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朱衣公子 -【重生之填房嫡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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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37 AM

第九十章  姑嫂

  舒莫辭話說出去了,舒月池至少也要在春暉閣養三個月的傷,舒莫辭來回想了很久,思緒卻如繭絲越想越亂,糾纏雜煩,直纏的她無法脫身,索性不想了,舒月池,她盡到自己的心力,日後借他給鍾氏母女致命一擊,其他,她不想多求,想通這一點,舒莫辭也就安安心心做她的事,每天只多了一項與舒月池一起用晚飯,晚飯後檢查他的功課。

  不幾天向氏再度投帖來訪,這次老夫人沒有再拿喬,客氣的接待了,見舒月涵跟著回來也沒說什麼,只暗暗決定請道長到家裡做一場法事。

  向氏客套了一會就說自己請了神醫來替鍾氏看病,絕對能將鍾氏的「病」治好,老夫人知道她打的主意,既然開了門讓人家進來也就不再矯情,囑咐舒莫辭姐妹好生招待,又讓林媽媽作陪,自己推說累了留在榮安堂,任姓鍾的一家人折騰。

  此時正是凌霄花盛開的季節,鍾氏很喜歡凌霄花,在榮樂堂的前花園中種了一大片,鮮艷的花朵卻讓清淨的榮樂堂顯出幾分孤冷來,舒月涵冷聲開口,「母親不過病了幾日,那些奴才就懈怠成這副模樣!」

  舒莫辭打量了一下四周,訝異開口,「三妹妹說的什麼模樣?我瞧著倒是打點的極為妥當的,比春暉閣還乾淨整齊」。

  就是因為這過分的乾淨整齊才讓整個院子一點人氣都沒有,瞧著就冷清,舒月涵想起被謊稱「發瘋」的母親一直被關在這樣一個地方,下意識想瞪舒莫辭,又回過神來,垂下頭不吭聲,袖中雙手緊緊握起。

  「我以前竟不知道紫姨娘這麼能幹,這安排打點的竟比母親親自動手都要好,怪不得父親指名道姓要紫姨娘管著內院了」。

  舒月涵已經控制住自己的怒氣,抬頭看向舒莫辭,舒莫辭含笑回視,「三妹妹,你說是不是?」

  舒月涵只覺心口一陣發悶,她不知道舒莫辭是怎麼變作了這般尖牙利齒寸步不讓的模樣,只形勢比人強,舅舅跟她說的很清楚,如今她能做的只有韜光養晦,抓緊時機再一擊斃命!

  舒月涵眼中閃過一絲狠意,淡淡道,「大姐姐要是覺得一個卑賤的妾侍比母親好,我無話可說」。

  舒莫辭動作一頓,抬手用帕子摀住眼角,「我只不過是說紫姨娘能幹,紫姨娘是侍妾,在母親病重時為母親分憂有何不對?更何況還是父親親自下的命令,三妹妹卻將我的話曲解成這樣,這是要我背上不孝的名頭麼?難不成三妹妹還在為上次偷看我娘的遺物遭菩薩顯靈懲罰,暗暗記恨於我?」

  舒莫辭說著撲到向氏懷中使勁捶著向氏心口,「舅母,都是我不好,不該看不住娘的遺物,以至三妹妹遭了菩薩的罰,毀了容貌,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三妹妹進落霞庵清修悔過,我日日為三妹妹祈福,果然菩薩又讓三妹妹恢復了容貌,舅母,當時您一直在的,您要好生為莫辭跟三妹妹解釋解釋,莫辭背了冤屈無妨,可若是三妹妹因此生了嫌隙,傳到別人耳中說三妹妹不尊嫡姐,卻是會毀了三妹妹的名聲的啊!」

  向氏養尊處優多年,哪裡經得住這般搓揉,想推開她,舒莫辭力道卻很大,根本推不動,被舒莫辭又是捶又是掐的,疼的幾乎叫出來,咬牙道,「辭姐兒,有話好說,這像什麼樣子?」

  「事關三妹妹名聲,莫辭不敢大意,舅母,如今母親癔症越來越嚴重,莫辭年紀又小,三妹妹多虧舅母教養,如今三妹妹暗中記恨於我,莫辭也只有請舅母多加教導了」。

  舒莫辭見好就收,慢慢放開向氏,向氏被她一陣搓揉的遍身疼,心頭跳的厲害,勉強道,「你這傻孩子在說什麼傻話?你三妹妹又怎麼會記恨你?」

  兩個丫鬟忙上前替向氏整理衣服,向氏怕舒莫辭糾纏不清,忙道,「好了,別耽誤了,都別多話,快去看你們母親吧」。

  舒月渺還不知道什麼「菩薩顯靈」的事,看了看四周的人,覺得最有可能告訴她的就是舒月淺,偷偷靠近問道,「二姐姐,她們在說什麼菩薩顯靈?」

  舒月淺露出個得意又鄙夷的笑,嘴上卻一本正經道,「小孩子家不該問的別問」。

  舒月渺也算是熟知舒月淺的秉性,知道她這麼說多半是知道,自己只要找個沒人的時候再給她一點好處,她肯定就會告訴自己,哼了一聲又跟上向氏的步子。

  一行人進了鍾氏的屋子,鍾氏見了舒月涵,又見舒月涵的臉都好了,自是有一番驚喜,隨即眼神就毒蛇般盯向舒莫辭,舒莫辭沒什麼感覺,倒是向氏看不過眼了,擋住鍾氏的視線,道,「我給你請了個神醫,定能治好你的病,這就請他進來替你看看吧?」

  鍾氏忽地抓住她的手,激動喊道,「我沒病,都是那個小賤人害的我!嫂子,你一定要跟大哥說清楚,要大哥替我報仇!」

  鍾氏眼睛瞪的老大,眼圈泛紅,她瘦的厲害肌膚乾癟發黃,早不是當初雍容華貴的美人模樣,猙獰而可怖,長長的指甲幾乎刺入向氏皮肉之中,向氏背後瞬間起了一層冷汗,連疼都感覺不到,小姑,不會真的瘋了吧?

  舒莫辭忙搶上前去,「母親快放手,舅母被你抓傷了!來人!」

  伺候鍾氏的兩個婆子忙抓住鍾氏的手,想讓她放開,這樣的動作顯然激怒了鍾氏,她抓的更緊,厲聲喝道,「你們這些狗奴才敢對我無禮,我讓我大哥殺了你們!」

  兩個婆子一邊勸著一邊加大力道,鍾氏死命抓著向氏的手不放,雙腳毫無章法的蹬著,「滾!你們這些狗奴才,都給本夫人滾!」

  鍾氏的指甲刀片一樣割著肌膚,向氏忍不住痛呼出聲,林媽媽忙讓幾個姑娘靠後,喝道,「你們都是死的,還不快去幫忙!」

  兩個丫鬟忙上前按住鍾氏,四個人費了半天的勁才終於將鍾氏制服,向氏的右手手心手背各多了三條血痕,鮮血淋漓,林媽媽看的也是一陣心慌,「還不快去請大夫!」

  舒月涵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娘?我娘怎麼會變成這樣?」

  舒月涵這聲娘似乎也叫醒了鍾氏,鍾氏突然停住了掙扎,「涵姐兒,快給我打殺了這些刁奴!」

  「還不快放開我娘!」

  兩個婆子為難看向林媽媽,林媽媽使了個眼色,兩個婆子慢慢放開,卻還是全神盯著鍾氏的動靜不敢有片刻的放鬆,舒月涵撲到鍾氏身邊,「娘,娘您怎麼了?」

  鍾氏伸手去摸她柔軟的髮絲,面色又恢復了平日的雍容溫柔,只雙手上的斑斑血跡卻給這幅母慈女孝圖染上了幾分詭異,「娘沒事,等娘收拾了那個小賤人和這些刁奴,文昌侯府就是我們母女的,誰也沒那個膽子再把你送到庵子裡去!」

  舒月涵打了個寒噤,一抬頭就見鍾氏血淋淋的手搭在自己頭上,驚恐下尖叫著連連後退,鍾氏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手,慌忙在衣裙上擦了起來,「涵姐兒別怕,剛剛娘用的力道大了些,你舅母沒事的,她粗生粗長的,擦點藥就好了」。

  向氏不敢置信盯著鍾氏,入秋後天氣也不冷,這些天又一直艷陽高照,京中的貴婦貴女們穿的還是夏天單薄飄逸的裙衫,向氏突然就覺得這個灑滿陽光空氣中還瀰漫著木芙蓉香氣的屋子陰森冰寒,而鍾氏則是一條蜷縮在角落中怨恨而鄙夷的盯著她的毒蛇,她近乎狼狽的丟下一句去清洗出了房間。

  舒莫辭輕聲道,「林媽媽,妹妹們怕是不適合待在這裡的,我帶著妹妹們避一避吧?」

  林媽媽點頭,「那就勞煩大姑娘了」。

  舒莫辭回頭看向嚇呆了的舒月渺,「九妹妹,我們走吧」。

  「渺姐兒!」鍾氏擦血的動作一頓,雙眸迸發出異樣的光彩,這樣的光彩在那張枯瘦的臉上越發顯得詭異可怖。

  舒月渺哇地一聲哭了起來,轉身往外跑,鍾氏忙起身去追,林媽媽忙道,「快抓住夫人!」

  舒莫辭嘴角揚了揚,又很快落下,下面的戲她就不必再看了,倒是可以讓給舒月涵慢慢品味,而向氏,想必以後都不會再想當一個「疼愛」小姑的好嫂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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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39 AM

第九十一章  糾結

  文昌侯府上演大戲時,曲少徵正在榆錢胡同晃蕩,榆錢胡同一如既往的冷清,偶有來往行人也都是布衣草鞋的窮漢,看到曲少徵都避讓三尺,連頭都不敢抬。

  游國公府中游楓神秘兮兮湊近游昀之,「爺,曲謝元一直在榆錢胡同兩頭走,肯定是想偶遇舒姑娘」。

  游昀之淡淡抬眼,游楓立即後退三步挺胸收腹,「爺,據探子回報,曲謝元在十天前就打探清楚了俞國公府與文昌侯府的恩怨,卻一直沒有跟舒姑娘碰面,昨天曲謝元路過分色坊時,給曲七姑奶奶買了一盒胭脂,走時手中卻多了一隻包裹,裡面裝的應是衣物,今兒曲九爺就穿著一件極為罕見的朱子深服在榆錢胡同來回打轉」。

  游楓說到這又控制不住的貓起腰、伸長脖子、壓低聲音,「爺,奴才特意去瞧了,曲謝元那件衣裳整幅袍擺繡的是一幅山石新竹圖,奴才不懂畫,也知道那絕對是一幅好畫,讓人一眼瞧著就能感覺到山石的崢嶸清傲,青竹的寧折不彎,畫的好就算了,難為怎麼竟繡到了衣服上,竟還將山石青竹的氣韻也繡了進去,對了,旁邊還繡了一首詩——」

  游楓說著摸出一張紙條,搖頭晃腦念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嘖嘖,好詩啊好詩啊!」

  游昀之失笑,「你知道什麼好詩?」

  游楓睜大眼睛,「奴才自然不知道什麼好詩壞詩,但曲謝元穿著那件衣服在街上走了一圈,不知道多少人稱讚是好詩,現在恐怕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曲九爺衣服上繡了一首好詩了」。

  「在衣服上繡詩詞,倒也難為了他一番心思」。

  游楓顫抖了,「爺,奴才說這麼多爺竟然沒聽懂嗎?分色坊,那可是舒姑娘的鋪子,曲九爺進去了一趟就多了這麼一件衣裳,那肯定是舒姑娘給曲九爺做的!」

  「你繞了這麼一大圈就是要告訴我,文昌侯府的姑娘與外男私相授受,還親手為外男做衣裳?」

  「噹啷!」

  游楓瞬間死機,天哪,他他他,竟然給女神挖了這麼大一坑!

  游昀之斂去笑意,「以後這樣的事不要再跟我說,平白壞了人家姑娘的閨譽,遣去雲南的人有回音了沒有?」

  游楓耷拉著腦袋,「也是今兒剛回的,說是有人在雲南四處懸賞,能找到血玉豆蔻的賞銀兩萬兩,提供消息的賞銀五千兩,奴才派去的人就混在那些找血玉豆蔻的隊伍中」。

  兩萬兩,還真是財大氣粗,「那我是不是該報以瓊瑤,將她母親過世的真相告訴她?」

  游楓一跳,「爺,可千萬使不得!曲謝元都不敢做的事,爺您千萬別想不開啊!」

  游昀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聽說舒姑娘一直在找武藝好的武師,我瞧著你倒是挺合適,又伶俐又忠心還會拍馬屁,想必舒姑娘喜歡的很」。

  游楓一拍腦袋,「奴才這就去盯著曲謝元,決不讓他的陰謀得逞!」

  游楓一溜煙跑了,游昀之沉默半晌,開口,「來人,備馬車」。

  小半個時辰後,心不在焉晃蕩的曲少徵感覺到身邊有馬車停下,驚喜下舒妹妹三個字衝口而出,游昀之掀開車簾,「曲九爺怎的在這?」

  曲少徵壓住失望之色,換做一副笑臉,「想不到竟在這遇到游二爺,真是巧啊!」

  曲少徵五官精緻皮膚白皙,一雙杏眼盈盈含情,俊俏有餘而陽剛不足,袍擺上的山石、青竹卻似將自身的傲骨錚錚暈染到他身上,竟將他平日給人的陰柔之相一掃而光,襯出十分的文人清傲來。

  曲少徵見他不出聲只盯著自己的衣服看,下意識挺直了背,臉上也不由自主浮出驕傲之色來,這是他舒妹妹給他做的衣裳,再看你也沒有!

  「曲解元果然好文采,游某佩服!」

  曲少徵不是舒月涵,不會將他人的詩詞剽竊做己用,出於文人的本能下意識反駁道,「不是我寫的——」

  「那是誰寫的?」

  曲少徵一時語塞,就在這時一陣比一陣急的馬蹄聲響起,轉眼到了跟前,馬上的少年翻身下馬抬手拍了拍曲少徵的肩膀,「可算找到你了,十三郎說有事請你幫忙,」卻是靖王世子孟玄瑢。

  孟玄瑢到了,游昀之不敢托大,下了馬車,溫漱流也下了馬,一行人見禮畢,游昀之笑道,「曲解元還沒說這首詩是誰所做?」

  孟玄瑢和溫漱流都有些驚訝,「竟不是曲謝元做的?」

  曲少徵不在意一笑,「是我祖父一位隱世的朋友,我覺得好就請了繡娘繡在衣裳上,也算是對前輩的敬仰之情,想不到竟空白搶了人家的風頭」。

  溫漱流一貫喜愛詩詞字畫,問道,「不知是哪位隱士?不知曲解元能否引溫某前去拜見?」

  「這個恐怕不行,老人家脾氣古怪,曲某萬萬不敢造次的」。

  游昀之笑道,「都將人家的詩詞穿到衣服上了,還怕什麼造次?」

  此時的曲少徵還不是日後那個將整個大顯都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權臣,還只是個有些心機卻不改天真爛漫的少年,聽了這話臉色驟變,盯著游昀之緩緩道,「我既然敢穿出來自然是得了那位老人家的同意,卻不知游二爺有何賜教?」

  游昀之溫文一笑,「原是游某造次了,曲解元恕罪」。

  溫漱流瞧著氣氛不對,忙岔開話題,「曲解元,溫某——」

  溫漱流忽地止住話音,越過曲少徵朝前方快步走去,遠遠就大聲問道,「請問是否文昌侯府上馬車?」

  曲少徵在榆錢胡同晃了一圈又一圈,周叢想當然的以為他是想見舒莫辭卻抹不下面子來讓他傳消息,想著舒莫辭對曲家姐弟的重視,不敢怠慢,將消息傳去了文昌侯府,舒莫辭從鍾氏屋裡出來就得了消息,想當然的以為是她托曲少徵的事有結果了,忙換了衣服一路往榆錢胡同而來,她本來是打算悄悄去千金堂,再遣人來請曲少徵,不想被溫漱流喊了出來,只好下車和眾人見禮。

  舒莫辭雖在游國公府和般若寺見過游昀之,但並沒有正面接觸,這次是重生後第一次見他,因為之前的經歷,舒莫辭有些怕游昀之,雖然這輩子什麼還沒來得及發生,但游昀之雙眼落到她身上,她總覺得他早已看穿了一切,還有種害死他弟弟的心虛感,所幸她戴了厚厚的椎帽,臉上還蒙了面紗,倒是不怕會露出端倪。

  「舒妹妹,溫某小妹欲辦一螃蟹宴,就定在十日後,想請舒妹妹前往,正好今天碰到舒妹妹,還望舒妹妹賞面光臨」。

  賞面光臨就賞面光臨,十三郎你笑成這樣,到底有什麼陰謀?

  溫漱流當面相請,舒莫辭自然不好拒絕,微一屈膝,「多謝溫小姐抬愛,小女定當準時前往」。

  溫漱流大喜,「那就這麼說定了」。

  曲少徵哼了一聲,「溫公子不是說有事請曲某幫忙麼?不知是什麼事?」

  「溫某本來怕舒妹妹不肯去溫府,想請曲解元請曲七姑奶奶出面,現在舒妹妹應下了,就不需勞煩七姑奶奶了」。

  曲少徵,「……」

  突然好想揍人怎麼辦?

  孟玄瑢問道,「舒妹妹是獨自出門?怎的沒叫家中兄弟陪伴?」

  大顯風氣相對開放,貴婦貴女間來往很密切,但若非到別府做客赴宴,卻一般都是由父兄長輩陪伴的,這個時辰出現在榆錢胡同,肯定不會是去哪個府上赴宴,多半是出來辦事買東西什麼的,所以孟玄瑢才會有此一問。

  「家弟身子不適,需要百年的靈芝入藥,恰好府中沒有,我出來瞧瞧」。

  「舒妹妹,你年紀小不知道,這外面賣的靈芝說是滿百年的,多半只有七八十年,定會誤了令弟的病情,靖王府中還有幾支,我這就命人送去文昌侯府」。

  「這——」

  「無妨,靖王府上這樣的靈芝不少,舒妹妹無須客氣」。

  舒莫辭,「……」

  這是你家靈芝多不多的問題嗎?

  孟玄瑢又憂心忡忡開口道,「怪不得舒妹妹瞧著瘦了不少,我命人再送些補身的東西去,舒妹妹千萬記得多吃一點,」一定要快快長大啊!

  曲少徵不動聲色上前一步擋住舒莫辭,「那就多謝世子盛情了,舒妹妹,既然靈芝找到了,我這就送你回府」。

  舒莫辭暗暗鬆了口氣,還沒來得及開口,孟玄瑢已理所當然道,「我與你一起送舒妹妹」。

  舒莫辭,「……」

  曲少徵深吸一口氣,「不用勞煩世子——」

  孟玄瑢打斷他,「不勞煩,能送舒妹妹回府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勞煩?」

  曲少徵,「……」

  世子你真是夠了啊!

  溫漱流笑笑,「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告辭」。

  游昀之也告辭而去,曲少徵滿肚子火的和孟玄瑢一起送舒莫辭回府,舒莫辭從溫漱流喊破自己行蹤的那一刻就知道今天是絕對找不到機會跟曲少徵說話了,心裡雖急,卻也知道急不得,回春暉閣等灰點過來給曲少徵送信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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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41 AM

第九十二章  溫叢薇

  當天晚上溫府的帖子就送到了文昌侯府,老夫人看著溫府精緻散發著淡淡馨香的請帖神色莫測,半晌方道,「給大姑娘送去,讓她帶著涵姐兒一起去溫府,遣人去和涵姐兒說一聲」。

  短短一天時間舒月涵就覺心力交瘁,本就清瘦下來的小臉憔悴蒼白,她仔細觀察了許久,知道鍾氏只是脾氣暴躁了許多,有時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離瘋癲還遠,但堂堂侯府夫人有什麼說什麼,還亂發脾氣就已經足夠所有人認定她瘋了,包括她的舅母。

  舒月涵認真將大夫吩咐的禁忌記下,又吩咐人熬藥哄著鍾氏喝下,勸著她睡著了,這才著手查看榮樂堂的情況,雖然鍾氏的情況看不出疑點,但她可以肯定鍾氏變成這副模樣,絕對和舒莫辭有關,她在鍾府已經拷問過香苗和香芹,那兩個丫頭雖因鍾氏凌虐暗暗記恨,這才誣陷鍾氏瘋了,和舒莫辭並沒有什麼交集,她將榮樂堂所有的下人拘來仔細查問了半天,還是沒發現舒莫辭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

  自從香苗香芹誣陷鍾氏瘋了,老夫人就親自過問榮樂堂的事,一應丫鬟婢僕都是老夫人抽調過來的,沒有人敢懈怠,老夫人親自出手,舒莫辭也沒那個本事做手腳,她到底是怎麼動的手?

  「三姑娘,老夫人遣人傳話,說十天後溫府的十五姑娘辦螃蟹宴,下帖子邀了大姑娘,老夫人讓三姑娘隨大姑娘一起去」。

  如果不是舒莫辭攪局,溫府十三郎一定會對自己印象深刻!今天溫府下帖子請的人就會是自己!應該是自己大發善心帶那個自命清高的蠢材去赴宴,而不是她帶自己去!

  一口悶氣湧上心口,直悶的舒月涵心口脹痛,半晌才開口道,「來人,去春暉閣」。

  整個文昌侯府只有老夫人和舒莫辭隨時有軟轎可用,其他人要用都得提前說明,免不得還得給那些個奴才打賞,舒月涵累了一天,雙腿虛軟,有心要坐轎子去,又怕自己剛回來就大晚上的興師動眾惹老夫人動怒,只好強打著精神往春暉閣走去。

  舒莫辭一直在等灰點出現,誰知道一直等到天黑都沒等到,正在焦慮間就聽到舒月涵求見,舒莫辭想也不想,「說我累了,讓她明天再來」。

  舒月涵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走了兩刻鐘才走到春暉閣,竟連舒莫辭面都沒見上一面就被打發,更是恨的牙癢癢,卻也無法可想,只好恨恨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舒月涵給老夫人請過安後又來了春暉閣,舒莫辭一夜沒睡現在反倒冷靜了些,曲少徵遲遲沒跟她聯繫必定是有原因的,再說事情也過去這麼多年了,她急也沒用,倒不如安心尋找機會,當下遣人去千金堂讓周叢想法子去鎮國將軍府傳消息,自己則下樓去見舒月涵。

  正是秋高氣爽的季節,抱夏面水又四面通風,十分舒適,舒莫辭簡單挽了個攥兒,懶懶靠在涼榻的大迎枕上,烏黑的髮絲鋪滿迎枕,越發顯得那張小臉玉也似的雪白,透著健康的紅潤光澤。

  舒月涵勉強壓下心中的嫉恨,笑道,「這才辰時,大姐姐就困了?」

  「我擔憂母親的病情,一宿沒睡,早晨起來就覺得不支,讓三妹妹見笑了」。

  舒莫辭說著睜開眼睛,似笑非笑睇了舒月涵一眼,舒月涵這才發現她眼底的烏青,她睫毛極長,黑鴉鴉一片垂下,她剛竟將她眼底的烏青看做了睫毛的陰影,舒月涵很早就知道自己這個嫡姐容貌絕佳,卻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再好的容貌生在一個蠢材廢物身上也是白費,此時心底嫉恨卻又加重了一層,她果真小看了她,怪不得十三郎會邀她赴宴,定然是被這副狐媚樣迷惑了心神!

  舒月涵從十歲起就起心為自己物色夫婿人選,找了兩年才終於鎖定了溫漱流,更是想好了引他注意自己的絕佳方法,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卻陰錯陽差攪合了,她直覺就認定是舒莫辭搞的鬼,現在一聽溫府來人,下意識就認定了是溫漱流要請舒莫辭,心中早恨不得劃爛舒莫辭的臉,面上卻絲毫不露,裝作聽不懂舒莫辭在諷刺自己還比不得她一個繼女孝順,「大姐姐有這份心,母親知道了定然欣慰,昨天祖母命我十日後陪大姐姐一起去溫府赴宴,我在山上多日,不知道最近京中時興什麼樣式的衣裳首飾,特來請教大姐姐」。

  舒月涵也去的事,老夫人還沒有遣人和舒莫辭說,舒莫辭一愣之後就是冷笑,隨意說了幾句便端了茶,舒月涵恨她敷衍自己,卻只得強裝了笑臉告辭,舒莫辭看著她的背影冷冷一笑,不作死不會死,舒月涵想玩花樣,那她就成全她!

  溫家起於蜀中,如今本家也還留在蜀中,旁系子弟為官者也大多於各地外任,只嫡系一支留在京中。溫家子弟教養極為嚴格,百年來鮮少有紈褲敗壞子弟,雖不像游國公府、俞國公府有爵位,聲望卻更勝一籌。

  如今溫家嫡系唯一未出閣的姑娘就是溫家的十五姑娘溫叢薇,溫漱流的堂妹,許給了新科探花郎,只等溫叢薇及笄後便議親。

  舒莫辭到的不早不晚,剛過垂花門就有一個穿著體面的大丫鬟迎了過來,行禮過後指了個小丫鬟領舒月涵去赴宴,笑盈盈道,「我們家姑娘仰慕舒姑娘才學,邀姑娘幫忙鑒賞一幅字,還望姑娘賞臉」。

  舒莫辭點頭應下,那丫鬟本來還以為會費一番口舌,想不到這文昌侯府的大姑娘竟這麼配合,大喜扶著舒莫辭上了一輛秋香色的油壁香車。

  車行到溫叢薇院子門口就停了下來,一個面容嬌美、與溫漱流三分相似的少女帶著丫鬟迎了出來,正是溫家十五小姐溫叢薇。

  舒莫辭今天穿著蕊紅繡刻絲瑞草雲雁廣袖雙絲綾鸞衣,下配妃紅蹙金海棠花鸞尾長裙,溫叢薇最不喜人穿得大紅大紫的俗艷,此時卻覺舒莫辭這一身深深淺淺的紅,精美繁複的繡紋衣裙襯著她穠麗淡漠的眉眼,矜貴清雅,竟是她前所未見的容色,當下就多了幾分親近之意,笑著去扶俯身行禮的舒莫辭,「舒妹妹不必多禮,我唐突相邀,還望妹妹不要見怪」。

  「溫小姐客氣了,莫辭愧不敢當」。

  溫家家教極嚴,溫叢薇被教導的溫柔端莊又不失爽快大方,否則也不會答應溫漱流為他牽線搭橋,聞言拍拍舒莫辭的手,「叫溫姐姐,妹妹再客氣我可就要生氣了!」

  舒莫辭略一遲疑叫了聲溫姐姐,溫叢薇眉眼俱是笑意,「噯,這就對了」。

  舒莫辭不太習慣陌生人的親近,見溫叢薇態度親密,卻也不好抽出手,兩人寒暄著往裡而去,半路迎頭碰上溫漱流,溫漱流避到一旁行禮,溫叢薇笑道,「十三哥,今兒我可是請到行家來鑒賞那幅字,都不是外人,十三哥不如一起,也好知曉知曉女兒家未必就比不上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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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42 AM

第九十三章  枕石漱流

  舒莫辭不太習慣陌生人的親近,見溫叢薇態度親密,卻也不好抽出手,兩人寒暄著往裡而去,半路迎頭碰上溫漱流,溫漱流避到一旁行禮,溫叢薇笑道,「十三哥,今兒我可是請到行家來鑒賞那幅字,都不是外人,十三哥不如一起,也好知曉知曉女兒家未必就比不上男子」。

  溫漱流灑然一笑,「那為兄就卻之不恭了」。

  舒莫辭看著他兄妹做戲也不吭聲,隨著進了一座水榭,幾人圍著羅漢床團團坐下,面前的矮几上果然鋪著一幅字,卻是梅花篆寫的兩行詩,「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舒莫辭看的好笑,溫漱流折騰出這麼大的陣仗就是要她評判他寫的梅花篆?如此她倒是不好教他失望了,微一沉吟,伸手指向「夫婿」二字,「這兩字只得其形不得其神,還需斟酌」。

  溫漱流雙眼放光,「舒世妹的意思是其他都已得其神?」

  舒莫辭失笑,「其他麼,短短兩個月時間,溫公子能將梅花篆寫成這樣,遠勝莫辭許多,莫辭卻是不敢下斷語的」。

  溫漱流也知道實情如此,倒不失望,只殷切看向舒莫辭,「舒世妹,其實這次請你來,還有一事相求,當日文昌侯送來一本梅花篆帖,溫某十分感激,只溫某聽說先文昌侯夫人留下的並不止一本帖子,不知其餘能不能也借溫某觀摩一番?」

  舒莫辭看著他期盼真摯的目光脫口問道,「溫公子五行缺水?」

  「五行缺水?」溫漱流沒想到話題怎麼突然就跳到了五行缺水上,愣了愣才道,「沒聽說過」。

  舒莫辭回想著前世鍾氏一遍又一遍在自己面前說舒月涵如何俏皮的問溫漱流是不是五行缺水,否則怎會取這樣一個名字,讓溫漱流一見鍾情等等,嘴角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五行不缺水,溫公子怎會有那樣一個河水氾濫的名字?」

  舒莫辭淡漠優雅,笑意很少能蔓延到眼底,頂多也就牽牽嘴角,溫家兄妹倒是沒看出舒莫辭的譏諷冷意,溫漱流被她問的一愣,哈哈笑了起來,這長安誰不知道枕石漱流高士之風的溫漱流,想不到竟讓她誤會自己五行缺水,倒是稀奇。

  溫叢薇也笑了起來,「舒妹妹不說我還想不起來,十三哥可不是五行缺水,還缺的稀罕」。

  舒莫辭拿起方几上的毛筆,蘸了些未干的墨水,提起袖子,她今天穿的是廣袖鸞衣,寫字不方便,只好略往上提了提,露出一截雪白瑩潤的手腕來,溫漱流一眼掃到只覺心頭猛地一跳,忙垂下頭拿起墨塊,那雪白瑩潤的腕子卻還在眼前晃蕩,讓他幾乎抑制不了握上去的衝動,溫漱流閉了閉眼,嚥了口口水,默默念了幾句經,這才將心頭洶湧的渴望壓了下去。

  「溫公子——」

  「叫十三哥,」溫漱流衝口而出,又掩飾的咳了咳,「舒妹妹就隨十五妹叫我十三哥吧,你我兩家本是世交,公子姑娘的倒是生分了」。

  舒莫辭,「……」

  溫叢薇見舒莫辭不說話,以為是自家哥哥唐突了佳人,忙道,「十三哥,你快看,我看舒妹妹寫的可比你好多了!」

  溫漱流也發覺自己唐突了,又咳了咳方低頭去看,卻是一個「水」字,花中有字,字裡藏花,花字融為一體,字體剛遒有力,卻又帶著說不出的靈動,如行雲,更似流水,溫漱流驚艷下雜念全除,仔細看了半晌方歎服看向舒莫辭,「想不到舒妹妹竟寫的這麼好,不知舒妹妹學了多久了?」

  自從脫口問溫漱流是不是五行缺水,舒莫辭就打定了主意,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在溫漱流面前使勁抹黑舒月涵,叫她一輩子也別想染指魏晉遺風名士風流的溫漱流,當下笑道,「之前我年紀小,一直是母親在替我保管這些珍貴之物,後來長大了,母親才又交回到我手上,論起來倒是跟溫——十三——」舒莫辭怎麼說怎麼彆扭,索性跳過稱呼,「差不多時間學的」。

  上次游國公府的事溫漱流心知肚明,舒莫辭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已足以讓他知道之前一直是鍾氏母女霸佔了梅花篆孤本,後來事發才不得已交回舒莫辭手中,舒莫辭卻還替她們遮掩!

  溫漱流心中憐惜之意頓起,「舒妹妹果然聰慧,兩個月的時間就能學到如此境界,為兄甘拜下風!」

  舒莫辭沒想到他竟說出這番話,臉色微紅,「我這兩個月來來回回練的就是這個水字,寫的不足一分火候,十三哥見笑了」。

  大概是叫過一回,這一次舒莫辭倒是很流暢的叫出了十三哥。

  溫漱流被舒莫辭的話驚到了,沒注意這聲「十三哥」,驚訝問道,「一直在練這一個字?」

  舒莫辭點頭,「父親說梅花篆講究逆鋒起筆、中鋒行筆、回鋒收筆,須得遒勁有力,然又要求字跡靈動行雲流水,如果我能真正掌握水字的書寫要訣,做到靈動而有力,再學其他就容易許多,我學了兩個月也不過只得一兩分火候罷了」。

  溫漱流將舒莫辭的話低聲複述了一遍,默默記住,欣喜起身長長一揖,「舒妹妹的話當真如醍醐灌頂,讓我茅塞頓開,我在此謝過了」。

  舒莫辭忙避開他的禮,「十三哥太客氣了」。

  溫漱流知道舒莫辭雖只簡簡單單幾句話,卻必定是舒棣畢生揣摩心得,想不到她竟輕易告訴了自己,心中對她好感更甚,笑道,「古有一字師,如今舒妹妹當真可算是我的一字師了」。

  舒莫辭連忙謙遜,「這都是父親教的,莫辭可不敢當」。

  「舒妹妹就不必謙虛了,」溫漱流心情極好,「單看舒妹妹落字這份筆力,就可知舒妹妹是下了苦工的」。

  「莫辭是女子,腕力不足,有段日子天天提著水桶在院子裡來回走動,後來七姐姐見我手上有繭,教了我一套掌法,在水中練腕力,一來腕力大了,二來還可以觀摩水的流動之態,對於練習梅花篆極好的,十三哥有興趣我倒是——」

  舒莫辭說到這忽地咳了咳,抬袖遮住半張臉,臉頰隱隱燙了起來,她見溫漱流求知若渴,一時情不自禁竟說要教他那套手法,卻是太過親密了。

  溫漱流聽到這眼前驀地又浮現出舒莫辭欺霜賽雪的手腕子,臉也微微燙了起來,勉強鎮定道,「這倒不必了,我雖是文弱書生,總要比舒妹妹腕力強上一些」。

  舒莫辭放下袖子,已恢復了平日冷淡自持的模樣,「是我疏忽了,十三哥腕力必然是足的,平日無事多看流雲流水之態也就是了」。

  舒莫辭的聲音一如她的人,冷淡輕靈,溫漱流卻聽的心頭一蕩,只覺那聲「十三哥」直叫進了他心裡,軟軟的甜甜的,如一隻小手輕輕捏了捏他的心,叫他驀地心跳加快,歡喜的直要跳出嗓子——

  溫叢薇一直在觀察兩人,見自家哥哥發愣眼看就要失態出醜,忙問道,「舒妹妹,這看流雲流水又是什麼道理?」

  「觀其形而摩其神,日子久了自然能領悟」。

  溫叢薇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舒妹妹果然博學,時辰不早了,我們去園子裡吧,再遲就要挨罵了」。

  舒莫辭正有些不自在,聞言起身朝溫漱流福了福身,跟著溫叢薇出了水榭,溫漱流呆呆看著面前的「水」字,半晌抬手摸了摸心口,眉頭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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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43 AM

第九十四章  心意

  溫叢薇一到溫府待客的後花園中果然就被一干人嚷著要罰酒,溫叢薇也爽快,飲了三大杯,才笑著跟眾人介紹道,「這是文昌侯府的大姑娘,閨名叫做莫辭的,舒妹妹膽子小,你們這群潑猴可別欺負她」。

  一個穿雲雁紋錦滾寬黛青領口對襟長衣的少女上前拉住舒莫辭的手,嗔道,「哪還用你說,舒妹妹最是乖巧的人兒,我疼都還來不及,哪捨得欺負?」卻是孫文靜。

  孫文靜是默認的未來太子妃,自然沒人會抹她的面子,均都笑吟吟稱是,舒月涵好不容易等到機會便笑道,「大姐姐最是溫柔大方的人,要不然怎會與溫小姐一見如故,更是得了孫小姐青眼」。

  溫叢薇不知道舒家的事情,沒聽出舒月涵的挑撥之意,笑道,「舒妹妹的確是個好的,我一見就喜歡」。

  溫首輔當年一直盼著次子能浪子回頭,溫漱流的婚事也等著他回來再做決定,後來才發現指望著他浪子回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可那時溫漱流也大了,名頭也混出來了,連溫首輔也沒辦法勉強他了,婚事就一直拖到了現在,京中貴女誰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溫十三郎,思慕的大姑娘小媳婦不計其數,大顯雖風氣相對開放,可到底男女有別,溫漱流又君子端方,長的再漂亮他也不會多看一眼,眾人只能將心思放到溫叢薇身上,希望能討好溫叢薇,讓溫叢薇多在溫漱流說說好話拉點好感度,可溫叢薇最是端莊賢淑的性子,只與宛陽郡主格外交好些,其他都一視同仁,現在突然跳出來個舒莫辭,眾人都大感威脅,看向舒莫辭的眼神多了兩分戒備。

  「是呢,上次安平侯夫人來文昌侯府時也是這麼說,說一見大姐姐就喜歡,還送了大姐姐一隻極品的冰種鐲子,可把我們這些做妹妹的羨慕壞了!」

  安平侯府當家侯夫人去不起眼的文昌侯府,還送那麼貴重的東西,用意不言自明,眾人眼中除了戒備又多了兩分鄙夷,不知怎麼巴上了安平侯府還不夠,還要來打十三郎的主意,真是不知廉恥!

  舒莫辭絞著手不知所措看向舒月涵,「三妹妹,真的不是我不捨得將那只鐲子送給九妹妹,是祖母吩咐安平侯夫人見賜,絕對不能造次,我真的不是不捨得!母親還在病中,你別和母親說好不好?」

  舒莫辭這話一來點出舒月涵是因為嫉妒才說了那番話,二來將老夫人拖進來,說明即使安平侯府有什麼特殊意思,那也是長輩的意思與她無關,倒是顯得舒月涵言語輕浮了,眾人聽出味道來,雖還是不滿舒莫辭,卻對舒月涵更加鄙夷,上次游國公府的事她們也有所耳聞,真是偷吃還不知道抹乾淨嘴,蠢貨!

  安平侯夫人為唯一的兒子選媳婦,自然是謹慎又謹慎,這些都是文昌侯府扒拉到外面的事,孫文靜一直跟著母親,也是心知肚明,當下笑道,「不值錢的東西,舒妹妹拿著賞給妹妹無妨,喜歡冰種鐲子,我那還有幾隻,隨你挑!」

  唔,先坐實流言,若是溫府真的有什麼心思,也要掂量掂量安平侯府再說,孫文靜想起最近老實不少的孫文茂,臉上的笑又真誠了幾分,娘一直在她耳邊說,她自己也想的很明白,等爹娘老了,她唯一的依靠就是這個嫡親的大哥,他好,她才會好。

  舒莫辭忙起身行禮,「孫小姐抬愛,莫辭不敢當」。

  孫文靜挽起她的胳膊,「有什麼不敢當的,我看到那邊一片綠菊開的極好,我們去瞧瞧」。

  人群三三兩兩散開,舒月涵落了個沒臉,今天來參加螃蟹宴的又大多是她平日根本接觸不到的貴女,也沒人理她,舒月涵臉色青白了一陣,默默跟上了舒莫辭。

  溫叢薇和宛陽郡主走在一起,宛陽郡主見溫叢薇心不在焉,笑道,「怎麼?難道十三哥真的看上了那舒大姑娘?」

  溫叢薇嗔道,「你什麼時候也跟那些個輕浮的學說這些話?這也是你一國郡主能說的?」

  宛陽郡主不動聲色打量了她一眼,笑道,「那莫不成是我們十五姑娘思念未來夫婿了?」

  溫叢薇臉燙了起來,「你胡說什麼呢!」

  「那你在想什麼?陪我賞個花就這麼難為你?」

  溫叢薇歎了一聲,「安平侯世子,我聽十三哥提過,好像有些不妥,舒妹妹真要進了安平侯府——」

  「你今天才第一次見那舒大姑娘吧?」

  溫叢薇詫異看向宛陽郡主,「你好像不喜歡舒妹妹?」

  「一個害我大嫂日夜流淚的女人,我為什麼要喜歡?」

  溫叢薇驚的緊緊抓住她的手,「你什麼意思?說清楚!」

  宛陽郡主譏諷一笑,「她也算厲害的了,哄的一個又一個的趕著叫她舒妹妹,我大哥,曲九哥,安平侯世子,現在又多了個十三哥,如果我沒猜錯,剛剛是十三哥要見她吧?」

  溫叢薇勉強鎮定道,「怎麼會?十三哥再放誕不羈,也做不出私會閨閣女子的事」。

  「不過是剛見了一面,你竟然為了她騙我!她身上染的全是十三哥身上的味道,你當我是傻子?」

  宛陽郡主說著甩開她的手,「我還有些事,先走了,代我向各位姐妹們賠個罪」。

  溫叢薇知道她性子果決,決定的事誰也阻攔不了,只得命人好生送了回去,強打著精神去招呼其他客人。

  好容易將客人送走,溫叢薇直接去了溫漱流的院子,不想溫漱流根本沒回來過,溫叢薇只好往回走,不想竟被告知溫漱流一整天都坐在她院子裡的水榭中發呆。

  溫府的這位十三爺性子說好聽了是瀟灑隨性,說難聽了就是我行我素,他不出聲,下人根本不敢進去打擾他,一想到溫家的寶貝疙瘩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負責水榭灑掃的丫鬟都快哭出來了,老天保佑她千萬別因伺候不周被老夫人趕出府啊!

  溫叢薇趕到水榭,見溫漱流還坐在原來的地方,連姿勢都沒變,皺眉盯著舒莫辭寫的那個「水」字,以為他是癡性又發作了,還在揣摩那個「水」字,咳了咳正準備說話,不防溫漱流忽地站了起來,「我要娶她!」

  「咳——」溫叢薇被口水嗆到了。

  二十四年來,溫漱流一直沉迷山水詩書,從未注意過兒女私情,早晨雖因本能對舒莫辭產生好感,甚至與之肌膚相親的渴望,卻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冥想了一天才霍然開朗,原來自己這種情況就是詩中說的「心悅君兮」,他本是瀟灑隨性之人,既然想通了,就會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更不會避諱外人。

  「十五妹,我要娶舒妹妹,你去替我跟祖母說」。

  溫叢薇,「……」

  溫漱流說完,只覺壓在心頭那塊大石頭倏地不見了蹤影,就覺得餓了,「來人,擺膳」。

  溫叢薇,「……」

  被自家哥哥打擊到的溫叢薇拖著溫漱流坐下,又將所有的下人打發的遠遠的,慎重開口,「十三哥,你聽我說完你再決定要不要娶舒大姑娘」。

  溫叢薇將安平侯府的事和宛陽郡主說的話說了一遍,溫漱流不在意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舒妹妹生的好性子又好,引人愛慕再正常不過,安平侯府既起了心思,那我倒是要抓緊了,我這就去見祖母」。

  溫叢薇,「……」

  代溝神馬的果然最討厭了!

  溫漱流走到水榭門口忽地轉身喊了一聲,「十五妹妹」。

  溫叢薇以為他猶豫了,喜道,「十三哥,婚姻大事非同小可,你還是再想想」。

  「你剛剛說的話,不許跟任何人提起半個字」。

  溫漱流還是平日那副溫潤爽朗的模樣,溫叢薇卻無端覺得一股威壓撲面而來,讓她不自覺挺直了身子。

  「聽清楚了嗎?」

  溫叢薇下意識點頭,溫漱流滿意一笑,瀟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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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44 AM

第九十五章  爭搶

  當天傍晚時分,靖王妃得到下人稟告說孟玄琬早早從溫府回來後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午膳、晚膳都沒用,忙坐了軟轎去看孟玄琬。

  靖王妃親自到了,孟玄琬倒沒再使性子,乖乖開了門,靖王妃見她形容憔悴雙目紅腫,驚怒交加,「琬姐兒,發生什麼事了?」

  孟玄琬沉默將靖王妃讓進屋中,靖王妃揮退伺候的下人,握住孟玄琬冰涼的手,「我的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溫府的人欺負你了?」

  孟玄琬鼻頭一酸,乾澀的眼眶淚水再度湧出,哽著嗓子叫了聲母妃,靖王妃心疼的拿著帕子去擦她源源不斷的眼淚,「別哭,有事跟母妃說,母妃一定替你做主」。

  孟玄琬深吸一口氣,「母妃,上次替大哥納側妃的事怎麼就沒信了?」

  靖王妃沒想到她突然扯到這件事上,愣了愣才道,「那幾個姑娘中也就鍾秀上樣些,可惜她的出身,我靖王府是不能納進門的」。

  孟玄琬握緊雙手,手背青筋暴出,是的,出身,她靖王府看似風光,竟連一個四品推官的女兒都不敢往府裡納,更何況百年世家如今又權傾朝堂的溫府?

  「母妃,文昌侯府的大姑娘才貌雙全,大哥又喜歡,我瞧著倒是極為適合的」。

  靖王妃心念一動,脫口問道,「溫府難道瞧中了舒莫辭?」

  孟玄琬又是傷心又是難堪,忍不住哽咽出聲,又不想示弱,死死摀住嘴,靖王妃見女兒傷心成這副模樣,眼圈也紅了,「我的兒,喪婦長女不娶,以無教養也,那舒莫辭,就算母妃應了,太后也絕不會允許你大哥納進府中的,十三郎,終究是要娶妻的」。

  孟玄琬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住靖王妃,然被靖王妃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卻還是覺得又尷尬又難堪,淚水湧的更急,靖王妃心疼將她摟進懷裡,「我的兒,你聽母妃一句,這世上的好男兒千千萬萬,比十三郎好的更是比比皆是,放寬心思,啊?」

  是啊,好男兒千千萬萬,比他好的也不是沒有,可都不是他啊,不是他啊!

  孟玄琬心口堵的難受,想尖叫想撕碎一切,然而從小受的教養,卻讓她心底一切的陰暗暴躁都化作熱淚滾滾而下。

  靖王妃柔聲哄著,直到孟玄琬累極睡著才喚人進來抱著孟玄琬到床上躺下,又親手替她淨了臉,這才不放心的回去了,她不知道她剛出門,睡著的孟玄琬就睜開了眼睛,招來貼身丫鬟吩咐了幾句,這才放心閉上了眼睛。

  孫文茂浪蕩數年,如今因一個舒莫辭被安平侯夫人拿捏的死死的,不敢再出去鬼混,乖乖呆在家中溫書,可一時又哪裡能適應的過來,天天撓心撓肺的想著自己的溫香軟玉,只得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舒莫辭驚為天人的容貌聊做安慰。

  這天晚上孫文茂一如往日裝模作樣的拿著本書看著,腦海中卻在上演十八禁時,便見貼身小廝鬼頭鬼腦的鑽了進來,壓低聲音,「爺,有消息說溫家看中了舒大姑娘做十三公子的媳婦,爺您可得小心了」。

  孫文茂騰地站了起來,要是別人他根本不會放在眼裡,可溫漱流,他很有自知之明,論家世、容貌、人才、文才,他就沒一樣比得上人家的,文昌侯府除非了瞎了眼才會不選溫漱流選他啊!

  孫文茂急的快步跑出屋子,連燈籠都等不及拿,他為了舒莫辭清心寡-欲這麼長時間,還弄不到手,他非得一頭撞死不可!

  安平侯夫人已經聽孫文靜說了溫府的事,心中有些舉棋不定,孫文靜的處理方法很妥當,按理說就算溫府起了什麼心思,也要斟酌斟酌,但如果是溫漱流,事情就複雜了。

  溫漱流名聲在外,最是放誕不羈的,如果他真瞧中了舒莫辭,哪怕就是皇家看中了,他也不一定會放在眼裡,溫漱流已過及冠之年一直不肯成親,溫首輔夫妻根本不敢逼他,生怕逼急了,他跟他那個父親學,一走就沒了蹤影,如今真要鬆口說娶妻,不說是出身侯府才貌雙全的舒莫辭,就算是個寒門女子,溫府也會敲鑼打鼓的替他迎進門,溫家如今根本不需要借姻親之力鞏固地位,更何況是家中最得寵子弟的婚姻大事?

  可自家兒子,孫文茂最近的表現,安平侯夫人看在眼裡,一心想借舒莫辭再彈壓他一段時間,如今貿貿然去提親,只怕事情定下來孫文茂又故態復萌,到時候她又怎樣才能壓制住長歪了的兒子?

  安平侯夫人舉棋不定間,孫文茂一頭衝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喊,「娘,娘,您快請人去文昌侯府提親,再遲就來不及了」。

  安平侯夫人神色一冷,隨即掩去冷色,浮起幾分笑來,「這是怎麼了?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孫文茂跑的滿頭大汗,也顧不上擦,急道,「我剛剛聽到消息說溫十三郎中意了舒妹妹,娘,您可不能讓溫家搶了先」。

  安平侯夫人拿著帕子慢慢擦了擦嘴角,「哦?有這種事?你從哪聽到的消息?」

  「這個不知道,是下人在外面閒逛的時候偶然聽說的,娘,今天妹妹不是說舒妹妹也去溫府赴宴了嗎?消息肯定是真的!」

  安平侯夫人嗔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從哪聽的閒言碎語,就放在嘴邊渾說!污了你舒妹妹的名聲,心疼的可不是為娘」。

  孫文茂醒悟過來,連連作揖賠禮,可到底不放心,「娘,您還是派人去打聽打聽吧?舒妹妹生的好,萬一溫十三郎見色起意可就不妙了」。

  你以為人家是你啊!

  安平侯夫人默默吐了句槽,臉上卻依舊是一派溫柔笑意,「好好好,你的事就是娘的事,娘這就派人打聽去,保管誤不了你的事!」

  孫文茂大喜道謝,又想起來,「娘,今天肯定是溫十三郎想見舒妹妹,才讓溫十五姑娘宴請舒妹妹,他肯定躲在一旁瞧了!娘,我也想見舒妹妹,你讓妹妹再下個帖子吧?」

  安平侯夫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混賬,勉強壓下怒火道,「過幾日是太子側妃的生辰,側妃定然會邀請各家夫人小姐前往,你去和太子說一聲,到時候人多,想瞧一眼還不簡單?也省得辱沒了舒姑娘的名聲」。

  孫文茂想想果然是這個理,高高興興走了,安平侯夫人揉揉腦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要被溫府搶了先,她壓不壓得住兒子倒是其次,只怕兒子到時候會將責任全部歸到她身上,母子情分定然是要生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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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45 AM

第九十六章  野種

  第二天一早,文昌侯府迎來了一位貴客,竟是威國公府的國公夫人,當今大顯三大國公府,游國公府、俞國公府、威國公府,其中游國公府和威國公府都是武將出身,只不過游國公府負責京衛城防,而威國公府則鎮守南疆邊防,如今威國公府兒郎大多駐守在南疆要塞,府中只剩了一干女眷並不足十歲的幼兒,在京都十分低調,如非必要從不露面,今天威國公夫人竟然來了文昌侯府,老夫人誠惶誠恐一直迎到了二門外。

  威國公夫人五十左右,穿著一件略嫌老氣的萬字不斷頭紋的褙子,身材高大削瘦,一看就是精明強幹的人,老夫人不敢托大,寒暄幾句就讓孫輩來給撫國公夫人磕頭,撫國公夫人一一給了見面禮,嫡庶分明,又特意吩咐了舒莫辭近前來細細看了半天,緊抿的唇角鬆了開來,「果然是個伶俐孩子,讓人瞧著就喜歡」。

  說著退下了腕上的羊脂玉鐲子套到舒莫辭手上,「好孩子,戴著頑頑,不喜歡就賞給下人」。

  舒莫辭謙遜著道謝,威國公夫人又問了幾句,老夫人忙知機讓一眾小輩退了下去,威國公夫人呷了口茶,笑道,「恭喜老夫人了,我這次厚顏上門就是受安平侯府之托,替安平侯府的世子爺向府上的大姑娘提親,兩個孩子我都見過,郎才女貌實在般配的很」。

  上次安平侯夫人來過後一直沒有消息,老夫人以為這門親黃了,沒想到安平侯府竟然托威國公夫人上門提親,足可見對這門親事的看重,喜的連聲道,「小孩子們福薄,竟然勞動國公夫人親自動問,可不折煞了?」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威國公夫人留下孫文茂的庚帖告辭走了,京中的慣例,男方先留下庚帖,以示求親的誠意,而女方則為表女兒家的矜貴矜持,會收下庚帖說再考慮一段時間,等男方再遣媒人上門說合,才將女方庚帖交給媒人送到男方,這樣一門親才算是初步定下來了。

  老夫人拿著孫文茂的庚帖面色複雜,「想不到那丫頭竟是個有造化的,安平侯府的世子爺,還請了威國公夫人上門說合,也不知道是上輩子修了什麼樣的福分」。

  林媽媽連聲念著佛,「可不是,跟安平侯府結上親家,以後這京城看還有誰敢看不上我們侯府,日後四爺、七爺、八爺也能得個好前程!」

  老夫人眉頭皺了起來,「依那丫頭的心性,嫁了這麼戶好人家,日後只怕更會肆無忌憚的對付鍾氏,又怎麼可能會提攜浣哥兒?」

  林媽媽小心看看她的臉色,「老奴多嘴說一句,大姑娘這可是高嫁,依靠娘家的日子還在後頭,大姑娘聰慧,可不會自掘墳墓」。

  老夫人眉頭皺的更深,半晌方開口道,「遣人去外面候著,侯爺一下衙門就請到榮安堂來,去庫房找幾匹上好的料子給她送去,再請繡娘進府給她縫幾件新衣裳」。

  林媽媽知道這是要示恩了,心下暗歎,恭聲應下退了出去。

  舒棣上次鬧的轟轟烈烈要致仕,不想折子遞上去皇帝卻不准,舒棣一輩子都在翰林院混日子,沒做出什麼實事貢獻來,實在想不通皇帝為什麼會駁了自己的折子,也只得罷了,照舊去混日子。

  舒棣下了差回了侯府已是日落時分,顧不上換衣服一徑進了榮安堂,進門就道,「老夫人,今天溫首輔替溫家十三郎向莫辭提親,我已經應下了,這是十三郎的庚帖,過幾日溫家會遣媒人上門,到時還得勞煩老夫人」。

  老夫人去拿茶杯的動作頓住,不敢置信看向舒棣,「你說誰?溫十三郎?」

  舒棣顯然心情很好,一貫冷漠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是溫家十三郎,今天下早朝後溫首輔親自跟我提的,庚帖也是溫首輔親手交給我的」。

  舒棣想到老首輔跟自己提起時,鄭重感慨的模樣,白皙的臉泛起陣陣光彩,溫漱流出身名門,又俊逸多才,更重要的是他在溫家獨特的地位,莫辭嫁給他,絕不會如嫁入其他高門大戶舉步維艱。

  老夫人肅容看向舒棣,嘴角法令紋更加深刻,沉聲道,「今天威國公夫人親自上門替安平侯府世子向大丫頭提親,我收了安平侯世子的庚帖」。

  舒棣一愣,神色慢慢冷清下去,「老夫人想必還未應允吧?」

  「按規矩,女方總是要考慮一個月左右才做回答——」

  「那就好,我已經應下溫首輔,安平侯府的庚帖退回去就是,到時候就說是我先在外面接了溫府的庚帖,一時沒得來及跟您說」。

  「安平侯府是皇后娘家,太子外家,莫辭嫁去安平侯府比嫁去溫府好」。

  「論人才,安平侯世子及不上十三郎一半,就定溫家」。

  老夫人還要再說,舒棣冷聲打斷她,「莫辭的婚事我做主,老夫人不同意,莫辭也不缺老夫人那份添箱」。

  老夫人氣急下揚手將小几上的茶杯朝舒棣擲去,茶杯砸到舒棣心口,茶葉茶水灑了一身,舒棣垂著頭,眼皮都沒撩一下。

  老夫人氣的喘了起來,「逆子,你給我跪下!」

  舒棣緩緩跪了下去,林媽媽忙撫著老夫人的背順氣,「老夫人快別氣壞了身子,有話好好說」。

  老夫人大口喘著氣,嗓音帶了絲哽咽,「有話好好說?他是好好說話的樣子?我還沒說什麼,他就這樣忤逆我!我辛辛苦苦拉扯他長大,倒是養了個仇人!這麼多年了,我圖的什麼!」

  林媽媽見這真的是氣狠,忙使眼色讓舒棣服軟,不想舒棣只垂頭跪著,看都不看一眼,林媽媽急的直跺腳。

  老夫人的喘息聲漸漸平復下去,林媽媽看了看老夫人的臉色,低聲道,「侯爺先回去吧,明天再來給老夫人請安」。

  舒棣緩緩站了起來,「還請老夫人將孫府的庚帖給我,我去還給孫府」。

  他這是不相信自己,生怕自己將他的女兒送進狼窩麼!老夫人剛剛順下來的氣又湧上了心口,瞪著舒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舒棣臉上扯了扯嘴角,像是笑又像是哭,「老夫人,莫辭總是舒家血脈,還望老夫人高抬貴手」。

  老夫人猛地拔高聲音,「那個野種——」

  林媽媽猛地跪了下去,咚咚地磕著頭,「老夫人慎言老夫人慎言哪!」

  老夫人回過神來,自悔失言,卻拉不下臉來,只陰沉沉的看著自己的長子,舒棣面無表情,「請老夫人交出安平侯府的庚帖」。

  老夫人只覺怒火燒的自己心肺枯乾,竟是連動都不能動,舒棣看向老夫人手邊寶藍色插絲琺琅百鳥花卉的梳妝匣,貴重又要用到的東西老夫人都放在那裡面,平日鎖的緊緊的梳妝匣這時候卻沒有上鎖,那張庚帖肯定在裡面,剛剛老夫人準備對他說安平侯府提親的事,肯定是要拿庚帖給他看所以才沒有上鎖。

  舒棣猛地上前搶過那只梳妝匣,很容易在最底層找到一張紅色的庚帖,看清楚姓名後,又將梳妝匣放回原地轉身就走,老夫人沒想到他竟敢擅自動手,震驚下手足虛軟根本沒辦法阻止他,眼睜睜看著他出了房間,半天才猛地悲呼一聲,眼眶一滴渾濁的淚滾落,她到底養了個什麼孽障!她這麼多年的辛苦圖的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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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46 AM

第九十七章  許婚

  春暉閣中,舒莫辭收到消息,舒棣離開榮安堂時衣衫狼狽,回外書房換了套衣服後又匆匆出了府,榮安堂的素芳來稟告時恨不得將頭伸到地底去,當時老夫人將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林媽媽一人,她大著膽子走近了一點,只能隱隱聽到裡面在爭吵,至於說什麼,她卻聽不見,只老夫人那句拔高的「那個野種——」她聽清楚了,舒莫辭吩咐纓絡打賞,素芳如蒙大赦,趕緊退了出去。

  舒莫辭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失態,前世她也曾聽到過自己不是父親親生的流言,心裡雖難受,卻從沒相信過,娘是國公府嫡女,又是一入侯門深似海,怎麼會,又怎麼可能與他人有私情,可如今,老夫人到底是惡意侮辱,還是,情急吐真言?

  舒莫辭腦中一團亂麻,臉龐滾燙,身子不自覺的輕顫著,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

  「姑娘,侯爺去的是安平侯府,現下已經出來往回走了」。

  安平侯府?文昌侯府與安平侯府素無往來,又是這個節骨眼上,父親去肯定是為了她的婚事,什麼事重要到大晚上的前往?

  舒莫辭雙手緊握,卻依然控制不住身子的輕顫,重活一世,她知曉了許多先機,勉強自己堅強狠辣,骨子裡卻還是那個浪漫天真又懦弱的深閨小姐,她隱隱預感到她的婚事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制,她卻無措一如前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化解,她的腦子裡什麼都有,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連冷靜都做不到,更遑論去解決。

  「纓絡,備筆墨——」

  夜已經深了,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冷靜下來,然後等消息——

  一個「水」字在舒莫辭筆下漸漸圓潤,東邊也微微泛起了魚肚白,舒莫辭揉揉脖子,放下筆站了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清晨泛著菊花冷香的空氣,腳榻上和衣而眠的纓絡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姑娘,要起身了?」

  「嗯,遣小草去二門候著,二門一開就去外書房,說我要見父親」。

  纓絡應了一聲,起身整理了一番就下了樓,舒莫辭低頭靜靜看向半月池粼粼悠悠的池水,無論她是不是所謂的「野種」,侯府既然讓她做了這麼多年嫡長姑娘,不出意外就一定會繼續讓她做下去,她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讓老夫人和鍾氏母女找到可乘之機,毀了她的名聲。

  至於她的婚事,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就等安平侯府提親就動手,昨天威國公夫人上門,她就準備動手了,不想東宮竟送來了一張請帖,請她參加太子側妃的生辰宴,東宮會突然送來這樣一張請帖定然與安平侯府脫不了干係,再一想那天孫文茂看著自己赤-裸-裸的眼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一次能將鍾竟拉下水的機會,她立即就決定推遲計劃,等到東宮宴會之後再動手,現在看來似乎事情又起了變化,說不定她推遲了反而有利,但如果她與孫文茂的婚事真的因自己這一舉動落實了,她也不必懼怕,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真豁的出去,難道還沒有法子毀了一門親事麼?現在想來昨晚自己怕成那樣,倒真的是庸人自擾了。

  很快,纓絡端著熱水上了樓,伺候著舒莫辭梳洗,春暉閣的丫鬟婆子也都起來了,開始新的一天的生活,從前世五歲啟蒙起,舒莫辭每天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練一個時辰的字,雷打不動,重生後這個習慣也保留了下來,昨晚練了一晚上的字,舒莫辭索性下樓在院子中走動起來,一夜沒睡,她的精神反倒極好。

  舒月池也一早就起來了,在臨窗的書桌上練字,他不聰明,做事卻極認真,自從知道舒莫辭每天早晨起來都會練一個時辰字後,就有樣學樣從不偷懶,他聽到動靜抬起頭就看見舒莫辭神色舒緩沐浴在清晨微涼的陽光中,陽光中的涼意染上她的眉梢眼角反倒為她添上幾分暖意,舒莫辭一貫是清冷孤高的,即便笑也透著幾分冷清,舒月池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

  舒莫辭注意到舒月池的目光,朝他笑了笑,舒月池無端心慌,忙垂下頭行禮,再抬頭時舒莫辭已經走遠了,舒月池發了會呆,又低下頭認真寫起字來。

  舒莫辭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沒走多遠便聽纓絡來報,舒棣請她過去。

  舒棣穿著青色盤領右衽官服,官服上繡著精緻的小雜花紋,攔腰束著條銀鈒花帶,顯得神清氣爽眉目清朗,倒是少了幾分平日的冷漠之質,舒莫辭見了微愣,「父親是要去翰林院上差?」

  舒棣點頭,不自然的扯了扯腰帶,「昨天溫首輔親自找我替溫家的十三郎求親,十三郎文采相貌倒也與你登對,我便做主留下了庚帖,過些日子溫家會遣人上門提親,往後你便安心留在府中準備嫁妝,缺什麼想要什麼就去找林管家」。

  舒莫辭一愣,怎麼扯到溫漱流身上了?

  舒棣咳了咳,白皙的臉上泛起緋色,這本該是她的母親或祖母和她說的,如今——

  舒棣想起俞樂容的早亡,鍾氏的惡毒和老夫人的狠心,臉上緋色慢慢淡去,神色恢復了平日的冷清,「莫辭,這門婚事極好,就是公主選夫,也未必能選到比十三郎更好的夫婿,至於安平侯府,我已經將孫世子的庚帖還了回去,你就當沒有這回事,別人問起便答不知曉,其他為父自會照應」。

  舒莫辭不敢置信,「父親,十三哥怎會,怎會——」

  昨天溫首輔剛提起婚事,舒棣就想到溫漱流送書的事來,下意識就認為自家女兒美貌才情無雙,溫漱流心中思慕,才會請動溫首輔出面求娶一個沒落侯府的女兒,如今又聽舒莫辭叫「十三哥,」心中更是大定,兩個小兒女互相有情雖說於禮不合,但如今婚事定下來了,卻是再好不過。

  舒棣扯了扯嘴角,像是要笑,卻最終沒有笑出來,「尋我什麼事?」

  舒莫辭默了默方道,「莫辭來給父親請安」。

  舒棣猜測著她應該是想問安平侯府的事,便也就放下了,囑咐她回去將俞樂容留下的嫁妝清點一番匆匆走了。

  舒莫辭卻沒有回春暉閣,如今她的婚事算是定下來了,老夫人不一定會再讓她往外跑,倒不如跟著舒棣前後腳出門,讓人以為是舒棣准她出府的,遂帶著纓絡、蘅蕪一徑出了文昌侯府,在分色坊下了車,換了纓絡的衣裳,坐上吳掌櫃給她找來的車往鎮國將軍府而去。

  鎮國將軍府中,曲少微正在練劍,聽丫鬟稟告說一個叫青花的丫鬟求見,忙遣人去請曲少徵,自己親自去門口迎接,想了想又覺不妥,派貼身丫鬟將舒莫辭迎進來,自己則匆匆回了院子沐浴換衣。

  舒莫辭剛進屋,曲少微就揮退了丫鬟握住她的手,「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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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47 AM

第九十八章  死因

  舒莫辭剛進屋,曲少微就揮退了丫鬟握住她的手,「你怎麼來了?」

  舒莫辭笑笑,「九哥不肯見我,我只有出此下策了」。

  曲少微最近很少見到曲少徵,一點不知情,訝道,「不肯見你?怎麼回事?」

  「我上次托他查俞國公府和文昌侯府交惡的原因,九哥大約是查到了一些不好啟齒的東西,倒是索性不見我了」。

  舒莫辭說的輕鬆,曲少微卻皺起了眉頭,「你先坐一會,我去催他」。

  說著起身要走,舒莫辭抓住她的手腕,「我和七姐姐一起去,我穿成這樣倒是不礙的」。

  舒莫辭神色舒緩,態度卻堅定,曲少微見她看破自己的用心,只好點頭,話說小九那臭小子應該不會犯蠢吧?其實她跟不跟他通氣都一樣吧?

  當然,曲少微想不到的是曲少徵雖然不會犯蠢,但在舒莫辭的步步緊逼下不想犯蠢其實也是很難的。

  曲少微姐弟一向親密,曲少徵的小廝見曲少微親自來了,直接將她引到了曲少徵的書房,書房中曲少徵正寫著什麼,曲線優美的側臉繃的緊緊的,神色陰沉焦躁,舒莫辭上前一步踏入書房,「九哥,我都知道了」。

  曲少徽一驚,手中的筆啪嗒落下,他沒有動,只定定看著面前污了的字,半空中虛握的右手神經質的緊了緊,舒莫辭寸步不讓,「九哥,我知道你不願意告訴我,是為我好,可你有沒有問過我想不想領你這個情?又知不知道我無緣無故受祖母厭惡,受父親冷漠,受俞國公府嫌棄是什麼感覺?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只是還有一些細節不清楚,九哥,你能告訴我」。

  曲少徵動了動右手關節,慢慢放下手,轉頭看向舒莫辭,半晌忽地一笑,「舒妹妹,你很聰明,我差點就上當了,可惜——」可惜我突然想起來,那件事你無論如何也得不到消息,所以才沒讓你詐出話來。

  舒莫辭呼吸一頓,隨即冷笑,接著他的話道,「可惜什麼?可惜安平侯世子突然上門求親,老夫人想將我嫁進安平侯府好為文昌侯府鋪路,父親卻不知為何不肯答應,老夫人氣急下說我是個野種麼?」

  曲少徵杏眼瞪的滾圓,胳膊前伸,似是要抓舒莫辭的手,卻又停在了半空,「你說什麼?」

  「那一刻我才知道九哥為何遲遲不願見我,野種,我想了千萬個理由,卻怎麼也沒想到俞國公府的嫡長女竟會與他人有私情!」

  曲少徵緩緩收回伸出去的胳膊,手握緊了又鬆,後退數步坐了下去,頹然道,「我已經查清楚了,那完全是你祖母信口開河,俞姨絕不是那樣的人」。

  舒莫辭知道自己此時只有將事情往最壞的方向說,曲少徵才有可能會告訴自己真相,只冷笑道,「我娘是不是那樣的人都好,我只想知道我娘是怎麼死的,是不是老夫人和文昌侯發現了,將我娘害死了?所以俞國公府才會將文昌侯府視為仇敵,卻因理虧不敢報復?」

  曲少徵揉揉額頭,苦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說」。

  舒莫辭在太師椅上坐下,脊背挺的筆直,雙手交疊輕輕放在席間,雖穿著普通的丫鬟服飾,骨子裡的清貴之氣卻遮掩不住,曲少徵看著沒來由的心頭一痛,別過眼神,「具體我也沒打聽出來,只知道俞姨生你大約一個月後,文昌侯突然和俞姨大吵了一番,僕婦們只隱約聽到文昌侯問俞姨,你父親到底是誰,然後文昌侯就不顧已經入夜出了府,當天晚上,俞姨,就自盡身亡——」

  曲少徵說到這裡又轉頭看向舒莫辭,舒莫辭依舊端端正正坐著,連髮絲都沒動半分,一張臉卻慘白如紙,顏色本就淺淡的雙唇沒有一絲血色,她坐在那裡,就像一尊用雪堆出來的美人。

  曲少徵動了動唇,卻什麼都沒說出來,曲少微上前輕輕將手搭上舒莫辭肩膀,「小九,既然說了就一併說出來」。

  「文昌侯趕回來後看到俞姨的遺體,撞柱自盡,卻被救了下來,自盡屬於凶死,按例是不得入祖墳的,文昌侯為了讓俞姨入祖墳,答應舒老夫人在俞姨熱孝中娶了鍾氏過門,對外只說俞姨是產後失調而死——」曲少徵頓了頓,又開口道,「舒妹妹,當年文昌侯對俞姨用情至深,京城很多人都知曉的,他也是受人蒙蔽,你不要怪他」。

  「受人?誰?」

  「這個我也不清楚,應該是舒老夫人不知從哪得到的消息告訴了文昌侯,文昌侯才會去質問俞姨,俞姨才會以死明志,而舒老夫人——」曲少徵長長舒了口氣,「舒妹妹,你聽清楚了,文昌侯府漸漸沒落,舒老夫人一心只想將文昌侯府發揚光大,當初俞姨下嫁,舒老夫人是最高興的那個,俞姨進府後,舒老夫人也一直待她很客氣,舒老夫人不可能會造謠害俞姨,應該是受人蒙蔽才——」

  「又是受人蒙蔽?這個人到底是誰?還是九哥說到現在只是要告訴莫辭不要怪老夫人,更不要怪父親,要怪就怪娘言行不端惹人誤會?」

  「舒妹妹——」

  舒莫辭猛地站了起來,腿下卻一陣虛軟,往下摔去,曲少微眼疾手快攔腰抱住,利落一揮手,舒莫辭哼都沒哼一聲,暈了過去。

  曲少徵,「……」

  曲少微抱孩子般抱起舒莫辭,「你院子裡的人看緊一點,我送舒妹妹去睡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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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49 AM

第九十九章  緣起(一)

  在前世的二十多年,在舒莫辭的腦海中,娘親這個詞都是鍾氏端莊大方的模樣,只極偶爾的時候她才會想起自己早亡的生母,她只知道她的生母出身高貴極有才華,其他一切都是空白,她甚至從不知道自己長相肖似生母,重生一世,她知道了許多,也懂得了許多,對生母殷殷孺慕,想不到查探出來的竟是這樣的情形。

  她不會懷疑母親的貞潔,可她卻清楚的知道空穴來風並非無因,父親對母親的感情毋庸置疑,如果只是流言蜚語,父親不會在母親剛生下自己後那般失態懷疑,繼而導致母親自盡明志,她不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她一定會查出來,讓那些害她母親的人全部不得好死!

  一隻溫熱的手落在舒莫辭額頭,曲少微柔和的聲音響起,「舒妹妹,那都是上一輩的事,與你無關,不要多想」。

  舒莫辭睫毛顫了顫卻沒有睜開眼睛,她微微偏過頭,將臉埋在枕頭裡,「七姐姐,我想見溫十三哥,」那樣光風霽月灑脫肆意的人,她不能連累他。

  曲少微應了一聲,出了門,不一會纓絡輕手輕腳的進來了,輕聲道,「姑娘有些發燒,剛剛大夫來看了,藥已經熬好了,姑娘起來喝一點吧?」

  發燒?舒莫辭竟沒感覺到,她順從順著纓絡扶著的力道坐了起來喝了藥,由纓絡伺候著漱了口,又躺了下去,那藥應該有安神的藥材,很快舒莫辭就沉沉睡著了。

  曲少微安排好一切,進內屋看了看舒莫辭,見她睡的安穩就退了出來,去見等在院中長廊上的曲少徵。

  曲少徵正看著梧桐樹上大簇大簇的淺紫色花朵發呆,曲少微從小就不喜歡柔弱易死的花草,院子裡只有一些長青樹木,他十歲時從邊關來到京城,第一次進曲少微的院子還以為是哪個成年男人的院子,等他們漸漸熟悉之後,他就軟磨硬泡逼著曲少微將院子中的長青樹木換做了梧桐,梧桐一年開兩次花,大簇大簇的花朵繁茂而絢爛,不似牡丹芍葯嬌弱艷麗,卻生機勃勃,一如他爽朗果決的姐姐,可惜好不容易等到梧桐花落如雨,那個舞劍的颯爽人兒卻嫁做了人妻,如今她回來了,一切卻又不一樣了……

  「在想什麼?」

  曲少徵轉眼定定看著她,「七姐姐,你還傷心嗎?」

  曲少微別過眼神,「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曲少徵深吐了口氣,「舒妹妹怎麼樣了?燒退了沒有?」

  「喝了藥睡了,燒也退了,我已經派人送信去文昌侯府,留舒妹妹在這裡養病,」她這個堂弟是極聰明的,他不想說,她就不會問。

  曲少徵嗯了一聲,「那我先回去了」。

  「對了,舒妹妹要見十三郎,你下個帖子,讓他盡快來一趟」。

  「溫漱流?」曲少徵頓住步子,「她見他做什麼?」

  「不知道,舒妹妹好像很著急,你現在就下帖子,別誤了舒妹妹的事」。

  曲少徵頓了頓,點頭離開。

  舒莫辭反反覆覆的發著低燒,曲少微不敢大意,親自照顧,在清晨時舒莫辭的燒才徹底退了下去,第二天溫漱流到時,舒莫辭已沒什麼大礙,隻身上還有些虛軟。

  溫漱流與曲少徵沒什麼交情,收到請帖無可無不可的來了,不想剛坐定便聽珠簾叮咚,一張稚嫩穠麗的臉出現在面前,溫漱流一愣,驚喜起身,「舒妹妹?」

  舒莫辭緩步走到他面前,屈身行禮,「十三哥」。

  溫漱流右手無意識握成拳,話音中喜悅不退,「是舒妹妹要見我?」

  舒莫辭點頭,「十三哥請坐,莫辭失禮,冒昧請十三哥過來,還望十三哥恕罪」。

  溫漱流連連擺手,眉梢眼角染的全是笑意,看上去有點傻,舒莫辭卻沒有注意到,抿了抿唇問道,「十三哥,我想問溫府到文昌侯府提親是怎麼回事?」

  溫漱流沒想到她竟這麼直接問出這樣的話,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總不能說我中意你,所以去求祖父親自出面吧?

  舒莫辭又抿了抿唇,肅容看向溫漱流,「十三哥,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十三哥的庚帖我會讓父親還回去,絕不會辱沒——」

  溫漱流回過神來,打斷她,「舒妹妹,昨天文昌侯已將舒妹妹的庚帖送到了我手上,婚事已定,舒妹妹說什麼誤會、還庚帖是什麼意思?」

  舒莫辭驚的幾乎站了起來,「你說什麼?父親將我的庚帖交給你了?」

  溫漱流坦然點頭,「是,文昌侯和祖父說安平侯府似也有求親之意,未免夜長夢多好事多磨,卻是不用顧忌俗禮的,親手將舒妹妹的庚帖交給了祖父,祖父昨晚又交到了我手上」。

  他怎麼敢,怎麼敢這麼擺佈自己,他怎麼敢!洶湧而至的憤怒與怨恨刺激的舒莫辭微微顫抖起來,眼前一片朦朧,他害得母親自盡身亡,害得自己前世一生孤苦,害得悅兒死於非命竟然還不夠,還不夠!

  是傻子也知道事情不對勁了,溫漱流臉上的笑慢慢斂去,「莫非這門婚事舒妹妹竟是不願意的?」

  溫漱流說完不等舒莫辭說話,又極快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是我問的唐突了」。

  說完這句話,溫漱流無聲鬆了口氣,壓下心中的不悅與說不出的恐慌,不會,不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舒妹妹端莊溫柔大家閨秀,又豈會不懂這樣的道理?

  溫漱流努力說服著自己,卻根本不敢看舒莫辭此時的表情,轉頭去看窗外大片大片的梧桐花。

  半晌,舒莫辭方平復下心情,起身行禮道,「此事原是文昌侯府失了禮數,十三哥遣人上門退親就是,莫辭及文昌侯府不會有半句怨言」。

  心中隱隱的恐慌得到證實,瀟灑肆意如溫漱流也如世上萬千凡夫俗子般脫口怒聲道,「退親?我既求了祖父上門提親,為何好端端又要退親?退了好讓曲少徵去跟你提親?」

  舒莫辭被他說的一愣,反倒暫時忘了心中的怨恨不甘,不敢置信看向他,「是你要——」

  舒莫辭頓住聲音,溫漱流卻聽懂了她沒說完的話,早沒了平日灑脫散漫的風度,越發焦躁起來,舒莫辭抿抿唇,垂頭看著腕間清透的碧璽佛珠串,「與九哥無關,我早已下定決心,十八歲後便長伴青燈古佛,之前莫辭言辭不當,還望十三哥恕罪」。

  溫漱流心中焦躁憤怒隨著她的話消散無蹤,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就那麼輕易的相信了她的話,嘴角不自覺浮起幾分笑意,帶著自己都沒發覺的寵溺,「說什麼傻話,女兒家總是要嫁人生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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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12:50 AM

第一百章  緣起(二)

  舒莫辭抬頭認真看向溫漱流,「十三哥,我不是在說傻話,我早已在佛前許了心願,絕不會欺瞞佛祖」。

  「舒妹妹,虔心信佛並不一定就要什麼長伴青燈古佛」。

  舒莫辭搖頭,「我意已決」。

  溫漱流灑脫一笑,「那就等到你十八歲再說」。

  舒莫辭猶疑,「十三哥是說——」

  「你還小,總會有想通的一天」。

  舒莫辭急了,「十三哥,我不能耽誤你!你聽我說——」

  溫漱流打斷她,「舒妹妹,我是真心要求娶於你」。

  我是真心要求娶於你,前世今生舒莫辭都沒聽過這麼直白的情話,臉驀地通紅,身子不自覺後仰,說不出話來。

  舒莫辭相貌本就偏於穠麗,如今含羞帶怯面色嬌紅雙眸盈水,直如含露半綻的玫瑰,散發著奪命的誘惑,溫漱流腦子一熱說出那樣的話,自己也有些尷尬,忙伸手握拳擋住嘴角,不想卻見了這樣一副少女含-春的美景,登時看呆了去。

  他平日從不注意女子美醜,再美的容貌落在他眼裡也不過紅粉骷髏,如今一旦起了心思,卻覺眼前的少女無一處不美好,直叫他心神俱醉心底隱隱的渴-望如山洪暴發不可阻擋。

  舒莫辭在他直愣愣的眼神中越發羞窘,臉上紅雲遍佈,比盛夏傍晚的紅霞尤甚三分,誘惑著人不由自主靠近,靠近——

  溫漱流越靠越近,舒莫辭下意識後退直到後背靠緊了椅背再也動彈不得,溫漱流身上陌生的氣息牢牢裹住了她,讓她連伸手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直到他微涼的唇落到她臉頰,她才猛地驚醒,下意識掄起手——

  「啪——」

  溫漱流呆住,舒莫辭也呆住了,僵硬轉頭看了看自己發紅的掌心,她,剛剛,做了什麼?

  溫漱流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又回味的向內抿起來回舔了幾遍,那溫軟細嫩的觸感還留在他唇邊,讓他回味沉醉,甚至忘了臉上火辣辣的痛。

  「怎麼了?」

  曲少徵其實很想聽壁角,奈何曲少微太過光明磊落,關鍵是她自己磊落還不夠,還逼著他一起磊落,非常苦逼的默默退到了聽力範圍之外,只剛剛舒莫辭那一巴掌太夠力道,曲少徵隔那麼遠都聽到了,生怕舒莫辭吃虧忙衝了過來,曲少微見狀也只好跟了過來,結果姐弟倆就看到了舒莫辭盯著自己手心發愣,而溫漱流則捂著臉對著舒莫辭傻笑。

  舒莫辭聽到聲音,心虛縮了縮身子,「沒什麼」。

  曲少徵森然看向溫漱流,溫漱流忽地朗聲笑了起來,毫不在意放下手,嘴角血跡宛然,白皙的臉上四根指印格外鮮明,「舒妹妹練腕力時果真沒偷懶」。

  舒莫辭手足無措站了起來,「十三哥,我——」

  溫漱流爽朗一揮手,「這巴掌挨的值,舒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什麼叫挨的值?舒莫辭越發無措,曲少微掃了曲少徵一眼,「小九,吩咐丫鬟去取冰袋來」。

  曲少徵惡狠狠瞪了溫漱流一眼,轉身去了,舒莫辭遞出手帕,「十三哥,你,擦擦」。

  溫漱流接過手帕擦乾淨嘴角血跡,隨手將手帕塞進袖中,舒莫辭沒注意,曲少微卻開口道,「十三郎,那帕子髒了,還是交給丫鬟洗乾淨」。

  溫漱流本是隨手塞進袖中,被曲少微這麼一說倒是回過味來,有些不捨的將帕子還給了舒莫辭,想想又道,「舒妹妹,我的衣服鞋襪一向是各位伯母嬸母親自做,到時回禮舒妹妹繡個香囊便是,不要太過勞累」。

  庚帖交換過後,就會行納采之禮,男方會帶著大雁等物到女方正事提親,而女方則會以待嫁女子的女紅物件回禮,向男方展示婦工,繡工越精巧就越體面,所以很多女紅拿不出手的女子都會請繡娘代勞,但溫漱流從溫叢薇那裡聽說舒莫辭繡工極好,自然不會請人代替。

  舒莫辭剛褪下的血色再度湧上臉頰,垂著臉不敢看他,曲少微心中一驚,裝作不在意問道,「回什麼禮?」

  溫漱流長長一揖,「溫某與舒妹妹婚事已然定下,到時還望七姑奶奶賞臉去吃杯喜酒」。

  「啪——」

  曲少徵定定看了看摔落在地的象牙骨扇,緩緩俯身撿起,又定定看了一眼扇骨上摔出的裂痕,再抬起頭已是平日慵懶不羈的笑容,「舒妹妹的婚事定下來了?這樣的大喜事怎麼也不跟九哥說一聲?」

  舒莫辭臉上訝異慢慢散去,卻並不回答他的話,只道,「七姐姐、九哥,你們能不能先迴避一會,我和十三哥還有事沒說完」。

  曲少徵定定看了她一眼,輕嗤出聲,轉身出門而去,曲少微也退了出去,舒莫辭輕輕舒了口氣,「十三哥,我不會改變心意」。

  在曲少徵扇子跌落的一瞬,溫漱流的目光就沒離開過曲少徵和舒莫辭,曲少徵的心思他不敢論定,但他絕對可以肯定舒莫辭一點別樣的心思都沒有,聞言笑道,「舒妹妹,曾經我也以為自己會一輩子寄情山水,不會娶妻」。

  舒莫辭默了默,慢慢坐了下去,身子挺的筆直,「十三哥知道安平侯世子吧?」

  溫漱流點頭,舒莫辭冷然開口,「前天安平侯世子請撫國公夫人來文昌侯府提親,我聽說了派人潛到他養的外室身邊,只等時機一到就鬧的安平侯府沒臉見人,再不敢開口說什麼求親的事」。

  溫漱流神色一頓,哂笑道,「幸虧我沒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否則現在不是被舒妹妹拿捏的死死的?」

  舒莫辭冷淡的臉上浮出幾分羞惱之色,「十三哥,我並不是你想的侯府閨秀,知書達禮文采斐然,你未來的妻子絕不會是我這樣的」。

  溫漱流用折扇敲敲額頭,「舒妹妹,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不是我,文昌侯府遲早也會給你定下一門婚事?」

  「我自會解決」。

  溫漱流包容一笑,「就算侯府為你定的人家個個如安平侯世子留了尾巴讓你抓,那也麻煩不是?你與我定下婚約至少可以擋下這些麻煩,我與你定下君子協議,如果你到了十八歲還是不肯改變心意,我絕不會勉強,如何?」

  舒莫辭緩緩垂下眼眸,「十三哥——我配不上——」

  溫漱流打斷她,「這樣我也能擋住家裡人為我安排的婚事,兩全其美,舒妹妹只要同意,我這就吩咐人備筆墨寫下協議如何?」

  舒莫辭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倉促低下頭,溫漱流卻清清楚楚看清了她眼中的水意,嘴角泛起愉悅的笑意,他今天才發現原來這世上不僅僅是秀麗的山水高超的藝術品才能讓人心情如此愉悅。

  「不必,我信十三哥,」舒莫辭抿抿唇,「最後,莫辭還有一事相求,請十三哥允准」。

  「舒妹妹儘管說」。

  「你我的婚事——」舒莫辭頓了頓,臉頰又隱隱燙了起來,「還望十三哥能暫時保密,至少要等到半個月後」。

  溫漱流瞳孔微縮,臉上卻是一派悠閒笑意,「好」。

  「多謝,」舒莫辭道了謝,起身就要走,溫漱流攔住她,「舒妹妹,你準備就這樣將我留在這?」

  舒莫辭這才想起他還頂著自己的五指山,臉頰更燙,她第一次動手打人,打的竟然是長安聞名的溫家十三郎,唔,那隱隱的成就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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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03:00 PM

第一百零一章  情起(一)

  外面曲少微默默跟著埋頭疾走的曲少徵,直到他忽地頓住腳步,僵聲問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小九——」

  曲少徵猛地加快步子,「不要跟著我!」

  曲少微輕輕歎了口氣,她這個九弟自小就聰明絕頂,如果真的是他想要的,應該不會如此輕易就叫別人覬覦了去吧?

  大顯風氣雖相對開放,訂了親的男女又會放鬆一些,但也不是想見就見的,溫漱流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可以親近舒莫辭,哪裡肯走,藉著臉上指痕未消,在鎮國將軍府一直賴到傍晚才依依不捨的走了,如果說在今天之前他對舒莫辭是喜愛的話,那現在那份喜愛上則多了幾分欲罷不能,一如他遇到一幅名畫,一張好字,一首好詩,一件珍品時的欲罷不能,這份欲罷不能讓他在第二天一早又到了鎮國將軍府報到。

  曲少徵聽小廝說溫漱流求見,恨的牙癢癢,昨晚溫漱流走後,曲少微問過舒莫辭,舒莫辭卻只淡淡說是文昌侯幫她訂下的,刻薄小心眼如曲少徵也不得不承認這門婚事極好,比之烏家,更是天壤之別,可聽說溫漱流明目張膽的藉著他親近佳人,他卻還是一陣牙癢,突然好想咬人怎麼破?

  曲少徵想了半天,往曲少微的院子而去,梧桐花花落如雨,花下舞劍的曲少微英姿颯爽,含笑凝視的舒莫辭麗容恬靜,彷彿一幅絕美的畫卷,讓人不忍打擾。

  曲少微一套劍法舞完停了下來,笑著看向怔立原地的曲少徵,「小九來了?」

  舒莫辭這才發現曲少徵,屈膝行了一禮,「九哥」。

  曲少徵含笑走近,「舒妹妹在這裡多住一段時日才好,陪陪七姐姐」。

  曲少微若無其事掃過曲少徵眼底的淤青,「我倒是想讓舒妹妹多陪我些日子,可到底於禮不合」。

  曲少徵呼吸微頓,懶懶一笑,「溫漱流那小子又來了,可惜我今天要出門,七姐姐看?」

  曲少微只做不知道曲少徵的小心思,「你有什麼事?不重要推了就是,十三郎親自上門,倒是不好怠慢的」。

  舒莫辭讀了兩輩子的聖賢書,沒想到曲少徵會在這麼件小事上撒謊,更沒想到光風霽月的溫十三郎也會幹掛羊頭賣狗肉的事,問道,「九哥今天要出門?原本七姐姐還說要帶我去般若寺上香,九哥卻是少不了要護送的」。

  曲少徵反應極快,笑道,「我可不就是要護送你們去上香的,這溫十三郎也太不識趣了些」。

  舒莫辭平日出門雖不難,但要去一趟般若寺卻太不容易,難得有機會自然不願就這麼泡湯,這麼想著面上就露出端倪來,曲少徵又豈會看不出來,就道,「七姐姐與舒妹妹準備準備,我這就去打發了溫十三郎,誤不了事的」。

  舒莫辭面上露出感激之色來,曲少微,「……」

  曲少徵說自己要出門,溫漱流再厚的臉皮也不好再留在鎮國將軍府,只失望下卻不甘心就這麼回去,在鎮國將軍府門口逡巡著不肯離開,不想不一會就看到曲少徵騎著馬護送著兩輛馬車從側門出來了,鎮國將軍府的女眷只有一個和離回娘家的曲少微,能讓曲少徵護送的自然也只有曲少微,而曲少微在舒莫辭在鎮國將軍府做客時出門,按禮數肯定會帶上舒莫辭,溫漱流急忙上前攔住一行人,問道,「曲解元往哪兒去?」

  曲少徵其實很想罵街,多年良好的教養卻讓他只黑著臉哼了一聲,曲少微聽見動靜掀開車簾,「原來是十三郎,我們去般若寺進香,十三郎是往哪兒去?」

  溫漱流哈哈一笑,「那真是巧了,溫某也正要去般若寺與方丈大師論道,正巧一起,路上也有個照應」。

  曲少微點頭應下,曲少徵惡狠狠瞪了溫漱流一眼,溫漱流笑的無辜,舒妹妹的九哥啊!

  曲少微看看溫漱流,又看看曲少徵,放下車簾坐正,舒莫辭訝異問道,「七姐姐,剛剛十三哥是說要去與般若寺方丈論道?」

  曲少徵點頭,舒莫辭大喜,「想不到十三哥竟與方丈大師相熟,倒是說不定能借十三哥的光有幸聆聽方丈大師講道」。

  溫漱流在馬車外聽到不自覺一笑,只笑容還未蔓延至眼底便慢慢沉肅下去,與方丈大師不相熟的曲少徵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走!」

  般若寺坐落於京城之北最高的山紫金山的半山腰,山道修的平坦寬闊,在山腳往上海拔兩百米處建有一回心亭供香客歇腳,從此地起往上就都算是般若寺的地界了,虔誠的香客都會在此棄車馬徒步往上,上次舒莫辭隨老夫人和舒棣一起來,自然是馬車一路趕到般若寺門口,但這一次她與曲少微等一起,便提議走上去,曲少微無謂點頭,倒是溫漱流聽了又添一樁心煩,他的舒妹妹實在是心誠太過了。

  再說回心亭處早已有了一隊鮮衣怒馬的人,卻是游昀之帶著游楓等家僕在此歇腳,游楓眼尖,大老遠就看到了鎮國將軍府的馬車標記,大喜道,「二爺,是鎮國將軍府的馬車,定然是曲七姑奶奶來般若寺進香,曲姑奶奶來了,舒大姑娘肯定也在!」

  游昀之沒接話頭,不想好一會都沒聽到身後的聒噪聲再響,回頭卻見游楓哭喪著臉悶悶不樂,不由奇道,「你做什麼?」

  「沒什麼,二爺,時候不早了,我們上山吧」。

  「曲家七姑奶奶武功不俗,我們能看見他們,她定然也能看見我們」。

  看見了卻避而不見,是,心虛嗎?

  游楓聽懂了游昀之的潛台詞,更加失魂落魄,游昀之倒是真有些好奇了,「你怎麼了?我記得我好像沒派你做過什麼對不起鎮國將軍府的事」。

  游楓憋屈的別過臉去,罷罷,果然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他二爺都不急,他一個小跟班有什麼好急的?

  不一會,曲少徵一行人到了跟前,一一行禮過後,曲少微笑道,「今天倒是趕巧了,游二爺也去般若寺進香」。

  游昀之笑道,「游某趕巧倒是不打緊,只是十三郎卻是該避嫌的」。

  舒莫辭下意識抬頭朝游昀之看了一眼,又趕緊別過目光看向溫漱流,溫漱流皺眉,「鳳初,你從哪聽到的消息?」

  婚姻結兩姓之好,慎重莊嚴,在議婚之初為保兩家名聲都是暗地裡進行,即便有人看破也不會出聲,行納采之禮那一日才會真正昭告天下,更何況溫舒兩家的親事,一者溫漱流主意下的突兀,二者求親動作快,三者舒棣不拘俗禮答覆更快,四者溫漱流特意交待過暫時不得往外宣揚,前後不過三天時間,游昀之竟然就知道了,本來溫漱流與游昀之交情極好,聽了也不過一笑,只當是祖母不注意露了口風給他,可舒莫辭那一眼明顯是責怪他不守信諾,溫漱流自然要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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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03:0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9-20 12:53 AM 編輯

第一百零二章  情起(二)

  婚姻結兩姓之好,慎重莊嚴,在議婚之初為保兩家名聲都是暗地裡進行,即便有人看破也不會出聲,行納采之禮那一日才會真正昭告天下,更何況溫舒兩家的親事,一者溫漱流主意下的突兀,二者求親動作快,三者舒棣不拘俗禮答覆更快,四者溫漱流特意交待過暫時不得往外宣揚,前後不過三天時間,游昀之竟然就知道了,本來溫漱流與游昀之交情極好,聽了也不過一笑,只當是祖母不注意露了口風給他,可舒莫辭那一眼明顯是責怪他不守信諾,溫漱流自然要問個清楚。

  游昀之話剛落音就知道不妙,又聽溫漱流直接問了出來,默默反省了自己的嘴快,才道,「是晗之不知從哪聽說你要娶親了,再一聯想你最近的動作,很難猜麼?」

  小八,反正你名聲已經臭大街了,再背個多嘴的黑鍋也無妨吧?

  溫漱流握掌成拳掩唇咳了咳,耳根通紅,游楓神色莫測的掃了一眼自家主子,果然,二爺您是醋了吧醋了吧?

  曲少微笑道,「怎麼沒見晗之?」

  「他要習武習書,抽不出空來」。

  曲少微不是多話的人,打了個圓場就不知道說什麼了,曲少徵還在生氣,溫漱流還在尷尬,一時竟沒人再開口,曲少微在這裡最大,深覺調劑氣氛乃是自己肩負之重任,又實在不知道該和游昀之說什麼,只好對舒莫辭道,「舒妹妹,喝點水?」

  舒莫辭點頭,「九哥、十三哥也喝一些吧,一會上山肯定口渴」。

  曲少徵哼,「溫公子與游二爺交情頗佳,既然游二爺在此,溫公子又豈會繼續與我們一起?」

  溫漱流笑道,「所謂善始善終,溫某雖不才,又豈能半途而廢?」

  說完也不等曲少徵有時間反駁,向舒莫辭道,「久聞舒妹妹頗善茶藝,不知十三哥能否有幸喝到舒妹妹的手藝?」

  舒莫辭不動聲色看了看他和曲少徵,「上山進香來的倉促,卻是沒帶茶具之物的,十三哥見諒」。

  溫漱流一擊掌,驚喜道,「原來舒妹妹真的善茶藝!」女神,乃敢不敢再完美一點?

  舒莫辭,「……」

  這下不但曲少徵,連曲少微都聽不下去了,起身道,「我們歇息的也差不多了,這就上山吧,少徵,你與十三郎隨游二爺一起,也省得我們女兒家的擾了你們興致」。

  如果不是名滿天下,人品又絕對有保證的溫十三郎,她一定一腳踹飛這個犯二的登徒子!

  曲少微帶著舒莫辭一走遠,曲少徵就翻臉道,「我鎮國將軍府高攀不上溫家,溫公子,就此告辭」。

  溫漱流忙揖手賠禮,「是溫某孟浪——」

  曲少徵理都不理,甩手就走,溫漱流輕輕給了自己一巴掌,叫你輕浮,叫你唐突佳人!

  游昀之看的好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枕石不必過於自責」。

  溫漱流懶懶坐到他身邊,歎道,「舒妹妹才十三歲,親事定下了也得等到兩年後」。

  「你如今倒是學會小兒女情態了」。

  溫漱流灑然一笑,「美詞美畫美景美人,皆人生之幸事也,我如今也解其中一二滋味,你不防也試試」。

  「這話要是被舒姑娘聽見了,你怕是更見不得佳人一面了」。

  溫漱流忽地一擊掌,「女子十四嫁人的亦有,並不一定要等到及笄的!」

  「那你不如明天就娶回家充作童養媳算了」。

  溫漱流遲疑,「這,恐怕文昌侯府不同意——」

  游昀之,「……」

  戀愛中的二逼青年傷不起啊!

  舒莫辭等動身遲,等到般若寺已快傍晚了,拜會了寺中大師後收拾收拾就睡下,第二天舒莫辭如常一早起床練習梅花篆,聽到晨鐘聲起便領著纓絡跟著寺中師父一起做早課,溫漱流早遣了人注意舒莫辭這邊的動靜,聽說她一早起床和寺中師父做早課,想著她常伴青燈古佛的話,越發煩惱了幾分。

  游昀之處理完事務,便邀溫漱流一起去用早膳,見他擰眉深思,問道,「枕石是有什麼煩惱之事?」

  溫漱流與游昀之交好,再者他君子坦蕩蕩,從來都是事無不可向人言,也不瞞他,歎道,「以往我總覺得世間女子難有有才又品性高潔者,如今碰到一個,我又嫌她過於高潔,竟想要青燈古佛一生」。

  游昀之一驚,「你是說舒姑娘——」

  「她親口跟我說的,還勸我退親」。

  游昀之擰眉,「她才十三歲,又生的貌美多才,如何會有那番心思,此事必有隱情,鳳初,你要仔細查清楚,免得誤人誤己」。

  溫漱流聞絃歌而知雅意,不在意一笑,「我問過了,與曲解元無關,曲解元認識舒妹妹在先,又與舒妹妹相厚,真有意,又何必蹉跎至今天?」

  「鳳初你光風霽月,自然想不到那許多——」

  陰私事三字含在嗓間,到底沒吐出去,溫漱流卻聽懂了,坦然搖頭,「舒妹妹的品性我能信得過」。

  游昀之想說曲少徵那件衣服的事,轉念又想那件衣服自己也不能確定是不是舒莫辭親手所縫,倒是不能胡亂開口污了閨閣女子的名聲,溫漱流見他欲言又止,問道,「鳳初莫非知曉什麼,不便說出口?」

  游昀之搖頭,「婚姻大事,你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游昀之說著便換了個話題,兩人用完早膳如約去尋方丈大師論道,游昀之有些心不在焉,只他一貫寡言,溫漱流並未發覺不妥,自與方丈大師高談闊論,不覺時已正午,方丈大師留二人用膳,幾人剛出門就見游楓鬼頭鬼腦的往裡探頭一下被抓了個正著,游昀之不悅哼了一聲,游楓刷地站的筆直,「二爺,屬下有要事稟告」。

  游昀之一看他那張便秘臉就知道他嘴裡的「要事」絕對不會是什麼正經事,額頭跳了跳,「說!」

  果然游楓一臉猥瑣神秘的朝自己靠過來,如果不是腿腳不便,游昀之絕對會毫不客氣的一腳踹過去,「好好說話!」

  游楓委屈站直,「安平侯世子也來了般若寺,剛剛有消息來報,安平侯世子攔住了舒大姑娘,想勸舒大姑娘同意嫁給他」。

  溫漱流急了,「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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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03:02 PM

第一百零三章  情起(三)

  「安平侯世子也來了般若寺,剛剛有消息來報,安平侯世子攔住了舒大姑娘,想勸舒大姑娘同意嫁給他」。

  溫漱流急了,「在哪?」

  好不容易遇到這麼給力的反應,游楓同學瞬間復活,「十三公子不必著急,曲七姑奶奶與舒大姑娘一起,只要安平侯世子言行過分——」游楓說著握手成拳,小眼神晶晶發亮,「七姑奶奶肯定會動手將他扔下山,小人就是來請二爺去看熱鬧的!」

  溫漱流,「……」

  突然有點同情游昀之怎麼辦?

  游昀之伸手按住跳的歡快的額頭,「枕石,既然曲七姑奶奶在,你就不要去了,反倒惹人口舌」。

  溫漱流點頭,不想幾人剛出院子就見曲少微與舒莫辭迎面而來,游楓見溫漱流面露驚訝,狗腿道,「剛剛安平侯世子糾纏不清,舒姑娘退讓時不小心碰落了面紗,安平侯世子看傻了眼,一時忘了再糾纏,舒姑娘急忙避走,安平侯世子回過神要去追時,曲七姑奶奶一眼看過去,說來也奇怪,安平侯世子就沒再糾纏了,不過安平侯世子派人盯著鎮國將軍府馬車的動靜,應該是料定了舒姑娘遇到這樣的事肯定會盡快回京,好趁機與舒姑娘同路」。

  游楓一邊說一邊偷看自家主子的反應,可惜端坐輪椅上的游昀之沉靜如千年古潭,半絲漣漪不起,游楓抓狂了,主子啊,那可是美人啊美人啊!

  溫漱流皺眉,快步迎上二人,「舒妹妹,那安平侯世子——」

  曲少微打斷他,「十三郎,我們要回去了,跟你告個別」。

  溫漱流這才醒悟自己真要問出什麼,舒妹妹,那安平侯世子有沒有糾纏你,舒妹妹的名聲就算是被自己毀了,忙道,「我也是準備今天下山的,不如一起用了素齋後再下山?」想起孟玄瑢數次提起「御廚」「多吃一點」的話,又道,「是木秀大師親自做的素齋!」味道絕對有保證哦!

  舒莫辭一聽是般若寺佛法高明又最善素齋的木秀大師親自下廚,極是意動,看向曲少微的眼神便帶了絲期待,曲少微本不想多事,看到舒莫辭的小眼神,只好點頭答應。

  雖說是一起用飯,男客女客還是分席而坐,中間隔了一扇佛祖割肉飼鷹的繡屏,木秀大師的素齋果然名不虛傳,舒莫辭早晨吃的少,一上午又忙個不停,一不留心就多吃了點,回過神就見曲少微驚訝的看著她,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示意自己吃飽了。

  曲少微失笑,「我今天才知道我們鎮國將軍府的廚子實在是不怎麼樣,」所以你才吃的那麼少。

  舒莫辭尷尬嗔了她一眼,曲少徵問道,「七姐姐、舒妹妹,你們用過了?」

  曲少微嗯了一聲,倒是沒有再打趣舒莫辭,曲少徵正要趁機甩掉溫漱流,流蘇快步走了進來,低聲稟告道,「姑娘,安平侯世子突然下山去了」。

  舒莫辭抬頭看向曲少微,曲少微卻扭頭去看屏風那邊,曲少徵打量了游昀之一眼,沒多大誠意的抱了抱拳,「多謝」。

  游昀之淡淡開口,「曲解元客氣了,後天方丈大師開壇布道,曲解元無事,不妨留下聽聽」。

  這是給自己一行留下搭台階了,曲少徵還未應話,溫漱流便朗聲笑道,「那倒是不能錯過了」。

  幾人用過膳一起往回走,舒莫辭覷了個空低聲開口道,「聽說上午十三哥去尋了方丈大師論道?」

  如果舒莫辭沒說過「青燈古佛」那番話,溫漱流肯定巴不得藉機會親近她,可現在他滿心不願看到她對什麼佛啊道的表現出過多的興趣,因此雖聽到了她在馬車中說要借他的光聽方丈大師講道的話,卻裝作沒聽到,不想她竟當面提了出來,溫漱流只好鬱悶的應了一聲。

  「不知,下次十三哥與方丈大師論道,能否讓莫辭在一邊伺候茶水?」

  溫漱流只好應了下來,舒莫辭冷淡的臉上露出幾分笑來,真心實意道了聲謝,溫漱流心頭一跳,勉強裝出來的守禮君子模樣就開始脫線了,脫口道,「舒妹妹,我知道一個風景絕佳的地方,我領你去看看」。

  舒莫辭還沒反應過來,曲少微已冷聲開口道,「舒妹妹身子不適,不宜多走動,少徵,送舒妹妹回房休息」。

  曲少徵挑眉看了溫漱流一眼,舒莫辭想說什麼,又嚥了下去,朝幾人行了一禮,隨著曲少徵走了。

  曲少微冷冷盯著溫漱流,「十三郎說的風景絕佳的地方在哪?舒妹妹身子不適,我倒是想去瞧瞧」。

  溫漱流雖灑脫不羈,可這種**被家長抓包的即視感還是讓他頭皮發麻,正要開口拉游昀之一起,游昀之已含笑開口道,「游某有些累了,就不去了,告辭」。

  溫漱流,「……」

  傍晚溫漱流回客房時精神相當之萎靡,游昀之問道,「曲七姑奶奶怎麼折騰你了?」

  溫漱流苦笑擺手,顯然不願深談,「舒姑娘呢?」

  溫湯詭秘靠近,壓低聲音,「十三爺,舒姑娘在和寺中師父們一起做晚課,奴才躲在旁邊聽了很久,舒姑娘經念的比那些和尚還好!」十三爺您不是最喜歡跟和尚道士論道嗎,娶個會唸經的娘子真是再划算不過了!

  溫漱流黑了臉,不滿瞪了游昀之一眼,都是你多事,不然舒妹妹早下山了,哪裡會去念什麼經!

  游昀之被他瞪的莫名其妙,溫漱流抖抖衣擺,問,「你剛剛躲在哪裡偷聽的?有沒有被人發現?」

  溫湯,「……」

  十三爺,您這也是去偷聽了?曲七姑奶奶的厲害,您還沒領教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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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24 03:03 PM

第一百零四章  溫老太君

  舒莫辭一直呆到太子側妃壽宴的前一天才下了山,在此期間溫漱流表現都非常好,沒有再給曲少微變臉收拾他的機會,倒是分別之前,舒莫辭頗有深意的問了一句,「不知十三哥明天去不去太子側妃的壽宴?」

  太子側妃的壽宴,還請不動他,可舒莫辭這句話——

  溫漱流瞬間有種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腦袋的感覺,這一得意反應就未免有點慢,還沒來得及回答佳人已然遠去,游昀之不動聲色問道,「你明天準備去東宮?」

  溫漱流收回眼神,點頭,游昀之看了一眼游楓,游楓秒懂,點了點頭。

  車廂中曲少微問道,「舒妹妹,你邀十三郎去太子側妃的壽宴做什麼?」

  舒莫辭雲淡風輕,「自然是利用他送鍾家一份大禮」。

  曲少微默了默,半晌方開口道,「十三郎雖有些放誕不羈,在京城卻是數一數二的,錯過了——」

  錯過了他,她定然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夫婿,舒莫辭默默將她未盡的話補全,微微勾起的嘴角更加涼薄,「七姐姐,我知道」。

  曲少微看了她一眼,不再開口,有些事總是要自己去經歷,才能體會。

  太子年過二十,卻只納了個側妃,只這側妃出身次輔文家,身份尊貴,如今東宮又無太子妃,身份自然也就基本等同太子妃,壽宴上往來者都是皇親貴戚貴女命婦,舒莫辭舉目看了看,倒也認識幾個,一一見禮過後來到了鍾氏姐妹身邊,鍾竟手中權力雖大,官位卻不高,鍾氏姐妹又初來乍到,頗有些格格不入,見到舒莫辭倒有些歡喜,三人說了幾句,就見溫叢薇和宛陽郡主雙雙到了跟前,舒莫辭幾人連忙見禮,溫叢薇笑著扶起她,「舒妹妹還是這麼客氣,走,我領你去見我祖母」。

  這是溫老夫人要見她了,舒莫辭遲疑,她之所以讓溫漱流暫時保密兩人訂親的事就是料著今天自己拿他做筏子算計鍾竟的事後,他定會後悔,到時事情也不至於鬧的滿城風雨,她已經被人退過一次親,實在不想再讓自己的名聲壞上一層,如此,她倒是不太合適去見溫漱流的祖母了——

  孟玄琬見她遲疑就是一陣刺眼,她還不知道兩家的庚帖已經交換過了,只知道溫家已經提過親,現在溫老夫人又巴巴的要見人,不想舒莫辭竟還拿著喬,更是刺眼,冷冷道,「怎麼?叢薇還請不動舒姑娘了?」

  舒莫辭不動聲色看了她一眼,後退兩步屈膝行禮,「一時沒聽清溫姐姐的話,叫郡主和溫姐姐見笑了,能去拜見老太君是莫辭的福分」。

  溫叢薇雖因孟玄琬那席話對舒莫辭頗有芥蒂,但她性子溫和大方,倒是覺得冷不丁要去見未來夫婿的長輩,一時心怯才是正常的,遂笑著挽住了舒莫辭的胳膊,「舒妹妹不必害怕,祖母是頂頂和善的,我們走吧」。

  東宮後宮的正殿中濟濟一堂,處處花團錦簇衣香鬢影,氣氛活躍卻不顯嘈雜,舒莫辭斂目靜氣隨著溫叢薇二人一一行禮,便聽一個和藹不失利落爽朗的聲音笑道,「這就是文昌侯府上的大丫頭了?快過來讓老婆子好好瞧瞧」。

  舒莫辭不緊不慢靠近,又行了一禮這才抬起頭來,入目是一張精幹慈祥的笑臉,滿頭銀髮只簡單插了一對赤金對簪,圍著秋香色繡五福捧壽花紋的抹額,不似詩書世家的老太君,反倒更像是將軍府上的當家主母,她身邊溫漱流正含笑望著她,溫雅瀟灑,她卻無端感覺到了他目光中的柔和鼓勵,臉頓時一熱,垂下頭去。

  溫老太君眼角餘光掃了自家孫子一眼,仔細看向舒莫辭,見她含羞之下神色依舊大方端莊,隱隱可見平日冷淡矜持之態,心裡先就存了兩分好感,再一看舒莫辭容色殊絕,雖還略嫌稚嫩,卻已有傾城之色,心中更是滿意,她家孫子高士之風,不是遊山玩水吟詩作畫就是跟和尚道士講經論道,她一直擔心自家孫子不開竅,她抱不著重孫,沒想到卻在這裡等著,感情之前不開竅是沒遇到絕色啊!

  子孫中她最疼的就是次子,次子走後她所有的心都放在了溫漱流身上,別的她也不想,只求溫漱流能平安順遂,再讓她早日抱上重孫子就夠了,如今多個漂亮他自己又中意的媳婦綁著他當然更好,有了心上人,他就算要學他那不孝的老子,往外跑時心中也有個掛牽。

  溫老夫人想著,臉上的笑又慈祥了幾分,褪下腕上用紅繩編成的手串,手串上光禿禿的只有一顆紅的如能滴出血的琉璃珠,舒莫辭知道她下一個動作肯定就是往自己手上套,下意識後傾身子,是個拒絕的姿勢。

  溫老太君卻沒注意,握著舒莫辭的手將手串套上她手腕,笑道,「好孩子,老婆子也沒什麼好東西,這珠子跟了老婆子一輩子就送給你做個見面禮,千萬別嫌簡薄啊」。

  能讓溫家的族長夫人戴一輩子的東西怎麼可能簡薄?舒莫辭感覺整個大殿中的人都看向了自己腕上那一顆看起來與上品紅寶石並無多大區別的珠子,一邊的溫大夫人臉上控制不住的浮出嫉妒之色,甚至連溫漱流也目露詫異,慌忙往下拿,溫老太君握住她的手,笑容慈愛卻帶了些許感歎之意,「老婆子老了,這東西不管用了,只有像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姑娘戴著才不算辱沒了」。

  舒莫辭頭皮一陣發麻,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與溫漱流退親的,這顆珠子雖不知道是什麼來頭,但肯定貴重無比,收下了他們的婚事更是板上釘釘。

  太子側妃文氏正是文家孫輩中的嫡長女,早因文五姑娘與烏懷信一事對舒莫辭懷恨在心,此時又見她如此風光,忍不住刺道,「溫老太君貼身戴的東西自然不俗,只本宮眼拙,不知道是什麼寶貝?」

  靖王妃笑道,「可駐容美膚的血玉豆蔻,娘娘肯定是聽說過的,舒姑娘好福氣」。

  在座大多是女人,靖王妃話音一落全場嘩然,是女人就抵擋不住駐容美膚的誘惑,只血玉豆蔻名聲雖大,卻只存在在傳說中,想不到竟出現在此處,再一看溫老太君年過六十,看著也不過五十許人,肌膚更是白裡透紅,連皺紋都很少見,以前只當是老太君保養得當,現在得知真相,人人心頭都火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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