恐,此時正值日暮,殘陽如血灑在院落中的花木上,灑在這些僕婦身上,無端就帶了些不祥,舒莫辭端坐軟轎中冷冷看著,鍾竟一日不倒,老夫人都會維護鍾氏,她如今沒有能力將手伸到朝堂,伸到吏部推官身上,但總有一天,她會讓這榮樂堂,讓這榮樂堂中的人,一如前世的春暉閣與自己,不得善終!

  軟轎行到最後一進屋子前停了下來,打簾子的小丫鬟高高打起簾子,舒莫辭剛踏進門便見鍾氏急急迎了過來,見了她就往下跪,哭道,「我可憐的孩子,是母親對不住你,讓你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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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40 PM

第四十八章 往事

  舒莫辭剛踏進門便見鍾氏急急迎了過來,見了她就往下跪,哭道,「我可憐的孩子,是母親對不住你,讓你受委屈了!」

  舒莫辭裝作嚇呆了的模樣,等她跪實了才無措去扶,「母親這是做什麼?折煞女兒了」。

  鍾氏抹著淚還要往下跪,「都是母親沒用,約束不了下人,讓我的兒委屈成這樣,母親給你下跪請罪」。

  舒莫辭每天堅持鍛煉,說不上孔武有力,也早非當年那個病病弱弱的大家閨秀,扶著鍾氏不讓她跪,卻做虛軟無力狀被鍾氏拖著一塊往下倒,死死壓在鍾氏身上,丫鬟婆子見兩人摔做一團忙都來扶,舒莫辭裝作痛哭無力好幾次被扶起一些又往下癱,狠狠壓了鍾氏好幾回才終於被丫鬟扶了起來。

  鍾氏把不准她是不是故意的,就算她是故意的,她現在也只能忍著,卻不敢再惺惺作態要跪舒莫辭,拉著她坐下,垂淚道,「辭姐兒,母親對不住你良多,也不敢求你原諒,只希望你能給母親一個補償的機會」。

  舒莫辭做天真無邪狀,「母親沒有對不住莫辭的地方,都是那些可惡的奴才,不過父親已經替莫辭發賣了他們,就算了,只是,只是——」

  舒莫辭拿出帕子擦著眼淚,「只是母親可千萬別再喊著殺莫辭了,莫辭怕——」

  鍾氏這次從鍾府帶回來一個姓孫的婆子和兩個大丫鬟香芹和香苗,三人本就在嘀咕當家主母屋裡的人怎麼會全部打發了,聽舒莫辭說是舒棣為她親自打發的已是一驚,又聽到鍾氏竟然要殺舒莫辭,面色都是一變,忙低下頭去。

  鍾氏掃見幾人神色,心裡更是恨毒了舒莫辭,面孔扭曲了半天,才勉強維持住那副悲悲切切的模樣,「辭姐兒,這些年來母親對你比對涵姐兒、渺姐兒還要上心,這府上誰不知道,那天母親是被小人魘住了,才會神志不清,你可千萬別放在心裡」。

  「魘住了?是被誰魘住了?人可抓住了?」

  鍾氏怕她扯出更多,忙道,「人已經抓住了,不用你費心,七日後游國公夫人辦賞花宴,給你舅舅府上下了請帖,你舅舅想著穎姐兒她們都還小,衝撞了貴人反倒不好,因此將請帖送到了我這裡,那天你和涵姐兒一起去,缺什麼衣裳首飾,過來和我說,我給你置辦」。

  少年驕陽般的笑容再次劃過眼前,舒莫辭心中一痛,竟沒了跟鍾氏周旋的心思,接過請帖,道了謝出了榮樂堂,鍾氏看著她的背影冷笑,也不過是個攀權富貴的,一聽說游國公的帖子就什麼都忘了,哥哥說的對,之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只要她沉得住氣,拿捏一個小姑娘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只要拿捏住了這死丫頭,侯爺自然不會再與她置氣……

  漸至盛夏,傍晚的風也帶著暑氣,舒莫辭不耐煩再坐轎子,一路走回了春暉閣,出了一身的汗反倒將心中沒來由的鬱悶煩躁發洩了出來,吩咐纓絡備水沐浴,即便是盛夏,泡在熱騰騰香噴噴的浴桶裡也很舒服,舒莫辭放空自己的思緒,什麼也不想,不想就不會痛,就不會——

  不對!

  舒月涵就在這次的賞花宴上被溫首輔的嫡次孫溫漱流看中,不多久溫府就遣媒人來提親,溫首輔端方嚴正,深受皇帝信任,長子亦是二品大員,次子卻從小肆意不羈,酷愛名山大川,在溫漱流出世後不久就留書出走聲稱要走遍千山萬水,從此沒了蹤影,溫首輔因此對溫漱流母子極為憐惜。

  溫漱流稍大一些更傳出神童之名,只是這個神童卻和他父親性子相似,最是肆意不喜拘束,雖文才出眾卻不肯應試,每日只引三五好友賞玩風景吟詩作對,加上溫漱流本身灑脫不羈,磊落大方,漸漸在仕林中名頭越來越大,隱隱有超過他祖父的勢頭,對這個最寵愛的次孫,溫首輔卻不敢像當初管教次子一般嚴苛,生怕逼狠了,他也如他的父親一走了之,造就了溫漱流在長安貴族圈子極為獨特的地位。

  溫漱流與舒月涵成親後,舒莫辭見過他幾次,印象中他相貌十分俊朗,舉止優雅瀟灑頗有魏晉之風,舒月涵與他成親不久就懷了孕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雖不久之後溫漱流就出了京城四處遊歷,但她在溫家的地位卻牢不可破,不知羨煞了多少人,不過這一世麼……

  重生以來,舒莫辭想的最多的就是母親和悅兒,游家的人卻一個也不願想起,如果可能,她希望那個少年這輩子永遠不會遇到她,上一輩子在生命的終點,雖然她自欺欺人的不肯承認,心裡卻清楚舒月渺說的不是假話,悅兒——

  悅兒,真的是那個少年的孩子,否則連她也無法解釋悅兒與他越來越相似的臉,自從那一晚後,程正則一直將她安排在京郊的莊子上,她之前懵懵懂懂沒有多想,可現在回想起來卻處處都是破綻——

  游家正好在她隔壁有個莊子,游大夫人時不時去莊子小住,和她這個孤高清冷的人成了閨中密友,而每每她去小住,都是由他護送前去,又仗著年少給她請安,悅兒出世後,他更是打著悅兒的名頭時時來莊子轉轉,送來各種千奇百怪的東西,只為博她一笑……

  不知不覺間,淚水已濕了滿臉,舒莫辭慢慢沉入水中,不,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這輩子她只希望他永遠不會遇見她,更不會懷有那樣不可告人的感情,她只希望沒有她,他會平安順遂一生,風光的做著他的游國公世子,娶妻生子幸福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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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41 PM

第四十九章 丫鬟

  第二天,不但鎮國將軍參肖聞益寵妾滅妻,御史們的奏折更是堆滿了皇帝的案幾,將個肖聞益貶的一文不值,皇帝雖然不覺得寵妾滅妻是什麼大不了的大事,但鬧成這般模樣足可以見肖聞益就是個蠢材,安陽侯夫婦更是不知所謂,下了個旨責令肖聞益閉門思過,又將安陽侯府減爵一等,變成了伯府,一時安陽伯府的下人出門都要蒙著臉。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此時辛媽媽恭恭敬敬稟告著相關情況時,還是忍不住打量了舒莫辭一眼,昨天她一直跟在後面,舒莫辭的表現固然讓她驚訝,可她更想知道的是安陽侯世子與妾室的閨中密語,她一個足不出戶的千金是怎麼知道的?

  舒莫辭知道她在看什麼,可這世道最大的好處就是她身為主子永遠不必向個奴婢解釋什麼,聞言點頭道,「我知道了,多派幾個人盯著榮樂堂和鍾府,一有異動就來稟告我,再派個人去跟紫姨娘說我屋裡要添人,請她請牙婆帶些丫鬟來」。

  上次辛媽媽藉機將春暉閣裡的人都梳理了一遍,因著緊接著舒莫辭就去了白馬寺祈福,添人的事就耽擱下來了,現在回來自然要提上日程了。

  辛媽媽應下了,又道,「昨兒八爺就要來給姑娘請安,被老奴攔下了,姑娘看?」

  「讓他下過學過來,帶上周媽媽」。

  紫姨娘很快就帶著一個五十出頭的牙婆進了春暉閣,介紹說是文昌侯府用慣的劉牙婆,舒莫辭前世從不會沾這些俗事,自然沒見過,只點了點頭,「人帶上來吧」。

  劉牙婆揮揮手,四十餘個女孩兒分作四隊進了院門,劉牙婆諂笑道,「大姑娘,我這兒的人您放心,都是身家清白手腳乾淨的,您隨意挑」。

  舒莫辭端坐梨花木玫瑰椅上靜靜打量,這群人年紀不等,相貌卻大多清秀,其中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兒最為出挑,瓜子臉大眼睛,膚色白皙氣質清雅,看起來比稚氣未脫的舒莫辭更像大家閨秀。

  劉牙婆見舒莫辭的目光落在那女孩身上,忙道,「大姑娘好眼光,這原來是個商戶人家的姑娘,後來她家做生意虧了本,沒法子才賣了她,這丫頭不但性子溫柔,相貌更是出挑,難得的是能寫會算,大姑娘要下了絕對不虧!」

  舒莫辭點點頭,劉牙婆大喜讓那女孩謝恩,那女孩跪下謝恩,臉上卻並沒有什麼歡喜的神色。

  「叫什麼名字?」

  「請姑娘賜名」。

  「不必,就用你原來的名字」。

  那女孩默了默,開口,「奴婢蘅蕪」。

  舒莫辭淡淡點頭,向別處看去,又猛地頓住,蘅蕪相貌太出挑,讓人一眼只能看見她,竟沒看見她身邊站的竟是她的老熟人——鵲兒!

  鵲兒感覺到舒莫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下狂喜卻勉強按捺住做一副端莊穩重的模樣,舒莫辭無聲吐了口氣,「這個,叫什麼?」

  「叫做鵲兒的,還不快給大姑娘磕頭!」

  鵲兒跪了下去,舒莫辭點頭,「留下來吧,誰會梳頭?」

  春暉閣最會梳頭的竹絡被辛媽媽打發了出去,其他倒也罷了,只這梳頭的人倒是真的要找一個的。

  有兩個女孩都往前走了兩步,舒莫辭指了指大的,「你會梳什麼樣子的?」

  「大多數髮髻奴婢都會梳,最擅長的是垂柳髻、雙環髻、雙螺髻、流蘇髻……」

  那女孩將閨中女兒喜歡梳的髮髻都說了一遍,舒莫辭又問那個年紀小的,小姑娘大約只有十二歲,聽了之前那大丫頭的話有些慌,結結巴巴道,「姑娘,奴婢只會梳單螺髻、雙螺髻和雙丫髻,都是平日在家裡幫姐姐梳的,但奴婢手巧,會編花籃子柳條籃子,還會用草編蚱蜢蜻蜓鳳凰,還會打絡子,人家都說奴婢手巧」。

  「就你吧」。

  那小丫頭顯然沒想到舒莫辭會留下她,喜的連連磕頭,舒莫辭又點了兩個相貌出挑的,問她們會不會針線,得到肯定回答後就點頭留下了,辛媽媽對她專挑漂亮的選,顯然不大贊同,卻也沒說什麼,劉牙婆又說了一番感謝的話,就隨紫姨娘退下了。

  舒莫辭問明那手巧的小丫頭叫小草,那兩個會針線的一個叫喜兒,一個招弟,開口道,「你們先跟辛媽媽學學規矩,學好了再來伺候,份例就先都按三等丫鬟的發放,至於蘅蕪,就頂了梅絡的缺,和纓絡一起貼身伺候,會梳頭嗎?」

  「會」。

  「先散了,辛媽媽,麻煩你幫她們安頓下來」。

  待眾人散了,舒莫辭如常在春暉閣轉了兩圈,直到出汗,太陽也大了這才回了洛川樓,洗浴過後抄了一卷經書,又拿起繡繃,這一個月在白馬寺雖也繡花針不離手,但先生佈置下的課業卻還沒有動,要抓緊了。

  舒莫辭前世女紅在成親後學的,請的是一位蘇繡大師,今世學的卻是湘繡,湘繡主要以純絲、硬緞、軟緞、透明紗和各種顏色的絲線、絨線繡制而成。構圖嚴謹,色彩鮮明,各種針法富於表現力,通過豐富的色線和千變萬化的針法,使繡出的人物、動物、山水、花鳥等具有特殊的藝術效果。在湘繡中,無論平繡、織繡、網繡、結繡、打子繡、剪絨繡、立體繡、雙面繡、亂針繡等等,都注重刻畫物象的外形和內質,即使一鱗一爪、一瓣一葉之微也一絲不苟。

  大顯如今盛行的湘繡、蘇繡、粵繡、蜀繡有些針法都是互通的,比如雙面繡、亂針繡等,舒莫辭蘇繡學的好,學起湘繡來自然簡單的多,進步很快。

  正繡到佳處,纓絡輕手輕腳上了樓,「姑娘,三姑娘來了,帶了好些衣裳首飾,說是夫人吩咐的,賞給姑娘到游國公府穿戴」。

  文昌侯府的姑娘每季都會有四套新衣一套首飾,另外逢年過節看老夫人和鍾氏的心情也會酌情發送,如今夏季新衣剛上身,首飾也剛送進門,又來送衣裳首飾,看來鍾氏是要討好自己了。

  去鍾府住了些日子,不但鍾氏沉得住氣了許多,連舒月涵也似更加沉穩了,見桔絡引著自己進了抱夏,不但沒生氣,反倒笑道,「大姐姐這春暉閣當真是府裡的頭一份兒,夏日在這抱夏坐著又通風,又能賞蓮,當真是再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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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42 PM

第五十章 忠僕

  去鍾府住了些日子,不但鍾氏沉得住氣了許多,連舒月涵也似更加沉穩了,見桔絡引著自己進了抱夏,不但沒生氣,反倒笑道,「大姐姐這春暉閣當真是府裡的頭一份兒,夏日在這抱夏坐著又通風,又能賞蓮,當真是再好沒有」。

  舒莫辭笑,「妹妹的蒹葭閣雖然比不上春暉閣,但也算不錯了」。

  舒月涵神色不變,拿起一支玉釵,「大姐姐,你來試試,都是娘親手選的,不喜歡再換別的」。

  舒莫辭一件一件看著,心下冷哼,鍾氏前後賠了她二十萬兩,竟還有錢置辦這些東西,看來鍾竟這些年在江南撈了不少,不一會舒月淺也來了,一疊聲的羨慕舒莫辭和舒月涵不但能去游國公赴宴還有新衣服新首飾,舒月涵笑道,「二姐姐也不用羨慕,這樣,我出貼己的銀子替二姐姐裁一套就是」。

  舒莫辭接著道,「三妹妹都開口了,我這個大姐姐自然不能落後了,今兒下午就請裁衣師傅進府,我也出貼己銀子給二妹妹添兩套新衣」。

  舒月淺知道自己肯定不可能去得了游國公府,得幾套新衣服也好,歡歡喜喜應了,舒月涵無奈朝舒莫辭一笑,倒是擺足了閨中密友的態度,舒莫辭笑道,「三妹妹心思巧,不如賞花宴前一天到春暉閣來坐坐,也幫姐姐參詳參詳」。

  「妹妹也正要請姐姐參詳呢,到時候我帶著衣服首飾來春暉閣就是」。

  兩人約好,舒月涵和舒月淺告辭,纓絡憤憤,「二姑娘就是眼皮子淺,姑娘可不能再向以前慣著她了」。

  「兩套衣服,值當什麼?正好我也做兩套,母親大人送的衣服,我可沒膽子穿」。

  纓絡咋舌,默默決定以後更要加倍防著鍾氏。

  「遣人去瞧瞧廚房的飯菜備的如何,再去看看小八下了學沒有」。

  一個月沒見,舒月池竄高了不少,顯得更瘦,精神頭卻很好,白皙的小臉紅潤潤的,讓人瞧著就歡喜,舒莫辭很高興,笑道,「伺候小八的,全部打賞十貫錢,今兒小八就歇在春暉閣,不用他們伺候,讓他們拿著錢上街買零嘴去」。

  苗媽媽笑著去了,舒莫辭拿出一個荷包,「小八,這裡是我在白馬寺給你求的平安符,好生帶著千萬別弄丟了」。

  流蘇忙又加了一句,「八爺,那荷包是姑娘親自繡的,可千萬不能弄丟了」。

  舒莫辭嗔了她一眼,「你那個邋遢性子還好意思囑咐小八?」

  流蘇吐吐舌頭不敢再說,舒莫辭將荷包繫上舒月池腰帶,舒月池低頭看荷包是雙蘆如意形,大紅的底上繡著金鯉戲荷,伸手扯了扯,確定舒莫辭繫緊了這才行禮謝過。

  「不用多禮,來,坐下用飯」。

  姐弟倆默默用完飯,飯後品茶時舒莫辭簡單問了舒月池的學業情況,囑咐他將功課送來給自己瞧瞧,就讓他去西廂午休。

  舒莫辭則回了洛川樓看舒月池的功課,當初她指導舒月池課業時就發現舒月池雖然用功,但卻算不上聰明,她看兩遍就能記住的東西,他要背半天,第二天還可能會忘,也許舒月池這樣的才算是正常的孩子,但很明顯他在讀書這一塊並沒有什麼天分,雖然很多沒天分的人最終也能靠著後天努力考中,但因著上一世舒月池最後的成就,她並不想他走這一條路,也許他自己在困境中選擇的才是最適合他的,可在這詩書世代的文昌侯府,她又該如何幫他安排這樣一條路?老夫人和父親又會不會阻止?

  舒莫辭想的腦袋疼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一直局限在這內宅之中,外面的事實在是知道的太少,索性不再想了,拿了冊書看了起來,不想不一會林山竟遣人來報,分色坊的吳掌櫃求見。

  舒莫辭大喜,讓辛媽媽親自去將吳掌櫃迎進了抱夏中,舒莫辭年紀尚小,倒也不用設屏風,吳掌櫃遠遠見了舒莫辭就撲通跪了下去請罪,舒莫辭也有些激動,上前扶起老掌櫃,「吳掌櫃折煞莫辭了,若不是莫辭年幼,也不會讓掌櫃任人欺壓至斯」。

  前世舒月涵準備嫁妝時,不過是一個丫鬟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說是舒家門第比不上溫家,舒月涵過去恐會受苦,若是有分色坊在手,不說別的,衣食定然無憂,她竟就將分色坊轉手送給了舒月涵,想來那時這忠心的老掌櫃定然會痛心疾首吧?

  吳掌櫃渾濁的雙眼湧出淚來,「姑娘年紀小,只怪那起子惡人,只怪老奴沒用啊!」

  舒莫辭連聲安慰,半日吳掌櫃才緩下情緒,舒莫辭令纓絡服侍老掌櫃淨了面,又奉上茶,兩人對面坐下,舒莫辭問了分色坊的近況,得知趕出去的管事夥計大多找了回來,又找了新的賬房,生意漸漸回了正軌,也就放下心來,提了開醫館的事讓吳掌櫃留心著,最後道,「我這裡缺個在二門外替我跑腿辦事的管事,不知道老掌櫃有沒有合適的人,能幹倒是其次,最緊要是能信得過」。

  吳掌櫃猶豫開口,「老奴回去訪著,有合適的就帶過來給姑娘瞧瞧」。

  舒莫辭真誠道,「若是老掌櫃家裡有合適的子侄,那是最好不過,還望老掌櫃不要藏私」。

  吳掌櫃家中的確有個合適的孫子,沒想到舒莫辭竟一眼看出自己的心思,忙告罪道,「老奴家中的確有個孫子,只是老奴不敢偏袒,到時尋了人一併送來給姑娘看,也請姑娘萬不要看老奴的薄面偏愛」。

  舒莫辭感激笑笑,如此純粹的忠心,她能得到是她這輩子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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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43 PM

第五十一章 游國公府

  很快就到了游國公府賞花宴的前一天,舒莫辭定下的與鍾氏送來的一模一樣的衣服也送過來了,下午舒月涵過來時舒莫辭正提筆寫著什麼,舒月涵見她托大裝作沒發現自己進來了,心下暗恨,伸頭去看她寫字,卻見她在寫一首詠荷詩,意境深遠用詞新穎別緻,舒月涵暗驚,怪不得父親稱讚她詩才敏捷,能寫出這樣的詩又豈止是「敏捷」二字?

  舒莫辭慢吞吞寫完才裝作剛發現了舒月涵,兩人商議了一會第二天要戴的首飾,舒莫辭看看天色道,「不早了,三妹妹不如就在春暉閣歇下,我們姐妹說些貼己話,明兒一起梳妝打扮豈不是好?」

  自從鍾氏偷換俞氏嫁妝的事暴露後,舒莫辭對自己明顯冷淡了許多,上次更是在抱夏裡見她,如今又邀自己在春暉閣歇下,舒月涵直覺有詐,推辭道,「娘這些日子睡不安穩,我想陪娘睡一晚,下次再來春暉閣」。

  舒月涵將鍾氏抬出來了,舒莫辭不好再說,伸手將茶杯往舒月涵手邊推了推,「三妹妹到我這來怎的一杯水都不喝?說到現在也該渴了」。

  舒月涵向來是個謹慎的性子,到哪都不會輕易吃別處的東西,見舒莫辭這麼說更不會進嘴,站了起來,「不早了,我回去還要準備些東西,大姐姐也早些睡,明兒要早起的」。

  「三妹妹喝杯水再走吧」。

  「不必了——」

  舒莫辭倏地變了臉色,「我這一口水三妹妹都不肯喝,是怕我下毒麼?」

  舒月涵強笑道,「怎麼可能?」

  「不可能你就喝了!」

  舒月涵恨不得撕了舒莫辭那張清高自矜的臉,卻終是將一口氣忍了下去,「不就是一杯水,我喝就是,大姐姐別生氣」。

  說著抿了一口匆匆走了,舒莫辭只做沒看到她剛轉身就將含著的水吐到帕子上,笑著喊了一聲三妹妹慢走,舒月涵越發憤恨,手中糯濕的帕子絞成了一團。

  舒月涵回去請大夫檢查,果然查出茶水中加了瀉藥,第二天見了舒莫辭就暈頭搭腦的嚷著不舒服,上了車就閉目養神,舒莫辭做出一副高興的模樣來,兩人倒是相安無事的到了游國公府門口。

  她們到的略早,游國公府門口只停了幾輛馬車,還有幾匹馬,向氏坐的是另一輛馬車,鍾秉騎馬跟隨,率先下馬扶著向氏下了馬車,舒莫辭和舒月涵也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

  鍾秉少年心性,對舒家人不待見,連帶著也不待見舒莫辭,見舒莫辭身邊的蘅蕪美貌清雅,身段玲瓏,相比之下,舒莫辭雖華衣美飾卻難掩青澀,看著反倒像是蘅蕪的丫鬟,就輕蔑的哼了一聲。

  舒莫辭笑了笑,「三妹妹一大早的就嚷著不舒服,表哥這是也不舒服?」

  向氏變色,這些年鍾家靠著俞氏的嫁妝慢慢起家,她對舒莫辭這位侯府大小姐不可謂不熟悉,深知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閨秀,安靜懦弱,幾分清傲之氣也不過是多讀了幾本書,等鍾氏在舒莫辭手裡狠狠栽了兩個跟頭後才逐漸重視起來,可心底到底存了股子輕視,想不到這丫頭嘴巴這麼惡毒,張嘴就影射秉哥兒和涵姐兒有私情!

  「秉哥兒,還不快過來!」

  鍾秉沒聽懂舒莫辭話中之意,又哼了一聲才往向氏身邊走,舒莫辭笑,「表哥果然跟三妹妹一起病了,舅母,這般病著去做客不大好吧?」

  向氏心下恨極,卻不得不做出一副笑模樣來,「你這丫頭就是淘氣,你表哥不過哼了兩聲,這般咒人生病的話可不能亂說」。

  「表哥哼來哼去的,不是鼻塞嗎?莫辭不過是關心表哥身子,舅母竟就冤枉莫辭咒表哥生病——」

  舒莫辭說著以袖掩面,一跺腳轉身就要走,向氏慌了忙拉住她,「辭姐兒——」

  「舒妹妹別傷心,那算是你哪門子的表哥,他怎麼欺負你了?快跟你嫡親的表哥說,你嫡親的表哥定然替你做主」。

  向氏更驚,鍾家畢竟起於寒微,在京城根基不穩,她在內宅跟各位貴夫人打好關係對老爺的仕途很有幫助,想不到還沒進門這死丫頭就鬧了起來,還讓人抓了個正著,還是俞國公府的人,不對,俞國公府不是說不認這死丫頭了嗎?怎麼又跳了出來?

  向氏心念百轉間,俞蕁已快步到了跟前伸手將舒莫辭拉到自己身後,冷哼道,「什麼貓啊狗的也來亂攀親戚,還讓莫辭叫表哥,憑你們也配!」

  鍾竟在江南混的風生水起,鍾秉走到哪兒都風光無限,雖說鍾竟約束的緊,沒將鍾秉養成個紈褲子弟,可到底受人追捧慣了,哪裡受得了這種氣,亦是冷笑道,「我們也不稀罕這樣的親戚,俞國公府,好大的威風,你威風怎麼讓你表妹被人劃花了臉?」

  俞蕁一驚,轉身見舒莫辭果然重發掩面還蒙了面紗,伸手就要解她面紗,舒莫辭沒想到這個表哥說動手就動手,慌的連忙後退,「表哥!」

  纓絡攔到舒莫辭面前,「表少爺,姑娘的傷早好了,這還在外面,姑娘的面紗不能摘」。

  俞蕁狠狠瞪了鍾秉一眼,「妹妹,我們進去」。

  「我跟舅母一起來的——」

  「她算你哪門子的舅母,我娘才是你該叫舅母的人!」

  向氏忙道,「俞五爺要帶走辭姐兒,我不敢攔,但五爺雖和辭姐兒姑表至親,到底男女有別,帶著辭姐兒於禮不合,不知府上有沒有夫人小姐過來?」

  俞蕁鬱悶了,俞國公府還真沒有女眷來,要不是曲少徵慫恿著,他也不會來賞什麼破花!

  曲少徵伸手一揖,「阿蕁就是這個爽快性子,向氏千萬別見怪,都不是外人,分什麼男女先後,一起進去就是」。

  游國公府守在門口不敢亂動的管家鬆了口氣,終於找到機會上前行禮,「曲九爺、俞五爺,鍾夫人,各位少爺小姐,請」。

  俞蕁低聲抱怨,「你不是說要請你七姐過來,怎麼沒見七姐姐?」

  「她死活不來,我有什麼辦法?」曲少徵也很怨言,「不就是和離嗎?跟見不得人似的,虧她還是將門女兒!」

  說著一行人進了們,舒莫辭和舒月涵都摘下了面紗,俞蕁忙仔細盯著看,舒莫辭抿唇一笑,「表哥,真的好了,多虧了表哥的舒痕玉顏膏」。

  俞蕁勉強嗯了一聲,「誰傷的你?」

  「我是文昌侯府的嫡長女,還有誰敢傷我不成?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滑到石子上了」。

  俞蕁怒了,「你當我是傻子?文昌侯府就破敗成那樣了,路上連石子都掃不乾淨?」

  舒莫辭抿唇不語,俞蕁更怒,「我還當你是個不同的,不想竟也膩膩歪歪的,沒勁!」

  俞蕁說著甩手就走,曲少徵看了看舒莫辭,匆匆一抱拳跟了上去,眼見二人走的遠了,鍾秉冷哼道,「原來這嫡親的表哥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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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45 PM

第五十二章 賞花

  鍾秉冷哼道,「原來這嫡親的表哥也不過如此」。

  「三妹妹一進游國公府的門病就好了,不想表哥竟也是」。

  鍾秉還沒弄明白舒莫辭為什麼一直盯著他的「病」,向氏已低聲斥道,「都少說兩句,像什麼樣子!」

  眼看一群人都不說話了,離的遠遠的游國公府家人才上前,請幾位女眷上了油壁香車一路往二門而去,鍾秉則另有人引著往別處去了。

  到了垂花門,就有內院的婆子迎上來請幾人下了車,引她們往待客的菡萏院而去,向氏和舒月涵目不斜視,舒莫辭卻仔細打量著周圍的景致,那婆子見她感興趣時不時介紹上幾句,舒莫辭認真聽著,偶爾問上幾句,倒也不嫌失禮。

  進了菡萏院便有一個穿著淡綠色半臂的丫鬟迎上來行禮道,「奴婢防風,見過鍾夫人,見過兩位姑娘」。

  向氏微訝,防風?怎的會叫這樣一個古怪名字?

  防風笑道,「鍾夫人莫怪,我們夫人自幼身子不好,奴婢們都是按著藥草來取名的,好祈求夫人身子康健,防風就是一味藥草,能祛風解表,勝濕止痛的」。

  向氏讚歎,「國公夫人好玲瓏的心思」。

  「鍾夫人過獎了,夫人和幾位姑娘已經在花廳等著了,這邊請」。

  現任游國公夫人崔氏是填房,出自山東詩書大家崔家,育有一子游映之,今年剛剛四歲,因為游晗之,舒莫辭對游國公府還算瞭解,這樣的賞花宴游國公府每年盛夏都會辦一次,請的大多是中等官宦人家的女眷,還有一些與游國公府相厚的少年郎們,目的是為游國公府長房嫡長子游昀之物色填房,游昀之今年二十四歲,雖是嫡長子,卻因腿疾無法承爵,後來才會由排行第八的游晗之承了世子之位,只游晗之也不過是剛過弱冠便——

  舒莫辭定了定神,她已經不再是前世的那個她,游晗之現在才八歲,絕不會對自己有什麼別樣的心思,自己露了痕跡說不定反倒引起他的好奇疑心,反而不好。

  崔氏並沒有如防風所說在等花廳等著,倒是二房夫人徐氏帶著國公府的姑娘們在招待早到的幾位夫人小姐。

  徐氏穿著寶藍色葫蘆雙喜紋的遍地金褙子,棕色馬面裙,梳著飛仙髻,只簡單插一對羊脂玉對簪,相貌端莊秀麗,歪在她身邊的少女十二三歲模樣,秀雅溫柔,應該就是徐氏嫡出的七姑娘游晴之。

  不遠處兩個年紀差不多打扮也相似的姑娘是國公府長房庶出的六姑娘游晚之和二房庶出的五姑娘游晨之,這兩個姑娘同一天出生,不過一個是早晨,一個是晚上,正好游國公府這一輩又是「日」字的輩分,早晨出生的便取名游晨之,晚上出生的便取名游晚之,這兩個姑娘因著這個緣分,又都是庶女,最是要好,連平日的穿著打扮也差不多。

  見向氏一行進來,花廳中眾人都站了起來,一一見禮畢,徐氏笑道,「國公夫人本是在這裡等著貴客的,只映哥兒又鬧了起來,這才回去了,鍾夫人見諒才是」。

  向氏忙道不敢,徐氏又稱讚了一番舒莫辭和舒月涵方道,「趁著現在太陽不大,晴姐兒,你領著各位小姐去荷塘邊轉轉」。

  又吩咐丫鬟婆子好生照顧著,別滑進池子裡,一群年輕小姐行禮退了出來,氣氛立即便熱絡起來,禮部員外郎的女汪婉兒是個活潑的性子,又與舒月涵相熟,迫不及待開口,「月涵,這就是你大姐姐?你不是說她不愛出門?」

  「天熱,在家坐著不耐煩,還不如出來走走,快看,那邊的荷花開的極好,我們去瞧瞧」。

  少女們隨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一片白蓮開的格外繁密,三兩成群嬉笑著往那邊走去,舒莫辭誰也不認識,竟落了單,游晴之被一群姑娘簇擁著,走了幾步才想起回頭看看,這一看就發現舒莫辭竟孤零零的落在最後,忙招手道,「舒姐姐,走快些,我們府上不講究端莊穩重那一套的,今兒只管樂呵一天,什麼都不用管,否則我這個做東道主的就要失職了」。

  游晴之這番話將舒莫辭落在最後說成是她沉穩端莊,又解了舒莫辭形單影隻的尷尬,舒莫辭感激一笑,正要開口,舒月涵回頭笑道,「光顧著賞景了,倒是忘了大姐姐第一回來,不熟悉,婉兒,我們等等大姐姐」。

  舒莫辭朝游晴之笑笑,走到舒月涵身邊,舒月涵親暱挽住她胳膊,「大姐姐不用拘束,國公府上的姐姐們都是頂和氣溫柔的,大姐姐以後就知道了」。

  舒莫辭笑笑沒有接話,菡萏院中繞著這片荷塘建了長廊,長廊上攀著各種籐蔓,有的還開了星星點點的花兒,走累了就可以在長廊坐著歇一歇,極適宜賞荷遊玩的,少女們嘰嘰喳喳說著,偶爾取笑打鬧,將這片荷塘點綴的越發多姿多彩。

  「七妹妹,聽說今兒還請了溫家的十三哥哥來,是不是真的?」

  燈交月色彌皎潔,夜薄煙雲枕漱流,溫家十三郎溫漱流。

  這話一出,所有的姑娘都關心起來,目光一致朝被問的游晴之看去,游晴之微笑點頭,「我是聽母親提了一句說請十三哥過來坐坐,十三哥會不會來倒是不一定」。

  「游夫人相請,溫公子怎麼會不來?」

  應和之聲頓時響成一片,游晴之笑了笑沒有接話,話題很快又轉到了其他地方,大約半刻鐘後一精緻的湖心亭跳入眾人眼簾,便有人建議去亭裡坐坐。

  當年舒月涵因一手絕佳的梅花篆得溫漱流青眼,整個文昌侯府都以為豪,舒莫辭更是被不同的人在耳邊念叨過無數次舒月涵的風光,記得很清楚舒月涵就是在游國公府的湖心亭才驚當場。

  舒莫辭覷了空低聲跟游晴之說自己想回去陪舅母坐一會,游晴之見她窘迫的模樣,很是體貼的說沒關係,還特意叫了丫鬟給她引路。

  丫鬟很聰明的意會了舒莫辭所謂的「陪舅母」,領著舒莫辭往偏僻處走,走了大約有兩刻鐘的時間才見了淨房,舒莫辭開口道,「謝謝這位姐姐了,你先回去伺候七姑娘吧,我走累了,歇一晌」。

  那丫鬟只當舒莫辭是不好意思當著她這個外人面前淨手,又叮囑了一番路徑,行禮退下,舒莫辭四下查看了一番,確定沒人方拉著纓絡進了淨房。

  出來時,舒莫辭換了纓絡的衣服,而纓絡則換了另外一套,蘅蕪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頭,怪不得她覺得今天纓絡穿的有點多,想是穿了兩件外衣裙,剛剛脫下給了姑娘,而姑娘也是直接套在外衣外,所以現在看起來就是姑娘穿的有點多了,所幸夏衫都薄,倒是不大明顯。

  舒莫辭見了蘅蕪的表現很是滿意,指指不遠處綠葉繁茂處,「看到那裡沒有,你去那裡守著,盡量不要讓人看到你,如果有人來尋我,你就說我去找舅母,你有些不舒服,在這等著我找人來接你,我很快回來」。

  蘅蕪恭聲應下,舒莫辭之前從未進過游國公府,只聽游晗之說過他小時候最喜歡溜進菡萏院游泳,還為方便偷溜專門鑿了狗洞,舒莫辭循著記憶,竟真的讓她找到了那個狗洞鑽出了菡萏院。纓絡對自家姑娘的怪異行為已經很淡定了,一言不發跟著鑽了出去,又穿過一片竹林,順著九曲迴廊竟真的找到了守拙院。

  游國公府的守拙院向來是世子所居,游昀之雖因腿疾無法承爵,但他成親時游國公還是將守拙院給他做了新房,游昀之不放心幼弟,便將游晗之也接到了守拙院,游昀之妻子夭亡後,游昀之便搬到了前院,只偶爾回來住住,今日宴客,又大多是各府相熟的公子,游昀之肯定會在守拙院招待。

  守門的小廝只例行問了問,得知是俞國公府上的丫鬟前來尋俞蕁,很是痛快的答應替舒莫辭將俞蕁找過來。

  俞蕁和游昀之沒什麼交情,游國公府請來的人,他不大熟悉,他們談詩論道的,更是讓他膩味,正百無聊賴間忽地聽說家裡來了丫鬟尋他,頓時一個激靈,快速將自己最近的行為回想了一遍,發覺沒有什麼值得老頭子動鞭子的才稍稍鬆了口氣,隨即就是不滿,兩個小丫鬟竟然敢讓自己去見她們!

  「帶她們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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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47 PM

第五十三章 游昀之

  小廝去和舒莫辭說了,舒莫辭沒想到俞蕁竟然會讓自己進去,但事已至此她也只有硬著頭皮去了。

  舒莫辭二人垂頭斂目,與所有有規矩的丫鬟沒什麼不同,俞蕁沒發覺什麼不對,曲少徵卻是一眼就認出了纓絡,雖然他還沒認出舒莫辭,但也不妨礙他拖著俞蕁迎了過去,將二人領到偏僻處。

  舒莫辭見曲少徵行事周到,稍稍鬆了口氣,抬頭笑了笑,「表哥,九哥」。

  俞蕁瞪大眼睛,曲少徵也有點驚訝,「舒妹妹?」

  「莫辭此次來是有事拜託九哥,還望九哥務必幫莫辭一把」。

  舒莫辭神色鄭重,曲少徵褪去了驚訝之色,「什麼事?」

  「請九哥盡快提出與眾位公子寫詩詠荷,再寫出這首詩來,只說是一落魄秀才所做,偶爾被你瞧見了」。

  舒莫辭不動聲色將袖在手中的紙條塞給曲少徵,曲少徵皺眉,「然後呢?」

  「然後九哥自然就知道了,九哥大恩,莫辭日後必定相報」。

  曲少徵挑眉,「那舒妹妹就等著報恩吧」。

  舒莫辭抿唇一笑,「好,莫辭就等著報九哥的大恩」。

  俞蕁不高興了,「你找他不找我?」

  「表哥會做詩?」

  俞蕁噎住,舒莫辭矮身福了福,「表哥記掛莫辭,莫辭記在心裡,只是莫辭諸多不得已,還望表哥體諒」。

  俞蕁正要說話,曲少徵打斷他,「舒妹妹,你在這不方便,快些回去,日後有機會再說」。

  舒莫辭行了一禮匆匆走了,俞蕁憤憤瞪了曲少徵一眼,話說那是我表妹,你湊什麼熱鬧!

  曲少徵快速掃了一眼字條,眸中異色越來越深,俞蕁也伸頭去看,曲少徵握起手,俞蕁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曲少徵啪地打開折扇,笑吟吟往人多處走,「今兒是賞荷宴,竟是到現在一片荷葉也沒瞧見,否則臨風賞荷賦詩豈不是美事一樁?」

  游國公府二房長子游晟之笑道,「荷花又不是沒見過,曲解元既起了詩性,吟誦一首就是,我們附耳恭聽」。

  「這賦詩卻是人多才好,不如我們以一炷香為限做詠荷詩一首,請游二爺做個判決」。

  主座位置的青年端坐於輪椅上,相貌清俊,氣質清雅沉靜,他眸色極黑,不笑的時候便顯得凌厲,明明是一雙淺嗔微笑總關情的桃花眼兒,卻沉寂如千年古潭,越發讓他顯得沉穩凌厲,只眼底深處若有似無淡淡的憂鬱如點點星芒化入其中,沖淡了這份凌厲,讓他整個人都清潤柔和下來,雖然是盛夏,他膝上卻還搭著一塊薄薄的毯子,正是游國公的嫡長子游昀之。

  游昀之示意侍從取來一塊硯台,「前些日子皇上賜下來一對端硯,父親送了我一塊,現在拿來做個綵頭倒是便宜」。

  上好的端硯可遇而不可求,又是皇上賜下來的東西,眾人倒都有些心動了,游昀之示意侍從燃上香,「諸位,請」。

  俞蕁平日最煩各種大宴小宴上動不動就賦詩作畫,此時卻興致勃勃的看著曲少徵,曲少徵沉思半晌方動筆寫了起來:

  頌荷

  曲沼芙蓉映竹嘉,綠紅相倚擁雲霞。生來不得東風力,終作薰風第一花。

  俞蕁看不大懂,只覺得這首詩口氣不小,竟敢說什麼第一花,還真不像他家表妹那樣嬌嬌弱弱的小人兒寫的,不想曲少徵又緊接著寫道:

  歎荷

  刺莖澹蕩碧,花片參差紅。吳歌秋水冷,湘廟夜雲空。濃艷香露裡,美人清鏡中。南樓未歸容,一夕練塘東。

  俞蕁被曲少徵花啊美人的寫的頭暈,索性掉頭盯著香看,一見香燃盡就嚷道,「一炷香時間到了,快來比比誰寫的最好」。

  書僮將各位公子寫的詩詞拿到一旁謄抄到乾淨的宣紙上又送了過來,眾人便都圍著看了起來。

  貴族公子也不是個個都會寫詩的,也大多有自知之明的像俞蕁般在一旁觀戰,敢提筆的一般都有點水準,詩稿大多不錯,眾人卻一致同意當以曲少徵所寫頌荷為最佳,讓書僮取來原稿一看,這才知道是曲少徵所寫,且還不止寫了一首,游昀之笑道,「曲解元果然高才,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做兩首詩,且還有一首拔得頭籌,昔日曹子建七步成詩也不過如此了」。

  「曲某慚愧,這首詩不是曲某所做,這首歎荷才是」。

  眾人忙追問,曲少徵歎道,「這首詩原是我偶然聽到一個落第秀才所吟,今日要做詠荷詩,想來想去竟是怎麼也比不上這一首,也沒了心思,隨意做了一首,倒是這首《頌荷》如斯佳作,實不該埋沒,因此充入文稿中,還望各位見諒才是」。

  眾人聽了原委,皆都感歎起來,一時各說紛紜。

  那邊舒莫辭又順著狗洞鑽回了菡萏院,走著走著卻突然發現不對勁,忙拉住纓絡,躲入附近的假山,小心翼翼往上爬,纓絡動了動唇,又嚥了下去,這時候她該做的是警惕四周動靜,聰慧沉穩的纓絡小姑娘突然就有了種小姐放火她把風的詭異感覺。

  舒莫辭爬上假山順著那奇怪的聲音來源處看去,果然見兩個婆子用一支竹篙戳著水裡的人,舒莫辭看不清水中人的樣子,只隱隱約約看出應該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子,穿著華貴,今天做客的夫人沒有帶小少爺的,那應該就只有游國公府的少爺,年紀不大的那就只有游晗之和游映之了,舒莫辭的心幾乎跳出了胸腔,雖然只有一半的可能,雖然後來游晗之好端端的活到了二十四歲,但她不能冒這個險——

  那兩個婆子人高馬大,她不能輕舉妄動,舒莫辭狠狠吐了幾口濁氣,小心爬下假山,低聲對纓絡說了幾句,纓絡很聰明,當即大聲道,「姐姐,快,我看到二爺和俞五爺往這邊來了!」

  「真的!」

  「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姐姐,我給你瞧瞧妝容妥不妥當,只要二爺看中了姐姐,姐姐日後可就富貴了!」

  「呀,我的衣服有些髒了」。

  「沒事,那裡僻靜,我扶姐姐去整理一下,一定要讓二爺驚艷才行!」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那兩個婆子的方向走,那兩個婆子慌張對視一眼,如果是兩個小丫頭倒不礙事,可二爺和俞五爺!

  一個婆子又狠狠按了按手中的竹篙,見水中的孩童不再掙扎,慢慢往下沉去,默默祈禱著不會被那兩個妄圖攀龍附鳳的丫頭發現,拉著另一個婆子落荒而逃。

  「姑娘,她們跑了」。

  「你看著四周!」舒莫辭一邊跑一邊脫身上纓絡的衣服,飛速鑽入水中。

  纓絡目瞪口呆,半晌才慢慢摀住張大的嘴,默默扭過臉,好吧,她決定,以後不管姑娘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她都裝作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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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48 PM

第五十四章 溫漱流

  荷花池中舒莫辭深吸了一口氣,猛地鑽入水中,半晌才又鑽出來,喘了口氣後又沉入水中,如是幾次後才終於摸著了人,使足了力氣才將那孩子帶出了水面,幸虧那孩子已經沒了意識,否則死死纏住她,她絕對救不了他,還得搭上她自己。

  悅兒!

  在看清孩子臉的一瞬,本就脫力的舒莫辭大驚大喜下竟眼前一黑鬆開了手,只那片刻孩子又慢慢往下沉去,前世臨終的絕望與恨意再次瀰漫全身,舒莫辭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與速度,竟伸手抓住了他,緊緊抱住,奮力往岸邊游去。

  纓絡忙跑到池邊幫著將那孩子拖上來,舒莫辭掙扎著上了岸緊緊將那孩子擁在懷裡,狠命按著他的肚子,「悅兒,悅兒,你醒醒,悅兒……」

  纓絡從未見過這樣的舒莫辭,一向冷清自持的文昌侯府大姑娘動作急切近乎瘋狂,低喊聲絕望而悲切,更是全身濕透,頭髮上衣服上水珠不時往下滴,滴到那位叫悅兒的小少爺身上,滴到地上,漸漸在他們身邊匯成一汪水泊,她就那樣抱著那位小少爺坐在水泊中,明麗的臉是浸過冷水後的慘白,略有些浮腫,毫無血色的雙唇更是不自覺的顫抖著,讓她整個人像是從水底爬出來的水鬼,頭頂烈日灼灼,纓絡卻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下意識退了一步,又恍然回神,姑娘再狼狽也是她的主子,她怎麼能有這種想法!

  纓絡輕輕退開一些,警惕注意著四周的情況,默默求著佛祖保佑。

  終於,那孩子咳了一聲,嘔出一口又一口的水來,舒莫辭急切撫著他的後背,神經質的念叨著,「好了好了,不難受了,吐出來就好,不難受了……」

  「——娘——」

  孩子無意識的呢喃了一聲,舒莫辭手一抖,狠狠將他擁入懷中,痛哭失聲,「悅兒,是娘,娘在這,娘在這兒——」

  「娘——」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舒莫辭眼中冒出,又很快與水漬混在一起,流下臉頰,悅兒,她的悅兒,回來了——

  「姑娘!」纓絡見那孩子活了過來,忙退到舒莫辭身邊,「姑娘,小少爺快醒了,姑娘快想想法子!」

  「想法子想法子——」

  纓絡一咬牙,狠狠掐了舒莫辭一把,「姑娘,這個樣子被人看到了,姑娘的閨譽就沒了!」

  舒莫辭被她掐的一驚,頓時清醒過來,眼前一切也漸漸清晰,懷中孩子俊俏的小臉蛋逐漸與記憶中悅兒粉妝玉琢的臉分別開來,記憶中悅兒也是這樣一張俊俏的小臉蛋,誰見了都會說這孩子長大了必定是個美男子,可悅兒要胖一些,下巴也尖一些,笑起來會有兩個深深的酒窩,這不是她的悅兒,是——游晗之——

  守拙院中,眾人正紛紛感歎著那落第秀才高才,木屐敲擊長廊的咚咚聲響起,由遠及近舒緩優雅,仿若一曲醇厚的古曲,讓人抑制不住的期待來人該是如何風儀。

  不一會一把清雅慵懶的聲音響起,「好熱鬧」。

  來人大約二十三四的年紀,狹長的雙眸眼角斜飛,隨意悠然的斂著似有似無的笑,天質自然儀態高雅,他只隨隨便便往那一站,便讓人仿若看到天山之頂的雪,藍空之下的雲,高潔不可攀,如果說游昀之是一潭古井,沉靜幽深,那他就是山間流泉,肆意而悠然,讓人忍不住伸手去抓,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從指間流走,正是溫家十三郎溫漱流——

  屋中眾人均都起身行禮,溫漱流走到游昀之身邊敲了敲他肩膀,而後伸手作揖,「各位,有禮,在說什麼?」

  他明明是到別人家做客,卻比在自家後花園中還隨意自在,穿著一雙木屐就來了,裝束也極簡單,身上一件佩飾都沒有,連烏黑的長髮也只用一根布帶鬆鬆束起。

  曲少徵撇撇嘴,分明是邋遢囂張,那些人卻偏偏追捧著說什麼魏晉之風名士風流,眼睛全部長到狗身上去了!

  一個年輕公子搶著解說了起來,溫漱流笑道,「想不到一個落第秀才也能有如此詩才抱負,我大顯果然人才遍地」。

  溫漱流話音剛落,便有小廝進來恭聲稟告道,「二爺,菡萏院中小姐們也都做了詩,夫人請二爺並各位爺做個評判,取個樂子」。

  游昀之點頭,那小廝恭敬將手中托盤奉上,行禮告退,不防袖中滑出一張字來,慌的忙俯身去撿,有眼尖的卻已看清,「那是梅花篆?」

  梅花篆是指在篆字的基礎上,利用不同的光線、距離、方位、色彩、水墨等筆法,將花鑲嵌字中,將篆字與梅花巧妙地融為一體,巧奪天工,遒勁而淡雅,正所謂「遠看為花,近看為字,花中有字,字裡藏花,花字相融」。

  從漢代始,梅花篆便漸漸興盛起來,只唐太宗即位後,在長安出現了「梅花大盜」鬧京都的事件,皇宮中的玉璽被盜,現場留書梅花三朵。案件始終懸而未決,皇帝大怒之下,將全國所有能寫梅花篆字的藝人一律緝拿斬殺,家中凡藏有梅花篆字的人為免招殺身之禍,也紛紛舉火焚之,梅花篆幾欲滅絕,後來本朝仁宗愛好書法,遍尋天下才終於得了幾本梅花篆珍本,卻是深藏宮中,無人有緣得見。

  那小廝忙將字收入袖中,賠笑道,「這是小姐們寫的稿子,卻是不方便讓各位爺看的」。

  「梅花篆體早已失傳多年,只聽說宮裡還藏了些珍本,不想竟在這裡看到了,怎麼也要看一看,諸位說是不是?」

  失傳多年的梅花篆體現世,誰不想瞧一瞧,連溫漱流都目露好奇之色,游昀之開口道,「那便拿來瞧一瞧,只是各位言辭卻要小心些,莫要壞了人家小姐聲譽」。

  眾人自是一連串保證,那小廝只好將那張梅花篆拿了出來,果然雅致美麗,遠遠看著如梅花朵朵飄於潔白的宣紙上,近看那字雖呈梅花之狀,卻也能認出是一個個篆體字,眾人嘖嘖稱奇,便有人一字一字念道,「曲沼芙蓉映竹嘉,綠紅相倚擁雲霞。生來不得東風力,終作薰風第一花」。

  聽到最後「第一花」三字後,剛剛交口稱讚的喧鬧場面彷彿被凍住了般倏地安靜下來,那來報信的小廝慌張下忙開口道,「剛剛夫人吩咐了這梅花篆太討巧,反倒會讓人忽略了那位小姐的詩才,這,這——」

  不知是誰問道,「這真的是小姐們寫的?」

  那小廝擦了擦不知從何處起的汗,「是是,夫人還說那位小姐好心胸呢!」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曲少徵身上,曲少徵刷地打開折扇,「阿蕁,你要替我作證,我中意的姑娘今兒可沒來」。

  那小廝不知曲少徵怎麼說出了這番話,額上的汗越來越多,他只是收錢替人辦事,就這麼一件小事,這些爺們這都是怎麼了?

  游昀之淡淡開口,「去跟夫人說,我們評出成果後會送過去」。

  那小廝如蒙大赦,趕緊行禮退下,曲少徵搖著扇子笑的溫文無害,「幸虧曲某沒貪圖才名,說那首詩是自己寫的,否則不是要被人誤會跟菡萏院中的哪位小姐心有靈犀,非得平白多出一位新娘子不成」。

  「那位小姐想必展露的是梅花篆字,而不是詩才」。

  曲少徵似笑非笑,「游二爺倒是憐香惜玉」。

  俞蕁忽地「啊」了一聲,「我記得姑姑的嫁妝裡就有一本太后娘娘添妝的梅花篆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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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49 PM

第五十五章 現世報

  曲少徵似笑非笑,「游二爺倒是憐香惜玉」。

  俞蕁忽地「啊」了一聲,「我記得姑姑的嫁妝裡就有一本太后娘娘添妝的梅花篆珍本——」

  曲少徵動作一頓,「此話當真?」

  俞蕁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是我記錯了,姑姑出嫁時我還不會說話,哪裡記得她的嫁妝裡有什麼?」

  曲少徵恨鐵不成鋼,「做賊心虛什麼樣知道嗎?就是你這樣的!」

  「表妹不會做那樣的事!」

  「我也不信舒妹妹會做那樣的事!」曲少徵刷地合上折扇,「今兒就算是為了舒妹妹的清名,這事也非得查個水落石出不可,游二爺不會介意吧?」

  游昀之笑笑,「既如此,來人,去稟告夫人,魁首我們已經評出來了,就是那首《頌荷》,我備了綵頭,請夫人告知那位小姐身份」。

  傳話的人很快回來,鍾秉聽說是舒家三姑娘,脫口叫道,「不可能!」

  曲少徵反唇相譏,「不可能?你那個表妹可是已經接了游國公夫人的賞了呢!」

  鍾秉急的滿臉通紅,「不可能,這件事肯定有誤會!」

  「好,我們就去菡萏院好生瞧瞧到底是什麼誤會!」

  「去就去!舒表妹端莊聰慧,絕不會做出抄襲的事來!」

  「二爺,舒府大姑娘落水,夫人請您過去瞧瞧」。

  俞蕁跳了起來,一把搡住那小廝的領子,「你說誰落水?」

  「是舒府大姑娘,」游國公府的下人訓練有素,那小廝被俞蕁搡住了領子也沒慌,「俞五爺不必擔心,舒姑娘已經被丫鬟救了上來,夫人請大夫去看了,只受了些驚嚇,沒有大礙」。

  游昀之朝眾人一抱拳,「大哥,你在這裡招待各位,我去瞧瞧」。

  游晟之點頭,「二弟放心」。

  俞蕁忙道,「我跟你一起去,少徵,你陪我一起」。

  溫漱流雙手扶上游昀之輪椅椅背,入鬢長眉挑起,「走吧」。

  去跟那位舒大姑娘攀個交情,才好搭線借梅花篆的珍本瞧上一瞧啊!

  游昀之等人被引進了菡萏院客房西廂,此時前來看望舒莫辭的夫人小姐已經散了,只剩了游國公夫人崔氏和游晚之,以及向氏和舒月涵,因著有外男,舒月涵避進了內室,幾人見禮畢,俞蕁見一眼沒掃見舒月涵,氣勢洶洶開口,「舒三呢?是不是她害表妹落水的?」

  曲少徵默默為俞蕁點了個贊,這傢伙莽莽撞撞的,關鍵的時候卻總能說到點子上,不愧是他曲九的最佳搭檔啊!

  崔氏一愣,向氏肅容,「女兒家的名聲何等珍貴,俞五爺慎言」。

  「她知道珍貴就別那麼不要臉的事,先是盜竊他人詩詞,現在又害的表妹落水,她最好別讓我碰到!」

  曲少徵默默為舒月涵點了根蠟,那位舒三姑娘為避嫌,現在肯定在內室陪伴落水的舒莫辭,俞五爺您只要進去探望您表妹,肯定一眼就能看到!

  果然,俞蕁說著就往裡走,一面走一面喊著表妹,舒莫辭已穿戴整齊跟舒月涵對面坐著,瞥了舒月涵一眼站了起來,迎了兩步就見俞蕁繞過了花牆進了內室,忙矮身行禮,「表哥」。

  俞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她無恙,忽地變臉,狠狠一腳朝舒月涵踹去,舒月涵從小金尊玉貴養著,哪裡避得開俞蕁來勢洶洶的一腳,慘呼一聲摔翻在地,跟在俞蕁身後的向氏一把推開俞蕁,驚呼出聲,「涵姐兒!」

  舒月涵劇痛下爬都爬不起來,眼裡早包了淚,卻強忍著不哭出來,俞蕁冷哼,「這一腳是要你記住什麼人不能惹,再敢對表妹不敬,我要了你的命!」

  向氏示意丫鬟扶著舒月涵靠上床,面色鐵青,「俞五爺口口聲聲說著是涵姐兒害了辭姐兒,證據呢?就算是到京兆尹府上,也得要人證物證俱在,莫不成俞五爺紅口白牙就能定了人的罪不成?」

  「盜用他人詩詞的小人什麼事做不出來?」

  「什麼盜用他人詩詞?跟我們涵姐兒何關?」

  此時曲少徵早已藉著擔心之名走了進來,聞言將那張梅花篆扔到鍾氏臉上,「那就要問問夫人的外甥女了,這首詩分明是我聽一個落第秀才所吟,游二爺、溫公子都知道,怎麼就成了夫人的外甥女做的了?」

  鍾氏下意識朝舒月涵看去,舒月涵此時又痛又慌,哪裡說的出話來,幸好還沒失了分寸,只做一副楚楚含泣之狀,好讓人覺得是咄咄逼人的俞蕁、曲少徵委屈冤枉她。

  俞蕁冷哼一聲,「做詩找人代筆就算了,這梅花篆的孤本全天下只有皇宮中和我姑姑手中有,舒三小姐怎麼又會了?」

  舒莫辭忽地大聲道,「表哥,梅花篆的孤本是我借給三妹妹臨摹的」。

  俞蕁火氣騰騰往上燒,「你還要為她掩飾!那麼珍貴的東西,又是太后娘娘給姑姑的添妝,你能隨便借給別人!」

  舒莫辭似是被俞蕁嚇到了,淚珠在眼眶裡直打轉,聲音也帶了哽咽,「表哥,是真的,真的是我借給三妹妹的」。

  俞蕁正要再說,蘅蕪忽地啊了一聲,「三姑娘,你——」

  屋中幾人齊刷刷朝舒月涵看去,卻見舒月涵剛剛還光潔無暇的臉蛋上竟不知何時起了一片細細密密的紅點,遍佈了她下半張臉,還在以可見的速度往脖子上蔓延,舒莫辭倒抽一口冷氣,連連往後退,一連聲的念著佛,「菩薩息怒菩薩息怒,不過是些身外之物,三妹妹喜歡,信女真的不在乎的,菩薩息怒菩薩息怒……」

  曲少徵冷哼,「人說現世報現世報,我還不信,如今方知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了虧心事肯定是有報應的!」

  被崔氏約束著留在外屋的游晚之聽著動靜哪裡還能忍得住,趁著崔氏不注意溜了進去,一見之下嚇的連聲尖叫撞撞跌跌往回跑,「母親,母親,菩薩顯靈,毀了舒三姑娘容貌!」

  舒月涵只覺得臉上癢的難受,但還有外人在只能忍著,聽游晚之說自己毀了容哪還忍得住,尖聲叫道,「鏡子,我要鏡子,鏡子!」

  俞蕁扯著舒莫辭就往外走,曲少徵朝崔氏一禮,「剛剛向氏說阿蕁紅口白牙誣賴舒三姑娘,如今雖菩薩顯靈,但還請夫人費心查一查向氏或是舒三姑娘身邊的人有沒有離開過,又做了什麼」。

  崔氏聽又是毀容又是顯靈的,雖不大信,卻也滲的慌,點頭道,「舒大姑娘是在國公府落的水,此事國公府自會給舒府一個交待」。

  舒莫辭忙開口道,「夫人,我還有個婢女不知去了何處,還請夫人替我找一找」。

  崔氏不動聲色打量了她一眼,「舒大姑娘稍等,人在我國公府定然不會丟了,來人,請舒大姑娘去東廂休息」。

  舒莫辭道謝,又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內屋舒月涵尖聲叫了起來,崔氏也待不下去了,「來人,請大夫,好生照料著」。

  崔氏說著緩了緩語氣,「二爺既然來了就去給各位夫人請個安吧?俞五爺、曲九爺和十三爺不妨一起」。

  曲少徵掃了游昀之一眼,他與游昀之並不相熟,只久聞這位游國公的嫡長子溫和內斂喜好書畫,真正喜好書畫的文人決不能容忍盜用詩詞的行為,剛剛發現舒月涵有可能盜用他人詩詞時,他卻沒有多餘的情緒,梅花篆出現時,他也沒有表現出格外的興趣,可見這位游國公的嫡長子城府極深喜怒不行於色,可他剛從裡間出來就發覺游昀之雖力圖鎮定,眉眼間卻還是流露出一絲焦躁來,這裡,還發生了他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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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51 PM

第五十六章 游晗之

  給眾位夫人見過禮後,游昀之又將俞蕁幾人帶回了守拙院,不一會便借更衣進了內院,剛進內室便聽見啪地一聲脆響,接著就是稚嫩憤怒的聲音,「我不吃!我要去找娘!」

  「晗之!」

  「二哥!」游晗之繞過屏風衝了過來,穿著月白的中衣,連鞋子都沒穿,「二哥,我看到娘了,他們把娘藏起來了!」

  游昀之深吸一口氣,「晗之,不要胡鬧」。

  游晗之的乳娘齊媽媽拿著鞋子跟了上來,「八爺,穿上鞋子」。

  游晗之在游昀之眼神的威壓下,草草套上鞋子,不甘重複,「二哥,真的,我見到娘了,是娘救我的,我還聽到娘叫我悅兒——」游晗之說到這苦惱揉揉頭髮,「二哥,是不是娘太久沒見我,都忘記我的名字了?」

  游昀之吐了口濁氣,平靜看向游晗之,「晗之,你要我說多少遍,娘死了,葬在東郊遊家祖墳,她不會再活過來,更不會回府救你」。

  「我不信!娘回來了,我聽到她叫我悅兒了!我聽到了——」

  「娘不會叫錯你的名字,不是娘救的你,是個丫鬟偶然見到,救了你」。

  「我不信——」

  游昀之厲聲打斷他,「你不信也得信,我的腿廢了,娘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她的兒子不會是連她的死都不能接受的懦夫!」

  游晗之呆了呆,喃喃開口,「我真的聽見了,娘還讓我不要怕——」

  游昀之丟下一句好好想想,出了內室,游楓白淨的包子臉皺成一團,到底沒敢說什麼八爺還小,不要太嚴厲,「二爺,當時是舒大姑娘那個叫纓絡的丫鬟找到了奴才,又引著奴才進了菡萏院的假山旁,八爺就躺在假山洞裡,那丫鬟引我去了後就走了,據聞夫人正在滿府尋她」。

  游昀之嗯了一聲,游楓愁眉苦臉,「二爺,這事不對,如果說是那丫鬟救的八爺,她衣服頭髮卻沒什麼不妥,否則也無法不引人懷疑的找到奴才,落水的是舒府大姑娘,按理說應該是舒府大姑娘下水救的八爺,為保閨譽推到了丫鬟身上,可舒大姑娘是侯府千金,又怎麼會游水,還敢下水救人?」

  「害晗之的人找到沒有?」

  「動手的兩個婆子在我們找到前就被人滅了口,其他還得慢慢查訪,奴才檢查了八爺的傷勢,應是那兩個婆子恐節外生枝,雖迷暈了八爺又將八爺投入水中,卻還是用長桿一類的東西將八爺往水中按——」

  游楓說到這已是雙目血紅,喘了口氣方道,「那兩個婆子辦事穩妥,地方又偏僻,就算是舒大姑娘誤打誤撞看見了,那兩個婆子想的多半是殺人滅口,而不是丟下八爺逃走,讓舒大姑娘有機會救回八爺,舒大姑娘和那纓絡都不過十二三歲,是怎麼驚走那兩個人高馬大的婆子的?奴才覺得還是仔細問問舒大姑娘,或許她知道些什麼,能幫我們盡快找到對八爺下手的人」。

  游昀之眸色暗沉,「此事不必急,等晗之傷癒,讓他親自上門道謝就是,晗之還小,倒也不必避諱什麼男女之嫌,在文昌侯府也不易打草驚蛇」。

  「二爺說的是,奴才查明,那纓絡一路在府中遇到了不少人,甚至還遇到了常跟著二爺的安平,她卻只找了奴才,而且一個文昌侯府的丫鬟能在府上穿梭自如,還能找到外院的止戈院找到奴才,肯定有內情,還得再查一查」。

  游昀之點頭,「此事一定要查探清楚,只舒府大姑娘畢竟救了晗之,不可失了禮數」。

  「奴才明白」。

  「晗之,身邊再多加些人手,再發生今天的事,讓他們全部提頭來見!」

  「是,二爺放心」。

  傍晚,客人都走了後,崔氏帶著游映之到守拙院看游晗之,游晗之難得安靜的睡著,游昀之無聲行了一禮,崔氏上前仔細打量了一番游晗之,舒了口氣,示意游昀之出去說話。

  游映之今年四歲,說話卻還不太清楚,呀呀的叫著二哥,游昀之神色柔和了一些,「映哥兒今兒精神不錯」。

  「他身子弱就是愛鬧騰,今兒纏的我差點不能待客,倒是怠慢了各位夫人和小姐」。

  游昀之沒有接話,崔氏端起茶抿了一口,「今兒來的小姐,你有沒有看上的,國公爺吩咐了,不論家世,總是要你中意才好」。

  游昀之淡淡說了兩個字沒有,崔氏咳了咳,也覺得有些尷尬,她只比游昀之只大一歲,他卻要叫她母親,要她操心他的婚事,「今天的事你心裡要有數,雖說是舒府的丫鬟救了晗哥兒,但舒三姑娘盜用他人詩詞、甚至貪謀先文昌侯夫人的嫁妝,欺辱嫡姐,卻是不爭的事實,舒府姑娘的教養想必不佳,改日讓管家攜禮上門答謝就罷,過多的來往卻是不必的」。

  「救命之恩,晗之定然得親自道謝,否則何以立身?」

  崔氏一愣,「今日的情形你也見了,文昌侯府還不知道是怎麼個污濁模樣,與這樣的人家來往——」

  「晗之的事,我自有分寸」。

  崔氏默了默,「既如此,我先回去了,讓人好生照顧著晗哥兒」。

  「母親慢走」。

  崔氏看了游昀之一眼,他還是平日那般溫和淡雅的模樣,分明是不良於行的廢人,渾身上下卻有著不容人忽視的威勢,那是錦繡堆裡久居人上養出來的威勢,崔家雖號稱詩禮大家,卻養不出這樣氣勢的兒郎,崔氏眸光微閃,牽著游映之慢慢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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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52 PM

第五十七章 挖坑

  游昀之雖是游國公嫡長子,但一來他身有殘疾不能承爵,二來又是續娶,且有風言風語傳說游昀之原配是被他的殘腿嚇死的,真正的大家嫡女是萬不會下嫁的,因此今天去的大多都是四五品官員妻女,以及一些沒落貴族,宴會還沒散,舒月涵夥同文昌侯續絃謀奪原配財物,並盜用他人詩詞,還處心積慮害得文昌侯原配所留孤女落水,以致菩薩顯靈毀了她容貌的事就沸沸揚揚傳了開來。

  老夫人根本沒準舒月涵進文昌侯府的門,直接將她送去了城外紫金山的落霞庵思過,送舒月涵姐妹回來的向氏聽了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回了鍾府,鍾氏聽說昏死了過去,好容易悠悠醒轉便見屋中一燈如豆,昏黃的燈光下舒莫辭臉上的笑容詭異而陰森,鍾氏嚇的尖聲叫了起來,擁著被子連連後退,砰地撞上了床柱,卻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只越發的驚恐。

  舒莫辭臉上笑容加深,「母親何必怕成這樣,老夫人只罰了三妹妹去庵子裡思過,可沒要她做姑子,更沒要她的命,山裡水土養人,等三妹妹回來想必會更加水靈,想找個如意郎君更是易如反掌,當然,就是不知道三妹妹有沒有那個命出庵子了」。

  「來——來人!」

  鍾氏淒厲的叫聲在榮樂堂上空迴旋,重重的腳步聲響起,接著就是春苗急切的聲音,「夫人,您沒事吧?」

  鍾氏驚恐下嘴唇蠕動著,卻發不出聲音來,舒莫辭不緊不慢開口,「沒事,母親做了個噩夢,母親病重,我這個做女兒自然要親身侍疾,你們都下去吧」。

  春苗看了看鍾氏,咬唇低下頭,應了聲是退了出去。

  「你,你——」

  「母親何必這麼驚訝,當初春暉閣中真正將我這個大小姐放在眼裡的又有幾個,現在只不過是輪到母親了」。

  鍾氏尖叫著朝舒莫辭撲去,舒莫辭避開,鍾氏半個身子都撲到了床下,舒莫辭的聲音平淡響起,「母親,您先歇著吧,女兒會常來看你的,三妹妹在庵子裡,女兒也會派人去照顧的,母親且放心」。

  春苗等人等舒莫辭走了才敢進裡屋,見鍾氏半個身子撲在床下,喉嚨裡發出「呵呵」的響痰聲,都嚇了一跳,忙七手八腳的將鍾氏扶上了床,拍著她的後背,鍾氏喉中濃痰才咳了出來,反手就將春苗一巴掌甩的撲倒在地,「賤人!」

  春苗不敢呼痛,爬起來砰砰的磕著頭,「夫人饒命,夫人饒命!」

  鍾氏怨毒的目光又落到孫婆子和香芹身上,兩人驚的忙跪下磕頭,鍾氏卻似沒了力氣,倒回床上盯著頭頂雪青色的帷幔發呆,三人對視一眼,不敢擅自起來,趴在地上就那麼跪著……

  舒月涵在游國公府惹出的事第二天才傳到了舒棣耳中,舒棣默然良久,忽地狠狠一拳捶上書案,茗硯一個激靈,低聲道,「侯爺,老夫人已將三姑娘送到落霞庵清修,大夫人聽了消息就臥床不起了」。

  所以,他什麼都不能做了!少年時,他辜負了母親的希望沒能振興文昌侯府,成親後他無能,讓樂容離他而去,如今,他竟連女兒也護不住了!怪不得樂容會離開他,怪不得,是他太沒用,沒用——

  「侯爺?」

  「——去請大姑娘過來」。

  舒莫辭已在春暉閣轉了幾圈沐浴過,在抄佛經了,聽了纓絡的話眉頭皺了起來,「有沒有說什麼事?」

  「來傳話的是侯爺身邊的心硯,只說今兒早上侯爺聽說了昨天三姑娘的事後,就說要見姑娘」。

  舒莫辭神色冷了下來,難道他是要跟自己問罪不成?

  纓絡只覺昨天一天比她之前活的十四年都要驚險,此時又再提起,便帶了幾分懼怕,「姑娘,要不讓辛媽媽陪姑娘去吧?」

  舒莫辭點頭,纓絡又道,「姑娘要不要換了衣裳,再喚蘅蕪姐姐來給姑娘梳頭?」

  「不必,母親病了,我這個做女兒的,穿的素淡些才是本分」。

  那首《頌荷》自然是舒莫辭挖下的坑就等著舒月涵往下跳,雖說舒月涵不用那首詩,也能憑一手梅花篆艷驚當場,可一來那首詩不俗,二來她詩中所有的字都是母親留下來的梅花篆珍本上而來,舒月涵畢竟年紀小,能模仿個形似來已是極致,要自己動手寫出珍本上沒有的字卻絕不可能,這麼一來她就只能按著珍本上的來寫,也不過是運氣好得了珍本模仿的幾分像罷了,而能用梅花篆將自己做的詩寫出來,那就絕對不止模仿了,她賭舒月涵受不了這個誘惑!

  本來,昨天她只準備讓她在梅花篆上吃個虧,那首詩卻是留的後手,不想曲少徵和俞蕁竟也去了,這樣的機會她自然不會錯過,果然一舉將舒月涵送去了落霞庵,舒月渺那句「娘和三姐姐都說只要你死了,我就能做正室夫人,」還日夜迴響在耳邊,她視為親姐妹的人,為了另一個妹妹做填房,就能慫恿她殺了自己,這樣的「好姐妹」,她自然要好生報答!

  「女兒拜見父親」。

  舒棣踉蹌回頭,「莫辭——」

  舒莫辭盈盈起身,「不知父親傳喚女兒何事?」

  舒棣嚥了口口水,「莫辭,我是想問你,問你跟長孫先生學的怎麼樣了?」

  舒莫辭抬頭,果然見舒棣一臉緊張,更加疑惑,「學的怎麼樣?長孫先生學識淵博,莫辭受益良多」。

  「是這樣,」舒棣別過目光,稍稍鎮定了些,「長孫先生跟我說,你博聞強識悟性亦高,行文大氣不輸男兒,他近日來總覺得沒有什麼可教予你——」

  舒莫辭變色,「先生不想再教我了?」

  「是長孫先生覺得你不必再跟著他學,」舒棣急忙反駁,又吐了口氣,彷彿是怕舒莫辭打斷般極快地說道,「你母親當年畫藝絕佳,後來得了梅花篆珍本,更是日夜與我一起鑽研探討,倒也頗有些心得,不知你可願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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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54 PM

第五十八章 覬覦

  「你母親當年畫藝絕佳,後來得了梅花篆珍本,更是日夜與我一起鑽研探討,倒也頗有些心得,不知你可願意學?」

  舒莫辭沒想到會聽到這番話,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舒棣似是怕她反對,又急急加道,「當年你母親懷你時說,你如果是個哥兒,打也打得你學會了寫梅花篆,如果是個姐兒,就隨你的意,你想學什麼不想學什麼都好,你如果不想學,我不會逼你」。

  舒莫辭無端就覺得鼻頭酸澀,垂頭輕聲問道,「娘真的說過?」

  「我發誓!」

  「我發誓!」三個字被舒棣說的又快又急,生怕舒莫辭不信他的樣子,辛媽媽不由抬頭打量了他一眼,舒莫辭卻沒有注意到,「快到月末了,下月開始,我每隔一天來跟父親學」。

  「我去春暉閣教你,天熱」。

  舒莫辭福身應下,舒棣鬆了口氣,又恢復了平日淡然的模樣,「你們先下去」。

  待得人都退出去後,舒棣試探開口,「還記不記得白馬寺的那個程姓進士?」

  舒莫辭一凜,前世她根本沒去白馬寺,父親也沒安排她見程正則,她記得是在新科進士打馬遊街後不久,父親就將她叫進了外書房,跟她說了這門婚事的好處,又保證日後會提拔程正則的前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沒有反對的道理,事實證明當時父親說的話也大多實現了,婚後程正則一直對她溫柔體貼,官職步步高陞,原本奚落看不起她的人慢慢都艷羨起她的好運。

  這一世,應是各種事故層出不窮,才讓父親一時沒有時間處理這件事,才會拖到現在,而她竟也因種種原因忘了這件事!

  「莫辭,那程進士自幼刻苦好學自律甚嚴,更難得的是聰敏上進,定然不會久居人下,是上佳夫婿之選,再者他家境不好,自然會多多依仗岳家之勢,日後定會善待於你——」

  「我不想嫁!」

  舒棣愣了愣,耐心勸道,「他家世欠缺了些,但這未必不是個優點——」

  舒莫辭再次打斷他,「我絕不會嫁個寒門子弟,讓三妹妹和九妹妹笑話我!」

  舒棣正要再勸,舒莫辭一字一頓開口,「父親,我說了,我絕不會嫁個寒門子弟,父親如果非要逼我,我就和三妹妹一起去落霞庵清修去!」

  舒棣心中一痛,她這是不信任自己,以為自己會隨意給她找個人家將她發嫁了,所以才會這麼激烈的反對這門親事,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手段來威脅自己妥協——

  舒棣深吸了口氣,「既如此就算了,你還小,也不必急著議婚,我會留心著」。

  舒莫辭也意識到自己語氣激烈了,但一想到還要嫁給那個衣冠禽獸,她就渾身發冷,這一輩子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嫁給他,哪怕死!

  「父親如果沒事,女兒先告退了」。

  「嗯,你先回去吧,過後我會將你母親的手稿送到春暉閣,你先看看」。

  七月流火,厚厚的門簾後卻清涼如秋,流蘇重重喘了口氣,纓絡嚴厲一眼看了過去,流蘇嘻嘻一笑,走到舒莫辭身邊的冰山邊將滿是汗珠的臉貼了過去,「姑娘,二太太送冰來了,奴婢讓請到抱夏了」。

  舒莫辭放下筆,流蘇湊過去看了一眼,羨慕道,「姑娘畫的字可真好看!」

  舒莫辭失笑,「你就在這裡涼一會,無聊就跟蘅蕪打雙陸玩」。

  「謝姑娘!」流蘇歡歡喜喜應下,「蘅蕪姐姐,雙陸棋子在哪兒?」

  舒莫辭小心翼翼收拾好桌上書紙,這才出了洛川樓進了抱夏,不一會楊氏便帶著舒月瀅到了,幾人見禮畢,楊氏笑吟吟道,「正打算要來瞧瞧你,正好你打發人來說冰不夠用,一塊給你送過來」。

  舒莫辭忙起身行禮,「還勞煩二嬸親自跑一趟,真是對不住」。

  楊氏按住,「你這孩子,這麼客氣做什麼?你母親病了,我這個做嬸子的自然要多看顧著你一些,快坐下,我們好生說說話」。

  「莫辭知道府裡的冰都是有定例的,只莫辭實在懼熱,已經勞煩二嬸了,不敢再叫二嬸破例,稍後辛媽媽自會將買冰的錢送到二嬸那邊」。

  楊氏笑嗔,「你是我們文昌侯府的大姑娘,想用些冰難道還要自己掏銀子不成?這話可千萬別再說了,否則人家就要指著我的鼻子罵我這個做嬸子的苛待你了」。

  舒莫辭連稱不敢,楊氏又說了幾句便道,「聽他們說這些日子侯爺在教辭姐兒什麼梅花篆,是不是真的?」

  舒莫辭點頭,楊氏臉上的笑便又濃了幾分,「那些個詩啊字的,我這個粗人不懂,只瀅姐兒聽了羨慕,也想跟著學學沾沾書卷氣,瀅姐兒面皮薄不敢開口,我免不得腆了一張老臉來求求辭姐兒了」。

  楊氏說著舒月瀅便起身盈盈一福,「求大姐姐成全」。

  舒莫辭也不去扶,只淡淡道,「父親說這是母親留下來的,莫辭不敢輕易教人,還望二嬸和五妹妹恕罪」。

  楊氏沒想到舒莫辭這麼乾脆的就拒絕了,臉上的笑幾乎掛不住,「辭姐兒,都是一家人,只要你應了,二嬸一定重重謝你」。

  「母親遺物,恕莫辭不敢擅專,五妹妹快起來吧,此事姐姐實在無能為力,妹妹的簪花小楷練的已有幾分火候,丟下實在可惜,若是不嫌棄倒是可以到春暉閣來,我們一起探討」。

  舒月瀅肅容開口,「大姐姐,伯父是大姐姐的父親,更是侯府的掌家人,我也是侯府子女,伯父能教大姐姐就該教我,否則傳出去伯父藏私,丟的是侯府的臉」。

  舒莫辭看著自己這個從來都一本正經夫子相的堂妹突然就有些想笑,要學人家的珍藏,卻擺出這副大義凜然的無私形狀來,她倒是不知道自己這個堂妹還有這樣的本事!

  「五妹妹愛怎麼說都好,母親遺物,我卻是不敢就這麼教給侯府子女的,在這裡先給妹妹賠罪了」。

  舒莫辭嘴裡說著賠罪,卻動都沒動,舒月瀅自然看得出她是在敷衍自己,一貫板正的臉浮出幾分怒氣來,「大姐姐,孔聖人有言,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大姐姐這般自私,欲天下只有大姐姐一人會書梅花篆,難道不怕辱沒讀書人的清名?」

  孔子是說自己斷絕了四種心,一無臆測心,二無期必心,三無固執心,四無自我心,可她舒月瀅算什麼,覬覦他人之物還咄咄逼人,拿孔聖人的要求來要求別人,怎麼不想想自己!

  舒莫辭怒極反笑,「孔聖人也曾說過欲而不貪,五妹妹貪圖他人之物時,怎麼就沒想到聖人教訓?」

  「那是侯府之物——」

  「別說那梅花篆是我娘遺物,與侯府沒有干係,就算是侯府之物又與五妹妹何干?除了五妹妹出嫁時,侯府必須要為五妹妹備的兩千兩銀子嫁妝,這侯府中什麼也不是五妹妹的!」

  舒月瀅氣極下連掉書袋都忘了,「你不也是?你發嫁也不過是兩千兩銀子的事!」

  若是前世,話說到這個份上,舒莫辭肯定沒勇氣也沒那個面皮繼續說下去,可現在,她不再是那個心軟面嫩的舒莫辭!除非她自己願意,否則誰也別想從她這佔到半分便宜!

  「可惜我舒莫辭有個好娘親,留給我的嫁妝裡正好有梅花篆的孤本,五妹妹若是不服氣,讓二嬸去搜尋就是」。

  舒月瀅一跺腳,哭著跑了,楊氏忙吩咐人去追,勉強笑道,「瀅姐兒不懂事,辭姐兒別見怪才是」。

  「只要五妹妹不覬覦莫辭亡母遺物,莫辭又怎會見怪?」

  楊氏臉上的笑僵住,勉強說了幾句客套話,匆匆走了,纓絡憤然,「五姑娘真是太過分了!搶人家東西倒是她有理了!」

  舒莫辭冷笑,是啊,不是再走這一遭,她還不知道這侯府不要臉的這麼多!

  「五姑娘也沒沾的便宜去,姑娘您別氣了」。

  舒莫辭看看天色,太陽已然西落,暑氣卻還蒸騰著大地,「差兩個婆子帶上冰,去看看小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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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0 07:56 PM

第五十九章 湘妃竹

  若谷院外,紫姨娘站在樹蔭下,身後丫鬟不停的幫她打著扇,她卻還是熱的滿臉是汗,汗漬染花了脂粉,看起來很是狼狽,她的神色卻平靜而寧和,微微帶著絲笑意,期盼卻又寵溺的眺首望著院內,雖然院內除了一排筆直的胡楊樹什麼也看不到。

  舒莫辭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本就冷淡的神色更加淡漠了幾分,對紫姨娘遙遙請安只微微點了點頭,便進了若谷院,纓絡低聲問了守門的小廝幾句,輕聲道,「姑娘,紫姨娘自掌了長房內院之事後便時不時來給八爺送些東西,八爺不肯見她,連她的東西也不接,紫姨娘也不惱,還是時時到若谷院來」。

  舒莫辭默了默,「以後多注意些小八這邊的動靜,有什麼事都來跟我說一聲」。

  纓絡應了下來,那邊舒月池得了消息,迎了出來,恭恭敬敬叫了聲大姐姐,舒莫辭淡淡應了一聲,進了書房查看了一番他的學業進度,示意纓絡等都退下去方開口道,「紫姨娘來瞧你,你不見她?」

  舒莫辭的聲音一如既往略帶冷漠的淡然,舒月池把不准她的態度,應了聲是,舒莫辭默然看向他,舒月池咬牙開口,「大姐姐,我不想見她」。

  「她是你生身之母,你為何不想見她?」

  不過幾個月的工夫,舒月池身高竄了一大截,看著已有一個九歲孩子的模樣,只瘦了些,聞言便有些委屈的抿緊了唇,舒莫辭淡淡開口,「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算她之前待你不好,你這般對她就是不孝,傳出去別人的吐沫都能淹死你,名聲毀了,你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舒月池呆了呆,「我——」

  「你不小了,遇事要仔細思量,人生立世,不求榮華富貴,不需攀權附勢,只求立身端正無愧於心,就算受他人譏諷嘲笑,自己也無有可羞愧之處」。

  舒月池默默記誦一遍,凜然受教,舒莫辭見他真的聽進去了,揚聲吩咐道,「將紫姨娘請到花廳」。

  纓絡應了一聲,舒莫辭默了默又開口道,「只立身端正無愧於心卻不意味著任人算計,紫姨娘時常如今天這般堵在若谷院門口,就是要你看在母子情分上屈服,這般定然會給你帶來涼薄不顧親情的名分,倒是不知她想到了沒有?」

  舒月池臉白了白,他知道她是想要他看在母子情分上忘記過往,卻沒想到——

  「或者,她根本就是想要他人看到,讓你迫於父親或是其他人的壓力不得不善待於她!」舒莫辭話中涼意森森,親情?在這些人眼裡又算的了什麼?鍾氏母女如斯,紫姨娘又如斯,她們想到的永遠是算計,要別人在她們的算計中屈服!

  「小八,無論紫姨娘心意如何,你都不可讓人拿住你的話柄,這件事現在也許算不了什麼,也許哪一天就會成為別人傷害你的利器」。

  不久的將來,多災多難的舒月池就會領教舒莫辭這句話的厲害,而此時年僅九歲的早熟少年鮮見的慌了,「大姐姐——」

  「有過能改善莫大焉,往後不管怎樣,你待紫姨娘,至少面上不能讓人瞧出不妥來」。

  舒月池垂頭應了聲是,舒莫辭起身,「我先回去了,你去見紫姨娘」。

  游國公府守拙院中,游昀之正仔細盤問跟游晗之前去文昌侯府的齊媽媽,「舒大姑娘沒見你們?」

  「是,老奴遵二爺的囑咐,說是前幾日八爺避開家人獨自外出,買東西忘了帶錢,是纓絡姑娘解的圍,八爺特意上門致謝,舒家大姑娘傳話說舉手之勞,讓八爺不必放在心上,原本是連纓絡姑娘也不讓見的,是八爺見機鬧了起來,舒大姑娘才遣了纓絡姑娘出來給八爺磕頭」。

  游昀之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紙條,「除了這張紙條,她還說了什麼?」

  「纓絡姑娘說,她們姑娘心善,施恩不圖報,若是國公府一直記在心上,倒是讓她們姑娘不安」。

  這是在讓自己不要去打擾她了——

  齊媽媽見他沒有再問的,無聲退了出去,游楓實在是好奇,咳了咳道,「二爺,舒大姑娘寫了什麼?」

  「那兩個婆子的相貌年紀和服飾,另外還有她們用的竹篙長度、質地」。

  游楓又咳了咳,竹篙什麼的,真的不必了吧?

  「她說那竹篙大約三丈來長,兩指粗細,是上好的湘妃竹,且一看就是新竹,這樣的竹篙應當是鎖在庫房,以備主子寫請柬時偶爾用到竹簡時不致忙亂」。

  大顯正是太平盛世,時下風雅之氣大勝,光是請柬便有許多不同的花樣,用材更是千奇百怪,竹以其寧折不彎的君子之稱很受歡迎,湘妃竹雨水不易浸蝕,輕便,拉力強,極適宜做成竹簡,且產量小,大多產於湖南湘水流域,時下貴族人家更是以使用湘妃竹的竹簡為豪,這樣的竹篙自然不是每個人都能拿到的,游楓感覺眼前有什麼極快的閃過,還沒看清是什麼,便聽游昀之淡淡道,「去查哪個庫房有這種湘妃竹」。

  「是!那舒大姑娘——」

  「不必再理會,他日她若是有求於國公府,幫她一把就是」。

  游楓恭聲應下去了,游楓剛出門,游晗之便跳了進來,一疊聲的喊,「二哥,你事情說完了吧?」

  游昀之看到他這副跳脫模樣就頭痛,「什麼事?」

  「二哥,救我的根本不是那個丫鬟,我記得她的聲音,根本不是那個丫鬟!」

  游晗之已不再固執救自己的是他死去的娘親,游昀之以為他已經將事情放下了,不想他竟還惦記著,面色微冷,「晗之,你落水的事不同尋常,不管真正救你的是誰,你要感謝的就是那個丫鬟」。

  「那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救了我!」

  「你若不想那個救你的人被你拖累,就什麼都別問」。

  游晗之蔫了,嘟囔了一句,「反正我記得她的聲音,下次遇到我肯定能認出來,」沒精打采的走了。

  游昀之看著他蔫巴巴的背影,眼角餘光又掃到自己殘廢的右腿,若不是,若不是——

  「啪——」

  輪椅扶手應聲而斷,剛交待完事回來的游楓嚇了一跳,「二爺,八爺又說什麼了?」氣成這樣?

  「沒事,命游九好生看著他,多操練著些,不必心疼他」。

  游楓想說什麼,又嚥了下去,「是,奴才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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