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朱衣公子 -【重生之填房嫡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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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5 09:39 PM

第七十五章  紫姨娘

  春暉閣中舒莫辭得了信知道游昀之應下了,放下心來,前世周叢治好了游昀之的腿,必然也用了血玉豆蔻,既然前世能尋到,這一世自然也能尋到,若能因為她的原因讓游昀之的腿早幾年復原,也是她對游晗之前世對她情深一片,還因她喪命的一點補償,這一輩子,仇,她要報,嗯,她也會報!

  「姑娘,八爺來看姑娘,被紫姨娘攔在花園子裡,紫姨娘要八爺回薔薇園坐坐,八爺不肯,已經聚了好些個下人在看熱鬧了」。

  舒莫辭面色一寒,她是因舒月池冷情心懷芥蒂,可不代表紫姨娘能三番四次的算計他!她這般在大庭廣眾下鬧,置舒月池於何地?

  前世舒莫辭對紫姨娘其人一點印象都沒有,只知道父親的後院有那麼一個人,對面碰到她也不認識,重生後舒莫辭只在去薔薇園看舒月池那一次見過她,她穿著單薄的素色衣裳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一見生憐,而如今她穿著深紫五彩刺繡鑲邊粉紅撒花對襟褙子,粉色羅裙,梳著飛仙髻,簪著赤金累絲垂紅寶石的步搖,滿身的富貴通身的氣派,一點不輸當家夫人。

  舒月池見了舒莫辭眼前一亮,又垂下頭叫了聲大姐姐,用帕子擦著眼淚斷斷續續哭訴什麼的紫姨娘回身行禮,「驚擾大姑娘了,是婢妾的不是,婢妾給大姑娘賠罪!」

  舒莫辭冷笑,「來人,去請二嬸,我倒是要問問這府上的規矩是什麼?什麼時候一個奴婢也能攔爺們的路了?」

  這樣的差事,流蘇應的最歡,一溜煙去了,紫姨娘那次拖延不給舒月池上藥,本以為舒莫辭不會放過她,不想舒莫辭竟還讓她得了管家的差事,上次更是勸說舒月池好生孝敬她,只當舒莫辭顧忌舒月池不敢對她不敬,又到底是閨閣女兒面子嫩,好拿捏,因此越發肆意,不想她竟一上來就要請楊氏過來,連忙跪了下去,「婢妾一時忘情,請大姑娘恕罪」。

  舒莫辭也不理她,只招手示意舒月池過來,「小八,二門馬上要落鎖了,你怎麼這時候進內院?」

  舒月池抿抿唇,舒莫辭便領著他進了附近的涼亭,示意纓絡守在外面,舒月池這才低聲道,「我今日從學堂回來,正好碰見父親下差,父親和我們那日在白馬寺碰到的進士在一起」。

  父親竟還未死心!舒莫辭激動下幾乎喊出聲來,忙握緊拳頭才穩住了情緒,「你在哪碰到他們的?」

  「我下學堂那條路上有一家酒館叫杏花村,我瞧見那進士和父親進了杏花村」。

  舒莫辭咬牙,「我知道了,這件事你不要對別人說,我會處理」。

  舒月池點頭,舒莫辭摸摸他的頭髮,「紫姨娘的事,你想如何處置?」

  「大姐姐看著辦就好」。

  舒莫辭仔細打量了他一眼,瘦高的少年面上是如止水般的漠然,這種漠然她在父親的臉上經常能見到,她攬鏡自照時,多半也是這樣的漠然,她與舒月池都隨了父親,除了自己關心的、感興趣的,其他一切都視而不見,舒莫辭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只點頭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她,只教她知道知道規矩,日後不敢再糾纏你」。

  舒月池嗯了一聲,臉上依舊是止水般的漠然,「晚了,我先回外院,改日再來給大姐姐請安」。

  舒莫辭點頭,目送著舒月池離開,便見小草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姑娘,辛媽媽讓奴婢跟姑娘說,鍾夫人今天去了落霞庵進香,憐惜三姑娘庵中清苦,將三姑娘接到了鍾府」。

  舒莫辭冷笑,「去叫蘅蕪過來」。

  蘅蕪快步進了亭子,「姑娘有何吩咐?」

  「去跟老夫人說鍾夫人將三妹妹接到了鍾府,明天我想帶二妹妹、六妹妹和九妹妹去看三妹妹」。

  蘅蕪應著去了,舒莫辭低頭凝神思索,大約兩柱香後楊氏帶著丫鬟婆子趕了過來,只見紫姨娘在地上跪著,精緻的妝容被汗水淚水沖的一道一道的,也不敢拿帕子去擦,狼狽不堪,楊氏心下微凜,大房辭姐兒的威儀是越來越重,竟就這麼罰紫姨娘在這裡跪著。

  舒莫辭見楊氏來了,不緊不慢出了亭子見禮,楊氏便問出了什麼事,舒莫辭簡單說了,楊氏為難,「辭姐兒,這事自然是紫姨娘不分尊卑,只是紫姨娘到底是大伯屋裡的人,我卻是不好插手的」。

  「這麼件小事難不成還要勞煩老夫人不成?既然二嬸不方便管,來人,去請父親來做公斷」。

  紫姨娘這才真的恐慌起來,膝行爬到舒莫辭面前,哭求道,「大姑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大姑娘饒命!」

  「紫姨娘料準了我姐弟好拿捏,一欺再欺,現今卻說什麼饒命,我卻是沒那個本事饒紫姨娘的命,單憑父親吩咐就是」。

  紫姨娘大聲悲泣起來,「大姑娘,奴婢只是想讓八少爺去薔薇園讓奴婢給他量身,好給八少爺做新衣,大姑娘說的一欺再欺,奴婢實在沒有啊,更不敢啊!」

  楊氏亦勸道,「辭姐兒,紫姨娘知道錯了,又賠了罪,這就算了吧?何必驚動侯爺?」

  舒莫辭冷哼,「她知道錯了,剛剛就不會有那番說辭,二嬸也不必再勸,左右我已經遣人去稟告父親,父親若是存心偏袒,我亦無話可說,只領著小八多避著她些就是」。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哪有你和池哥兒避著個奴婢的道理?」

  舒莫辭冷哼,楊氏又勸了幾句,見她不為所動也就算了,大房那些破事她可沒心思多管,不落了人家的話柄也就是了。

  不多會流蘇就領著心硯來了,心硯朝舒莫辭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奉上一隻雕紅漆牡丹花開的匣子,「大姑娘,這是侯府大房下人並姨娘們的賣身契,侯爺吩咐交給大姑娘保管,不過是些奴才,大姑娘如何打發都可隨意」。

  舒莫辭想不到舒棣竟將大房上下奴才的賣身契交給她,一時愣住,流蘇見她發呆,忙上前接過匣子,抱在懷裡,生怕心硯反悔。

  「不知大姑娘還有何吩咐?」

  舒莫辭擺手,心硯躬身退下,紫姨娘面如死灰,連哭泣都忘了,只死死盯著流蘇手中的匣子,舒棣在女色上並不上心,之前一般都是歇在主屋,鮮有進薔薇園的時候,後來鍾氏犯事,舒棣將管家權交給了她,進後院也只往她屋裡去,她暗暗欣喜了許久,以為他待她終究是不同的,不想卻也只落得「不過是些奴才」幾字,甚至連她的賣身契也交給了一個晚輩——

  舒莫辭意興闌珊,雖只是個姨娘,但到底是枕邊人,父親平日待她也是不同的,想不到也不過如此,回想紫姨娘這些日子來意氣風發,處處以當家主母自居,倒是可笑又可憐了,遂淡淡丟下一句,「下不為例,」又向楊氏告辭,自回春暉閣不提。

  楊氏本來以為鍾氏倒了,侯府大房看的就是紫姨娘了,因此平日倒也給三分面子,否則剛剛也不會開口替她求情,想不到也不過如此,也沒有心思理她,轉身回了。

  紫姨娘的貼身丫鬟見人都走光了,小心翼翼去扶她,「姨娘,我們回去吧?」

  呆呆盯著流蘇剛剛抱著匣子地方的紫姨娘順著她的攙扶緩緩站了起來,紅腫的雙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芒,又慢慢黯淡下去,所有踐踏她的人,她都要他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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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5 09:40 PM

第七十六章  鍾府

  當夜無話,第二天一早舒莫辭就帶著舒月淺幾人去鍾府,舒月渺年紀還小,母親被關,姐姐被送走,她也只傷心了一會就忘了,老夫人將她交給楊氏照管,楊氏哪裡敢惹這個小霸王,也只保證她穿暖吃飽,別的都由得她,舒月渺沒了管束的人,日子倒是更滋潤了,這些日子反倒長胖了不少。

  她年紀小,這般胖嘟嘟反倒越發顯得粉妝玉琢俏皮可愛,這些日子舒莫辭常命人給她送些新奇的小玩意,她對舒莫辭倒是親熱起來,下了車就拉著舒莫辭往裡走,高興道,「大姐姐,舅舅家有許多好玩的,我帶你去看」。

  不一會向氏就帶著鍾秀姐妹並舒月涵前來迎接,見舒月渺親親熱熱拉著舒莫辭眉頭就是一跳,一行人見禮畢,舒莫辭才看向舒月涵,舒月涵清瘦了不少,面色蒼白,越發顯得那張小巧的瓜子臉下巴尖尖楚楚可憐,倒是像足了流蘇口中的「一臉姨娘相」,舒莫辭暗歎,今兒應該帶流蘇過來的。

  「三妹妹去庵子裡住了幾天,越發的漂亮了,還多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氣韻,山裡的水土果然養人」。

  舒月淺搶著道,「大姐姐說的對,三妹妹現在倒有了書上說的楚楚可憐的味道了」。

  舒月涵眸中晦澀一閃而過,盈盈笑道,「大姐姐、二姐姐取笑了,庵中清苦,大姐姐、二姐姐有機會去就知道了」。

  舒月淺撇嘴,舒莫辭笑道,「果真是山裡的水土養人,三妹妹越發的伶俐了」。

  舒月涵知道她是在譏諷自己,只當沒聽出來,「大姐姐取笑了」。

  向氏忙道,「都別在這站著說了,快進去吧」。

  向氏將眾人引進一臨水的水榭分賓主坐下,舒月淺四下打量了一番就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來,京都分東南西北四城,皇宮坐落於南城,各色達官勳貴圍繞其旁,文昌侯府就在南城,而鍾府則在東城,東城中多是中下等官員的宅邸,地段相對來說便宜不少,鍾府後院中的小湖竟還比不上春暉閣中的半月池大,舒月淺自然看不上。

  鍾穎將舒淺姐兒的神色看了個正著,頓時大怒,冷哼道,「二表姐這是看不上鍾家?看不上以後就別進我家的門!」

  舒月淺心虛下一時不知該怎麼回嘴,舒莫辭詫異瞧了鍾穎一眼,再看向向氏的目光就帶了些瞭然,向氏嘔的半死,她不指責自己的庶妹狗眼看人低,反倒說她教女無方,當下狠狠瞪了鍾穎一眼,笑道,「我昨日去落霞庵進香,見涵姐兒實在是瘦的可憐,實在不忍心就接了回來,原來怕親家老夫人不高興,這不,見到老夫人遣你們來看涵姐兒我就放心了」。

  「舅母這話就見外了,三妹妹是舅母的外甥女,更是老夫人嫡親的孫女,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實在是菩薩降罪,老夫人為了三妹妹好,只能將三妹妹送進落霞庵為自己誦經贖罪」。

  老夫人是為涵姐兒好才將她送進落霞庵,自己是不想她好才接了回來?向氏咬牙,這個舒莫辭句句含刺,偏偏滴水不漏,嗆的自己啞口無言。

  舒月淺姐妹及鍾家姐妹都不知道具體情況,聽說什麼菩薩降罪都好奇起來,連聲追問,向氏忙喝道,「不該你們問的事半句都不要多說,女子德行最忌多言!」

  幾個少女都不敢再說,舒莫辭勾了勾唇角,以舒月淺的性子,事後肯定死纏爛打要找自己問清楚的,到時候自己被「逼」不過說個幾句,再叮囑她別和別人說也就行了,舒月淺自會將這件事鬧的天下皆知。

  「老夫人不介意就好,」向氏生硬轉開話題,「不知道老夫人最近身子如何,涵姐兒一直惦記著」。

  這是要將舒月涵送回文昌侯府了,舒莫辭垂頭擦了擦眼角,「老夫人身子康健,倒是母親身子越發的弱了,現在連神智也不大清楚了,不但打罵虐待丫鬟婆子,連莫辭上次也被母親傷了」。

  舒月涵騰地站了起來,「怎麼可能?我怎麼不知道?」

  「三妹妹在庵子裡,老夫人想讓三妹妹虔心念佛以求菩薩諒解,特意囑咐不准讓三妹妹知道」。

  舒月涵懷疑看向向氏,她不知道正常,向氏不可能不知道,怎麼一點都沒跟她說?

  舒莫辭又道,「若是別的病症倒也罷了,只是母親一發病就以凌虐人為樂,將舅母送去的兩個大丫鬟折磨的遍體鱗傷,老夫人惱那兩個丫鬟沒照顧好母親,要賣了她們,莫辭想著那是舅母的丫鬟,文昌侯府處置倒是不便的,因此又送回了舅母處,舅母慈悲尋了最好的大夫給母親看病,只可惜母親的病到現在都沒有起色」。

  尋了最好的大夫去,那就是說向氏自己根本就沒踏進文昌侯府的門了——

  向氏被舒月涵質疑的目光看的心頭火起,舒莫辭處處給她挖坑就算了,不過是沒去看鍾氏,舒月涵就敢用那樣的看她,到底置她這個舅母於何地?因為鍾氏,她填補了整整十萬兩銀子,幾乎將多年的積蓄全部掏了出去,連鍾秀姐妹的嫁妝都動用了,難道這還不夠?畢竟是嫁出去的小姑子,難道還要巴著娘家一輩子不成?

  舒莫辭將那香苗香芹送了回來,她仔細問了一遍,知道是小姑子又中了舒莫辭的圈套,但也是她自己不爭氣!這樣不爭氣的小姑子,她再扒拉她有什麼用?她派個婆子請了大夫過去,知道老夫人看在鍾府的面子上沒對鍾氏如何,只禁了她的足,她也就沒放在心上,還下令不准人告訴鍾竟,防止丈夫心疼妹妹又給她惹來一堆麻煩。

  只是這些自然是不能說出來的,向氏忙笑道,「辭姐兒孝心,擔憂小姑,大夫說小姑的病倒是沒什麼的,就是有些乏力體虛」。

  「那是舅母沒見母親發病的模樣,」舒莫辭一臉後怕,「否則老夫人也不會將九妹妹交給二嬸照應,對了,老夫人說了,三妹妹進庵子的日子尚短,身上罪孽怕是沒有洗淨,舅母不在乎倒也無妨,只三妹妹還要在舅母府上多打擾一段時日,一來等三妹妹洗清罪孽再說,二來,三妹妹年紀漸長,母親現在也無力照看三妹妹,母親的病傳出去更是會污了三妹妹的名聲,倒不如就放在舅母府上教養,舅舅在朝中人脈廣,倒是對三妹妹的前途十分有助的」。

  舒莫辭根本不怕自己的謊話會戳穿,她出了門代表的就是文昌侯府的體面,老夫人就算氣的心口發悶,也不會跟外人說自己是胡說八道,污了自己這個侯府嫡長女的名聲。

  舒月泠垂下頭,掩住臉上的驚訝之色,她養在老夫人身邊,自然知道老夫人已經有半個月沒見舒莫辭了,更別提會跟她說這一番話。

  鍾氏沒想到舒莫辭會假傳老夫人的話,只當是真的,一口老血悶在心口上不得下不得,這是吃定了她鍾家?竟然要舒月涵在她府上住到出嫁,連婚嫁之事也賴定了她,說不定到時候還要賴她一份嫁妝!她倒是不知道文昌侯府什麼時候這麼沒臉沒皮了!

  舒月涵顫了顫,幾乎坐不住,舒莫辭最是清高,從不屑於說假話,再者這樣的話的確像是她那位祖母會說的話,也許會含蓄一點,但她絕對能說出這樣的話,她說的不錯,母親被蓋上了瘋癲的罪名,父親對她不聞不問,文昌侯府日漸沒落,在舅舅家對她來說確乎是更好的出路,只是她有家,卻要借住在舅舅家,這讓外人怎麼看她?又讓表兄妹們怎麼想?

  果然鍾穎就哼了一聲,剛要說什麼卻被鍾秀打斷了,「大表姐,這些事都是娘她們該煩心的,枯坐無味,不如我陪幾位姐妹打雙陸?」

  舒月淺道,「打雙陸有什麼意思?不如我們抹骨牌吧?」

  鍾秀就命人去取骨牌來,向氏站了起來,「你們小姑娘們一起玩,我就不在這裡礙事了,秀姐兒、穎姐兒,招待好客人」。

  舒月涵趁機說自己去更衣跟了出去,舒莫辭掩去眸底的冷意,笑盈盈道,「九妹妹,你來打,我坐在旁邊教你,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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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5 09:42 PM

第七十七章  鵲兒

  晚上回去後,舒月泠將在鍾府的事仔細跟老夫人說了一遍,老夫人在聽到舒莫辭假傳自己的意思不讓舒月涵回府時,額頭青筋猛烈的跳了起來,卻沒有說什麼,等舒月泠說完才吩咐她回去早些歇著,直到等舒月泠走遠了才猛地摔碎了手中捧著的天青色舊窯茶盅,「那死丫頭好大的膽子!」

  林媽媽忙撫著她的背勸道,「老夫人別生氣,傷了身子,大姑娘膽子是大了點,說的卻是有道理的,一來大夫人如今的模樣實在,不堪,二來,三姑娘不潔,那不講究的人家也就算了,還是等一段時間再接回來的好」。

  提到上次舒月涵詭異出疹子,又詭異消失的事,老夫人怒氣稍稍平了些,「你說,真的是菩薩降罪?」

  林媽媽念了聲佛,「若說其他事還有可能是別人暗地裡害的,可出疹子,老奴可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藥能讓人平白無故出疹子的,還能想什麼時候出就什麼時候出,老夫人也親自審過跟著三姑娘的丫鬟,當時大姑娘和貼身的丫鬟都離三姑娘還遠著,可沒有下手的機會,再說這出疹子雖沒什麼大礙,但一個不經心也是能釀成大禍的,前段日子禮部員外郎家的小公子還不就是因為出疹子無緣無故就沒了?三姑娘進了庵子,又是因為菩薩降罪,那些姑子可不敢給她看病吃藥,三姑娘竟就自己好了,說是沒有菩薩,老奴是絕對不敢信的」。

  老夫人雖還有疑慮,但這些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再者也不是什麼大事,鍾府喜歡接就在那多住一段時間好了,不讓外人拿住話柄就是。

  「而且大姑娘連這樣的假話都敢說,倒是平白讓老夫人捏住把柄,大姑娘再厲害也翻不出老夫人的手掌心去」。

  老夫人這才露了點笑意,也就先將此事按住不提。

  不想第二天一早鍾府就遣人送了帖子,說尋到了一個神醫,隔日就來替鍾氏看病,老夫人看的火氣騰地往上竄,啪地將拜帖拍到小几上,「鍾家這是欺我文昌侯府無人了!」

  林媽媽心中也一陣膈應,老夫人看在鍾府的面子上不處置鍾氏是一回事,可鍾府來硬的,硬要「治好」鍾氏的病又是另一回事了。

  「鍾氏越發不成器,不鬧出來就算了,鬧成這般模樣,她娘家人竟還敢這樣明目張膽的給她撐腰!」

  林媽媽勸道,「到底是親家,如今鍾老爺受皇上重用,倒不宜硬碰硬」。

  老夫人更怒,「說到底還不是欺我文昌侯府朝中無人,我倒是不知道現在阿貓阿狗都能欺到我文昌侯府頭上來了!」

  林媽媽歎了一聲,吏部推官,只怕連皇子王爺們都要給三分面子,又豈是什麼阿貓阿狗?

  雖然林媽媽沒有說出來,但那一聲歎息裡的無奈,老夫人又怎會聽不懂,越發的心中發悶,如果不是老侯爺早逝,兩個兒子又一個比一個不成器,文昌侯府怎麼會是如今的模樣?

  「聽鍾府婆子的口氣,好像靖王妃非常喜歡鍾三姑娘,經常請過去陪靖王妃說話」。

  孟玄瑢選側妃的事,老夫人也有所耳聞,冷哼道,「有什麼好炫耀的,鍾竟如果真敢把女兒送進靖王府做側妃,他的官也做到頭了!」

  林媽媽疑惑,「怎麼會?鍾老爺畢竟只是個四品官,在京中又沒有幫襯的,鍾三姑娘如果能進靖王府做側妃,那可是天大的福氣,如果再能一舉得男,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側妃,說的好聽,也不過就是個妾!鍾竟是因政績調入了京城,名聲最是緊要,怎會做這樣自毀名聲的事?」

  林媽媽恍然,「那大夫人的事怎麼辦?」

  「鍾府想要她病癒,讓她病癒就是,只我文昌侯府的門也不是那麼好進的!著人回帖子,就說我身子不爽,讓向氏過段時日再來」。

  舒莫辭很快就收到消息老夫人病了,向氏等暫時不能上門,笑道,「不錯,去辛媽媽那領一兩銀子,下午放你半天的假出府買零嘴兒吃」。

  流蘇喜的眉開眼笑,又道,「姑娘能不能讓鵲兒跟我一起出府玩?」

  流蘇現在是二等丫鬟,既不需要像纓絡、蘅蕪那樣貼身伺候舒莫辭,也不需要做些跑腿打雜的事,只要每天在後院中來回走個幾圈,打探打探府中的情況,她人小嬌憨嘴又甜,那些丫鬟婆子有什麼事都願意跟她說,舒莫辭又命專門給流蘇準備些瓜果小吃及裝著碎銀子的荷包,讓她酌情散給跟她交好的丫鬟婆子,於是大家有事就更願意跟她說了,算是春暉閣中的包打聽。

  舒莫辭神色一冷,「鵲兒?你什麼時候和鵲兒這麼好了?」

  「鵲兒姐姐人很好的,手又巧,我在和鵲兒姐姐學打絡子呢!」

  「准了,你去叫小草過來」。

  竹絡早在上次辛媽媽清理春暉閣的人時就趕了出去,當初選小草進來是要做梳頭丫鬟的,不想蘅蕪能幹手巧,眼光又好,比當初的竹絡還會打扮,也就用不著小草了,小草人小機靈,就做做跑腿的活。

  不一會小草就來了,舒莫辭問道,「你和鵲兒是同屋吧?」

  「回姑娘,是,奴婢和鵲兒姐姐、招弟姐姐都是一個屋」。

  「我現在有件事要交待你,你能不能做好?」

  小草大喜,忙跪了下去,「請姑娘吩咐!」

  「看好鵲兒,有什麼不對勁的立即來找我或是纓絡,不得耽誤,也不可讓鵲兒發現端倪,能不能做的到?」

  小草愣了愣,又磕了個頭,「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耽誤姑娘的差事」。

  「那就好,你下去吧」。

  小草磕了頭退了下去,舒莫辭起身上了二樓,來到繡繃前坐了下來拿起針線,繡繃上是一件月白色的朱子深服,袍擺上只繡了一叢挺秀的青竹,黑色的山石才有一點雛形。

  上次曲少徵說自己最缺的就是姐妹們的親手繡工,語氣雖放誕不羈,舒莫辭卻看到了他雙眼深處的不安與隱隱的期盼,她不知道他為何會露出那樣的情緒,而她當時雖堅定的拒絕了,事後卻無數次思量要給他做個什麼,直到他將一首頌竹詩送到了舒棣手上,她才終於下定了決心,她要替他做一件衣裳,花色就用舒棣的畫和他的詩。

  雖然目前還沒有人在衣服上繡詩,但十年後學子們的衣裳卻大多會繡上一兩句詩,有先人高作,也有自己寫的,為眾學子們平添了幾分書卷味,到後來連皇親國戚官員商賈也喜歡上了這樣的衣裳,十九歲的狀元郎,最有資格做第一個穿上這樣衣裳的人——

  舒莫辭知道這樣的行為離經叛道,被人發現她一輩子的名聲都毀了,但她就是忍不住要親手做些什麼感謝他,忍不住想讓自己的手藝為他的風采更添三分書卷墨香,舒莫辭抿唇笑了笑,仔細繡了起來。

  等將一整塊山石繡了出來,舒莫辭才放下針起身上下左右看了半天,滿意笑了,果然用蘇繡中的立體針繡山石最適宜了,能繡出父親畫中山石的風骨來,纓絡遞上一直冰著的酸梅湯,細聲勸道,「姑娘,做針線可不能這般用功,仔細傷了眼睛」。

  舒莫辭嗯了一聲,喝了湯就在屋中來回走動,忽聽到外面一陣鬧騰,其中聲音最大的就是流蘇,舒莫辭很喜歡這個天真活潑又忠心護主的小丫頭,笑道,「你去瞧瞧流蘇在嚷嚷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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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5 09:43 PM

第七十八章  大姨娘

  舒莫辭嗯了一聲,喝了湯就在屋中來回走動,忽聽到外面一陣鬧騰,其中聲音最大的就是流蘇,舒莫辭很喜歡這個天真活潑又忠心護主的小丫頭,笑道,「你去瞧瞧流蘇在嚷嚷什麼」。

  自舒月池中毒後,辛媽媽將春暉閣管的鐵桶一般,各人各司其職,不許亂走,除非舒莫辭宣見,洛川樓二樓只有辛媽媽、苗媽媽和纓絡能隨意走動,蘅蕪和流蘇只能在樓下走動,其他丫鬟婆子一律不准進入洛川樓,不論什麼理由,一經發現立即攆出去。

  不一會纓絡回來了,手裡多了只雪白的鴿子,一貫沉靜的小臉上也帶了幾分歡喜之色,「姑娘,是只鴿子,飛到院子裡被流蘇逮到了,腿上還綁著竹筒!」

  舒莫辭接過竹筒,抽出裡面的紙條,上面寫著「舒妹妹,我是七姐姐,給灰點喂半塊糕點,它就會飛回來」。

  舒莫辭朝纓絡手中看去,果然那信鴿通體雪白,只在尾巴處有一灰色的斑點,當下噗嗤笑了起來,曲家多年鎮守邊關,用秘法訓練過的信鴿享譽大顯,想不到今天這名滿大顯的信鴿卻給她送來了這樣一句話。

  舒莫辭伸手接過信鴿,「讓流蘇不必等下午了,這就出府去玩,回來時買些養鴿子的東西」。

  纓絡下去通知流蘇,舒莫辭小心翼翼將灰點放在書桌上,灰點也不跑,睜著一雙綠豆大小的黑眼睛看著她,舒莫辭又笑了起來,灰點叫黑豆更貼切,研了墨,尋了一張差不多大小的花箋提筆寫道,「七姐姐,讓灰點往我這裡飛,太大材小用了吧?」

  寫完吹乾小心翼翼捲入竹筒中,綁到灰點腿上,餵了它半塊芙蓉糕,灰點抖了抖羽毛飛出了窗外。

  舒莫辭用過午膳準備休息時,灰點又飛了回來,這次準確的落到了窗戶前的書桌上,舒莫辭拿出竹筒裡的紙條,上面寫道,「這叫物盡其用,想辦法讓老夫人帶林媽媽去般若寺上香,你盡量不要跟著,有消息通知我」。

  舒莫辭心頭一跳,這定然是她托曲少徵打聽的事,要麼就是有眉目了卻不確定,要麼就是沒有進展所以決定從老夫人和林媽媽身上著手了,不論是那種情況,都快了。

  舒莫辭強按著激動,回了知道兩字,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在床上躺了半天反倒覺得疲倦起來,也不願意起床,就那麼亂七八糟的想著,不知過了多久,辛媽媽輕手輕腳的上了樓,低聲問道,「姑娘還沒醒?」

  纓絡點點頭,辛媽媽皺眉,「存了覺晚上睡不著反倒不好,叫醒姑娘吧,二姑娘在抱夏等了快半個時辰了」。

  舒月淺能按得下性子等自己半個時辰?舒莫辭應聲道,「我已經醒了,媽媽遣人去讓二妹妹稍等,我馬上就去」。

  舒月淺急的在抱夏來回轉,見了舒莫辭大聲喊道,「你怎麼睡到現在?」

  「二妹妹有事?」

  舒月淺這才想到自己來的目的,焦躁道,「姨娘不舒服已經好些日子了,吃不下東西,原來以為是苦夏,不想拖了這麼長時間都沒好,今天更是一點東西都沒吃,我去找紫姨娘請大夫,紫姨娘根本不見我,我只好來求大姐姐」。

  「這樣,我讓蘅蕪去請紫姨娘請鄭大夫來,我陪你去看看大姨娘」。

  舒棣前面兩個姨娘都是正妻有孕時,將自己的丫鬟給他做通房,有孕後抬做了姨娘,二姨娘是舒月泠的生母,原是鍾氏的丫鬟,跟舒月泠一般的伶俐乖巧性子,原本很得鍾氏的寵,在舒月泠被老夫人抱到屋裡養後卻閉門不出,每日只做做針線唸唸佛,舒棣偶爾進門都會被她婉拒,如是幾次後,舒棣也就不再進她的門,整個侯府都似忘了她,前世的舒莫辭自然不會關注這樣的人,但重生後舒莫辭卻發現這位二姨娘是個再聰明不過的,通府的姨娘中就沒有比她過的滋潤的,不管份例還是賞賜,她都是頭一份兒,連老夫人都對她另眼相看。

  舒月淺的生母大姨娘是俞樂容的貼身丫鬟,俞樂容懷孕後將她給了舒棣,很快她也懷孕了,舒棣不知什麼原因將她送到了莊子上,舒月淺是在莊子裡出生的,一直養到七歲才被老夫人接回了府,這個大姨娘卻是個老實巴交的性子,據說當年在莊子上被那些婆子媳婦欺負的毫無還手之力,自己和舒月淺的吃用都要靠做日夜不停的做針線,倒是後來舒月淺漸漸長大,潑辣跋扈,那些人才有了忌憚,母女倆的日子才稍稍好過了些,說起來舒月淺如今的性子倒是與當初的遭遇有很大關係。

  舒莫辭之前沒見過這位大姨娘,算來也頂多三十出頭,卻消瘦蒼老,看起來竟跟苗媽媽差不多年紀,輪廓五官卻依稀可見當年秀麗的影子,舒莫辭想不到大姨娘竟會是這般模樣,一時倒有些愣怔。

  大姨娘掙扎著要起床給舒莫辭行禮,一疊聲的說著不敢當,雙眼含淚的模樣倒是沖淡了她的超過年齡的蒼老,有了幾分少婦的樣子。

  「大姨娘快躺下,大夫馬上就到,」舒莫辭扶著大姨娘躺下,問了幾句病情鄭大夫就到了,舒莫辭、舒月渺忙避到了屏風後。

  鄭大夫細細診斷了半天,伸手抱拳,「恭喜姨娘,姨娘有喜了,兩個月了」。

  舒莫辭呆住,前世,大姨娘從未傳出過再次懷孕的消息,是孩子沒保住,所以她不知道,還是這一世,事情終究是有了變化?

  舒月淺大喜衝了出去,握住呆滯的大姨娘的手,「娘,你有孩子了,我快有弟弟了!」

  大姨娘這才回過神來,雙唇抖動著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舒月淺也不在意,興高采烈看向鄭大夫,「大夫,要不要開個方子,平日要吃些什麼?」

  鄭大夫開了方子,又仔細叮囑了飲食禁忌,告辭而去,舒月淺高興下賞了他一錠二兩的銀錠子,又吩咐道,「快去稟告祖母和父親,說姨娘有喜了」。

  這個時候舒棣還在翰林院,老夫人卻親自來了薔薇園,喜的連連念佛,舒月淺趁機道,「老夫人,您可得好好教訓教訓紫姨娘,我去求了半天,她都不讓請大夫,幸虧大姐姐心善,替姨娘請來了鄭大夫,否則姨娘這身孕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知道,還只當是暑熱,一不小心出了什麼變故,可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紫姨娘也得了消息,不敢怠慢趕了過來,不想剛進門就聽到了這番話,嚇的忙跪下請罪,「老夫人恕罪,婢妾實在不知二姑娘找過婢妾,否則婢妾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不給姐姐請大夫啊!」

  老夫人看都懶得看她一眼,「罰半年的月銀,戚氏的身孕你好生照看著,出了半絲差錯,我拔了你的皮!」

  紫姨娘暗自憤恨卻不敢辯駁,恭敬應下,舒莫辭開口道,「大姨娘這一胎雖穩,但鄭大夫說大姨娘身子虛,年紀又大了,要小心養著,莫辭幫不上什麼忙,心下實在難安,倒不如選個日子領二妹妹、六妹妹一起去般若寺進香,為大姨娘肚子裡的弟弟祈福,也算是全了一份心意」。

  老夫人雖然一直看舒莫辭不順眼,舒莫辭這番話卻說進了她心坎子裡,沉吟道,「你們女兒家的去般若寺不方便,等閒了,我領你們一起去,」最近侯府百事不順,順便也去求個平安。

  舒莫辭暗喜,想不到剛收到曲少徵的信,這麼快就找到了機會,恭敬應下不提。

  不想晚飯時分,舒莫辭就收到消息說舒棣要陪她們一起去,連日子都定好了,就在本月的十八,舒莫辭根本不相信舒棣會對一個沒出世的孩子這麼關心,甚至不惜請假陪女眷去進香,他很可能還是為了撮合她和程正則!

  她本來還暗喜大姨娘有孕,讓她有機會慫恿老夫人去進香,若舒棣真有心撮合她和程正則,就算這次沒有大姨娘的事,他遲早也會找到機會去進香,好讓自己和程正則再見一次,不對這門婚事太過反感。

  只是這也只是她的猜測,一時打探不到,說不定還會露了痕跡,反倒損了她的名聲,倒是水來土掩就是,她就不信父親能將她硬塞給程正則,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不會再讓程正則毀她一輩子!

  第二天,灰點再飛過來時,舒莫辭便將消息送了過去,兩邊各自準備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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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5 09:44 PM

第七十九章  烏懷信

  很快就到了十八這天,秋日漸至,般若寺又建在半山腰,很是涼快,人的心情也鬆快了不少,京都貴人進香一般選在初一和十五、十六,到了十八,人就少了,反倒清淨,老夫人領著眾人拜了佛,進了香,捐了香火錢,又在寺中用了素齋,便覺得有些累了,知客僧領著眾人去寺院供人休息的廂房,老夫人知道一眾年輕的女孩兒們坐不住,讓她們自個兒在寺院裡四處走走,自己和楊氏去廂房休息,舒棣則去找相熟的大師下棋。

  舒月淺說要多拜幾座佛,就不去湊熱鬧了,舒府其他的姑娘便結伴往般若寺後山的凌霄花海而去,凌霄花是初秋開放,花期還有半個月左右,因山上氣候涼爽,般若寺後山那一大片凌霄花正是怒放,遠遠看去那一片花海就如燒著的雲霞,如火如荼蔚為壯觀,幾個姑娘都雀躍起來,舒莫辭也覺得心情放鬆了不少,加快速度靠近。

  不想還未靠近,竟兜頭碰到了一位著蘇繡百花絳紫滾金褂的貴婦,正是烏夫人,她身後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和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正是烏家的嫡次子烏懷信和嫡幼女烏懷芳,舒莫辭一直提防著碰到程正則,想不到竟碰到了烏家人。

  烏夫人冷哼一聲,「我道是誰這麼沒規矩,沒個長輩帶著,滿山的亂跑,原來是舒府的小姐們」。

  因為舒月淺沒來,舒月瀅、舒月泠、舒月渺年紀都小,烏懷信和烏懷芳的眼光立即落到舒莫辭身上,「娘,她就是舒府大姑娘?」

  「可不是?你當這世上誰都有舒府大姑娘的風範?」

  舒莫辭微一屈膝,算是見過禮了,笑道,「烏夫人過獎,說到風範,莫辭萬不敢與夫人爭鋒,那日祖母可不還誇夫人勝過莫辭萬分呢!」

  烏夫人陰狠盯了舒莫辭一眼,哼了一聲,逕自領著一雙兒女走了,舒月渺瞪大眼睛,「大姐姐,那就是烏眼雞夫人?」

  舒月瀅瞪了她一眼,「九妹妹,女子四德,德、言、容、工,不許渾說!」

  舒月渺撇嘴,「是大姐姐先說的!」

  舒月瀅哼,「大姐姐說的就是能說的?」

  舒莫辭容色微冷,「我說的能不能說在其次,五妹妹此時的話卻是絕對不該說的!」

  舒莫辭為姐,舒月瀅為妹,幼妹非議長姐,是為不恭,舒月瀅漲紅了臉,抬腳就走,舒月渺衝她做了個鬼臉,「假正經!」

  舒月瀅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別得意,我回去稟告祖母,祖母定會狠狠罰你!」

  「祖母才不會因為你的話罰我!」舒月渺衝她齜牙,「祖母喜歡我,不喜歡你!」

  在老夫人面前,舒月渺的確比自己得寵,舒月瀅臉漲的更紅,一跺腳跑了,舒莫辭忙吩咐道,「澄哥兒,快跟著五妹!」

  舒月澄本就不耐煩,見狀忙跟了上去,舒月渺拉著舒莫辭手腕,「大姐姐,我們走快點!」

  舒月渺鬧著去看凌霄花,看了一會卻又覺得沒意思了,鬧著要走,舒月泠道,「大姐姐,這花開的好漂亮,我們摘一些回去養在花瓶裡放在床頭好不好?」

  舒莫辭搖頭,「般若寺的東西,我們動手摘不好,頂多半個月,山下的凌霄花就要開了,六妹妹喜歡,求祖母買幾盆回去擺著就是」。

  舒月渺哼,「那些和尚收了我們那麼多銀子,摘他幾朵花怎麼了?」

  舒月渺說著連葉梗揪下一大串來,舒莫辭皺眉,舒月渺這跋扈性子也不知道是學了誰。

  舒月泠斥道,「九妹妹,摘就摘,怎麼這麼糟蹋花兒?」

  「小娘養的東西也敢訓我?」舒月渺狠狠將手中的花扔到舒月泠身上,「祖母再疼你,你也是個下賤種子!」

  舒月渺砸的雖不疼,汁液卻染髒了舒月泠粉色的羅裙,又被嫡妹這樣「小娘養的」「下賤種子」的罵著,舒月泠又憤怒又難堪,卻不敢對舒月渺怎樣,雪白的小臉漲的通紅。

  舒莫辭厲聲斥道,「九妹妹,你在亂說些什麼?再敢這麼放肆,你現在就去陪祖母誦經去!」

  「你幫她不幫我?」

  「是你太放肆!」

  舒月渺急眼,「你不偏心我,偏心個小娘養的,我回去告訴娘,讓娘打你!」

  舒莫辭冷笑,「押九姑娘回去,把她說的都學給老夫人聽,敢漏掉一個字,就等著發賣出去!」

  舒月渺帶來的兩個丫鬟遲疑,「大姑娘——」

  「還不快去!你們自己丟了差事不打緊,還要連累你老子娘不成?」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伸手抓住舒月渺,舒月渺尖叫著掙扎起來,一個丫鬟不注意竟被她一腳踢中了肚子,痛的差點鬆開了手,舒莫辭越發厭惡,「還不快抓緊了,九姑娘有個好歹,你們也別想活了」。

  兩個丫鬟死死抓著舒月渺抱著她往寺院跑去,舒月泠盈盈一福,「多謝大姐姐」。

  「不用客氣,你裙子髒了,我陪你一起回去換」。

  舒月泠感激笑笑,「那就多謝大姐姐了」。

  幾人轉身往回走,這片凌霄花海離般若寺並不遠,只是山路難行,他們上山時用了接近半個時辰,都有些累了,本想著在這裡賞賞花順便歇一歇,不想這麼快又要下去,幾個姑娘丫鬟走了一會就有些不支,倒是舒月池最近身子骨好了不少,臉不紅氣不喘的。舒月泠歉意道,「勞累大姐姐了,現在沒人,裙子髒了也沒什麼關係,我們去那裡的涼亭坐一會再下去吧」。

  舒月泠說的涼亭是般若寺修了專門供香客遊玩歇腳的,看著近,走過去卻也花了幾個弱質女子一刻鐘的時間,纓絡拿出包裹中的錦墊,細心鋪好,對舒月泠道,「六姑娘也過來坐吧,奴婢原來是怕山上不方便,要坐在山石上,坐墊薄了姑娘會著寒氣,特意帶了兩個,如今倒是正好」。

  舒月泠推辭了幾句坐下了,笑道,「果然還是大姐姐調教出來的人伶俐,我這個笨丫頭就想不到這些」。

  這次進香,嫡姑娘都帶了兩個丫鬟,而庶女則只帶了一個,舒莫辭帶的是纓絡和流蘇,舒月泠帶了個二等丫鬟青蛾,青蛾有些癡肥,抵纓絡兩個寬,臉上總是掛著憨憨的笑容,聽舒月泠這樣說撓了撓頭道,「姑娘,下次奴婢會記住的」。

  舒月泠一笑而過,姐妹倆說著些無關緊要的閒話,冷不丁一個少年不知從什麼地方竄到幾人跟前,卻是烏懷信去而復返,舒莫辭臉色冷了下來,舒月池是在場唯一一個男人,騰地站了起來,護到舒莫辭面前,緊張喝問,「你想幹什麼?」

  烏懷信冷笑,「幹什麼?自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退婚之事是你烏家背信棄義在先,要說報仇也該我文昌侯府向烏家報仇!」

  「牙尖嘴利!」烏懷信冷哼,威脅一亮腰間懸的寶劍,「不關你的事,識相的就快滾!」

  大顯太祖從馬背上打來的江山,留有祖訓令子孫不得荒廢騎射武藝,大顯的士子都以文武兼修為榮,雖大多是花架子,可隨身寶劍卻是少不了的。

  舒月池沒有移動腳步,舒莫辭淡淡開口,「不知道烏二爺準備怎麼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烏懷信陰狠一笑,「你不捨得與我的婚約,將退婚的事鬧的天下皆知,丟盡了我烏家的臉,我憐你一腔真情,鬆口說要你,你又裝貞潔烈婦跟我擺起了譜!舒莫辭,聽說你博聞強識才學過人,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聘者為妻奔者妾?你說如果你在這荒郊野外的對我投懷送抱,舒府是勒死你,還是灰溜溜送你給我做妾——」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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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5 09:45 PM

第八十章  三皇子

  又響又亮的一個耳光嚇呆了舒月泠和幾個丫鬟,烏懷信下意識摀住臉,半晌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的指著舒莫辭,「你——」

  「啪——」

  舒莫辭反手一個耳光又甩了過去,烏懷信也算得個俊俏少年,否則文次輔的嫡孫女也不會看上他,只俊俏的臉上頂著兩個鮮紅的巴掌印卻比普通容色的臉上頂巴掌印更可笑,雖是劍拔弩張的時候,流蘇卻還是噗嗤笑出聲來。

  烏懷信一張臉由紅變青又由青變黑,再由黑變紫,噌地拔出寶劍,「我——」

  舒莫辭厲聲打斷他,「你有本事就殺了我!不敢的話你也不必叫什麼烏背信了,改名叫烏孬種算了!」

  烏懷信激憤下恨不得殺了舒莫辭,拔劍也不是想嚇她,是真的準備動手的,被舒莫辭這一喝反倒清醒過來,他一時意氣殺了她,定然要將在場的所有人滅口,三個丫鬟也就算了,舒莫辭和另外那個是文昌侯府的小姐,還有個文昌府的少爺在,又是在佛門清淨地,出了這樣的血案,說不定連皇上都會驚動,就算驚動不了皇上,他也絕不會躲過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的盤查,到時候烏家——

  烏懷信紫黑的臉色又慢慢變回深紅,陰笑道,「這樣的美人我可捨不得,帶回去做個暖被窩的妾豈不是件風流美事?」

  烏懷信一邊說一邊慢慢靠近,舒月池護著舒莫辭慢慢後退,削瘦的小臉幾乎繃成了一條直線,舒莫辭面色淡然,袖中握著匕首的右手滿是冷汗,因為曲少徵要從老夫人和林媽媽身上動手,她怕出什麼差池,特意帶的匕首防身,可就算有這柄匕首,她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制服烏懷信,說不定反而會激得他凶性大發,於她更加不利。

  眼看著烏懷信一步步靠近,舒莫辭身後的流蘇忽地猛地竄了過去死死抱住烏懷信,「姑娘快跑!」

  舒莫辭快步上前,就要抽出匕首去刺烏懷信,舒月池比她更快,就在烏懷信就要推開流蘇時學著流蘇的樣子撲過去死死抱住烏懷信,「大姐姐,快走!」

  剛剛流蘇一個倒還好,現在加上舒月池,幾人又在扭打,很容易造成誤傷,舒莫辭這一猶豫的功夫,烏懷信就踢開了流蘇,正好砸到了也想往烏懷信身上撲的纓絡,兩人狠狠摔倒在地,烏懷信又狠狠一腳踹翻了舒月池,舒莫辭來不及的多想,也縱身欲撲,打定主意趁烏懷信愣神的那一刻將匕首插入他鎖骨處。

  纓絡摔的輕一些,剛剛爬起來就看到舒莫辭的打算,嚇的不管不顧撲上前抱住舒莫辭,「姑娘,不要啊!」

  幾乎同時,烏懷信忽地雙腿跪地痛呼出聲,抱著膝蓋滾倒在地。

  舒月泠最先反應過來,「是誰?」

  將將衝到跟前還沒來得及出手的程正則腳步頓了頓,拐了個彎便出現在眾人面前,焦聲問道,「舒姑娘,你沒事吧?」

  舒月泠鬆了口氣,舒莫辭剛剛被流蘇帶的摔倒在地,摔的雖不重,屁股卻疼的很,還不能伸手去揉,連站著都勉強,見了程正則也鬆了口氣,程正則少年貧寒,功夫是下了苦工的,說不上多好,對付個把紈褲子弟還是夠的,他再怎樣,也不會像烏懷信那樣大庭廣眾下用那樣下流的手段,甚至想殺了她。

  「多謝程公子仗義相救」。

  「舉手之勞,舒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程正則灑脫一笑,他生了張窄國字臉,讓人一眼就覺得此人君子端方正氣凜然,這麼一笑更是讓人心生好感,「這人怎麼處置?」

  「綁了,交給祖母和父親處置」。

  烏懷信慌張喊道,「你敢!」

  舒莫辭冷笑,「我為何不敢?大顯律例上明文寫著,意圖對官員女眷不軌者,打死致殘不論」。

  「我爹是吏部侍郎,你們敢!」

  舒莫辭看了流蘇一眼,流蘇上前狠狠一腳踹上烏懷信的臉,烏懷信腿傷劇痛之下根本無力反抗,臉上在距五指山、指甲痕之後又添了個鞋印,舒莫辭讚賞看了流蘇一眼,「你爹是吏部侍郎?這位公子亂攀官親可是要論罪的!」

  「你——」

  舒莫辭臉色更加冰冷,「我一向心軟,你真想攀上吏部侍郎,我倒是可以給你行個方便,送你去烏侍郎府上如何?」

  到時候,我命人拖著你繞城一圈,到處宣揚這被揍成豬頭的小賊自稱是烏侍郎的兒子,結果這小賊真的被烏侍郎接進了府中,我看你烏家如何收場?

  烏懷信顯然也想到了這點,看向舒莫辭的神色更加陰狠,舒莫辭勾起唇角,「流蘇,你先下山,跟寺裡的師父要個麻袋過來,想必烏公子此時是不想也不敢見人的」。

  程正則瞥見舒莫辭嘴角的弧度,不由暗自嘀咕,這位舒大姑娘似乎跟舒侯爺口中溫柔寡言心地善良出入很大啊!

  離涼亭不遠的地方,有兩棵樹冠如蓋的松樹,松樹下有一塊突出的天然巨石,巨石表面光整平滑,寺中僧人便在此設了石凳石桌,這巨石半凌於半空,舉目四望可將山中之景盡收眼底,地方又偏僻,常有那喜好風雅的施主在此對弈,然而此時拈著棋子的年輕貴公子臉色卻絕對算不上好,坐在他對面的游昀之不動聲色落下雙指中夾著的棋子,「這天下竟還有敢冒領殿下功勞的人,就不怕手太長被人剁了?」

  三皇子孟玄璧輕嗤,「這樣的人竟也能進皇榜?」

  游昀之坐的方向恰是能瞧見涼亭的,此時又笑了一聲,「舒姑娘看見殿下彈出的棋子了」。

  孟玄璧回頭,果然見舒莫辭裝作整理裙角彎腰不動聲色將地上的棋子袖入袖中,游昀之笑道,「舒姑娘並未問是不是那位程公子的,顯然是動了疑心,畢竟是侯府的姑娘,這上好的雲子棋子想是不會認錯的,更不是一個寒門子弟能有的東西」。

  「就她那蠢樣能認出來?」

  游昀之微訝,「殿下認識舒大姑娘?」

  三皇子不屑,「那麼蠢的人本殿怎麼可能認識!那烏懷信就是要壞她的名節,她倒好,主動撲上去讓人家心想事成!」

  他之所以會出手,純粹是因為父皇曾因烏家退親之事下旨責罰烏家,他日如果知道烏家再次對舒莫辭出手,而他竟袖手旁觀,他即便不在父皇心中留下涼薄的印象,父皇也定會認為自己對他不夠孝順恭敬。

  游昀之換了個話題,「殿下,該您了」。

  三皇子一揚手中棋子,「我已經缺了兩顆棋子,怎麼能贏得了你?」

  游昀之看看棋盤,其實殿下您就算有那兩顆棋子也輸定了吧?

  孟玄璧將棋子扔回棋盒,這是他跟皇姑纏了半天才要來的,少了兩顆,可就不能用了,為了那麼一個蠢人,真是白瞎了一副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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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5 09:46 PM

第八十一章  小賊

  程正則一路扛著被麻袋裹的嚴嚴實實的烏懷信進了般若寺,在放下烏懷信那一刻突然覺得不對勁,他怎麼就從拔刀不平的救命恩人成了個跑腿的了?抗人這樣的事難道不該是丫鬟僕從做的,特別是那個胖丫頭,明顯有把力氣,怎麼也輪不到他去扛烏懷信,偷偷喘氣的程正則想到這裡突然就有點呼吸不暢。

  舒莫辭醞釀了一路感情,此時正好,未語先泣,「父親,女兒和六妹在山中玩耍,竟碰到了個登徒子,幸虧程公子仗義相救,還將那登徒子綁了來,求父親替女兒做主!」

  舒棣大怒,「佛門淨地,竟敢如此大膽,給本侯送到順天府去!」

  程正則咳了咳,「侯爺,是烏侍郎的二公子」。

  舒棣更驚,看向舒莫辭,舒莫辭哽咽開口,「女兒也不知道,烏公子上前就胡言亂語說什麼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又說什麼聘者妻奔者妾,要讓文昌侯府乖乖將女兒送與他做妾!」

  舒莫辭說的直白,舒棣又豈有聽不懂的,當年岳父精挑細選挑中了烏家,就是覺得烏家家風好,烏侍郎幹練圓滑,當年才三四歲的烏懷信乖巧知禮,想不到時過境遷,烏家竟勢力成那般模樣,而烏懷信更是齷齪至此,幸虧莫辭沒有嫁過去,否則嫁到這樣的人家還不毀了一輩子!

  舒棣也不命人解開麻袋,溫聲道,「莫辭受驚了,快回去好生歇著,這件事我會妥善處理」。

  舒莫辭乖巧點頭,又道,「程公子——」

  舒棣神色微緩,正好是程正則救下了莫辭,說不定這倒是個轉機,「放心,救命之恩,父親一定會好生感謝程公子的」。

  舒莫辭帶著舒月泠退了出去,程正則神清氣爽一拱手,「侯爺事務纏身,程某就不打擾了,」這又攤上了救命大恩,以後文昌侯府還不是由予取予求?

  舒棣送走了程正則往老夫人休息的廂房而去,老夫人聽說了原委亦是面色鐵青,她文昌侯府至今日竟被人欺辱至斯!

  「母親看,此事當如何解決?」

  「先捆著,別人問起就說明天下山一併帶下山送順天府,過不了多久,烏家的人自會來尋」。

  「母親想讓烏家如何賠罪?」

  「這事你不必再管,烏夫人來了,我自有道理」。

  舒棣只得應了,老夫人忽地道,「出了這樣的事,大丫頭不來找我,反倒去尋你,一點規矩都不懂!」

  舒棣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一哽,煩躁揮揮手,舒棣無聲退了出去,沒走多遠就見一個穿青色半臂的丫鬟一路小跑著到了跟前,看著有些面熟。

  「侯爺,姑娘回去後越想越後怕,只怕這次後烏家會更恨姑娘,還不知道會想出什麼陰毒的招數來,姑娘想請侯爺給烏二公子畫個像,把他此時的狼狽模樣畫下來,也好拿在手裡做個把柄,讓烏家不敢輕舉妄動」。

  舒棣有些無語,這樣的法子——

  流蘇見舒棣的樣子有些急了,「侯爺,姑娘說這樣的小人一定要防,否則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反咬一口,他今天在亭子裡還拿劍要殺姑娘呢!」

  舒棣面色一寒,說了聲知道了,快步進了廂房,流蘇迷惑了,知道了,這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算了,還是回去問姑娘去,姑娘那麼聰明,肯定知道的!

  果然,大多半個時辰後,寺中就嘈亂起來,烏家下人四處亂竄,寺中僧人聽說烏家少爺不見了也著了慌,忙幫忙找,程正則扛著那麼大個麻袋出入自然不會沒人注意,很快就查到了程正則這裡,程正則只說是賊人欲對文昌侯府的少爺行兇,他扭送去了文昌侯處。

  烏夫人一聽文昌侯府心頭就是一跳,忙領著僕婦來拜見舒老夫人,舒老夫人和程正則的說辭如出一轍,只不過又加了一句,準備明天下山就將人送到順天府。

  這般若寺乃是京城百里內最有名的古剎,連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來上過香,聽說寺中還有武僧,守衛自然森嚴,哪裡會有什麼賊人,正好自家兒子又失了蹤,天下哪有那麼巧的事?

  烏夫人自然不肯離去,堅持要見那所謂的小賊,老夫人冷笑,「烏夫人堂堂禮部侍郎夫人,竟要見個行兇的小賊,倒真是奇了!」

  舒老夫人一聲聲「堂堂侍郎夫人」就像一記記耳光狠狠甩在臉上,烏夫人面色紅中泛青,不是文昌侯府欺人太甚,她如今早是尚書夫人,又豈容她如此輕待!

  「今天不見到人,我絕不會干休!」

  老夫人冷哼,「這倒也是奇了,侍郎夫人非要見一個小賊,那小賊竟也說自己是侍郎府的親戚,莫非堂堂吏部侍郎府上也有如此不成器的親戚不成?」

  烏夫人已經可以肯定舒府說的「小賊」就是烏懷信了,怒聲而起,「分明是你文昌侯府挾私以報,扣押我兒,我告訴你,這件事我烏府絕不會善罷甘休!」

  老夫人砰地將手中的茶杯摔上桌子,「好個不會善罷干休,我舒家也正準備將那小賊送入順天府,求順天府尹給我舒家一個公道,侍郎夫人不服,我們公堂上見!」

  「今天有我在,我倒看看誰敢扣押我兒?」

  「侍郎夫人這是要侍強強搶那小賊回府了?請便!」

  林媽媽皮笑肉不笑開口,「侍郎夫人這就請回吧?」

  烏夫人怒氣沖沖出了廂房,林媽媽念了聲佛,「真是想不到烏家的公子竟是這樣的人,幸虧大姑娘沒嫁過去」。

  舒老夫人面色陰沉,若她文昌侯府還是當日風光,烏家又怎會如此行徑,竟敢侍強欲凌-辱府中姑娘,還揚言文昌侯府會乖乖將姑娘送去他烏府做妾!兩個兒子都沒多大出息,她現在也只有指望幾個孫子日後能出息,等翻身那一天,她一定叫烏府跪在腳邊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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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5 09:47 PM

第八十二章  般若

  同是上山進香,烏府因退親之事最近都夾著尾巴做人,帶的人反倒比文昌侯府少,烏夫人只好派人下山請烏以傳再派人來,強自按捺。

  舒莫辭經此一事再次意識到就算是天子腳下深宅之中,自己的人身安全也並不能保證,如果有一個稍微懂的武功的丫鬟在身邊,遇到今天的事就不會那麼被動,可要找一個會武的丫鬟又談何容易?

  舒莫辭凝神思索時,灰點撲稜著翅膀飛了進來,舒莫辭騰地站了起來,取下灰點腿上的紙條,上面寫著,「寺中有貴客,計劃暫緩」。

  舒莫辭驀地握緊紙條,寺中有貴客,是什麼樣的貴客竟逼得曲少徵暫緩計劃?老夫人年紀大了,不會輕易出門,錯過這次機會,她還得等多久?

  「流蘇,你去打聽一下,今天寺中還有哪些人在」。

  流蘇領命出去了,舒莫辭在屋中來回走動,掌心濕了干、干了又濕,大約小半個時辰後,流蘇才又回來了,稟告道,「姑娘,奴婢問了好多師父,只問出來寺中來了個坐輪椅的貴人,別人都叫他二爺,其他就不知道了」。

  坐輪椅,二爺,那肯定就是游昀之了,舒莫辭恍然想起游昀之和游晗之生母的忌辰似乎就在這幾日,游晗之曾無數次用崇拜的語氣說起過游昀之,說他這個嫡親的哥哥有多麼厲害,然而一直到最後舒莫辭也不知道他厲害在什麼地方,腿治不好,他只是一個摔斷了腿,不能承爵不能考取功名不能做官的貴族子弟,腿治好後,他似乎也沒什麼作為,游晗之死後,他接過了爵位,曾經鼎盛一時的游國公府迅速沉寂下去,甚至連女眷也鮮少出現在各種聚會上,到她死前,游國公府好像也沒什麼要復興的跡象。

  她雖聽游晗之說過無數次,與他打交道卻只有一次,只那一次卻讓她對那個沉默沉靜的青年心生懼意,以致現在想起他也不自覺汗毛豎起,那是在游晗之臨死的時候——

  舒莫辭猛地一甩袖子,纓絡嚇了一跳,「姑娘?」

  舒莫辭定了定神,這輩子已經和前世不一樣了,此時的游晗之還只有八歲,無憂無慮的做著他的紈褲少爺,這輩子沒有她,他也不會年紀輕輕枉死,她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害死他!

  「流蘇呢?」

  「流蘇說再出去打聽打聽,姑娘無聊,不如去陪老夫人聽經」。

  「是哪位大師在講經?」

  「聽說是方丈大師」。

  般若寺方丈親自講經,那位貴客想必不是一般的「貴」了,舒莫辭起身,「去看看」。

  佛堂的門大開著,遠遠就能聽見一道低沉渾厚的聲音緩緩說著,「……從一般若生八萬四千智慧?何以故?為世人有四萬八千塵勞……」

  舒莫辭只覺煩躁的心驀地一靜,緩緩走了進去,在角落處選一蒲團跪坐下安靜聆聽。

  「……若開悟頓教,不執外修。但於自心常起正見,煩惱塵勞常不能染,即是見性……」

  「二哥二哥二哥——」

  方丈大師頓住聲音看向奔跑而來的男童,游昀之合十行禮,「舍弟頑劣,還請大師恕罪」。

  「八公子天真爛漫,二公子不必過於苛責」。

  游昀之微微一笑,轉身低斥道,「晗之,方丈大師在此,還不快來見禮?」

  游晗之狡黠一笑,「我來是要請教方丈大師問題,他回答對了,我才給他行禮!」

  游昀之不豫,「不得胡鬧!」

  「他要是不敢答,以後就不准罰我抄經!」

  「你經書抄完了?」

  「二哥你不要打岔!」

  游昀之,「……」

  方丈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小施主請問,老衲當盡力為小施主解惑」。

  「大禹治水的故事你知道吧?」

  游昀之看著游晗之洋洋自得,彷彿天下就他知道大禹治水的表情,突然就有種將他塞回母親肚子的衝動,忙抬手按了按腦門。

  方丈大師淡定點頭。

  「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連其妻生孩子都不去看一眼,你知不知道的?」

  方丈大師點頭,游昀之按腦門的手加大力道。

  「他治水治了十幾年,經過家門口都不進去,方丈大師,我想問你,那大禹的妻子是怎麼懷孕的?」

  難不成大禹他老婆是聖母瑪利亞,不需要男人也能生孩子?

  一屋子僵住,再仔細一想,這,還真是個問題!

  詭異的漫長的寂靜過後,游昀之一聲暴喝,「滾回去抄經,抄不完十篇不准吃飯睡覺!」

  游晗之雖一向怕這個親哥哥,但今天自己明顯佔了上風,不討點便宜對不住自己就算了,更對不住那個給自己指點迷津的高手啊!所以很勇敢的開口了,「二哥,你這是答不出來,心虛!」

  游昀之正要再訓,孟玄璧忽地大聲笑了起來,「晗之果然伶俐聰慧,枉我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竟從來沒想過這個不合理之處,實在慚愧慚愧」。

  游晗之聽他這麼說,立即好感大增,「你不用慚愧,待會我偷偷告訴你答案,別人再問你,你就不會答不出來了!」

  游昀之手移向太陽穴,好想暴打他一頓,怎麼辦?

  游晗之緊緊盯著方丈大師,「方丈,你是不是答不出來?以後還罰不罰我抄經?」

  「阿彌陀佛,施主命中帶煞,多抄佛經方可逢凶化吉」。

  游晗之才不理,只追著問,「你到底答不答得出來?」

  「晗之,不得胡鬧!」

  方丈大師又念了聲佛,起身離去,游晗之拔腿要追,游昀之眼風掃過,游晗之乖乖站住。

  舒棣亦笑了起來,「令弟聰穎,游二爺倒是不必過於苛責」。

  「讓侯爺見笑了,晗之,還不快向老夫人和舒姑娘賠禮?」

  游晗之乖乖上前幾步,「唐突了老夫人和姐姐,請老夫人和姐姐恕罪」。

  游八爺的名頭老夫人自然也聽說過,只想不到他竟頑劣至斯,咳了一聲,「游八爺不必客氣」。

  自游晗之進門,舒莫辭的神經就處於極度緊張之中,等他靠近,舒莫辭更是腦中一片空白,不是纓絡扶著,她都站不穩,眼見游晗之要退下,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游晗之忽地抬起頭直直朝她看來,「你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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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5 09:48 PM

第八十三章  偷聽

  游晗之忽地抬起頭直直朝她看來,「你怕我?」

  不管前世還是現在,游晗之從來都是敏銳的,這份敏銳讓他在戰場上如孤狼般能死死抓住敵人的最薄弱處,也讓他發覺了此刻她此刻容易被人誤認做害羞的懼怕。

  舒莫辭坐在角落中,孟玄璧也不會對一個文昌侯府的姑娘多加關注,這麼一來倒是多看了兩眼。

  舒棣迅速攔到舒莫辭面前,惱怒瞪了游晗之一眼,「纓絡,還不快扶姑娘回廂房休息?」

  游晗之攔住,「你為什麼怕我?」

  舒莫辭後退,游昀之臉色完全陰沉下去,「晗之,你再造次就別想回府!」

  這樣的威脅很夠力道,游晗之不甘退到一邊,雙眼卻還是死死盯著舒莫辭,舒莫辭在纓絡的掩護下退了出去,舒棣敷衍一抱拳,護送老夫人離去,游昀之臉色陰沉的幾乎可以滴下水來,「回房抄經,沒有我的允許,不准踏出房門半步!」

  游晗之見游昀之真的動了怒,不敢再說,悻悻出去了,孟玄璧笑道,「晗之天真爛漫,何必見怪?」

  游昀之勉強笑道,「讓殿下見笑了,時候不早了,游某還有俗事,告退」。

  不一會的功夫,佛堂中人走了個乾淨,孟玄璧無趣搖了搖扇子,「來人,給本殿盯著看文昌侯府如何處置小賊」。

  晚膳時分,舒莫辭實在沒有去佛堂與舒府眾人一起用膳的心思,便告了病,讓瓔珞將素膳端回廂房中用,不想舒月池卻和纓絡一起來了,說是舒棣命自己來陪長姐用膳。

  舒月池和流蘇一人被烏懷信踹了一腳,不算多重,也沒有踹在要害部位,回寺院後跟院中的和尚要了藥酒擦了,山上不便,只有等回去再請大夫看了。

  舒莫辭問他傷好些了沒有,還疼不疼,舒月池說好多了,姐弟二人便坐下來吃飯,吃過飯用了茶,舒月池猶豫了半天還是開口道,「大姐姐,六姐姐不是好人,你以後別理她」。

  先是烏懷信、程正則,後曲少徵又傳信說計劃有變,又碰到了游昀之兄弟,舒莫辭這一天下來心力交瘁,哪裡還想得到舒月泠,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舒月池說的是什麼,今天舒府那一群人戰鬥力最強的應該是舒月泠帶去的青蛾,可從頭到尾青蛾都沒有出半分力,而舒月泠不但沒與舒莫辭共進退,連吩咐青蛾幫忙都沒有。

  「大姐姐,我看到了,那個胖丫鬟是要幫忙的,是六姐姐死死拉著她,躲在她後面,大姐姐剛幫過她,她就這麼對大姐姐,大姐姐以後不要再幫她了」。

  舒莫辭皺起眉頭,舒月泠才十一歲,一時被嚇傻了或是不敢上前,倒是情有可原,但如果是像舒月池說的那樣,那舒月泠未免就太涼薄了些,就算姐妹間毫無感情,但在那種情況下,她不好了,舒月泠又能得什麼好?

  「大姐姐?」

  舒月池一貫沉默寡言,如今卻能說這麼多,想是因為她的緣故,又想到他今日捨命相護,舒莫辭心中一軟,「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這件事我會處理」。

  舒月池點頭,舒莫辭想想又道,「今天寺中除了烏家人還有幾位貴人,你回去後就不要再走動了,免得衝撞了」。

  舒月池應下退了出去,舒莫辭努力回想那與游昀之坐在一起的少年,她只匆匆掃了一眼,連面貌都沒看清楚,根本無法判斷他到底是什麼人,但她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曲少徵口中的「貴人」,游昀之兄弟顯然是般若寺的常客,住在客院的南廂,而文昌侯府的人則住在略偏的北廂,相距很遠,還隔了片竹林,游昀之兄弟應該不會讓曲少徵忌憚至斯,還有方丈大師說的游晗之命中含煞之事,舒莫辭直覺自己腦中亂成一團,怎麼也找不到解決的落點。

  纓絡見舒莫辭心煩意亂,忙奉上暖茶,「姑娘,喝口茶吧?」

  舒莫辭一連喝了三杯,心中思緒才慢慢沉澱下來,游晗之之事可以暫緩,今天機會難得,曲少徵有難處,她卻怎麼也該試試的,今天有烏家之事在先,老夫人那說不準會有隻言片語,舒莫辭想到這,吩咐纓絡將流蘇叫回來,囑咐了纓絡幾句,帶著流蘇出了門。

  十八的月亮還很圓很亮,幸好北廂廂房後也栽了叢叢青竹,竹影婆娑倒是掩映了舒莫辭二人的身影,舒莫辭緊跟著流蘇貼著青竹而行,大約一炷香後,流蘇轉頭往廂房邊上靠,舒莫辭知道應該是到了,不由的屏住了呼吸,跟了上去。

  不想剛貼了過去就聽到舒棣含糊的呢喃聲,流蘇臉紅了,糟了,她只知道老夫人住在北廂最中間的廂房,沒想到摸到隔壁侯爺的房間了,正要再往前走,舒莫辭忽地伸手拉住了她,低聲道,「你去找老夫人的房間,我隨後去找你」。

  流蘇根本沒有將舒莫辭一人留在此地不妥的認識,乖乖去了,舒莫辭屏息聽著屋中動靜,舒棣並不好酒,只有在心情不好時才會喝上幾杯,他酒量淺,幾乎是一喝就醉,此時聲音雖含糊,她卻能勉強判斷出他正是在叫娘親的閨名,樂容,當下決定留下,都說酒後吐真言,不知道父親會不會說出些什麼。

  山間夜風大,青竹嘩嘩作響,完全掩蓋了舒莫辭的聲息,舒棣沒有發覺窗外多了個偷聽的人,一聲又一聲的叫著結髮妻子的名字,舒莫辭僵著臉靜靜聽著,酒後吐真言,如果父親醉酒後心心唸唸的都是娘親,他為什麼對自己涼薄至斯?

  不知過了多久,流蘇悄悄摸了回來,不敢出聲,跟著舒莫辭靜靜聽了一會,實在沒聽出什麼,便示意舒莫辭回去,舒莫辭整了整精神,又跟著流蘇回了自己的廂房。

  流蘇一回來臉上的興奮就再也遮掩不住,「姑娘,老夫人罰六姑娘在菩薩前跪一夜呢,還說白疼六姑娘了,連一損一損——」

  「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流蘇一拍手,「就是那個」。

  「沒有說別的?」

  流蘇猶豫,舒莫辭淡淡開口,「把老夫人和林媽媽說的一字不漏的說出來」。

  流蘇撓撓頭,「奴婢去的時候,林媽媽正在勸老夫人別氣壞了身子,老夫人就說白疼六姑娘了,林媽媽又勸了一會,老夫人就贊起了八爺,說八爺的性子倒是不慫的,只可惜讀書天分差了點,不然以後定然有前途,後來又擔心四爺在泰山學院不知怎麼樣了,最後就說到了姑娘身上,說姑娘——」

  舒莫辭嗓子發乾,「說,不必顧忌」。

  「林媽媽說游二爺身邊那個公子好似一直盯著姑娘看,老夫人就說姑娘越來越像先夫人,他日定是禍家的根本,她早先就不該敲打鍾氏,讓鍾氏弄死了姑娘,省得他日引來禍事——」

  流蘇說到這小心看了看舒莫辭的臉色,見她還算平淡,這才繼續道,「林媽媽就問游二爺身邊的公子是什麼人,老夫人說應當是當今的三皇子殿下,林媽媽就說如果三皇子真的看上了姑娘,倒是姑娘和文昌侯府的福氣,老夫人說以文昌侯府的家世,就算三皇子看中了姑娘,頂多也就封個側妃,文昌侯府的姑娘斷沒有給人做妾的道理,如果菩薩佑護姑娘,三皇子沒動什麼心思,老夫人也就當做件善事,陪些嫁妝讓姑娘好生生嫁人,但若三皇子真的到府上要人,正好,正好——」

  舒莫辭慘然一笑,「正好結果了我,省得給文昌侯府丟人是不是?」

  纓絡跪了下去,見流蘇依舊懵懂,忙拉著她也跪了下去,「姑娘恕罪,流蘇年紀小不懂事,滿嘴渾說,姑娘恕罪」。

  舒莫辭無力擺手,「你們起來吧,我累了,取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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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5 09:49 PM

第八十四章  賠償

  南廂游昀之也得了游楓的匯報,沉吟不語,游楓諂笑著靠近,「二爺,舒大姑娘也不知道怎麼惹惱了文昌侯府的老夫人,那老夫人竟是半點都不憐惜,好端端的嫡長孫女竟比奴婢還不如,」二爺您好奇吧好奇唄,您好奇了屬下才敢去調查舒大姑娘生母的死因,舒大姑娘就不必這麼辛苦大晚上的親自出馬去聽祖母的牆角了啊!

  「三皇子也遣人去了?」

  「是,三皇子的人是去盯著舒大姑娘的,二爺,奴才覺得那老虔婆說的不錯,舒大姑娘生的好,三皇子又好美色,說不定就動了什麼不該動的心思,唉,好端端的一個侯府姑娘——」

  「你是想去伺候晗之?」

  游楓一個激靈,「奴才這就去繼續盯著舒府的人,決不讓三皇子有機可乘!」

  第二天一大早烏以傳就到了般若寺,算著時辰半夜就動身了,不管怎麼樣,誠心還算不錯,老夫人卻沒什麼表情,冷聲問道,「這麼說那小賊真是府上的公子了?」

  「犬子不肖,得罪了府上公子,還忘老夫人高抬貴手」。

  老夫人也不避諱,拉過舒月池撩起他的衣服,舒月池肚子上的青紫到現在看還是嚇人的很,「這就是侍郎大人說的得罪?」

  烏以傳抽死烏懷信的心都有了,連連拱手,「老夫人恕罪,八公子恕罪,烏某回去定然好生教訓那個孽子,這是些藥材給八公子調養身子,還有些古玩,送與八公子無事時把玩把玩」。

  烏家的丫鬟打開了手中捧著的禮物盒子,林媽媽粗略看了看,至少也有三四千銀子,算得厚禮了,看來烏以傳不敢將事情鬧大。

  林媽媽看到了,烏夫人也看到了,如今家裡可比不得以往了,一出手就是三四千銀子,她要怎麼補這個虧空?

  老夫人一眼掃過,臉色更加冰冷,「說了不怕侍郎大人笑話,老婦人這個孫兒從小體弱,請了許多郎中道長都說是養不大的,好不容易尋了個名醫將身子治好了卻還是病病弱弱的,如今又無辜遭府上公子重傷,竟是連筆桿子都拿不動了,侍郎大人拿一堆破爛玩意是打發叫花子呢?」

  連筆桿子都拿不動了,這是誣賴懷信誤了舒月池功名,誤了他一輩子了,舒家這是賴定他烏家一輩子了?烏夫人忍不住了,「我兒不過就是踹了他一腳,能踹的他連筆桿子都拿不動?」

  「烏夫人不信,我們去順天府請府尹大人找信得過的大夫來看就是」。

  烏以傳攔住烏夫人話頭,「原是小兒的不是,烏某手上還有個鋪子,雖只賣些不值錢的東西,每年倒也有些出息,便送給府上公子,也好將來有靠」。

  林媽媽接過地契掃了一眼,又奉給老夫人,老夫人見地段不錯,勉強道,「既是這樣,還請侍郎大人早日將人撤走,我文昌侯府不敢沾侍郎府的便宜」。

  你這還叫不佔便宜?烏夫人大怒,烏以傳一眼掃過去,「多謝老夫人體諒,不知小兒——」

  「林媽媽,你親自去柴房領烏公子出來,千萬別怠慢了貴客」。

  烏懷信嬌生慣養,昨天先是被孟玄璧用棋子傷了雙腿,又不吃不喝的在柴房關了一晚上,領出來的時候臉色灰敗形容狼狽,哪還有半分貴公子的模樣,烏夫人心疼的撲上前抱著兒子大哭,「你們這些殺千刀的!」

  林媽媽皮笑肉不笑道,「夫人慎言,這誰殺千刀老天爺可都瞧著呢!」

  烏以傳臉黑中泛青,「蠢婦!還不快押著那孽子隨我回府!」

  烏家人灰頭土臉的下了山,老夫人對舒月池道,「這些東西,你帶回去,不知道怎麼處置就去請教你大姐姐,這鋪子我替你收著,等你成人後再交給你」。

  舒月池遲疑開口,「祖母,那鋪子當是大姐姐的」。

  老夫人臉色微變,「你大姐姐還輪不到你操心,回去歇一歇,我們用過午膳就回府」。

  舒月池只好退了出去,想去尋舒莫辭說話,舒莫辭卻不在房中,想著此事不急在一時,等自己長大將鋪子拿到手再還給舒莫辭也不遲,遂安心回房歇息不提。

  文昌侯府最近很安生,連最不安生的舒月淺也安安生生的陪著大姨娘安胎,舒莫辭每天抄抄經,跟舒棣學學梅花篆,做做針線,日子倒也悠閒,天氣漸漸涼爽起來,曲少徵的袍子也快做好了,舒莫辭向來是不溫不火的性子,眼見著就要完成,卻多了幾分心急,熬了半夜,直到落下最後一針才洗漱睡了。

  舒莫辭一夜好眠,剛起來就聽纓絡說舒月泠來了,在抱夏裡等著,從般若寺回來後舒月泠就被老夫人禁了足,在榮安堂抄經,才剛放了出來,不想沒幾天就來找自己了,舒莫辭不緊不慢穿好衣服用了早膳,這才下樓去見舒月泠。

  舒月泠等了許久,臉上卻不見焦躁,笑吟吟說了幾句閒話,就提議去園子裡走走。

  舒莫辭只當她有話要對自己說,也想瞧瞧自己這個伶俐的庶妹想玩什麼花樣,便隨她進了園子,不想舒月泠扯了半天女紅衣裳一點沒有切入正題的模樣,她不說,舒莫辭自然也不會問,兩人在園子裡走了半晌,舒月泠提議歇歇腳,找了個最近的涼亭坐下。

  不多會便聽見遠處有人聲漸漸近了,舒莫辭不動聲色打量了舒月泠一眼,正巧舒月泠也來看她,兩人目光對接間,舒月泠心虛垂下眼睛,又親親熱熱來挽舒莫辭的胳膊,「大姐姐,我好像聽到祖母的聲音了,我們去給祖母請個安吧?」

  舒莫辭任由她扶著自己迎上靠近的人群,來的人卻不止老夫人,還有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美婦,婦人穿著件淺綠色如意紋妝花褙子,髮髻上插著碧璽掛珠長簪,打扮的清雅宜人,疲憊之色卻連脂粉也遮擋不住,眼下有著淡淡的青影,舒月泠低聲道,「今天文安侯府的大夫人來給祖母請安,想來這就是文安侯府的侯夫人了」。

  文安侯是當今皇后娘家,自然不是文昌侯府能比的,正是鮮花著錦之時,舒莫辭自然不會信文安侯府的侯夫人,皇后娘娘的弟妹會給特意到文昌侯府給老夫人請安的鬼話,只不動聲色的行禮請安。

  「這就是府上的大姑娘了,」孫大夫人笑著拉著舒莫辭的手上下打量了半晌,眸中就露出滿意的神色來,連臉上的憔悴疲憊都似褪了五分,「果然容姿不俗,似足了先文昌侯夫人」。

  說著就將腕上一隻冰種翡翠鐲子套到了舒莫辭手上,鐲子冰涼,舒莫辭細白的手腕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忙就往下褪,「夫人厚愛,只是這鐲子太貴重,莫辭不敢當」。

  孫大夫人按住她的手,「不值錢的東西,有什麼不敢當的,好生戴著」。

  舒莫辭掃了神色寡淡的老夫人一眼,心下冷笑,卻不再推辭,孫大夫人更加滿意,牽著舒莫辭往涼亭走,「真真是個乖巧的人兒,我一瞧就喜歡,來,陪我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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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15 09:50 PM

第八十五章  破綻

  舒莫辭掃了神色寡淡的老夫人一眼,心下冷笑,卻不再推辭,孫大夫人更加滿意,牽著舒莫辭往涼亭走,「真真是個乖巧的人兒,我一瞧就喜歡,來,陪我說說話」。

  孫大夫人拉著舒莫辭在涼亭裡說了半天話,眼見到午膳時間才告辭走了,殷殷囑咐舒莫辭日後到孫府去玩,舒月泠本來是等著舒莫辭邀她去春暉閣坐坐,跟她打探消息,她正好以施恩的態度將孫大夫人的來意和文安侯府的情景跟她說說,一來彌補上次般若寺姐妹的嫌隙,二來也賣她一個人情,她日後嫁去文安侯府那樣的地方,只要肯帶契她,她日後說的婆家絕對差不到哪兒去。

  不想舒莫辭卻提都沒提,只說自己累了就要回去,對孫大夫人的來意渾然不知的模樣,舒月泠知道這樣的消息根本瞞不住,自己若不能拔個頭籌,只要過了明天,就不值錢了,當下就說送舒莫辭回春暉閣,一路感歎文安侯府的家底,不想舒莫辭根本不接話,舒月泠只好自己往正題上帶,笑道,「文安侯府的大夫人如此看重大姐姐,大姐姐日後定是有大造化的,妹妹日後還要指望大姐姐了」。

  舒莫辭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大造化?這只冰種鐲子雖不俗,卻也只不過一隻鐲子,六妹妹喜歡就送妹妹了」。

  舒月泠哪裡敢收她的鐲子,連忙推辭,舒莫辭變色,「六妹妹眼紅這只鐲子,送你你又不要,到頭來免不得又要怪我小氣,我倒是不知道六妹妹竟是這般的難伺候!」

  舒月泠噎的心口發悶,「大姐姐,我真的沒有要大姐姐鐲子的意思」。

  舒莫辭哼了一聲,掉頭就走,舒月泠忙追上求了半天,舒莫辭才轉怒為喜。

  舒月泠滿肚子憋屈的回去了,舒莫辭冷笑,當年程正則幫著三皇子拉太子下馬時,最先就是朝文安侯府動的手,扒拉出的正是這位侯夫人的嫡長子、文安侯府的嫡長子孫文茂的髒污事,那孫文茂最是好美色,平日荒唐事不知做了多少,只不過文安侯府捂的緊,少有人知道罷了,現在竟然將主意打到她頭上,他既有這個色膽就要承擔這個後果!

  幾天後就是中秋,舒棣決定請程正則來府上做客,好生感謝一番,跟老夫人稟告過後,消息就傳了開來。

  舒莫辭聽了沒什麼反應,安心寫她的經書,倒是二太太楊氏心癢難搔,以舒月瀅的條件最好是能尋個新科士子,她到底是女人,娘家又是商家,對這方面一竅不通,二老爺又完全不管事,上次雖看了幾個,卻沒一個合心意的,早先在見了程正則,暗地裡打聽了一番後,滿意的不得了,一聽舒棣要在中秋宴請程正則倒是分外用心起來,又遣人打探舒棣的態度,生怕舒棣也是存了心思要程正則做女婿的,大房女兒多,不捨得嫡女,庶女配個寒門士子倒也勉強能夠。

  舒棣打定了心思要將舒莫辭許配給程正則,可舒莫辭反對激烈,自然不會輕易漏了口風,楊氏什麼都沒打探出來,只當大房沒起心思,越發高興,更加精心的準備當日的晚宴,又請了裁衣師傅來給舒月瀅裁衣,只恨當天舒月瀅使小性子沒和舒莫辭等一起,平白少了個救命恩人的名頭,否則更是順湯順水。

  中秋節晚上,舒棣和舒槐在前院招待程正則,酒至半酣,舒棣再次舉杯,「程公子仗義,此杯本侯敬程公子」。

  程正則連連謙遜,兩人飲盡杯中酒,舒棣笑道,「程公子乃是小兒和小女的救命恩人,倒是不必避諱,來人,請大姑娘、六姑娘和八爺來謝過程公子救命大恩」。

  心硯應著去了,大約兩刻鐘後又回來了,低聲道,「侯爺,大姑娘遣了纓絡姑娘來,說是有話要對侯爺說」。

  舒棣起身告退,隨心硯出了門,就見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頭站在門廊的背光處,舒棣走到跟前問道,「莫辭讓你來的?」

  纓絡行了一禮,「回侯爺,是,大姑娘今兒身子不爽,連團圓飯都沒和老夫人一起用,恐不能來謝程公子,還望侯爺和程公子恕罪」。

  舒棣皺眉,舒莫辭好端端的不舒服,顯然還是不願這門婚事的——

  纓絡從袖中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打開,裡面是一顆棋子,「侯爺,這是程公子那日當做暗器打中烏二爺膝蓋的棋子,一直不得空還給程公子,今日正好請侯爺轉交」。

  烏黑的棋子被白色的手帕襯的越發黑的透亮,隱隱透出藍綠色的光芒來,舒棣幾乎一眼就認出這是一枚極品雲子所制而成的棋子,程正則絕不可能會有這樣貴重的東西,而且當時事發突然,誰也不會沒事帶顆棋子在身上當暗器,緊急下倒是隨手撿一塊石子做暗器更合理,舒棣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這是那天程公子用來做暗器打傷烏懷信的?」

  纓絡點頭,「姑娘當時怕一不小心落下什麼貼身物件惹來是非,讓奴婢留下仔細檢查,奴婢就找到了兩枚棋子,只不過有一枚已經碎成兩半,卻是不好還給程公子的」。

  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面容乾淨語氣溫柔,很容易讓人相信,舒棣也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奴婢有膽子當面跟他撒謊,再者這樣的東西並不是誰都能拿出來的,一個小奴婢更不可能。

  只如果是這樣,那麼那天先出手的就絕不會是程正則,更有可能是三皇子或是游二爺,而程正則則是趕巧了在那時候出現,被女兒們當做了救命恩人,就算有人出手在先,程正則及時出現也可算是救了文昌侯府一把,可程正則卻自始至終都沒用說明出手傷烏懷信的不是自己,其人品——

  舒棣突然就有些心冷,這樣貪圖他人功勞的又豈是光明磊落之輩,怎能配得上他的嫡長女?

  「你先回去」。

  纓絡行禮退下,舒棣沉下臉,「就說我醉了回去歇息了,讓二老爺好生招待,讓六姑娘和八爺回去,不必拜見了」。

  心硯摸不著頭腦,卻還是恭敬應下,自去辦事不提,纓絡隱在暗處,聽到了這話才放心回去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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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32 AM

第八十六章  妄想

  舒棣一去不返,本來說好要來謝救命之恩的幾位姑娘少爺也沒現身,程正則隱隱覺得不對,可舒棣一直以來對他極為照顧,如今舒棣雖沒回來,舒槐卻客氣熱情,程正則勉強壓下心中不安,與舒槐喝了個盡性才跟舒槐告辭。

  程正則喝酒喝的燥熱,索性也不坐轎,只不緊不慢往外走,侯府的下人不遠不近的跟著,他此時已不是剛進京城沒見識的鄉下小子,不再會被侯府的富貴嚇住,卻還是不得不讚歎簪纓世家的底蘊,又想起舒莫辭清艷的眉目和傳言中幾十萬兩的嫁妝,越發的心頭火熱起來。

  樹葉搖動的沙沙聲中若有若無傳來女子談笑的聲音,彷彿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程正則腳步一頓,吩咐跟隨的侯府下人在原地等候,自己借吹風之名慢慢靠了過去,卻是兩個小丫頭在碎嘴,其中一個在問他這個客人什麼時候走,主子什麼時候歇息,她也好早些回房拜拜月亮,另一個不屑笑道,「一個窮進士罷了,還真當自己是貴客了,賴到現在都不走!」

  程正則氣的酒醒了一半,又靠近了些,先頭一個小丫頭有些害怕道,「姐姐,侯爺的客人,我們可不敢編排,讓老夫人知道了,免不了一頓板子」。

  「什麼侯爺的客人?要不是二太太小家子氣看上了他,他能在中秋進我們侯府的門?」

  程正則一驚,二太太?舒槐的妻室,他從來沒見過,怎麼扯到她頭上,那小丫頭也迷惑問道,「這跟二房什麼干係?我倒是聽說侯爺有意將大姑娘——」

  「噓——你不想要舌頭了,敢胡亂編排大姑娘?」

  小丫頭嚇了一跳,半晌才驚疑不定道,「還求姐姐提攜,免得我糊里糊塗丟了性命」。

  另一個丫鬟壓低聲音,「也就看你是我同鄉,我悄悄跟你說,你可千萬別漏了口風,文安侯府,知道吧?」

  「文安侯府?太子外家的文安侯府?」

  「還能有幾個文安侯府?前幾天文安侯夫人可是親自到了咱們府上,一見大姑娘就賞了一隻極品的冰種鐲子,這京城誰不知道文安侯夫人膝下就世子爺一個嫡子,今年十七歲,滿京城的挑選閨秀」。

  小丫頭輕呼一聲,程正則的心瞬時提到了嗓子眼,想不到文安侯府竟有意向舒莫辭提親。

  「就那個窮進士,他敢和文安侯府的世子爺搶嗎?他的前程還想不想要了?二太太到底是商戶人家的姑娘,眼界就是小,竟瞧中了個窮進士,要我說我們侯府嫡出的姑娘什麼樣的人家嫁不得?大姑娘進了文安侯府難道還不提攜妹妹麼?巴巴的瞧中了那麼一個窮胚子……」

  程正則聽得又是憤恨又是不安,心中又升起一股隱秘的期待,一時想起寒窗十年的苦楚,一時想起舒莫辭精緻的眉眼端莊的神色,一時想起舒棣的看顧指導,一時又想起文安侯府的權勢和後面的太子,腦中千頭萬緒惘然不知所措,連那兩個丫鬟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直到侯府負責送他的下人怕出事找來了,他才驚醒過來,出了侯府。

  舒莫辭見舒棣看穿其中玄機,知道以他清高的性子必定對這樣的行為極度不喜,而程正則被文安侯府的名頭一嚇,也絕不敢生出妄想來,短期內倒是不怕他再出蛾子,只是她已經十三歲了,婚事遲早要提上日程,如果老夫人和舒棣擅自給她定下什麼人家,她根本無力阻止,還有那天三皇子莫名的關注,舒莫辭越想越不安心,不說老夫人暗地裡的算計,她本人也不想去攀什麼榮華富貴做什麼皇子側妃,但三皇子,她卻根本沒有能力反抗,若是三皇子真的上門提親,就算她能逃過老夫人的算計,也只有乖乖的進三皇子府——

  前世舒莫辭認為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閨閣女兒根本不該置喙,現在卻對這種無法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覺極度不喜,這輩子她不想再成親,報了仇報了恩,如果舒月池有心,她就領養他的一個孩子作伴,如果舒月池無心,她就青燈古佛一生落個清淨,她這多出來的一世,怎麼過都是賺了。

  不幾天,舒莫辭就收到了文安侯府大姑娘的請帖,請她去文安侯府賞菊吃蟹,舒莫辭知道老夫人絕對不會允許她推辭,帶著舒月淺和舒月泠一起去了。

  文安侯大姑娘孫文靜今年十五歲,溫柔大方,一舉手一投足都彰顯出良好的家教教導出的優雅雍容,文安侯府這個姑娘一直是為做太子妃而教導的,只是到現在皇上都沒有為太子指正妃的意思,孫文靜也就一直待字閨中,所幸十五歲也算不得很大,要是再過兩年估計孫家就該急了,舒莫辭印象中孫文靜是等到十八歲才進了東宮,幾乎成了整個長安的笑柄,後來太子被三皇子拉下馬,舒莫辭沒聽說過孫文靜的消息,但想也知道不會如意到哪兒去。

  孫大夫人為表示對舒莫辭的重視,特意讓孫文靜去垂花門迎接,兩廂見過禮後,舒莫辭抬起頭來朝孫文靜微微一笑,舒莫辭雖不想嫁入文安侯府,也知道今天文安侯府的人必定出什麼蛾子讓孫文茂見自己一面,卻沒打算抹黑自己將自己扮丑,而是特意打扮了一番,上身穿了件煙緋色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下配繡碧霞雲紋西番蓮連珠孔雀紋錦鮮紅長裙,明艷的紅色將她穠麗的相貌襯的艷光逼人。

  她年紀還小,眉眼處稍嫌稚嫩青澀,這稚嫩青澀卻為她的艷色添上了幾分與之截然相反的純淨來,越發讓人挪不開目光,孫文靜初見之下很是驚艷了一把,心下倒有些惆悵起來,只希望哥哥是真心喜愛這個美人,能真的為她收收心,也省了母親勞心勞力,眼淚不知流了多少。

  孫文靜想到這,倒是收了輕視之心,她家這樣的情況,媳婦的門第不是頂重要的,只希望這位文昌侯府的大姑娘不但有美貌,還能有手段收服自己那個荒唐的大哥。

  孫文靜誠心待客,舒莫辭言語大方,舒月泠圓滑伶俐,剩下一個舒月淺被文安侯府的權勢嚇住,根本不敢輕舉妄動,一時倒也賓主盡歡,午飯時分,孫大夫人命人來請幾人去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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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33 AM

第八十七章  孫文茂

  孫文靜誠心待客,舒莫辭言語大方,舒月泠圓滑伶俐,剩下一個舒月淺被文安侯府的權勢嚇住,根本不敢輕舉妄動,一時倒也賓主盡歡,午飯時分,孫大夫人命人來請幾人去用膳。

  果然,在孫大夫人處,一行人遇到了「正好」去請安的孫文茂,孫文茂肖似其母,長的斯文俊秀,此時努力斂了身上的輕浮之態,倒也顯出幾分世家子弟的氣度來,只一見舒莫辭,驚艷下就忘了要裝樣子,目光癡迷放肆,死死盯著舒莫辭,舒莫辭只覺他的目光下能透過輕薄的衣物直視最隱秘的自己,她兩輩子都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本能的驚惶起來,流蘇上前一步,惡狠狠瞪向孫文茂,舒莫辭驚醒過來,當即冷哼一聲,目光冰冷掃向孫文茂。

  孫文茂一個激靈忙收回目光,拱手行禮,笑道,「妹妹容光卓絕,孫某一時失禮,還望妹妹恕罪」。

  略嫌輕浮的話從這樣一個笑容親切容貌俊秀的貴公子口中吐出,並不討厭,反倒讓人有種純真率直的錯覺,若是一般的閨閣女子,說不定就原諒了他的無禮行為,心中免不得還會生起幾絲得意,舒月淺和舒月泠此時就起了幾分忌妒之心,舒莫辭卻不答他的話茬,只向安平侯夫人道,「不知道貴府公子也在,倒是小女來的倉促了」。

  安平侯夫人被舒莫辭這樣一譏諷,臉上燥熱起來,「舒大姑娘說的哪裡話,是我待客不周,文茂,還不快給你舒妹妹賠罪」。

  美色當前,孫文茂哪裡有不同意的,當下深深一揖,舒莫辭沒受他的禮,孫文茂又說了幾句,告辭退下了,倒是讓孫大夫人瞧了他好幾眼。

  等送走了舒莫辭姐妹,孫文茂就急急尋到了孫大夫人房裡,劈頭就道,「娘,你什麼時候找人去文昌侯府提親?」

  孫大夫人斥道,「你妹妹還在這裡,滿嘴胡說什麼?」

  孫文茂膩到孫大夫人身邊,「娘,我今兒可算是見識到了什麼才叫真正的美人兒,只要娘答應將人給我抬回府裡,我保證以後都乖乖的,什麼都聽娘的」。

  兩次接觸,孫大夫人也算是對舒莫辭有了一定的瞭解,知道這位侯府大姑娘是個柔中帶剛的,早就抱了和孫文靜一樣的心思,只希望舒莫辭能降住孫文茂,她也不盼著他能有多大出息,別給孫家惹禍守住這份家業就行,但嘴上卻不肯鬆口,「只要你說到做到,娘什麼事不依著你,你當初鬧著要娶舒大姑娘,娘說了只要你三個月不出去鬼混,就替你去文昌侯府相看,你做到了,娘是不是也做到了?」

  孫文茂忙笑道,「我知道娘疼我」。

  「按理說,我們文安侯府去提親,文昌侯府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只是如今人家姑娘被你嚇到了,只怕心裡不樂意,只要她回去說上兩句,那文昌侯是個疼女兒的,又是個硬骨頭,到時候堅決不同意,我們難道還有上門搶人家女兒的道理?」

  孫文茂急了,「那怎麼辦?」

  孫大夫人一點他的額頭,「讓你收斂著點,你不聽!人家侯府嫡出的姑娘,冰清玉潔,你以為是你外頭那些髒的臭的,任你搓揉?」

  孫文茂早就後悔了,此時聽孫大夫人一說更是焦急,「娘,我記著您的話的,只我也沒想到舒妹妹那麼漂亮,一時瞧著就失了神,後來反應過來生怕嚇到了她,不就聽娘您的吩咐乖乖走了?都沒多瞧舒妹妹幾眼」。

  孫大夫人沒想到他竟說出這番話來,心下對舒莫辭越發的滿意,面上只冷哼道,「都說覆水難收,你不是故意的就行了?你沒瞧見人家姑娘瞧你的眼神?都含著冰渣子了!下午坐了一會就匆匆走了,連失禮都顧不上了」。

  孫文茂腸子都悔青了,一疊聲的求著孫大夫人想辦法,孫大夫人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開口道,「你也不必急著求我,你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就算給你個天仙,三天你也就厭了,說不定到時候人還沒抬進府裡,你就不想要了,卻讓我給你收拾爛攤子!」

  孫文茂忙賭咒發誓,表明自己的一腔真心,孫大夫人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我信可沒用,要讓人家文昌侯府的人信才行」。

  孫文茂一拍腦袋,急沖沖走了,不一會就聽丫鬟來報孫文茂將屋中的通房丫頭全部打發了,富貴人家少爺長到十四五歲,家裡都會安排通房丫頭,一來教導少爺通曉人事,二來也防止在外面胡鬧傷了名聲,孫文茂生來愛色,身邊的丫鬟個個美貌,長到十三歲便漸及淫遍,如今竟下了這樣的狠心,孫大夫人聽了臉上便浮起幾分笑來。

  孫文靜遲疑道,「娘,舒大姑娘還沒進門就能將大哥拿捏成這樣,以後——」

  孫大夫人臉上的笑又淡了下去,「你大哥跟著你祖母長大,早被你祖母養廢了,我掰了五年了都沒掰過來,我早就不指望他能怎樣,只希望那位文昌侯府的大姑娘不要辜負了我的一番心思」。

  孫文靜想說什麼又嚥了下去,孫大夫人眸色轉厲,「你在旁邊仔細瞧著,男人都是這副模樣,只不過你大哥太不收斂,而聰明一些的男人懂得收斂罷了,你日後是要進東宮的,別對什麼夫妻情分抱什麼希望,只有娘家和孩子才是你一輩子的依靠」。

  孫文靜想起音訊全無的東宮,眸色黯了黯,恭聲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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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35 AM

第八十八章  勒索

  轆轆前行的馬車中,舒月淺羨慕摸著舒莫辭衣裙上精緻的刺繡,「大姐姐,這件裙子至少要好幾十兩吧?」

  流蘇輕嗤,「姑娘這件裙子整整花了二百一十五兩,幾十兩還不夠買料子的錢!」

  舒月淺瞪大眼睛,「二百一十五兩!是我兩年的月例銀子了!」

  舒莫辭矜持笑笑,舒月泠怯生生開口,「大姐姐,你做這麼貴的裙子,祖母知道了肯定要怪大姐姐奢靡浪費的」。

  舒莫辭冷笑,果然還是衣服首飾以及男人癡迷的目光對女人的殺傷力大,連一貫圓滑不出頭的舒月泠也忍不住要刺自己幾句了。

  「六妹妹,你年紀小不懂,這次我們是去文安侯府,如果像六妹妹這般簡單樸素就要落人笑話了」。

  舒月泠今天也是特意裝扮過,衣裳首飾挑的都是最好的,可她畢竟是庶女,老夫人再疼她也不會讓她的份例超過舒月涵和舒月渺,跟財大氣粗的舒莫辭更是沒法子比,最好的衣裳首飾也不一定能比得上舒莫辭家常穿戴的,被舒莫辭這麼不留情面的一刺,眼圈立即就紅了。

  舒月淺早看不慣舒月泠受寵,今天她的穿戴之物都是從舒莫辭那磨來的,不說其他,肯定是值不少錢的,聞言假笑道,「大姐姐說的好,天天穿的那麼窮酸,自以為多楚楚可憐德行昭彰呢,丟臉都丟到文安侯府去了」。

  舒月泠一時沒忍住刺了舒莫辭一句,本以為舒莫辭會害怕,說不定還要求自己在老夫人面前美言幾句,想不到舒莫辭那麼不留情面的反擊回來,舒月淺又落井下石,她不敢跟舒莫辭鬧翻,只得咬牙忍了,向舒莫辭賠禮,舒莫辭嗯了一聲算是聽到了,舒月淺卻沒那麼容易放過她,一路冷嘲熱諷不斷。

  到府門口時舒莫辭開口道,「你們先回府,我去族學接小八」。

  舒月淺忙嚷著也去,舒莫辭不應,舒月淺只好和舒月泠下了馬車,車伕一揚馬鞭往舒府族學而去。

  舒府族學是文昌侯府鼎盛時期辦起來的,傳到今天,文昌侯府雖漸漸沒落,但家底子還是有的,支撐一個族學不算困難,因此就繼續辦著,雖不怎麼樣,到底族中子弟能有個求上進的希望在。

  舒莫辭到時距下學不過兩刻鐘,就命車伕停了車在門外等著,大約兩刻鐘後族學中的子弟一一出來了,連舒月澄都走了,舒月池卻遲遲不見蹤影,舒莫辭遣了個護衛前去查看,上次在般若寺遇險後,舒莫辭便托吳掌櫃尋了四個可靠的壯漢做出門的護衛。

  那護衛不一會就回來,隔著馬車稟告道,「姑娘,八爺沒寫完先生的課業,被罰了抄書,不抄完不准回去,八爺還在抄」。

  舒莫辭帶上錐帽下了車,進了族學,果然就見舒月池坐在小方凳上埋頭寫著,他旁邊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也在埋頭抄書,看來挨罰的不止舒月池一個。

  既然是挨先生的罰,舒莫辭也不準備多管,就站在窗外等著,她今天來接舒月池不過是不想那麼快回府,現在倒也不急。

  大約小半個時辰後,舒月池抬頭站了起來,想是抄完了,這時另外一個少年也抬起頭來,陰陽怪氣道,「喲,八爺抄完了?」

  舒月池沒理他,那少年衝到跟前劈手打翻了小几上的硯台,墨汁迅速暈染了舒月池剛剛抄好的一沓大字,舒莫辭沒有動,她想看看舒月池怎麼處理這件事情,舒月池也沒動,微垂著頭,從舒莫辭的角度看正好能看見他削瘦的側臉,下巴尖尖,越發顯得抿緊的唇角薄涼。

  「舒八爺,您那個小娘有錢,那個嫡姐更有錢,何必為了幾兩銀子跟大傢伙過不去?」

  「我沒銀子」。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舒月池又坐了下去,將染濕的大字拿了下去,又鋪上新的宣紙,提起筆來,那少年顯然被他的動作激怒了,惡狠狠掀翻了舒月池面前的小几,舒月池急急後退,墨汁卻還是潑了他一身,高高的筆架倒在他身上,雖不疼卻很是狼狽,少年得意笑了起來,「喲,八爺這是怎麼了?寫個字都能把書幾寫翻?」

  舒月池掃走身上的筆,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身就走,那少年攔住,「想走?」

  「讓開」。

  「我就不讓你能怎樣?」

  「我不能怎樣,你也不過是拿些死物出氣」。

  那少年伸手一搡,舒月池連退數步才穩住身形,陰森開口,「你敢推我?」

  「我還敢打你!」少年又伸手去推,他的手伸出的瞬間舒月池緊抿的嘴角忽地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又迅速隱去。

  本要出聲的舒莫辭拉住流蘇,冷眼看著屋中動靜,舒月池被那少年一推,不退反進撲到那少年身上,那少年猝不及防被舒月池撲倒在地,後腦勺咚地撞到青石板地面上,流蘇一齜牙,覺得自己後腦勺都跟著疼了起來。

  舒月池得理不讓人,惡狠狠咬住那少年的耳朵,那少年慘叫著亂打亂踹,死命掙扎下那拳腳必然極重,舒月池卻吭都不吭一聲,只按住掙扎的少年,死咬著他的耳朵不放,舒莫辭在窗外只能看到他小半的側臉如玉白皙,涼薄的唇角很快染上了鮮血,紅與白的色彩格外冷厲。

  纓絡和流蘇都別過頭去不敢再看,舒莫辭死死握緊雙拳,身子卻還是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她雙手猛地用力,尖尖的指甲刺入手心,疼痛讓她冷靜了些,再張口就發出了聲音,聲音尖利而高亢,「來人,快去護著八爺!」

  舒月池身子一僵,狠狠一用力,將已經咬下一半的耳朵狠狠撕下,少年淒厲的叫聲震天響起,族學散在各處的僕役丫鬟聽到都往這邊趕了過來,跟舒莫辭進族學的護衛也衝進了學堂,舒月池咬下那少年半塊耳朵後就不再動彈,那少年劇痛下本能翻身將舒月池壓在下面,死命的踢打著,護衛拉了半天才拉開。

  先生和族學的下人趕到時,舒月池衣服頭髮亂成一團,身上全是鞋印,臉也被抓破了幾處,嘴上臉上到處是血,比那只耳朵處鮮血淋漓的少年狼狽多了。

  先生一見這場面也呆住了,「這,這是怎麼了?」

  舒莫辭冷笑,「怎麼了?我還想問問先生怎麼了?我文昌侯府出錢出力出地辦了這族學,卻不知道先生教的是什麼書,竟讓我舒家嫡系的少爺被人欺辱成這副模樣?」

  先生在身邊人的提醒下才知道舒莫辭的身份,更是一個頭兩個大,連連行禮,「大姑娘恕罪,此事老夫一定查個水落石出,給大姑娘一個交待」。

  「先生還是直接向老夫人交待吧,此事我文昌侯府絕不會善罷甘休!」

  舒莫辭撂下一番話轉身就走,纓絡流蘇忙跟上,兩個護院也抱著舒月池跟了上去,先生狠狠瞪了一眼地上兀自哀嚎打滾的少年,「去叫他父母過來,也不稱稱自己的斤兩,敢跟侯府的少爺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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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36 AM

第八十九章  訓弟

  舒莫辭將舒月池帶回了春暉閣,命人伺候他洗浴乾淨了,鄭大夫也趕了過來,診了脈便道,「八爺身上的傷瞧著嚇人,卻是不礙的,老夫開個方子再擦些藥酒,不出半月就可痊癒」。

  舒莫辭冷冷開口,「鄭大夫上次沒診出母親的病,這次可要瞧清楚了,若是八爺傷了臟腑,鄭大夫卻瞧不出來,後果可不是鄭大夫能承擔的起的」。

  鄭大夫小心翼翼看了看舒莫辭的臉色,又伸手探脈,半晌方虛著聲音道,「剛剛老夫沒看清楚,八爺這傷卻是傷了內臟的,須得精心調養,至少臥床三個月方可下床走動」。

  「既如此,還請鄭大夫開個方子,再麻煩鄭大夫將小八的傷勢仔細跟老夫人回報一番」。

  鄭大夫擦擦額頭,出了內室,不一會苗媽媽拿了藥酒來給舒月池擦藥,舒莫辭避到紫檁木牙雕梅花凌寒的屏風外。

  苗媽媽剛擦好藥酒,老夫人身邊的林媽媽就過來了,查看了一番舒月池的傷勢,憤憤罵道,「那些個該死的白眼狼,我們侯府供他們吃供他們學,竟敢朝侯府的爺們下手,大姑娘放心,此事老夫人定然會為八爺做主的」。

  「勞煩媽媽跑這一趟了」。

  林媽媽又說了幾句,回去回話,苗媽媽勸著舒莫辭吃些東西,被揮退後只好擔憂歎了一聲,命眾人動作輕些不得擾了舒莫辭和舒月池。

  天早就黑了下去,屋中琉璃燈光芒瑩然,當初辛媽媽是按著府裡少爺的份例給舒月池佈置的房間,文昌侯府百年傳承奉行的是女兒富養兒子窮養,沒有娶妻立業的爺們是絕對不允許大手大腳花錢的,房裡的佈置也以簡單大方為準,像琉璃燈這樣華而不實的東西是絕不允許出現的,上次舒月池因玉珮與舒月澄起衝突後,舒莫辭就命人搬了許多貴重的東西到舒月池的房間中,其中就有這盞琉璃燈,舒月池從小缺衣少穿,她怕一味窮養反倒養窄了他的心性,只如今——

  她看了那麼一場,前因後果也能猜個七七八八,多半是那少年逼迫舒月池給他銀錢,舒月池不肯,那少年便處處為難,今天課業沒交被先生罰抄書,多半也是那少年的手筆,這樣的情況應該有一段時間了,而舒月池處處忍讓為的就是今天一擊得中,讓那少年吃個大虧,罪責還全部落到他身上,才九歲的孩子能有這樣的心機,這番忍勁和狠勁,舒莫辭想想都覺不寒而慄,如果有一天他將這份心機和狠勁用到自己身上,自己又能不能抵擋得住?

  「姑娘——」苗媽媽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姑娘先回去歇著吧,八爺這有老奴照應著」。

  舒莫辭看了看更漏,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竟坐了半個多時辰,起身繞過屏風坐到舒月池床邊,他咬下那少年半個耳朵後,就「暈」了過去,到現在都沒醒,舒莫辭碰了碰他臉上的血痕,明顯感覺到他身子一僵,無聲歎了口氣站了起來,「一會我再遣個小丫頭過來,媽媽盯著些,防著小八夜裡起燒」。

  「有老奴在,姑娘放心,快回去歇著,別累著」。

  舒莫辭知道自己在,舒月池是絕對不肯「醒」的,遂起身離去,不一會便遣了小草過來,小草將玉顏膏遞給苗媽媽,道,「媽媽,姑娘說讓媽媽現在就給八爺抹臉上的傷,以後一天給八爺抹三次,別留了疤」。

  苗媽媽當即給舒月池抹了,伺候著舒月池歇下,又吩咐小草警醒些值夜不提。

  舒月池弄的雖狼狽,但挨打的時候他心裡都是有數的,只送了厚實傷不了根本的地方讓人家打,晚上並沒有起燒,第二天老夫人來看時,鄭大夫已經在了,小草哭哭啼啼說舒月池燒了一夜等等,老夫人聽的怒火中燒,安慰了舒月池一番,又賞了不少靈藥,這才回了榮安堂。

  傍晚時分,舒莫辭來看舒月池,舒月池剛用過晚飯,在吃藥,見她來了,身子立即繃緊了,垂頭叫了聲大姐姐,他只簡單束起了頭髮,這麼一垂頭,碎發幾乎搭住了他半張臉,舒莫辭只能看到他白皙的額頭和尖尖的下巴,因著頭髮落下的陰影,他的下巴越發顯得削尖,刀刃一般,女子若是生了這樣的下巴,相貌就會顯得狐媚,而生在男子臉上就會顯得薄涼,一如此時的舒月池,舒莫辭從沒有這麼清楚的認識到她這個庶弟的心性早已養成,絕非她能左右。

  舒莫辭走到屋中的圓桌旁坐下,示意伺候的人全部退下,這才抬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我遣人打聽了,那孩子是族學中最有資質的一個,夫子甚至斷言他日後定會考中進士,老夫人一向很看重那個孩子,時常接濟他們家,讓他的父親在文昌侯府最好的鋪子裡做大掌櫃,可是今天老夫人一點情面都沒有留,將人趕出了侯府,撤了差事,警告他們明天一早就離開京城」。

  舒莫辭說到這抿了口茶,看向窗外染紅一切的晚霞,「文昌侯府嫡系,父親和二叔都不管事,月字輩的少爺還未長成,老夫人這些年很看重旁支族人,希望能從旁支選到優秀的人才支撐侯府,否則也不會一直留著族學,如果你不咬掉那孩子的耳朵,讓他終生因殘廢科舉無望,老夫人也許會重罰他,卻絕不會放棄他,他還是有翻身的機會,小八,你算的很準,一出手就要他一輩子翻身不得,我想你唯一沒算到的就是我會去學堂接你下學吧?」

  舒月池喃喃叫了聲大姐姐,卻沒有發出聲音,舒莫辭神色淡然,「那孩子欺辱你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卻一直忍著沒露了半點風聲,卻不知是我哪一點沒做到,連這樣的事你都不肯跟我說?」

  舒月池垂著的手驀地收緊,手中荷包精緻的刺繡蹭著他的手心,有些癢,那微微的癢似乎一直癢進了他心裡,讓他難受,也讓他不知所措。

  「我說過我會拿你當親弟看待,可你卻沒有拿我當親姐看待——」

  舒月池張惶抬頭打斷她的話,「大姐姐,我沒有——」

  舒莫辭轉眸靜靜看向他,「小八,這次如果不是我正好在,封住了他人的嘴,無論原因怎樣,過程怎樣,結果都是文昌侯府嫡系的少爺殘害旁支的族兄,你一輩子的名聲就毀了,你的名聲毀了,我的名聲又怎麼能好?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是每個舒家子弟剛啟蒙時就學的一句話,你有沒有放到心上過?」

  舒月池死死咬著牙關,不讓淚水流出來,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明明已經算好了一切,別人要怪也只會怪那個不知死活的人,怎麼會連累到大姐姐?

  舒莫辭起身緩緩走到他身邊,抬起右手放到他肩膀,「小八,有時候給別人留條後路就是給自己留後路,男兒處世不可懦弱任人欺辱,更不可斤斤計較睚眥必報」。

  舒月池忽地緊緊抓住她的衣角,「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連累壞你的名聲,舒莫辭聽懂了舒月池的意思,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說了這麼多,他只聽到了他任性行事會連累自己,果然,心性已然養成,說再多只怕也是枉然。

  「大姐姐,你信我,大姐姐——」

  舒莫辭低頭拍了拍他的手背,「好,我信你」。

  舒月池驚喜抬頭,純粹的歡喜在他臉上綻開,舒莫辭這才發覺她這個庶弟眉目生的極為清秀,這般笑起來直讓人心裡也忍不住歡喜起來,難再生出半分嗔怪之意。

  舒莫辭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又拍了拍他的手,囑咐他好生養傷,出了舒月池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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