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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7-27 12:23 AM

第三十章 靖王府

  第二天一早舒莫辭就被纓絡叫了起來,梳洗妥當坐到鏡子前發現自己竟長胖了,一張下巴尖尖的鴨蛋臉飽滿紅潤,沒了往日的病態蒼白,舒莫辭滿意開口,「將那件柳綠色綾子如意雲紋衫和豆綠色十二幅湘水裙找出來」。

  纓絡應了下來,竹絡討好問道,「姑娘想梳什麼樣的髮髻?」

  「雙環髻」。

  竹絡現在也算是摸著了一些舒莫辭的性子,也不多話,手腳麻利的梳了起來,插上昨日舒棠送的簪子,又配了個南珠流蘇髮箍,雙耳上只嵌了一對米珠耳釘,腕上帶了一對赤金掐絲手鐲。

  舒莫辭帶著舒月池和辛媽媽、纓絡往榮安堂而去,眾人都到了,只除了臥病在床的鍾氏,舒棠見了舒莫辭精神飽滿臉色紅潤倒有些詫異,扭頭對老夫人道,「娘,莫辭幼時失了調養,現在臉色倒是好了,只是身形太單薄,看起來竟比涵兒和奕兒還要小上一些」。

  舒棠只是隨口感歎一句,屋內眾人卻聽出了其他意思,舒月涵笑道,「大姐姐挑食,從小不如同齡人健壯,不過我看大姐姐最近倒是長好了,臉上都見肉了」。

  舒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暗諷鍾氏虐待繼女的意思,怪不得自己這個侄女立馬就要反駁了,她這個侄女與奕兒同歲,跟她相比,奕兒那些個小心眼就幼稚的可笑了。

  舒棠正想著,鄧修奕就忍不住開口了,「大表姐,你不是說你的首飾全部被賊人換了贗品嗎?你髮箍上的南珠也是假的?」

  舒莫辭笑,「只是珍貴的東西被換了,這個南珠髮箍卻是真的」。

  鄧修奕咋舌,「那麼大的南珠,又是粉珠,還顆顆一般大小,都算不上珍貴的?」

  那些被換掉的珍貴東西又該珍貴成什麼樣子啊!鄧修奕想到這憤憤瞪了一眼舒月涵姐妹,得了那麼多好東西從來都沒說給她一個半個!

  「真正珍貴的東西又豈是這些有價的珠寶能比?」

  鄧修奕已對舒莫辭口中「真正珍貴的東西」珍貴的程度完全沒了概念,瞪向舒月涵的眼神越發憤恨鄙夷,這次舒月涵卻是想反駁也不知從何開口,只好轉移話題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動身吧?特別是姑姑,讓靖王妃等就不好了」。

  舒棠點頭稱是,眾人起身向老夫人告辭,各自上了馬車,向不同的方向而去。

  靖王府的綵棚很大,處處纏著彩綢,佈置豪華精緻,果然是皇家風範,靖王妃四十出頭,容貌普通,微微發福,看起來親切和藹,見舒莫辭是生面孔,隨意問了幾句,又讓侍女奉上一份見面禮意思過後,就讓鄧修奕領著她去找年輕小姐們頑,鄧修奕又領著她去見宛陽郡主孟玄琬,孟玄琬長相與靖王妃相似,只能算是中等,在美貌的燕側妃的陪襯下,越發的顯得容色普通,只氣質端莊寧和,倒也不至於完全黯然失色。

  靖王妃夫婦感情很好,靖王大婚多年只有靖王妃一個,連侍妾都沒有,後來還是太后見靖王膝下只有一個孟玄瑢,一個孟玄琬,替他納了燕側妃,而燕側妃也爭氣,剛進門一年就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孟玄瑾和孟玄珂。

  王府左長史夫人也帶著女眷來了,鄧修奕一貫喜歡吹噓自己在宛陽郡主面前多麼得寵,宛陽郡主待她卻只是尋常,不鹹不淡的問了幾句,倒是略帶好奇的看了舒莫辭幾眼。

  八歲的孟玄珂脆聲問道,「你就是舒莫辭?你真的罵烏夫人是烏眼雞了?」

  一群女眷見靖王妃面色淡淡的並不過問,也就笑著看熱鬧,舒莫辭淡淡道,「我只恭喜了烏夫人攀上了文家,飛上枝頭變作了

  鳳凰,又好言告誡她不可學烏眼雞的模樣,免得失了身份,卻是不曾罵烏夫人的」。

  孟玄珂被繞住了,孟玄瑾卻鄙夷道,「那你還不是罵烏夫人烏眼雞了!」

  舒莫辭笑而不答,孟玄瑾惱了,「怎麼?本少說的不對?」

  正在此時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母妃!」

  靖王妃驚喜起身,「瑢兒,你怎麼過來了?」

  「父王擔心人多衝撞了母妃,讓我來照應」。

  靖王妃臉上是遮不住的喜色,孟玄瑢側了側身,「母妃,我剛剛碰到少徵,一起來給您請個安」。

  靖王妃顯然對曲少徵極為熟悉,拉著他的手問了半天,方讓他與其他人見禮,因著身份原因,舒莫辭是倒數第三個見禮的,只在舒月涵和鄧修奕之前,曲少徵裝作剛認出她的模樣,笑道,「剛剛我一眼瞧著像,卻又不敢認,原來真的是舒妹妹,舒妹妹身子大好了?」

  「是,多謝曲九爺掛心」。

  「叫什麼曲九爺就太見外了,我與阿蕁情同兄弟,自然也可算是舒妹妹的兄長,舒妹妹就叫我一聲九哥好了」。

  舒莫辭猶豫了一下,輕輕叫了聲九哥,曲少徵眉開眼笑的噯了一聲,本來舒莫辭叫他一聲九哥也算得上合情合理,被他這麼一弄硬是多了幾分曖昧,舒莫辭臉頰微燙,忙低下頭去。

  曲少徵恍若不覺,又轉臉對靖王妃道,「我這個妹妹最是嘴拙臉嫩,倒是要請王妃多多照拂了」。

  靖王妃不動聲色打量了舒莫辭一眼,笑吟吟應了下來,曲少徵笑嘻嘻作了個揖,不想竟發現孟玄瑢正一臉呆怔的死死盯著舒莫辭,而舒莫辭顯然也發覺了,剛剛因他打趣而浮起的紅暈反倒褪了下去,牽起一個困惑的笑來,「世子在看什麼?是小女臉上有髒東西?」

  孟玄瑢這才回過神來,白玉般的臉瞬時漲的通紅,「不是不是,我是見舒妹妹有些面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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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27 AM

第三十一章 驚變

  孟玄瑢這才回過神來,白玉般的臉瞬時漲的通紅,「不是不是,我是見舒妹妹有些面善——」

  靖王妃開口道,「你這孩子倒是記性好,舒小姐的母親是俞國公府的大姑娘,那時候常來靖王府玩的,舒小姐容貌肖母,你覺得面善是該當的」。

  孟玄瑢今年十九歲,俞樂容過世時,他才六歲,哪裡還記得什麼俞國公府的大姑娘,剛剛他看著舒莫辭面善,總覺得在哪見過,卻又想不起來,剛剛舒莫辭忽地衝他一笑,卻是讓他一下福至心靈想了起來,舒莫辭的眉眼竟與《千面觀音》中觀音寶相似了個九成,只是舒莫辭年紀尚幼,五官尚未完全長開,他才一時沒看出來。

  這樣的話,他自然不會說出來,見靖王妃鋪好了台階,忙做恍然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舒妹妹」。

  孟玄珂生母燕側妃掩唇笑道,「當年俞國公府的大姑娘才貌動長安,不怪世子記得這麼清楚,今日這妹妹叫的又快又親熱」。

  孟玄瑢這些天被曲少徵舒妹妹舒妹妹的在耳邊念叨了不下千遍,順口一聲舒妹妹就叫了出來,不想卻被人影射貪色輕浮,面上就浮起了幾分不耐厭惡。

  靖王妃神色卻不見變化,淡淡開口,「樂容與本妃乃是手帕交,瑢兒叫聲舒妹妹倒是該當,瑢兒,你這聲妹妹既叫出了口,就該拿出些兄長的樣子,別叫側妃見笑」。

  孟玄瑢沖舒莫辭一揖手,「今日來的匆忙,改日叫你嫂子挑上些小玩意送給舒妹妹做見面禮,還望舒妹妹不要嫌棄」。

  舒莫辭只做天真無邪狀謝過孟玄瑢,孟玄瑢又團團一揖,「母妃,兒子去瞧瞧進士們來了沒有」。

  曲少徵嘻嘻笑道,「世子去吧,我卻是要好生跟王妃說說話的」。

  孟玄瑢點頭,轉身出了綵棚,天家規矩,哥兒五歲就要養在外院,在孟玄瑾出生前,靖王府只得孟玄瑢一個男丁,又生的俊俏聰穎,太后愛的眼珠子似的,八歲就接到了永寧宮親自教養,平日唸書習武都與皇子們無二,好不容易到了十八歲娶了正妃,太后才允了他回靖王府。

  靖王妃盼了十幾年才盼回了兒子,恨不得天天放眼跟前放著,只孟玄瑢大了,又領了鴻臚寺的差事,哪能得空,好不容易兒子抽了時間過來陪自己看新科進士打馬遊街,卻被燕側妃一句話刺走了,平日端莊大方的靖王妃神色也冷淡了下來。

  自從孟玄瑢二人進來,眾人的眼光就全部集中在舒莫辭身上,舒莫辭不但多了個鎮國將軍府的曲九爺做九哥,連靖王世子都口稱舒妹妹,還說世子妃是她嫂子,鄧修奕在靖王妃和孟玄琬面前奉承了這麼多年,世子連看都沒多看過她半眼,此時早又氣又怒又不甘又後悔,此時忙走到靖王妃身邊笑道,「王妃是累了?小女給您捶捶肩吧?」

  「不必勞煩鄧姑娘,」靖王妃淡淡掃了燕側妃一眼,招手示意舒莫辭到身邊來,鄧修奕手中的帕子幾乎扯破了,早知道就不帶這個狐狸精過來了,現在連王妃的魂兒也被她勾走了!

  靖王妃不鹹不淡問了幾句舒莫辭的近況,舒莫辭恭敬有禮答著,靖王妃看著她不卑不亢的模樣倒是感歎起來,「樂容生了個好女兒」。

  「王妃過獎了」。

  曲少徵感興趣問道,「王妃,舒妹妹與先文昌侯夫人很像?」

  「舒小姐還小,其他瞧不出來,眉眼卻是似極了的,樂容——」

  靖王妃頓住聲音,雙眼迷濛起來,顯然是想起了舊事,舒莫辭沒想到靖王妃說的「手帕交」竟有可能是真的,一時倒有些猶豫不決,曲少徵衝他眨眨眼,「舒妹妹,你多吃些東西,好好長,長成個跟個文昌侯夫人一樣的大美人!」

  舒莫辭因著前世的印象,加上上次的一面之緣,都讓她覺得曲少徵是個聰敏穩妥的,不想在靖王妃面前竟是這般模樣,一時倒不知如何是好,瞠目結舌的看著他。

  曲少徵雖穩重老成,到底是少年心性,見這麼一個美貌少女這麼呆呆的把他望著,心頭沒來由的升起歡喜來,勉強控制住去捏她臉的衝動,虎下臉嚴肅道,「當然,你也不能吃的太多,長成個胖丫頭,丟先文昌侯夫人的臉!」

  舒莫辭前世今生都沒有過跟這樣的人打交道的經驗,一時更呆,倒是靖王妃從沉思中醒過來,沒好氣的瞪了曲少徵一眼,「剛剛這個妹妹還金貴的很,現在就欺負起來了?」

  曲少徵連忙討饒,又打拱作揖的給舒莫辭賠禮,氣氛倒是熱烈起來。

  「大姑娘!」

  刺耳的尖叫聲含著不詳,靖王妃面色一沉,「怎麼回事?」

  一個婆子黑著臉進來稟道,「是個小丫頭,說是文昌侯府的,要見舒大姑娘」。

  舒莫辭侷促站了起來,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大姑娘,八爺被人下毒害了,大姑娘快去啊!」

  舒莫辭臉上血色瞬間褪盡,腳下一軟,纓絡趕緊扶住。

  舒莫辭定了定神,朝靖王妃屈身一禮,「王妃,小女有些私事,先告辭了,還請王妃見諒」。

  舒棠、舒月涵、鄧修奕也站了起來,靖王妃道,「現在街上人多,車輛走動怕是艱難,少徵,你用王府的馬車護送鄧夫人她們過去」。

  舒棠屈身行禮,「多謝王妃,還請王妃恩典,讓那丫鬟進來說清楚」。

  靖王妃點頭,門外是春暉閣一個三等丫鬟叫做桔絡的,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來什麼,只一個勁的說著有人下毒害八爺,辛媽媽叫她來靖王府的綵棚找姑娘,舒莫辭更急,恰巧靖王府的婆子進來稟告說外面人太多,車根本走不了,騎馬都難,舒莫辭急道,「勞煩王妃了,既然這樣,小女走過去就行」。

  舒莫辭說著匆匆一禮,快步往外走去,纓絡與桔絡緊緊跟上,曲少徵興味挑起眉頭,「王妃不用擔心,有我在,不會讓人衝撞了舒妹妹的」。

  說著快步追上舒莫辭幾人,舒莫辭和曲少徵速度太快,舒棠幾人談不上對舒月池多關心,更沒想過要徒步從靖王府的綵棚走到文昌侯府的綵棚,那可基本上是從朱雀大街的街頭走到街尾,少說也得半個時辰,她們這樣嬌生慣養的閨中女兒怎麼可能走的過去!

  舒棠看了看舒月涵和鄧修奕,行禮道,「外面人多,涵姐兒和奕姐兒身子又弱,就不必去了,還請王妃多多照應」。

  靖王妃點頭,舒棠也帶著丫鬟走了,舒月涵只覺一時綵棚中眾人看向自己的眼光鄙夷而不屑,舒月涵默默握緊拳頭,為什麼,明明她處變不驚,又聽從長輩吩咐,是真正的大家閨秀風範,偏偏舒莫辭就是那般作態,先是裝作眩暈扮可憐,裝作為庶弟不顧一切的模樣更是噁心,偏偏世人都吃她這一套!

  舒月涵袖中雙手攥的越發緊了,憑什麼,憑什麼她時常出入靖王府,與宛陽郡主和幾個小姐交情都不錯,憑什麼世子和王妃卻都只看重剛見了一面的舒莫辭,如今她一番作態更是將自己比到了泥地裡,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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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28 AM

本帖最後由 sufonggi 於 2015-8-3 07:31 AM 編輯

第三十二章 護送

  一路上果然如那婆子所說人山人海,舒棠被兩個丫頭扶著,卻還是走的氣喘吁吁,反觀舒莫辭面容沉靜舉步若輕,繃緊的臉蛋上看不出半絲多餘的情緒,曲少徵看著越發興味,父親的警告早拋到了腦後,如果舒莫辭只是個無趣乏味的閨秀,他自然懶得招惹她,可現在——

  曲少徵摸著下巴笑的意味深長,話說文昌侯府到底是怎麼教養姑娘的,這小碎步邁的,速度比那兩個粗生粗養的小丫頭毫不遜色,舒莫辭在文昌侯府的日子不會差到這種程度吧?

  大約半個時辰後,幾人終於走到文昌侯府的綵棚,舒棠雙腳生疼氣喘如牛,舒莫辭卻只面色更加紅潤了些,舒棠被丫鬟迎了過去奉茶,頗是怪異的掃了舒莫辭一眼。

  待幾人見禮畢,舒莫辭牽著舒月池的手上下檢查了一遍,發現他無恙後,才沉聲開口問道,「二嬸,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氏早在心裡將鍾氏從頭罵到了尾,怪不得稱病不來,原來是打定主意要她收拾這個爛攤子!

  楊氏尷尬掃了曲少徵一眼,本以為他會識趣告辭,不想他竟視而不見,扭頭對舒莫辭道,「舒妹妹別急,這件事我和你表哥都會給你個公道」。

  話說這才多長時間,舒莫辭就多了個入住春暉閣的庶弟?唔,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

  楊氏無法,只得避重就輕道,「廚房給小八準備了一盒點心,澄哥兒頑皮拿了點心去餵泠姐兒的白貓,不想那貓竟然死了,我已經將幾個丫鬟婆子都扣下了,回府再仔細審問」。

  「既如此,請二嬸將人交給莫辭,莫辭這就回府徹查」。

  楊氏猶豫,按理說出了這樣的事她應該立即回府查清楚,但一來這樣的熱鬧機會不多,二來幾個姑娘少爺都不樂意回府,反對最強烈的就是舒月澄和舒月渺,這兩個她一個都不想得罪,最重要的是舒月瀅已經十二歲了,可以慢慢相看人家了,舒月瀅說起來是侯府嫡女,可舒槐不能承爵又不成器,連個差事都沒有,只會拿著她的嫁妝在外面海天胡地,舒月瀅想在這遍地貴人的京城找一戶好人家人難之又難,倒不如趁這個機會相看一個寒門學子,總有個穩當的前程,到時候再多賠些嫁妝,又有侯府的名頭在,總不能虧了去……

  舒莫辭見楊氏猶豫,行禮道,「二嬸不說,莫辭卻是心知肚明,小八帶的點心是莫辭親自吩咐下去讓春暉閣的小廚房準備的,春暉閣小廚房出了問題,莫辭不敢勞煩二嬸,還望二嬸成全」。

  這是要遮家醜了,楊氏本就是圓滑不過的,見舒莫辭這麼說自是樂得成全,舒棠笑道,「既然小八無事,我也該回去了,也省得王妃憂心」。

  舒莫辭屈膝,「勞煩姑姑費心了」。

  曲少徵憐憫看向舒莫辭,府上少爺險遭毒害,這樣的大事在場兩個長輩竟沒一個主持大局,竟叫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回府徹查,他到底是該憐憫舒莫辭混的差,還是該感概文昌侯府竟沒落至此啊!

  「外面人多,舒妹妹一人回府恐不妥,還是由我送舒妹妹一程吧?」

  舒棠心念微動,想不到曲少徵竟對舒莫辭關念至此,那倒是該要再想想了——

  舒棠想再想想,楊氏卻沒給她機會,起身行了半禮,「小婦人與姑奶奶都不得空,勞煩曲九爺了」。

  「不敢,告辭」。

  舒棠正要說話,曲少徵已大踏步出了綵棚,只得罷了。

  文昌侯府因著地位關係,設的綵棚很靠近朱雀大街末尾,馬車就停在朱雀大街旁的鐵帽子胡同中,走過去也是要兩刻鐘的時間的,上了馬車後,車伕尋冷清的小巷子走倒也沒遇到什麼障礙,一路順利的回了文昌侯府。

  舒莫辭謝過曲少徵後,便帶著舒月池去求見老夫人,舒莫辭回來時正好剛過午膳時候,老夫人已經歇下了,守門的小丫頭自然不敢放她進去,只看在舒月池面子上問是什麼事,她可以代為通傳,舒莫辭不肯說,那丫鬟越發不肯讓她進去,舒莫辭求了一會,只好轉頭往外院而去。

  舒棣這些日子都是歇在外書房,書房守門的小廝想著上一次舒棣對舒莫辭的區別對待,倒是不敢怠慢,進屋低聲跟舒棣的貼身小廝茗硯說了,舒棣也已經歇下了,茗硯為難,舒棣對大姑娘的漠視,全府上下都知道,可經過上次侯爺勒令夫人賠償大姑娘十萬兩銀子的事,他倒是把不准侯爺的心思了,當下索性稍稍提高了聲音,「你說什麼?大姑娘領著八爺來了?大姑娘不是去陪靖王妃和宛陽郡主看打馬遊街了嗎?難道是靖王府出事了?」

  果然內間睡意朦朧的聲音響起,「怎麼了?」

  茗硯小跑著進了內間,低聲道,「侯爺,大姑娘領著八爺求見侯爺,不知道是不是靖王府那邊出事了」。

  舒棣坐了起來,「領他們去書房坐一會,我馬上過去」。

  舒莫辭聽了小廝的回報,略鬆了口氣,她趕著老夫人午休的時間回來,就是想讓父親直接插手這件事,雖然老夫人來查,她也有法子叫鍾氏脫一層皮,但總比不得父親查,來的便利,她不知道她的父親是怎樣一個人,但經過上次的事,她至少知道她的父親與她一樣都是有傲骨的,對那些腌臢事深惡痛絕。

  舒棣剛踏進書房,就見一個柳綠衣衫的少女朝著他撲通跪了下去,「求父親替女兒和小八做主!」

  舒棣一驚,身體先於大腦動了,一個箭步上前扶起了舒莫辭,茗硯掃了一眼,暗想著以後對這位大姑娘可得再客氣一些了。

  舒莫辭也沒想到舒棣竟親自來扶自己,驚訝抬起頭,舒棣彷彿被那目光刺到了一般縮回手,咳了咳,「有話好好說」。

  辛媽媽指著個布袋子道,「侯爺容稟,今日大姑娘因著要去陪靖王妃和宛陽郡主,恐侯府少爺姑娘們多,二太太顧不到八爺,特意準備了很多東西讓老奴帶著,其中有一食盒點心,後來七爺與八爺起了爭執,打翻了食盒,點心撒了一地,正巧六姑娘的貓兒吃了一塊,不一會竟就死了,這是有那黑心肝的要害八爺啊,還請侯爺替八爺做主!」

  舒棣臉色沉了下去,「將所有沾手的丫鬟婆子都帶過來,遣人去搜她們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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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32 AM

第三十三章 徹查

  舒棣臉色沉了下去,「將所有沾手的丫鬟婆子都帶過來,遣人去搜她們的屋子!」

  大約兩刻鐘後,春暉閣小廚房裡所有的丫鬟婆子並梅絡都被帶了進來,又過了一刻鐘舒棣遣過去搜屋子的婆子也回來了,茗硯本就是個機靈的,見了搜出來的東西,又見梅絡絕望木然的樣子,什麼也明白了,一腳踹上她心口,「賤婢,還不快從實招來,到底是誰指使你毒害八爺!」

  梅絡依舊是那副喪魂落魄的模樣,動都沒動,舒棣沉聲,「二十板子,本侯倒要看看她的嘴有多硬!」

  梅絡被拖了下去,辛媽媽開口,「侯爺,即便梅絡不開口,此事想要查清楚卻也簡單,只需去查梅絡平時與什麼人接觸,再去查她的老子娘就知道了」。

  舒棣點頭應允,「茗硯,你去辦」。

  茗硯剛出門便有小廝來稟告,「侯爺,老夫人已經過了垂花門,想是往這邊來了」。

  果然不一會便見老夫人有七八個丫鬟簇擁著進了門,屋中眾人忙起身行禮,老夫人威嚴掃視一圈,在看到舒莫辭時厭惡別開目光,「老大,怎麼回事?」

  「春暉閣一個大丫鬟下毒害小八,兒子正在徹查」。

  舒棣徹查的動靜鬧的不小,林媽媽得了消息自然不敢再等老夫人醒,叫醒了老夫人詳細將事情說了,老夫人剛開始聽說有人要害舒月池,氣的摔了最喜歡的一隻美人聳肩花觚,待冷靜下來就知道這事只怕又是鍾氏下的手,更是恨的牙癢癢,只是再恨的牙癢癢,那也是她嫡孫嫡孫女的母親,鍾竟又位高權重,只得一面往榮樂堂送信,一面往外書房而來制止事態進一步發展。

  「大丫頭,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從頭到尾的說,一個字都不准漏!」

  舒莫辭垂著眼,脊背卻挺的筆直,從聽到丫鬟報信說起一直說到去榮安堂被攔在門外,又來外書房請舒棣做主,最後總結道,「那丫頭說祖母午休不定睡到什麼時候,不許莫辭與小八在榮安堂等候,事關小八性命,莫辭實在等不及了,這才來外院請父親做主,還請祖母恕罪」。

  舒莫辭說著盈盈跪了下去,舒月池也跟著跪了下去,老夫人在聽到舒月涵不顧幼弟,還留在靖王府那邊,舒棠與楊氏更是任由一個外男護送舒莫辭姐弟回府,腦門突突直跳,一種從所未有的挫敗感洶湧著湧上心頭,她要強了一輩子,老侯爺死時,長子舒棣才九歲,她一個婦人帶著三個孩子撐著侯府走到了今天,其中艱辛自不用說,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們都長大,卻是一個不如一個,兩個媳婦更是不知所謂,她一個行將就木的人又何力回天,難道說,文昌侯府終究是長久不了?

  「啊——」

  老夫人驚的一跳,循聲看去卻是舒棣抬腳踹翻了她貼身的大丫鬟素芬,俊美儒雅的臉上滿是戾氣,「賤婢!我舒棣的兒女進祖母院子竟還要看你們這些奴才的臉色!」

  貼身大丫鬟代表的是主子的臉面,何況是長輩面前的大丫鬟,舒棣這是根本不顧自己的顏面了,老夫人一凜,如今侯府風雨飄搖,她不可再與長子起心結,開口道,「去查是誰將大姑娘和八爺攔在門外的,打二十板子發賣出去」。

  另一個大丫鬟素芳應聲而去,屋中丫鬟小廝噤若寒蟬,鍾氏剛進門就聽到了這一句,心中更慌,加快步子步入屋內行禮,「見過老夫人,侯爺」。

  老夫人嗯了一聲,舒棣卻只當沒看見她,鍾氏看向舒莫辭,「大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些個奴才怎麼在嚼舌根說什麼有人要害池哥兒?」

  舒莫辭簡單將事情說了一遍,鍾氏歎道,「你這孩子,老夫人在午休,你該去尋我才是,侯爺事務繁忙,還要管後宅之事,倒是我這個做妻子的不是了」。

  妻子?不過是個填房!舒莫辭心下冷笑,面上卻惶恐道,「上次小八受傷,那起子黑心肝的奴才不上心,偷懶連藥都不熬,本不干母親的事,父親卻似怪到了母親頭上,莫辭是怕父親又怪到母親頭上,這才來外書房請父親做主,還請母親恕罪」。

  鍾氏咬牙,她以前怎麼沒發覺這死丫頭這麼牙尖嘴利!

  老夫人想斥責幾句,想到剛剛長子的怒氣,又忍了下去,來日方長,她這個長子性子最是執拗,她不能火上澆油。

  舒棣冷笑,「春暉閣接二連三的出事故,自今日起春暉閣一切用度都從前院走,本侯倒要瞧瞧那些個奴才是不是真的膽大包天!」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不但扇到了鍾氏臉上,也扇到了老夫人臉上,侯府嫡出的大姑娘院子中事故頻頻,弄的侯爺不放心,親自管理,她們這些後宅主婦顏面何存?

  「老大,姑娘家的院子用度從前院出,說出去侯府還有什麼臉面?」

  「命都沒了,還要什麼臉面?」

  老夫人深吸一口氣,「老大,你若是不放心媳婦,大不了我勞累一些,替你看著大丫頭和春暉閣,後宅用度從前院走,像什麼樣子?」

  「母親年紀大了,兒子何忍母親勞累?」

  舒棣將「年紀大了」幾字咬的格外重,老夫人緩緩閉上眼睛,拚命壓著心底翻滾的寒意,果然啊,果然他還在記恨她啊……

  鍾氏沒聽懂舒棣母子的暗流洶湧,還要再說,許媽媽悄悄拉了她一把,老夫人都無能為力的事,夫人再開口也是徒勞,說不定還招了侯爺猜忌,鍾氏被許媽媽提醒,也明白了其中關鍵,只好默默忍下這口氣。

  不多會,茗硯進來稟告道,「老夫人、侯爺、夫人,奴才已查探清楚,梅絡是府中的家生子,家中父母年老,被送到莊子裡養老,弟妹也一併在莊子裡當差,一直想調回府裡卻不得門路,大約兩個月前梅絡家裡人突然全部贖了身,搬到京城附近的安縣買了個鋪子做起了雜貨生意,另,奴才查探到,兩天前梅絡去了一趟大廚房要艾草,大廚房的人說見到了梅絡與大夫人屋裡的二等丫鬟雅芙避著人說了好一會話,過後眼圈紅紅的,好像哭過」。

  「侯爺——」

  舒棣看都沒看她一眼,「閉嘴,傳雅芙!」

  雅芙早在聽說舒月池差點被毒死就嚇破了膽子,暗暗埋怨梅絡不會辦事,她明明說只要加大一點份量就行,她一下加那麼多竟然當場毒死了貓,害死自己不說還要連累她!

  雅芙剛進書房就見梅絡被打的渾身是血趴在一旁,嚇的忙跪下哭道,「老夫人、侯爺、夫人明察,梅絡姐姐前些日子跟奴婢借了一筆錢,奴婢那日是找梅絡姐姐還錢,根本沒做別的事啊!」

  雅芙這番話也是鍾氏當初防著事發準備好的說辭,雅芙一路醞釀感情,此時涕淚交加語氣悲切,任誰都不忍心懷疑她說了假話,不想她剛說完屋子裡就是一陣詭異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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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34 AM

第三十四章 發作

  「老夫人、侯爺、夫人明察,梅絡姐姐前些日子跟奴婢借了一筆錢,奴婢那日是找梅絡姐姐還錢,根本沒做別的事啊!」

  雅芙這番話也是鍾氏當初防著事發準備好的說辭,雅芙一路醞釀感情,此時涕淚交加語氣悲切,任誰都不忍心懷疑她說了假話,不想她剛說完屋子裡就是一陣詭異的安靜,去叫她的小廝心硯撲通跪了下去,「侯爺明察,奴才什麼都沒說,只說侯爺要叫雅芙姑娘問話的!」

  舒棣面色陰沉,眼中戾氣越發沉鬱,老夫人一敲枴杖,「賤婢,還不從實招來,免得吃皮肉苦頭!」

  梅絡忽地神經質般大聲嚷了起來,「奴婢說,奴婢說,是大夫人,大夫人派了雅芙姐姐來跟奴婢說,要奴婢慢慢下毒毒死八爺,八爺一死,大姑娘就只能剪了頭去做姑子,沒有人家會要一個退了親,又逞能養死庶弟的姑娘!大夫人還說奴婢不聽話就殺了奴婢全家,侯爺,奴婢死不足惜,還請侯爺饒過奴婢的家人,他們是無辜的啊,請侯爺慈悲,大姑娘慈悲!」

  梅絡說著砰砰磕著頭,鮮血很快染紅了青石的地板,舒莫辭驚的站了起來,「你說什麼?母親怎麼會指使你毒害小八,又害我去做姑子!老夫人,父親,這賤婢滿嘴胡言,老夫人和父親千萬不能信她的話!」

  舒棣沒理舒莫辭的話,死死盯向鍾氏,鍾氏雙手指甲深深掐入肉中,疼痛讓她勉強鎮定下來,「侯爺,妾身這些年對大姑娘如何,侯爺也是看在眼裡的,如今為了個黑了心肝的賤婢渾說就要懷疑妾身了?」

  「本侯沒有懷疑你,」舒棣忽地起身拿起從梅絡房裡搜出來的藥包,拈了拈包藥的紙,冷聲開口,「蘇州澄心箋,一兩銀子只能得十數張,侯府從不會採買澄心箋,鍾推官愛惜外甥外甥女,倒是送了浣哥兒和涵姐兒一人一沓,來人,給本侯將那個逆女綁回來!」

  鍾氏父親只是個不及第的秀才,小時候只學了幾個字,大多數時間都要做女紅補貼家用,嫁入文昌侯府後日日看賬管理後院,哪裡知道什麼澄心箋不澄心箋,聽到這裡真的慌了,老夫人厲聲斥道,「你給我閉嘴!涵姐兒還沒出閣的姑娘,沾上這些事,哪怕只是些傳言,還嫁不嫁人了!」

  「她既要算計的我的女兒去做姑子,她的女兒還想嫁人?」

  這話一出屋內落針般的靜,只餘下老夫人氣急的喘氣聲,鍾氏全身發軟,幾乎癱倒在地,不敢置信看著端坐在上,與自己同床共枕十幾年的男人,原來到現在,他們的女兒還只是她的女兒!

  舒莫辭更是驚詫,父親對她的冷漠闔府上下都知道,她從小到大不知道聽了多少人明裡暗裡感歎父親不喜自己,連名字也不是府中孫輩的「月」字排行,取了個古古怪怪的莫辭,莫辭莫辭,倒像是人家叫她幹什麼她都不能推辭一樣,舒莫辭再度迷茫了,到底是前世她被自己的孤傲自傷迷住了眼睛,還是這一世因著她的重生,有的東西不一樣了?

  「孽障!」

  烏木的枴杖重重落到舒棣身上,一屋子主子奴才都跪了下去,「老夫人息怒!」

  林媽媽忙撫著老夫人的後背替她順氣,「老夫人,快別氣壞了身子」。

  老夫人大口喘息著,「你的女兒,她的女兒,你倒是分的清楚,這話傳出去,你要人怎麼看涵姐兒,怎麼看我文昌侯府?你爹臨死前叮囑你的話,你記不得了,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長大的恩情,你更是忘到了天邊,只記得你的女兒,好,你的女兒金貴,我們都給你們讓路!鍾氏,收拾東西,我們帶著涵姐兒搬出去,不礙文昌侯爺的眼!」

  舒棣脊背挺的筆直跪著,面上木然無波,沒有開口阻撓的意思,老夫人更是氣的心口發悶,正要起身,林山快步走了進來,對一屋子詭異的氣氛視而不見,跪下行禮道,「侯爺,小人已經查探清楚,自十二年前大夫人接手先夫人陪嫁莊子和鋪子,總共進賬約十萬三千兩,送進春暉閣的只有兩萬八千兩,從去年開始,先夫人陪嫁莊子和鋪子莊頭掌櫃管事賬房先後出事,散了大半,收成一落千丈,如今只能勉強維持不虧本,鮮少有盈餘,這是賬本,請侯爺過目」。

  舒棣默了默,霍然起身從林山手中拿過賬本朝鍾氏砸去,「毒婦!你還有什麼話說?奴大欺主?你若是賠不出這筆銀子,我就將你告上公堂,再休了你,將你女兒送進庵堂,替莫辭祈福一輩子!」

  鍾氏已經完全呆了,任憑賬冊砸到身上,呆呆不知躲避,老夫人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林媽媽看了兒子一眼,默默念起了佛,這侯府是要變天了啊,菩薩保佑千萬別出什麼亂子!

  舒棣卻已冷靜了下來,俊美的臉上是瘋狂過後冷到極致的木然,老夫人看的心底發寒,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即日起,鍾氏禁足榮樂堂,內宅一切事務由紫姨娘接手」。

  老夫人這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一個姨娘打理後宅像什麼樣子……」

  「樣子?老夫人想要什麼樣子?當家主母偷盜繼女財物,毒害庶子,謀害繼女,還拒不承認拿奴才頂罪才叫樣子?」

  「老大——」

  「老夫人不必再說,兒子心意已定」。

  老夫人一陣眩暈,舒棣快速開口,「林山,虧空之事由你負責,所有人證物證都留好了」。

  「是」。

  林山起身隨著舒棣出了書房門,茗硯見心硯還呆呆跪著,忙扯起他跟上,阿彌陀佛,這豪門秘辛可不是那麼好聽的,不緊緊跟著侯爺,是準備好脖子等人滅口嗎?菩薩保佑那些走不脫的姐姐大娘們!

  鍾氏渙散的瞳孔漸漸聚焦,瘋子一般撲向舒莫辭,「是你,那藥只對先天體弱之人有用,見效又慢,絕不可能毒死貓!」

  舒莫辭見她來勢不對,利落起身跑到書桌旁抄起書案上的東西沒頭沒腦的砸過去,一邊高聲喊道,「母親,別殺我,別殺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舒棣還未走遠,聽到舒莫辭的喊聲,忙往回跑,恰好看到辛媽媽死死拉著鍾氏,舒月池抱著鍾氏的腿一口咬了上去,鍾氏一腳踹翻舒月池,還是瘋了一般要往舒莫辭身邊撲,而舒莫辭則躲在書案後嚇的滿臉是淚,一疊聲的喊著母親別殺我——

  舒棣只覺又回到了十三年前抱著樂容冰冷的屍體無能為力的時候,仇恨、激憤和對自己無能的痛恨刺激的溫文爾雅的文昌侯舒棣雙眼通紅,狠狠一腳踹上鍾氏心口,舒棣這一腳用了十分的力道,鍾氏在文昌侯府嬌養多年,哪能禁得住這一腳,哇地一聲吐出一口烏血來暈了過去,許媽媽大驚失聲,「夫人!」

  舒棣抬起血紅的眼,「來人,給我將這些伺候不力的奴才全部發賣出去!」

  舒莫辭掩面嚶嚶哭著,被雙手覆蓋住的臉上卻綻開了一個怨毒的笑容,鍾氏,這還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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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35 AM

第三十五章 冷漠

  舒月涵溫柔穩重,又兼聰穎貌美,這幾年倒也藉著鄧修奕搭上了不少關係,靖王妃和宛陽郡主雖然一直對她淡淡的,燕側妃和孟玄珂卻很喜歡她,左長史家的幾個姑娘也與她交好,經過那一段插曲,雖然幾位夫人都各自思量,小姑娘們卻沒感覺到異樣,孟玄珂還小,左長史家的幾個姑娘跟大多嫡出的姑娘一樣,沒將庶弟放在心上,後來的各位夫人小姐更是對下毒的事毫不知曉,舒月涵依舊與前幾年一般,在眾貴婦小姐中混的如魚得水,一直到士子們回皇宮赴瓊林宴,人群漸漸散盡,才志滿意得的和舒棠回了舒府,等回舒府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去榮安堂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沒見,只遣了個丫鬟讓她先回去休息,舒月涵便又往榮樂堂而去。

  不想剛到榮樂堂院門便看見舒月渺吵吵嚷嚷的和守門的婆子說著什麼,舒月涵臉色沉了下來,九妹是越來越不懂事了,和守門的婆子吵鬧,說出去就算是有理也會被別人低看一眼,看來是要真的要教教她規矩了。

  舒月渺眼尖,也看見了她,蝴蝶一般飛奔過來,「三姐,這個老奴才不讓我進去看母親!」

  舒月渺跟著楊氏一起回府,也就比舒月涵早了一步,老夫人也沒讓她進榮安堂,到榮樂堂卻被守門婆子攔住了去路,舒月涵不是舒月渺,一眼就看出守門的婆子眼生的很,肯定不是榮樂堂的人,上前福了福問道,「敢問這位媽媽,為什麼不讓九妹進去看望母親?」

  婆子大刺刺還了一禮,「三姑娘,這可不是你們姑娘家能管的事,侯爺禁了夫人的足,任何人不得探視,三姑娘還是領著九姑娘回院子吧」。

  舒月渺跳了起來,「你胡說!爹怎麼會禁娘的足!」

  鍾氏給舒月池下毒的事,舒月涵也知道,她沒將一個病病歪歪的庶弟放在心上,卻對能讓舒莫辭一輩子嫁不出去很有興趣,今天聽了信只是可惜了一番,卻沒覺得有多大問題,不過是個庶子,又沒出事,老夫人定然不會重罰,頂多也就打殺兩個跑腿的奴才頂罪,想不到娘竟然被禁足了,而且還是父親下的令!

  舒月涵想起上次畫聖遺作的事,不動聲色塞了個荷包過去,因為今天去靖王府的綵棚,她準備了好些個這樣的荷包,就是為了打賞人的,自然也比平日在府中打賞的豐厚,那婆子掂了掂,語氣好了很多,「三姑娘,老奴也是聽令行事,今兒侯爺發了狠,將榮樂堂的丫鬟婆子全部發賣了出去,一個沒留,老奴是從祠堂灑掃處臨時調過來的,嘖嘖,也不知道夫人是犯了什麼事」。

  舒月涵聽的眼前一陣陣發黑,榮樂堂的丫鬟婆子全部發賣了?父親發賣的可不止是一群奴才,而是她娘的左膀右臂還有臉面,往後誰還會將她娘放在心上,還有誰會替她娘辦事?

  「娘親那現在是誰在伺候?」

  「是老奴的老姐妹,原來也是做灑掃的」。

  舒月涵看著那婆子諂媚貪婪的老臉,恨不得給她一個耳光,卻不得不憋著氣又拿出一個荷包,「還望媽媽行個方便,將這個荷包帶給另一位媽媽,娘這裡就指望兩位媽媽了」。

  婆子高高興興收下荷包,怪不得人人擠破了頭要往夫人姑娘們的院子擠,這一會子的打賞都能抵她兩個月工錢了!

  舒月涵正要走,一個年輕婦人帶著兩個丫鬟裊裊婷婷而來,那婦人穿著梅紅色纏枝花的刻絲褙子,下著刺繡折技小葵花金帶紅裙,頭上插著一對赤金累絲垂紅寶石步搖,容色明艷顧盼生情,正是紫姨娘。

  舒月涵印象中這位紫姨娘雖頗有顏色,但打扮一直素淨寡淡,從來沒這麼顯眼耀眼過,如今這般大搖大擺的過來自然是來者不善,當下牽起舒月渺的手全神戒備。

  紫姨娘不緊不慢靠近盈盈給舒月涵、舒月渺行了一禮,「見過三姑娘、九姑娘」。

  舒月涵淡淡嗯了一聲,舒月渺卻是重重哼了一聲別過臉去,紫姨娘滿臉是笑,「奴婢怕大廚房的人怠慢,特意去大廚房取了飯菜來奉給夫人,這麼巧兩位姑娘也在」。

  「我們正準備走了」。

  舒月涵說著牽著舒月渺就走,紫姨娘身後提著食盒的丫鬟憤憤開口,「姨娘——」

  紫姨娘打斷她,「這兩位姑娘恐怕還不知情,也是可憐」。

  紫姨娘說著揮揮手,示意丫鬟將食盒遞給婆子,順著原路慢慢往回走,嘴角的笑容越發明媚起來。

  舒月涵帶著舒月渺又去了榮安堂,老夫人卻還是不肯見她們,只讓她們回去歇著,舒月涵又拿出荷包,不想守門的丫鬟根本不敢收,連銀子都不敢收,越發證明事情嚴重了,舒月涵又往外書房而去,不想舒棣根本不在家,舒月涵這才真的慌了,遣了人去鍾府報信,又往春暉閣而去。

  舒莫辭回了春暉閣後被苗媽媽勸著上床躺著了,卻根本睡不著,外書房中舒棣說的話一遍又一遍在耳邊回放,這樣的話任誰也能聽出其中的深情厚意,加上當時老夫人的神色,舒莫辭能肯定父親沒有說假話,那樣的話不會是假話,父親那樣的人也不會說那樣的假話,可是,為什麼從小到大,父親對自己那般冷漠,別說共享天倫,連看都不會多看她一眼,一如老夫人,只不過他眼中是極致的冷漠木然,而老夫人則是厭惡憎恨——

  舒莫辭想起前世跟父親僅有的幾次交往,第一次是與上次一樣給她請了師父,問她想學詩還是女紅,第二次是在她與程正則定親之前,父親將她叫進書房仔細跟她說了這門親事的好處,又保證日後一定會盡力幫程正則往上,最後一次則是她大婚前一晚,父親到了春暉閣隔著屏風對她說,「莫辭,即便嫁出去,你也還是文昌侯府的女兒,別委屈自己」。

  別的父親在女兒出嫁前都會叮囑女兒端莊賢惠不可丟了自家的臉面,而她的父親卻只擔心她委屈了自己,之前,父親不早不晚的在烏家退親之後就給自己尋來了名師,定然是怕自己無有解脫鬱結於心,而師父那樣的人又豈是尋常能尋來的,父親一個沒落侯爺也不知費了怎樣的心思才請得師父出山,而程正則,不提他後來的狼心狗肺,剛成親那幾年他對自己是極好的,府裡的姐妹誰不一邊嘲諷她下嫁寒門又暗地羨慕她尋得良人,後來程正則果然青雲直上,更是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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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37 AM

第三十六章 試探

  可到底父親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冷漠,冷漠到所有人都認為她這個侯府大姑娘不得寵,冷漠到甚至有風言風語傳說她這個大姑娘根本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舒莫辭躺在床上思緒紛亂恨難自已時,苗媽媽就坐在屏風外的羅漢床上做針線,她知道舒莫辭沒睡著,也知道出了這樣的事,舒莫辭心裡肯定亂,卻不知道該怎麼勸解,只好越發用心的做著手中的繡鞋,姑娘不習慣穿別人做的鞋子,嫌不舒服,她要用心些,讓姑娘穿的舒舒服服的。

  「媽媽,該擺膳了,八爺已經在等著了」。

  舒月池挨鍾氏的那一腳雖不算重,胸口卻青了一大塊,舒莫辭請了周叢進府來瞧,周叢又給舒月池施了針,舒月池睡了一下午,剛起來,苗媽媽本來被舒莫辭撥去照顧舒月池,只今天實在不放心舒莫辭,這才又來了洛川樓陪舒莫辭,聞言鬆了口氣,隔著屏風道,「姑娘,八爺在等著姑娘用膳,姑娘起身吧?」

  良久,舒莫辭才輕輕嗯了一聲,苗媽媽給纓絡使了個眼色,讓她好生伺候著,自己輕手輕腳下了樓去查看晚膳。

  舒莫辭剛下樓,辛媽媽便來請示道,「姑娘,不如趁這個時候將院中有異心的,不用心的全部打發出去」。

  舒莫辭頓了頓腳步,卻沒有應聲,辛媽媽勸道,「即便姑娘是府中的大小姐,無故打發出去好幾個人,也會於名聲有損,不如趁這個機會,一來震懾婢僕,二來院子裡有亂七八糟的人,哪怕傳出去一句兩句風言風語,也於姑娘閨譽有損」。

  舒莫辭抿唇想了想,她留下那些人自然有用,比如今天不是梅絡,她也沒法子讓鍾氏摔這麼大個跟頭,可到底是隱患,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一兩句流言就足以毀了她終身,雖然她這輩子沒打算再嫁人,可要想順利報仇,有個好名聲比聲名狼藉顯然要來的便利。

  「媽媽看著辦吧,另外,替小八物色小廝的事要抓緊了」。

  辛媽媽應聲退下,姐弟倆正用著飯流蘇來報舒月涵姐妹來了,一直沉默的舒莫辭就綻開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來,「快請」。

  因為等舒月池睡醒,此時早過了文昌侯府平日吃飯的時間,舒月渺被舒月涵拉著兩頭跑早就餓了,見了一桌子菜興奮道,「好香啊!大姐姐,我也要吃!」

  舒莫辭笑道,「今時不同往日,以前九妹妹哪怕要吃熊掌燕窩,大姐姐也免不得要給九妹妹找來,現在春暉閣裡的一口水,大姐姐也是不敢讓九妹妹喝的」。

  舒月渺懵懂,舒月涵臉色越發難看,「大姐姐,你在說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什麼大事」。

  舒月涵語氣尖銳起來,「不是什麼大事,母親會被禁足,祖母會不見我們,你會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

  「都比不過三妹妹看打馬遊街重要的事能是什麼大事?」舒莫辭輕笑,「三妹妹和九妹妹看了一天熱鬧,估計也累了,不必在這候著了,姐姐就不送了」。

  舒月涵誰的氣都能受,卻獨獨不能受舒莫辭的氣,更何況今天在靖王妃和世子面前舒莫辭完全將她的風頭壓了下去,聞言轉身就走,總有一天她會撕下她清高的面皮,讓她陷在泥地裡,骯髒而污穢的向她搖尾乞憐!

  舒月涵氣沖沖出了春暉閣,正巧在門口碰到了楊氏,楊氏今天剛回府就被通知侯府的中饋由她暫時掌管,大房則是由紫姨娘協理,楊氏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覬覦多時的侯府中饋終於落到自己頭上了,可現在她已經不想要了啊!求見老夫人不成,便往春暉閣來了,舒月涵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問起了楊氏。

  楊氏本是個精明圓滑的,雖然現在鍾氏落難,但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再說鍾氏還有個做吏部推官的大哥在,楊氏自然不願意開罪了,拉著舒月涵的手歎道,「說起來我也是一頭的霧水,今天我剛回府老夫人就遣人來跟我說,大嫂被大哥禁了足,府中事務暫時交由我管著,我打聽了半天也只打聽到了是你大姐姐身邊的梅絡下毒毒害池哥兒,卻不知道怎麼攀扯到大嫂身上,侯爺大發雷霆,這才——」

  舒月涵雖已猜到是這個原因,卻還是不敢置信驚呼出口,「怎麼可能?」

  「是啊,怎麼可能?大嫂的為人通府誰不知道,再說,不過一個庶子,也妨礙不到大嫂身上,何必下那樣的狠手?只不知哪起子黑了心肝的竟然攀誣大嫂!三姑娘放心,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老夫人和侯爺又不是那等子糊塗的,過幾日真相大白,自然會還大嫂一個公道」。

  舒月涵雖不知道父親為何會因舒月池那般發作娘親,思量著最壞也不過如今般禁足,她已經遣人去請舅舅相助,如今能做的只有靜觀其變,遂謝過楊氏告辭回了自己院子。

  楊氏到時,舒莫辭姐弟已用過飯,各自捧著一杯茶慢慢品著,這也是舒莫辭要求舒月池飯後必做的一門功課,文昌侯府出去的公子就算日後從軍,也不能沒有詩書世家的儀範。

  幾人見禮畢,楊氏慈愛握住舒月池的手,「池哥兒今天受驚了,我帶了補身壓驚的補品來,記得吩咐丫鬟給你做」。

  舒月池很不習慣楊氏的親密,僵硬點了點頭,背挺的筆直,楊氏又關心了幾句,這才放開他笑道,「澄哥兒混賬慣了,想不到今天卻是歪打正著做了件好事,這也是澄哥兒和池哥兒的緣分,大姑娘閒了帶池哥兒多去我那走動走動才是」。

  舒莫辭笑著應下,「說起來還得多謝澄哥兒,今天不是澄哥兒,小八隻怕已然不測,改日我帶著小八親自登門道謝」。

  楊氏連連客氣,試探問道,「今兒審問的如何?怎的大嫂被侯爺禁了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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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39 AM

第三十七章 爭執

  楊氏連連客氣,試探問道,「今兒審問的如何?怎的大嫂被侯爺禁了足?」

  舒莫辭眼圈就是一紅,「莫辭也不清楚,父親查著查著就查到母親身上,莫辭求父親不要聽信小人之言,父親卻不肯,禁了母親的足,不想父親剛走,母親就撲過來要——要殺莫辭——」

  舒莫辭說到嗚嗚咽咽哭了起來,「二嬸,母親為什麼要殺我?我根本就沒信那些奴才的話啊!」

  楊氏大驚,老夫人一直看不上出身商賈的她,只對鍾氏親睞有加,她一直有意無意跟鍾氏過不去,也曾懷疑她對舒莫辭這個繼女不像表面上那麼盡心,可卻一直沒抓到蛛絲馬跡,直到替換嫁妝的事發,她才完全肯定。

  可舒莫辭說鍾氏要殺她,她卻是不信的,鍾氏就算再不喜歡這個繼女,私底下給她小鞋穿可能,謀奪她的嫁妝也可能,唯獨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下叫嚷著要殺她。

  舒莫辭覷著楊氏的反應也知道她不信,又道,「當時我都嚇懵了,那些奴才也嚇懵了,父親聽到動靜趕回來救我,可母親根本不聽,還是要殺我,父親為了救我,踢了母親一腳將母親禁了足,也不知道祖母有沒有替母親找大夫!」

  楊氏心中一動,又安慰了舒莫辭半晌,匆匆出了春暉閣,吩咐丫鬟去打聽今天大夫有沒有來給鍾氏看病,得到準確消息後倒是對舒莫辭的話信了六分,遂又往舒月涵的蒹葭閣而去。

  舒月渺已經睡了,舒月涵擁著被子坐在床上對著搖曳的燭火想著心思,聽說楊氏來了,吩咐將她領進閨房外的碧紗櫥中,急急問道,「二嫂這麼晚來有什麼事?」

  楊氏遲疑著道,「我剛從春暉閣出來,大姑娘說大嫂是因為叫嚷著要殺大姑娘,才被侯爺禁了足」。

  舒月涵猛地拔高聲音,「怎麼可能!」

  楊氏安撫握住她的手,「三姑娘別急,大嫂的為人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又怎會做出那樣的事?只怕大姑娘是嚇的狠了,有些記不清白日的事了」。

  舒月涵心口劇烈起伏著,舒月浣六歲就搬去了外院,舒月渺還小,她自小就聰慧沉靜,從九、十歲起母親就教她管家,做事說話也很少避諱她,她自然知道母親對舒莫辭的恨意,可再恨她也不會要她的命,否則母親自己就要背上照管不力的罪名,而父親——

  舒月涵只覺心口悶的發疼,大房的幾個子女,舒月淺跋扈浮淺,父親最是不喜,舒月泠跟著老夫人,父親連看都不多看她一眼,而舒莫辭和舒月池更是被父親忽視的徹底,只有他們嫡出的姐弟三人,父親的態度雖還是略嫌冷淡,可比起其他兄弟姐妹,父親是最和顏悅色的,他會指導浣哥兒的學業,會耐心指導自己的書畫,舒月渺撒嬌,他偶爾也會露出笑來,她想不到一切都毀在俞蕁和曲少徵手裡,不是他們,舒莫辭那個蠢貨怎麼會發現畫聖遺作是假的,又怎會發現她那些貴重的飾物也大多被母親換成了贗品!

  自那以後,父親不再進榮樂堂半步,連對他們姐弟三人也冷漠至極,她以前就覺得父親有些冷漠,她不知道他真的冷漠起來可以冷漠到那種程度,同在一座府邸,她卻從來見不到他,偶爾在家宴或是祖母那碰到他,他都對她視作不見,無論她怎麼努力!

  舒月涵想到這裡,鼻頭眼眶酸澀起來,深深吸了口氣才將那股委屈嚥了下去,「二嬸,大姐姐還說了什麼?」

  楊氏不動聲色打量著她,「她還說當時滿屋子奴才都嚇懵了,幸好侯爺制止了大嫂,只是大嫂當時像瘋了一樣,根本不聽侯爺呵斥,侯爺被逼無奈踢了大嫂一腳才制住了大嫂」。

  舒月涵啊地一聲驚呼,起身抬腳就要跑,又猛地回神,止住腳步冷聲開口,「二嬸還是找個大夫給大姐姐看看,這更深夜重的,有個好歹就不好的」。

  楊氏打了個哈哈,囑咐舒月涵不要急,告辭走了,舒月涵獨自坐在燭光下,平日溫柔沉靜的臉扭曲而怨毒,舒莫辭,你害我母女至此,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老夫人年紀大了便不願意看見糟心的人糟心的事,除非是她特別疼愛的媳婦孫子孫女,否則都只在初一、十五去請個安就行,如舒莫辭更是連初一、十五都不讓她去,額外想去榮安堂請安,都需提前稟告得了恩准才行。

  第二天去榮安堂請安的人前所未有的齊全,舒莫辭帶著舒月池在門口遇到了舒月涵和舒月渺,舒月涵眼下一片烏黑,臉色青白,顯是昨夜沒睡好,見了舒莫辭福身叫了聲大姐姐,依舊是平日溫柔沉靜的模樣,嘴角微微含了點笑意。

  舒莫辭淡淡掃了她一眼,教訓道,「小八,你瞧好了,以後萬不可像你三姐姐這般,母親都禁足病倒了,還面帶笑容」。

  舒月池鄭重點頭,舒莫辭聲音不大不小,舒月涵、舒月渺及一邊伺候的丫頭婆子都聽到了,一時臉色都有些扭曲,領她們進門的是老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如雨,昨天老夫人去外書房只帶了林媽媽和素芬素芳,她沒跟去,只模模糊糊知道一點,聞言悄悄打量了舒莫辭一眼,倒是沒瞧出來大姑娘口齒這麼伶俐,怪不得能讓侯爺禁了大夫人的足,連老夫人都折了兩個丫鬟,那守門的小丫頭倒也罷了,可老夫人面前極得寵的素芬也——

  如雨心頭湧起一股寒氣,態度越發恭敬了。

  舒月渺卻不知道鍾氏還生了病,幾步趕上舒莫辭,「你說什麼?娘病了?」

  舒莫辭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是啊,九妹,你千萬不要在外面亂說,母親不知怎麼了,瘋了一般撲上來要殺我,父親為了救我,只好踢了母親一腳,母親都吐血了呢!」

  「你胡說!」舒月渺啊地一聲尖叫使勁推向舒莫辭。

  因為舒莫辭幾乎貼在了舒月渺身邊,舒月渺突然發難,竟是誰都沒反應過來,舒莫辭痛哼一聲摔倒在地,榮安堂的小徑上鋪的都是小巧的鵝卵石,舒莫辭摔倒時本能的用雙手撐著地面,手心頓時見了血,舒莫辭痛苦垂下頭,嘴角卻勾起一抹詭秘的弧度,鍾氏、舒月涵、舒月渺,你們欠我的,我會一一討回來,請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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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40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9-20 12:54 AM 編輯

第三十八章 訓弟

  舒莫辭嘴角的笑還未掩去,院中驚呼聲又起,卻是舒月池竟狠狠將舒月渺撞倒了,舒月渺又怎肯吃這個虧,爬起來就撲向了舒月池,兩人廝打起來,舒月渺比舒月池小一歲,卻比他高一個頭,又潑辣靈活,舒月池處在下風,不過片刻的功夫小臉上就多了幾條血痕,舒莫辭大驚,「快拉開!」

  一院子奴才如夢初醒,忙去拉開兩人,舒月渺也被舒月池踢了好幾腳,哪裡肯罷休,張牙舞爪的亂抓一氣,拉架的都是貼身伺候主子的丫鬟,平日嬌生慣養哪裡吃過這等苦頭,竟一一敗下陣來,只剩了纓絡死死抓住舒月渺雙手,流蘇死死用手捆住她雙腳,任憑她又踹又咬就是不放,舒月池抓住機會又狠狠踹了舒月渺幾腳,這才脫身而出,舒莫辭厲喝,「九妹,住手!」

  舒月渺因著纓絡流蘇阻撓吃了不少暗虧,越發掙扎的厲害了,嘴裡還不乾不淨的罵著,舒莫辭臉色越發冷厲,「你們都是死的,制不住九姑娘,全部打了板子發賣出去!」

  如雨撲上去抱住舒月渺的腰,這才總算是將舒月渺制服了,舒月涵彷彿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快,去請鄭大夫!」

  不一會林媽媽趕了過來,帶幾位姑娘少爺去換了衣服,又等鄭大夫來包了傷開了藥,這才領著去拜見老夫人。

  舒莫辭知道老夫人第一個發難對像絕對是自己,進了門就跪下哭道,「求老夫人跟父親求求情,放母親出來吧,母親禁足不過一晚上的時間,九妹妹就敢對姐姐兄長動手,一院子奴才,除了老夫人身邊的如雨和莫辭的丫鬟,竟都站在一旁看熱鬧,莫辭怎麼呵斥都不肯上前拉開小八和九妹,老夫人,長此以往,侯府還像什麼樣子,求老夫人慈悲!」

  老夫人一口老血悶在心口,下不去上不來,臉色陰沉的直如暴風雨前最暗沉的時候,冷冷盯著舒莫辭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明知道她根本無力放出鍾氏,還口口聲聲的求著她慈悲,簡直是在昨天舒棣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後,又狠狠加了一腳,還踹在了心口!

  舒月涵開口,「祖母,九妹性子浮躁,想不到竟做出對兄長姐姐動手的事來,那時候母親一直約束著,如今母親禁足,不如將九妹送到春暉閣讓大姐姐教養,以前池哥兒唯唯諾諾,被大姐姐教了一個多月就敢維護大姐姐懲治九妹了,可見大姐姐是極會教導弟妹的,還請祖母恩准!」

  是了,才一個月,她就能哄的自己乖孫為維護她受傷,果然是個禍害,跟她那個短命的娘一樣,是個禍害!

  老夫人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將外院的若谷軒收拾出來,池哥兒傷也好了,今天就搬過去,渺姐兒去祠堂跪兩個時辰,大丫頭作為長姐,不能約束弟妹,即日起在春暉閣閉門抄經,為祖先祈福」。

  林媽媽一直給老夫人順著氣,聽了忙勸道,「老夫人消消氣,哥兒姐兒們都還小,氣急了,小人兒們自然是要動手的,大姑娘說起來也是無辜,隔日又要到前院學詩的,這閉門抄經不如就改成每天抄一篇《心經》算了」。

  「姑娘家的不思女紅廚藝,不思德容工言,整日學什麼詩啊書的,像什麼樣子,跟那先生說以後都不必來了!」

  林媽媽不敢再說,老夫人緩了緩語氣,「許媽媽因著那日無辜被大姑娘甩了一耳光懷恨在心,指使雅芙逼迫梅絡在小八吃食裡下毒,借此陷害大姑娘,如今事發已被發賣出去,大夫人因教管奴才不力被侯爺禁足,府中事務暫時交由二太太,大房之事暫時交給紫姨娘照管,你們都乖一些,有什麼缺的就去找二太太」。

  幾個姑娘少爺恭聲應下,老夫人又囑咐了幾句,正要他們退下,丫鬟來報鍾夫人向氏求見,老夫人瞧了舒月涵一眼,「涵姐兒留下,其他人退下」。

  舒莫辭帶著舒月池回了春暉閣,吩咐苗媽媽帶著丫鬟替舒月池整理東西,吃過午飯就搬到外院去,自己卻將舒月池叫到書房,肅容問道,「小八,今天的事你知不知錯?」

  舒月池低著頭,脊背卻挺的筆直,經過一段日子的相處,舒莫辭發現舒月池雖沉默寡言,對她這個長姐也算是順從,脾氣卻很倔,認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上次舒月澄毀了他玉珮的事,他雖乖乖抄了《弟子規》,卻到最後也沒跟自己認錯,而這次——

  「你能維護我,我很高興,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維護我的後果?」舒莫辭的聲音越發嚴厲,「後果就是本來逃不過一頓狠罰的舒月渺只要跪兩個時辰,你被送到外院,而我則被祖母猜忌教唆你毆打嫡妹,日後我要去外院看你,或是你進內院給我請安,祖母必定會阻撓,小八,這些就只能換舒月渺挨上你幾腳?」

  舒月池眼圈泛紅,卻倔強的不肯落下淚來,舒莫辭轉身走到書桌邊不緊不慢磨著墨,直到墨香四溢才放下墨錠,提筆寫了四個大字,淡淡開口,「小八,男兒不能沒有血性,但更不可意氣用事,你去了外院,我不可能再時時刻刻看顧於你,如何為人處世,你自己要想清楚,時時刻刻記住,審時度勢四字」。

  舒莫辭說著將自己寫的字遞到他手邊,「你不小了,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更要學會為自己謀一條出路」。

  舒月池跪下將雙手高高舉起,「小八知道了,謝姐姐教誨」。

  「起來吧,來人」。

  候在門外的流蘇清脆應了聲,「大姑娘有何吩咐?」

  「叫辛媽媽帶著人來」。

  不一會辛媽媽就帶著兩個十來歲的小廝來給舒莫辭姐弟磕頭,舒莫辭仔細看了看,那兩個小廝俱都眉目清秀,一個機靈,一個穩重,辛媽媽顯然花了不少心思。

  「這兩個孩子以後貼身伺候你,你給他們起個名字」。

  舒月池顯然沒做過給別人起名字的事,想了半天才道,「一個叫思明,一個叫思聰」。

  舒莫辭點頭讚賞,「孔子有言,君子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小八最近書學的不錯」。

  思明、思聰跪下磕頭謝恩,舒莫辭命流蘇一人賞了個半兩重的銀錁子,吩咐他們日後好生伺候,打發他們先去若谷軒準備,對舒月池道,「這兩個小廝都是辛媽媽精心找來的孤兒,資質都是不差的,但日後如何還要看你調教,他們是最接近你的人,一個不慎就會引火自焚,平日大小事情都不可大意」。

  舒月池恭聲應下,舒莫辭想想又道,「我調苗媽媽和周媽媽去照顧你,流蘇就不跟著你了,你漸漸大了,不要再讓丫頭們近身,辛媽媽,不知道能不能請到會些粗淺武功的武師來保護小八?」

  辛媽媽為難,「武師好找,只是八爺還小,不必要專門請個武師來貼身保護,姑娘若是不放心,再找個身強體壯的小廝跟著就是」。

  「小八還小,好些的武師自然不肯屈就,辛媽媽用心訪著就是,最好能找兩個,銀錢方面不必太在意」。

  辛媽媽看了看舒月池,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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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43 AM

第三十九章 銀錢

  鍾竟還是很在乎自己唯一的妹妹的,第十天上,又是整整十萬兩銀子送進了春暉閣,銀子是舒棣親自送過來的,茗硯機靈將懷中抱的匣子交到苗媽媽手邊,「這裡是十萬兩,十二年來的各處鋪子莊子的賬冊也都在裡面,請大姑娘查看」。

  舒莫辭示意苗媽媽收下,苗媽媽抱著那沉重的木匣不停抹著眼淚,沒娘的孩子太苦了,就算侯爺寵著護著,暗處吃的苦頭誰又明白?

  屋中沒有人開口,只有苗媽媽微重的喘氣聲不時響起,氣氛尷尬而沉重,半晌,舒棣掩唇咳了咳,「你好好的,我先走了」。

  「懷璧其罪,」舒莫辭的聲音清泠響起,「父親,這麼一大筆錢遲早都是禍端」。

  舒棣一貫對財物不上心,否則當初也不會怕俞樂容的嫁妝敗在自己手中,又不放心老夫人,就隨手交給了鍾氏,聞言一愣,「那該如何?」

  「莫辭這幾日倒是想了個法子,只是還需父親之助,請父親退左右」。

  屋中只剩下父女二人後,氣氛越發尷尬起來,特別是舒棣,身子繃的如一張拉滿的弓,舒莫辭幾乎要懷疑只要自己一言不對,她這位父親就會落荒而逃。

  「父親知不知道榆錢胡同?」

  舒棣點頭,榆錢胡同是北城的一條商舖胡同,因為地勢不好,生意很冷清。

  「這筆錢放在我手裡太不安全,又沒什麼用處,我想用來買鋪子和地產,我打聽了很多地方,覺得榆錢胡同和西山附近的地不錯,不知道父親能不能出面幫我買下來」。

  舒棣雖不通庶務,基本的東西還是知道的,搖頭道,「榆錢胡同生意冷清,西山附近又因為種種原因草木難生,買了沒多大用處」。

  前世,程正則為擺出一副傲骨錚錚的姿態來,不肯接受文昌侯府的饋贈,自己跟同僚借錢在榆錢胡同買了房子,不想不到三年,幾位皇子公主出宮建府竟都選在了榆錢胡同,榆錢胡同的房子一時炙手可熱。

  而西山草木難生卻是因為西山附近地下有多處溫湯,這才不適合一般樹木生長,後來被一位礦產商人無意中發現,地價炒到了千金,連皇家都在西山辟出了一大塊地建了避寒行宮,當然這些舒莫辭都不會直白的說出來,只道,「就因為這兩處地方都不好,才不會有人覬覦,父親就盡著這二十萬兩買吧」。

  舒棣心中一痛,點頭別過目光,舒莫辭準備了一大套說辭,不想竟這麼容易就過關了,愣了愣才又開口道,「還要勞煩父親幫我找回娘留下來的忠心管事夥計」。

  前面的事都應了,這樣的事舒棣更不會反對,點頭應下,舒莫辭見他這麼痛快,試探開口,「父親,最近莫辭身邊大禍小災不斷,莫辭想帶小八去般若寺進香禮佛祈求平安,只是母親如今禁足,祖母又——」

  進香禮佛,像舒莫辭這樣未出閣的姑娘是必得要長輩陪同的,老夫人和鍾氏都不可能會陪著去,楊氏也不會為了她忤逆老夫人的意思,她只有求舒棣了。

  舒棣也想通了其中關節,眸色晦暗起來,「我逢六休沐,十六那日我送你過去,只是要當天趕回來」。

  舒棣是男子,就算是送親女兒去寺中進香也不可能留宿,般若寺建在驪山半山腰,要當日來回卻是有些趕了,舒莫辭忙道,「那不如就去城外的白馬寺,佛祖慈悲,在哪裡禮佛都是一樣的」。

  舒棣點頭,舒莫辭見慣了舒棣對自己的冷漠,一下難以適應,見舒棣事事依從自己越發覺得不真實起來,盯著舒棣怔怔無言,舒棣更加不自然,狼狽站了起來,「我先走了,有事讓辛媽媽去找外院找茗硯」。

  舒莫辭起身行禮,「恭送父親」。

  第五天,林山來春暉閣求見舒莫辭,舒莫辭在洛川樓前的抱夏裡見了,甫一見面就深深一福,「莫辭多謝林總管大恩」。

  林山連忙避開,「大姑娘折殺小人了,小人也不過是聽令行事」。

  舒莫辭抬頭坦然一笑,「林總管雖是聽令行事,但事有先後,那日那般情形,林總管能不顧老夫人怒氣,為莫辭討回公道,莫辭銘記於心」。

  辛媽媽上前往林山袖子裡塞了個荷包,「林總管仗義,我們姑娘記在心裡,姑娘年幼依仗總管的地方還很多,勞總管費心了」。

  林山也不扭捏,收下荷包,謝了座方在舒莫辭對面跪坐下來,將帶來的地圖並賬本攤開,「大姑娘請看,這裡是西山,因為草木難生,根本沒人去買地建莊子,只有一些活不下去的人在那裡種一些莊稼,收成很少,只是到底離京城不遠,地價雖不高但也絕對不低,奴才想不到大姑娘想買這樣的地方做什麼?」

  林山的話雖委婉,卻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不贊同,舒莫辭沉吟開口,「林總管,銀票放在我手裡不但沒用還招禍,買這些沒用的東西才不會招人紅眼,不知西山整片地買下來大約要多少銀子?」

  「大約五萬左右」。

  「榆錢胡同的鋪子呢?」

  林山又將一張地圖鋪到桌上,「大姑娘請看,這標記硃砂的是榆錢胡同剩下沒被人買下和要盤出的鋪子,皇上聖明,京城人口越來越多,這榆錢胡同雖冷落,但即便鋪子要掉價也不會掉太多,姑娘如果覺得銀子放在手中不放心,多買幾家倒也無妨,小人也打探過其他地方,如杏兒胡同和朱雀大街附近,有幾家鋪子出賣,姑娘也可以看看」。

  舒莫辭想了想,「將西山的地全部買下來,選個風水好的地方蓋個莊子,原先在那裡種地的人,只要不是品行不好都招進莊子去,剩下的銀子就在榆錢胡同買鋪子,如果其他地方有好的,林總管酌情幫我買下就是,左右我也不需要靠這個掙錢」。

  「不知道大姑娘在那窮山惡水的地方蓋莊子做何用處?」

  「那裡清淨,離長安又近,做個養老之所倒是極好的」。

  林山聽的嘴角猛抽,姑娘您才十三歲,考慮什麼養老之所的真的好嗎?

  「莊子不必太精緻,圍牆要堅固,圈大一些,最好是能在裡面建個跑馬場,唔,過幾日我畫個圖紙出來,再請總管來參詳參詳」。

  「姑娘心意已定?」

  舒莫辭點頭,「林總管不必憂心,五萬兩銀子就算打了水漂也總比被至親之人竊去,還暗地嘲笑莫辭愚蠢來的好」。

  林山默了默,「大姑娘放心,此事小人定會盡力替大姑娘辦好」。

  「不知我娘鋪子上的管事夥計尋回了多少?」

  俞樂容和前世的舒莫辭一樣不善經營,俞國公府給俞樂容的陪嫁大多是各色金銀玉石和古籍字畫,還有一些田莊,鋪子只有一間,正是長安最有名的胭脂鋪子分色坊。

  俞樂容很喜歡調製胭脂,調出來的胭脂色澤香味都是絕佳的,老國公夫人索性開了個胭脂鋪子讓她折騰,不想竟就靠著俞氏自己搗鼓出來的各種胭脂方子一炮打響,後來俞樂容出嫁,老國公夫人就將分色坊也納入了俞樂容的嫁妝,田莊基本上賺不到什麼錢,鍾氏賠給舒莫辭的十萬兩絕大多數都是分色坊的收益,可想而知分色坊的生意有多好。

  「分色坊的掌櫃是俞國公府的老人,大夫人沒敢動,只收買了賬房亂了帳,又趕走了幾個管事,才讓分色坊的生意壞了下來,我傳達了大姑娘的意思讓掌櫃尋回被趕出去的管事,想必很快就能有回音」。

  「勞煩林管家了,到時還請林管家讓掌櫃來見我一面,再請林管家買好鋪子後在榆錢胡同選一個合宜的,我想開個醫館」。

  「醫館——大姑娘請恕小人直言,醫館怕不是一時能開起來的,而且人脈貨源等,侯府怕也提供不了什麼幫助」。

  「此事不急,林管家幫我留意著就是,我再想想法子」。

  林山應下,見她沒什麼事了,說了幾句閒話退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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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44 AM

第四十章 母子

  轉眼就到了十五,文昌侯府逢年過節以及每月的初一、十五全府都是要一起到榮安堂用晚飯的,上次向氏將十萬兩銀票送過來時,也將鍾氏母女接去鍾府小住,這麼一來就顯得冷清多了,舒莫辭到的稍早了些,大大的膳食廳中只有舒月淺不安的來回走著,見了舒莫辭眼前一亮,幾步迎了過來,「大姐姐,發生什麼事了?娘怎麼會帶著三姐姐和九妹回娘家了?」

  舒莫辭意味不明笑道,「鍾老爺疼愛母親,接母親回去小住,有什麼好奇怪的?」

  舒月淺被她問的一愣,疑惑看了看她,「大姐姐,你怎麼了?」

  舒莫辭挑眉,「我又怎麼了?」

  「好像,不一樣了——」

  「從鬼門關走過一圈的人自然不一樣了,說起來,還要多謝二妹妹」。

  舒月淺心虛後退兩步,「我不過是失手推了你一把,又不是故意的,再說,爹已經罰了我禁足這麼長時間,你還記仇」。

  舒莫辭冷冷一笑,在靠牆的圈椅上坐下,伺候茶水的丫鬟忙替她倒上茶,舒月淺又蹭到她身邊,「大姐姐,聽說明天爹要帶你和八弟去白馬寺上香,帶上我吧?」

  「這我做不了主,你去求父親」。

  舒月淺恨恨一跺腳,「不肯就不肯,假惺惺說什麼做不了主,他們分明說爹現在什麼都聽你的,放眼這大顯皇朝,又有幾個父親能親自護送女兒去上香的!」

  舒莫辭微怔,是的,放眼這大顯王朝,又有幾個父親能親自護送女兒去上香的?

  「閉嘴!」

  舒月淺抬頭見舒棣踏步進來了,不敢再說,諾諾應了一聲,舒莫辭站了起來,恭恭敬敬行禮,「父親來了」。

  舒棣嗯了一聲,坐下端起茶杯,不一會人三三兩兩都到了,老夫人是最後到的,習慣性的威嚴掃視一圈後淡淡道,「都坐吧,上菜」。

  舒家百年世家,如今雖比不得以往了,該有的規矩卻一點都沒少,整個膳食廳大大小小十幾個人用膳,卻連碗筷相擊的聲音都聽不到,一絲雜音也無,連平日混賬的舒月澄吃相也文雅無比。

  用過膳,漱了口,丫鬟又重新上了茶,老夫人端起茶杯,拈起杯蓋輕輕打著茶末,開口道,「眼瞧著這天就快熱了,趁著明天天好,我帶著哥兒姐兒們去般若寺進香,老二,你去打點,明天隨我一起去」。

  鍾槐起身應命,老夫人又不經意般道,「老大,你明天休沐,也隨我們一起去」。

  「我明天要送莫辭去白馬寺」。

  老夫人強忍著怒氣,「哪有一家人去兩處的道理,再者白馬寺也沒有般若寺的菩薩靈驗」。

  舒棣沉默,老夫人臉色緩了緩,「那就這麼說定了,老二,你去打點,我們恐要在山上歇一晚」。

  「莫辭說要去白馬寺」。

  舒莫辭一驚,跪了下去,「老夫人、父親恕罪,進香貴乎心誠,莫辭去哪兒都行的,單憑老夫人做主」。

  「去白馬寺!」

  舒莫辭心下驚疑不定,父親非要去白馬寺,是在白馬寺安排了什麼,還是要讓老夫人更加厭惡她?這個念頭在舒莫辭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快逝去,卻讓她心中那顆懷疑的種子破土而出,父親,到底是怎樣看待她這個女兒的?

  「大膽——」

  「父母慈而後子女孝,還請母親成全兒子一番心願」。

  老夫人氣的渾身發抖,指著舒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舒棣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舒莫辭,又移開目光,「回春暉閣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就去」。

  舒莫辭看向老夫人,正好迎上她厭惡憎恨的目光,這樣的目光在嫁給程正則後就沒有再在乎過,可在閨中的十五年,這樣的目光卻是她的噩夢,讓她恐懼,讓她傷心,讓她自卑,更讓她無所適從,不知道自己的親祖母為何會這般厭惡自己,自己前世養成那樣孤高清冷卻極度自卑的性子,她這位祖母絕對居功至偉!

  埋在心底的毒瘤叫囂著在心頭翻滾,鈍而麻木的痛慢慢在四體百骸蔓延,舒莫辭直直對上老夫人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莫辭謹遵父親之命,這就回春暉閣,小八」。

  舒莫辭牽著舒月池腳步輕快地出了春暉閣,這輩子,她不會再為任何厭惡傷害她的人傷心!

  第二天天還未大亮,舒莫辭就坐上馬車往白馬寺而去,趕上了第一炷香,舒莫辭前世讀慣聖賢書,信奉的是敬鬼神而遠之,對這些並不太相信,只經過詭異的重生後,十分虔誠起來,每日早晚必定洗手焚香寫一卷經書方能安心,否則也不會切切求了舒棣帶她來進香。

  舒莫辭雙手奉香默默祈禱,「佛祖在上,信女一願母親地下安息,二願悅兒能投生個好人家,莫再找到如信女般無能的娘親,三願害我母子仇人不得好死!如能得償所願,信女願重塑金身供奉佛祖」。

  舒莫辭又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才起身道,「父親,我想去點幾盞長明燈」。

  舒棣點頭,吩咐辦完事後到後院去尋他,自去了,舒莫辭被小沙彌引到了後殿,供奉了三盞長明燈,燃了這些日子所抄經書,眼看時已近午這才往白馬寺後院而去。

  此時已是初夏,正是花草最濃艷時,白馬寺比不上般若寺規模宏大景色怡人,卻也處處芳菲,佛殿與後院交接處還有一小片杏林,此時杏花早敗,枝頭顆顆青杏小而玲瓏,格外喜人。

  舒莫辭緩緩而行,沉重的心因這暖人的風和青翠的杏而慢慢輕快起來,不防對面忽地轉過一個青色直裰的書生來,那書生微微避開兩步,垂頭行禮讓舒莫辭先過,舒莫辭福了福,算是還了禮,正要抬步忽地發現不對勁,那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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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4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9-20 12:55 AM 編輯

第四十一章 程正則

  舒莫辭緩緩而行,沉重的心因這暖人的風和青翠的杏而慢慢輕快起來,不防對面忽地轉過一個青色直裰的書生來,那書生微微避開兩步,垂頭行禮讓舒莫辭先過,舒莫辭福了福,算是還了禮,正要抬步忽地發現不對勁,那書生——

  濃黑的眉,清亮的眼,挺直的鼻,一言一行溫文有禮卻自有傲骨錚錚正氣凜然,程正則——

  程正則雖低著頭,卻能感覺到落在身上的灼灼視線,雖然有些驚訝文昌侯府的姑娘怎會如此大膽的打量男子,但更竊竊自喜自己風度絕佳,甫一見面就讓這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看丟了魂,當下抬頭微微一笑,「在下程正則,敢問姑娘是否迷了道路?」

  因出了佛堂,舒莫辭帶上了椎帽,天藍色的輕紗下,舒莫辭絕佳的眉眼若隱若現,程正則心下更喜,從小就有道士給他批命,說他這輩子年少得意嬌妻美眷青雲直上,果然不錯,他甫中進士,正苦苦思索門路出路,不想天上掉餡餅,文昌侯親自找到他,話中有意無意透出要將女兒許給他的意思,今天更是邀自己到白馬寺來切磋棋藝,果然他在半路就碰到了嬌美的文昌侯府大姑娘!

  程正則心中激動,面上卻越發溫和,「姑娘是要往哪兒去?」

  既是中意他,自然就會就著自己的話往下說,若是大膽點的,說不定還會請自己相送。

  果然不一會,就見舒莫辭臻首輕點,程正則大喜,正要再問,一把懶洋洋的嗓音響起,「舒妹妹這是要往哪兒去?」

  程正則循聲看去,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穿著一件竹青色繡銀葉紋的直裰,玉色錦帶,腰間懸著一塊羊脂美玉,手中執著把象牙扇子,懶洋洋斜倚在一棵杏樹上,陽光透過杏葉縫隙灑在他臉上,讓那張略嫌陰柔的俊俏臉蛋格外生動起來,這樣的少年,又開口就叫文昌侯府的姑娘舒妹妹,自然不會是凡俗之輩——

  舒莫辭屈身福了福,「原來是九哥,九哥也來進香?」

  「是阿蕁要來燒香去去晦氣」。

  「曲九,你又壞我名聲,不是你非要拉著我來燒香去什麼晦氣,我怎麼會跑到這鬼地方來!」俞蕁遠遠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喊,氣急敗壞。

  「那還不是你說你最近有點晦氣?」

  俞蕁語塞,舒莫辭福身,「原來表哥也來了,莫辭見過表哥,表哥身子可大好了?」

  俞蕁打個哈哈,「那幾棍子給我撓癢都不夠,有什麼大好不大好的?倒是表妹你——你戴那個勞什子做什麼,快摘下來」。

  曲少徵橫了他一眼,「你長個心眼吧,沒見這裡還有個書生?」

  程正則趁機打了個揖,他這幾日頗費了些心思打探京城的達官貴族,聽了幾人的話也就將俞蕁和曲少徵的身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原來是俞國公府的俞五爺和鎮國將軍府的曲九爺,在下程正則乃是今科進士,有禮了」。

  曲少徵啪地一聲合上折扇沉下臉,「今科進士?你怎麼認識我和阿蕁,又怎麼打探到我們在此遊玩的?」

  這是指責自己竊探俞國公府和鎮國將軍府公子行蹤,以資鑽營了,饒是程正則心思機敏也是一愣,不知道這位鎮國將軍府的九少爺怎麼突然翻臉,不過也就是那一愣的時間,程正則立即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程某出身寒微,但也是讀聖賢書長大的,知道何為正身慎行,曲九爺的話程某卻是聽不懂了」。

  「這都聽不懂?」曲少徵嘖嘖感歎,一臉看白癡的表情,「我還以為程進士有多博學多才,不想竟連這樣的話都聽不懂,那我再說明白些好了,汲汲鑽營攀龍附鳳你總能聽懂了吧?」

  「你——」程正則不是沒有跟無賴打過交道的經驗,只是堂堂鎮國將軍府最受寵的公子又豈是他一介寒門進士能開罪的起的,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我什麼?你要是問心無愧,發個毒誓來聽聽,否則你就是存心不良!」

  「不管曲九爺怎麼說,今日程某乃是應人之邀來此切磋棋藝,未有其他」。

  「你既然問心無愧為什麼不敢發誓?還是說你說了這麼多就是想切詞狡辯?」

  雖然不知道曲少徵和程正則有什麼恩怨,但已從重生後再見程正則的複雜情緒中恢復過來的舒莫辭還是很樂意見程正則吃癟的,眼看曲少徵耍無賴吃定了程正則,忍不住笑出聲來,曲少徵瞥了她一眼,越發來勁了,「舒妹妹,你瞧好了,想這樣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發誓的人一定是心裡有鬼!」

  「莫辭,怎麼回事?」

  程正則偷偷鬆了口氣,舒莫辭幾步走到舒棣身邊,聲音中猶帶著剛剛的愉悅,「父親,我碰到了表哥和曲九哥,曲九哥說程進士窺探他們行蹤要攀龍附鳳,程進士不肯認,曲九哥讓他發誓,程進士就是不肯呢!」

  舒棣從未見過舒莫辭如此嬌俏含笑的小女兒形態,愣了愣方斥道,「不得胡鬧!程進士是我邀來切磋棋藝的,怎會是那般不堪之人?」

  那可說不定啊,舒莫辭暗暗腹誹,程正則拱手行禮,「多謝侯爺為程某正名」。

  「還不快給程公子賠罪?」

  舒莫辭淺淺一福,「小女淘氣,還望公子恕罪」。

  程正則雖出身寒門,但自小聰穎多才,親戚鄰居誰不給幾分面子,後來更是得夫子看重,同窗對他也都是既敬且佩,何時受過這樣的羞辱,不說曲少徵就是一旁看熱鬧的舒莫辭和俞蕁都被他記恨上了,此時聽舒莫辭恭謹有禮的賠罪,又軟乎乎的叫自己程公子,怒氣倒是去了一半,想著舒莫辭畢竟年幼,被人三言兩語糊弄住也是有的,自己倒不至於為這點小事記恨上她,日後成婚也不會因此事對她心存芥蒂。

  俞蕁見到舒棣下意識要跑,又顧忌著舒莫辭猶豫不決,舒棣抬眼看向他,目光沉寂,俞蕁開始後悔剛剛怎麼沒當機立斷抬腳就跑,正要說什麼,舒棣已移開目光,「蕁哥兒也長大了」。

  俞蕁乾巴巴噢了一聲,恨不得地上多個地縫讓自己鑽進去。

  程正則對俞國公府和文昌侯府的恩怨也瞭解幾分,在他看來就算俞國公府因俞氏之死怨上了文昌侯府,這怨恨也絕對不會延伸到舒莫辭身上,反而會更加憐惜俞氏唯一留下的孤女,現在見俞蕁和舒莫辭言語隨意,更是確定了幾分,見氣氛尷尬,行禮道,「侯爺、俞五爺、曲九爺、舒姑娘、八爺,程某還有俗事,就此告退」。

  俞蕁跳了起來,「啊,對對,我也有事,先走了!」

  曲少徵一把抓住他手腕,笑道,「好容易碰到舒妹妹,那件事還沒問,你走什麼?」

  「哪件事?」

  曲少徵懶得瞪他了,看向舒莫辭,「舒妹妹,宛陽郡主給你下帖子邀你去靖王府賞花吃酒,你怎的不去?害得我被郡主埋怨了好幾回」。

  「宛陽郡主?」舒莫辭疑惑,「我沒收到過宛陽郡主的請帖」。

  曲少徵沒想到舒莫辭竟從未收到過請帖,目光玩味起來,「沒收到?怎麼可能?王府的下人雖不濟,總不會連請帖也送不到吧?」

  宛陽郡主下帖子?那必然是在打馬遊街之後了,而那之後鍾氏先是禁足,後又回了娘家,有那個膽子,又有那個能耐動手腳的自然就是老夫人了,舒莫辭笑了笑,面上卻殊無笑意,「是我記差了,靖王府的帖子確是送了來的,我因著身子不爽,便沒去了」。

  俞蕁正要問舒莫辭到底請帖沒收到還是身子不舒服,曲少徵不動聲色的踢了踢他,做恍然狀,「原來如此,妹妹身子大好了?」

  「無礙了,多謝九哥掛心」。

  曲少徵欣慰點頭,又朝舒棣一禮,告辭而去,舒莫辭只當沒發現其中關竅,「父親,我帶小八去後面走走,父親不必陪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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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47 AM

第四十二章 受傷

  舒棣堅持去了白馬寺,老夫人氣的臥病在床,也就沒去成般若寺,晚上舒棣等回來自然得先去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吩咐將人攔在了榮安堂之外,舒棣也沒堅持,讓舒莫辭回去好生休息,自己則帶著舒月池去了外院。

  舒莫辭一回春暉閣就吩咐辛媽媽查探靖王府請帖之事,第二天一早去春暉閣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依舊稱病不出,榮安堂換了個婆子守門,那婆子因著之前那守門丫鬟的下場,對舒莫辭又懼又怕,雖傳老夫人的意思不讓她進門,態度卻恭敬而諂媚,舒莫辭也沒為難她,「老夫人病重,我去見林媽媽也是一樣」。

  守門婆子為難,「不知大姑娘有什麼事?老婆子也好去稟告」。

  「你就和林媽媽說,我抓住了個私昧靖王府之物的惡僕,請林媽媽做主」。

  那婆子一聽跟靖王府扯上了關係,哪敢怠慢,忙支了個小丫頭守門,自己小跑著去了,不一會林媽媽就親自到了院門口,笑道,「原來是大姑娘到了,這些個可惡的,也不通傳一聲,倒叫大姑娘好等」。

  林媽媽是林山的老娘,舒莫辭不願為難她,淡淡道,「林媽媽客氣了,莫辭也是有事,否則也不敢擾了老夫人休息」。

  林媽媽賠著笑,「大姑娘言重了,老夫人有疾,大姑娘來探視是天經地義的事,哪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

  老夫人是在內室見的舒莫辭,兩邊窗簾都拉上了,房間裡光線黯淡,在這陽光明媚的初夏顯出幾分陰森來,舒莫辭從外面進來,閉了閉眼才適應了裡面的光線,看清老夫人半靠著五蝠捧壽的大迎枕,頭上一應釵環俱無,簡單攥了個攥兒,額頭束了個秋香色的抹額,面色陰沉,「你怎麼知道靖王府請帖的事?」

  舒莫辭福了福,「老夫人難道不該掩飾一下請帖的事?」

  老夫人強勢了一輩子,先是被兒子忤逆,現在孫女又這般目無尊上,氣的面色發青,「大膽!回去將《女戒》抄一百遍!」

  「是,」舒莫辭恭恭敬敬應下,「莫辭昨日抓住了膽敢私扣靖王府請柬的惡僕,請老夫人示下,否則莫辭也只能將那惡僕送去京兆尹府了」。

  舒莫辭態度雖恭敬,說的話卻是明晃晃的威脅,老夫人大怒下隨手抓起了什麼朝舒莫辭砸去,舒莫辭不閃不避,任憑那尖銳的髮簪劃到臉上,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林媽媽驚的大喊了一聲老夫人。

  舒莫辭抬頭朝老夫人詭異一笑,緩慢而愉悅的啊了一聲,又慢慢伏到地板上,老夫人見了她臉上的血痕也嚇了一跳,此時見她百般作態怒氣又翻滾而上,「給我掐醒她!我倒要看看她還暈不暈的了!」

  林媽媽撲通跪了下去,「老夫人息怒,大姑娘無狀,老夫人看在侯爺面上,容容也就過去了,何必惹了侯爺和大姑娘心寒?」

  老夫人粗重的喘氣聲在屋中迴盪,舒莫辭迅速思量著林媽媽的話,難道說父親忤逆老夫人,是因與老夫人有心結?

  「老夫人,剛剛那一下不輕,大姑娘是姑娘家,容貌是頂要緊的,老夫人不能因一時怒氣誤了大姑娘終身啊!」

  「罷了,」老夫人的聲音無力而頹喪,「送她回春暉閣,請鄭大夫」。

  流蘇上次勇闖鍾氏的包圍圈成功向舒棣求救,落了一頓打,養了半個多月才能下床,所謂痛定思痛,之後有事沒事就在府上轉悠,希望能找到一條出入內外院的捷徑,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她找到了一個偏僻的角門。

  角門顯已多年未用,鐵鎖都上了銹,流蘇偷偷找人配了把鑰匙,結果鎖銹的太厲害,根本開不了,流蘇發了狠,索性一有機會就拿著把小刀去撬那門扣,前幾天終於被她撬開了,這不就派上了用場。

  春暉閣一天都沒動靜,老夫人派去監視阻止舒莫辭通知舒棣的人也稍稍懈怠了些,流蘇覷空從春暉閣的狗洞鑽了出去直奔那角門,拔出虛插在門框中的門扣,又將門關好,悄悄進了若谷軒,如此這般的跟舒月池說了一番,又原路回了春暉閣。

  舒月池在書房中默默坐了半天,才往外書房而去,舒棣果然不願見他,舒月池掀起衣擺跪了下去,「大姐姐臉受傷了,兒子想去春暉閣探望,卻進不了二門,請父親慈悲」。

  舒月池簡簡單單兩句話,茗硯卻聽的心驚膽戰,侯府的姑娘傷了臉,說不是有人故意害的,他都不相信,而舒月池身為侯府少爺,年紀又小,竟連二門都進不了,這裡頭的貓膩——

  茗硯不敢怠慢,忙進內將舒月池的話轉述了,一個字都不敢多說,舒棣剛用過晚膳,捧著茶慢慢品著,聽了半晌都沒出聲,茗硯幾乎以為他剛剛是在出神,根本沒聽見自己的話,正準備再說一遍,一聲脆響在耳邊炸起,接著就是舒棣暴怒的聲音,「去請大夫!」

  茗硯大驚下下意識抬頭,卻看到一雙血紅的眼,嚇的又趕緊低下頭,「是,奴才這就去」。

  舒棣幾步衝出了門,茗硯緊緊跟著,在門口扶了舒月池一把,「八爺,侯爺要去看望大姑娘,你跟著侯爺就是」。

  舒月池朝他感激點了點頭,忙跟上舒棣的腳步,今天是十七,月色很好,領頭的舒棣健步如飛,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懈怠,竟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二門,守門的兩個婆子早得了老夫人的命令,春暉閣和舒棣的人都不得過二門,見了來勢洶洶的舒棣完全傻了眼,忙示意另一個婆子去報信,舒棣一眼瞧見,厲聲喝道,「給本侯捆了!開門!」

  舒棣的小廝上前堵住那欲去報信的婆子,捆了個結實,另一個婆子嚇的抖糠一般,砰砰磕著頭,「侯爺饒命,二門的鑰匙老奴只有一把,另一把在林媽媽那裡,門要兩把鑰匙才開的了啊!」

  「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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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50 AM

第四十三章 恩怨

  「撞門!」

  再厚實的門在如狼似虎的撞擊下也脆弱不堪,不過片刻的功夫,門板噹啷倒地,舒棣踩著門板進了後院,兩個婆子對視一眼,竟是誰都不敢動彈,只默默祈禱自己能避過這一劫。

  時辰還早,春暉閣中燈火通明,丫鬟婆子三三兩兩圍在屋裡就著燈火做著針線,小聲的議論為靜謐的春暉閣添了幾分生氣,舒棣也顧不上那些丫鬟婆子在說些什麼,看都沒看傻站在洛川樓門口的丫頭,自己打起簾子進了洛川樓。

  樓中一個人也沒有,靜悄悄的,舒棣不由放輕腳步,上了樓,穿過兩道碧紗櫥,繞過屏風才瞧見了一個小丫頭守在拔步床前低頭繡著什麼,看著有些眼熟,舒棣沒認出是誰,輕輕咳了一聲。

  纓絡抬起頭見是舒棣,眼中閃過驚喜,福了福壓低聲音,「侯爺,姑娘睡了」。

  一路走來,舒棣心中的焦躁慢慢平息,怒氣卻還沒消散,靠近幾步,纓絡忙用紗罩罩起燭火,將遮擋光線的蜀羅帳子掛在雀登枝的帳鉤上,露出裡面百蝶穿花的鮫綃帳來,朦朦朧朧看到裡面睡著個嬌小的人兒,大把的青絲鋪滿了枕頭,恍惚很久之前,他每每回的晚了看到的都是這番情景,朦朦朧朧的鮫綃帳,嬌美玲瓏的人兒,鋪滿枕頭的青絲讓他又愛又憐,只那麼一眼就讓他的心化作了一灘春水,滿溢的柔情幾乎能將帳內的人兒淹沒,可後來,後來——

  舒棣又上前兩步,穩了穩,方伸手掀開溫膩軟滑的鮫綃帳,帳內舒莫辭規規矩矩的側躺著,因不敢壓著傷口,整個右臉都暴露在舒棣面前,足有三寸長的傷口從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不深,在那鮮花般嬌嫩的臉蛋上卻格外猙獰,舒棣喉嚨響了響,一時只覺那輕薄的鮫綃帳千鈞沉重,讓他幾乎承受不住——

  一直跟在舒棣身後的舒月池此時也看清了舒莫辭臉上的疤痕,驚的大叫了聲大姐姐就往床上撲,舒莫辭動了動,卻沒有醒過來,纓絡忙拉住舒月池,「八爺,別吵醒姑娘」。

  舒棣緩緩放下帳子,雙眸赤紅,「怎麼不醒?」莫辭一向覺淺,那樣的動靜,不可能醒不了。

  纓絡垂著眼,「姑娘一直哭,鄭大夫怕淚水沖著傷口,以後要留疤,就煎了安神藥喂姑娘喝下了,說是要睡到明天早上的」。

  舒棣深吸一口氣,半天方問道,「怎麼弄的?」

  「在,在榮安堂摔的」。

  「是你跟著的?」

  「是」。

  舒棣忽地抬腳狠狠一腳踹了過去,「說實話!」

  纓絡悶哼一聲,爬著跪好,「侯爺恕罪,姑娘不讓說」。

  「說!」

  纓絡默了默,忽地抬起頭無畏對上舒棣血紅的眼,「侯爺何必明知故問,這府上敢傷姑娘,還敢傷在臉上的,不過那麼一個兩個」。

  是的,何必明知故問,不是母親從不掩飾的厭惡憎恨,鍾氏怎敢那般欺辱,而如今鍾氏回了娘家,她的爪牙也被自己拔了個乾淨,這府裡還有誰,還會有誰?!

  舒棣閉了閉眼,努力平息心中的憤怒和澀痛,丟下一句好生照顧著,轉身下樓,纓絡勉力爬了起來,扶起呆呆趴在地上的舒月池,低聲勸道,「八爺,大夫已經看了,姑娘不會有事的,八爺今晚就留在春暉閣,快回去梳洗歇下吧」。

  舒月池站著沒動,纓絡加重聲音,「八爺,你在這裡也沒用,姑娘醒了見了只會更添煩心!」

  舒月池看了看鮫綃帳後朦朧的人影,緩緩轉身,還沒長開的眉眼冰冷的恨意瀰漫……

  舒莫辭在藥物的作用下第二天一早才醒了,剛洗漱好由纓絡上了藥,辛媽媽就上了樓稟告道,「姑娘,侯爺昨夜連夜遣人去了鄧府,姑奶奶一大早就到了,說是表小姐想姑娘了,請姑娘到鄧府住上幾日」。

  舒莫辭目光微凝,父親這是什麼意思?要她避禍?

  「另外,老奴聽說侯爺向聖上遞了折子請求聖上允准侯爺致仕,這會子府裡都鬧翻了天了」。

  舒莫辭一驚,致仕?父親到底想做什麼?

  「父親在不在府中?」

  「侯爺今兒告了假,沒去翰林院當差,現在在榮安堂,」辛媽媽說著壓低聲音,「有人傳出話來,老夫人嚷著說什麼打死那個小賤人,老奴估摸著老夫人說的應該是姑娘了,姑娘可得當心著」。

  舒莫辭眸色冷了下來,「這意思是我慫恿著父親致仕了?」

  「侯爺突然鬧出這種事來,任誰也要攀扯到姑娘身上的」。

  「拿面紗來,去榮安堂」。

  榮安堂中是暴風雨後無力的寂靜,舒棣無聲跪在地板上,老夫人渾身繃緊,因著怒氣臉上兩條深深的法令紋越加明顯,讓她本就嚴厲的臉顯出幾分凶狠來,舒莫辭幾步撲到舒棣身邊跪下,「孫女不孝,請老夫人責罰,請老夫人責罰!」

  舒棣急忙伸手去擋,舒莫辭快要碰地的額頭便碰上了他冰涼的手,接著就被舒棣拉了起來。

  「與你無關,回去!」

  天藍色的面紗將舒莫辭整張臉都蒙了起來,只餘一雙杏眸露在外面淚光盈盈把他望著,舒棣挺直脊背,本就清冷的聲音越發冰冷沒有一絲感情,「辭呈已經遞到御前,兒子再不肖也不敢欺君,母親逼兒子至此,又何必事事往莫辭身上推,母親保重身子,兒子先行告退」。

  舒莫辭被拉著一路出了榮安堂,舒棣才放開了手,緩了緩聲音,「你先去鄧府住一段日子,到時候我再去接你」。

  舒莫辭默了默,「父親,母親忌日將至,莫辭想去白馬寺住一段時日,為母親祈福」。

  「好,我派人安排,你去收拾些東西,午膳前就走」。

  舒棣幾乎是落荒而逃,背影狼狽而落寞,頭頂是明媚的陽光,舒莫辭卻覺眼前茫茫白霧迷茫,父親的背影近在眼前卻模糊難辨,重生後,她多了前世的教訓,多了近二十年的閱歷,卻還是看不清與她血脈相連的父親,她不似前世懵懂,能看懂他的維護,可他為何又這般避自己如猛虎,從不肯對自己多說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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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fonggi 發表於 2015-8-3 07:51 AM

第四十四章 苦修

  第二天舒莫辭在厚重的晨鐘聲中醒來,發現自己竟一夜無夢,自重生後她幾乎夜夜噩夢,不是夢見母親離她而去,就是夢見鍾氏面色猙獰要殺她,再不就是悅兒哭喊著在水中掙扎,舒莫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佛祖有靈,保佑著這片淨土,發了會呆簡單梳洗過,進了僧人做早課的大殿跪在最後面,虔誠閉上眼睛小聲跟著念誦,此時天色剛剛微明。

  一個時辰後,早課結束,老老少少的僧人都似沒有看見跪在後面的舒莫辭,目不斜視依序退出,舒莫辭默不作聲跟著出了大殿,守在門外的纓絡鬆了口氣,「姑娘,沒事吧?」

  舒莫辭看了她一眼,纓絡自知失言,不敢再說,默默跟著舒莫辭往住的地方走去。

  舒棣跟白馬寺方丈交情不錯,白馬寺又不如般若寺有名,不時有女眷借住,在客院撥了位置最好的兩間房給舒莫辭主僕,舒棣派來保護舒莫辭的家丁則住在寺外。

  舒莫辭此次來只帶了辛媽媽和纓絡兩人,另外還帶了個做粗活的婆子,辛媽媽本來想跟寺裡借個爐火單獨給舒莫辭做吃食,舒莫辭卻不肯,只說跟寺裡僧人一般飲食即可,辛媽媽無法,只得聽從,見舒莫辭回來,忙叫婆子去領了早飯來,不過是一碗清粥,半碟饅頭,舒莫辭也沒說什麼,吃了半碗粥一個饅頭就放下了,抄了一個時辰經書,又拿起針線。

  一個上午很快過去,中午舒莫辭依舊是在寺裡用的齋飯,睡了一會起來抄經、做女紅,等暮鐘響起時又去佛堂與寺中僧人一起做晚課,晚課回來後簡單吃了點東西,在院子裡來回走幾圈,回去沐浴睡覺。

  一連一個月,舒莫辭在寺中的生活規律而枯燥,辛媽媽本來以為她是有什麼事借祈福掩飾,不想她竟似真的只是來祈福,每日除了抄經就是做女紅,辛媽媽也日漸看出來,她這回繡的不再是平日的花啊草的,竟是《心經》!

  更虔誠的人,辛媽媽也不是沒見過,可那都是修士、或是歷經人生苦難的長者,而舒莫辭才十三歲,每每看見她安靜抄著經書繡著經書的模樣,她總覺違和而心驚,她甚至開始暗暗埋怨舒棣竟這麼放心讓舒莫辭一個姑娘家在寺中一呆就是一個月,幸好幸好,這樣的日子馬上就要結束了,辛媽媽默默念著佛。

  佛堂內剛做完早課的舒莫辭第一次叫住了方丈,恭聲道,「大師,明日是家母亡忌,弟子想請寺內大師替家母做一場法事,請大師允准」。

  「阿彌陀佛!」方丈雙手合十,面色悲憫,「小施主孝心令貧僧方外之人亦心生敬佩,自然義不容辭」。

  舒莫辭謝過,自回去準備法事之事不提。

  第二天,白馬寺閉門謝客,在大雄寶殿內為俞氏做了整整一天的法事,舒莫辭在角落處跪著燒化這些日子所抄經書與繡的那部《心經》,默默祈禱著母親在天之靈安息。

  傍晚法事結束後,舒莫辭親自謝過方丈與眾僧,捐出一千兩香火錢,方丈與眾僧謝過不提。

  自重生後,舒莫辭堅持每天都在院子中轉幾圈,逼著自己多吃些東西,晚上再睡不著也會睡足了時辰才起來,因此身子比之前好了很多,今天跪了一天,除了膝蓋有些酸痛外其他倒沒有什麼不適,回來讓纓絡捏了一會又用熱水泡了兩刻鐘的腳,就好了許多,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出去轉轉。

  雖是在寺中,舒莫辭也不會隨意走動,只在自己借住的那個小院中一圈一圈的轉,纓絡提心吊膽的跟著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自家姑娘就因膝蓋酸痛摔個跟頭。

  這些日子辛媽媽在旁邊看的心驚膽戰,但這種與世隔絕自娛自樂的生活才是舒莫辭熟悉並喜愛的,因此這一個月來舒莫辭的精神反倒好了不少,想著明天就要離開竟生出一股濃濃的不捨來,回去,她要面對的就是人心算計,世間險惡——

  清涼的月色亮銀般灑在院落中的一叢叢開著米粒大小花朵的蘭花上,不知哪裡的烏鴉淒厲叫了一聲,纓絡渾身一抖,正要請舒莫辭回去,舒莫辭忽地幽幽一歎,說了聲回去吧,轉身進了房間,纓絡趕緊跟上,雖然是在寺院中,她總覺得陰森森的,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坐著馬車往城內而去,舒莫辭靠著迎枕閉目養神,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猛地剎住,纓絡趕緊扶穩舒莫辭,車伕喊道,「姑娘,前面好像出了什麼事,道路堵住了,過不去了」。

  「纓絡,你去看看」。

  纓絡人小靈活,很快就擠到了前面,大約有一刻鐘的時間才又回來了,滿頭是汗道,「姑娘,是安陽侯世子夫人打死了世子的寵妾,一屍兩命,之後帶著婢僕想逃回娘家,結果被安陽侯世子帶人堵住了,就在前面,聽說安陽侯世子已經去請五城兵馬司的人了,應該很快就能過了」。

  舒莫辭心中一動,「安陽侯世子夫人?是不是鎮國將軍府的七姑奶奶?」

  辛媽媽點頭,「正是,世子夫人閨名叫做曲少微,正是鎮國將軍府的七姑娘,進門三年無所出,安陽侯世子才納了妾侍,只聽說世子夫人生性善妒,屢屢迫害那妾侍,不想現在竟弄出人命來了,還是一屍兩命,真是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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