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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0:28 PM

朱衣公子 -【重生之填房嫡女】《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7 02:15 AM 編輯

【書名】:重生之填房嫡女

【作者】:朱衣公子

【內容簡介】:

  舒莫辭重生了,今生她要所有害她、害她母親、害她孩子的人全部不得好死,然後便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誰知,一溜真假表哥、世兄、世弟全都跑來湊熱鬧,爭著搶著要娶她,繁華落盡後,她才知道原來這世上一切仇恨、榮華都抵不過身邊那人溫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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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0:46 PM

第一章 前世

  早春雨後的空氣泛著甜潤的味道,西子湖碧綠的湖水泛出層層漣漪,極目遠眺可見一二漁舟畫舫,遠處的山青中帶紫,凝住了雲霞般美麗。

  這般美麗的景色,坐在船頭的少婦卻視而不見,只緊緊盯著坐在船頭戲水的男童,生怕他一不小心掉進湖中,那少婦一張尖尖的鵝蛋臉,杏核眼,眼尾挑起的弧度如丹青名手執白玉紫毫細細勾畫而成,自有一股天然而成的風韻,厚厚的額發遮住了她必然秀美的雙眉,卻遮不住她憔悴蒼白的臉色,正是都轉運鹽使司都轉運使程正則的嫡妻舒莫辭,而那男童則是其嫡長子程悅。

  「都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果然不錯,這般景致瞧一輩子也瞧不夠!」

  說話的女子二十來歲,瓜子臉,下巴尖尖,水眸顧盼間楚楚可憐惹人憐惜,卻是程正則的平妻、舒莫辭的嫡妹舒月渺。

  舒莫辭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舒月渺眼中閃過一絲嫉恨,轉瞬又換做一副笑顏,「巧兒,取些點心來,小少爺怕是餓了」。

  玩的開心的程悅轉頭朝舒月渺做了個鬼臉,「本少才不吃你的東西!」

  「悅兒,不得無禮!」

  舒莫辭稍稍提高了聲音,神色卻柔和寵溺,程悅根本不怕,撲進舒莫辭懷中扭動著小身子,「娘,悅兒餓了,悅兒要吃娘親手做的點心!」

  「別亂動,這是船上,危險,我們進艙」。

  程悅放開舒莫辭,動作利落的爬了起來,抬頭望著舒莫辭笑,肥嘟嘟的臉頰上兩個酒窩深深蕩漾開來,舒莫辭心頭猛地抽痛,忙低頭整理被程悅拉皺的衣裙。

  「啊——」

  「彭——」

  「娘——」

  舒莫辭遽然抬頭,她的孩子小小的身子奮力在水中游動著,早春厚重的衣襖卻讓他的動作遲緩笨重,臉上燦爛的笑已被驚慌恐懼代替,卻還努力不哭出來,只尖聲的叫著她,「娘,娘——」

  舒莫辭腦中刷地空白,縱身跳了下去,她要救她的孩子!

  笨重的裙襖浸了水後鋼鐵似的沉重,她奮力游動著一把抓住了已沉入水面下的程悅,躥出了水面,湖水寒徹肌骨,她卻根本感覺不到,懷中小小的軟軟的身子讓她快速鎮定下來。

  「快,拉我上去!」

  舒月渺驚訝瞪大了眼,舒莫辭竟然會游水!不過,她今天難逃一死!

  舒月渺雙眼中的嬌怯柔弱散去,怨毒而憤恨,「拿竿子來!」

  巧兒答應一聲小跑著進了船艙,舒月渺桀桀笑了起來,「大姐姐,西子湖的水冷不冷,要不要妹妹送件衣裳下去?」

  舒莫辭奮力蹬著水,大口喘著氣,「快——」

  舒月渺眼中怨毒之色越發濃烈,「快?是啊,大姐姐,妹妹可是一直恨不得你快點死呢!可惜你這病歪歪的身子明明病了這麼多年,竟一直死不了!妹妹也只好請你喝喝西湖水了,帶著你生的野種一起,到地府也好做個伴,大姐姐,妹妹對你可是仁至義盡了!」

  舒莫辭大驚,「渺姐兒,你在說什麼?」

  舒月渺接過巧兒拿來的竹竿狠狠戳在程悅的肚子上,「大姐姐你看,你生的野種連這點場面都經不住,暈了呢!」

  舒莫辭大驚之下嗆了口水,連連咳嗽起來,嘶聲喊道,「鵲兒!鵲兒!」

  「鵲兒?」舒月渺桀桀怪笑,柔美的臉蛋扭曲而醜惡,「大姐姐這麼多年只得了這小野種一個,還是去了莊子後,難道從來沒有懷疑過?」

  舒莫辭一凜,她剛成親時懷過一胎,因故落了,本以為是那次傷了身子,想不到竟然是——

  「老爺不會放過你的!」

  「老爺?」舒月渺笑的更歡,「不是老爺授意,我敢淹死你和這小野種?」

  「不會,老爺不會——」衣物越加沉重起來,手足也漸漸虛軟,舒莫辭狠狠搖著頭,眼睛酸澀卻流不出淚來,根本不願相信結髮十餘年一直對自己溫柔體貼的良人會要淹死自己和兒子!

  「大姐姐,你糊塗了一輩子,臨死總該清醒了,否則做個糊塗鬼可是要投畜生道的!」

  「不會,不會——」

  沉重的衣物拖著舒莫辭慢慢往下沉去,舒月渺忙指揮著巧兒用竹竿將她撐住,不讓她這麼快沉下去,本來要讓舒莫辭做個糊塗鬼下輩子做頭畜生的決心也因舒莫辭痛苦的神色而改變,她要她死也死不安穩!

  舒月渺因興奮而雙頰通紅,「大姐姐還記不記得姐姐去莊子後的第一晚?」

  舒莫辭緊緊摟著懷中的程悅,意識已有些模糊,那一晚,那一晚,那一晚老爺興致很高,讓她陪他喝酒,她不忍拂他的興致,喝著喝著就多了,他也喝多了,那一晚,他很熱情,熱情的讓她現在想起來都忍不住羞赧,也是在那一晚他們有了悅兒——

  「想起來了?」舒月渺哈哈笑了起來,「那一晚大姐姐喝醉後老爺就避了出去,大姐姐房裡那個男人根本不是老爺,是游國公府的世子爺,大姐姐,你自命清高了一輩子,卻跟其他男人苟-合還生了個野-種,妹妹倒是很想知道姐姐現在還怎麼清高的起來呢!」

  舒莫辭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掙扎著就要往船上撲,「你撒謊,你撒謊——」

  舒月渺輕蔑一笑,「我撒沒撒謊你自己最清楚,那天老爺雖灌醉了你,我不信你一點都沒發覺不對,更何況那事過後老爺就一直把你放在莊子上,又恰巧游世子也在那附近有個莊子,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哦,對了,從那之後,老爺就再沒碰過你吧?」

  「那是我,生悅兒傷了身子——」

  巧兒雖是個丫鬟,卻也嬌生慣養,這時支撐不住舒莫辭又往水中沉去,舒月渺狠狠瞪了她一眼,巧兒忙加大力道又將舒莫辭撈了出來,「鵲兒,快來幫忙!」

  舒莫辭又嗆了幾口水大口喘著氣,抱著程悅的手卻沒松,舒月渺看著平日清高矜貴的嫡姐頭髮凌亂面色青白狼狽不堪,心中陣陣暢意,「其實還得謝謝大姐姐,要不是游世子中意大姐姐的美色,老爺又怎能得了都轉運鹽使司都轉運使的缺?哦,對了,這次姐姐下去倒是可以和游世子一家團聚,到時候可別忘了謝謝妹妹!」

  「游——世——」

  「姐姐是想問游世子是怎麼死的?那姐姐就要問自己了,古人都說紅顏禍水紅顏禍水,那游世子本是游國公府千嬌百貴的世子爺,不是碰了不該碰的人,又怎麼會英年早逝?」舒月渺說到這越發憤恨起來,一個個都瞎了眼,游國公府最受寵的小世子,何等尊貴的人竟然瞎眼看上了這殘花敗柳的賤婦!

  舒月渺抄起先前程悅玩耍的小槳狠狠朝舒莫辭砸去,沒砸中,濺起的水花卻淋了舒莫辭滿頭滿臉,舒月渺心中郁氣盡去,狠狠抽掉巧兒和鵲兒手中的竹竿,意識開始渙散的舒莫辭本能的掙扎起來,舒月渺拿著竹竿狠狠將舒莫辭往水裡戳,雙手因激動微微發抖,神經質的念叨著,「大姐姐,你快死吧,娘和姐姐都說,你死了老爺就會扶正我,我是文昌侯府正經的嫡小姐,又怎麼能做

  什麼平妻,你去死,去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湖面上飄著淡淡的暮色,夕陽的血紅從天邊淌下,滴到深黛的湖面上,春風拂過,一切罪惡都被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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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0:48 PM

第二章 重生

  「大姑娘……」

  「……這可怎麼是好……」

  「大夫……求求你……大夫……」

  耳邊的聲音如從天邊傳來,舒莫辭昏昏沉沉的,想讓他們別吵,又猛地想了起來,自己還活著,那悅兒呢,悅兒——

  「悅——」

  「姑娘!姑娘醒了!大夫,快去把大夫叫回來!」

  舒莫辭被晃的一陣噁心,反倒攢足了力氣睜開了眼睛,乳娘擔憂的臉逐漸清晰,舒莫辭鬆了口氣,老爺還讓乳娘來照顧自己,舒月渺的話定然都做不得真了,舒莫辭動了動嘴,嗓子卻乾澀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流蘇,快拿蜜水來!」

  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頭端著杯子小跑著到了床邊,因為跑的太快,杯子裡的蜜水灑了滿手,還濺了不少到毯子上,苗媽媽也顧不上說她,扶著舒莫辭坐了起來,往她身後塞了個喜上眉梢的大迎枕,這才接過流蘇手中的杯子,「姑娘,喝點水」。

  舒莫辭沒動,見了鬼般瞪著流蘇,明明流蘇已經出了府配人,她還記得她被暴躁的夫君踹的流產後滿臉是淚的哀求自己要回來時絕望的模樣,怎麼又回了自己身邊,不對,她看起來怎麼這麼小,最多十二三歲的樣子……

  流蘇見舒莫辭死死盯著自己,訕訕將放在嘴邊舔的右手放了下來,「姑娘,蜜水很甜的,您快喝啊!」

  「還不快出去!沒的礙姑娘的眼!」

  流蘇訕訕退了出去,苗媽媽舀了一勺蜜水湊到舒莫辭嘴邊,勸道,「姑娘,快些喝,喝了才會好,別理流蘇那小蹄子」。

  舒莫辭本能的吞嚥著溫熱的蜜水,那熱度讓她覺得溫暖,苗媽媽喜的連聲說著感謝菩薩。

  「苗媽媽,大夫來」。

  苗媽媽忙放下繡百蝶穿花的鮫綃帳,小心翼翼將舒莫辭的胳膊放到帳外,又往她腕上搭了一塊綾巾,這才道,「快請進來」。

  一個與流蘇差不多大的丫鬟繞過屏風走到床邊,矮身行禮,「姑娘醒了,請大夫再幫姑娘瞧一瞧」。

  鮫綃帳輕薄柔軟,從外面看不到裡面,從裡面卻能將外面看的清清楚楚,舒莫辭在看到那小丫鬟溫柔沉靜的臉時又是一呆,是——纓絡,怎麼可能?纓絡明明因為衝撞了舒月渺被趕出了府……

  鄭大夫在苗媽媽搬來的錦杌上坐下,細細診斷半晌,也不多說,起身去了外間,苗媽媽連忙跟上,纓絡將半邊鮫綃帳掛入鵲登枝的金鉤中,「姑娘,廚房熬了紫米珍珠粥,用一些吧?」

  「纓絡?」

  纓絡擔憂去探她額頭,「姑娘,還是疼的厲害麼?要不請大夫開個止疼的方子?」

  她這麼一說,舒莫辭才發現自己額頭一抽一抽的疼,伸手去摸卻被纓絡止住了,「姑娘,可不能隨便亂碰,要留疤的」。

  會疼,那就不是夢了?

  「姑娘這是還沒睡醒,當做夢呢?」纓絡抿唇一笑,原來卻是舒莫辭竟不知不覺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舒莫辭猛地攥住她手腕,少女的肌膚溫暖細膩,真實的不像夢境,舒莫辭手緊了緊,「不是做夢?我怎麼了?」

  纓絡更加擔憂,「姑娘不記得了?二姑娘害的姑娘撞上了假山,傷了額頭,姑娘還不准奴婢和夫人說呢!」

  她的確撞上過假山傷了額頭,留下淺淺的一條疤,不明顯,卻讓烏家當做理由退了婚,從此後她整日以重發掩額,生怕被人笑話,可那是她十三歲那年發生的事!

  纓絡想掙開舒莫辭的手,不想她竟攥的死緊,纓絡不敢用力,只好稍稍提高聲音喊道,「苗媽媽,快來瞧瞧,姑娘不大對勁!」

  苗媽媽唬的忙跑進內屋,焦聲問道,「怎麼了?」

  舒莫辭朝苗媽媽看去,四十餘歲的婦人穿著薑黃團花褙子,下著青色馬面裙,幹練而慈和,正是從她出生起就一直伺候她的乳娘苗媽媽,可卻年輕了十幾歲,她上次看到她,她遠沒有現在年輕,兩鬢花白,臉上處處可見或深或淺的皺紋——

  苗媽媽坐到床邊伸手去探舒莫辭額頭,「姑娘哪裡不舒服,快跟媽媽說,別硬撐著!」

  舒莫辭無端就濕潤了眼眶,苗媽媽更驚,一疊聲的叫著姑娘,又讓纓絡去請大夫人,舒莫辭忙阻止,「不用了,疼的狠了」。

  苗媽媽知道她一向要強,歎了一聲示意纓絡回來,「姑娘吃些東西吧?」

  舒莫辭點頭,苗媽媽大喜,也就忘了剛剛的公案,催促著纓絡去端紫米珍珠粥,舒莫辭看著苗媽媽年輕的臉迷迷糊糊想,如果這是一場夢,夢裡她又回到了十三歲,回到了春暉閣,那就讓這個夢久一點,再久一點……

  舒莫辭沒等到纓絡的紫米珍珠粥就昏昏沉沉睡著了,中途被叫醒灌了碗藥下去,那苦澀到極致的味道也沒讓她清醒多久,又昏昏沉沉睡了,苗媽媽眼都不敢錯,一直守在她床邊,時不時伸手試她額頭和身上的溫度,一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才稍稍鬆了口氣,跪在腳踏上默默念了半日佛才輕手輕腳出了內室,吩咐纓絡讓廚房準備清淡些的點心清粥,再濃濃的熬一碗藥來,大夫說了,這一夜若是不再起燒,姑娘的命就算是保住了,前天姑娘被扶回春暉閣滿頭滿臉都是血,這幾天更是一直低燒不斷,鮮有清醒的時候,若是姑娘有個好歹,她也只有以死謝罪了!

  苗媽媽想到這,又對著空中虔誠行了三禮,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悅兒——」舒莫辭迷迷糊糊摸向自己身邊,卻摸了個空,驚的一彈而起,「悅兒!」

  候在外間的纓絡忙小跑著進了內室,掀起帳簾,「姑娘叫誰?」

  舒莫辭定定看著她緊張的小臉,動了動唇,吐出的卻是,「拉開窗簾」。

  纓絡走到窗邊緩緩拉開厚重的棉布簾,燦爛的陽光透過茜紅色軟煙羅窗紗透了進來,舒莫辭不適的用手遮起雙眼,纓絡往她身後塞了個迎枕,扶著她靠了上去,「姑娘稍等,奴婢這就去打水伺候姑娘洗漱」。

  洗漱過後,舒莫辭清醒了些,就要下床,纓絡忙道,「姑娘可不能胡亂走動」。

  「我就在屋裡走走」。

  舒莫辭身子輕飄的厲害,走了不到一刻鐘就大汗淋漓,又吩咐沐浴,苗媽媽不在,纓絡勸了幾句,見勸不動只好張羅著伺候舒莫辭洗浴。

  熱騰騰的浴湯似乎將身子裡所有的虛軟無力全部蒸騰了出去,舒莫辭只覺從所未有的清爽鬆快,腦子清醒了不少,「怎麼一直是你伺候,梅絡和蘭絡呢?」

  她在文昌侯府的嫡長小姐,按例有兩個管事媽媽,兩個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以及外院粗使丫鬟婆子八人,纓絡和流蘇都是三等丫鬟,按例連她的閨房也不能進的,自己醒來卻只看到她們倆來回的忙。

  「那日姑娘受傷是梅絡姐姐伺候的,夫人惱梅絡姐姐伺候不得力,將梅絡姐姐攆了出去,蘭絡姐姐家中老子摔斷了腿,告了假回家了,竹絡姐姐受了風寒,還在床上躺著呢,苗媽媽嫌菊絡姐姐笨手笨腳,提了奴婢和流蘇來伺候姑娘」。

  纓絡溫溫柔柔,說話卻很乾脆利索,幾句話就將幾人的去向交待的清清楚楚,舒莫辭想起來了,梅絡的確是因自己這次受傷而被大夫人趕了出去,自己雖不捨卻不忍拂了大夫人的面子,只悄悄使人送了些銀錢,後來鵲兒頂了梅絡的缺,鵲兒聰明伶俐,又慣會說笑逢迎,很得自己的喜歡,自己也就慢慢丟開了梅絡,之後也一直沒有過她的消息——

  想到鵲兒,舒莫辭心口一陣翻滾,不是她,她又怎會輕易中了圈套,悅兒又怎會……

  「更衣,我要去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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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0:50 PM

第三章 反擊

  「更衣,我要去見夫人」。

  纓絡為難,「姑娘,春暉閣只有竹絡姐姐最會梳頭——」

  「無妨,簡單挽個螺髻」。

  纓絡緊張兮兮替舒莫辭挽了個螺髻,別上一溜六個粉珠珠花,又去拿金步搖,舒莫辭擺手,「不用了,拿套素淡的衣裳來」。

  正是春寒料峭之時,舒莫辭又一慣身子弱,纓絡選了件白色粉紅繡竹葉梅花領襖子,配月白湘水裙,又找了件灰貂皮子的披風替舒莫辭披上。

  舒莫辭的春暉閣地處整個文昌侯府最東邊,佔地僅次於正房榮樂堂和老夫人所居榮安堂,設有前後花園,前後五進一連六間的房屋,分左右兩廂,第四進左廂卻是一棟繡樓,由文昌侯舒棣親手題了洛川二字,樓前還設了抱夏,抱夏前是一泓彎月形的小池,池裡種了各色睡蓮,一到夏天便滿院荷香,景色極佳,舒莫辭便住在洛川樓裡,雖已是初春,樓裡卻還燒著地龍,很是暖和,這地龍整個侯府除了榮安堂也只有春暉閣有了,不知羨煞了多少人,舒月渺就曾無數次肖想過春暉閣,自己雖一向於這些俗物不大注重,卻因著是母親所居,一直不肯相讓,出嫁後春暉閣就一直空著,自己偶爾回娘家住住,父親過世後,大夫人卻問都沒問自己一聲就讓舒月渺住了進去,自己雖難過,卻到底知道自己是出了嫁的姑娘,沒道理一直霸佔著春暉閣,現在想來卻是那母女倆早就露了貪婪本性,只恨自己有眼無珠!

  纓絡扶著舒莫辭下了樓,軟轎已在門口等著了,舒莫辭踏著腳蹬進了軟轎,纓絡又從流蘇手中拿過一隻鎏金暖爐,「姑娘,抱著吧,榮樂堂沒有地龍,坐久了冷」。

  舒莫辭嗯了一聲接過暖爐,轎子不緊不慢往正房而去,舒莫辭抱著暖爐思緒再一次飄遠,如此真實如此清晰,應當不會是夢,難道自己真的回到了十三歲,還是說之前種種,不過都是自己大夢一場……

  「姑娘,到了」。

  纓絡掀開車簾,扶著舒莫辭下了轎,大夫人的陪嫁許媽媽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大姑娘大好了?夫人一直記掛著去瞧大姑娘,只是身子不大爽快,怕過了病氣給大姑娘,讓大姑娘病上加病,沒敢過去,還要請大姑娘恕罪才是!」

  「……還要請大姑娘恕罪才是……」上輩子自己撞了頭好不容易養好後,大夫人就是派了許媽媽拿了這套說辭敷衍自己,自己深信不疑,現在聽來卻只覺荒唐,怕過了病氣?如果沒記錯的話,當時榮樂堂內舒月涵和舒月渺可都是陪在她身邊的,怕過了病氣給自己竟不怕過了病氣給她的親生女兒?自己果然是瞎了眼,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孤高自詡自傷自憐!

  見舒莫辭木著臉沒反應,許媽媽訕訕笑了笑,這文昌侯府的大姑娘雖說清高了些,卻是知禮守禮的,對大夫人這個繼母雖算不上親密,卻絕對恭敬,這默不作聲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惱了大夫人沒去瞧她?

  許媽媽想到這心裡咯登一下,也是,這麼大的姑娘家雖說是大姑娘了,可到底還只是個半大孩子,病中委屈哪有不希望親人探望的,偏偏侯爺這幾日不在府中,在府中也不見得會去探望,老夫人又一向厭惡這個嫡長孫女,只餘下大夫人——

  許媽媽心裡暗自埋怨鍾氏,臉上卻不露半分,笑著虛扶,「大姑娘快請進,這風口的,冷」。

  舒莫辭繼續沉默,許媽媽心頭越發打鼓,因大夫人憐惜舒莫辭體弱,軟轎都是一直抬到正屋門口的,穿過一間堂屋,繞過花牆就進了內屋,打簾子的小丫頭見了舒莫辭屈身行禮,打起五福團花的淺紫色棉布簾子,「大姑娘請,夫人在等著了」。

  舒莫辭剛踏過門檻,熱氣便撲面而來,與之同來還有一個小小的粉色身影,舒莫辭雙瞳驀地緊縮,上一世舒月渺也是這樣瘋子般朝大病初癒的自己衝來,纓絡生怕她將自己撞個跟頭,忙擋在了她身前,舒月渺來勢又猛又快,果然將纓絡撞的跌倒在地,自己也摔了個跟頭,大夫人大怒,說纓絡撞了主子,當時就發賣了出去,而自己竟只顧著安慰大哭不止的舒月渺!

  舒莫辭雖回想起來,到底是大病之後,動作哪能跟得上,眼睜睜看著纓絡再一次擋到了自己身前,被舒月渺撞的半天都爬不起來。

  「哇哇——娘,娘——疼——疼!」

  纓絡雙手撐地爬跪了下去,眼淚雖還含在眼中沒有落下來,小臉上卻全是驚恐,砰砰磕著頭,「九姑娘恕罪,九姑娘恕罪!」

  「怎麼了?」

  盛怒威嚴的聲音響過,一個二十七八的婦人走了出來,滿頭青絲梳成飛仙髻,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繫著豆綠宮絛,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打扮的金碧輝煌富貴逼人,正是文昌侯續絃鍾氏。

  鍾氏卻不就去扶哭聲震天的舒月渺,而是威嚴掃視一圈,眾人紛紛低下頭去,整個屋子除了孩童大哭聲竟是連呼吸聲也沒有,舒莫辭記得自己前世也是嚇的大氣都不敢出,愧疚的幾乎落下淚來,千嬌百寵長大的妹妹又何時吃過這種苦頭,不過現在麼——

  「九妹妹也有六歲了吧?」

  舒莫辭病後的聲音沙啞無力,天馬行空的一句話讓眾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大夫人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臉上,又極快的調開,正要說什麼,舒莫辭再度開口,「六歲也是個半大姑娘了,不說做到行莫回頭、笑莫露齒、坐莫動膝、動莫搖裙,也該有些規矩了,這般亂衝亂撞坐地大哭哪還有半分侯府千金的樣子,今日這是撞到了纓絡,纓絡皮粗肉厚,我做姐姐的也不便跟妹妹計較,可若是有一天衝撞了老夫人,撞的她老人家有個好歹,到時候只怕母親也要擔上教管不嚴的罪名了」。

  眾人呆住,連纓絡也忘了磕頭,呆呆看向面色淡然的舒莫辭,鍾氏臉上怒氣漸漸淡去,轉眼看向舒莫辭,舒莫辭不避不讓與之對視,「怎麼?母親覺得莫辭說的不對?」

  舒莫辭身子弱,個頭長上去了,身形卻極單薄,遠不如比她小一歲的舒月涵玲瓏有致,平日又總是一副孤高清冷的模樣,鍾氏瞧著總覺得有些鬼氣,讓人見著就不喜,如今舒莫辭面色淡然目光平靜的看著自己,竟讓她無端起了股子涼氣,頗有些狼狽的調開目光,厲聲斥道,「哭什麼哭,還不快起來?」

  舒月渺見母親不但不安慰還呵斥自己,嚎的更大聲,「娘,這賤婢害的我摔跤了,我要打死她!打死她!」

  舒莫辭眸色一寒,這輩子誰也別想拿捏她,拿捏她的人!

  「九妹妹,你年紀小不懂,殘殺嫡姐丫鬟的事要是傳出去了,妹妹的名聲可就壞了,名聲壞了可就別想嫁到好人家了」。

  舒月渺六歲了,太深奧的不懂,這番淺顯的話卻是懂的,嚇得趕緊住了眼淚,「你才嫁不到好人家!」

  舒莫辭輕聲笑著,「姐姐又怎會嫁不到好人家?二妹妹不就是因為烏家老爺升了戶部尚書,入了內閣,被忌妒沖昏了頭腦,這才推我撞上了假山,害的我九死一生?」

  鍾氏一凜,舒莫辭從小就跟烏家嫡次子訂了娃娃親,前不久烏家老爺有戶部侍郎升做了尚書,不知羨煞了多少人,舒月淺是舒莫辭生母俞樂容陪嫁丫鬟生的庶女,幾乎和舒莫辭前後腳出世,平日最是嫉恨這位嫡姐,聽到這個消息加上有心人挑撥了幾句,竟裝作不小心將舒莫辭往假山上推,她本以為舒莫辭性子孤高,又一向要面子,定然不會聲張,沒想到她竟說了出來,還是用的這麼激烈的言辭。

  「說到這,莫辭此來就是求母親做主的,庶妹殘害嫡姐,害得嫡姐幾乎喪命,這樣的事如果不從重處罰,只怕老夫人和父親都要責怪母親不善管理後院了」。

  鍾氏被舒莫辭這頂不善管理後院」的大帽子戴下來,命人抱走舒月渺,面色青白道,「這事到底如何還要再查查,淺姐兒就是毛躁些,沒什麼壞心眼,此事還要再仔細查查」。

  「當時我與梅絡都瞧的清清楚楚,母親若是信不過我,喚梅絡來問就是」。

  纓絡本就是個機靈的,見狀忙道,「姑娘,梅絡姐姐已經被夫人打發出府了」。

  舒莫辭驚訝掩口,再看向鍾氏雙眸就帶了隱隱淚意,「是母親說事情還沒查清楚,如今母親又將梅絡打發出府,卻是,卻是……」

  鍾氏勉強壓住不耐厭惡,「那丫鬟伺候不力,不重罰倒是顯得侯府沒了規矩,你若是缺丫鬟使喚,母親屋裡的,你看中誰就挑了誰去」。

  前世鍾氏就說了這句話,讓她看中誰就挑了誰去,她自然不會輕狂到在繼母屋裡隨意挑人,鍾氏便將鵲兒塞進了春暉閣……

  舒莫辭袖中雙手緊握恨不能自已,忙垂下頭,看上去倒是盈盈含淚又不肯叫人看見的小女兒之態,「母親這般偏心二妹妹,女兒明明是要梅絡回來作證,母親卻說女兒是覬覦母親屋裡能幹的丫頭,叫女兒情何以堪?」

  鍾氏面色青白交加,不偏心前妻所出嫡女,卻要偏心個通房生的庶女,傳出去自己這個當家夫人的臉面何存,這丫頭一慣是萬事不經心的性子,今天卻這般夾纏不清,就為了那個丫鬟?

  許媽媽見勢不好忙笑道,「大姑娘這可就冤枉夫人了,別人不知道,大姑娘自己難道還不知道?夫人一貫最是偏疼姑娘,連三姑娘和九姑娘都要往後靠,那天不過是因姑娘的傷氣糊塗了,這才將護主不利的梅絡趕了出去,如今姑娘說了原委,再將梅絡叫進府說清楚就是,大姑娘說這般誅心的話卻是要傷夫人的心了!」

  舒莫辭瞪大眼睛,明明是小女兒的天真懵懂之態,卻帶著說不清味道的陰森冷漠之意,「原來竟是這樣,是女兒說錯話了,那梅絡什麼時候能回來?」

  「這就派人去叫,保管明兒早上大姑娘一睜開眼睛就能瞧見!」

  「那我就放心了,母親,女兒告退」。

  舒莫辭帶著滿意的結果走了,鍾氏氣的摔碎了一隻青花薄胎的茶杯,許媽媽忙勸道,「夫人息怒,大姑娘頂多兩年就要出門,嫁的又是閣老家,再有不是,夫人忍忍也就過去了,結了善緣,日後大姑娘也能幫襯幫襯四爺」。

  「我就不信她那個死樣子到烏家能得婆母和夫君的喜,浣哥兒還輪不到她幫襯!」

  「再怎麼也是一門上好的姻親,怎麼都不會有害處」。

  鍾氏咬牙,「那麼好的親事怎麼就便宜了那死丫頭,涵姐兒哪點比不上她?」

  許媽媽想說那門親是舒莫辭外祖家幫著得來的,怎麼也不會落到舒月涵頭上,可這樣說無疑是火上澆油,只好拿了好話慢慢哄的鍾氏息了火氣,鍾氏又想起來,「你遣人去接那梅絡回府,順便打聽打聽她家裡是什麼狀況,打聽清楚了來回稟我」。

  許媽媽知道鍾氏這是塞人進春暉閣不成,見舒莫辭看重梅絡,又打起了別的主意,有心要勸幾句,想起鍾氏的脾性,又嚥了下去,自去吩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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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0:52 PM

第四章 祖母

  第二天一早,梅絡果然回了春暉閣,哭著跟舒莫辭謝恩,舒莫辭再見梅絡也有些激動,安慰了幾句又打賞了支包金銀簪,吩咐她下去休息,梅絡卻不肯,說纓絡、流蘇太小,伺候不能盡心,盡心盡責的在舒莫辭身邊伺候。

  舒莫辭也就隨了她,吩咐苗媽媽使人打探蘭絡的老子是不是真的得了重病,前世她不在意這些東西,根本沒想到要查查蘭絡是避禍而走還是真的父親重病。

  苗媽媽倒是一愣,瞧了舒莫辭好幾眼才道,「姑娘放心,老奴早就使人查了,蘭絡的老子不過是感了風寒,只是這風口上處置怕是不妥當,日後尋了機會再說」。

  舒莫辭這才想起來後來蘭絡的確是因故出去了,具體什麼原因自己卻不記得了,想是苗媽媽尋的借口,舒莫辭想到這感激看向苗媽媽,自己這個乳娘也算是能幹,對自己又一心一意,前世一直到最後都是她陪在自己身邊,可惜她也沒能瞧出程正則的狼子野心,不過當年程正則騙過的可不止自己和乳娘兩人,那時候在京中、在杭州,誰人不讚程正則君子端方,對妻子情深意重溫柔體貼?連大夫人也被他騙過了,拼著自己女兒做平妻,也要將舒月渺往程正則身邊塞,不過舒月渺最後肯定也得不了什麼好下場,程正則在官場上如魚得水扶搖直上,除了文昌侯府和游世子的扶持,他自身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覷的,那個人辦事一向滴水不漏,髮妻與幼子無緣無故淹死,他不追究又如何堵天下人悠悠之口,舒月渺,倒是個很好的替罪羊呢……

  「姑娘,老夫人請姑娘過去一趟」。

  「什麼事?」

  「是榮安堂三等丫鬟碧兒來的春暉閣,什麼都不肯說,只催著姑娘快些,別讓老夫人久等」。

  前世自己活得懵懵懂懂,想當然的以為程正則愛自己至深,以為大夫人賢良淑德,以為幾個妹妹雖偶有心機卻不失善良爛漫,唯一看清的就是嫡親的祖母對自己的厭惡,不是自己有多清明,而是祖母對她的厭惡從來不加掩飾,甚至厭惡到從不讓她去榮安堂請安,平日避免不過見到了也從不會多看她一眼,如今突然要見她,為的肯定就是舒月淺推自己撞上假山的事了。

  「老夫人喜歡鮮亮的顏色,姑娘換件衣衫吧?」

  我就是要穿素淡的去噁心她!

  這個念頭一閃過,舒莫辭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她熟讀《四書五經》《女則》《女戒》長大,從來不會有這樣忤逆長輩的想法,這時候竟然——

  不過這感覺真不錯,好似套在身上多年的枷鎖突然去了,渾身輕鬆,每一個毛孔都透著歡暢!

  「不用了,苗媽媽,替我找個機靈小廝去俞國公府求一盒上好的舒痕膏來」。

  舒莫辭前世活的懵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願往外看,對很多事情都沒有印象,包括從小到大跟她說話不超過十句的父親,包括自己顯赫無比的外祖家俞國公府,只是此時她來回思慮發現自己竟只能求助於從未走動過的外祖家,將希望寄托在自己完全不瞭解,甚至連面都很少見的人身上。

  苗媽媽是俞樂容快臨盤時才給舒莫辭找的乳娘,並非出自俞國公府,對彷彿高在雲端還閃閃發著金光的國公府有著下層民眾天生的敬意與懼怕,遲疑道,「姑娘,這些年俞國公府從未遣人來瞧過姑娘,連東西都沒送過,定然是有原因的,這般貿貿然求上門去……」

  舒莫辭也知道不妥當,可她真的沒有其他法子了,「無妨,遣個伶俐的人去,務必要見到國公府的主子,不拘哪一個……對了,那幅《千面觀音》尋出來帶上,說是我送給外祖父的禮」。

  苗媽媽嚇了一跳,她只粗淺認的幾個字看得懂賬簿,也知道這幅《千面觀音》可是先夫人陪嫁中最珍貴的東西,說是千金難買的,怎麼就這樣送人了?

  「快去!」

  苗媽媽不敢耽擱,忙答應著去了,舒莫辭深吐了口氣,坐到梳妝鏡前,「喚竹絡來替我梳頭」。

  舒莫辭簡單打扮了,換上鮮亮的衣裙,這才往榮安堂而去,果然老夫人劈頭就罵道,「祖母讓你過來請個安,磨蹭到這時候才來,你學的規矩都學到哪去了?」

  昨天自己剛說舒月渺沒有規矩,今天這沒規矩的帽子就戴到了自己頭上,舒莫辭心中冷笑,世人都說她孤高,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對於不喜歡甚至厭惡她的人,她從來都懶得逢迎,即便這個人是她的親祖母,一手掌控著她的榮辱,重活一世,她要擦亮眼睛不再被小人蒙騙,卻絕不會丟掉自己的傲骨,當下不軟不硬行禮道,「祖母恕罪,莫辭在病中,因恐滿臉病容讓祖母擔憂,這才多花了時間梳妝,讓祖母久等,請祖母責罰」。

  老夫人本就陰沉的臉色直如山雨欲來,舒莫辭短短兩句話,先是指責她不顧孫女在病中讓孫女來請安,又指責她不懂孫女孝心反而橫加指責,最後一句更是給她戴上了不慈的帽子,因著孫女請安遲了一晌就要降罪,她知道這丫頭一看就讓人厭惡,卻不知道她的性子更讓人不喜,也不說話,只冷冷盯著她。

  這樣陰森厭惡的目光只怕會讓前世的自己恐懼難受,現在麼,舒莫辭顧自站了起來,笑道,「祖母果然是不忍心罰莫辭的,莫辭多謝祖母慈愛」。

  老夫人面色更加陰森,冷冷道,「那天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說是淺姐兒推的你?」

  「本來就是二妹妹推的我啊!」

  「淺姐兒心善,又怎會做出那樣的事,定然是你和你那丫鬟瞧錯了,這件事就到這裡,誰也不許再說!」

  果然是祖母呢,哪怕再不喜舒月淺,但這事涉及到了自己,她就絕不會讓自己好過!

  舒莫辭委屈抬起頭,又迅速低下,「祖母有命,莫辭不敢不從」。

  說的好像是自己強-逼了她!老夫人又是一陣心堵,只是目的已經達到也不與個小輩做口舌之爭,吩咐她回去。

  舒莫辭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倒也算不上多失望,只擔心那幅畫和俞國公府的反應,這來回一趟就覺身子不支,回了春暉閣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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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0:55 PM

第五章 表哥

  睡著的舒莫辭不知道自己的畫根本就沒能進的了俞國公府,而是被俞國公府的小霸王攔路給截了去。

  俞國公府因先帝即位時從龍有功,受封國公,傳承三代到如今可謂是滿門富貴,現任俞國公如今已到花甲之年,兩個兒子都在朝中擔任要職,俞家一個旁支的女兒如今更是貴為貴妃娘娘,俞國公為避嫌請辭,天天養養魚逗逗鳥訪訪老友倒也逍遙快活。

  俞國公府規矩森嚴,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因此人口簡單,俞國公之妻已亡,膝下只有兩子一女,女兒就是舒莫辭娘親俞樂容,嫁入文昌侯府後因產後失調早夭,長子俞博振現任大理寺左少卿,次子俞博援任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俞博振只得一子俞茗,一女俞菁,俞茗一年前娶妻曲氏,帶著妻子放了外任。

  俞博援則有兩女一子,長女余萱已經出嫁,幼女俞蓁和俞菁同年,都是十二歲,唯一的兒子俞蕁今年十六歲,平日最是不喜讀書,又因俞國公寵愛在京都橫行無忌,俞博援對這個兒子可謂是深惡痛絕,兩天一訓,三天一打,有一次打的狠了,直打的俞蕁三個月都下不了床,俞國公怒了,將俞蕁接到自己身邊親自教養,俞博援眼看著兒子在父親的縱容下越發不像話,卻不敢越過父親管教,只好天天祈禱自己能寶刀未老再生個兒子出來。

  舒莫辭派去的人遇到的正是俞國公府的這位俞五爺,俞五爺一聽自己那個從未謀過面的表妹竟然送了畫聖遺作給外祖父,而所求不過是一盒舒痕膏,他俞五爺因為挨打多了,別的沒有,這舒痕膏卻堆的滿屋子都是,當下吩咐小廝給了來送禮的人一盒最好的,毫不心虛的將《千面觀音》給昧下了。

  他那位短命的姑母他耳聞已久,乃是個大才女,祖父給她的陪嫁自然不可能是假貨,俞五爺對什麼畫聖遺作沒多大興趣,可他還有個一定會對畫聖遺作感興趣的損友,想到這俞五爺志滿意得的一拉馬韁,馬兒撒著歡兒往鎮國將軍府而去。

  正如俞五爺是俞國公府的異類,俞五爺的損友曲少徵也是鎮國將軍府的異類,鎮國將軍府一門豪傑,個個都是豪爽漢子,卻出了個驚才絕艷文采風流的曲少徵,三年前以十三歲稚齡拿了鄉試解元,讓整個京師的人都驚掉了眼珠子。

  按理說解元郎怎麼也不會跟紈褲大少混到一起,可這世上的事就是這麼奇妙,兩人性格迥異愛好完全不同的人竟然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關係鐵的恨不得同穿一條褲子,俞蕁得了這麼個好東西首先想到的就是拿到曲少徵面前炫耀一番,等他用盡各種手段討好自己,吊足了他胃口後才以一幅施恩的嘴臉將這幅什麼畫聖遺作賞給他,從此以他的恩人自居。

  俞蕁想到這美好的前景,玫瑰花般紅艷艷的雙唇直咧成了荷花,一揚馬鞭,馬兒跑的更快,不過一刻鐘就到了鎮國將軍府門口,將馬韁扔給守門的小廝,一路往曲少徵的居遠堂而去。

  居遠堂守門的小廝見了他笑嘻嘻打了個千兒,「五爺來了,九爺在書房裡呢」。

  曲少徵果然是在書房,卻不是在讀書,而是細細把玩著一塊書案大小的石頭,俞蕁趾高氣揚的將手中玉盒扔了過去,「借你看看!」

  俞蕁每每淘到好東西跟自己獻寶都是這副欠揍的模樣,曲少徵暗暗好笑,也不說破,褪下玉盒外包裹的繡囊,眸色就是一頓,那玉盒竟是一整塊水頭極好的碧水玉雕成,看著竟如一汪碧潭清潤碧透,一幅卷軸靜靜的躺在這汪潭水之中,玉盒上密密麻麻用梵文刻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遠看那密密麻麻的梵文竟又構成了一幅大慈大悲觀世音浮雕,光是這玉盒就價值千金,不知道裡面裝的又是什麼寶貝,曲少徵不自覺屏住了呼吸,穩住微微顫抖的雙手才緩緩打開玉盒。

  俞蕁見了暗自得意,咳了一聲,努力做淡然狀,心裡卻在狂笑,這回他還不將曲少徵壓的死死的!

  緩緩取出卷軸,緩緩打開,曲少徵的動作緩慢的近乎虔誠,在看清畫卷全貌時神色卻猛地一變,微微翹起嘴角看向俞蕁,俞蕁又咳了咳,下意識挺起了胸膛,來羨慕我吧,來崇拜我吧,來求我吧吧吧!

  「你被人騙了!笨蛋!」

  俞蕁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曲少徵隨手扔了畫軸,拿起玉盒仔細端詳起來,「仿的不錯,也能賣個幾百兩,你從哪弄的,花了多少?」

  俞蕁撿起畫來回看了好幾遍,可他哪能看出來是真的假的,只好對著曲少徵吼道,「怎麼可能是假的,這是我姑姑陪嫁壓箱底的,怎麼可能是假的,你再看看!」

  以俞國公府的家世門楣,就算不陪奇珍異寶,也不會拿假貨糊弄,否則傳出去可就是整個長安獨一份的笑話了!

  曲少徵聽了也慎重起來,又來回將那幅畫看了幾遍,肯定道,「假的!」

  俞蕁暴走了,「你說假的就是假的?我回去讓祖父看!」

  「若是別的我自然不敢肯定,這幅《千面觀音》我昨兒剛在靖王世子那見到幫忙鑒定的,瞧,這是靖王世子送我的謝禮,」曲少徵指指那塊石頭,「對了,你姑姑壓箱底的陪嫁怎會到了你手裡?」

  俞蕁心虛了,快手快腳捲起畫,伸手,「這事你不用管,盒子還我!」

  曲少徵略嫌陰柔的杏眼勾起,「阿蕁,這幅《千面觀音》與其他畫作不同,市面上連假的都買不到,世人只聞其名,很少有人能一睹其真容,現在你姑姑的陪嫁變成假貨,真的卻到了靖王世子手中,這其中的貓膩一個處置不好牽涉到的人可就多了」。

  俞蕁傻眼,「那怎麼辦?」

  曲少徵眸中泛起絲絲笑意,舒莫辭,雖然父親明令不許我去招惹你,但現在我可是沒辦法啊,被俞蕁拖下了水啊,「我去知會一聲靖王世子,讓他暫時莫漏了風聲,你去找俞國公,問清楚當時你姑姑出嫁時帶的的確是真跡,我們再碰頭去文昌侯府拜見舒老夫人,求見舒妹妹,也不必說破真跡在世子手中,只說舒妹妹拿了假畫哄我們,要她拿出真跡來開開眼界,到時再見機行事」。

  俞蕁信服點頭,想想不對勁,「舒妹妹?你認識舒——」

  「舒莫辭!」曲少徵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連自己表妹的名字都不知道,「你那個表妹最是孤高清傲,平日從不出門,我到哪認識去?」

  「那你還舒妹妹的叫的這麼親熱?」

  「她是你表妹,我叫一聲舒妹妹有什麼錯?」曲少徵摸摸光潔的下巴,「好像是太親密了些,那不如叫舒世妹?」

  俞蕁本來對自己這個面都沒見過的表妹沒有興趣,被曲少徵這麼一說,倒是起了興致,「我聽娘說過,姑姑當年艷色冠絕長安,表妹定然也是個美人,正好去瞧瞧!」

  曲少徵連白眼都懶得翻了,「我先遣人投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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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0:57 PM

第六章 生母

  舒老夫人用過午膳向來有午休的習慣,老年人覺少,睡著了最厭被人吵醒,林媽媽拿著那燙金拜帖急的兩頭亂轉,在這春寒二月滿頭是汗,半晌終是進了內室輕輕推醒了老夫人,老夫人聽說是俞國公府並鎮國將軍府的少爺來訪,驚的睡意全無,「是誰來下的帖子?」

  「老奴看著倒像是鎮國將軍府上的僕役,」林媽媽見老夫人驚疑不定,忙安慰道,「俞五公子和曲九公子向來相厚,許是俞五爺在鎮國公府上突然想起來拜見老夫人,再見見表妹,跟曲九爺借了人也是有的」。

  老夫人擰眉,「這事不對,自俞氏死了,俞國公府視我文昌侯府若仇,十三年來從沒走動過,怎麼突然俞五就要來見表妹了?」

  老夫人絕對不會相信俞蕁會有孝心來給她這個親家老夫人請安的鬼話。

  「老夫人,現在胡亂猜測也沒多大用處,見機行事就是,不如將世子也請來待客,跟俞國公府和鎮國將軍府搭上了關係日後前程也順當些」。

  老夫人不悅看了她一眼,「來的是一群公子哥兒,跟姐妹們見上一面就是了,難道還能讓一群未出閣的姑娘待客?自然是該浣哥兒的!」

  林媽媽知道這是要將世子和姑娘們都要叫上了,諾諾應是,自去傳話,老夫人兀自端坐床上凝眉沉思。

  再說舒莫辭拿到了舒痕膏後就是一呆,話說她的確是想要一盒上好的舒痕膏不錯,可這只讓小廝帶回來一盒舒痕膏,連個婆子也沒派來是什麼意思?

  苗媽媽的回話更是讓她莫名其妙,她昔日在閨中曾聽舒月淺很不屑的說過她那位五表哥乃是個紈褲子弟,當時自己萬事不過心,聽過也就算了,後來再次提起卻是程正則外放入京考績時想讓她去俞國公府走走關係,她自然不肯,程正則便提到了那位五表哥,要她偷偷去見俞蕁一面,不必讓國公府的人知曉,當時程正則說的是俞蕁與吏部右侍郎關係極佳,說上幾句就能抵上他數年努力。

  舒莫辭到最後還是沒答應,對俞蕁也沒多大印象,卻記住了程正則口中孟氏王朝最年輕的吏部侍郎曲少徵,出身鎮國將軍府的狀元郎,一十九歲時高中狀元,文采風流,走馬遊街惹回滿襟的脂粉花香,不知羨煞了多少兒郎——

  能與這樣的人為友,俞蕁又怎可能會是個紈褲?可是俞蕁的行事又實在太無道理,他就那樣接過《千面觀音》,命人給了小廝一盒舒痕膏帶回來,一句話也未多說,倒似是跟她做了筆交易,難道說俞國公府到底是不想跟自己扯上半點關係,見自己求上了門,礙於面子只好接下畫送來了舒痕膏?

  「姑娘,老夫人屋裡的碧兒來傳話,俞國公府的五公子來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請姑娘過去見見表哥」。

  舒莫辭一喜,猛地站了起來,因起勢過猛頭一陣眩暈,忙伸手去扶椅背,梅絡慌的一連聲的問要不要緊,舒莫辭擺手,「派人去瞧瞧,打探了盡快回來稟報,竹絡進來梳頭」。

  流蘇在旁邊聽到,興沖沖道,「姑娘,讓奴婢去吧,奴婢肯定能幫姑娘把事情辦好」。

  舒莫辭重生後對這些曾經因鍾氏設計離開自己的丫鬟格外厚待,點了點頭,流蘇興沖沖跑了出去,舒莫辭又對梅絡道,「再遣菊絡去看看」。

  梅絡愣了愣,躬身去了,竹絡忌妒開口,「姑娘待流蘇那小蹄子真好!」

  舒莫辭冷冷一眼掃過去,「我如今做事倒輪得到你多嘴了?」

  竹絡從未見過舒莫辭疾言厲色的模樣,心頭一跳,討好笑道,「奴婢也就是一時嘴快,不敢冒犯姑娘,姑娘要束什麼髮髻?」

  舒莫辭容貌偏於穠麗,特別是一雙眼梢勾起的杏仁眼,讓她不笑的時候十足的冷清淡漠,她不愛俗艷的東西,因此也嫌棄了自己的容貌,婚後程正則又曾無數次感歎她生的過艷了些,她就越發將自己往清雅清麗的方向打扮,不知道別人看著如何,她自己卻總覺得有些彆扭,好比一支艷麗的垂絲海棠,卻偏偏漂白了顏色勉強充作百合,平白讓人笑話東施效顰……

  「姑娘?」

  「雙螺髻」。

  「梳雙螺髻額頭可就全都露出來了,姑娘額頭有傷,還是——」

  竹絡在舒莫辭冷冷的眼光中訕訕住了嘴,手腳利落的拿起梳子,舒莫辭頭髮濃密,顏色卻黯淡發黃,還有些毛躁,又一向不愛香兒粉兒的,竹絡不敢給她抹桂花油,只好用溫水打濕頭髮挽起雙螺髻,問道,「姑娘要用什麼首飾?」

  舒莫辭下意識挑了隻米珠碎花髮箍,又放下,挑揀了半天都不滿意,「讓苗媽媽開了小庫房,尋機個好的來」。

  竹絡大喜,她最是喜歡鮮亮精緻的衣裳首飾,就算不是自己的,能看看能摸摸也是好的,「姑娘,不如奴婢陪苗媽媽去挑吧?」

  「也好」。

  竹絡大喜去了,迎面碰到梅絡,梅絡只當她又尋了舒莫辭心軟偷懶,不滿瞪了她一眼,竹絡得意一笑,「姑娘讓我陪苗媽媽去庫房挑首飾,姑娘平日的首飾太素淡了些,如今能想通倒是好事一樁」。

  梅絡冷冷看了她一眼,目不斜視往前走,竹絡氣的直跺腳,轉瞬又高興起來,眉開眼笑的去尋苗媽媽。

  屋裡舒莫辭正在衣箱裡挑揀,梅絡見了一驚,「姑娘,您怎麼能親自做這樣的事,想要什麼樣的,奴婢替您找」。

  「鮮艷一些的,最好是紅色」。

  梅絡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件水紅色繡湖藍色如意紋的小襖,配了件大紅色十二幅湘水裙,纖細的腰肢用手掌寬的湖藍色主腰束起,身後繫起一個大大的蝴蝶結,越發顯得纖腰束素不盈一掬,梅絡看的拍手笑道,「姑娘就該這般打扮,當真是仙女兒下凡!」

  正巧苗媽媽也走了進來,一連聲的贊,讚的舒莫辭雙頰滾燙,越發添了麗色,忙裝作認真去挑竹絡手中捧著的首飾。

  「姑娘這乍一看真是像極了先夫人!」苗媽媽一時感歎,竟忘了平日的忌諱,梅絡忙拉了她一把,苗媽媽一驚,想起平時只要提起俞氏,舒莫辭就要傷心個三五日,忙轉移話題道,「姑娘快些挑,別讓老夫人和表少爺久等」。

  舒莫辭從未聽說過自己與母親相像,好奇問道,「我與娘親像?怎麼從未聽乳娘說過?」

  苗媽媽支支吾吾想矇混過去,舒莫辭瞭然,笑道,「乳娘,您就告訴我吧,要是我真的和娘親相像,日後想念娘親,豈不是照著鏡子看自己就成了?」

  「你這孩子!」苗媽媽被她說的笑出聲來,「以前瞧著不覺得,這猛然一打扮起來,還真是似了個十成十,先夫人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姑娘日後定然也是!」

  「乳娘,到底是怎麼像?眼睛、鼻子還是嘴?」

  苗媽媽細細打量了一番舒莫辭,突然紅了眼眶,哽咽道,「都像,特別是一雙眼睛,只不過姑娘之前一直穿的素淡,又文靜,瞧著不大顯」。

  舒莫辭更好奇了,「我娘很活潑?」

  「倒也不是,夫人是個溫柔沉靜的性子,只瞧著與姑娘的溫柔不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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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1:00 PM

第七章 曲九

  舒莫辭更好奇了,「我娘很活潑?」

  「倒也不是,夫人是個溫柔沉靜的性子,只瞧著與姑娘的溫柔不大一樣——」

  其實,舒莫辭與俞氏最大的區別就少了俞氏身上的那股子靈氣與生氣,一個人的氣質往往影響其容貌,之前苗媽媽沒看出舒莫辭母女相似也是這個原因。

  「老奴只記得有一回,老爺贊夫人什麼活色生香——」

  苗媽媽說到這老臉紅了紅,卻是不該跟姑娘說這樣不端莊的話的,忙催道,「姑娘快些挑」。

  舒莫辭瞭然,她前世最缺的就是活力朝氣,再美也是個沒有生命的木頭美人,自然稱不上什麼活色生香,不過——

  想起父親端正冷漠的模樣,舒莫辭實在很難想像他調笑娘親活色生香時的模樣神色……

  「姑娘,快些挑吧!」

  舒莫辭忙甩開大腦中腦補出對文昌侯不大恭敬的想像,仔細挑了起來,挑中了一頂紅寶石碎鑽冠兒,墜了一對水滴紅瑪瑙耳鐺,如一朵剛剛吐露芳華的紅玫,稚嫩卻艷麗,苗媽媽看著又紅了眼眶,忙擦著眼淚往外走,生怕招了舒莫辭傷心,卻差點被衝進來的流蘇撞了一個趔趄,梅絡忙扶了一把,斥道,「盡莽莽撞撞的,小心賣了你出去!」

  流蘇卻不怕她,喘著氣道,「姑娘,你可快點,我打聽到莊媽媽是最後才來的春暉閣,其他姑娘早得了信,表少爺到府門口了,別的姑娘都到了榮安堂了」。

  苗媽媽慌了,「姑娘,快!」

  舒莫辭冷笑,點了苗媽媽和纓絡,不緊不慢往榮安堂而去,榮安堂中正處處歡聲笑語,舒莫辭目不斜視只當沒看見滿屋子的人,小碎步跑到老夫人跟前猛地跪了下去,哭道,「老夫人,莫辭又夢到娘親叮囑莫辭去外祖家替娘親探望外祖父,求老夫人恩准!雖然母親一直說外祖父是惱了莫辭才斷絕了文昌侯府的來往,可就算外祖父惱了莫辭,莫辭也不敢失了晚輩的孝心,求老夫人恩典,求老夫人恩典!」

  舒莫辭一邊說一邊狠命的磕著頭,苗媽媽嚇的一疊聲的喊,「姑娘,你額頭傷口還未癒合,可千萬不能傷上加傷啊!」

  老夫人一張慈祥的臉青白交加,「你這孩子是做什麼?你要去你外祖家,祖母難道還會不准?還不快起來?」

  舒莫辭順勢在苗媽媽的攙扶下住了磕頭,滿是淚痕的小臉綻開一朵笑來,「老夫人這是准了?莫辭謝過祖母,這就回去準備」。

  老夫人氣的心口發悶,面上卻不得不慈愛笑道,「你這孩子今天是魔怔了還是怎的?祖母明明遣了人去春暉閣說你俞家表哥來了,要你來拜見的,怎的這就要走?」

  舒莫辭訝然,「什麼俞家表哥?莫辭怎的不知道?纓絡,到底怎麼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今兒奴婢一直在春暉閣,沒聽說老夫人打發了人來」。

  舒莫辭憤慨,「那起子奴才最喜陽奉陰違,莫不是見莫辭的春暉閣太偏,不肯勞動,卻是躲到哪兒偷懶了,祖母遣的是誰?」

  老夫人眼中陰鷙之色一閃而過,「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還不快去見過曲九公子和你表哥?」

  舒莫辭似是還想再說,卻委委屈屈應了聲是,老夫人又是氣的一陣心口發悶。

  舒莫辭請了個安,又郝然道,「府裡奴才偷奸耍滑,倒是叫九公子和表哥見笑了」。

  兩人齊齊謙遜,舒莫辭微微抬起下巴,粲然笑道,「表哥來的正好,聽聞外祖父最是疼愛表哥,表哥可要好生替莫辭說一番好話」。

  舒莫辭明媚嬌俏的小臉上淚痕宛然,正是個梨花初帶夜月,海棠半含朝雨,兩個少年都是微微一怔,暗讚一聲好容色,俞蕁本來惱舒莫辭架子大,讓他等了這麼長時間,可舒莫辭進門這一哭一求,早將他的怒氣轉為對舒府苛待自家表妹的憤慨,如今又見這個表妹容色絕佳還對自己笑的這麼甜,早是心花怒放,忙道,「表妹放心,我回去一定幫你求祖父,祖父最是心軟,我先求一求,你再去哭一場,保管他什麼都應了你」。

  曲少徵嘴角就是一抽,聽聽,這說的都叫什麼話?

  舒莫辭好笑嗔道,「哪有表哥這樣做哥哥的,別人都是哄著寵著生怕妹妹哭,表哥倒是勸起莫辭哭來了」。

  俞蕁因為性子頑劣,在家裡連兩個妹妹見到了都要勸誡譏諷幾句,什麼時候見過這般嬌俏嬌嗔的小女兒撒嬌,為人兄長的驕傲感騰騰而起,忙道,「那你就別哭了,到時候祖父要是還氣著你,表哥替你哭好了」。

  這話一落,滿屋子人都是忍俊不禁,連丫鬟婆子也都低了頭笑了起來,俞蕁這才反應過來,大窘下只好猛灌了杯茶,偷偷去看舒莫辭的表情,生怕自己這剛剛豎起的光輝兄長形象在舒莫辭心中瞬間崩塌,不想卻見舒莫辭怔怔看著自己,剛止住的淚順著瓷白的臉頰不斷滑落,一滴又一滴,晶瑩如玉,一貫粗心的少年不知怎的竟看懂了舒莫辭的感激自傷,看向老夫人和大夫人的目光就帶了怒色,冷聲道,「妹妹莫哭,我今日回去就求了祖父,盡快派人來接你去國公府住幾日」。

  舒莫辭慌亂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屈身福了福,「莫辭去洗把臉,失禮了」。

  舒莫辭幾乎是落荒而逃,原本熱鬧的榮安堂霎時寂靜下來,曲少徵笑著打圓場,「阿蕁倒是有些兄長的模樣了,只是這裡都可是表妹,阿蕁可不能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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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1:02 PM

第八章 陪嫁

  曲少徵笑著打圓場,「阿蕁倒是有些兄長的模樣了,只是這裡都可是表妹,阿蕁可不能偏心才是」。

  俞蕁享譽長安自然是有原因的,一點沒有體諒曲少徵的苦心,冷笑道,「想跟我俞國公府攀親戚的多了去了,你少給我找麻煩!」

  老夫人剛強了一輩子,何曾被個晚輩這樣下面子,亦是冷笑道,「俞五爺好大的威風!我文昌侯府卻是容不下俞國公府的大佛,俞五爺這就請吧!」

  俞蕁「啪」一聲將那幅假的《千面觀音》扔到老夫人面前,「那就請老夫人解釋一下我姑母陪嫁的畫聖遺作因何成了贗品?文昌侯府也曾顯赫一時,如今倒是沒落到靠變賣媳婦陪嫁,蒙騙孤女的地步了?」

  「匡當——」

  銅盆落地的劇響聲透過雕花的牆壁清清楚楚傳了過來,下一秒便見舒莫辭滿臉滿手的水的跑了過來,「表哥,你說什麼?那《千面觀音》是假的?」

  俞蕁見老夫人亦是變了臉色,心情大好,又恢復了平日吊兒郎當的模樣,語重心長道,「表妹,你還小,不知人心險惡,這《千面觀音》價值何止萬金,自有那眼皮子淺的破落戶想方設法的謀了去,只可憐妹妹你年幼失怙,被人欺負成這個模樣!」

  老夫人一陣氣血上湧,「俞五爺,那什麼《千面觀音》我文昌侯府從未聽說過,你別想隨意拿個東西就來誣陷我舒家!」

  「畫聖遺作,不知多少人覬覦,難道還要滿世界敲鑼打鼓的說?當時姑母嫁入文昌侯府共有兩張陪嫁單子,一張是給外人看的,另一張卻是只給姑父看的,老夫人有膽子就叫姑父來對質,倒瞧瞧我俞國公府可曾用畫聖遺作替姑姑壓箱底!」

  老夫人聽他這話知道多半不是假的,臉色更加陰沉,「這事我從來不知,當初瞞著我,如今出了事卻來找我,沒那麼好的事!」

  俞蕁正要開口,曲少徵打斷他,「老夫人說的不錯,俞姨嫁妝據聞比整個文昌侯府的家底都厚,老夫人當日為避嫌從未沾過手,這件事整個長安都知道,阿蕁,你找錯人了」。

  這話聽著不好聽,卻總算說了事實,老夫人臉色微緩,曲少徵笑了笑,「曲某雖年幼,卻也曾聽說過,俞姨過世後,嫁妝交由舒侯爺繼娶的新夫人打理,卻不知道新夫人知不知道這件事?」

  鍾氏早在俞蕁甩出那幅畫的時候就亂了方寸,此時勉強鎮定道,「姐姐的嫁妝的確是我在打理,這些貴重物品卻一直是在春暉閣的小庫房裡鎖著,我只是定時查看一番,只知道東西少沒少,什麼真的假的,我一個婦道人家又怎麼認得出來?」

  楊氏早遣了丫鬟撿起了畫,打量了半晌,此時問道,「俞五爺,你說這畫是假的,卻有什麼憑證?」

  「祖父說真跡因父親小時候調皮,用硃砂在上面印下了自己的手印,這幅畫卻沒有,」俞蕁又是一聲冷笑,「大夫人一聲不懂,倒是將責任推了個乾乾淨淨!」

  舒莫辭忽地哇地一聲吐出一口烏血來,纓絡眼捷手快用帕子兜住了,烏黑的血迅速暈染開來,在那雪白的帕子上格外觸目驚心,屋中一時驚呼四起,俞蕁起身快步到了她身邊,「妹妹——」

  舒莫辭卻不看他,只死死盯著鍾氏,眼神冰冷肅殺卻毫無感情,連恨都沒有,鍾氏渾身冰涼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楊氏笑道,「大姑娘,你瞧著你母親做什麼?還不快將你閣裡的小賊給抓住,那可是萬金不換的畫聖遺作!」

  舒月涵狠狠瞪了一眼添火的楊氏,上前半步擋住鍾氏,笑道,「大姐姐剛剛不也說了,那起子奴才當真是大膽至極,這件事祖母一定會給大姐姐一個公道,替大姐姐追回畫聖遺作,俞五爺和曲九爺在此,此事押後再說,大姐姐莫要怠慢了貴客」。

  俞五爺一貫只有欺負人的份,現在卻眼睜睜的看著自家表妹被人家給欺負的吐血,哪還能忍得住,冷聲道,「這個舒幾姑娘倒是好家教,本少明明就是來尋仇的,你倒是當做貴客待,莫不成這就是你舒家的家風,尋仇的當貴客,媳婦孫女卻當成待宰的肥羊?」

  舒月涵俏臉瞬間通紅,曲少徵哈哈笑了起來,「待宰的肥羊?說的好!說起來,舒妹妹髮髻上的那頂花冠兒我倒是聽說過,卻是當日慶安公主送給俞姨添妝的,用料自然是金貴無比,最緊要的是乃是名匠閆子親手打磨,閆子大師親手所製首飾整個長安也不會超過三十件,舒妹妹若是不介意,不如讓世兄瞧瞧,舒家是不是真的將我俞姨和舒妹妹當做了肥羊?」

  這話一出鍾氏兩眼一翻就要往後倒,舒月涵忙拉著她的手狠狠掐了一把,鍾氏這才沒暈過去,舒莫辭已將花冠解了下來,曲少徵雙手托著來回看了好幾遍,歎氣,「果然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想不到文昌侯府竟已不濟到這個地步了」。

  舒月涵渾身發抖,卻還算鎮定,「曲九爺是男兒丈夫,從哪裡知道這些女子飾物的?」

  曲少徵一眼瞧過去,憐憫而鄙視,又轉頭對俞蕁道,「果然文昌侯府是沒落了,侯府的姑娘沒有閆子大師親手制的首飾就罷了,竟連真假都辯不出來了,這長安誰不知道閆子大師每一件作品內部都會刻有一件作品的縮略圖,這頂花冠內卻光滑平整,莫不成當初慶安公主給俞姨添妝用的是假貨?」

  公主添妝,你敢說是假貨?是活的不耐煩了吧?舒月涵啞口無言。

  《千面觀音》是假的,閆子大師作品也是假的,春暉閣的東西到底還剩下多少是真的,舒莫辭想起自己出嫁前春暉閣的那一場大火,想是知道自己出嫁定然會清點物品,即便自己不長眼,有心人卻到處都是,更別提當時程正則雅有才名,鑒賞字畫定然是有些手段的,大夫人生怕露出馬腳這才索性一把火燒了,燒去了所有母親留下的痕跡,而自己竟只感歎了一番,以為天意如此就丟開了手……

  舒莫辭只覺心口翻滾的氣息叫囂著要往衝出體外,咳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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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1:04 PM

第九章 賠償

  舒莫辭做了個冗長而紛亂的夢,夢裡有冷酷的祖母,淡漠的父親、貪心的繼母和一群嬉笑著取笑她的姐妹,最後母親出現了,她求她留下來,她卻只是微笑,她急了伸手去扯她,不想母親酷似自己的容顏竟慢慢變成繼母凶狠的模樣,毫不留情朝她一劍刺來——

  「姑娘!」

  「悄聲!」

  苗媽媽忙住了步子,淚汪汪的看著床上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舒莫辭,她苦命的姑娘!

  老大夫探探舒莫辭的脈搏,不緊不慢收了銀針繞過屏風,等候在屏風外的文昌侯舒棣行禮問道,「鄭大夫,小女如何了?」

  「急火攻心,吐出污血反而好,只是這身子骨卻要好好補了,老夫開個滋補的方子,平日無事多走動,小姑娘家的恢復起來快」。

  舒棣深深一揖,「那就麻煩大夫了」。

  鄭大夫搖搖頭歎氣走了,這深宅內院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腌臢事竟能將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氣的口吐鮮血,作孽噢!

  苗媽媽低聲道,「姑娘,侯爺來瞧你了」。

  舒莫辭沒想到父親會來,忙掙扎著要起身,苗媽媽忙按住她,「姑娘快躺著,大夫吩咐了現在還不能下床」。

  外面舒棣聽見動靜,默了默開口道,「不用擔心,我會讓她將所有東西都吐出來」。

  舒棣的嗓音沉靜淡漠,一如他的人,舒莫辭從未見過他笑的模樣,更未見過他生氣的模樣,在她短短的十五年閨閣生活中為數不多幾次見到他時,他總是那副面無表情的冷清模樣,即便對著老夫人和鍾氏也沒多少熱氣,當年舒棣病重,舒莫辭在程家根本沒得到消息,直到訃聞傳來才趕了回來,連最後一面也沒見到,舒莫辭對舒棣沒有多少印象,也沒有多少感情,此時再次聽到他的聲音,卻無端濕了眼眶,苗媽媽只當她是委屈,忙勸道,「姑娘快別委屈了,侯爺說了要幫姑娘做主,一定不會不算話的」。

  舒棣又默了默,丟下一句,「你好生養著,」快步出了房間。

  苗媽媽怕舒莫辭難受,忙道,「姑娘快別哭了,你瞧,你這一哭,侯爺心裡難受,忙著就去找那鍾氏算賬了!」

  苗媽媽扶著舒莫辭靠上大迎枕,端起小几上溫著的藥粥餵她,舒莫辭乖乖嚥著,淚水卻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滑落,苗媽媽看的自是難受,放下碗拿了帕子替她擦著眼淚,「姑娘快別傷心了,千錯萬錯都是老奴的錯,只當鍾氏是個賢良的,卻不知……」

  苗媽媽說著自己也傷心起來,不是她沒用,又怎會守不住夫人留下來的嫁妝,被人一哄就是十幾年!

  舒莫辭見苗媽媽也落了淚,不想惹她跟著傷心,做睏倦狀閉上眼睛,不想竟又昏昏沉沉睡著了,苗媽媽呆呆看了半晌,才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守在屋外的纓絡低聲問道,「姑娘怎麼樣了?」

  「吃了粥睡了,流蘇呢?」

  「醒了一次,喝了藥吃了東西又睡了」。

  苗媽媽歎氣,「那丫頭倒是個烈的,這次多虧了她,吩咐人好好伺候著」。

  纓絡滿是血絲的雙眼又紅了,她們一直懵懵懂懂的,只知道伺候姑娘玩耍取樂,竟不知姑娘的處境竟已到了這種地步,出了那樣的事,老夫人竟派人將春暉閣圍了起來,不許人給侯爺報信,要不是流蘇冒死衝了出去,姑娘的冤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昭雪,只可憐流蘇被那些個凶狠的婆子打的到現在都下不了床……

  「流蘇忠義,自有她的造化,這件事誰也不許告訴姑娘,免得姑娘病中又添煩心,誰說漏了嘴一律發賣出去!」

  「是」。

  苗媽媽又歎了口氣,急匆匆走了,侯爺派人來查檢夫人的嫁妝,她要好生看著,這回不能再讓那起子小人作祟!

  苗媽媽在小庫房裡巡視了一圈,發現舒棣竟一個人站在背光的角落裡,手裡拿著什麼仔細看著,只當又出了事,焦聲問道,「侯爺,怎麼了?」

  舒棣頓了頓,才緩緩轉過身來,苗媽媽也看清了他手中拿著的東西,卻是一條八葉桃花細銀鏈子,看起來也不甚名貴,不知道他拿著那個看什麼。

  舒棣注意到苗媽媽懷疑的目光,勉強鎮定將鏈子放了下去,「我隨意看看」。

  連「本侯」都忘了說,苗媽媽更加懷疑,舒棣咳了咳,背起雙手邁開步子,苗媽媽又看了眼那條鏈子,卻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也就放下了。

  三天後,舒莫辭能下床了,小庫房裡的東西也查檢出來了,少的都是些名家字畫和有價無市的珠寶首飾,舒棣一一都估了價錢,在後面細細標注著,加起來竟有十來萬的銀子,只是銀子再多,又怎能買的回來那些可遇不可求的寶貝,更何況還是亡母的遺物!

  苗媽媽看著那一大疊銀票目瞪口呆,小庫房是由專門負責外事的勞媽媽負責,她只偶爾進去替舒莫辭找些東西,那些個東西她看著也不過就是精緻些漂亮些,想不到竟能值這麼多銀子!

  「真是黑了心肝的,這樣珍貴的東西她也敢伸手,就不怕遭天打雷劈!」

  舒莫辭冷笑,天打雷劈?前世鍾氏可是活的滋潤的很,倒是自己——

  想到悅兒,想到母親,舒莫辭死死咬住下唇,這一世,她一定要她們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鍾氏的兄長可是在江南任的知府,每年不知道能得多少銀子,卻來貪圖姑娘的!」

  舒莫辭一凜,她只知道鍾氏與兄長感情很好,舒月渺常常跟她炫耀她舅舅又給她帶了什麼好東西,舒月涵還會送些江南特有的小玩意和吃食到春暉閣來,鍾氏那個兄長竟是在江南任的一方知府?

  「乳娘,你說清楚,鍾氏的兄長在江南任知府?他是哪裡人,怎會到了江南?」

  「這個我也只聽小丫頭們說過,說鍾家老爺是兩榜進士出身,後來外放到了北方做了縣令,後來又調到江南蘇州做了知州,三年前又升了知府,今年剛剛任期滿了,朝廷下了文書調鍾老爺回京,還有些日子就到京城了」。

  舒莫辭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竟然對這件事一點印象也沒有,也是,自己前世除了那些詩詞歌賦琴棋書畫能記得的東西還真是少的可憐。

  「姑娘要想知道,老奴派個人去打探打探」。

  舒莫辭點頭,「越詳細越好,再去打探他補的是什麼缺」。

  苗媽媽仔細收好銀票,答應著去了,舒莫辭叫了梅絡進來服侍著自己梳洗了,帶著梅絡和纓絡出了春暉閣,因為大夫吩咐了要多走走,梅絡也就沒勸著,只給舒莫辭裹上了厚厚的披風,又替她束緊了防風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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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1:05 PM

第十章 流言

  文昌侯府百年傳承,雖然已經沒落,百年世家的底蘊還在那裡,一路走來亭台樓閣花草樹木賞心悅目,舒莫辭走的累了,怕適得其反,尋了個附近的觀景閣子進去歇腳,不想剛踏進門就聽到小丫頭壓低了聲音嘻嘻哈哈的說笑,梅絡張口欲斥,舒莫辭擺手,她之前是極不屑於聽人壁角說人是非這類行為的,現在卻有心要改變自己,之前越不愛做的,現在就越是要做。

  不想那幾個小丫頭卻極是警覺,根本不給舒莫辭聽壁角的機會,舒莫辭三人剛進門她們就發覺了,慌的忙跪下磕頭求饒。

  舒莫辭不緊不慢走到桌邊錦凳上坐下,「你們剛剛是在說我這個大姑娘看起來溫溫柔柔的,想不到竟這般厲害?我倒是想知道我怎麼厲害了?」

  舒莫辭是真的好奇,活了這麼多年,還真沒聽人說過她厲害,估計別人說她最多的應該就是清高蠢笨一類的吧。

  小丫頭們砰砰磕著頭,哪還敢多半句嘴,纓絡厲聲斥道,「姑娘問你們話,你們答就是,惹了姑娘不痛快,全部賞了板子攆出去!」

  小丫頭們被纓絡氣勢嚇到,一時竟忘了磕頭,舒莫辭隨手脫下腕上玉鐲,「誰沒有簽死契?」

  這個問題比較好回答,其中兩個小丫頭都應了聲,舒莫辭揚揚手中的鐲子,「你們誰願意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話,這個鐲子就賞給她,別的不敢說,這個鐲子至少能抵你們在府裡做一輩子丫鬟得的工錢,拿了鐲子就出府,誰能找你們麻煩?」

  兩個小丫頭死死盯著那鐲子,卻誰都沒有說話,舒莫辭也不急,悠悠晃著手,翠綠的鐲子在陽光下好似有水光流動,右邊的小丫頭狠狠嚥了口吐沫,砰地磕了個頭,「大姑娘容稟——」

  另外一個丫鬟忙搶道,「大姑娘,奴婢願意——」

  「遲了,你說」。

  右邊的小丫頭殘餘的懼意就變成了絲絲得意,掃了那丫頭一眼,脆聲道,「大姑娘,這都是那起子小人污蔑大姑娘的話,說是大姑娘房裡的勞媽媽監守自盜,偷了先夫人的嫁妝,大姑娘卻硬要賴大夫人一個監管不力的罪名,攛掇著侯爺硬逼著大夫人拿出十萬兩銀子來賠償,大夫人被逼不過只好應了」。

  舒莫辭眸色一冷,父親既然插手了,鍾氏肯定不敢再起什麼蛾子,這種話會傳出來,想必,就只能是她那個好祖母了——

  纓絡氣急,「這是哪些糟了心的傳出來的謠言,逮著了我非撥了她們的皮不可!」

  「就是救是!大夫人屋裡的三等丫鬟桃花是奴婢的同鄉,奴婢聽桃花說,那天侯爺可是動手打了夫人,多少人都看到了!」那小丫頭顯然甚是得意,說的眉飛色舞,「夫人這般算計姑娘,可不就是遭了報應!」

  舒莫辭又問了幾句,見她說來說去就那麼幾句話說不出新意來,將鐲子賞了她,打發幾人去了,纓絡忍不住氣憤道,「大夫人真不要臉!」

  「纓絡!」

  纓絡臉一白,跪了下去,「姑娘恕罪」。

  「起來吧,以後記得要謹言慎行,否則被人抓住痛腳,我也救不得你」。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梅絡,這幾日俞國公府有沒有遣人過來?」

  梅絡遲疑,「沒有,而且,聽說五表少爺被老國公動了家法,到現在還下不了床」。

  舒莫辭愣了愣,苦笑一聲,凝神思索起來,梅絡驚訝的看了看她,本以為姑娘聽到這樣的話肯定要為俞國公府的無情落淚,再不濟也會為表少爺受傷傷心,不想竟就這麼揭過去了,姑娘,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大姐姐!」

  舒莫辭長睫扇動,靜靜看向快步踏入閣中的兩個妙齡少女,左邊的少女穿著桃紅刻絲風毛亮緞小襖,下著嫩黃色銀絲暗紋馬面裙,梳著簪花高髻,髻旁插玉簪,髻前插串珠步搖,頂上簪著一朵大紅的牡丹花,打扮的雍容華貴,只那少女形容尚小,身量也未長成,打扮成這樣便讓人覺得有些滑稽,正是二房嫡長女舒月瀅。

  右邊的少女稍稍高挑一些,打扮很樸素,卻也是滿臉的稚氣,正是舒莫辭庶出的六妹舒月泠,剛才出聲的也是她。

  舒莫辭站了起來,舒月瀅、舒月泠福了福,齊聲叫了聲大姐姐,舒莫辭還了半禮,「五妹、六妹」。

  舒月泠十一歲,一張小嘴能說會道,平日又乖巧,最得老夫人歡喜,連舒月涵、舒月渺都要往後靠,「大姐姐身子好了?泠兒一直想去瞧大姐姐,祖母怕擾了大姐姐休息,不許泠兒去,如今大姐姐好了,泠兒可算是能去春暉閣尋大姐姐了」。

  果然山中無歲月,如果她不出來走走,怕是永遠不知道府裡會有這樣的流言,而老夫人又下了這樣的命令吧?

  前世舒莫辭跟這個庶妹打交道很少,只知道她在老夫人的偏寵下尋了個不錯的夫家,其他就不知道了,聞言笑道,「是鬆快了不少,大夫囑咐要多出來走走」。

  舒月瀅肅容道,「大姐姐身子弱,原該多出來走走,娘常說許多病都是悶在屋裡悶出來的,要我沒事就多來找姐妹們玩玩」。

  同樣的,舒莫辭對這位隔房的妹妹也沒多大印象,只記得她不合年紀的打扮和老氣橫秋的說話方式,此時也不願交惡了,點頭道,「二嬸說的是,我這次從鬼門關打個轉兒回來,倒是看開了許多,身子是自個兒的,最是保重為要」。

  此時若是有長輩在場,定要嫌棄舒莫辭的話太過喪氣,不是個小姑娘能說的話,卻對極了舒月瀅的胃口,「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保重身子便是不孝,大姐姐能這樣想最好」。

  舒莫辭笑笑沒有接話,舒月瀅肅然道,「大姐姐,最近府裡有些對大姐姐不利的流言,大姐姐不必放在心上,流言盛於小人而止於智者,而且我娘說了,大姐姐一貫是個柔軟性子,定是落入了他人的圈套,無論他人如何,我與我娘都是信大姐姐的」。

  舒莫辭第一反應就是感動,幾乎沒和她說過話連面也沒見過幾次的舒月瀅能說出這番仗義的話來,叫她怎麼不感動,回過神後又狠狠的唾罵了自己一番,還是這麼輕信,活該你被人騙到死!就算舒月瀅年幼天真,楊氏又豈是省油的燈,舒月瀅話裡話外都是挑唆自己與鍾氏的關係,難保不是楊氏挑唆的!

  「五妹妹,你也知道說謠言止於智者,怎的自己就在背後說起是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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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1:07 PM

第十一章 惡奴

  舒月瀅圓乎乎的臉頓時漲的通紅,起身行禮,「三姐姐」。

  舒月涵卻不看她,幾步走到舒莫辭身邊抓住她的手,「大姐姐萬不可聽小人挑唆,娘一向待姐姐如親生,連我和九妹都要往後靠,又怎會做出那般誅心的事來,都是那起子無法無天的奴才害的,不但偷盜財物還離間娘和姐姐的母女之情,娘氣的病倒了,好幾天都沒起身,別人也就罷了,若姐姐也不信,娘又情何以堪?」

  舒莫辭前世最親近的就是舒月涵,其他姐妹不過是有事或是有求於她時才會去春暉閣,只有舒月涵時不時去找她說說話,給她送些新奇玩意,她是真心拿她當親姐妹的,誰知道,到最後,她竟慫恿親妹去害自己這個嫡姐,為的就是那一個填房之位……

  舒莫辭想要對她笑,說自己沒有信那些謠言,臉卻僵硬如鐵,她還是不太會做戲,只好垂下頭做傷心狀,舒月涵語氣急切,「姐姐,你可千萬不能犯糊塗,讓那起子小人趁了意!姐姐若不信,我可以對天發誓,如果那件事跟娘有半分干係——」

  舒莫辭反手握住她手腕,越收越緊,「三妹妹,別說了,我信我信!」

  舒月涵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娘聽說了定然高興,對了,娘一直說要給大姐姐賠罪,沒打理好先夫人的嫁妝,只是一直下不來床,耽誤了,現在大姐姐好了,隨我去榮樂堂,讓娘好好給大姐姐賠個罪!」

  舒月涵語氣真誠、態度親密、笑容爛漫,任誰也看不出這是一個虛偽有心計的人,而她現在不過才十二歲,舒莫辭心下冷笑,輸給這樣一個人,她也不算丟臉,只是這一世,她一定要她付出代價,為前世,更為今生,她不要她發誓,不要她遭什麼報應天打雷劈,她一定要親手讓她生不如死死不安寧!

  「三妹妹,母親是長輩,就算做錯了事,又怎能給我一個小輩賠禮,等母親病好了,我再去給她請安」。

  舒月涵不適掙開被舒莫辭握的死緊的手,疑惑看了看她,總覺得她話中帶刺,句句直指娘做錯了事,又仗著長輩欺壓她一個小輩,可一看她依舊是平時冷靜淡漠的模樣,也就丟開了手,清傲孤傲的舒莫辭不會這樣的手段……

  打發走舒月涵三人,舒莫辭扶著梅絡慢慢往回走,走到半路突然住了步子,「梅絡,你去瞧瞧父親在不在府中,在的話就說我想去給他請個安,請教些事情」。

  梅絡應聲去了,舒莫辭尋了附近的涼亭坐了下來,纓絡憂心道,「姑娘,這裡連個擋風的都沒有,我們還是重新尋個地方歇腳」。

  「無妨,吹著清醒些」。

  纓絡沒聽懂她的話,不知道什麼清醒些,卻也不敢再說,兩人大約等了三刻鐘便見梅絡引著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匆匆而來,那男子穿著件半舊的棉布圓領袍子,身材精瘦,乾淨利落,正是外院的二管事林山,老夫人身邊得寵的林媽媽的小兒子,林山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大姑娘,侯爺不得空,姑娘有事單管吩咐奴才就是」。

  舒莫辭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這林山是父親的心腹,不敢托大,避開他的禮,「麻煩林管家跑這一趟了,前些日子莫辭先母的嫁妝出了事故,想必林管家也是知曉的,母親主持侯府中饋又要侍奉父親,有所忽略在所難免,府中的東西都有那膽大包天的奴才動手腳,何況府外的,莫辭先母還留了些田產鋪子,也不知怎麼樣了,因此想請父親遣個人看看,免得枉費先母對莫辭的一番慈愛之心」。

  林山想不出舒莫辭會說出這番話來,不由打量了她一眼,眼前面色猶自蒼白的少女雖微微帶著笑,卻沉靜而淡漠,那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淡漠,一如侯爺,林山心下暗歎,「大姑娘的吩咐,奴才一定轉達侯爺,大姑娘放心」。

  「那就勞煩林管家了,纓絡」。

  纓絡遞出一個荷包,林山推辭不受,行禮告退,梅絡偷偷看了舒莫辭一眼,姑娘,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接下來的幾天,文昌侯那邊一直沒有消息,舒莫辭也不急,每日看看書散散步,另外吩咐了廚房一日三頓的燉了補湯往鍾氏屋裡送,好表達自己這個嫡長女的「孝心」。

  這期間蘭絡回來了,舒莫辭沒說什麼,依舊讓她在身邊伺候,這幾天後花園的芍葯漸次開了,舒莫辭每天用過早膳都會在後花園走幾圈,這天也不例外,不想還未走幾步,蘭絡就急匆匆跑了過來,咋咋呼呼喊道,「出事了!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舒莫辭面色一寒,「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蘭絡也不知道聽沒聽見,還是高聲嚷著不好了,舒莫辭想起前世也就是這天,二月十七,蘭絡咋咋呼呼的跑進屋,嚷著烏家嫌棄自己額頭有疤退親了,自己當時只覺晴天一個霹靂劈下,吐了口血就暈了,病病歪歪一直到盛夏才算好清,性子卻更加冷清自卑,整日以發遮面怕見生人,此時見她還是前世的模樣,越發厭惡,「纓絡,掌嘴!」

  纓絡面露膽怯,卻還是上前要掌蘭絡的嘴,蘭絡本來就因自己回來後舒莫辭整天將纓絡帶在身邊而不滿,見她竟然敢來掌自己的嘴,兜頭一個嘴巴就掃了過去,「小賤蹄子,姑娘寵你幾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舒莫辭眼見纓絡被比她高一個頭的蘭絡一巴掌甩的倒在地上爬不起來,更是心頭火起,「來人,給我將這個無法無天的奴才拖下去打二十板子發賣了!」

  蘭絡兀自不知死活,高聲喊道,「姑娘,烏家來退親了!那些賤蹄子們都欺瞞姑娘,奴婢是來通報的!」

  舒莫辭見守門的婆子遲疑,指了花房做活的兩個婆子道,「你們去,梅絡,將那個婆子一併攆了出去!」

  花房的婆子活計辛苦,還沒什麼賞,沒什麼體面,平日受大丫鬟們欺壓的不少,見了這陣仗哪有不歡喜的,上前拖著蘭絡往外走,有一個還順手拖走了那求情的守門婆子,蘭絡死命掙扎,卻哪裡比得過兩個婆子的力氣,身不由己被拖著前行,拚命喊道,「姑娘,奴婢不服,奴婢沒做錯事,姑娘憑什麼打殺奴婢,憑什麼!」

  舒莫辭示意梅絡扶起纓絡,冷笑道,「不服?再加十板子,打完後再不服就打到服為止,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板子硬!」

  兩個婆子高聲應了,梅絡從未見過舒莫辭如此氣勢的時候,幾句話就打發了身邊伺候多年的大丫鬟,竟起了兔死狐悲之感,勸道,「姑娘,蘭絡做錯事是該罰,只是姑娘身邊的大丫鬟是姑娘的體面,這般發賣出去倒是污了姑娘的名聲,不如——」

  舒莫辭打斷她,「我若是縱容這般欺主刁奴才是污了名聲,遣個人去榮安堂看看,喚竹絡來替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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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1:08 PM

第十二章 退親

  舒莫辭換了衣衫,又命苗媽媽將烏家定親的玉珮找了過來,烏家背信棄義直接導致了自己前世的悲劇,就算不來退親,她也是要退了這門親事的!

  舒莫辭趕到榮安堂,就看到主屋外站了好些個丫鬟婆子,還有幾個面生的,林媽媽見了舒莫辭迎上去低聲道,「大姑娘來的不巧,老夫人、侯爺和夫人正在和客人商議事情」。

  「我正是為此事來的,還望媽媽通融一二」。

  林媽媽為難,「大姑娘,這,老奴可做不了主——」

  裡面老夫人威嚴的聲音夾著怒氣響起,「是誰在外面?」

  林媽媽只好道,「是大姑娘,要給老夫人請安」。

  有個陌生的女聲笑了笑,滿是譏嘲,舒莫辭不用想也知道是在譏笑自己這個苦主不懂規矩了,老夫人勉強壓著怒氣,「讓她晚上再來!」

  「老夫人——」

  老夫人正要再說,舒棣忽地開口,「讓大姑娘進來」。

  舒棣開口了,老夫人只好嚥下嘴邊的話,舒莫辭示意梅絡在外面等,不緊不慢走了進去,林媽媽從外面掩上門。

  繞過花牆便見老夫人下首的客位上坐著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月牙白的馬面裙,墮馬髻上只斜斜插了支八寶簇珠白玉釵,打扮的清雅不失貴氣,只一雙眼睛中時不時冒出來的精光讓人無端不舒服,她身邊侍立著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婦人,微微垂著頭看不清長相,看穿著打扮應是烏家長子烏懷仁的妻子曾氏。

  舒莫辭淺淺一福,烏夫人笑道,「果然聞名不如見面,家中長輩商議事情,晚輩竟在院子裡鬧著要進來,倒不知道大姑娘這禮數是誰教的」。

  「莫辭聽說夫人的父親曾任太子太傅,禮數定然極佳的」。

  烏夫人得意一笑,父親是清流名臣,誰人不敬?一個破落的文昌侯府自然不在話下。

  「夫人來文昌侯府做客,卻開口就教訓侯府的姑娘,這樣的禮數,應當不是太子太傅大人親自教導的吧?」

  烏夫人笑容一僵,再看向舒莫辭的眼中就帶了幾分陰鷙,一直低著頭的曾氏不由抬頭看了舒莫辭幾眼。

  「老夫人,您也瞧見了,不說別的,這樣的媳婦我烏家可不敢往府裡娶」。

  老夫人冷聲,「夫人這樣的媳婦,烏家都敢往府裡抬,難道還能被個黃毛丫頭嚇住不成?」

  舒莫辭雖一向不喜老夫人,聽了這話卻覺得十分痛快,下意識朝老夫人甜甜一笑,老夫人目光微閃,避了開去,舒莫辭卻沒有注意到,又掉頭去打量烏夫人,認真而仔細,彷彿要看看她那樣的媳婦是什麼樣的媳婦。

  烏夫人臉色鐵青,「貴府這是執意不肯退親了?」

  舒棣沉聲道,「烏家要退親就拿出正當的理由來,那樣空穴來風的罪名,我舒家不會認!」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侯爺,我敬你是個讀書人,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威壓著令夫人賠償了繼女十萬兩銀子,只為了那空穴來風的罪名?」

  舒棣一時竟無法反駁,烏夫人刻薄笑道,「侯爺說不出口了?」

  「莫辭聽聞烏家二公子學名取的乃是懷信二字,所謂孝如曾參,廉如伯夷,信如尾生,如今莫辭也只問夫人一句,夫人為一個空穴來風的罪名便要毀了當初承諾,算不算得背信棄義?夫人想悔婚,簡單!只要夫人認下這背信棄義四字,將烏家二公子大名改做叫烏背信,這塊定親玉珮,我舒家原樣奉還!」

  烏夫人面色鐵青,指著舒莫辭說不出話來,舒莫辭冷笑,忽地狠狠將手中乳白的玉珮砸到地上,頓時玉屑四飛,「烏夫人,你且記住,今日這婚是我舒家退的你背信棄義的烏家!不是你烏家退的我舒家!」

  「你!」烏夫人拍案而起。

  「莫辭也勸夫人莫做這烏眼雞的模樣,烏背信攀上了文家五小姐的高枝,麻雀變了鳳凰,烏夫人怎麼也能稱上一聲鳳凰他老母,再做這斗眼烏雞的模樣可就落了下乘了」。

  舒莫辭說完朝老夫人和舒棣行了一禮,瀟灑離去,舒棣這才知道烏家是攀上了次輔文家,怪不得死活要退親,怒氣更是達到了頂點,也不廢話,喝道,「來人,給本侯將這群背信棄義的小人叉出去!」

  烏夫人也慌了神,不知道那麼隱秘的事怎麼竟被舒莫辭知道了,忙道,「侯爺,你聽我說——」

  「還愣著幹什麼?」

  林媽媽皮笑肉不笑的捉住烏夫人的胳膊,「夫人這就請吧?真要被老奴叉了出去,夫人您可丟不起那份臉!」

  老夫人亦是面色鐵青,一拍椅背,「烏家欺人太甚!」

  「母親息怒,兒子這就回去寫折子遞進宮中,明日在聖上面前參烏家一本,烏家討不了好兒!」

  老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不是你成天只顧著你的琴棋書畫,又怎會到現在還在翰林院當個閒官,讓人如此欺辱,連著兒女都跟著丟臉!」

  舒棣默然,老夫人恨了一聲,自去了,鍾氏諾諾叫了聲侯爺,舒棣卻只當沒聽見,轉身走了,鍾氏眼中泛起淚花,勉強嚥下,默默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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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1:11 PM

第十三章 挨打

  俞博援剛從都檢察院回來就聽說了烏家去舒家退親,理由就是自家兒子慫恿著外甥女逼迫繼母,當下就怒了,帶著一群僕從小廝往俞蕁思過的祠堂而去,不想本該在俞家列祖列宗牌位前靜跪思過的俞蕁竟然打了個地鋪在睡覺,俞博援更怒,一疊聲的喊,「給我把那個孽子捆起來,打!」

  這陣仗僕從們都見多了,有條不紊的找來了繩子刑凳,訓練有素的將俞蕁綁了上去,俞蕁這才醒了,奮力掙扎,「爹,我這幾天都在睡覺,什麼壞事也沒幹,你又打我幹什麼?」

  俞博援被他氣的心口發悶,「孽子!你還敢說,不是你和曲家那小子到文昌侯府胡鬧,你表妹又豈會傳出那樣的名聲,被烏家退了親?」

  俞蕁聽說舒莫辭被烏家退了親也是一愣,「怎麼可能?明明是舒家貪圖姑姑的嫁妝,怎麼會怪到表妹身上?」

  俞博援恨鐵不成鋼,「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遇事要三思而行三思而行,好心也能辦壞事,後宅之事又豈是你一個毛頭小子能理的清的,愣頭愣腦的跑去打抱不平,打出什麼好處來了?」

  俞蕁心虛了,勉強撐著氣勢道,「烏家那小白臉,不嫁就不嫁,也嫁不出什麼好處來」。

  俞博援氣的拿過僕從手中的籐條狠狠抽到他背上,「還敢說昏話!被人以那樣的名聲退婚,以後你表妹還能尋到什麼好人家?你這是誤了她一輩子!」

  俞蕁被抽的滋啦啦叫,嚷道,「尋不到好人家,我娶她!俞家總不會比烏家差吧?」

  俞博援又是一籐條抽了過去,「你娶?就你這廢物模樣也不怕辱沒了你表妹!我今天就打死你,省得你到處禍害無辜之人!」

  平日僕從動手那都是做做樣子,俞蕁也就做做樣子的嚎一嚎,可俞博援卻是真下了狠勁的,俞蕁疼的遍身冷汗,也不敢渾說了,只一個勁的哀嚎,暗中祈求能有個機靈去通風報信,不管是祖父、母親還是大伯母來一個就好……

  可惜俞五爺的祖父、母親和大伯母都沒有聽到俞五爺內心的哀嚎,半個人影都不見,俞蕁慢慢絕瞭望,也不叫了,只咬牙承受。

  等俞博援終於出了心中那口惡氣才恍然發覺自家兒子早就沒了聲息,生怕把他給打壞了,忙低頭查看,卻見自家兒子牙關緊咬滿頭是汗,精神頭去還不錯,俞博援鬆了口氣,看來這小子雖然混,但至少夠種也耐打。

  俞五爺不知道自家老爹終於發現了自己的閃光點,疼的幾近虛脫,見他不打了,鬆了口氣,癱軟在刑凳上。

  俞博援正要再訓幾句,一個雪青色直裰的少年帶著幾個小廝到了跟前,正是曲少徵,曲少徵早就見怪不怪,恭恭敬敬給俞博援行禮。

  最初俞蕁跟曲少徵混在一起,俞博援想當然的以為是自家兒子帶壞了鎮國將軍府這根唯一的讀書苗子,不想後來竟發現這根將軍府的讀書苗子竟然一肚子壞水,跟唯恐天下不亂的俞蕁混在一起只能用四個字形容,叫狼狽為奸!因此很是不待見他。

  曲少徵杏眼一溜就將場中的情況猜了個七七八八,也不求情,只笑道,「今兒我在街上聽了個趣聞,伯父也聽聽吧?」

  俞博援勉強哼了一聲,曲少徵聲情並茂的將舒莫辭怎的退了烏家的婚說了一遍,俞博援目瞪口呆,俞蕁卻雙眼放光,拍手振奮道,「果然是我俞蕁的表妹,有志氣!」

  俞五爺因為太過激動,不小心牽動了傷口,頓時又是一陣哀嚎,俞博援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向曲少徵,「此事當真?」

  「自然是真的,大街小巷都傳遍了,想是舒家不忿,特意讓僕婦將話傳出來的,聽說文昌侯還要參烏尚書一本,烏尚書如今正押著烏背信在文昌侯府門口跪著呢」。

  俞博援猶疑,「這般,莫辭定然會染上口舌厲害的名頭,只怕以後找夫家更難了」。

  「怕什麼?我不嫌她口舌厲害,真找不到,我娶就是了!」

  俞博援沒忍住,又是一鞭子抽了過去,「再敢滿嘴噴糞,壞你表妹名聲,我抽死你!」

  「壞了我娶就是!」

  俞博援真怒了,冷冷盯著他,「俞蕁,你給我記好了,你表妹絕不會嫁回俞家,你以後也不許再去找她,她過的好不好都與你無關,再敢陽奉陰違,我就送你去國子監讀書!」

  俞蕁見自家老爹來真的了,不敢再說,諾諾應聲,卻在俞博援走後小聲抱怨道,「行微,你說爹和祖父他們到底怎麼回事,明明很疼表妹的,為什麼就是這也不許那也不行的?」

  曲少徵嘴角彎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誰知道,他們總不會害你,你聽著就是,對了,你挨了這頓打,禁足該解了吧?春闈馬上要放榜了,我們去湊湊熱鬧?」

  俞蕁這才想起身上的傷,齜牙咧嘴的叫了起來,「你們都是死的?還不快去叫大夫!」

  夕陽殘照透過窗紗射進明亮的大殿中,鎏金瑞獸獸口中裊裊吐出濃郁的龍涎香,埋頭伏案的人忽地直起身子啪地將奏折扔到地上,「文昌侯府是越來越不濟了,兒女親事也敢往奏折裡寫!」

  「皇上息怒!」

  皇帝見跪了一地的奴才更是煩躁,「都滾出去,叫連玉來伺候!」

  小太監們諾諾應聲,輕手輕腳的出了御書房,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掌印大太監連玉才不緊不慢到了跟前,「奴才見過皇上」。

  皇帝冷哼,連太監抬起頭,露出一張笑意盈盈的臉,看著那笑臉,皇帝的心情無端好了不少,罵道,「又出了什麼好事,讓你笑成這個樣子?」

  「奴才今兒聽說了一件趣事,皇上要不要聽聽?」

  皇帝靠上椅背閉上眼睛,連太監上前替他揉著太陽穴,笑吟吟將烏夫人在舒家碰壁的事說了一遍,末了意猶未盡道,「皇上您不知道,烏夫人烏眼雞的綽號如今只怕全長安的人都知道了,烏尚書押著烏夫人去文昌侯府賠罪,文昌侯府將人攔在了大門外,一群小兒追著馬車叫烏眼雞」。

  「你個促狹的,人家的笑話你倒是瞧的歡」。

  「皇上見諒,奴才就是愛看個笑話,只想不到俞國公府的嫡小姐是個鋸嘴葫蘆的高傲性子,竟生了個這般伶牙俐齒的女兒」。

  皇帝默了默,「跟烏家訂親的是俞國公的外孫女?」

  「可不是,那潑辣模樣倒是像足俞家人,文昌侯府可養不出那樣的好女兒」。

  皇帝揮揮手,連太監後退幾步,皇帝伸手揉了揉鬆快不少的太陽穴,「傳旨,烏以傳貶回原職,以儆天下背信棄義之人」。

  「是」。

  連太監躬身退下,皇帝忽又開口,「烏以傳次子這次也在這次春闈之中?」

  「是」。

  「等幾日瞧瞧,上了榜就革了」。

  「是」。

  連太監退出了御書房,皇帝偏頭去看西墮的太陽,微微瞇起眼,「來人,擺駕樂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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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5 11:12 PM

第十四章 聖旨

  烏以傳還不知道厄運臨頭,親自押著烏懷信跪在文昌侯府大門口,對身邊的竊竊私語聲和嘲笑聲充耳不聞,這樁婚事首先提出來的是俞國公,當初父親只不過是個名不經傳的小官,自己也不過剛剛中了進士,俞國公獨女的嫡長女,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的烏家頭暈眼花。

  不想時過境遷,俞國公千嬌百寵的獨女過世,俞國公從此視文昌侯府為仇,對唯一的外孫女不聞不問,而自己竟一路打拼而來成了一部尚書,這門當初是天掉餡餅的婚事便如哽喉之骨,不吐不快——

  妻子一直在耳邊嘮叨著要退親,他不是不心動,只是到底比閨閣婦人目光長遠,不明不白的退親,他退不起!

  只想不到次子竟得了次輔嫡孫女的青眼,而舒莫辭竟傳出了那樣的名聲,他憑著多年在官場上打滾練出的老辣眼光看出這是退婚的最佳時機!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不想那舒莫辭竟是個口舌如此伶俐的,還不知從什麼地方探知了懷信和文小姐的私情,烏家再有理也變成了無理,烏以傳想到這又狠狠瞪了一眼烏懷信,不是這個孽子行事不謹慎,又怎會讓他人發覺,將烏府逼到現在的地步!

  烏夫人站在烏以傳稍右下手處,從午晌站到現在,她已經站的頭暈眼花唇乾舌燥,雙腿更是酸軟的厲害,可看到身邊烏以傳陰沉的臉色,她連叫聲苦都不敢,而懷信,烏夫人鼻頭發酸的看看自家跪的筆直的兒子,這都跪了一下午了,懷信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頭,等那舒家的丫頭過門……

  烏夫人惡毒的想著各種凌虐未來兒媳的手段,讓她的懷信吃這種苦頭、受這種屈辱,她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老爺老爺,宮裡來聖旨了,管家命小人請老爺夫人回府!」

  烏以傳心頭一抖,這樣的事雖然傳出去難聽,但畢竟是家務事,皇上怎會插手,且皇上向來不喜文昌侯府,他本來以為文昌侯敢往宮裡遞折子肯定討不了好兒,怎麼這麼快就有聖旨下來了?

  「有沒有說什麼?」

  烏府的小廝喘著粗氣哭喪著臉,「傳旨的公公只說要等老爺回府,管家說那些公公不如平日和氣,要老爺當心著些」。

  烏以傳心頭又是一抖,猛地踹翻跪著的烏懷信,「孽子!看你做的好事!」

  烏懷信跪了一下午,早跪的頭暈眼花四肢僵硬,被烏以傳一腳踹的,竟半天爬不起來,烏夫人大哭著撲了上去,「我的兒,要不要緊?」

  烏以傳也不理二人逕自上了馬車,「走!」

  伺候的丫鬟婆子見烏以傳走了,忙扶人的扶人揉腿的揉腿,折騰了半晌才相扶著上了馬車,倒是又為京都的閒人們添了一段笑料。

  烏以傳匆忙回了府聽了聖旨,只覺兜頭一盤冷水潑下,夾著碎冰,潑的他渾身冰涼頭暈目眩,十幾年來的心血啊,十幾年啊!

  烏以傳雙眼通紅,猛地一個反身狠狠掃了烏夫人一巴掌,「你個蠢婦!養出這樣背信棄義不知廉恥的兒子,還敢為虎作倀,到文昌侯府退親!」

  烏夫人被打的一愣,尖叫著撲了過去,「你敢打我!」

  烏夫人來勢洶洶,烏以傳臉上立馬被她撓出一道血痕來,僕婦們忙上前拉住烏夫人,烏夫人卻不肯干休使勁掙扎,烏以傳怒道,「拖進去,給本官好生閉門思過,沒本官的允許不得踏出院子半步!」

  那傳旨的太監笑盈盈的看著,心想這場鬧劇回去給連公公學學嘴,說不定倒能得了個賞,也能在連公公面前露個臉兒,這麼一想臉上的笑就更意味深長了。

  烏以傳轉眼見了傳旨太監臉上的笑,頓時老臉通紅,抱拳行禮,「公公見笑了」。

  「大人快接旨吧?」

  烏以傳恭恭敬敬跪好顫抖著接過了聖旨,五體投地,「臣謝皇上隆恩!」

  榮樂堂中,鍾氏不安的兩頭走動著,舒月涵被她繞的頭暈,不由暗自歎息,自從俞氏嫁妝之事後,母親是越發沉不住氣了。

  「夫人!」許媽媽一臉喜氣的進了門,「打探到了,侯爺到底沒讓烏家的人進門,後來烏家有人來傳信,說是皇上下了聖旨,烏家的人都回去接旨了」。

  鍾氏鬆了口氣,坐了下去,「沒應就好,沒了這門親事,我看那賤人還怎麼得意!」

  舒月涵奉上茶杯,「娘,喝口茶潤潤喉嚨」。

  鍾氏接過連喝了半杯才放了下來,看著沉靜美貌的女兒滿意的笑了,「還是我的涵姐兒好,那死丫頭哪比得上涵姐兒,怎麼配得那樣的好親事?」

  舒月涵想說烏家因事情鬧大不想再退親,父親卻堅決不應,是不肯讓舒莫辭受那樣的侮辱委屈,委實沒什麼好高興的,話頭一轉卻道,「母親,文昌侯府一年不如一年,長姐嫁的好,我們下面的一群妹妹才能嫁得好,祖母最是注重規矩,妹妹的婚事斷不會過了姐姐去,長姐嫁的不好,我們這些做妹妹的,豈不是更差?」

  鍾氏不以為然,「這個不用擔心,你舅舅過幾日就該到了,這次補的是吏部的實缺,到時候為你和渺姐兒尋個好親事,又不是什麼難事」。

  舒月涵想起即將進京的舅舅,嘴角浮起笑意,「宅子準備的怎麼樣了?不如明天我陪母親去看看,有什麼缺的也好補上,省得舅舅到了一頭慌亂」。

  「還是涵姐兒想的周到……」

  母女倆絮絮說了一番為鍾竟新添置的房子,正要傳飯,許媽媽進來笑道,「夫人,皇上下了聖旨將烏尚書貶回了做戶部侍郎,烏尚書大怒下甩了烏夫人一巴掌,又被烏夫人抓花了臉,大街小巷都傳遍了,都說烏家這回偷雞不成蝕把米,倒是成了一群烏眼雞,奴婢剛在榮樂堂聽了一嗓子,老夫人在說烏家這回是不中用了,勉強坐著戶部侍郎的位子,也沒人會給臉面,那二公子更是前程盡毀,只怕就算中了榜,背著烏背信的名頭,皇上也是萬萬不肯重用的」。

  鍾氏氣紅了眼,猛地將手中的杯子砸了個稀巴爛,「那個賤人哪來這麼好的運氣,連皇上都為她出頭!」

  許媽媽忙斂了笑,勸道,「夫人,這些都是官場上的事,哪裡就是皇上為大姑娘出氣了?」

  舒月涵也幫著勸解,好不容易勸得鍾氏稍稍解了怒氣,又伺候著鍾氏用了飯,許媽媽便退了出去,留母女二人說私房話,不想不一會舒月涵便追了上來,「許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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