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shisanchun -【盛世茶香】《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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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7:0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19 10:59 PM 編輯

第二十九章:海闊天空

  秦天去到綠蕪院,說明來意,便有丫鬟將她領進去。

  綠蕪院面積不大,院子裏兩旁種著兩排翠竹,挺直秀麗。廊下一溜的燈籠,透出溶溶的光,照射在屋前幾叢芭蕉上,寬大的芭蕉葉鮮翠欲滴,紅色的花朵似火般嬌豔。

  整個院子的佈局給人一種玲瓏精緻之感。

  走近屋子的時候,便聽到裏面的傳來的說話聲:“……我不如一頭撞死了,免得留在這裏丟人現眼……”

  這分明是方妍杏的聲音,秦天嚇了一跳。

  丫鬟秀雲撩開簾子通報了一聲,“姑娘,大太太那邊的翠微姑娘派送鞋過來了。”

  屋裏一陣悉索響聲,不一會,方妍杏輕柔的聲音傳來:“快請進來。”

  聲音中還帶著一絲哽咽。

  秦天跟著秀雲進了內室,便見方妍杏坐在一張黃花梨刻花圓桌旁,神情幽怨,雙眼紅腫。而她的胞弟方建樹則坐在圓桌的另一邊,神情憤憤,應該是已經知道了剛才的事。

  秦天向著兩人見了禮,說明了來意。方建樹面無表情,顯然餘怒未消,方研杏則用帕子稍稍遮住了臉,柔柔地說了一聲,“辛苦姑娘了,姑娘將鞋子放下就好。”

  秦天對這個柔弱的姑娘充滿同情,剛才聽到她那句消極的話,擔心她真的想不開,有心想勸解她兩句,又覺得於自己的身份不合適。

  聽到她提到鞋子,秦天心中一動,抬頭回道:“翠微姐姐擔心不合姑娘的腳,特意吩咐奴婢給姑娘先試過了再回她的話。”說完,上前在方妍杏的身邊蹲下,幫她換上翠微送過來的繡花鞋。

  繡花鞋小巧玲瓏,鞋面硬挺,鞋底厚實,鞋面淺綠色,繡著一支梅花,非常的素雅。不像別的小姐太太的鞋子,鞋面花團錦簇,明珠金線耀眼得很。

  鞋子穿在方妍杏的腳上非常的合適,方妍杏雖然心情不佳,也勉強露出笑容:“翠微姑娘向來心細,她做的鞋子一定是合適的。你回去告訴她,我很感謝她的心意,我很喜歡。”

  “翠微姐姐說,姑娘就喜歡這種樸實的鞋子,不喜歡那種花俏的東西。”秦天忽然抬起頭來,看向方妍杏
  方妍杏有些許的受驚,連忙低下頭,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紅腫的雙眼。

  秦天看著她微微地笑著,聲音又輕又柔:“姑娘一定是知道,那些外表華麗的鞋子往往夾腳,不如這樸素的鞋子柔軟舒適。面子都是給別人看的,可舒適與否,卻只有自己一人能夠體會,當然無需關心別人的看法,只要自己舒服就好。有時候……退一步,便是海闊天空。”

  方妍杏微微一怔,抬起頭看向秦天,聲音微顫:“你……你在說什麼?”

  旁邊方建樹也有些驚訝地看著秦天。

  “姑娘,我在說鞋子啊!”秦天看著方妍杏,目光溫柔似水,她笑了笑,淺淺的小梨渦又浮上臉頰,看上去是那麼的親切溫暖。

  方氏兩姐弟怔怔地看著秦天。

  秦天在他們的目光下站起身,笑道:“鞋子很合適,奴婢回去了,翠微姐姐還等著了!”

  說完,她向著方氏姐弟行了禮,退了出來。

  出了綠蕪院不久,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喚:“喂,喂,小丫頭,請留步。”

  秦天聞聲回過身去,卻見是方建樹急急忙忙地跑過來。

  月光如銀,將他那件半新不舊的藍色長袍染上了一層白霜。欣長的身姿如同翠竹一般的俊秀。

  秦天向著他微微一福:“方少爺可是在叫奴婢?”

  方建樹在離她不遠處放慢了腳步,緩緩地走過來。他背著手,臉上的表情有種老學究般的倔強生硬。可偏生又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看上去非常的有喜感。

  他看著她,雙眼在月光下明亮如星。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秦天。”秦天回答,“方少爺可是有什麼事?”

  方建樹走到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站住,然後從懷裏摸索了好一陣,面色由生硬漸漸轉為不自然,過了一會,他掏出幾個銅錢來,掂在手上看了好一陣,很是尷尬,可還是伸出手遞到秦天的面前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鎮靜:“這是賞給你的,剛才你那番話說得很好。”聲音帶著一種少年的青澀。

  秦天接過,看了看手中,只有五個錢。這種打賞在莊家來說有些寒酸,不過秦天也知道他們姐弟兩的處境,肯定不像其他主子那般寬裕。

  “我剛才出來的匆忙……”見秦天看著手上的錢,方建樹以為她嫌少,臉上一熱,連忙解釋了一句。可說完又覺得還不如不說的好,一時窘迫不已。

  秦天看著眼前的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已經遭受了很多磨難。如今寄人籬下,自尊心一定也受到打擊。

  自己不過是個小丫鬟,在大太太面前無足輕重,可是他急急地追出來打賞自己,不過是感激剛才自己對方妍杏的那番話,由此可見,眼前的這個少年是個心地良善,愛護家人的人。

  這樣的少年,秦天不忍心傷了他的顏面。

  當下她歡喜地向著方建樹福了福,謝了他的賞。

  方建樹見她一臉的歡容,心中一鬆,神情也舒緩下來。他看了秦天一眼,轉身離去。

  秦天轉身向著清音院走去。

  兩人之間漸行漸遠。

  月光灑了一地的銀白。

  方建樹回到綠蕪院,見姐姐方妍杏靠在窗前,兩眼望著窗外出神。方建樹怕姐姐還想不通,走過去,輕聲說:“姐姐不要擔心,建樹一定會好好讀書,將來考取功名,一定不會讓姐姐再受欺負!也不會有人敢瞧不起姐姐。”

  方妍杏轉過頭看著弟弟青澀而倔強的臉龐,不知不覺又濕了眼眶。她握住弟弟的手,低下頭來。

  她怎能輕言生死?如今父母都不在了,如果自己也死了,還有誰能照顧弟弟?自己又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為了弟弟能有一個安身的地方,受再多的委屈又有什麼要緊?

  “建樹不用擔心姐姐,姐姐自有想法,不會再胡思亂想。”

  方建樹握緊姐姐的手,年輕的臉龐顯出志氣,“他們這麼做無非是看不起我們,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後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方妍杏冰冷的心因為弟弟的這番話又感覺到一絲溫暖。她將頭輕輕地依靠在弟弟還不甚結實的肩膀上。

  耳邊響起剛才那個小丫頭說的話:“……有時候……退一步就是海闊天空……”

  兩天後,清音院。

  大太太看著坐在面前一臉平靜的方妍杏,歎息一聲:“可是他們找過你了,他們和你說了什麼?你不用擔心,一切有我給你做主,你是老爺在生的時候親自定下的兒媳婦,我斷不會讓你受到委屈。”

  方妍杏聽了此話,起身在大太太身前跪下,磕了個頭,抬起頭時,已經紅了眼眶

  “研杏感謝太太一直以來對我們兩姐弟的照顧,妍杏也知道太太因為妍杏在此事上很為難。可是現在,妍杏已經想明白了,成為當家夫人固然是好,可是妍杏沒有足夠的底氣佔據那個位置。勉強坐上去,也不會有好日子過。即使外表看上去再怎麼光鮮,也抵不過心中的委屈。與其這樣,妍杏寧願嫁一個能真心對待妍杏的人,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在妍杏的心中,太太就像是妍杏的親母一般,所以還請太太做主妍杏的親事,妍杏絕不會有半絲怨怪。”

  大太太心中一酸,上前扶起了方妍杏,“好孩子,難得你想得通透。可是如果真這樣,你以後多少要受些閒話。”

  方妍杏搖搖頭,淚水流下來:“妍杏不怕,只要自己舒服,不管別人怎麼說。”

  “好,好……”大太太也紅了眼眶,她轉過頭,擦了一把淚水,又看著她道:“終究是我們莊家負了你,你放心,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就會護你們一天的周全,拼盡全力也不會讓人欺負你們!”

  方妍杏心中感動,投入太太的懷中哭了起來。

  怎會沒有委屈?可是命運如此,再委屈也的咬緊牙關活下去,總會迎來雨過天晴的那一天。



  第三十章:是福也是禍

  莊家二少爺與莊家三少爺的親事就這麼定下來。

  二姨太太開始大肆張羅著二少爺的婚事,府中處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這天晚上,月娘幫著大太太記賬,忽然驚訝地抬起頭來,“太太,二姨太太竟然提了五千兩銀子操辦婚事?”

  大太太一邊撥著算盤,一邊不甚在意地回答:“當初在受到宗親聯合逼迫的時候,我就和秀梅約定過,以後信川雖然是庶子的名分,但一切待遇都和嫡子相同,話既然說出口,自然要做到。”

  月娘點點頭,當初的艱險她也知道,雖然老爺留下遺囑,但是莊家只留下孤兒寡婦,莊家宗室便聯合起來想代為掌管莊家的生意。大太太知道一旦讓這些人深入進來,老爺辛苦一生的心血必是四分五裂的結局。自然不會坐視此事的發生。

  對方為對抗大太太手中的遺囑,企圖拉攏李秀梅,李秀梅的兒子莊信川,雖是庶子,卻是最合理的繼承人,加上李秀梅娘家的勢力,大太太再厲害也壓不住。

  後來大太太找到李秀梅曉以利害,說服李秀梅和自己統一戰線,可是李秀梅也不是省油的燈,趁機提出很多要求逼迫大太太答應。

  這些條件便是,二房的一切待遇都將與大房比肩。二姨太太掌管莊家內院。如果二少爺堪當大任,將來盛世當家之位非他莫屬。

  第三條是必然結果,第二條,大太太掌管茶行,也確實沒有心力來理會內院之事,至於第一條,在危急之時,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是以,這麼多年來,大太太一直謹守諾言,也正因為如此,才讓二房的氣焰越來越高漲。

  “等到二少爺成了親,只怕二姨太太會有些動作了!”月娘有些擔憂的說。

  二少爺成了家,又有這麼強勁的岳家,二姨太太定會逼著大太太將當家之位交出來。

  大太太抬起手撥了撥燈油的燈芯,劈啵一聲,燈花陡然一竄,照亮她那張平靜的臉。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為退下來做準備,也為信彥買了地,置了產,如果將來他們能善待我信彥那是最好,如果不能,信彥的生活也不會有問題。將來再為他找一門可靠得力的岳家,找一個善心體貼的姑娘照顧他,小倆口平平順順地過日子,就算我百年以後,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信川如果能打理好盛世,能將盛世發揚光大,能讓盛世底下對我們莊家忠心耿耿的一千多號人有吃有穿,老有所終。我將來百年後也算是對老爺有個交代。可是……”

  大太太皺起眉頭,輕輕歎息一聲,站起身來,走到丈夫的畫像前。她抬起頭看向丈夫的遺容,回想起丈夫臨死前的話

  他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彷彿用盡了全身最後一絲力量,枯瘦的臉龐滿是擔心,

  “華英,我賺下的這麼大產業是福也是禍,如果落在不肖子孫手上,敗光家業事小,就怕會因為這筆巨額財富牽連出天大的禍事,危害到莊家上下的身家性命,那我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華英,盛世未來當家人選上,你必須慎之又慎!”

  想到這裏,大太太輕聲說:“小時候的信川也是聰明可愛的,圍在我的身邊,親熱地叫著娘,讀書識字也非常用心,連老爺都說,如此下去,盛世的未來或許就在他的身上……”

  月娘拿著一把扇子,走到大太太身邊,上下搖動著,為她扇走蚊蠅。

  “可是自從老爺去世後,我手上的事情陡然多起來,對信川忽略了,一年又一年下來,信川已經不是記憶中那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月娘一邊搖著扇子一邊輕聲道:“這哪能怪太太,太太又不是三頭六臂,為了茶行的事情,幾乎熬壞了身子,都是二姨太太,將他縱成今天這個性子,又讓他對太太敵視……”

  太太苦笑一聲,“他們老以為我要爭,又不想想,我一個女人,這把年紀了,又只有信彥這樣的一個兒子,我有什麼好爭,爭到手了,又能給誰?給信彥嗎?那不是為他好,而是害了他!我在這個位置上苦苦熬了這麼久,一方面是想對莊家,對去世的老爺有個交代,一方面也是出於私心,想借這個機會為信彥鋪一條平坦的後路。如今,信彥的後路已經鋪好,我真想放下一切,伴著信彥過些輕鬆的日子,可是我真這麼做,怎麼對得起老爺對我的信任和囑託……”

  大太太看向老爺的遺容,面現堅決,“如今的信川絕對不能承擔起盛世的重擔,不管是品性還是能力,都有待改善加強,我會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他真的不行,也只能好好提拔信忠了!”

  說到這裏,大太太想起了一件事,轉頭看向月娘,問道:“對了,前些日子不是讓你調查秦天的身世,結果怎樣?”

  提起這件事,月娘微微蹙了蹙眉頭,說道:“月娘正要回稟太太這件事……”

  兩天後的一個下午。

  這天,月娘沒有安排秦天跟著太太出門。未時三刻的時候,翠微找到秦天,將一個食盒交給她。

  “這是我們小廚房剛做好的冰鎮酸梅湯,是大少爺最愛吃的,你給送去。”

  “大少爺啊……”秦天有些頭皮發麻地接過來,她很想說,能不能換一個人去,可是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小丫鬟而已,不能因為翠微對她好,就真的沒了眼色。

  想到這,秦天什麼話都沒說,看著翠微甜甜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大少爺住的青松院,也是在莊府的東面,離大夫人的院子沒有多遠。

  青松院的旁邊種著一小片松樹,蒼翠挺拔,周圍少有花草假石,不如其他院落風景優美。平日裏來這邊的人很少,所以顯得非常的幽靜。

  秦天提著烏木雕花的食盒,走過松樹林間的青石小道,便看到大少爺青松院的半月門。

  大門虛掩,秦天敲了幾下門,一個小丫頭開了門。秦天說明來意,小丫頭便將她領進了院子裏。

  院子的盡頭是一座兩層高的小樓,鏤空的雕花窗子,大紅的廊柱。屋前左邊一座半人高的漢白玉大石,右邊種了一棵兩人合抱粗的大樹,樹姿優美,冠如傘蓋,整個院子都被籠罩在其下,隔絕了炎熱,顯得非常的清涼。

  秦天聽說過,這是千年古樹,莊府總共只有四棵,都是莊家老爺建府的時候從南方熱帶雨林中花鉅資運過來的,兩棵在花園,一棵在大太太的院子裏,一棵就在這裏了!

  莊府的富貴非金玉妝成,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的,可是用心留意,便會瞭解到楊城首富的氣派。

  不說別的,單說莊家主子房間的木質傢俱。木質都是一等一的不說,而且都是“陽雕”,一般傢俱都是陰雕,就是先把傢俱雕琢好,再用刀子把字畫刻出來。可是莊家的傢俱無論花樣還是字刻,都是凸出來的,明擺著是在做之前就設計好了,這種功夫和心思,不是一般的府邸能享受到的。

  莊家老爺不愛金碧輝煌,卻愛這些巧技與優雅,可這方面的花費卻比金碧輝煌更為讓人心驚。

  當然,這些都是秦天聽翠微說的,她本人還沒有這種見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7:52 PM

本帖最後由 fade0603 於 2013-1-6 11:01 PM 編輯

  第三十一章:撞破

  秦天問過了丫鬟的名字,才知道對方叫青柳,是這裏的二等丫鬟。青柳將她領進了大廳,秦天放下食盒正準備走,青兒忽然道:“你先等一等,我這裏做了個香囊給碧絲的,你幫我帶過去給她好嗎?”

  碧絲是大太太那邊的二等丫鬟。

  舉手之勞,秦天自然不會拒絕。青柳說要回房拿,讓她跟著一起去。

  秦天跟著青柳順著遊廊來到院子西邊連著三間小屋的中間廂房裏,青柳讓她先坐著,她轉身在一個矮箱裏找,翻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

  青柳低頭想了一會,便道:“或許是放在彩霞那邊……”她回頭對秦天說,“你等一等,我馬上回來。”

  秦天點頭應下,等青柳出去後,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等。

  不一會,一陣腳步聲傳來,開始秦天還以為是青柳來了,還沒來得及出聲,腳步聲便在隔壁房間門口停下,接著開門關門的聲音傳來,沒多久,秦天聽到隔壁兩個人的談話。

  廂房木質結構,挨得緊,空間又不大,所以隔音效果非常的差,旁邊的說話聲能聽得很清楚。

  那是一把男聲和一把女聲。

  男子道:“昨天二房那邊送過來了月例,老規矩,你得二兩!”

  女子道:“大少爺每個月月例二十兩,我們私吞了八兩,長此下去,會不會被大太太發現?”女子的聲音充滿擔憂。

  秦天聽到這裏,立時瞪大了雙眼,

  還有如此大膽的下人,主子的月例也敢打主意?

  忽然覺得自己很悲催,怎麼莊家的一些陰暗事都讓自己聽了來?難道這就是穿越女的特質?

  秦天一點都不想聽到這種機密,可是現在騎虎難下,想走都走不了,只怕自己一有動靜,那兩人就會發現秘密已經被自己聽到,還不知會生出什麼事來。

  雖然被下人愚弄的大少爺很值得同情,但是秦天一點都不想因此為自己招惹到麻煩。

  她不敢生出動靜,只盼著兩人能在青柳回來之前,像四小姐和方姑娘一樣,說完就走,不會發現自己的存在。

  男子的聲音又傳來,他像是在笑,“怕什麼,大少爺能知道什麼,他每個月花在文房四寶上的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這些二太太是不肯另外算的,都是在月例銀子裏面出,我們報多一點,他能去問嗎?能去調查嗎?大太太不管內院的事,只要我們不餓著大少爺,不冷著大少爺,將大少爺服侍地妥帖,她又哪里會知道這麼多?何況少爺身邊的人都有銀子分,誰會說出來斷了自己的長久財路!”

  女子輕笑一聲:“也對,大少爺又聾又啞,最好糊弄的了!”

  兩人正說著,又一陣腳步聲傳來,秦天聽到立刻變了臉色,心道“不好!”

  一定是青柳回來了,這下可瞞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腳步聲經過隔壁廂房的時候,那男子出聲叫住了她:“青柳,你來的正好,分銀子了,這個月的,你得一兩!”

  青柳像是大驚失色,叫起來:“這個時候說這些做什麼,我房裏還有人了!”

  “完蛋了……”秦天捂臉,幾欲飆淚

  原來並不是每次偷聽都能有好結果……

  下一秒,三條身影將青柳房門口堵的嚴嚴實實。

  三人中,青柳是認識的,另外一男一女還是頭一次見面,男的十七八歲,穿著灰色短褐,小廝打扮,女的十六七歲,穿著粉色上衣,白色襦裙,看樣子是個一等丫鬟。

  此時三人看著秦天的目光如刀一般的利,那模樣,像是想要將秦天殺人滅口般。

  “呵……呵……呵……”秦天乾笑了三聲,慢慢站起身,說了句廢話:“你們可以當我什麼都沒聽見,我這個人耳背……”

  三人走進來,青柳轉身關上門,另兩人對秦天虎視眈眈。

  “你以為我們會相信?”男子陰沉著臉。

  粉衣女子漲紅了一張臉:“海富,怎麼辦?如果她將此事說出去,我們都沒有好下場!”

  “冷靜,冷靜。”秦天伸出雙手,做著安撫的動作,“人人都知道我到這裏來,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們也脫不了干係……”

  一邊說,一邊瞅了個空子,彎腰就往外沖,青柳眼明手快地攔住她,將她推到床上去,秦天倒在床上,張嘴就想叫,可剛出了聲,海富就撲上來,捂住她的嘴!青柳和那名粉衣丫鬟沖上來一起制住她!

  秦天動彈不得,看著上方海富惡狠狠地眼神,才真的意識到危險。

  嘴巴和手腳被他們制得發疼,秦天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嗚嗚地叫著。

  海富瞪著她壓低了聲音:“現在捂死你,然後將你埋到松林裏,我們再對太太說你已經回去了,你說他們還會不會懷疑?他們沒找不到你,只當你逃跑了,過了幾天,誰還會關心你這個小丫頭的死活!”

  秦天渾身冒出冷汗,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秦天拼盡全力搖頭。

  海富聲音低下來:“你不想死?”

  秦天又使勁地點頭。

  海富看著她沉默了一會,然後道:“看在我們都是奴才的份上,我們也不將事情做絕了!”

  粉衣丫鬟出聲道:“海富,這個丫頭一定會說出去的。”

  “蓮香,你別急,我自有辦法!”海富打斷粉衣丫鬟的話,接著又看向秦天,“以後你也加入我們,每個月我們分你一兩銀子,你一個小丫鬟一個月就100個錢,無緣無故多出這麼多,算你賺到了!”

  海富手上用力,威脅道:“你答不答應!”

  秦天明白,他們這是在逼她同流合污,如果她將此事說出來,他們肯定會拉著她一起倒楣,大太太最討厭糊弄主子的下人,而且物件還是大少爺,肯定會大發雷霆!上次賣掉小梅可是眼都不眨的!

  “可是如果她現在答應我們,轉身就去告訴太太領工怎麼辦?”青柳很不放心。

  海富冷笑:“到時我們就異口同聲地說是她撞破了我們的事情,要脅我們,然後嫌我們給的銀子不多,才想著告發領工!只要太太有一絲相信我們,她都不會有好下場!”說完又看向秦天:“所以,小丫頭,你老實點,你既然知道了我們的事,就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否則,我們就一起完蛋!怎麼樣?你答不答應?”



  第三十二章:謹慎為上

  秦天走出青松院的時候,感覺像是做了一個夢。

  她低頭看著手中那白花花的一兩銀子,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大少爺雖然值得同情,但是遠遠沒有她的性命重要,所以她答應了對方的提議。如果當時她不答應,說不定就真的被他們滅口了!自己不過是個小丫鬟,失蹤了便失蹤了,誰會關心?

  可是……這並不代表她真的願意成為其中的一員,做那欺負殘疾人的事。

  手中的銀子如同一塊大石,壓在她心口上,沉甸甸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緩緩地向前走,腦子裏如同萬馬奔騰,鬧哄哄亂糟糟,半天都整理不出一個頭緒。

  她回到清音院,接下來一直到晚上都魂不守舍,腦海裏,良心和理智展開了激烈地爭鬥。

  良心告訴她,你這樣是不對的,大少爺是個可憐人,底下的下人這麼倡狂,今天敢算計他的錢,以後或許就敢算計他的命!而你呢,就是其中的一個罪不可恕的幫兇,因為你一直在其中得到好處。你應該將這一切告訴大太太,讓大太太來處理這件事。

  理智告訴她,你不要傻,如果真這麼做,你也不會有好結果,他們死也會拉著你,你來清音院還沒有多久,大太太一定會相信你?你不過是個小丫頭而已,你是否冤枉一定都不重要。他們只是弄點錢而已,不一定會危害到大少爺的性命,就算真的如此,世上可憐人多了去了,你能幫得了幾個?犯不著為了同情心連自己都搭進去。如果真的良心不安,不花那些錢好了,捐出去做善事好了,你是逼不得已,不是幫兇!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大少爺萬一因此出了什麼事,她真的可以撇清干係?

  她只覺心亂成一團麻,她掃院子沒掃乾淨,洗衣服忘記了放皂角,吃飯不小心打破了碗。

  身邊張媽媽,丹兒見到了都關心地問道:“秦天,你怎麼啦?身體不舒服嗎?”

  “秦天,你怎麼跟失了魂似的?”

  秦天回答:“我沒有關係,只是頭有點暈。”

  丹兒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上院子裏有我們了!”

  張媽媽道:“待會我讓人熬碗粥給你。

  翠微也道:“或許是受熱了,我會刮痧,待會我幫你刮刮吧!”

  大家的關心讓秦天的心裏暖融融的,可是她知道,她們對她好,是因為在她們的眼中,她是個單純乖巧的小姑娘。可是她們不知道,那不是她本性使然,而是她為了很好的生存下去約束自己的結果。她一點都不單純,她很會權衡,很會計較。

  晚上,她睡的很不安穩,一會兒夢見丫鬟在莊信彥看不見的地方侮辱他,一會兒又夢見海富幾人謀害他,一會兒又夢見莊信彥一身是血地站在自己面前,冷冷地目光像是在質問自己,為什麼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的發生。

  秦天一下子嚇醒了。

  她坐起身,看著黑暗的房間大口地喘著氣,全身都被冷汗浸濕。不遠處丹兒小蘭她們睡的正香,發出勻細的呼吸聲,顯然在做著好夢。

  果然是不能做虧心事……秦天捂住胸口,苦笑著搖頭。

  她看向窗外,今夜月色很美,璀璨的星星如水晶一般的閃亮,給院子裏的那棵千年古樹披上了一層白霜。

  她已經沒有睡意,或者說,她不敢再睡,她怕那些噩夢又來糾纏她。

  難道以後都要在這種愧疚的情緒中做人嗎?沒出事還好,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可以肯定,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安心。

  與其活得這麼難受,不如豁出去,大太太也不是那麼不辨是非的人,誰說她一定沒有洗脫嫌疑的機會?

  萬一大太太不相信她呢……

  不管了!秦天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不管怎樣,如此欺侮一個殘疾人的事情,她不屑為之。

  想通這一切後,秦天的心也跟著輕鬆下來,她重新躺下,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朦朦朧朧中,她想起一件事

  說起來,她和莊信彥還真是八字不合,一沾上他准沒好事!躲都躲不掉!

  第二天等大太太和月娘從茶行裏回來,秦天便尋了個機會找到月娘,將在青松院聽到的話,發生的事,都原原本本地說出來。最後,將那一兩銀子也交給了她。

  月娘看了看手中的銀子,什麼都沒說,轉身進屋裏去了。

  秦天滿以為大太太接下來會有一番大動作,她還做了充分的作戰準備。可沒想到,月娘自進去後,連著兩天,大太太這邊都是風平浪靜,直到第三天,秦天看到跟著大少爺來的海富,跑到月娘身邊親熱地叫了一聲“娘”,秦天這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著在月娘面前笑嘻嘻的海富,活潑精靈的樣子,哪里還是那天對待自己的那副惡狠狠的模樣,秦天想起這些天的焦慮擔憂,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屋子裏,莊信彥和大太太站立在長桌旁,桌上擺著文房四寶

  莊信彥在紙上寫道:“按照娘所說的,這個丫頭有經商的天賦,棄之不用實在可惜。可是生意場上詭譎變化,人心狡詐,威逼利誘,無所不有,丫頭有些心巧,如若是個心志不堅之人,將來必是我們盛世的大患。這次,兒子考驗的不僅是她的忠心,更是她的良心。”

  大太太在他身邊點頭微笑,“月娘查不到她的底細,對於她,我本來還有些疑慮,你這個考驗之法甚好,這樣一來,我對她再無懷疑!秦天這個丫頭好好栽培,將來或許可當大用。”

  莊信彥看了母親一眼,微微一笑,繼續寫道:“這世上本沒有無緣無故的信任,用人一道,還是謹慎為上。”

  大太太轉臉看了兒子一眼,

  如此小心謹慎的處事之法,可是因為這麼多年來見慣那些趨炎附勢之徒?

  想到這裏,大太太心中微微一酸,手撫上兒子的肩膀,動作間無限愛憐。

  屋外,海富瞅了個機會走到秦天的面前。

  這邊,秦天正在洗衣服,她抬起頭看著海富冷笑道:“喲,這位大哥,可是又給我送銀子來了!”說完,她將一把皂角揉到衣服裏,然後在洗衣板上用力的揉搓。泡沫四濺,大部分都濺到海富的身上。

  沒辦法把氣惱發洩在主子的身上,海富自然成了替罪的羔羊。

  海富笑了笑,秦天發現,他溫和的樣子看上去還是挺憨厚的,紫黑臉龐,濃眉大眼,但是換上上次那惡狠狠的神情,就有些兇神惡煞了。

  海富毫不在意地拂去身上的泡沫,笑道:“小丫頭,看來你都知道了,也怪不得大少爺大太太肯費這些心思,確實是個聰明的!”

  “大少爺?”秦天扔下手中的衣服,冷聲道:“大少爺也知道?”

  海富看著她的神情感覺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但是哪里說錯了,一時間又弄不清楚,在他看來,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都行,這些考驗又算得了什麼?哪里明白秦天的心思。

  他撓撓頭:“大少爺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小丫頭,恭喜你了!”海富看著她笑得精靈古怪。

  “恭喜我?恭喜我什麼?”秦天咬牙道,現在她恨不得將整盆水都倒到他頭上去。

  虧她為了莊信彥糾結個半死,原來一切都是他們的算計,他冷眼旁觀著一切,一定覺得很有意思。

  海富笑,“主子們能為你花這份心思,你以後必得主子們的信任,將來一定會有所作為!到時候風光了,可別忘了,這裏面可有你海富哥哥的一份功勞。”海富拍著胸脯。

  海富的話如一盞明燈,讓秦天的頭腦瞬間清明了起來。

  晚上,莊信彥從屋裏走出來的時候,秦天正在廊下點燈,聽到身後的動靜,秦天轉過身去,一眼撞見莊信彥那張沉靜俊美的面容,像是感覺到秦天的目光,莊信彥也向她看過來。

  澄清的眸子像是一泓泉水,在燈光的映照下,泛出瀲灩的光澤,淡淡的光澤中,卻透出無盡的冷清,無盡的落寞,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意……

  他再怎麼可憐也輪不到你來同情,秦天在心中對自己說,在他的眼裏,你不過是一個需要誓死效忠的下人罷了。

  秦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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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7:56 PM

  第三十三章:新的開始

  兩個月後

  時值盛夏,天氣炎熱,太陽白花花地炙烤著大地,街上的行人都是懶洋洋的沒了精神,就連河岸邊楊柳上知了的鳴叫都顯得有氣無力。

  可是位於楊城繁華地段的商鋪依然是人聲鼎沸,特別是大街東邊的盛世茶行,門前來往的商客更是絡繹不絕。

  一穿著深藍色大襟袍,頭戴四方巾,腆著大肚子的中年男子剛走進盛世茶行的大門,便有一名十五六歲,眉清目秀,笑容甜美做夥計打扮的小姑娘迎了上來。

  “給王老爺道個福,今天王老爺想買點什麼茶葉?”

  被換作王老爺的中年男子有些意外地看了小姑娘一眼,“欸,你怎麼知道我姓王?”

  小姑娘一邊引著王老爺進去,一邊笑著說:“王老爺不記得了,上次王老爺來買茶葉還是小的給稱量的了!我記得上次王老爺買的是綠花茶,喝了以後可覺得好?這次是繼續買綠花茶呢?還是讓小的給你推薦一下別的好茶?”

  王老爺見她將自己記得這麼清楚,心中有些被尊重的喜悅,喜悅之餘,也有些驚奇,忍不住問道:“小姑娘,你如何記得這麼清楚?我記得我們也只有一次接觸而已。”

  小姑娘回頭一笑,“王老爺滿身貴氣,小的一見便記在心裏了!”此話回答得落落大方,既不顯諂媚,也不會讓人覺得輕佻,很是自然。

  王老爺聽後哈哈一笑,雖然明知道對方是有意奉承自己,但是心中舒坦之極。

  小姑娘趁機笑道:“不如讓小的給王老爺推薦幾種新茶吧!”

  王老爺愉悅地點頭,連聲道:“好,好,小姑娘這麼有心,我相信你!”

  一番介紹後,王老爺買下了半斤騎火,半斤陽坡,也算是筆不小的生意了。

  稱量收銀完,小姑娘將王老爺恭送到門口,剛轉過身,便見一個穿著短褐的少年向著她走過來。

  少年的臉上滿是佩服神色,他伸頭見王老爺已經走遠,這才回過頭對小姑娘壓低了聲音說:“秦天,你好厲害,你怎麼可以記住每個客人的姓氏和曾經買過的茶葉?”

  小姑娘便是秦天了,她笑了笑,頰邊的小梨渦若隱若現,“範天,你想想看,如果你去到一家店鋪,店鋪的人一口道出你的名字,還記得你曾將在店鋪做過的一切,有些甚至連你自己都忘記了,你會有什麼想法?”

  範天轉了轉眼珠,像是在仔細地想這件事,過了一會,道:“我肯定會很高興。”

  秦天笑道:“當然會高興了,對方這麼把你放在心中,如此尊重你,你怎會不高興,下次,你有同樣的需要的時候,第一個想起的一定是這家店鋪。人同此心,你將客人都放在心上,客人就會記得你!”

  說完,秦天轉身走進店鋪,範天跟上來:“可是每天來往的客人這麼多,我哪里全部都記得住!”

  “有心記是一定記得住的。”秦天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告訴你,我每次招呼完一個客人,我就會將他的名字和買的茶都默記下來,到晚上睡覺之前又默記一遍,日復一日,慢慢的就記下來了!”

  範天咋舌:“秦天,你真用心。”

  “客人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不用心怎麼行?”

  “難怪你一個多月就能成為正式夥計,而我還在這裏當學徒!”範天沮喪。

  秦天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努力吧,小子,我也是熬出來的!”

  正說著,二掌櫃李掌櫃來到秦天的面前,先是對著範天揮揮手:“幹活去,幹活去!”

  範天無奈地走開,等範天走後,李掌櫃對秦天小聲地說:“泡壺茶送到二爺房裏去。”

  秦天一聽便頭痛,馬上道:“李掌櫃,你看,我這裏忙不過來了,要不,我泡好茶,你叫福安或者香片送過去?”

  二爺便是莊信川,福安和香片是他的小廝和丫鬟。

  李掌櫃聽了此話,臉一沉,冷笑兩聲:“秦天,我跟你說,二爺叫你是看得起你,你可不要不識抬舉。”

  秦天心中來氣,面上卻仍是一副笑臉:“李掌櫃這是什麼話,小的現在是大堂的夥計,招呼客人才是首要,二爺自有伺候他的人,什麼時候輪到我去獻殷勤,沒得惹閒話。”

  說話時,秦天見有一名身著墨綠色錦袍,手搖摺扇的公子走進來,連忙迎了上去,叫了一聲:“謝公子,好久不見,最近可好?”不著痕跡地撇開李掌櫃。

  李掌櫃心中氣惱,卻無可奈何,用力“哼”了一聲,轉身而去。

  秦天走到謝公子的身邊,轉頭冷眼看了李掌櫃背影一眼。

  自從上次的事件後,秦天便被升為二等丫鬟,專跟大太太出行。大太太知道她識字後,還特意找了師傅傳授她一些茶葉的知識,又讓她跟和學徒一起在大堂裏招呼客人。

  在此之前,大太太對她說:“秦天,我總算沒有看走眼,你確實是個忠心的丫頭。在我們莊家,滿肚子歪心的奴才絕對沒有好結果,忠心的奴才我們必會善待,忠心而又能幹的奴才,我就會讓他活得風風光光!以後你只要一門心思地為我們莊家辦事,我可以保證,將來你必是全楊城最為得意的丫鬟!”

  當時,秦天誠心誠意,恭恭敬敬地向著大太太行了一禮,“謝謝大太太的賞識,秦天對太太忠心不二,蒼天可鑒!”

  其實,有什麼好糾結的,他們要求一個家奴將主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們需要的是忠心而又能幹的下人,而她需要的是獲得自由,獲得尊嚴的資本。

  所謂的自由從來只屬於強者,只有努力變成強者,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命運,才能真正過得順心。

  他們不過是各取所需,說白了就是互相利用,所以其中的一些細節,也不用過於在意。就像這次的試探,雖然讓秦天很不爽,可是正因為如此她才能得到這個機會。

  以後或許還有很多次這樣的試探,可是沒關係,試探越多,代表著她的機會越多,她憑著本心做事,得到她所想要的,就不必耿耿於懷。

  秦天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自然非常努力,白天跟著師傅學知識,又跟在其他的夥計身邊偷師,晚上,便反復地記下這些知識,再加上她在招待客人和銷售這一方面很有一套,一個月後,大太太便將她升為正式夥計。

  期間,大太太對於她的表現並沒有多說什麼,像是在慢慢地觀察她,訓練她,秦天也很沉得住氣,不管讓她做什麼,她都盡全力做到最好,就這樣,秦天慢慢地在茶行眾夥計中嶄露頭角,也同時引起了二少爺莊信川的注意。

  或許莊信川看出大太太很看重她,多次找機會拉攏她,其實,對於莊信川,秦天起初還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來對待。

  她是大太太這邊的人,當然要和二房涇渭分明,可是二少爺在莊家的地位超然,得罪了他對自己很不利。本想著應付一下,面子上過得去就行,就當是前世裏的那種無可避免的應酬。相信這種事情大太太就算知道了也能理解。可是沒想到這個莊信川就是個禽獸,剛成了親不久,竟然借著讓她送茶的機會對她言語輕佻,動手動腳。秦天便再也不屑於應酬這個人渣!

  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她的賣身契在大太太手上,她只需一門心思地對待大太太就好。就算大太太從當家位子上退下來,相信也不會虧待她。

  正當秦天想得出神的時候,耳邊一道醇厚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欸?小丫頭,一段時間不見,你怎麼就成了小夥計了?”



  第三十四章:嫉妒

  秦天回過神來,轉頭看去,先是看到一把白色的摺扇,摺扇上龍飛鳳舞地幾個大字

  “策馬渡懸崖彎弓射胡月。”

  字跡剛硬,遒勁有力。

  扇子下方綴著一塊通明剔透的獸形水晶,水晶下是一顆瑩潤的瑪瑙小珠,再配上紅色的穗子,看上去非常的華麗。

  “小丫頭,跟你說話了。”對方似乎有些不耐。

  秦天抬起頭,撞見一雙明亮的黑眸,濃眉斜飛,英氣逼人。正是上次刁難范天的謝公子。

  此次,他身後還跟著一名長隨模樣的男子,男子身材和他一般高大,年齡卻稍大,五官粗狂,眼神冷利,左臉頰有一道疤痕,看上去有些可怕。不過有這麼個人站在他的身後,更加襯得他玉樹臨風,威武不凡。

  秦天連忙退後一步,朝著謝公子福了福,笑道:“謝公子,小的怠慢了,謝公子請進。”說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將他領進了大堂。

  旁邊一名二十多歲,細眉細眼名叫德貴的夥計見謝公子進來,知道他出手大方,上次打賞給他泡茶的夥計,一出手便是一錢碎銀子,所以很想從秦天的手中將客人搶過來。當下仗著自己資歷老些,走到謝公子的身邊,彎腰笑道:“謝公子,一段日子不見,公子是越發的精神了,今日不如由小的來招呼公子?”

  秦天哪里不知他的用意,不過當著客人的面也不好說什麼,而且夥計的收入也不是提成,沒必要為了一點打賞和他們生意見,畢竟他們是前輩。

  想著,秦天便準備退開,可哪知這謝公子竟出聲說:“不用你了,讓這個小丫頭來招呼就好。”

  德貴碰了一鼻子灰,乾笑了兩聲,又瞪了旁邊的秦天一眼,悻悻地走開。他走到另外一個夥計大洪的身邊,看著秦天招呼謝公子的背影,哼了一聲:“也不知道大太太是怎麼想的,讓個小丫頭到大堂裏來招呼,知道的我們是在買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賣的是……”說到這裏,面上神情猥瑣之極。

  秦天短短一個月便升上了正式夥計,而且表現出眾,一下子壓到眾夥計的頭上,這些夥計的心中早已有些不舒服了。

  大洪看了秦天的背影一眼,湊到德貴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我就不信她真能有什麼真本事,還不是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對著男人笑一笑比我們說破了嘴皮子都強!這樣下去,我們茶行遲早要惹閒話的!”

  “你看吧,等到真惹出什麼事來,太太就要後悔她的決定了!”

  “客人來了,先招呼客人要緊。”兩人這才停了酸話,忙著招呼客人去了。

  這邊,秦天向謝公子笑道,“謝公子,又是來楊城遊玩的?上次帶回去的茶葉可合心意,這一次又到了一批新茶,謝公子可要多看幾個品種?”說完,便給謝公子介紹了好幾種茶葉,關於茶葉的性質,產地自是如數家珍,流利非常。

  謝公子面露驚異之色:“丫頭,上次看到你時,你似乎不懂這些了,不過才短短的一段時間,你就懂得這麼多了?”

  秦天抿嘴一笑,“也沒有什麼難的,用心做就一定能做到。”

  謝公子將手中的摺扇“嘩啦”一收,姿態瀟灑豪爽,他將扇子一端指向秦天,笑道:“這話我愛聽!”說完,微微低下頭看著她,雙眼又黑又亮:“小丫頭不錯啊,做起事來胸襟氣度比之一些男人也毫不遜色,只是,女子終歸是女子,如此拋頭露面,於你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這句話,在太夫人讓她去大堂招呼客人的時候,也說過,當時太夫人說:“你到大堂之後,閒話必不會少,你可害怕?”

  秦天看著謝公子微微一笑,輕聲道:“我既不是大戶千金,也不是大家閨秀,我怕什麼拋頭露面?眾目睽睽之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有閒話,我也不怕!”

  大太太以寡婦之身,都能頂住流言蜚語,一直堅持到現在,如今不也獲得了絕大多數人的尊重?她一個小丫頭又怕什麼,她又不怕有損閨譽嫁不出去。穿越成家奴,與其絞盡腦汁想著怎麼嫁個好男人,不如抓住眼前的機會好好的為自己打算。

  而且背後有大太太撐腰,更不用擔心這些問題。

  謝公子聽了此話,笑出聲來,“身正不怕影子斜,哈哈,你這丫頭的性格很對我的脾胃!”

  秦天見他開心,趁機說道:“不如讓小的介紹幾款新茶給謝公子試試?謝公子覺得好的話,可以多買些帶回去,北方飲食多油膩,多喝茶有助於清腸道,可是最有人情味的送禮佳品了!”

  “樹上的鳥兒恐怕都能被你哄得下來!”謝公子看著她咧嘴一笑,目光閃爍不定,英俊的面孔似有光彩,讓秦天微微地愣了會神。

  很快,秦天便回過神來,向著謝公子做了個請的手勢:“謝公子這邊雅間請,自有專人招呼公子品嘗各種好茶!”說完,將他引進雅間,交給裏面負責的夥計。

  自從秦天來到茶行後,大太太便採納了秦天的建議,在大堂東邊,開出一個雅間來,裝飾得很有格調,很受客人的歡迎,也刺激了客人的購買欲。頭一個月,大太太發給秦天的月銀便是三兩銀子,其中半兩是二等丫鬟的月銀,另外的,則是她給出建議的獎勵。

  當時一畝好地不過才十幾兩銀子,差一點的只有七八兩,秦天拿到這三兩銀子,自然高興,想著以後要花更多的心思在茶行上面,便可以得到更多的賞銀,或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為自己贖身了!

  正當秦天將謝公子引進雅間的時候,一名穿著灰色長布袍,文人打扮的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走進來。本來準備迎上去的德貴一看清是他,連忙轉身躲到了一邊,拉過旁邊的大洪說:“那屢試不第的窮酸秀才又來了,上次被他煩個半死還只買了一兩茶,耽誤了我不少功夫,最後還被他罵了一通,這次我可不要做他的發洩物了。”

  李秀才自視才高又屢試不第,心中有股鬱憤之氣,刁鑽刻薄得很,大洪和其他的夥計大都吃過這李秀才的苦頭,此時都縮在一邊,裝作很忙的樣子,誰也不願意去招呼他。

  德貴轉頭間,見秦天從雅間那邊走出來,當下眼珠一轉,一個主意在心中形成,他向著秦天招手道:“秦天,來客人了,你去招呼一下!”

  你不是笑得挺歡嗎?不是連大掌櫃都說你能幹嗎?那好,倒要看看你賣弄色相這一招在酸秀才面前管用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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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7:59 PM

  第三十五章:術業有專攻

  秦天還是第一次見到李秀才,不知他的底細,可是見德貴明明有空,卻來叫她,又見旁邊一些夥計面色有異,便知這個客人一定有什麼問題,本想找個由頭推了他,可是又想到,這段時間,雖然她的表現很突出,但茶行的夥計們因為她是女人而有些瞧不起她,私底下閒話不少,她雖然不在乎,可是有時回頭看到他們意味不明的眼光也挺討厭的,若想得到大家的認同,還必須拿出點真本事才行!

  只有解決了大家公認的難題,誰還會對她的能力有所懷疑?

  想到這,秦天便面帶微笑,走到李秀才的面前,福了福,“這位客官,想要點什麼茶葉,需不需要小的給您介紹一下。”

  李秀才自進來後臉色一直不善,加之又受到怠慢,心中火氣更甚,此刻見到秦天,立時大袖一拂,抬起下巴,從鼻孔裏哼出一聲來:“茶乃毒物,不喝也罷!”

  他這話說得既緩又重,立刻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當下所有人都停下了買賣,向著他圍了過來。

  其中一人顯然是認識他的,出聲說道:“李秀才,你可不要渾說,我們都是喝茶喝了幾十年的,難道我們都喝了幾十年的毒嗎?”

  其餘的人中,有駁斥的,也有疑問的,也有起哄的。

  李秀才站起在大堂的最中心,見周圍幾十個人都注意著自己,一時間顯得很得意。

  秦天見此情形有些著急,轉頭見其餘的夥計都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心中不禁又有些生氣,還是範天悄悄走到她身邊,對她說了句:“秦天,這李秀才最是難伺候,這裏的夥計人人都怕了他的!我幫你去叫大掌櫃來!”說完,範天轉頭就走了,

  秦天看著他迅速離去的背影,心中很是感激,這小子,還真是實誠。

  轉頭見到德貴幸災樂禍的樣子,心中又冒出火來,如果她真的要等大掌櫃過來搞定這個客人,只怕以後這些夥計就真要瞧不起自己了!

  想到這,秦天稍稍沉思一會,心中便有了主意。

  那邊,李秀才忙著回答客人們的話:“還真是如此,本秀才又不要賺你們半分銀子,和莊家也無仇無怨,犯不著以假話誑人。只是這茶葉,真的不是好東西,多飲不如少飲,少飲不如不飲。”

  話音剛落,身邊忽然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秀才老爺說此話可有什麼依據?小的雖然相信秀才老爺的人品,但是在人家茶行裏說這砸人生意的話,總要能使人心服口服不是?各位老爺,你們說,小的這話對也不對?”

  眾人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見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一些熟客已經認出,這正是茶行中的女夥計秦天。

  李秀才等的正是此話,唯有如此,方能顯示出他的博學。他看向秦天,見是剛才那個小丫頭,目光中有些輕視,他不慌不忙地拂了拂袖子,大聲道:“《茶經》有‘一茶,二檟,三芟,四茗,五荈‘之稱。今都叫做茶,與古不同,若以其性而論,除明目止渴之外,一無好處,古書又有說:茶之一物,日日飲之,到了後來,未有不元氣暗損,精血漸消,或成痰飲,或成痞脹,或成痿痹,或成疝瘕。餘如成洞瀉,成嘔逆,以及腹痛,黃瘦種種內傷,皆茶之為害。而人不知,雖病不悔。上古之人多壽,近世壽不長者,皆因茶酒之類日日克伐,潛傷暗損,以致壽亦隨之消磨!大夥聽聽,茶可引百病,又能短人壽,不是毒物是什麼?我之前就是喝了這裏的茶,引致上吐下瀉,躺了月餘了!”

  李秀才此話說得鏗鏘激昂,尖銳有力,立時煽動了眾人的情緒,當下一些人在邊上叫起來;“怪不得最近我總是感覺到不舒服,原來竟是茶的過,虧我每個月還要花上這麼多銀子,以後不買了!”

  “我也覺得最近身子不適了!”

  “就是,看來這茶以後還是不飲為妙!”

  眾人見李秀才說得頭頭是道,聽完已經信了他八分。

  李秀才見自己的話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力很是得意,想著要不了多久此話便能傳遍全城,甚至全國,人人都知道他李秀才博學多才,到時候看誰還敢小瞧他!一時不由高興地搖頭晃腦。

  此時,大堂裏的動靜已經驚動了後院,大太太和莊信川都從後院裏出來,範天也找到了劉掌櫃,指著秦天那邊著急地對劉掌櫃說:“大掌櫃,就是那,您看看,真是太欺負人了!”

  莊信川看著滿堂子鬧哄哄的,已經沒了耐性,指使著旁邊的小廝:“快去,把那窮酸秀才給我轟出去!這不是在搗亂嗎?”

  “慢著!”大太太出聲喝止了小廝和大掌櫃,“秦天不是在招呼著嗎?”

  “秦天?”莊信川扭頭看向大太太,有些不可思議:“我知道秦天是大娘的人,可是大娘是否太看得起她了!她一個丫頭能處理得了這種事?再任由這秀才胡說八道下去,以後我們茶行的生意還要不要做?”

  雖然莊信川一直想辦法暗中拉攏秦天,可是那只是因為她是大太太親信的緣故,並不表示他真的認為她有什麼能耐。

  “能不能處理,看看就知。”大太太看著人群中的秦天,微微一笑。

  莊信川見大太太堅持,也不好說什麼了,他看向前邊的窈窕的身影,心想,大娘如此有把握,難道這小丫頭還真有點能耐不成?

  而另一邊,謝公子和他的隨從也從雅間裏出來,站在一邊看熱鬧。

  那刀疤男子在謝公子的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公子,老爺約了鹽運使大人在望江樓,時辰快到了。”

  謝公子饒有興趣地看著人群中秦天笑盈盈地小臉,輕搖著扇子,不慌不忙地說:“不著急,看完這場戲再走!”

  人群中

  正當李秀才想入非非的時候,秦天清脆的聲音又響起來,“秀才老爺,您的話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

  李秀才沒好氣地一甩手:“你這個小丫頭,你懂什麼?竟然敢質疑本秀才的話!”

  秦天微微一笑,脆生生地說:“術業有專攻,說起之乎者也,四書五經,我是萬萬不及秀才老爺的,可是論起茶葉,我敢說,有很少能有人及得上我們茶行的夥計們!”

  李秀才正起勁的時候,忽然來一個搗蛋的,怎麼不惱,本想發脾氣,可是對方是女子,又是一張笑臉,這脾氣便怎麼都發不出,當下漲紅著臉說:“好,本秀才倒要聽聽看,你這個小丫頭還能有什麼高見!”

  圍觀的人見秦天生得清秀,笑得可愛,小小丫頭竟然敢挑戰秀才,都覺有趣,紛紛起哄,催著她快說。

  後邊,大太太面帶微笑,沉著冷靜,莊信川也看得來了興味,叫小廝搬了把椅子來。這邊,謝公子搖著扇子,滿面笑容。



  第三十六章:得饒人處且饒人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天的身上。

  秦天面向大家,烏溜溜的眼珠輕輕一轉,嘴角浮上一個甜美的笑容。眾人本來懷著看熱鬧的心態,可是見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依然從容不迫,不見半絲慌張,皆收起小覷之心,開始期待著秦天接下來的話。

  秦天看向李秀才,緩緩笑道:“秀才老爺的話不是沒有道理……”

  聽到這裏,李秀才又昂起了頭,得意地“哼”了一聲,本想著自誇一句,可話還沒來得及出口,秦天的語氣又忽然一轉:“但是……茶經有雲,‘茶者,發乎神農氏,起于魯周公‘,可見茶之一物,距今已經有兩千多年,一件事物能流傳這麼久,不是沒有道理。秀才老爺這番話看似很有說服力,可是卻忽略了一個‘度’字!”

  早在跟師傅學習茶知識的時候,秦天才發現,這個世界的歷史和自己那個世界極為相似,連一些歷史人物也有相同。

  “度?什麼度”人群中有人問出。

  秦天嘴角笑容加深,頰邊的小梨渦忽隱忽現,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顯得精靈可愛,讓人情不自禁地生出喜愛之心,

  “世間萬物都得講究一個度字,打個比方,飯吃多了,還會撐著了,但是能說是飯的罪過嗎?茶也是一樣,只要將度把握好,它便是延年益壽,防治疾病的靈藥,反之,就像秀才老爺所說,是毒物,於身體有害!”

  說到這裏,秦天上前一步,看向大家笑著說:“是毒物還是靈藥,其實都在各位老爺的掌握中,不能因為自己沒有掌握好,就將責任都推在‘茶’上,是不是?”

  “有道理,小姑娘說得有道理。”眾人紛紛點頭。

  李秀才不服,上前來,大聲道:“狡辯,純屬狡辯,毒物就是毒物,飲多飲少,不過是中毒的深淺之別,大家不要聽信她的話,她是茶行的人,自然是要這麼說!”

  秦天回過頭,直直地看向李秀才,臉上笑容不變,聲音卻有些沉,“敢問秀才老爺,每日飲茶几杯,什麼時辰飲,飯前飲還是飯後飲?”

  李秀才不過是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頭先那番言論,便想著借此顯示一下自己,並不代表他對茶道便有研究,此時秦天忽然問出,一時間不知對方是何用意,當下老實回答出來。

  “本秀才每天飲茶七八杯,什麼時辰都有,飯前飯後都有!”說著又冷笑道:“難道喝杯茶還要看時辰不成?”

  秦天眉毛一挑,拍手笑道:“秀才老爺這話對了一半,飲茶雖然不要看時辰,卻絕對挑時候!”說到這裏,又轉過身看著大家,繼續道:“茶絕對不宜在睡前或空腹時飲用,睡前飲茶會影響睡眠,空腹飲茶會傷身體,妨礙消化,嚴重的還會引起心悸、頭痛等“茶醉”現象。而且現在天氣炎熱,茶水不宜超過12個時辰,否則很容易引起上吐下瀉的現象!”

  說到這,秦天回過頭看了李秀才一眼,李秀才有些心虛地轉過頭。

  一些人看到,立刻笑出聲來:“李秀才,原來你是喝了隔夜茶!”

  李秀才一張臉漲得通紅,想反駁,卻說不出一個字。想走,路又被眾人堵死,一時間尷尬不已。

  “再有,飲茶忌飲燙茶、涼茶,前者滯寒、後者聚痰,忌沖泡次數過多,三四次後還再飲,茶葉中的毒素便會跑出來。還有,忌飯前飲茶和飯後馬上飲茶。”

  那邊,秦天向著大家繼續說道,她的右手微微比劃著,眉飛色舞,雙眼亮閃,說話間,一種靈氣迫人而來,再加上她容顏不俗,笑容親切可愛,聲音如珠落玉盤,清脆動聽,這一切都形成了她獨特的魅力,深深吸引了每一個人的目光。

  一時間,大堂內靜悄悄的,只有秦天連續不斷,流暢爽利的說話聲

  “再說說茶葉的好處,茶葉不僅具有提神清心、清熱解暑、消食化痰、去膩減肥、清心除煩、解毒醒酒、生津止渴、降火明目、止痢除濕等藥理作用,而且,還能延年益壽,預防疾病,女人喝了呢,還能瘦身減肥,對皮膚也很好了!但是,一日飲茶最好二錢(10克)左右,分3-4次沖泡是適宜的,北方食油膩過重的地方,最多也不能超過四錢。超過這個量,茶就真的變成毒物了!”

  眾人聽的點頭不止,心悅誠服,而那些本來瞧不起秦天的夥計們,此時皆是震驚不已,這些道理,他們有的知曉,有的卻是聽都沒聽過,即使是知曉的那一部分,讓他們如此連貫順溜地說出來,還說得頭頭是道,卻是萬萬不能。

  不知不覺間,看向秦天的目光驚異中又多了絲佩服!

  此時,最尷尬的要屬李秀才了,本想著出風頭,卻沒想到被一個小丫頭駁得啞口無言,他又羞又窘,以袖掩面,想偷偷地溜出去。可是就有好事之徒不肯放過他。

  有人扯住他的衣袖,說道:“李秀才,茶既然不是毒物,你總得買些走吧,只是可要將小姑娘的話記在心上,再也不要喝隔夜茶了!”

  眾人哈哈大笑,李秀才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可這時,秦天卻上前來向著李秀才福了福,說道:“小的要向秀才老爺道謝!”

  李秀才以為秦天在譏諷他,臉都綠了,指著秦天氣得說不出話來。

  秦天卻抬起頭看著李秀才誠心誠意地說:“秀才老爺,小的字字句句都是出自真心,秀才老爺的話有絕大部分都是對的,也是給我們提了個醒,我們之前賣茶的時候,忽略了與客人說明這方面的事情,也真是如此才造成秀才老爺的疾病,其實是我們的不對!以後我們茶行會告訴大家如何正確的飲茶,將來如果人人都能在飲茶一事上得到好處,這裏面必有秀才老爺的一份功勞!”

  無需逼人太甚,得饒人處且饒人,給人留面子,就是給自己留後路。這一向是秦天的處事原則。

  眾人聽秦天這麼說想起若不是李秀才這一番話,絕不會知道這麼多,一時間又收起了心中的嘲笑之意,有些人甚至向李秀才拱手道謝。

  李秀才見此,臉色才慢慢緩過來,看向秦天的目光也有了些感激之色。

  “秦天此話甚得我心!”忽然,一人大笑著走過來,秦天聞聲看去,見是劉掌櫃走過來。

  劉掌櫃先是贊許地看了秦天一眼,然後回頭向著李秀才拱手作揖,道:“劉某代替東家感謝李秀才的賜教,還求秀才的墨寶,將茶葉的利弊寫下,東家想掛在大堂中的當眼之處,讓人人都能瞭解到正確飲茶之法!”

  李秀才大喜,盛世乃楊城最大的茶行,在這裏留下自己的字墨,豈不是大出風頭之事,當下一口允之。

  劉掌櫃立刻叫人拿來文房四寶,李秀才當著眾人的面將剛才秦天的話都書寫下來,自然是用了十足十的本事,字跡倒是漂亮得很!

  書寫完後,劉掌櫃又叫人選了些好茶葉送給李秀才,李秀才笑著收下,一場風波就在這平和的氣氛中結束了。之後秦天和劉掌櫃一起將李秀才送到門口。

  李秀才臨出門時,忽然轉過身,向著秦天一揖,輕聲道:“謝姑娘承讓”

  秦天連忙回禮:“不敢當秀才老爺的大禮。”

  李秀才站直身子,看著秦天微笑道:“虧我讀了幾十年的聖賢書,卻不如姑娘的胸襟氣魄……”說完搖搖頭,轉身去了。

  秦天目送走李秀才,回頭卻見謝公子和他的隨從走過來。

  秦天笑道:“謝公子可選中了合適的茶葉?”

  “今天還有要事,改日再來請教姑娘!”謝公子笑著說完,和長隨一起走出門,出了門忽然又轉過身,看著秦天微微一笑,笑容間有種說不出的意味,“我們謝家怎麼就找不到你這麼聰明的丫頭了?”說完,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去了。

  秦天站在門口看著他高大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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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8:06 PM

  第三十七章:被調戲了

  當天回來的路上,大太太將秦天叫上了馬車。

  馬車上,大太太坐在一張楠木小矮桌後,月娘跪在她身後幫她揉捏肩膀。秦天坐在另一邊的長凳上。

  黃昏的陽光從車門竹簾的縫隙中照射進來,映得車內一片斑斕。

  自從上車後,大太太一直微眯著眼睛,似乎在全神貫注地享受著月娘的按摩,一句話都沒說。秦天也只好正襟危坐,一聲不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太太才張開眼,看著秦天,慢條斯理地說道:“短短的一個月之內,你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見你用了不少心思。”

  秦天笑了笑,“多謝太太肯給我機會。”

  “也是你自己努力,”月娘一邊幫大太太捶肩,一邊笑著對太太說:“太太,我聽張媽說,秦天每晚背書要到子時末了(大概淩晨一點),早上卯時初(5點)就要起來,也虧她年紀輕,精神足!”

  大太太看著秦天,微微一笑,目光中滿是贊許。

  “從明天開始,你不用在大堂裏做事了。我會安排別的事情給你做。”大太太又道。

  “太太,不用秦天招呼客人了嗎?”秦天睜大了眼睛。

  大太太本是嚴肅的人,可是看著秦天瞪大眼睛的樣子,白裏透紅的臉,烏溜溜的黑眼珠,長長的睫毛,看上去就像是小貓一樣可愛,一時忍不住說笑起來,“怎麼,你想一輩子在大堂裏招呼客人?”

  “那倒不是……”秦天眯著眼睛笑起來,頰邊的小酒窩甜甜的蕩漾開,“太太讓秦天做什麼,秦天就做什麼。鞍前馬後,在所不辭!”一邊說,一邊拍著胸脯,樣子十分的逗趣。

  和大太太相處了一段時間,秦天已經知道,大太太其實是面冷心熱的人,只要大太太心情好的時候,秦天便忍不住在她面前調皮一下,逗她笑一笑。不知為什麼,秦天很喜歡這種感覺。

  大太太被秦天的樣子逗的很開心,指著秦天轉過頭對月娘笑道:“你看看,你看看,虧我之前還跟你說這是個老實孩子了!現在可不就顯了原型了!”

  秦天嘟著嘴,像是很委屈,“太太,秦天哪里不老實了……”

  那副可愛的樣子又將大太太逗樂了,和月娘一起笑起來。

  可就在這時,車外響起了一片哭聲,大太太轉身掀起車窗簾,見外面亂糟糟的一片,無數公差綁了一群男女從一座大宅子裏走出來。

  大太太看了看那座大宅子,頓時一驚,“這不是張老闆的府上嗎?出了什麼事?老馬快停車!”老馬是大太太的車夫。

  車子停下來,秦天便道:“太太,我下去看看吧。”

  大太太制住她:“外邊亂糟糟的,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我另外叫人過去。”說著讓月娘吩咐隨車的小廝出去打聽。

  秦天趁著這個機會,拉開車簾看出去,卻見外邊起碼被綁了上百人,頭先幾個帶著枷鎖手銬,看穿戴像是家中的主人,後面的應該是家奴之類的,很長的一條隊伍,男人和女人分開,男人一臉哀戚,女人抱著小孩哭聲震天,一些老人走不動了,公差舉起鞭子就抽。哀嚎陣陣,觸目心驚。

  秦天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淒慘的場面,心口碰碰的跳。

  不一會,小廝打聽回來,站在車旁回話:“聽說是張家的主子犯了事,府中的男人5歲以上,60歲以下都被判抄斬,女人都充入營妓,連小孩都是如此……”小廝將打聽的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聲音有些顫抖,顯然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壞了。

  “啊……”大太太臉色微變,輕叫出聲。

  月娘見大太太臉色不好,連忙叫老馬趕車。

  “張家之前也是城中有名的大富之家,也曾經風光無限,沒想到一夕間便是家破人亡的地步。”大太太臉色蒼白,無限唏噓。

  月娘道:“誰叫張家少爺為了銀子,竟然夥同賊子,做下那等惡事……”

  “張家少爺一人犯事,卻連累了家中幾百條的人命,還有那些無辜婦孺,作孽,作孽啊……”大太太不住歎息。

  秦天看向大太太,此時她臉上的悲憫之心是那麼的真實,雖然早就知道大太太厚待下人,可是直到此時,秦天才真正明白,大太太確實珍惜下人的性命,並不像有些主家那樣,輕賤下人,視人命如草芥。

  雖然穿越成家奴很悲催,可是悲催之餘,她應該慶倖她有這樣的主家。

  回了府,秦天跟著月娘一起進屋服侍大太太換了衣服,洗了手臉,讓她稍作歇息。

  因為秦天已經是二等丫鬟,所以可以隨意進出大太太的屋子。

  秦天服侍完太太,回到自己的屋子換了衣服出來,走到院門口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身著綠衣的丫鬟向她招手。

  丫鬟有些眼生,還是頭一回見,秦天走過去,笑著問道:“姐姐可是找我?”

  丫鬟笑道:“姑娘是秦天吧,我是針線房的,我們管事媽媽有些事情找姑娘,姑娘可方便走一趟?”

  管事媽媽找各個院中的丫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秦天不疑有他,笑道:“好的,現在我剛好有空。”說著回頭和翠微說了一聲,便跟著丫鬟出了院子。

  針線房在府中的東南角,從大太太這邊過去,要穿過後花園。一路上,綠衣丫鬟都是走在前邊,步伐匆匆,秦天問她話也是應付兩句,到達後花園的時候,她的腳步越來越快,秦天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正當她覺得不對勁的時候,那丫鬟忽然閃入一棵大樹後,幾下便不見了。

  秦天停下腳步,看著她消失的方向愣住了,正當她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些聲音,剛想回頭的時候,卻被人從後攔腰抱住。

  秦天嚇了一跳,大叫出聲,可隨即一雙大手捂住她的嘴,同時,一人低頭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小丫頭,別叫,是我……”熱辣辣的氣息噴在她脖子上,聲音間無限曖昧。

  秦天猛地睜大了眼睛,她自然識得這把聲音,可不就是那禽獸二爺,莊信川!

  他這是要幹什麼?不會是想在後花園霸王硬上弓吧?他沒有禽獸到這個地步吧!

  秦天奮力地掙扎,可是莊信川牛高馬大,身體強壯,制服她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沒想到你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腰肢竟然如此柔軟……”莊信川在她耳邊輕輕一笑,手上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讓秦天幾欲作嘔,秦天氣急,張開嘴,在他手指上用力一咬,莊信川痛叫出聲,不得已只好放開了秦天。

  秦天一旦脫離控制,轉頭就跑,可莊信川顯然不會就這麼簡單放過她,沒幾步便追上來,抓住她的胳膊,將她用力拉到假石後,逼到假石上,制得她動彈不得。

  秦天用手打,他就抓住她的手,用腳踢,便用腿抵住她的腳,秦天氣得抬起頭來,卻見他雙眼發亮,嘴角含笑,一副興趣盎然的神情,

  “沒想到,你這個小丫頭不但伶牙俐齒,還是只小野貓,有意思,真有意思!丫頭,不如我向大娘要了你來,你專心伺候著二爺我怎樣,以後包你榮華富貴,穿金戴銀,不比出去拋頭露面的強?”

  而正在此時,莊信彥從一棵合抱粗的古樹後轉出來,剛好見到不遠處的這一幕,他先是一怔,然後又飛快地皺起了眉頭。



  第三十八章:記憶如潮

  在莊信彥這個角度,看到的畫面就像是莊信川和某個女子躲在這裏偷偷的調情。

  莊信川身形高大,將女子的臉和大部分的身子遮住,只露出一部分的衣裙,從衣裙的材質上看,應該是府中的丫鬟。

  這種事情並不奇怪,他已經不止一次地看到府中的丫鬟向著莊信川**,這些丫鬟的想法也很好理解,能成為莊家未來當家的房中人自然是身為家奴的她們一步登天的最好途徑。

  這種事情,他也懶得理會,正準備走開,忽然,秦天的臉從莊信川肩膀上顯了一下,又很快被莊信川的身子遮住,雖然只有一會兒的時間,卻足以讓眼力精銳的莊信彥瞧個清楚明白。

  莊信彥怔住,霎那間,一些久遠的往事,一些他刻意忘卻的往事,如潮水一般湧入他的腦海。

  母親領著一個十七八歲,面容嬌美的女子來到還只有十五歲的他身邊。

  母親握著他的手,悄悄地對他說:“彥兒,這個丫頭你喜不喜歡?”

  他看向母親身後不遠處的她,而她正好抬頭向著他看過來,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有著怯怯的神情,白皙的皮膚中泛出胭脂一般的顏色,她微微一笑,美麗得像一朵花。

  當時的他只覺一顆心像是要從胸口處跳出來,手心處密密麻麻地一層汗,他低下頭,輕輕點頭。

  至此,她留在了他的身邊。

  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陪著他看書,寫字,服侍他的起居,他喜歡看到她,每當他看到她笑,他就會覺得歡喜

  可是她的笑容越來越少,儘管她依然陪在他的身邊,可是敏感的他已經能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

  有一天,她從門外進來,臉色蒼白,面色奇異,她看著他笑,笑得一如往常般溫柔,美麗,可是嘴中卻吐出惡毒的語言

  “你這個沒用的啞巴聾子,我大好年華為什麼要虛耗在你的身上?”

  他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她美麗溫柔的笑臉,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從未告訴她能看懂她說的話。

  她的笑容越來越溫柔,可是話語卻越來越惡毒:“就算我現在在罵你,你也聽不到,這樣的你根本就是個廢物,既然是個廢物,還想什麼女人?如今我就要被你給毀了,我好不甘心,我如此漂亮,為什麼要伺候你這麼一個廢物。我恨你,我恨你,我要離得你遠遠的,我才不要一輩子對著你這個不能聽也不能說的怪物!”

  說完,她轉身跑出去,他在房中愣了半晌,心猶如被刀割開一般的疼,可是想起她那句要離得他遠遠的話,又不顧一切地追出去。

  他一直追到後花園,沒想到有更不堪的事情在等著他,他看到她抱住他的弟弟,比他還小了一歲的莊信川,信川撕扯開她的衣服,和她一起滾入隱秘的花叢中……

  看到這裏,他只是默默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院子,沒多久,他病倒了。

  過了幾天,她和信川的事情被母親知道,他從沒見過母親發那麼大的脾氣,信川被二娘護著,母親只能將她賣了出去。

  這時,他才知道,原來母親和她說要她與自己圓房,她不想跟著自己,才會冒險勾引信川,期望能偷偷懷上他的孩子,借此改變命運。

  ……我才不要一輩子對著你這個不能聽也不能說的怪物!……

  他想起她說過的話,十五歲的他不知不覺地流下了淚水。

  回憶迅速湧來,又在他刻意的壓制下迅速退卻,莊信彥看著前方的糾纏的男女,心像寒冰一般的冷。

  原來世上的女人都是如此……除了母親,除了月姨,根本就沒有值得信賴的女人……

  那次的考驗讓他以為這個丫頭或許會是個例外,原來這世上從沒有例外,只要有機會攀上高枝,她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背棄原來的主子!

  這邊,秦天被莊信川制得動彈不得,氣得直冒火,她抬頭看著莊信川沒好氣道:“二少爺,我可是大太太身邊的人,你如此對我,可是因為不把大太太放在眼裏!”

  若不是顧忌著他的身份,秦天真想一口唾沫吐在他那張無恥的臉上去。

  莊信川臉色一沉,低下頭看著她,目光陰鷙,“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了!你少拿大娘來壓我,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奴才而已,大娘會為了你一個奴才對爺我怎麼樣嗎?只要我一句話,大娘就會把你給我,爺看得上你,是你前世休來的福氣,你最好能哄得爺開開心心,否則,看爺之後怎麼整治你!”

  說完低下頭就想親她,秦天拼命的掙扎,眼看著就要被他得逞,忽然,秦天大叫一聲:“二少奶奶!”

  早聽說這位新奶奶手段厲害,讓不可一世的莊信川多少有些顧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誰知,這四個字猶如符咒一般讓莊信川的動作停頓下來,秦天暗道一聲萬幸,趁著這個機會一把推開他,剛想逃離,卻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莊信彥

  雪白的長衣被風輕輕吹起,配著他淡然冷漠的神情,如玉般的容顏高潔俊美的容顏,宛如上天最完美的傑作。

  明明是一副風姿綽約的圖畫,可是因為他過於冰冷的眼神,而破壞了這種寧靜美。

  秦天停住腳步,一時有些怔住,他什麼時候來到這裏的?

  身後的莊信川已經意識到上了當,轉身剛想追上秦天,卻見到自己的大哥。

  他停下腳步,臉上帶笑,目光中卻有種輕忽,雖然明知他聽不見,還是叫了聲大哥。又想伸手去拉秦天。

  秦天一個旋身,躲到莊信彥的身邊去,求助地看著他

  既然要生要死地考驗了她,總得提供一些保護吧!

  莊信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怎麼,被他發現了,又在這裏惺惺作態嗎?以為他聽不見就好唬弄?

  莊信彥收回目光,轉身離去。

  秦天呆呆地看著他宛如謫仙一般的背影,心中氣不打一處來

  這算什麼?明明看見她被欺負了,也置之不理,他算是哪門子的主子!

  可是又想到,或許他只是剛到,沒有弄清是什麼狀況?畢竟他可是聽不見的。

  想到這,心中又釋然了。

  此時不遠處傳來笑語聲,莊信川聞聲看去,秦天趁此機會跟在莊信彥的身後走了。

  莊信川發現時,秦天已經走出一段距離,莊信川冷笑了兩聲,“跟著那廢物走,以為他護得住你嗎?”

  “相公,你在說護得住誰?”身邊一道嬌媚的聲音傳來。

  莊信川眼珠轉了轉,訕笑著轉過頭去,“娘子,自然是為夫的護住你了!”

  另一邊,秦天跟著莊信彥向著大太太的清音院走去。

  莊信彥走在前方,像是不知道後面跟著個人似的。秦天也不在意,她頻頻回頭,見莊信川沒有再跟上來,總算放下了心。

  她看著前方的莊信彥,覺得有些奇怪,怎麼他一個人出來的,身邊都沒跟著人呢?

  正想著,海富不知從哪里追了過來,他先是和莊信彥行了禮,然後和秦天一起跟在他的身後。秦天問他:“你到哪里去了,怎麼讓大少爺一個人!”

  海富邊走邊道:“大少爺每天這個時候都喜歡在花園裏獨處一會,不讓人跟著的。”

  秦天一怔,連忙問:“那今天大少爺什麼時候到花園的?”

  “已經有很長時間了,我見快到去大太太那裏的時辰了,才出來尋找,對了……”海富看著她奇怪地問:“你怎麼跟在大少爺的後面?”

  秦天沒有回答,雙眼直直地盯著前方莊信彥淡然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怒火。

  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那就是說,他根本就看到了一切?

  娘的,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的發生,看著她被莊信川欺負?

  就因為她是個下人,所以不值得他維護?

  這一刻,秦天的目光如刀,幾乎能將他的背影盯出一個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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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8:10 PM

本帖最後由 fade0603 於 2013-1-6 11:06 PM 編輯

  第三十九章:母子

  莊信川避開新婚妻子來到母親的菊香院,讓母親開口去大太太那裏將秦天要過來。

  “娘,這種事情我一個男人不好開口,還是你去說比較方便!”

  李姨娘將手中青花瓷茶盅往旁邊桌上用力一磕,食指戳到他的額頭上去。

  “你就不能安份點?碧君進門才多久,你就想著收丫頭,而且還是大房院子裏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向來對身邊的人看得緊,哪里是那麼容易要的到的?”

  靈兒站在李姨娘身後幫她捶肩,雙眼卻不停地瞟向旁邊的莊信川,眸光閃爍不定。

  “好了,別捶了,一下輕一下重的,難受死了,出去,都給我出去!”李姨娘不耐煩地打發下房中的下人。

  靈兒和其他丫鬟應聲而下,臨出門時,她忍不住回頭瞟了一眼莊信川,見他看都沒看自己,不禁惱怒地扁扁嘴。

  待下人都下去後,李姨娘看著身邊的兒子,又道:“信川,為娘正想找機會逼著你大娘讓位,這件事上有用得著你岳家的地方,我告訴你,這段時間,你得將碧君給我哄好了!”

  莊信川歎口氣,有氣無力地說:“知道了。”他想起一件事,轉過身湊到李姨娘的面前低聲道:“那件事差不多成了,不過需得信忠的協助,可是我怕他不會就範,娘有沒有辦法?”

  提起此事,李姨娘雙眼一亮,面現貪婪之色,她捏緊了帕子,低聲問道:“真如你說的那麼好賺?”

  “我騙你做什麼?”說著,莊信川看了看門口,轉頭悄悄伸出四根手指

  “四千兩?”李姨娘眨了眨眼睛

  莊信川冷笑一聲,“是四萬兩,一個月四萬兩!”

  “真的?”李姨娘激動地叫起來,頭上的珠釵不住顫動,瑩光閃動,卻遠不如她的目光閃亮。

  莊信川得意地看著母親。

  “太好了!兒子,你真能幹!”李姨娘興奮地拍打著他擱在桌上的手臂,可忽然又靜下來,“不會被你大娘發現吧?”

  “所以才需要拉攏信忠,封住他的嘴!”

  李姨娘坐直了身子,眉毛輕挑,冷笑道:“這件事包在娘身上,拿捏他們三房簡直易如反掌!”

  雖然秦天很生氣,可是再生氣也只能悶在肚子裏,難道她能去質問莊信彥,為什麼不救自己?

  算了吧,雖然她覺得自己這個穿越女很特別,但是在別人眼裏,就是個家奴而已!

  真是的,為什麼別人穿越成丫鬟,公子少爺都會爭相獻媚,將她們當寶貝似的捧著,自己就這麼倒楣?真真人比人氣死人!

  秦天一路腹誹著,旁邊海富看著她咬牙切齒的樣子,不禁稍稍遠離了她幾步……

  回到院子裏,她跟著翠微,玉環,碧絲一起伺候著大太太和莊信彥晚飯。淨手的時候,翠微對她說,“你去大少爺那邊,太太這裏有我們了。”

  平日裏這種事情都是跟著莊信彥的青柳或者蓮香負責的,可是今天不知怎麼回事,他身邊沒有跟著丫鬟。

  “是。”秦天面上恭順,心中卻在大叫,讓我去伺候他!信不信我一盆水倒在他頭上去?

  當然是不敢的……

  碧絲用銅盆端著一盆水,秦天蹲在一旁,等莊信彥淨手完畢後,再用白布幫他擦乾淨手。

  莊信彥低垂著眼,臉色冷然地從銅盆著抬起雙手,修長的手經過水的滋潤,如同白玉一般的潤澤,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他細膩光滑的皮膚一直滑下他的指尖,滴入銅盆中,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旁邊的燭光映照在他手上,瑩白的指甲,指尖上泫然欲滴的水珠,光亮可鑒的銅盆,皆反射出瑩潤的光澤,一時間只覺處處都是金光,閃耀在一起,宛如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哪有男人聯手都這麼好看的,這讓女人怎麼活……

  秦天哀怨地看了看自己略顯粗糙的雙手,

  顯明地對比啊……

  哼,也就皮相好一點!秦天驚歎完畢,又忍不住腹誹。

  她用白布擦乾他手上的水珠,頭也不抬,動作根本說不上溫柔。

  頭上莊信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伺候完後,秦天等人都退下去,只留下了月娘和海富在旁邊伺候。

  大太太一邊給莊信彥夾菜一邊對月娘說:“信忠和妍杏的婚事已經在準備了?”

  月娘盛了一碗乳鴿燙放在太太面前,“二姨娘已經在準備了。”只不過悄無聲息的,根本就不能與二少爺相比。

  大太太沉默了一會:“二姨太太在賬上提了多少?”

  “一千兩。”

  這的確是庶子的規矩,大太太歎口氣,“月娘,待會吃晚飯在我帳中提兩千兩銀子給三姨太太送去,信忠和妍杏都是實誠的孩子,婚事上就算不能和信彥信川相比,也不能太委屈了他們。”

  “太太,你對她再用心,她也是看二房的臉色。”月娘忍不住說了一句。

  大太太道:“她自小跟著老爺,又為老爺生下一雙子女,老爺臨走的時候,頂不放心他們。我作為一家之主,總得看顧著些。那些事情……”太太搖搖頭:“也不能完全怪她,她有她的難處。”

  “希望三姨太太能理解太太這番好心。”月娘輕聲說。

  晚飯完後,月娘便去處理這件事。屋裏,海富為大太太母子擺上文房四寶。

  大太太對莊信彥笑著說:“我果然是沒有看錯,秦天是個難得的人才,努力,上進,謙遜有禮,心腸也好。等明天,我會開始讓她慢慢熟悉茶行的業務,以後一定能成為茶行的有用之人。”

  莊信彥在紙上寫道:“娘,秦天這個丫頭,還是不要過早地相信,多看一段時間比較好。”

  大太太詫異:“她不是已經通過你的考驗了嗎?你還不放心?”

  “我看到她在後花園與信川糾纏不清。”

  大太太沉默了一會,搖搖頭:“不會,秦天不是這樣的孩子,或許你弄錯了。”

  莊信彥手握著筆,呆了好一會,筆尖上的墨汁滴到宣紙上,渲然出一朵墨花

  “娘,我只是聽不見,但我能看到。”

  過了一會,莊信彥才在紙上寫出這幾個字,動作非常的緩慢。

  大太太握住他另一隻手,看著他輕聲道:“信彥,你太敏感太多疑。”

  莊信彥又在紙上寫道:“皆因人心隔肚皮。”回頭見母親不贊同,又寫道:“一切母親做主。”

  他擱下筆,轉身握住母親的手,輕輕一笑。

  那些人,傷害他沒有關係,但是不能傷害他的母親。

  他不會忘記,他因為那件事臥床不起的時候,母親坐在他的床邊,握著他的手,哭得有多麼傷心

  母親邊哭邊說:“都是娘的錯,娘不該什麼都不瞭解就將她送到你身邊來,信彥,都是娘的錯,如果你有什麼事,娘也不要活了。”

  淚水一滴滴地滴在他手上,灼痛了他的心。

  他拼盡全力,讓自己沒有成為大家口中的廢物,不過是因為他知道,這個世上,能保護母親的只有他了。



  第四十章:算計

  海棠院

  三姨娘看著面前桌子上兩千兩銀票,想起月娘來時說的話

  “這是太太的私己,給三少爺成親用的,太太說,成親後雖然吃住不愁,但是其他用銀子的地方很多,也是她做大娘的一點心意。”

  想到這裏,三姨娘垂下頭,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坐在她身邊的莊信忠和莊明蘭兩兄妹見母親如此,都有些慌張,十四歲的莊明蘭撫著母親的背,輕聲說:“娘,好好的,怎麼又流眼淚了,憂傷脾,娘得小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人前兩兄妹受到三姨娘的叮囑,只敢叫她姨娘,可私底下,卻還是直呼娘。

  三姨娘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太太一直以來對我們都那麼好,可是我總是傷她的心。她對我越好,我越是愧疚。”

  旁邊莊信忠長長地歎口氣,“娘,其實你何必總是受二娘的擺佈,跟大娘作對?二娘他們有些事情確實挺過分的。”

  像這次逼著方姑娘改嫁給他,她本來是未來的當家太太,卻成為他的妻子,其中的差別可不是一點半點……

  三姨娘聽得兒子的責備,心中又內疚,又委屈,淚水流得更凶。

  “我也知道二姨娘很過分,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太太能幹,受老爺信任,掌管偌大的莊家,二姨娘有娘家撐腰,二少爺還是未來的當家,可是你娘又有什麼?太太遲早要退下來的,到時候,莊家的一切都會落入二房手中,信忠……”三姨娘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兒子:“將來你的日子是否好過,都在於你二姨娘的一句話啊!如果我不聽她的,她記恨在心,明蘭嫁出去了還好說,可是你呢?你要怎麼辦?到時候太太操心信彥還來不及,哪里還有能力和精力來照顧你?”

  信忠咬牙,握緊拳頭,“娘,我不需要他們的照顧,我堂堂男兒,能夠照顧自己!”他握住母親的手,“兒子只希望娘以後不要做那些違心的事情,讓自己難受!”

  莊明蘭在一旁也跟著抹眼淚,蒼白的面孔無限怯懦。

  “忠兒,哪有那麼容易……”三姨娘淚水漣漣,“你讀書不行,這一輩子也只有從商這條路。如果不順著他們,你在莊家哪有出路?我的兒子不是下人,我不要你活得像那些下人一般,我要你做堂堂正正地莊家三少爺。而這一切的希望都在二房上啊。”

  “如果那時,他們真的容不下我,我大不了出去就是了,我就不信,我養不活妻兒!”莊信忠站起身來。

  莊老爺生前最反對分家,所以所立的遺囑有一條規定,莊家如無意外,不許分家,如需分家,須得三房一致通過,大房分六成,二房分三成,三房分一成。這種條件,二房是鐵定不肯分家的,這樣信忠將來如果真的不容於他們,就只能淨身出戶。

  這是三姨娘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你是要擔心死娘嗎?”三姨娘拍著桌子,捶著胸口。莊明蘭連忙給母親揉胸口,哭著說:“娘,您別傷心了。”又抬頭看向莊信忠:“哥哥,你就不要怨娘了,娘全都是為了我們啊。”

  信忠見母親哭得傷心,很懊悔自己的言行,重新坐下,輕拍著母親的背,安慰道:“是兒子不好,娘息怒。娘要是生氣,打兒子出氣好了,別傷著自己的身體。”

  “娘怎麼會生你們的氣,”三姨娘抬起頭,握住兒子和女兒的手,淚中含笑,“你們是娘最重要的人。”

  莊信忠和莊明蘭都握緊了母親的手。

  這時,丫鬟通報的聲音傳來,“二姨太太來了!”

  三姨娘一驚,放開兒女的手,下意識地將銀票收入懷中。

  門簾掀開,二姨娘帶著丫鬟笑盈盈地走進來,“這個時候來打擾妹妹,妹妹不會見怪吧!”

  三姨娘連忙起身,低頭彎腰地走到二姨娘面前,很恭順地說:“姐姐哪里話,姐姐能來看妹妹,是妹妹的福氣。”

  莊信忠和莊明蘭也起身向二姨娘行禮。

  二姨娘先是看了莊信忠一眼,轉頭又拉過莊明蘭,笑眯眯地上下一打量,“喲,不知不覺,明蘭已經有這麼大了,出落得花朵一般。太太將內宅的事將給我,卻是我疏忽了……”

  說到這裏,二姨娘轉臉看了三姨娘一眼,似笑非笑地說:“也是時候為明蘭找個婆家了!”

  三姨娘一驚,抬起頭看著二姨娘,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莊明蘭則羞赧地低下頭。莊信忠見此,就想帶著明蘭出去。

  還沒等兩人走出門口,二姨娘卻叫住了他們,“你們先不要走……”

  她一邊說,一邊自顧自地在正位上坐下,臉上帶著一絲意味不明地笑容,“我今兒來,是有個好消息帶給你們!”說著,目光便落在莊明蘭那張嬌俏的臉上,“是關於明蘭的,明蘭,二娘可是要恭喜你了!”

  李秀才事件的第二天,秦天便沒有再去大堂裏招呼客人。每天午時之前,她便留在大太太身邊和月娘一起服侍大太太,大太太和掌櫃管事處理茶行事務的時候,也沒有避忌著秦天。午時後,太太就讓秦天去制茶房看師傅們制茶,一直到黃昏的時候,才和大太太一起離開。

  不過半個月,秦天便瞭解到,盛世的生意比她想像中要大,大堂的零售生意只是盛世極小的一部分,盛世最主要的,是收茶,加工,再運送販賣至全國各地。

  開設茶行,要經過官府批准,領取照帖。官府禁止私自開設茶行。而茶行每一次的販茶必領茶引,所以盛世與當地官府的關係密切,二姨娘的姐夫胡大人雖然只是知州,但是此人在官場上很會鑽營,領取茶引一事也與他有些關係,大太太輕易不敢得罪。這也是為什麼,二房這幾年的地位在莊家水漲船高的緣故。

  這天早上,徐掌櫃進來對大太太說:“太太,這個月二十四號便是總督大人寵妾的生辰,太太看該如何準備?”

  大太太道:“打聽一下那位寵妾喜歡什麼,挑選精緻貴重地送過去,一定要讓她愛不釋手。再在此例上加三成給總督夫人也送上一份。”說完,大太太轉頭看了秦天一眼,說道:“寵妾高興了,枕邊風也就順了,夫人高興了,心中也就舒坦了,和官場中人打交道,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非得面面俱到不可。否則一不小心,或者就為自身種下禍根。”

  秦天心中狐疑,太太這話可是對自己說的?由此聯想到太太這段時間像是在慢慢的培養自己。這樣下去,只要自己夠努力,不愁沒有出頭之日。想起這些,秦天一顆心不由地砰砰跳,興奮之餘,對大太太也充滿了感激。

  徐掌櫃領命下去。不久,莊信忠風塵僕僕地走進來。

  大太太一見他便滿面笑容,讓秦天斟茶看座,等莊信忠坐下來後,大太太便笑著問:“信忠,一路可好?”

  莊信忠接過月娘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臉,說了聲,“謝謝月姨。”又接過秦天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這才回大太太的話:“一路很順利。茶一運到我就趕回來了,並沒有出什麼岔子。”

  “你是個老實孩子,交到你手上的事情我沒有不放心的。本來你婚期在即,大娘不想讓你跑這一趟,可你這個孩子偏偏要去,還好沒有出什麼岔子,耽誤婚期。”大太太又道。

  莊信忠在茶行中負責販運一事,一年到頭經常要出外奔波,但也正是如此,讓他長了不少見識。

  “謝大娘關心,”說話時,他低著頭,雙手握緊茶杯,聲音又緩又沉。

  大太太以為他是累了,遂笑道:“好了,看你這個樣子也是累了,你先回去歇著吧。”

  “大娘……”莊信忠忽然抬起頭來,看著大太太,低低地喚了一聲,欲言又止的樣子。

  大太太一愣,“信忠,可是有什麼事情?”

  莊信忠又低下頭來,“沒有……沒有……”說著,他將手中的茶杯遞給秦天,秦天接過的時候感覺到他的手指有些顫抖,一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莊信忠站起身,和大太太道了別,轉身出去了。

  秦天送他到門外,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似乎有什麼心事。

  當時她並沒怎麼在意,可沒想到,沒過多久,茶行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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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8:25 PM

  第四十一章:打

  莊信忠回來後沒過幾天便和方姑娘成了親,成親七天後,大太太接到知府大人的帖子,請她去了一趟。

  大太太去的時候,秦天正在制茶房,所以沒有跟著去,等到大太太回來的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大太太和月娘一起走進後院的屋子,秦天笑著迎上去,卻見大太太臉色青白,嘴唇顫抖,好像在強制忍耐著極大的怒氣。

  秦天心驚,連忙問道:“太太,怎麼啦?”接著又發現月娘的臉色也不好。

  月娘想將大太太扶進去,大太太卻擺擺手,深吸口氣,一字一句地吩咐月娘:“先不要聲張,叫信川和信忠立刻回家。”接著又看向秦天:“準備一下,我們也馬上回去。”

  現在還沒到平時回去的時辰,可是秦天見大太太這副樣子,知道一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當下也沒有多問,出去吩咐馬車去了。

  回去的路上,大太太一直沉著臉,一聲不出,雙眼流露出一種痛心兼失望的神色,放在腿上的雙手也在微微地顫抖,這樣的大太太讓秦天的心中有些難受。在秦天的眼中,大太太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茶行一天裏有那麼多棘手事,都沒見她這樣失態過,可見這件事對她的打擊有多大。

  自穿越以來,要說誰對她的幫助最大,非眼前的大太太莫屬,如果不是她,自己或許還呆在那個洗衣房裏,永無出頭之日,是太太破格提拔她,給她機會,也給她的未來帶來希望。雖然這期間也有她自己的努力,可是如果沒有太太的信任,她一個小丫鬟再努力或許也是白費。

  她一個當家太太,能對身為家奴的她做到這個地步,她當然不能因為自己是穿越女而認為這是理所當然。

  對於大太太秦天是感恩的。

  秦天知道現在自己說什麼都不能緩解她的心情,她便拿出一把扇子,坐到大太太身邊,一下一下地幫她扇扇子,只希望這些涼爽能讓她舒服些。

  或許是秦天的動作有了些效果,大太太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她回過頭看了秦天一眼,目光較之前溫和多了。

  “好孩子。”大太太輕輕地說了一句。

  很快到達莊家,大太太冷著臉回到清音院,讓丫鬟將大門大開,她端坐在正廳正位上,雙眼冷冷地直視著門外,兩邊站著十幾個手拿長棍的家丁。

  院子裏的丫鬟都被這個陣仗嚇住,一時面面相覷,神色驚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秦天和月娘則站在大太太的身後,秦天想為大太太揉揉肩,讓她鬆弛一些,卻發現她全身繃得緊緊的,好似一觸即發。

  這時,莊信川和莊信忠帶著下人一前一後地走進門來,莊信川在前,昂首挺胸,走路帶風,神采飛揚的樣子。莊信忠在後微低著頭,看上去比莊信川矮了一截似的。

  莊信川進來看著這個陣仗,笑容便僵在了嘴角,剛想說些什麼,大太太舉手在旁邊黃花梨的木桌上用力一拍,厲聲喝道:“拿下兩人,給我打!”

  話音剛落,兩邊的家丁一窩地擁上去,幾個人扭住一個,三兩下便撲倒在地,掄起手中的長棍朝著兩人的臀上打去。

  “大娘,這是做什麼?”莊信川驚的大叫起來,可下一秒,板子打在屁股上,又痛得大叫。旁邊的信忠雖然也是痛得齜牙咧嘴,可卻一聲不吭。

  丫鬟們自兩位少爺進來後,便被翠微叫了出去,大廳裏只留下月娘和秦天在那裏伺候。

  兩位少爺的小廝見自家少爺一進門就挨了打,便一溜煙地出去報信去了。

  大廳裏,

  大太太聽到莊信川的慘叫聲,依然冷著臉,一聲不吭,絲毫也沒有叫家丁停手的意思。可是站在她身後的秦天,卻發現她全身都在微微地顫抖。

  兩位少爺的臀部沒一會便浸出了血印子,莊信川臉色蒼白,滿頭滿臉的冷汗,叫聲也一聲比一聲地弱。莊信忠則死死地握緊了拳頭。

  秦天上次被莊信川非禮的氣還沒出,如今見他挨打心中倒是痛快,可是見一向老實的三少爺也被打得這麼慘,心中又不禁有些憐憫,但也知道大太太是非分明,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打他們。

  “住手,都給我住手!”忽然,二姨太太如一陣風一般地沖進來,她的身後跟著搖搖晃晃的三姨太太和莊明喜莊明蘭兩姐妹。不遠處,莊信彥也得了消息,帶著海富走了進來。

  二姨太太進門見到兒子的慘狀,一張臉剎那間失去了血色,“信川,信川!”她大叫一聲,下意識地上前去推家丁,“住手,住手!”

  三姨太太則捂著臉哭起來,“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忠兒,忠兒。”接著,便沖上去,趴在了莊信忠的身上,家丁沒來得及收住手,一板子打在三姨太太的身上,三姨太太立時慘叫一聲,

  “娘,娘!”一直沒出聲的莊信忠見到母親被打,忍不住叫起來,“娘,你不要管我!明蘭,明蘭,快將娘拉開。”

  可生性怯懦的莊明蘭卻只會哭,嚇得動都不敢動。

  大太太看到這裏,忽然出聲,“來人啦,將二姨太太和三姨太太拉開!”她一聲令下,便有家丁上前,將二姨娘和三姨娘拖到一邊去,讓她們再也無法阻止家法。

  二姨娘拗不過家丁,便轉頭沖著大太太叫道:“江華英,你這個惡毒的婦人,如果我的兒子有半分差錯,我一定和你拼命,江華英,你快放了我兒子!江華英!”

  三姨娘則朝著大太太跪下來,不停地磕頭,碰碰地響聲:“太太,我給你磕頭,我給你磕頭,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請你放了信忠……太太,我求求你了,太太,再打就會將他給打死了,太太……”

  三姨娘趴在地上嚎啕痛哭,莊明蘭也跪在地上不斷地哭著磕頭,“娘,娘,不要打哥哥了!”

  可是大太太只是看著地上的莊信川兩人,鐵青著臉,無動於衷。

  一旁的莊信彥一時搞不清楚狀況,但是知道母親絕不會有錯,他悄悄走到母親身邊,面向那些人,這樣就可以看明白他們說的話。

  這時,站在二姨娘旁邊的莊明喜忽然上前,瞪大了眼睛,向著大太太大聲說:“大娘,您雖然是一家之主,可以隨意動用家法,可是萬事還得有個理字,大娘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人!這種行徑,如何讓我們心服!”

  大太太聽了此言,出手示意家丁們住手,然後緩緩轉過頭,看向莊明喜,眼圈發紅,臉色發白,

  “好,你們想要個理,我給你們一個理!你們想要心服口服,我就讓你們心服口服!”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這句話,聲調不高,卻字字鏗鏘,宛如雷霆萬鈞。



  第四十二章:利慾薰心

  清音院,正廳

  大太太從座位上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著前邊趴在地上的莊信川和莊信忠走去。步伐雖然沉穩,可是緊捏著帕子的手卻有些顫抖。莊信彥擔心母親,想上前攙扶,可沒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秦天一直在注意大太太,知道她心裏承受著極大的打擊,現在的冷靜沉著也只是在硬撐,見她離座,連忙上前攙扶。

  大太太轉頭看了秦天一眼,微微點了一下頭,手用力地搭在秦天的手腕上。

  後邊,莊信彥看了秦天的背影一眼,跟了上去,站在母親身邊不遠處。

  秦天扶著大太太走到莊信川他們跟前,大太太停下了腳步。她低下頭,看向莊信忠,深吸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才緩緩說道:“近兩個月,有一大批的假茶在和州,袁州兩州附近的縣鎮流傳開,信忠,你可知道此事?”

  此言一出,二姨娘,三姨娘以及地上的莊信川皆是一驚。二姨娘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三姨娘用帕子捂住嘴,淚水流得更凶,莊明喜悄悄扯了一下母親的衣角,莊明蘭躲在母親的身後,全身顫抖。

  莊信忠趴在地上,不敢抬起頭,雙手鬆了緊,緊了松,顯然情緒很波動。

  “這些假茶都是以泡過的茶葉曬乾,用雌黃、花青、熟石膏、青魚膽、柏枝汁之類的藥料,反復炮製,便與新茶無異。可是雌黃性毒,經火甚於砒霜,故用石膏以解其毒,又能使茶起白霜而色美。普通人喝了,短期內還看不出危害,可是時間長了,陰受其毒,為患不淺!可是若是虛弱之人飲之,便能引病邪而出,其害不輕!”

  大太太看著信忠,繼續說著,“這樣的假茶,卻是混進我們盛世的茶隊,用我們盛世的茶引,運到那些地區的,信忠,那些茶引上有你的簽字,你不要告訴大娘,你什麼都不知道!”

  剛開始,大太太的聲音又冷又沉,可是說到後來,又變得輕緩,逐漸流露出一種刻骨的痛心。

  莊信忠渾身一顫,慢慢抬起頭來,滿臉的水光,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他看著大太太,眼圈一下就紅了,抖顫著說:“娘……娘……我……”

  大太太的淚水忽地湧出來,她捂著胸口,痛心疾首地說:“信忠,娘一直認為你是老實的孩子,娘是多麼的相信你,可是你拿著娘的信任做了什麼?你太讓我失望了!”

  “娘……娘……是我不好,我對不住你……”莊信忠堂堂男兒竟然當眾哭起來。

  莊信川趴在旁邊悶聲不吭。

  大太太看了莊信川一眼,又抹幹了眼角的淚水,繼續說:“你不止對不住我,更對不住你去世的爹,對不住為茶行忠心耿耿的一千多名工人!你可知道,有很多人喝了那些假茶,嘔吐不止,腹痛如絞,差點丟了性命!那些人的家人已經在當地遞了狀紙告我們盛世了!一個不好,我們盛世便是家破人亡的結局!”

  聽到這裏,廳中所有人包括秦天這些下人家丁都大驚失色。莊家如果出事他們這些家奴也不會有好結果!現在,秦天一點都不同情莊信忠了,只是沒想到一向老實的他也是這種利慾薰心的人!

  莊信忠則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掙扎著撐起上半身,沖著身邊的莊信川怒吼道:“二哥,你明明說過,那些假茶絕對不會傷人身體的!”

  話音剛落,莊信川還未來的及反應,一旁的二姨娘就指著莊信忠叫出聲來:“你給我閉嘴,你這個孽障,你少在這裏血口噴人,誣陷我的信川,一切的事情都是你搞出來的,茶引上也是你的簽字,和我信川何干!”

  “你才給我閉嘴!”大太太“謔”地轉過身朝著二姨娘怒喝:“信忠一個人還沒有這麼大的本事!信忠只能算是同謀,可是主犯卻是信川!”大太太指著莊信川,語氣利如刀:“信川,你以為你能瞞得過我?”

  莊信川眼珠子轉了轉,悄悄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二姨娘微微搖頭。莊信川掙扎著抬起頭來,看著大太太說:“大娘,此事真的和我無關,就算將我打死,我也這麼說!一切都是信忠一人所為!”

  “二哥,你怎能如此說!”莊信忠叫道,“明明都是你叫我做的,是你們威脅我……”

  莊信川冷哼一聲別轉頭去,那邊三姨太太和莊明蘭也怒視著二姨太太,“是你用明蘭的婚事要脅我們……”

  二姨太太狠狠地瞪了三姨太太一眼,打斷了她的話:“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婚事,不要滿口胡言!”

  “你……你……”三姨太太氣得說不出話來。

  整個過程中,大太太對於他們的爭辯置之不理,只是冷冷地盯著莊信川,盯得他心中發毛。

  大太太在莊信川跟前緩緩蹲下來,輕聲說:“信川,你看著大娘”

  莊信川抬起頭看了大太太一眼,可是接觸到她那雙仿似洞悉一切的眸子,心狂跳,又很快地低下頭來

  頭頂傳來大娘沉沉的聲音,“你知道我如何會知曉此事的嗎?是和州的知州大人曾經是知府王大人的學生,知道是他管轄內的事情,才悄悄通了氣。如若不是為娘我和知府夫人的交情還算好,知府大人也不會賣我們這個人情,到時候,我們不但要查封茶行,而且有關人等,包括你我信忠,等等都要送交官府查問。大娘打你,是給你機會,讓你知道錯!如若你死不悔改,大娘哪怕拼著茶行名聲受損,也會配合官府將主犯交出去!”

  莊信川驚得抬起頭來,本來蒼白的臉色更是變成死灰色:“大……大娘……”

  “江華英,你敢!”旁邊二姨娘咬牙切齒,恨不得沖上來和大太太拼命!卻被家丁死死拖住。

  大太太不理會她,只是看著莊信川:“信川,你知道的,大娘才是茶行的主事人,我真想要找出證據來,輕而易舉!到時候,別怪大娘無情!”最後這句話,大太太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可同時淚水又盈滿了眼眶。

  莊信川見大太太這種神情,才知道怕,他一把抱住大太太的腿,哭道:“娘,娘,兒子知道錯了,你千萬不要將兒子送入官府,娘,兒子只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會聽人唆使,做出這等不義之事,兒子以後再也不會了,以後兒子都聽娘的,娘,你不要那麼狠心!爹在去世的時候,還讓你好好照顧我的!娘……”

  大太太忽然覺得頭暈,跌坐在地上,想起老爺在世的時候信川承歡膝下的情景,淚水不知不覺地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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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8:28 PM

  第四十三章:欺

  這時,莊家的兩位新媳婦也陸續趕來,方妍杏和弟弟方建樹一起,莊信川的妻子劉碧君在奶娘的攙扶下緊隨其後,兩人進來見此慘狀,紛紛嚇得花容失色,口中叫著自己夫婿的名字,淚珠兒一下就滾出來。

  兩位少爺見妻子來到一個不想讓妻子擔心,一個不想在妻子面前丟臉,紛紛收出了哭聲。

  一旁的秦天則上前想扶起大太太,可是大太太身子沉得很,一時竟沒扶起來,她回頭想叫月娘,忽然眼前一花,卻是莊信彥走到大太太的另一邊,接著,秦天只覺手上一鬆,大太太已經被他扶起來。

  秦天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看上去算不得魁梧,手上的力氣倒不小。

  沒想到莊信彥也朝著她看過來,目光冷冷淡淡的,秦天不耐煩應酬他,輕輕地別轉頭。同時撫上大太太的手,卻驚異地發現,這大熱的天,太太的手指竟然如冰一般的涼,再看太太的臉色也是難看得很。

  秦天不禁有些擔心,“太太,我扶你去坐著?”她在大太太耳邊小聲地說。

  大太太緩緩點頭,秦天和莊信彥剛扶著大太太轉過身,身後卻傳來二姨娘的憤怒的聲音:“信川,你不用求這個狠毒的女人,她有本事把你送進去,你娘就有本事將你弄出來!”

  大太太氣得渾身一顫,轉過身去,怒視著二姨太太,二姨太太狠狠地瞪著大太太,雙眼血紅,面色白如紙,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為了保護幼崽而發了狂的母獸!

  她瞪著大太太,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因此而出了什麼事,娘發誓,娘一定會讓整間盛世茶行,讓莊家上下一千多條人命來為你陪葬!不管用什麼手段,我一定不會讓其他人好過!”

  “李秀梅!”大太太暴喝,“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大娘!”這時,莊明喜見兩人鬧得太僵,怕沒有轉圜的餘地,連忙向著大太太跪了下來,“大娘,你給我哥哥一次機會吧,這件事情上哥哥是有錯,可是,誰又沒有犯過錯誤?大娘對家裏的下人都能寬容,為什麼不能對哥哥也寬容一些,哥哥可是莊家的血脈啊!”

  劉碧君進來後,便從莊明喜那裏瞭解到整件事,再見莊信川傷成這個樣子,早已經慌了心神,見莊明喜跪下,她也跟著跪下來,哀求道:“大娘,碧君才剛剛嫁進來,難道你忍心看著碧君年紀輕輕地就獨守空房嗎?大娘,你饒了信川這一次吧,信川以後一定會長進的!”

  販賣假茶並不是件小事,真要將莊信川送交官府,肯定是流放的結局,內心裏,大太太並不想將事情做絕。而且一旦鬧到官府,盛世販賣假茶的事情也會隨之曝光,對於盛世的聲譽將會是致命的打擊,而二姨娘有胡大人的關係在手,只要捨得花銀子,或許就會讓莊信川免於罪責,到頭來,不但沒能讓他長教訓,反而賠上盛世的聲譽,那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此時大太太見莊明喜和劉碧君都跪下懇求,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她看向莊明喜說:“明喜,大娘難道沒有給你哥機會嗎?”說著,大太太指向地上的莊信川:“這些年來,我給過他多少次機會?遠的那些就不說了,就在幾個月前,你哥哥苛刻茶農的斤兩,我也原諒了他,我只是讓他去跟茶農親自道歉,可是他竟然陽奉陰違,拉著信忠去代替他,這些以為我都不知道嗎?”

  大太太因為太過激動,聲音有些許的輕顫。

  莊信川和莊信忠都心虛地低下頭來,二姨太太無話可說,冷哼了一聲。

  大太太深吸口氣,挺直背脊,決然道:“好了,看在信川身為老爺血脈的份上,我也不會將事情做絕……”

  聽到這裏,二房的人臉上皆露出喜色,二姨太太更是一臉的得意,而莊信川如釋重負,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可大太太接下來的話讓他落下的心又忽然地提起來。

  大太太一字一句,聲音凜冽如刀:“可是很明顯,信川見利忘義,唯利是圖,不具備當家人的資格,我不能將老爺辛苦一生創下的家業,不能將莊家上下一千多人的命運都交到你的手上!我就此宣佈,盛世當家人的人選從此與莊信川無關,我會另覓人選!”

  這番話便如同晴天霹靂在每個人的頭上炸開,一時間,所有人都呆住了。

  “好了,你們將他們帶回去吧,都走吧!”大太太疲憊地擺擺手,示意家丁放開他們!轉身便拉住秦天的手,示意她副她進去。

  秦天一手攙扶著大太太,一手握住她的手,覺得她的手比之前更涼,顫抖得也更厲害,再看向她的臉,這才發現她滿頭都是冷汗,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秦天暗自心驚。

  “快扶我進去……”大太太無力地說了一句,似乎氣若遊絲。

  秦天點頭,月娘見狀也走過來,兩人扶著太太剛走兩步,掙脫了家丁束縛的二姨娘卻向著他們如狼似虎地沖過來。

  “江華英,你別走,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你給我將話說清楚。”

  她搭上大太太的肩膀,用力地將她扳過來。

  大太太只覺一陣頭暈目眩,腳下踉蹌,差點摔倒,多虧了秦天死命地撐扶。她看著二姨娘兇神惡煞的臉,腦海裏一片空白,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

  可是二姨娘卻不放過她,她死死地揪住大太太地衣襟,像是想跟她拼命,“江華英,你需要我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如今卻藉故想將我們踢開,我告訴你,沒有這麼容易!”

  二姨娘的動作似乎在一瞬間發生,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莊信彥雖然在母親身邊,可是之前沒有聽到聲音,等到他察覺到不對的時候,二姨娘已經欺到了大太太的面前。

  莊信彥一直平靜的面色忽然漲得通紅,他上前一把扯開二姨娘的雙手,用力地推開她!然後護在大太太身前,怒視著二姨娘。

  二姨娘被他推得連退幾步,若不是莊明喜即使上前扶住她,只怕已經摔倒在地。

  二姨娘站穩腳步看清是莊信彥,當即冷笑一聲,指著莊信彥,對大太太說:“怎麼,你是想把所有的家當都留給你這個啞巴兒子嗎?哈哈!”二姨娘大笑起來,“你也不看看你這個兒子守不守得住!”她笑容忽斂,恨恨地瞪著大太太,咬牙:“江華英,你生下這種兒子你就要認命!不屬於你的東西就要吐出來!真正見利忘義的是你!是你的貪婪,是你不願意放棄手中的一切,江華英,你這個卑鄙的小人!”

  大太太氣得渾身直抖,想要說什麼,卻只覺胸口被什麼堵住似的,一口氣怎麼都轉不過來。

  莊信彥面對著二姨娘,自然將她的話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因為口不能言,雖然滿腔的憤怒,卻不能表達,俊秀的容顏流露出一種憤慨而又痛苦的神色。

  旁邊三姨太太和方明蘭雖然很擔心大太太,卻不敢上前,也不敢出聲,方妍杏看不下去,想上前,卻被三姨太太死死地拉住。

  “哈哈哈……”二姨娘拍手大笑起來,“江華英,你看看你兒子,你看看你兒子,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你積點口德吧!在莊家,太太才是一家之主,太太說的話誰都要聽,太太讓誰當家誰就當家,其他的人有什麼資格又有什麼立場來反對!用一些惡毒的話語來攻擊別人缺陷的人,才是真正的卑鄙之徒!”

  當二姨娘笑得正歡的時候,忽然一道清脆的聲音強勢地打斷了她!



  第四十四章:護

  二姨娘尖銳的笑聲戛然而止,有些不置信地看向聲音的來源處——那邊,秦天冷著一張臉,毫不畏懼地瞪著她。

  在秦天的心中,大太太是她尊敬的人,或許她比大太太多擁有一些先進的知識,但是大太太的胸襟,氣魄,她的俠骨仁心,都是秦天所佩服的。而且秦天自穿越來,受到大太太很多恩惠,秦天又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太太受欺負而無動於衷!

  是,她明白,這樣一來,或許會與二房結下仇怨,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家奴,二房要收拾自己多的是手段。可人有時候做事,又豈能時刻計算著利害得失?

  秦天將大太太交到月娘手中,上前兩步,將大太太護在身後,微微昂起頭,直視著二姨娘,目光冷冽如刀。

  不止是二姨娘愣住了,就連她身邊的莊明喜,以及不遠處的三房中人,一干家丁,甚至於還趴在地上的莊信川莊信忠,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秦天。

  一旁的莊信彥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你……你這個該死的賤婢!你竟然敢罵我?”二姨娘震怒之下,揚起手向著秦天一巴掌甩過去,可秦天早有準備,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

  “你竟敢還手?反了,反了!”二姨娘氣得全身發抖,她想抽回手,可秦天卻拼勁全力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一個是養尊處優上了年紀的姨太太,一個是幹慣粗活,年輕體健的丫鬟,力氣一道上,高下立顯、

  二姨娘連抽了幾回都抽不回來,手腕上的翡翠手鏈不住顫抖,瑩潤的光澤映入秦天冷利的眼眸,顯露出一種如同寒冰一般的色澤。

  “二姨太太……”秦天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雙眼緊盯著她的雙眼,面色沉靜如水,聲音冷寒如冰,“人貴自重,這裏是清音院,我就算是下人也是大太太的下人,不管是打,還是罵,還輪不到你二姨太太動手動口,也請二姨太太謹記自己是莊家姨太太的身份,不要弄得自己跟個市井潑婦一般,貽笑大方!”

  說完,秦天用力地放開她的手,可因為動作過大,一不小心弄斷她手鏈上的繩子,一時間,手鏈上的翡翠珠子濺得到處都是,好幾顆都彈到二姨娘的臉上,二姨娘捂著臉,痛叫出聲,狼狽不已。

  秦天理都不理她,轉頭沖著那些家丁大聲道:“沒聽見大太太的話嗎?還不趕緊送客!”

  “娘,你沒事吧!”莊明喜扶著二姨娘連連後退了幾步,她確定母親沒事後,轉頭看向秦天,冷笑道:“姑娘好大的脾氣,好大的本事!”她看著秦天,一雙美目瑩瑩生光,卻讓人感覺到無盡的陰寒,“人貴自重,這句話,本小姐今天反贈給你,姑娘有膽有識,可也不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

  “明喜,還跟這個賤婢說這麼多做什麼,還不快叫人教訓她,敢跟我大小聲,也不看看我是誰!”二姨娘先是被大太太激得失了方寸,又被秦天氣得不輕,自嫁入莊家,她還從沒有這麼狼狽這麼丟臉過,此時完全失了平日的冷靜。

  她一手扶著女兒,轉身叫自己貼身的兩個丫鬟上去打秦天。她的丫鬟平時也作威作福慣了的,此時也不知道怕,應聲沖上,月娘扶著大太太幫不上忙乾著急,大太太看著眼前的情景又氣又急,可就是說不出話來,一干家丁見大太太沒說話,也不敢動,一時間,似乎沒有人能夠幫助秦天,秦天眼睜睜地看著兩個丫鬟張牙舞抓地向著自己沖過來,一個對兩個,秦天心中也有些發怵,不由地連退兩步。

  眼看著兩個丫鬟的指甲就要抓到自己的臉上去,可忽然的,秦天只覺眼前一暗,一個高大的身影迅速地攔在她的身前,將外在的紛爭,危險,全部都擋住,她的目光所及處,再也看不見二姨娘醜惡的嘴臉,看不見莊明喜雙眼中閃爍的冷光,更看不見兩個丫鬟兇狠的嘴臉,只看見一個寬厚的背影,平穩的肩膀,就如同山一般的可靠。

  秦天怔了怔,下一秒,便聽見那兩個丫鬟的尖叫聲,接著便是重物落地的悶響聲,秦天好奇之下從一旁伸頭看出去,卻見兩個丫鬟都跌坐在地上,紛紛揉著手腕,一臉痛苦之色。二姨娘站在旁邊氣歪了臉,莊明喜也是一臉憤憤地神色。而方建樹則站在不遠的地方發呆。

  秦天一下樂了,差點笑出聲來。

  忽然覺得臉上癢癢的,秦天順手摸去,卻摸到一縷長髮,滑滑的,柔柔的,手感非常的好,秦天抬頭看去,卻撞進一雙清洌的眸子裏,如玉般的容顏波瀾不驚。

  卻是莊信彥。

  秦天心中頓時有種不自然的感覺,她沒想到護住自己的會是他,上前他可是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調戲也不出頭的。秦天一下子收住了臉上的笑,向旁急退兩步,卻不記得他的頭髮還在自己的手中,這麼一退,扯得他的頭往後一仰,秦天連忙放開他的頭髮,他回過頭,瞪著她,薄冰般的眼眸有種惱怒的神色。

  秦天悻悻地轉過頭,心想,

  瞪什麼瞪,我又不是故意的……

  又忍不住回過頭去,恰好看到他在悄悄地揉剛才被扯痛的地方。

  不知怎麼的,秦天又忍不住想笑。

  那邊,二姨娘仍然不肯善罷甘休,可是莊明喜知道再鬧下去也沒有什麼結果,便說道:“娘,還是先看看哥哥吧!哥哥正受著傷了!”

  一句話就提醒了二姨娘,二姨娘再也沒心情和秦天計較,趕緊招呼人將莊信川扶回去,又叫人去請大夫。

  三姨娘也和方建樹,方妍杏一起,攙扶著莊信忠出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清音院裏就清淨了。

  秦天剛鬆一口氣,忽然聽見身後月娘的疾呼:“太太,太太你怎麼啦?快來人啊,太太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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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8:44 PM

  第四十五章:病

  周大夫在大太太的人中上取下一根銀針後,大太太幽幽地醒過來。

  “醒來了,太太醒來了。”站在床邊的月娘欣喜的喊道,接著回頭向滿臉焦急之色的莊信彥招手。莊信彥連忙走過去。周大夫離開床邊,騰出地方,轉身走到一張方桌旁,寫下藥方。

  正在屋裏服侍的秦天連忙走過去,月娘也跟著過來。

  “周大夫,太太沒事吧。”月娘擔心地問周大夫。

  周大夫一邊寫藥方一邊說:“太太受了暑熱,加上勞累過度,怒急攻心,才會暈倒。喝了藥,靜養幾天也就沒事了。”說到這裏,周大夫擱下筆來,轉過身看著月娘又道:“只是,太太肝氣鬱結似乎越發嚴重了,這是太太常年勞累,過度憂思傷神所致。太太最近是否目力不濟?”

  月娘連連點頭:“不錯,太太這段日子常說看東西模糊。”

  這個事情秦天也知道,秦天只當太太有近視,沒怎麼放在心上,沒想到這與太太的病情有關。心中也緊張起來。

  周大夫摸著鬍子歎口氣:“肝陰不足則視物不明,若想病情不再加重,非得平心靜氣地靜養一段時間不可。”

  月娘低頭下,滿臉的憂色,現在家裏這種情況,太太哪里能平心靜氣地靜養?只怕還有的是生氣的時候。

  “如果病情加重的話,太太會怎樣?”秦天在一邊忍不住問道。

  “肝乃五臟之一,主藏血,主疏泄,如果肝出毛病,可不是小事……”周大夫說到這裏,清咳了兩聲,再也沒有說下去。

  月娘也沒再問,給了周大夫銀子,囑咐他不要將太太的病情說出去,又叫人照方子去抓藥。回頭又同樣囑咐了秦天。

  那邊,莊信彥已經扶著母親坐起來,秦天想起前世裏聽到過,中暑要喝鹽糖水,連忙去倒了一碗鹽糖水進來,端到太太床邊,一勺一勺餵了她喝下。而莊信彥則坐在床邊陪伴著母親。

  大太太就著秦天的手喝了幾口鹽糖水後,便搖頭表示不想再喝了,秦天掏出帕子,幫她擦了擦嘴,極是細心。

  莊信彥坐在旁邊看著這一切,目光依然是淡淡的。秦天只是專心地服侍大太太,也沒有怎麼理會他。

  大太太看著她笑了笑,“雖然早知道你是個不怕事的,可是今天依然是將我嚇了一跳,看來那天,你對我還算是客氣的。”

  秦天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們欺人太甚,太太就是心太好了,他們才敢如此。”她將手中的碗放到一邊的案上。

  案上放著一個銀質的燭臺,燭臺上點著三根蠟燭,火光跳躍著,室內光影浮動。

  大太太看著面前的小丫頭,粉嫩白皙的面頰被燭光映成一片粉紅色,低垂的睫毛反射出淡淡的金光,微微地顫動,微笑間,頰邊的小梨渦輕輕淺淺,被燭光一照,便顯得格外的恬淡和柔美,可當她抬起眼看向她的時候,烏溜溜的眼珠便如兩顆黑寶石,閃爍著動人的光彩,又讓人感覺到一種靈氣和慧黠。

  大太太只覺心中一片柔軟,她情不自禁地握住秦天的手,輕聲問:“可是你這麼做,二房一定會記恨你,你就不怕,不擔心?”

  聽到此言,秦天抬起頭看了對面的莊信彥一眼,他靠在床邊,身邊的燭光照亮他半邊身子,半邊金輝,半邊灰暗,忽明忽暗,明滅不定,卻將他那種靜默淡然的風華渲染出一種妖異的美來。

  秦天有些不自然,她只是對大太太一人親近,對於莊信彥可沒有這種感覺,不習慣在他面前說心裏話。可隨即想到他根本就聽不見,又釋然了。

  “怕,也擔心。”秦天看著大太太笑了笑。

  莊信彥的眉頭動了動。

  “哦?”大太太挑起一條眉毛,“那你還這麼做?”

  “我是做了以後才知道怕……”秦天又笑了笑,“當時根本就沒想那麼多,只是不想看到大太太被二姨太太欺負,覺得很氣憤,就變成那樣了!”

  一切皆發自本心,出乎自然。大太太微微一笑。“你這個丫頭,換作是別人,一定會趁機說自己是多麼的忠心耿耿。”

  “什麼事情能瞞得過太太?有些事情不用秦天說的。”秦天笑著說。

  忠心耿耿?說實話,秦天還沒到那個地步,只是,她是大太太的人,和她命運相連,當然要和她同一陣線。

  “你不用擔心,你這麼為我,我不會讓別人傷害到你。”大太太握緊她的手。

  “謝謝太太。”秦天笑著抬起頭來,卻見莊信彥正看著自己,一雙眼睛在燭光的映照下晶瑩閃爍,流光溢彩,比平日裏要多了些生氣。

  見她看過來,莊信彥別轉頭去,秦天扁扁嘴,也回過頭來。

  這時外面傳來月娘的聲音:“三姨太太,你還是先回去吧,太太現在剛剛醒來,還很虛弱,不會見你的。”

  “月娘,你幫我問問太太吧,我一定要見到太太。要不然我就跪在這裏,直到太太肯見我為止。”三姨太太帶著哭腔的聲音。

  秦天有些厭煩地皺起眉。這個三姨太太,有什麼事情非得要現在來打擾太太?看著一副可憐樣,可是有時候做出的事情就是讓人很討厭。

  “讓她進來吧。”大太太歎口氣,回頭推了推莊信彥,“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秦天領命出去,莊信彥跟著她身後出來。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大太太的東廂房。

  秦天出去後便見三姨太太跪在地上,她走過去說:“大太太叫三姨太太進去。”

  三姨太太連忙起身提著裙子就想進去,卻碰到出來的莊信彥,莊信彥冷冷地看著她,看得三姨太太低下了頭,三姨太太繞過他身邊,進去了,莊信彥回頭看了她一眼。這時,海富見他出來提著燈籠去到他身邊,莊信彥這才跟著海富一起離開清音院。

  秦天和月娘一起進了太太的屋子,卻見三姨娘跪在太太的床邊,一邊給太太磕頭,一邊哭道:“太太,都是我的錯,是我的不好,我和信忠也是逼不得已的……”



  第四十六章:求

  月娘冷哼一聲,走過去,將一個藍綢碎花大引枕塞在大太太身後,讓她能坐的舒服些。

  大太太坐好後,看著地上的三姨太太冷聲道:“你倒是說說看,你怎麼逼不得已?所以才要做這種昧著良心的事情!”

  三姨太太俯下頭來,雙肩不住地抖動,哭著說:“太太,是二姨太太說要將明蘭嫁給胡大人的哥哥做填房,太太,胡大人的哥哥都五十多歲了,家裏有好幾房小妾,女兒都比明蘭要大,把明蘭嫁給他,不是將她往火坑裏推嗎?信忠也是不想看著明蘭受苦,才逼不得已答應了莊信川的要求,他根本就不知道假茶的危害有這麼大……”

  大太太扶著床沿怒道:“即便是如此,你難道不會來找我商量嗎?茶是要喝進肚子的東西,哪里能做得假?只要有半點差錯,便是人命關天,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你們不明白?”

  月娘見大太太又來了脾氣連忙彎下腰幫著大太太揉胸口,擔心地說:“太太,周大夫剛剛還在說要你靜養,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要動氣。”說完又有些責怪的看了三姨太太一眼,可是她畢竟是個下人,大太太沒有出聲,她也不好說什麼。

  三姨太太見大太太依然沒有消氣,心急之下爬到大太太的床邊,握住她放在床沿上的手,哭著說:“太太,我有想過和你來說的,可是,二姨娘說,每年的茶引都指靠胡大人不少,就算和你說,你也會看在胡大人的面子不會加以阻止,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自作主張,拿茶行來和秀眉做交易?”大太太指著三姨太太,痛心疾首:“巧雲,你好糊塗,我就這麼讓你信不過嗎?”

  三姨娘低下頭嗚嗚地哭起來,“太太,我身份卑微,很多事情我都不會去指望,我也知道不屬於我的,我想都不應該去想,不管是老爺,還是莊家的一切,我都沒有半點非分的心思,可是,太太……”三姨娘抬起頭來,淚眼模糊地看著大太太:“唯有信忠和明蘭,我不能不想,不能不管,我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明蘭去受苦,我不是信不過太太,只是當時太害怕,一時糊塗才……太太,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主意,是我逼著信忠去做的,你知道的,信忠是個老實孩子,他禁不住我的苦苦哀求,才答應下來的,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太太不要將信忠送去官府,也不要將他趕出去……”

  說著,三姨娘又俯下身子給大太太磕頭,一下,兩下,接連不斷,

  大太太宣佈當家繼承人與莊信川無關,三姨娘雖然不敢期望繼承人的位置會落在信忠的頭上,但可以肯定的是,與二房是沒有關係了。信忠的未來與二房無關,必定就與大房有關,所以一定要趕在大太太想出怎麼處置信忠之前,先請求她的原諒。

  太太怎麼處罰她都沒關係,只要她能原諒信忠,讓他在莊家還能有一席之地,她就心滿意足了。

  大太太見她這樣,想起自己對信彥的愛護之心,想起信忠一直是個老實的孩子,本來堅硬的心又不由地軟下來。

  她彎下腰扶起三姨娘:“巧雲,你起來吧。”

  三姨娘抬起頭來,額頭上已經磕得紅腫不堪,“太太不會將信忠送交官府,也不會將他趕出去了嗎?”

  大太太看著她的額頭,面露不忍的神色:“信川我都沒送官府何況信忠?而且,信忠是莊家的血脈,我怎麼會將他趕出去?你多慮了!”

  “謝謝太太,謝謝太太。”三姨娘這才破涕為笑,又要給大太太磕頭,大太太拉住她,“你年紀也不小了,用不著動不動就下跪磕頭!”

  “不管巧雲什麼年紀,在巧雲的心中,太太永遠都是巧雲的主子!”三姨娘很認真的說。

  大太太笑了笑。

  秦天看到這裏,不得不感慨,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生存之法,二姨娘有娘家為靠,肆意囂張地搶奪她想要的,三姨娘看似卑微,卻掌握住大太太心慈的弱點,也有辦法達到她的目的,莊家人員簡單,人心卻一點都不簡單。

  被三姨娘這麼一鬧,大太太更加疲累,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三姨娘這才說:“是奴婢打擾太太休息了,都是奴婢的錯……”

  “好了好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大太太說著,又看向秦天,道:“我櫃子裏還有兩瓶雪蓮生肌膏,你送三姨娘回去,順便將這瓶藥也帶過去給三少爺。”

  雪蓮生肌膏可是療外傷最好的藥材,三姨娘連聲感謝。大太太又叫翠微拿著另外一瓶送去給二少爺。

  秦天領命和三姨娘的丫鬟一起,將三姨娘送到秋香院,三姨娘已經看明白秦天是大太太身邊得寵的人,對她非常的客氣,還給了她100個錢的打賞,秦天沒有推辭,笑著收了下來。

  三姨娘叫人將雪蓮生肌膏送到旁邊三少爺的院子裏,不一會,方妍杏派了丫鬟過來,說請秦天過去。

  順著一條抄手遊廊,穿過角門便是三少爺的院子。剛進去,便見方妍杏面帶微笑著站在門口看著她。旁邊便是她弟弟方建樹。

  “三少奶奶。方少爺。”秦天走過去,向著兩人福了一禮,方妍杏連忙拉住她,柔聲道:“好妹妹,我們之間哪里還用這種虛禮……”說著回頭對方建樹說:“小弟,你說是不是?”

  方建樹看著秦天笑道:“人生貴知心,定交無暮早,姑娘對家姐的愛護之心,我們如何不知,在我們的心中已經將姑娘當成朋友了。”

  “你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秦天笑了笑,收起了禮數。

  這幾個月來,方氏姐弟幾乎天天都去給大太太請安,與秦天接觸的日子一長,便熟識起來,方氏姐弟也不是糊塗人,也漸漸明白到上次秦天是借鞋子的事情有意提點她,就越發和秦天親近起來。

  “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利的性格。”方妍杏拉著她的手臂進了偏廳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方建樹跟著走進去。

  秦天坐下後便問了三少爺的情況,太太打發她過來當然不止是送藥這麼簡單,秦天早已發現,太太對莊信忠還是挺愛護的。

  “已經叫了大夫來看了,只是些皮外傷,並沒有傷到筋骨,太太送來的藥,我一拿到就給他上了,信忠說舒服很多,已經沒有先前那麼痛了,還請你回去替我謝謝太太。”方妍杏說完,又問:“我聽說太太後來暈倒了,太太可還好?”

  大太太暈倒後,鬧出不小的動靜,方妍杏收到風聲一點都不奇怪。只是病情的輕重,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太太只是受了些暑熱,沒什麼大礙。”秦天回道。

  “那我就放心了……”方妍杏低著頭歎了口氣,“頭先見二房咄咄逼人,我心裏很不好受,我也想像妹妹那樣為大太太說話,可是……”

  秦天也看到三姨娘緊緊拉著她的情形,“我想太太會理解的。”方妍杏身份尷尬,有些事情確實不好出頭。

  之前方妍杏一直為此事內疚,此時說了出來,心中好受多了,“你回去跟大太太說,我明天再去看望太太。”

  秦天見時辰不早了,也就起身告辭,出來的時候方建樹道:“我也要回去了,秦天我們順路,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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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8:4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19 11:49 PM 編輯

  第四十七章:陰

  方妍杏和莊信忠成親之後,方建樹便獨自一人住在綠蕪院中。

  兩人出了三少爺的院子,順著一條青石小路向前走去,兩邊樹木蒼蒼,假石林立,在夜色中如一團團化不開的墨色,遠處近處,濃淡相宜。

  四周一片靜謐,偶爾能聽到一兩聲清悅的蟲鳴聲。兩人隔著一段距離,緩緩地走著。

  “上次借給你的書,你都看完了嗎?”方建樹忽然問,

  秦天和方氏兩姐弟熟悉後,便拜託方建樹幫她找一些關於茶方面的書籍來看,除此之外也看了一些關於這個世界歷史地理等方面的書籍。

  “看完了,本來想還給你的,可是這幾天太忙,一時忘記了。”秦天笑道。

  “不急不急,我不是催你。”方建樹連忙說。

  方建樹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棉布長袍,因為身型還沒有完全展開,看上去有些單瘦,可是身形修長,骨骼勻稱,再加上眉目舒展,氣質文雅,年紀小小,已經具有一種青竹般挺拔俊逸的風采。

  “對了……”秦天想起一件事,停下腳步,走在前面的方建樹也跟著停下來,回過身詫異地看著她,清朗的雙眼在月光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

  “頭先在大廳裏的時候,你是不是想幫我來著?謝謝你了。”秦天笑著說。

  起先方建樹是站在方妍杏身邊的,可是後來當她從莊信彥身後看出去的時候,見到他已經走到了二姨娘的兩個丫鬟身邊,秦天猜測他應該是想幫她。

  忽然被秦天提起這件事,方建樹或許是沒有心理準備,一時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過了一會,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朋友被欺負……”停了停,又道:“其實我也沒幫到什麼……”

  方妍杏雖然嫁給莊信川,可是在府中的地位並不高,方建樹更加可以用寄人籬下來形容,雖然有大太太護著,但是大太太大部分時間在茶行,家裏的事情由二姨娘掌管,兩人冷言冷語受了不少,說起來,莊家除了大太太,兩姐弟和秦天最親近,甚至親近過三房。方妍杏有心事不一定會和三姨娘莊明蘭說,但有時會和秦天說說,秦天少不得開解她,讓她心裏舒坦。所以兩姐弟才會看重秦天。

  “總之謝謝你了。”秦天走到他身邊朝著他福了福,調皮地笑了笑,“謝謝秀才老爺。”

  說到謝謝,秦天的腦海中閃過一張冷漠淡然的面孔,那位才是真真幫到她的人,可是如果和他說謝謝,他會不會也是一張冷臉?而且丫鬟和少爺說謝謝,怪怪的……

  那邊,方建樹臉上一熱,搖手道:“我今年四月才通過府試,只是童生,要明年通過院試才能成為秀才。”

  秦天笑道:“方公子讀書這麼用功,一定能通過的。”

  此話題正說中方建樹的心事,他低下頭來,輕聲說:“不怕跟你說,我心裏也是很擔心的,很多人輕巧地通過兩試,成為童生,卻直到白髮蒼蒼都過不了院試,科考之路,並不是那麼簡單。”

  方建樹的神情讓秦天想起前世的升學考試,自己為了考個好成績,不也是戰戰兢兢的?對於方建樹此時的心情也能瞭解幾分。秦天笑了笑,輕聲道:“怕什麼,盡力而為就好,不過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努力終究會有回報,方公子在讀書一事上花的心思不會白費的。是金子就會發光,方少爺不用擔心!”

  這番話秦天可不是無的放矢,方建樹在讀書上極為用功,一天十二個時辰,幾乎有八個時辰都撲在書本上,四書五經爛熟於心,大太太還為他請了楊城最好的先生,那位先生對於方建樹的資質也是讚不絕口。

  一番話成功地鼓舞起方建樹的士氣,方建樹挺了挺胸脯,“方家的振興全在我的身上,為了方家,為了姐姐,我一定要努力才行!”

  “到時候,方公子成了官老爺,秦天也覺得榮耀!”

  方建樹回頭看著秦天的笑臉,月光下,她的笑臉柔和,雙眼明亮如星,方建樹笑了笑,說:“借你吉言,如果我方建樹真有這麼一天,一定不會忘記秦天你。”

  兩人邊走邊說,分別回了各自的院子。秦天回來後,大太太還沒有躺下,像是在等著秦天,秦天過去將莊信忠的情形說了一下,大太太才放下心來,心中也暗道秦天伶俐知心。

  另一邊,菊香院

  “貓哭耗子假慈悲!”

  等翠微走後,二姨娘拿起翠微送過來的雪蓮生肌膏狠狠地砸到地上,白瓷瓶摔成了碎片,乳白色的膏體濺得到處都是,灑落一室的暗香。

  莊明喜在一旁阻攔不及,眼睜睜地看著雪蓮膏摔到地上,心中痛惜不已:“娘,這可是雪蓮生肌膏,哥哥現在最需要的,有銀子都難賣到了!你生氣歸生氣,又何苦砸了它!”

  “你還怕娘沒有好藥給你哥用?”二姨娘氣呼呼地在椅子上坐下,拍著桌子說,“就不用她送來的東西,誰知道她有沒有下毒!”

  “娘……”莊明喜在她身邊坐下來,“太太雖然可惡,但也不是會下毒的人……算了,先不說這些了……”莊明喜忽然住了嘴,回頭吩咐下人都退下,然後才對二姨娘說,“娘現在打算怎麼辦?”

  二姨娘一怔,看向自己的女兒,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一時不由地沉思起來。過了一會,才說:“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莊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哥哥的,誰也別想搶走!”她冷笑兩聲,“我倒要看看,她一個婦道人家無依無靠,娘家又離得遠,我看她拿什麼和我鬥!”

  “可是她手裏有爹的遺囑,爹說過的,莊家的繼承人由她說得算!”莊明喜芊芊玉指撫摸著桌上的雕花刻紋,平心靜氣地說著。

  “她有尚方寶劍,我便能拿出免死金牌!”二姨娘拍桌而起,震得桌上的瓷杯砰砰響,“這件事情,我早已想好對策,本想等你哥哥成親之後就找個機會將當家之位從她手中拿過來,現在看來,此事刻不容緩!等假茶的事情過去,你哥哥確保無憂之後,我就會讓她知道,莊家到底是誰厲害!”

  “既然如此,娘也不用再等了!”莊明喜緩緩站起,面向母親,如花朵一般嬌豔的臉上卻有著一種陰冷之氣,“一邊,哥哥的事情可以請姨夫幫忙,給些銀子與那些受害者的家人,封住他們的嘴,再在各處疏通一番,便能將此事壓得影子都不見。另一邊,聽說太太病了,娘有什麼計策,在此時拿出來最好不過,太太一向剛硬,可人在病中難免薄弱,是攻擊的最好時機!”

  二姨娘笑了,她挑挑眉,“這就叫做趁她病,要她命!”



  第四十八章:處置

  喝了周大夫的藥,休息了一夜,大太太便感覺好些,第二天早上又想去茶行工作。月娘擔心她的身體自然不肯。

  “太太,周大夫千叮嚀萬囑咐,讓太太靜養一段時間,你就不說靜養多久,也不能這個時候就去茶行啊?太太好歹在家裏休息幾天好不好?”

  太太一邊下床一邊說道:“我已經沒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茶行是什麼情況,信川那件事情還需趕快處理,知府老爺那邊也等著我去回話,出不得半點差錯,你要我如何安心在家裏休養?”說著叫來翠微和秦天,讓她們給她更衣梳洗。

  月娘知道大太太的脾氣,向來說一不二,不知該怎麼勸她了,想起平日裏秦天鬼點子多,便向她使了個眼色。

  秦天昨天聽周大夫說得嚴重,也覺得大太太這個時候不應該去操勞這些事情,喜歡一個人自然就會去關心這個人,秦天真的不希望太太的身體再出事。

  “太太,現在正是秋老虎的時候,尋常人都受不了了,何況太太昨兒才受了暑熱?”秦天和翠微一起將太太扶回床上,翠微也說:“是啊,太太,我們這些丫頭算是粗壯的吧,可是在太陽底下走一遭還覺得頭暈了,太太這一出去,只怕會加重病情了。”

  大太太還想說什麼,秦天卻笑著打斷她:“太太,你常跟我說,做事情要有精神,怎麼到太太自己這兒,話就不靈了呢?太太不養好身體,做事又哪有精神?這一出去,萬一又暈倒或者加重了暑熱,豈不是延長了康復的時間,更加耽誤茶行的事情?”說著,不由分說地將大太太的雙腿抬到床上去。

  “太太,健康的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秦天看著大太太笑道。

  “革命?”大太太不解。

  不小心說溜嘴了,秦天捂著嘴,縮著肩膀乾笑兩聲,“就是做事的意思。”

  大太太伸手在秦天身上輕拍了一下,“就你這個丫話最多,古裏古怪的……”說著無奈的笑笑,沒有再堅持去茶行了。

  月娘面露喜色,這時碧絲端著湯藥進來,月娘接過送到床邊對太太說:“太太,你就好好安心休息幾天,別再讓我們擔心了。”

  大太太接過藥碗,看著面前一張張流露出關心神色的面孔,心中一暖,笑笑:“好,可是茶行的事情也不能不管。你待會派人去茶行,讓徐掌櫃和江管事過來一趟。”

  月娘應聲而去,大太太將手中的湯藥一飲而盡,又躺下來休息。

  過了一會,徐掌櫃和江管事走進來。

  大太太在秦天的幫助下,坐起身子,提起精神,交代他們。她先是對徐掌櫃說:“這次的事情,光信川一人絕不可能辦成,他哪來的消息,哪來的門路?又如何會這制假茶的方子?又是如何制了這麼一大批的假茶,茶行裏一定有人幫著他,我估計便是二掌櫃,你在暗中查查,還有哪些人牽扯在裏面分個輕重再來回報給我。另外,再派人去青州,那邊有不少人因為假茶傷了身體,該賠禮我們就賠禮,該賠錢的我們就賠錢,青州衙門那邊也需要妥善打點,不管花多少銀子一定要將此事壓下去。”

  大太太一邊說著,徐掌櫃一邊點著頭。

  大太太又看向江管事,“這次的事情多虧了知府大人,這是大人情,我們不能不回報,你在帳房裏提五千兩銀子給知府大人悄悄送去。”

  “是。”江管事點頭應道。

  “這幾天我都不能會茶行,茶行的事情你們就多照看著些,每晚辛苦你們再過來回報於我。還有,虎丘寺今年還沒有送虎丘茶過來,往年應該早就送來了,徐掌櫃派個管事過去問一下。我們楊城每年的貢品就看它,少了它,我們拿什麼進貢?少了貢商的頭銜,這官茶一位,只怕就很難坐穩了!”大太太細細交代。

  徐福全道:“太太交代的事情福泉一定會辦得妥帖,太太還請好好休養,茶行少了太太可不行啊!”

  說了這麼多,太太的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徐掌櫃和江管事二人見太太累了,便告辭退下。

  兩人出去的時候,月娘將江管事拉到一邊去,細細交代自己的丈夫:“太太這次的病情不輕,茶行的事情,你和夥計們都費些心思,不要拿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來煩太太。”

  江管事握著妻子的手笑道:“我們都是陪著太太過來莊家的,你關心太太難道我不關心?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月娘笑了笑,為丈夫整理衣襟,柔聲道:“知道你辛苦,晚上我燉好湯等你回來。”

  江管事看著妻子微微一笑,月娘臉一熱,低下頭去。

  接下來的幾天,太太都在府裏靜養,白天秦天就陪在太太身邊,和她說話解悶,黃昏的時候徐掌櫃或者江管事就會來府裏一趟,不過大多都是報喜不報憂,除非有著他們真的解決不了的事情,否則只會說一切都好,茶行裏沒有什麼大事之類的,讓大太太寬心。

  關於莊信川的事情,徐掌櫃調查了幾天便有了結果,回報給太太,太太有些生氣地說:“果真是二掌櫃,這個人不能再留在茶行,馬上辭了他。這件事情他也牽扯在內,諒他出去了也不敢亂說話!”

  徐福全道:“可是這個人是二姨太太推薦進來的人……”

  大太太“謔”的抬起頭,瞪大了眼睛,怒道:“管他是誰推薦的人,只要是危害到茶行,都不能留下!你儘管照我說的做,誰有意見,叫她來找我!”

  徐福全連忙道是,又問:“那麼另外的那些人……”

  大太太思索了一番,“那些制茶的夥計雖然是被逼的,但是做錯了事情都要罰,而且我也不再放心將他們留在制茶室,這樣吧,將他們調去運茶隊。至於信川身邊那幾個為非作歹的隨從,統統都打發出去!”大太太停了停,抬頭看向菊香院的方向,沉聲道:“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盛世容不得半點弄虛作假,我們莊家更不能成為唯利是圖,傷天害理的奸商!”

  另一邊,莊信彥每天都會過來兩趟,看望陪伴母親,每當這個時候,太太總會將秦天叫進來,趁著這個機會引著秦天說更多的話。

  秦天猜測著,或許是因為莊信彥不會說話,兩人大眼瞪小眼太悶的緣故?所以找她來調劑一下?不過因為莊信彥聽不見,秦天也不介意當著他的面和太太說話。

  這天午飯過後,莊信彥打發人過來知道大太太已經午睡起來了後,便帶著海富他們過來了。他來的時候,恰好秦天正坐在床邊陪著大太太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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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8:52 PM

  第四十九章:身世

  莊信彥來的時候,恰好秦天正坐在床邊陪著大太太說笑。

  大太太抬起頭向著兒子招手,示意他坐過去。

  莊信彥淡淡地看了秦天一眼,走過去,坐在母親的身邊,正好面對著秦天。本來歡快輕鬆的氣氛因為他的到來頓時冷寂了幾分。

  莊信彥那冷淡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在秦天身上繞過,讓秦天覺得有些不自在,秦天找了個藉口正準備退下去,誰知,大太太拉住她的手,笑著說:“先不要走,我腿酸得很,幫我捶捶腿。”

  秦天沒有辦法,只好在床沿上坐下,一下一下地幫大太太捶腿。

  她抬起頭,剛好看到莊信彥握住太太的手,用一種很關心的目光看著太太,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意思連秦天都能看明白,他像是在問:“還好嗎?”

  母子連心,太太顯然也明白了,她看著他,微笑著拍著他的手,一邊點頭,一邊柔聲道;“娘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

  莊信彥的神色緩和下來,像是明白了母親的意思。

  母子間的脈脈溫情,讓一旁的秦天羨慕不已。莊信彥雖然對外人冷漠無情,但是對母親卻是著實關心看重的。

  “秦天,一直沒聽你說起過你的家人,聽說你是在逃難的途中上了人牙子的車的?家裏還有些什麼人呢?”大太太回過頭,忽然問出這個問題。

  秦天心中咯噔一聲,抬頭看向大太太,見她依然是一臉溫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色,而旁邊的莊信彥依然是那副淡漠的面孔

  或許只是隨便問問?秦天的心情慢慢放鬆下來。

  秦天垂下眼,一邊給太太捶腿,一邊緩緩地說:“我是柳樹村的,因為我們村口小河旁種著一排柳樹而得名……”

  柳樹村是小梅母親的家鄉,隔著小梅的家鄉有幾百里遠,小梅曾經和她提起過。

  “我爹年輕的時候念過幾本書,是個童生,後來因為幾次過不了院試,乾脆放棄了科考,一心務農,家裏有幾畝薄田,我們一家三口勉強也能度日。可是後來,一場瘟疫,我爹和我娘都死了……”

  說到這裏,秦天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澀,前世裏,她父母都是教師,可是在一次車禍中,雙雙去世了,那一年,她才六歲……

  “可憐的……”太太歎了口氣,“原來你父親念過書,怪不得你識字,可是你為何不會寫字呢?是你父親還沒來得及教你寫字嗎?”

  “嗯……”秦天點頭,“我爹娘過世的時候,我才六歲……”

  “六歲?”大太太的聲音中充滿同情,“這麼小,那麼你是怎麼活下去的?”

  怎麼活下去的?秦天抬起頭來,陷入了回憶中。

  父母死後,媽媽的妹妹也就是阿姨,將她領回了家,阿姨結婚後一直都沒有孩子,聽說是姨夫的身體有些問題,雖然一直在治療,卻沒有什麼效果。他們開始確實拿她當親生女兒來看待,叫她小天使,她過了兩年幸福的生活,逐漸從失去雙親的陰影中走出來……

  “開始,我跟著姨母過,姨母和姨夫沒有孩子,他們將我當成親生孩子一般的看待,他們是善心人……”

  大太太點頭:“也是你的福氣,後來呢?”

  後來?秦天微微一笑,

  後來,阿姨和姨夫有了自己的兒子,於是她在那個家庭中從小天使變成一個多餘的人……

  “後來,姨母生了小弟弟,姨母和姨夫家境也不是特別好,姨夫要養家,姨母要照顧小弟弟……”

  耳邊似乎響起了姨夫和姨母的爭吵

  “天天是我姐姐的孩子,也流著我的血,我不能不管她!”

  “可是你已經失業了,我這份工作就那麼點工資,我們自己的孩子連奶粉都喝不起,我們有什麼能力養別人的孩子!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下去!天天明明有大伯,為什麼全都成為我們的責任。我不管,我好不容易才有了這個兒子,我不想讓他受苦!”

  “當初你拿著我姐的遺產買房子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說?”

  “這房子難道是我一個人在住嗎?這兩年難道我對她不好嗎?而且,遺產又不是我們一個人拿的,她大伯也拿走了一半。也輪到他們盡點義務了!而且我也不是黑心人,當初說好,這錢是跟天天借的,欠條我都打了,等她成年後,我自然會還給她!”

  聲音在耳邊漸漸淡去

  秦天抬起頭看著大太太笑了笑,“我姨母將我送到大伯家,之後我就一直住在青石村,去年又遇到了洪荒,逃難的時候和他們走失了,現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青石村便是小梅的故鄉。

  太太眉頭微蹙,輕輕歎息一聲,“也是個苦命的……”她看著秦天:“你大伯家有幾口人?家境如何?”

  “大伯家人口比較多,我上面有三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家境比姨母家略好些,溫飽不愁。”

  “可是寄人籬下,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太太輕聲說。

  秦天深吸口氣,臉上綻放出一個明亮的笑容,“還好啦,他們也沒有苛待我,沒有冷著我,也沒有餓著我,不管怎樣,他們從未想過拋棄我。”

  大伯的家在農村,躲著生了兒子,用從爸爸遺產那裏拿到的錢翻修了房子。家境也只能說是過得去。她忽然一下子成為他們的責任,自然會有親疏之別,自然會受氣,受委屈,可是她又有什麼理由要求他們將她當成親生的一般放在心尖尖上疼愛呢?就如同她不能要求姨母一定要照顧她一般。誰都有難處,世上並不止她一個人無辜。

  最起碼,她健康的長大,最起碼,她一直有上學,最起碼,她一直有親人,有家,沒有被送進冰冷的孤兒院。

  還有什麼好埋怨的呢?

  大太太聽到這裏,臉上的笑意更為溫和,她握住她的手,輕聲說:“你命運如此波折,難為你還能有這樣的好性子。”

  秦天握緊太太的手,笑道:“我記得爹曾經跟我說過,我是在晴天出生的,出生後不久就會笑,他希望我一輩子都能這麼開開心心,所以我也告訴自己,一定要過得開心。”

  說話時,她感覺到一道視線,她抬起頭,卻對上莊信彥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此時那雙薄冰一般的眸子似乎有一種奇異的光彩在緩緩流轉,似驚異,似同情。

  如果秦天不是肯定他聽不見,一定會以為他聽到了自己說什麼。

  見她看過來,莊信彥眼中的那抹神采瞬間消失,他微微別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這時,月娘在外邊叫她:“秦天,你出來一下。”

  秦天站起身,對大太太說:“太太,我出去看看。”

  “去吧。”太太揮揮手。

  等秦天出去後,太太轉過頭看著莊信彥說:“這個世上,確實沒有無緣無故的信任,可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忠心。這段時間我刻意讓你和秦天多接觸一下,就是想告訴你,秦天是個好孩子,不要因為一點事情就急於去否定一個人,小心謹慎是好,可是謹慎到多疑,到不顧一切地去猜忌別人,就會讓你失去很多願意真心對待你的人。”

  莊信彥看了一眼秦天離去的方向,又低下頭來。

  這邊,月娘叫秦天出去,是因為廚房給丫頭們送來了一些冰鎮酸梅湯,所以叫秦天出去吃。

  秦天和院裏的丫頭喝著酸梅湯,酸梅湯酸酸甜甜,涼沁入心,很是可口。

  丫鬟們坐在一起便嘰嘰喳喳地聊開了,其中小丫頭小蘭說:“自從那次的事情後,二姨太太一直都沒來看過大太太,也太過分了點。”其他的丫頭們也跟著七嘴八舌地說起這件事情來。

  小蘭的話讓秦天想起一件事,她放下碗,將月娘拉到一邊,小聲說:“月娘,上次二姨太太好像對大太太取消莊信川繼承人資格的一事很不認同似的,只怕不會善罷甘休,這段時間她又沒來,你說她會不會暗地裏搞什麼鬼啊?”

  月娘臉一沉,“能搞什麼鬼,太太手中有老爺的遺囑,她又能怎樣?至於她沒來,估計是心中不忿,耍脾氣了。”

  “可是……”秦天還想說什麼,又被月娘給打斷了,月娘笑道:“秦天,我知道你忠心,只不過,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也不要跟太太說這些話,太太為茶行的事情已經夠勞心的了,就不要再添多她的心思了,讓她安心地休息幾天。”

  見月娘這麼說,秦天也不好再說什麼。可誰都沒想到,就在第二天,一場二姨娘醞釀的大風波,來勢洶洶地席捲了整個莊家。



  第五十章:來勢洶洶

  第二天辰時末(早上九點左右),秦天正服侍大太太喝藥,忽然,翠微慌慌張張地沖進來。

  “太太,太太,二姨娘和胡大人以及宗家老爺們都在大廳上,說是要請大太太去大廳一趟,有要事要與太太商量!”

  “什麼?”大太太手一顫,湯藥潑灑了一床,“這麼快?是我太大意了……”喃喃中,大太太已經變了臉色。

  秦天接過大太太手中的藥碗,放在一邊,發現她的手猶在微微的顫抖。

  “太太……”秦天擔心地喚了一聲。月娘也變了臉色:“一定是二姨太太在搞鬼……她明明知道太太身體不好,還趁著此時搞出這些事來……”說完,又看了秦天一眼,像是有些後悔沒有聽秦天的勸告。可是就算聽了又怎樣?二姨太太動作太快,根本防不勝防!

  可奇跡般的,不過一霎那的功夫,大太太已經恢復了冷靜,她站起身來,將胸前的長髮撥到身後,面色如冰一般的冷凝。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來人啦,幫我梳洗更衣,我這就去會會他們!”

  大太太看向門口,端莊秀麗的面孔透露出一種當家掌門人的攝人氣魄。頓時鼓舞了身邊一眾人,大家立時打起了精神。

  臨危不亂,堅毅果敢,真是讓人情不自禁心生敬佩的女性。秦天看著大太太,心中滿是崇敬欣賞之意。

  月娘幫大太太梳了頭,秦天,碧絲和翠微一起幫著太太換了衣裳。大太太看了看銅鏡中自己蒼白的臉色,又吩咐玉環,“給我上點胭脂,那些人巴不得看到我病懨懨的樣子,我偏不如他們的意!”

  一切準備好後,大太太在秦天,月娘以及翠微和玉環一種丫鬟的陪同下,去向大廳。

  莊家大廳

  秦天跟著大太太去到大廳的時候,見到的是這麼一副情景。

  大廳的正位上端坐著一名身穿官服頭戴官帽的大老爺,應該就是二姨太太的姐夫,本州的知州大老爺胡大人。胡大人大概四十多歲的年紀,白淨的面孔,細長的眼睛微眯著,可是偶爾睜開一線便會有精光閃現。薄薄的嘴唇緊緊地抿著,看上去精明世故的模樣。

  二姨太太就坐在胡大人的右下首,在她的旁邊以及對面依次坐著幾個穿著體面的男人,看上去最大的是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戴著一頂六和帽,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綢緞長袍,瘦骨嶙峋,耷拉著眼睛。另外三個都是五六十歲左右,一個生得白胖,一臉和氣,穿著一件藍色簇新的大襟袍,坐姿有些傾斜。一個滿臉嚴肅,五官端正,坐得也異常的端正,所謂的“坐如鐘”大約便是形容的這種人。另外一個身材結實,濃眉闊嘴,穿著一件灰色的棉布長袍。長袍下,一隻腳不停地抖動。另外一個年紀較輕,大約還不到四十歲,兩腮無肉,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顯得極不安分的樣子。

  而莊明喜和劉碧君則站在二姨太太的身後。兩外還有一些丫鬟婆子小廝等分佈在大廳的四周,一眼望去,只覺滿堂都是人,有種奪人的氣勢。

  當大太太從連著回廊的側門而入的時候,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大太太來了。”緊接著,眾人齊刷刷地向著大太太這邊看過來,目光閃爍,神色各異。

  除了胡大人和那名鬚髮皆白的老者外,其餘的人都站起身來。有的叫弟妹,有的叫嫂子。

  大太太面帶微笑,在丫鬟們的簇擁下,緩緩地走過去,步伐沉穩,氣定神閑,她一直走到眾人的中央,才停止了腳步,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去。

  今天,大太太身穿著一件鏤金絲鈕荷花紋蜀錦對襟褙子,下頭一條淺色直紋長裙。梳著大氣的朝鳳髻,戴著一對鑲珠寶鎏金碧玉簪,胸前掛著一個碩大的吉祥如意六福赤金環,金光燦燦,耀眼生輝,與頭上的碧玉簪交相輝映。

  她抬頭挺胸,面色淡定從容,雙手在胸前互握,微微一笑間,當家人的氣派與氣勢流露無遺。即使身處眾人中,卻無一人能壓過她的光輝。

  二姨太太以為這次的出其不意,會打的大太太措手不及,慌忙而出,沒想到對方神清氣爽,從容不迫,倒是讓她有些意外,她有些不甘地冷哼一聲。

  大太太沒有理會她,先是面向胡大人行了禮,恭敬地叫了一聲:“胡大人。”

  胡大人在上位笑道:“夫人身體不適,不用多禮。”

  大太太起身笑了笑,“一點小毛病,休養了幾天已經沒事了,謝胡大人的關心。”說完,又轉身走到那名長者的面前,行了一禮:“見過二叔公!見叔公身體安泰,侄媳婦心中真是高興。”

  那名老者這才睜開那雙渾濁的眼睛,抬了抬右手:“侄媳婦有心了。不用多禮。”

  大太太笑了笑,又走到那名白胖男子面前,叫了聲:“大伯。”白胖男子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說了句:“好久不見,弟妹可好?”

  ”弟婦很好,謝大伯關心。”

  接著又走到那名嚴肅男子的面前,叫了聲“二伯。”嚴肅男子嗯了一聲。又走到威武男子的面前,叫了聲:“三伯。”最後,便是那名年紀較輕的男子走到大太太面前,彎腰作揖:“嫂子安康。”

  大太太笑了笑,“小叔客氣。”

  雖然大太太一直氣定神閑,可是月娘和秦天等人卻一直提著一顆心,因為她們都知道,雖然大太太休息了幾日,可是身體並未復原,昨兒晚上還睡不安穩,一直說胸口發悶。她們都怕大太太待會受氣受激,身體會承受不住。

  大太太和眾人打完招呼後,雙手緩緩攤開,微微一笑道:“難得今日胡大人大駕光臨,長輩叔伯們又齊聚一堂,待會我讓廚房做幾個好菜,大家一起敘敍舊,好好的熱鬧一番。”

  一邊的二姨娘見她一直慢條斯理,早已沉不住氣,她站起身來,冷笑道:“大姐,你裝什麼糊塗?今天我請胡大人,請各位宗親過來,可不是跟你敍舊熱鬧那麼簡單!”

  大太太回頭看著她,笑得從容不迫,“哦,那麼到底有多複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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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9:05 PM

  第五十一章:步步緊逼(上)

  大廳裏

  二姨太太緩緩走到大太太的面前。

  她今日穿著一件薑黃色繡遍地毓秀蔥綠折枝水藍梅花的薄緞褙子,下頭一條細折兒月白長裙,梳著墜馬髻,斜插著三支雕福壽雙字的青金石如意簪,胸前掛著松青瑪瑙石的長珠鏈,手腕上戴著金絲鑲粉紅芙蓉玉鐲子,通身的富貴氣派,比起大太太來也毫不遜色。

  “大姐……”二姨娘面對著大太太,眉梢眼角似帶著絲笑意,可是語氣卻陰沉無比,“當年老爺過世的時候將茶行的當家之位暫時交給了你,這麼多年,也多虧了大姐將茶行打理得井井有條,生意興隆,我代表莊家的子孫感謝大姐。”說著,向著大太太輕輕一福,然後又站直了身子,繼續道:“可是現在孩子們都大了,大姐也是時候享享清福了,畢竟,大姐一個外姓人不能總霸著莊家當家人的位置不是?這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說到這裏,二姨娘笑了笑,轉過身面向一眾宗親,繼續說道:“今天,妾身請大人,請各位老爺過來,就是想讓大人做個見證,也想讓各位老爺說句公道話,如今,莊家的幾位公子都已成人,且已成親,這莊家當家人的位置是否該物歸原主呢?”

  莊家宗親聽了此話很有默契地紛紛點頭。

  這時,身居正位的胡大人哈哈一笑,道:“本來這種家務事還輪不到本官來插手,不過,本官身為父母官,二姨太太既然懇切相求,本官也不能置之不理。此事還需你們莊家人自主,本官只在一旁旁觀,到最後再盡本官的責任,為各位主持公道,也是做個見證。莊太太,二姨太太,各位宗親,不用顧忌本官,儘管各抒己見就是。”

  說完,胡大人端起旁邊桌上的茶碗,揭開茶盅,慢條斯理地抿著,一副公正嚴明的模樣。可是任誰都清楚胡大人和二姨太太的關係,誰又會將他的話當真?

  二姨太太這邊的人都面露得色,大太太這邊的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這時,被大太太稱為“大伯”,名叫莊守敬的白胖男子站起身來,他抖了抖袖子,露出大拇指上的翠綠扳指,然後看著大太太笑著說道:“弟妹,雖然四弟過身的時候將茶行交給你暫時管理,可是弟妹終究是個女人,拋頭露面于理不合,這麼多年,我們這些叔伯們也因此聽到不少閒言閒語,于莊家的門風總是一種傷害。之前,孩子們還小,你又信不過我們,我們也無話開說,可是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

  莊守敬的聲音軟綿陰柔,隱隱的又有些尖銳的感覺,聽在耳裏讓人感覺如螞蟻咬了一般的難受。

  說到這裏,莊守敬回頭看了其他人一眼,笑了笑說:“信彥也就不說了,這孩子雖然聰明伶俐,可是終究不適合執掌茶行,信忠雖然是個老實孩子,可是論能力,論才幹,都不如信川,如今信川已經成了家,已經成為一個有擔當的男兒了……”他說著,回過頭看著大太太,笑眯眯地說:“弟妹,是時候將屬於莊家的東西,交到莊家子孫的手上了!”

  莊守敬說話的時候,莊信彥帶著海富他們,三姨太太帶著莊明蘭,方妍杏姐弟聞訊趕來。看到大廳內的狀況,皆是一臉驚異神色。莊信彥走到月娘這邊,找到一個可以通觀全局的位置落腳。三姨太太一房人則站在末座的位置,方妍杏姐弟在人群中看見秦天,輕輕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而莊信川莊信忠兩兄弟因為傷勢還未復原,所以未能前來。

  大太太笑了笑,正想要說什麼的時候,被喚作“二伯”名叫莊守文的嚴肅男子忽然插了進來,他的語氣與莊守敬相比,則生硬多了,“弟妹,男主外,女主內是千里不變的道理,如今孩子們都大了,弟妹再如此壓在孩子們的頭上,豈不是讓孩子們成為世人眼中的笑柄?”

  他的話音剛落,“三伯”莊守克也站起身來,粗著嗓門,揮舞著粗壯的手臂說:“我是個粗人,不會說些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茶行是我四弟一手創下的,是屬於莊家的產業,如今將莊家的產業交到莊家人的手上才是正理,弟妹一個外姓人就無謂固執了!”

  “讓莊信川繼承莊家,繼承茶行才是正理!”“小叔”莊守成也緊隨其後。

  宗親們一人一句,步步緊逼,說的話似乎都在情在理,大太太連出聲的機會都沒有,月娘秦天一干人在旁邊看著,都為大太太捏了一把汗,可她們都是下人,這個場合根本就沒有他們說話的餘地,這種家族繼承之事也輪不到他們插嘴。

  二姨太太帶著一抹勝券在握的微笑得意洋洋地看著大太太,莊明喜一直平靜地看著一切,劉碧君則緊張地扯弄著手中的絲帕,三姨太太皺著眉頭,臉色有些不自然,方妍杏姐弟見大太太受逼都流露出關心的神色。

  等莊守成一說完,二姨太太便將話茬接過去,笑道:“大姐,你看看,如果是我一人有這樣的想法,還可以說是我的私心,可是連叔伯宗親們都這麼想,看來問題就不在我的身上了,大姐是否該接受大家的建議?”

  早在大太太聽到翠微說二姨娘將宗親請來的時候,就知道會面臨這麼一個局面,是以現在雖然被宗親們聯合逼迫,也沒有失了方寸。

  大太太環視一周,笑著說:“華英很感謝各位叔伯們,雖然分家多年,各位叔伯們依然對莊家的事情如此關心和看重!”

  此話不輕不重,讓莊守敬四兄弟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其中二伯莊守文冷聲說了一句:“雖然已經分了家,但是我們都是同宗,既然是同一宗族,四弟家的事情我們哪能袖手旁觀?”

  “就是這個理,”其餘三人這才笑著說。

  大太太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各位叔伯總是說我是外姓人,不錯,我江華英雖然是外姓,可並不是外人!”大太太伸手捫著自己的胸口,一步步地向著宗親姐們走進,一邊走,一邊沉沉地說:“我是我們家老爺八抬大轎抬回來的正室嫡妻,我江華英的名字記錄在莊家的族譜上,我生是莊家的人,死是莊家的鬼,誰能否認這一點?”

  說到這裏,她停下腳步,面對著眾叔伯,收斂了笑容,一字一句地說:“不錯,莊家的家業是老爺一手創辦下的,可是老爺臨死前將莊家一切決定權都交給了我,就是信得過我!既然連老爺都願意信任我,旁人又有什麼好置喙的?”

  一番話,說得眾叔伯們面訕訕的。

  二姨娘見勢不對,沖到大太太面前大聲說:“老爺只是將茶行暫時交給你管理,並不是將茶行給你,老爺如果知道他信任的人對茶行生了貪念,遲遲不肯將茶行交出來,一定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大太太轉過身看著她,冷冷道:“秀梅,由始至終,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霸著茶行,不想將茶行交出來?”

  “那好啊!”二姨太太瞪大了雙眼,向著她攤開手,“你交出來啊!今天就當著胡大人,當著宗親的面,你就將茶行的賬簿,將茶行所有的鑰匙都交給信川啊!”

  大太太挺直背脊,將二姨娘幾乎伸到她胸口上的手冷冷撥開:“我是會交出來,但不是現在,更不會交給信川!”

  二姨娘臉色一沉,厲聲道:“不交給信川交給誰?”她“謔”地轉過身,指著三姨太太,“難道交給那個軟弱怕事的信忠!”

  三姨太太渾身一顫,不由自主地看向大太太,雙眼忽的一亮。



  第五十二章:步步緊逼(下)

  三姨太太渾身一顫,不由自主地看向大太太,雙眼忽的一亮。

  大太太看了三姨太太一眼,斷然搖頭,“不,我也不會交給信忠。茶行的當家必須是有擔當,有責任感,重信義,不畏艱險,不辭辛勞的人!”她看著三姨太太緩緩說:“信忠還不符合我的要求!”

  三姨太太雙眼一黯,低下頭來,莊明蘭挽著母親,也是一臉失望神色。方妍杏輕輕歎息一聲,一臉坦然。

  二姨太太盯著三姨太太,冷冷一笑。她又轉過頭,“不是信忠?”她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的莊信彥,“哈”的一聲笑,“大姐,你不要告訴我,你想交給信彥!”

  莊信彥一臉冷然地看著二姨太太指向自己的手,嘴唇抿得很緊,目光仿若冰刀,又冷又利,二姨太太對上他那雙薄冰般的眸子,不知怎麼的,一顆心微微發緊,她訕訕地收回了手。

  周遭的宗親們包括正位上的胡大人都笑著搖頭,神色間有種輕視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秦天在旁邊看到這一切,又看了看不遠處面色越發冷漠的莊信彥,心中有不由地升起同情之意。

  大太太見她言語間羞辱到自己的兒子,面上流露出怒色,她冷冷地盯著二姨太太,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茶行交給誰,不交給誰,都由我來決定,輪不到你一個妾室在這裏指指點點!”

  說著她轉過頭看向宗親,又道:“相信各位叔伯們一定還記得老爺的遺言,莊家的繼承人由我莊華英來決定,我說交給誰,就交給誰!華英很尊敬各位叔伯長輩,可是我們老爺早已與各位分家,莊家現在的一切都是老爺白手起家而得,所以莊家的繼承人也屬於我們這一房的家務事,我們該為宗族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些,對於宗族算是盡心盡力,所以,還請各位叔伯長輩們不要插手干預我們的家務事!”

  大太太的聲音又冷又硬,語氣堅決果斷,沒有任何的商討餘地,幾位叔伯們在大太太這種強硬的氣勢下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二姨太太握緊了拳頭,氣白了臉。

  可就在這時,一直沒有出聲耷拉著眼睛,彷彿睡著了的叔公莊成志卻忽然輕咳了一聲,慢慢睜開了他那雙渾濁的三角眼,他雙手扶著椅子扶手,緩緩抬起頭,看向大太太,慢條斯理地說道:“侄媳婦此言差矣……”

  莊成志由於年紀老邁,聲音嘶啞又有些微顫,可是卻鎮定得讓所有人都無法忽視

  “不錯,我們是分了家,按理說,你們這一房的家務事,我們不應該插手……”說著,他雙手在扶手上一撐,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二姨太太連忙上去,攙扶住他,微笑著說:“叔公,您可是我們莊氏一族的族長,您老一定要幫我們莊家子孫說句公道話,不要讓一些歹毒之人仗著老爺的遺言為所欲為,無法無天!”

  說完她狠狠地瞪了大太太一眼。

  莊成志伸手示意她放心,他在二姨太太的攙扶下走到大太太的面前。大太太後退一步,微微低下頭,表示尊重。

  “我那個侄子是留下了這種遺言沒錯,我相信,他當時一定是全心全意相信著侄媳婦的,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人心易變,現在的莊華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莊華英了!”

  大太太皺起眉頭,冷聲道:“叔公何出此言?”

  莊成志看了她一眼,“哪有人不願意將自己的家業傳給子孫的?你現在遲遲不肯交出茶行,交出當家一位,我四侄兒如果還在世,第一個反對的,肯定就是他!”

  莊成志停了停,喘息了幾次,又繼續說道:“遺言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四侄兒死了,我們身為他的同宗,決不能坐視不理,我們雖然分了家,可是我們並不是覬覦你們這一房的財產,只不過是為你們主持公道,這正是我們宗親所要做的事!”

  “不錯,叔公說的對!宗族的存在本來就是這個作用,分家又怎麼樣,我們又不是眼紅你們這一房的錢財,怎麼就不能為他們孤兒寡母說句公道話了!”有叔公族長這麼一番話,其餘的宗親們又重新活躍了起來,一個接一個地義正言辭地指責大太太。

  大太太身處人群中,漸漸變了臉色。

  叔公莊成志又道:“侄媳婦硬是不想讓我們插手這件事,也不是沒有辦法……”他看向大太太,笑道:“只要你們這一房自我四侄兒這一代開始,從莊家族譜上除名,也就和我們莊家宗族沒有關係了,我們也沒有權利來插手你們家的事了!”

  話音剛落,二姨太太就指著大太太叫起來:“江華英,你敢!你如果真敢這麼做,只怕老爺會氣得從墳墓中跳出來!”

  背棄了宗族,等於背棄了祖宗,之後子子孫孫都會抬不起頭來,成為世人的笑柄,從族譜上除名,更等於成了無根的浮萍,即便是死了,也是孤魂野鬼。大太太再怎麼強硬,也不敢做出如此決定!

  一時間,大太太只覺的背脊上涼颼颼的,心忽的加快了速度。

  二姨太太看著她的急變的臉色,心中冷笑,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叔公這一番話剛好命中她的要害!

  月娘離大太太最近,見到太太臉色不對,擔心她的身體連忙上前攙扶住她。秦天在一旁乾著急,可這次不比上次,這次胡大人,宗親都在這裏,如果她貿然上去,不但幫不了太太,只怕剛一出聲,便會被打出去,一時間,她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大太太得了月娘的助力,站穩了身子,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翻騰的氣血,看向莊成志誠懇地說:“叔公,不是我不願意將家主之位交出來,而是現在不管是信川還是信忠,都不具備成為當家人的資格,茶行上下一千多口人,稍有差錯,後果難料。我豈能拿老爺一生的心血,拿莊家上下一千多人的命運玩笑?叔公可知道,信川和信忠做了何事?”

  本來大太太不想將假茶一事拿出來說事,畢竟宗親對他們這一房的嫉妒眼紅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麼說出來後果難料,可是事到如今,再不說出理由來,真怕會被他們強逼著交出當家之位。

  可沒想到,大太太話還沒說完,叔公伸手制止了她,笑道:“我知道你說的是哪件事,這件事,秀梅已經和我說過了。”

  大太太驚詫地看著二姨太太,二姨太太得意洋洋地白了她一眼,

  叔公繼續用他那種嘶啞的聲音說道:“信川畢竟年紀還輕,怎麼可能不做事?最重要的是,知錯能改!聽說,你已經打了他們二十大板,也沒有將此事送交官府,說明你也已經原諒了他們,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問題?信川經過此次教訓,以後做事就會老道了!”說著,莊成志轉身看向正位上的胡大人,作揖道:“大人,小人說的是不是這個理?”

  胡大人仰頭長笑一聲,將手中的茶碗放回桌上,站起身,慢慢踱向前,一邊說:“老叔公說得再對也沒有了,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他在大太太面前停下腳步,看向大太太一本正經地說:“大太太,此事本州還有備案,如果大太太實在不願意原諒莊家二公子,本官也會依法辦事,凡是涉案者,絕不姑息,絕不會講半絲情面!大太太是否想要這樣呢?”

  大太太看著胡大人,氣得說不出話來,這擺名是威脅,如果真將假茶一事上至官府,官府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查抄盛世,就算最後此事不了了之,他們盛世只怕會從此一蹶不振!

  大太太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她緊緊地抓住月娘的手腕,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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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9:07 PM

  第五十三章:緩兵之計

  雖然明知道胡大人不會將事情做到如此地步,但重要的不是他會不會這麼做,而是他的態度,他擺明瞭就是強詞奪理!民不與官鬥,難道大太太還能和他鬥狠鬥氣?

  “胡大人……”大太太剛開口,便被胡大人笑著打斷,“看來大太太並沒有想過要如此做,可見大太太也原諒了小輩們的錯誤。經一蹶者長一智,今日之失,未必不為後日之得,大太太是有大智慧的人,想必也明白這個道理,就不必老是揪著小輩們的錯誤不放了!”

  “胡大人,這兩件事情怎能混為一談?我原諒他們並不代表我就認同了他們……”

  大太太還想說什麼,二姨太太完全不給大太太喘息的機會,她雙眼緊緊地盯著大太太,嘴角帶著一絲志得意滿的笑容,緩緩地說:“多說無益!各位長輩叔伯,妾身身份卑微,本來沒有資格在這裏說些什麼,可是妾身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老爺一生的心血被一些貪婪之人強行霸佔,我們莊家,除了大姐這一房外,都一致認為大姐是時候將當家之位交給莊家的子孫了!”說到這裏,二姨太太微微別轉頭,瞟向三姨太太的方向,“三妹,你說是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姨太太的身上,有震驚,有憤怒,有期待,有不置信……

  方妍杏兩姐弟此時就不置信地看著身邊低著頭,沉默不言的三姨太太,“姨娘……你……”

  “娘,二娘是什麼意思?”莊明蘭扯了扯母親的袖子,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二姨娘和幾位宗親們滿懷期待地看著三姨娘:“妹妹,你還愣著做什麼,你說話啊?你早就不是跟我說,大太太霸著當家的位置太久了?”

  “巧雲!”大太太直視著三姨太太,震驚而痛心,“巧雲!如果你再如此是非不分,我絕不會再原諒你!”

  而秦天,翠微等一干丫鬟們,則是赤裸裸的憤怒了,秦天看著三姨太太那張楚楚可憐,無可奈何的臉,深深地理解到了何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三姨太太在眾目睽睽之下向前邁出一小步,她低著頭,縮著肩,雙手緊捏著帕子,全身微微地顫抖,

  耳邊似乎響起了二姨太太冰冷狠厲的話語

  “巧雲,你別以為你當牆頭草就可以兩邊倒,這一次,有我沒她,有她沒我!你必須在我們兩人中做一個選擇,我告訴你,這一次我勝券在握,如果你選擇了她,將來會有怎樣的下場,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可是如果你好好跟我合作,聽我的話,我可以保證,將來你信忠在茶行的地位僅次於信川,明蘭也會嫁的風風光光!如何選擇,你好好考慮清楚!”

  她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宗親和胡大人都站在二姨太太這一邊,太太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她還能怎麼選擇?

  大太太對她的好她如何不知,可是,在她的心目中,沒有什麼比她的孩子更重要。

  淚水不知不覺模糊了眼眶,

  “妹妹……”二姨太太又再催促,聲音開始有些不耐煩。

  三姨太太咬咬牙,淚水順著眼眶流下來,“妾身……妾身……也覺得孩子們大了,太太……太太……是時候將當家之位交出來了!信川,信川很合適……”

  大太太看著三姨太太,臉色忽的變白,胸口處氣血翻騰地更為厲害,腳下微微踉蹌,月娘連忙扶住了她。

  二姨太太看著大太太,嘴角扯出一抹勝利的笑容,“胡大人,各位宗親長輩,這便是我們莊家絕大多數人的意見了,還請各位為我們莊家主持公道!”

  說完,她面前宗親們福了一福。

  而就在這時,秦天覺得有人在後面輕輕扯了一下自己,回頭一看,見是海富。海富在後面小聲說:“先別回頭,不要讓別人注意到我們!”

  秦天連忙轉回頭,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海富繼續輕聲說:“你找個機會到太太身邊去,讓太太裝暈,這是大少爺的吩咐。”

  莊信彥?秦天看向莊信彥的方向,卻發現他已經不在那裏,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緩兵之計?這恐怕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秦天點點頭。

  “既是如此……”

  那邊,莊氏族長莊成志摸著他下頜的稀落的山羊鬍子,嘶啞著聲音,斷斷續續地說:“既是如此,老夫身為莊氏族長決不能坐視不理,我以莊氏族長的身份宣佈……”說到這裏,他或許是太激動了一些,忽然彎腰捂嘴咳起來,二姨太太連忙過去幫他捶背。

  趁著這個機會,秦天走到大太太的身邊,在她的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那邊,莊志成緩過勁來,他拍了拍胸口,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我宣佈……”

  二姨太太看著莊成志,興奮得雙眼發光,可看著老頭子吞吞吐吐的樣子,又恨不得從他的嘴裏,將這些話一次性地掏出來!

  可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叫聲打斷了莊成志的話,“太太,太太,你怎麼啦?不好了不好了,太太暈過去了!”

  眾人聞聲看去,卻見大太太雙目緊閉,靠在秦天的肩上,很明顯暈過去了。

  二姨太太氣得差點跳起來,她沖到大太太的面前,雙眼瞪得溜圓,恨不得一巴掌將大太太拍醒,“怎麼早不暈,晚不暈,偏偏在這個時候暈倒了!”說著,一雙手搭上她的肩膀,使勁地搖晃著她的身子,“大姐,大姐,你醒醒,我知道你是裝的,你不要在這裏惺惺作態了!”

  秦天和月娘扶著大太太退後一步,避開她的手,月娘沖著二姨太太怒道:“二姨太太,你這是做什麼,你想要太太的命嗎?”

  二姨太太不知道大太太到底是真暈還是假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敢再做什麼了,她看清旁邊的秦天後,頓時怒火中燒,指著秦天罵道:“又是你這個賤婢!我不會放過你!”

  一旁的莊明喜見母親慌了手腳,連忙上前攙扶住母親,她冷冷地看了秦天一眼,然後轉頭對母親說:“娘,何必和一個丫頭計較,沒得失了身份……”她抓了一下母親的手,盯著她的雙眼,輕聲說:“正事要緊!”

  可秦天怎麼還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她給月娘使了個眼色,兩人扶著大太太就往內室裏去。

  二姨太太急了,上前拉住秦天,怒道:“賤婢,你往哪里去!”

  一口一個“賤婢”,喊得秦天火來了,她“謔”的轉過頭,用力甩開二姨太太的手,瞪著她道:“太太暈倒了,難道不應該將她扶進房,找大夫來醫治嗎?二姨太太幾次阻攔,到底是何居心!”

  “你……”二姨太太指著秦天,滿腔怒火,卻說不出半個字來,秦天不再理會她,和月娘翠微一起,迅速向著大太太的院子而去。

  留下一廳的人在那裏大眼瞪小眼。



  第五十四章:信任

  秦天和一眾丫鬟護著大太太回到清音院,剛進屋,大太太便睜開了眼睛,眉頭一皺,捂著胸口張嘴吐出一口血來。

  “太太,太太……”眾丫鬟驚呆了,慌慌張張地將大太太扶到床上,這時,莊信彥和周大夫一起進到屋裏來,兩人見此情景連忙走了過去。

  這邊,海富在回答月娘的問話:“大少爺見事情不對,又怕大太太身體承受不住,一邊叫我知會秦天讓大太太裝暈先避過這一次,另一邊又派人去請周大夫。”

  月娘撫了撫胸口,驚魂未定地說:“還好有大少爺,大少爺想得真周到……”接著又覺得痛心,如果不是大少爺身有殘疾,太太哪里會被人逼到這個地步?論資質,論才幹,誰能和大少爺相比?

  那邊,周大夫給大太太把了脈,秦天見他又是歎氣,又是皺眉,一顆心懸了起來,“周大夫,太太還好吧。”

  莊信彥也站在一邊緊張地看著周大夫。

  周大夫把脈後,說:“太太的病情本來就需要靜養,如今又受了刺激,肝陰虛,心火旺,好在大太太剛才將心口的淤血吐了出來,否則,這次的病情就棘手了!老夫再開一張單子,讓太太好好去調養,短期內,切記不可再受刺激,病情如果再加重……”說到這裏,周大夫沒有再說下去,可是誰都能瞭解他的意思,眾人的面上都不由地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翠微伺候著周大夫寫下方子,月娘給了銀子,又交代一番,便讓人領著下去抓藥去了。

  屋裏只留下了秦天、莊信彥、大太太、海富和月娘母子。海富已經幫莊信彥擺下文房四寶,莊信彥走到案前,提起筆剛想寫什麼,忽然轉頭遲疑地看了一眼秦天。

  秦天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正準備知趣點退下,可大太太卻開口道:“秦天,你留下來。”

  秦天站在那裏,看了看大太太,又看了看莊信彥,只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大太太臉色依然蒼白,她掙扎著爬起來,面向莊信彥,“信彥,你忘了娘和你說過什麼?”月娘見太太辛苦,連忙塞了個引枕在太太身後,讓她可以舒服地靠坐著。

  莊信彥看了大太太一眼,又轉臉向著海富使了個眼色。海富明白他的意思,除了在他、月娘以及大太太面前外,莊信彥和任何一人的談話,都是由海富幫著把別人的說話記錄下來給他看,以掩飾莊信彥會讀唇語這一事實。

  海富上前在紙上寫下剛才大太太的說話,拿給莊信彥過目。大太太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歎息一聲。

  自從學會讀唇語後,這就像是他的保護膜,可以幫著他靜悄悄地分清身邊人的好壞忠良,也因此見多了人心險惡,世態炎涼,讓他不敢再輕信於任何一個人,也輕易不肯將這個秘密暴露人前。大太太心想,看來想讓他完全信任秦天,還需慢慢來。

  至於為什麼要讓莊信彥信任秦天,大太太的想法很簡單,不過是因為見秦天有從商的天賦,覺得加以培養,以後定能成為茶行的得力之人,而莊信彥在茶行的事情上也常常會有很好的想法,所以讓秦天得到他的信任,當然是最好。

  一旁的秦天見莊信彥不再有異議,便留了下來。她見莊信彥提筆在紙上寫字,因為離得較遠,看不清他寫的是什麼。

  寫完後,海富準備拿著紙張遞給大太太看,大太太伸手阻止了他:“念出來。”

  海富領命,念道:“此次的事情,信彥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不過需要幾天時間。”

  此話一出,大家都看向莊信彥,面露喜色,秦天因為對於古代的一些宗族以及繼承的制度還沒完全弄明白,所以暫時並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之前見莊信彥在暗中不聲不響地安排好一切,現在又這麼快地想到解決之法,不禁暗歎月娘她們果然沒說錯,莊信彥雖有殘疾,頭腦卻是非常的靈活。

  大太太喜道:“有何方法,快說。”

  莊信彥剛想在紙上寫字,卻見翠微從外面一臉焦急地走進來,“太太,二姨太太帶著胡大人以及各位宗家老爺們向著這邊來了!”

  月娘走到窗口處看了看,回頭氣憤地說:“這個二姨太太,簡直逼人太甚,明知道太太暈過去了,還不放過太太!”

  大太太冷哼一聲,看向秦天,說:“秦天,你來扶我躺下。”

  秦天走過去,扶著太太躺下來,太太忽然抓住她的手說:“記著,我昏迷後一直沒醒過來!”她看著秦天,很嚴肅地說:“秦天,我知道你是個不怕事的,這一點,院子裏的丫頭誰都不如你,所以待會,我讓你出面打發走那些人,你怕不怕?”

  秦天握緊大太太地手,很認真地說:“秦天不怕。”不說別的,就算是為了自己,也不能讓二房得逞!

  大太太笑了笑,“你知道該怎麼說,該怎麼做嗎?”

  “秦天知道。”

  大太太點點頭,又看向莊信彥:“信彥,待會我讓你和秦天一起,秦天雖然膽子大,但終究是個丫鬟,有你在她身邊,也能讓二姨娘有些顧忌。”

  莊信彥看了秦天一眼,也點了點頭。

  外邊,二姨太太一房人一邊領著胡大人宗親們往清音院的方向走,一邊說:“大人,叔公,今天你們一定要幫我們主持公道,不要讓大姐奸計得逞。”

  叔公莊志成在莊守敬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著,他看著二姨太太說:“秀梅,你放心,既然答應了你,我身為族長,一定會為莊家子孫做主!”

  二姨太太得意地一笑,抬頭挺胸地沖進清音院。

  三姨太太帶著女兒和方氏姐弟在後面跟著,方妍杏疾走幾步沖到三姨太太的身邊,拉著她說:“婆婆,你為什麼要這麼說?為什麼要和大娘作對?大娘才是真心對待我們的人啊!”

  莊明蘭也看著母親淚眼汪汪地問:“娘,是不是二娘又拿我的婚事逼你了!”

  “不止是你的婚事,還有你哥哥的前途,”三姨太太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太太,可是我別無選擇。”

  方妍杏看著三姨太太可憐兮兮的樣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二姨太太一眾人沖進清音院後,便見一群丫鬟攔在了大太太的屋門口。站在最前方的便是大少爺莊信彥,和讓她恨得牙癢癢的秦天。

  “滾開!”二姨太太一邊揮手,一邊大聲說,“胡大人要去看望大太太,誰敢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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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9:13 PM

本帖最後由 fade0603 於 2013-1-6 11:08 PM 編輯

  第五十五章:狐假虎威

  能夠留在大太太身邊的丫鬟都是對大太太忠心耿耿的人,如今知道大太太病情嚴重,哪里肯讓二姨太太再去打擾大太太。二姨太太一番疾言厲色,一點用都沒有。

  胡大人皺了皺眉頭,指著面前的丫鬟,不悅道:“這是何意?難道本官關心莊太太的病情,看望大太太也不行?”

  秦天上前一步,看也沒看二姨太太一眼,向著胡大人行了一禮,低頭道:“回大人的話,太太還在昏迷中,大夫說,太太現在必須靜養,不得受喧嘩打擾,否則,對病情不利!”

  “賤婢,這裏哪里有你說話的份!”二姨太太指著秦天,咬牙切齒。

  秦天站起身,抬頭看著二姨太太冷聲道:“秦天是代表大少爺說話!”

  秦天說話的時候,海富正在一旁將他們的談話簡要地寫在紙上,擺出樣子給他們看,其實莊信彥通過他們的口型,已經能瞭解到他們說什麼。

  莊信彥向著胡大人,向著宗親們彎腰作揖。面色冷然卻又不失恭敬。

  大少爺雖然殘疾,但怎麼說都是長子嫡孫,在莊家的地位僅次於大太太,當著大家的面,二姨太太還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

  二姨太太狠狠地瞪了秦天一眼,但又拿她沒有辦法。

  秦天看向胡大人,恭敬地說:“胡大人,各位宗家老爺,太太身體虛弱,需要休息,有什麼事情可否改日再議?”

  “我怎麼知道她是真虛弱還是裝虛弱!”二姨太太看著秦天厲聲道:“滾開!”

  秦天冷冷地看著她,寸步不讓,“二姨太太,你要進去也可以,如果太太因此出了什麼事,是不是你負責?”

  二姨太太微微一怔

  秦天又看向宗親們,不緊不慢地說:“如果太太在宗家老爺來到莊家後出了事,不知世人會怎麼想?”

  宗親們面面相覷,猶疑不定。

  她又看向胡大人,神色恭敬:“我們家太太並不是普通的婦道人家,她是楊城最大茶行的當家太太,是貢商,是楊城官茶之首,如果太太真在今天出了什麼事牽扯到大人……”

  胡大人眉頭微動,目光閃爍。

  “放肆!”二姨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如果不是莊信彥在場,她真恨不得甩秦天幾個耳光,“你什麼身份,竟敢威脅胡大人和宗家老爺們!”

  “二姨太太錯了,秦天只是說出事實!”秦天看著她微微一笑,“而且,秦天是代表大少爺說話!”說完,她轉頭看了莊信彥一眼,卻見他正看著她,雙眼在陽光下流轉著瀲灩的光澤。雖然他一直無聲無息的,可是有他在身邊,確實給她壯了膽,要不然,她也不敢如此放肆。

  莊信彥回過頭去,向著胡大人和宗親們又是一揖,配合得無比默契。

  二姨太太氣白了臉,卻又無可奈何。

  秦天看著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心中有小小的爽快,可是爽完了之後,忽然想起“狐假虎威”這個詞,不由地又有些囧。

  可就在這時,莊明喜從後走出,來到母親的身邊,細聲細氣地說:“娘,太太身體不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太太年紀越大,身體越虛弱,真是讓人擔心,其實真應該讓太太好好休息,不讓她操心那麼多的事……”

  一句話提醒了二姨太太,二姨太太回頭看著宗親們笑道:“明喜說的沒錯,太太身體既然如此‘虛弱’,就更應該將當家之位交出來,讓小輩們去操心這種事,讓她能好好休息!”

  秦天看了莊明喜一眼,卻見她正看著自己,嘴角雖然帶著笑,可是雙眼卻冰冷一片。莊明喜雖然說話不多,可是秦天卻感覺她是比她母親更難纏的人物。心中不由地感慨,這古代小姑娘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小小年紀既然有如此複雜的心思。

  不過她又豈會輸在一個小丫頭的手上?

  秦天見那個族長老頭顫巍巍地又要開口,連忙先一步說道:“秦天知道今天各位老爺是要和太太商議重要的事情,這種事情輪不到秦天來插嘴,可是如果在太太不清醒的情況下做出決定,是否對於太太有失公允?而且也不合情理,還請各位老爺給太太幾天休息的時間,到時再議不遲!”

  到這個時候,眾人對於眼前的這個小丫頭不得不另眼相看了,尤其是胡大人,他每天見不少人,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他面前也難免緊張不安,曲意逢迎,可是眼前的丫頭,小小年紀,身份低微,卻能在他面前,在這麼多人面前一直這麼從容不迫,說話有條不紊,讓人不得不驚歎,連身邊的一個小丫頭都有這分氣魄,也難怪大太太以一個女子之身能支持茶行這麼多年而屹立不倒!

  莊氏族長莊成志也知道這事情今天是得不出個結果了,萬一硬逼之下,讓大太太出了什麼問題,他們都脫不了干係,想到這,莊成志出聲說:“既然大太太身體不適,我們就改日再議吧!”

  這一改要改到何時去?夜長夢多!二姨太太心急之下脫口而出,“三天!三天後,相信太太也好的差不多了!如果真的臥床不起,這當家之位她再霸著也沒意思了!”

  秦天轉過頭看向莊信彥,看他是什麼意思,莊信彥看著她,輕輕點頭。

  “好,三日之約,等太太醒來後,秦天一定會轉達各位老爺的意思!”秦天說完向著他們一福:“恭送二姨太太,恭送各位老爺!”

  二姨太太看著她,恨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等二姨太太他們都走了後,三姨太太才從外面走進來,她叫住正要進去的秦天和莊信彥,含著淚說:“大少爺,太太現在怎麼樣?”

  莊信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進屋,秦天本不想理會她,看在她是方妍杏婆婆的面子上,不想讓她太難堪,便道:“太太還昏迷不醒。”她和二姨太太一夥,真實情況自然不能讓她知曉。

  看著三姨太太一臉的擔心神色,秦天只覺煩躁,轉身走進屋裏。

  屋裏,大太太自月娘口中已經得知一切,她誇讚了秦天幾句,又問起剛才莊信彥說起的解決之法。



  第五十六章:一夜未眠

  大太太問起莊信彥之前說起的解決之法。莊信彥點頭,提筆在紙上寫字。站在大太太身邊的月娘趁著這個空擋說:“太太,依我看,乾脆將二少爺送交官府,將二少爺做過的事情公諸天下,太太在官府多打點些,就算拼著些損失,也要斷了二姨太太的念想,就算她最後能讓信川平安回來,諒她也沒有臉來爭奪當家人的位置了二姨太太就是吃定太太心軟,才敢這麼囂張”

  秦天在旁邊聽了此話,皺了皺眉頭,大太太見到,便問:“秦天,你有什麼意見,但說無妨,我們都沒有當你是外人”

  月娘也看向秦天笑道:“對對,你們年輕人腦子好使,如果我說的不對,你儘管可以說不用顧忌我這張老臉”

  月娘自小就跟著太太一起,一顆心全向著太太,只要是為太太好的,她都歡喜,不存在什麼妒忌眼紅。

  秦天見月娘這麼說,也就沒了顧忌,笑道:“其實我也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我覺得二姨太太性格張狂,也有背景,如果真的將二少爺送入官府,只怕會逼得她什麼事情都敢做出來,一旦讓她成功渡過此劫,又因為對茶行當家之位沒了指望,行事只怕更無所顧忌,反而會為茶行埋下禍根。”

  “不錯……”大太太看著秦天笑著點頭,神情中滿是贊許,“這只是其一……”說到這裏,大太太歎口氣,“老爺臨死前將整個莊家託付給我,也將他的骨血託付給我,信川雖然讓我失望,但終非大奸大惡之徒,真要送去官府,差不多也等於將他毀了。還有信忠,也會受牽連,他是個老實孩子,只是被逼才會如此,我不想對這兩個孩子趕盡殺絕。嫡子也好,庶子也好,我雖然做不到一視同仁,但終究是莊家的骨血,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鬥來鬥去,你死我活,受損害的也只能是莊家本身,莊家受損,只會被人趁虛而入,到最後,誰又能成為真正的贏家?”

  聽了大太太這一席話,秦天忽然能瞭解到當年莊家老爺為什麼臨終前敢將莊家所有交到大太太手上,莊家老爺一定是深信大太太的為人,知道她不會做出有損莊家之事,知道她不會容不下其他妾室庶子,否則,再恩愛也只是枕邊人,他難道不怕妻子聯合娘家獨吞財產?

  “可是太太,人家可不這麼想了,你看看二姨太太那個樣子,像是恨不得將我們活吞了”月娘又道。

  大太太笑了笑,“她之所以沉不住氣,就是差在身份二字,她是個妾室之前,我是看和她有過約定的份上,對她諸多忍讓,可現在,我已經決定取消信川繼承人的資格,之後,我會慢慢讓她明白她的身份只要我還活著一天,莊家還輪不到她來放肆。”說著,她看向莊信彥,“現在就看信彥有何妙計可以成功渡過此關”

  那邊莊信彥已經寫好,示意海富念出來。

  海富念道:“二姨娘今天之所以能如此囂張,無非是因為她有所依持。一是胡大人,二是莊氏宗親。這兩者中,前者與她關係密切,後者卻無甚關聯。能讓與她無甚關聯的宗親,甚至族長都緊密地站在她那一邊,想必她花費了不少代價。既然宗親們為利之所趨,那麼同樣的,我們也可以想辦法讓他們站在我們這一邊來只要能收買宗親們,胡大人主持公道的作用也就消失了,此局便不攻自破”

  眾人皆是眼前一亮,好一招釜底抽薪之法!月娘笑著說:“還是大少爺聰明。”

  大太太先是笑著點頭,可繼而又擰起了眉頭:“可如此一來,就怕宗家以此為憑,兩邊周旋。二房有劉家這個財力雄厚的親家,實力不弱。到最後,只是餵飽了宗親他們,卻根本解決不了問題而且我們只有三天時間,很多事情都來不及瞭解,是否太倉促呢?”

  莊信彥沉默一會,寫道:“事到如今,也只能盡力而為先渡過此關再說,之後的事情再想辦法”

  秦天聽到這裏,心中一動,她上前一步,對大太太說:“太太,我有一個讓宗親們無法抗拒的收買之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大太太喜道:“什麼辦法,你說說看”

  旁邊,莊信彥也睜大了眼睛看著她,平淡無波的面孔顯示出一種好奇來,這樣的他看上去多了些年輕人的生氣,不再像平時那般冷漠與高不可攀。

  “太太,如果想讓這些宗親們真正地為茶行著想,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茶行的利益和他們緊密相連以後,不管是繼承人,還是茶行的任何事,他們首先就會想到自己的利益,不用太太說,他們也會站在太太這一邊”

  莊信彥不由地挪動了腳步,站在一個可以看清秦天口型的地方,便是她的正對面。秦天見他忽然地走過來,且目灼灼地盯著自己,一時感覺很不自然,稍稍偏了偏身子。

  莊信彥皺了皺眉,想再往旁邊走動,卻沒注意碰到了大太太的床尾柱子上,輕輕地一聲悶響,引來所有人的注意,秦天也回頭疑惑地看著他。

  接觸到秦天那雙烏溜溜的眸子,莊信彥只覺尷尬,卻故意沉著臉,面不改色地轉過頭,走回了書案旁。海富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站在一旁捂嘴悶笑。

  莊信彥瞪了他一眼,伸手在案上的宣紙上敲了敲,示意海富將秦天的話記錄下來。

  額頭一陣火辣辣的疼,可莊信彥怕海富再笑話自己,硬是忍著不去碰額頭,仍然一副若無其事雲淡風輕的模樣。

  可額角的青筋卻因為疼痛而不受控制地跳動……

  那邊,大太太將兒子的舉動看在眼裏,抿嘴暗笑,也不挑破,轉頭看向秦天,“那要怎樣才能讓宗親們和茶行的利益緊密結合呢?”

  “幹股”秦天看著大太太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幹股?”大太太滿臉疑惑。

  從大太太的反應,秦天就知道,這個世界還沒有股份制這一說法。秦天想了想,解釋道:“太太,我在大伯家的時候,大伯曾經招待過北方的過路商人,我聽他們說起過幹股這回事,覺得挺適合茶行現在的情況,所謂幹股,就是讓宗親不用出本錢,也能每年從茶行領取一定量的紅利。茶行經營得好,他們就多分銀子,茶行有事,他們的利益就會受損,而且還脫不了干係”

  “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月娘有些不甘心。大太太也皺起眉頭,沉吟不語。

  “太太想想,如果要收買他們,所花費的也不是一筆小數目,而且他們經此一次,只怕以後還會再生事端,既然宗親有這麼重要的作用,未免之後再生枝節,不如用此一勞永逸之法”秦天緩緩說道。

  大太太想了一會,道:“我倒不是捨不得這些銀子,只是就怕請神容易送神難,萬一以後讓他們深入到茶行裏來,又會生出不少麻煩。”想起老爺剛過身時,宗親們緊緊相逼的情形,大太太仍然心有餘悸。

  秦天知道她在顧忌什麼,便說道,“太太,今時不同往日。那個時侯,老爺剛過身,太太在茶行的地位不穩,自然擔心壓不住那些宗親們,可現在太太的地位在茶行已經根深蒂固,旁人輕易動搖不得,而且只是分給他們錢,卻不讓他們掌握實權,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大太太覺得秦天說得有道理,但是這並不是一件小事,她一時拿不定注意,不禁看向莊信彥,問道:“信彥,你覺得如何?”

  莊信彥已經從海富那裏瞭解到秦天說的話,正自驚奇,見母親問話,便提筆在紙上寫道:“此法可以一試。而且這麼多年,宗族一直對我們這一房眼紅嫉妒,一有機會就興風作浪,這樣一來,不止可以少去很多麻煩,還可以得到宗族的鼎力支持,也算是破財消災了”

  秦天聽海富念完,便笑道:“秦天正是這麼想的”說完笑著看向莊信彥,正巧莊信彥也向她看過去,目光和她一接觸,又淡淡地調轉開,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秦天撇撇嘴,也回過頭去。

  大太太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心中忽然閃過一種奇異的感覺,但到底是什麼,一時又沒有捕捉得到。

  說了這麼久,太太也有些累了,她看著秦天和莊信彥說道:“既是如此,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們兩個處理,秦天,你要好好協助大少爺。只要辦成此事,我重重有賞”

  秦天笑著答應:“是”

  另一邊,菊香院

  二姨太太和莊明喜以及劉碧君回來後,依然餘怒未消,二姨太太拍著桌子怒道:“眼看著就要成功了,沒想到讓那個賤婢攪了局,等此事過後,看我怎麼收拾她”

  莊明喜在二姨太太旁邊坐下,慢條斯理地說:“收拾一個下人有什麼難的?倒是這個三天之期……”她皺了皺眉頭,“我總覺得有什麼問題,只怕是他們的緩兵之計”

  “緩兵之計?”二姨太太神色一緊,想了想,將自己的心腹馮媽媽叫進來,吩咐道:“馮媽,這幾天你找幾個人給我盯緊清音院,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馬上回報於我”

  馮媽媽領命下去。

  二姨太太沉默一會,轉過頭溫柔地拉著劉碧君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看著她笑道:“碧君,你一嫁進來便遇到這種事,嚇著你了。這幾天信川也多得你的照顧,做婆婆的很感謝你。”

  劉碧君笑了笑,“婆婆這是什麼話,服侍夫君本來就是做媳婦的份內事。”

  “難得你這麼賢慧,信川總是和我說,娶了你是前世修來的福氣。說這一輩子都要好好地對待你”二姨太太又道。

  “夫君真的這麼說?”劉碧君羞澀地低下頭。

  莊明喜在旁邊介面笑道:“我都不止一次地聽哥哥這麼說過,說嫂嫂你不止貌美如仙,溫柔似水,還賢慧明理,端莊大方。還說要我向嫂嫂多多學習了”

  劉碧君心中更是歡喜。

  莊明喜又笑道:“等哥哥成了當家人,嫂嫂就是當家太太,兩人琴瑟和鳴,夫唱婦隨,必成佳話”

  一番話捧的劉碧君喜不自勝。

  二姨太太見時間成熟,話題一轉:“只是……信川想要奪得當家之位還需碧君你多多支持……”

  劉碧君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容當即一斂,揪著帕子說:“這次的事情我已經開口向爹爹借了五萬兩了,哪好意思再向爹爹開口……”

  莊明喜趨過身子,握著她的手柔聲道:“嫂嫂,你想想看,你好歹也是大家閨秀,正房嫡女,你難道想一輩子屈居人之下,你難道不想成為當家太太?只是助哥哥過了這一關,哥哥這一輩子都會記得你的好處嫁雞隨雞,嫂嫂為哥哥著想,也就是為自己著想”說著在她手上拍了拍。

  劉碧君看了她們一眼,皺了皺眉,為難地說:“那你們還想借多少?”

  二姨娘眼睛一亮,伸出一隻手:“再借五萬兩”又道:“你放心,只要信川成了當家,這十萬兩能成什麼問題?”

  “我這就寫信派人送回去,一天便會有結果。”劉碧君勉強答應後,回了自己的院子,寫信去了。

  等劉碧君一走,二姨娘對莊明喜說:“多了這五萬兩,就算清音院那邊有什麼陰謀也不怕了。我這就派人再去跟宗家老爺們聯絡,勢必穩住他們不管付出多大代價,在所不惜”

  因為要商議幹股的細節,從大太太院子裏出來後,秦天便跟著莊信彥去到了他的青松院。時間緊迫,他們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將細節商量好。

  隨著莊信彥來到青松遠後,便直接去到了他的書房。

  莊信彥的書房非常的寬敞,臨窗擺著一張黃花梨雕花書桌,兩邊牆都是高大的書架,書架上放滿了線裝書籍,秦天走過去看了看,見天文地理,算數易經,四書五經,應有盡有。讓秦天咋舌驚歎,如果說這些書莊信彥都看過了,太真是太了不得了

  因為秦天還不會寫繁體字,所以海富也跟著進來幫著他們溝通。

  海富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好文房四寶,青柳進來送上了茶和點心。不一會,帳房的江管事也來了,因為幹股涉及到賬目的問題,所以需要江管事的協助。

  秦天先是將何謂幹股詳細地解說了一遍,然後莊信彥便在江管事的幫助下,兩人一起計算著給宗親的幹股多少最合適。

  秦天站在書桌旁看著莊信彥的修長的手指在算盤上翻飛跳躍,驚歎不已。又見他一邊計算,一邊在紙上寫記錄,時而沉吟,時而皺眉,時而握住筆桿猶豫不決,時而又運筆如飛,雙目閃爍,嘴唇緊抿,一張俊顏嚴肅無比,比起任何時候都具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秦天本想幫忙,可是又想,自己身為女兒身,知道的已經太多了,如果連算數都會,是不是太不合情理了?見莊信彥和江管事做的挺順利,便沒有上前去逞能。

  期間有丫鬟送進來晚飯,幾人一起吃了一些。晚飯過後,天色漸漸暗下去,海富點上幾盞油燈,暈黃的光線將書桌附近照亮,也將書桌旁莊信彥月白色的衣袍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澤。

  一直到月上中天的時候,莊信彥才讓江管事回去。江管事走後,莊信彥在紙上寫道:“你累嗎?”說著抬起頭看著秦天,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在燈光下瑩光流轉,襯著他的玉顏黑髮,便流露出一種絕代的風華。

  秦天只覺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了幾下,她連忙低下頭,暗念,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不過這次她倒是沒有鄙視自己,因為任誰獨自面對這麼漂亮的異性,總難免心慌意亂不自然的。特別是像她這種前世裏身邊沒幾個帥哥的人……

  她搖搖頭,整個下午她都無所事事,又怎會累?

  “那我們繼續,時間緊迫,爭取天亮之前一定要將所有的事情都整理好,剩下兩天的時間再去遊說宗親們。”他又在紙上寫道。

  秦天點頭。

  接下來的時間,莊信彥計算,秦天分析,幫忙整理,秦天很快地投入到這件事情中去,開始兩人隔著桌子站立著,後來因為溝通的緣故,秦天走到桌子的另一邊,後來莊信彥又不知什麼時候去到她的身邊,直到秦天抬起頭來想叫海富的時候,才發現他們離得很近,近得幾乎肩並著肩,頭靠著頭,隱隱的,還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一種清淡的男子氣息,秦天怔了怔,剛想退後,哪知莊信彥忽然抬起頭,他高聳的鼻尖幾乎碰到她臉上去。

  兩人同時一怔

  秦天慌忙向後退,可是因為太心急,腳撇到了桌子腿,身子一下子失衡,秦天叫了一聲,雙手慣性地想抓住什麼,一隻手將桌上的油燈撥到了地上去,另外一隻手劃拉著卻抓不到任何東西,正在緊急關頭,秦天只覺腰上被一股大力一帶,下一秒,她便站穩了身子,要命的是,還靠在了莊信彥的懷裏……

  秦天只覺臉上騰得一聲燒起來,她抬起頭看了莊信彥一眼,卻見他正看著她,雙眼如無邊的黑夜,深不可測。

  腰部的神經頓時變得敏感無比,敏感到幾乎能感覺到他放在她腰上的每根手指的位置,敏感到隔著薄薄的衣衫,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

  咚咚咚,不知是誰的心在跳

  秦天輕輕一推莊信彥,莊信彥便順勢放開了她,他若無親事地轉過身,面色依舊淡然,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秦天深吸了幾口氣,平穩了自己的情緒,再也不敢站在他身邊,繞過桌子站在他對面,過了一會,便也回復了平靜。

  “秦天,你沒事吧。”旁邊海富一邊撿起油燈,重新放油點上,一邊問道。

  “我沒事,多虧了大少爺。”秦天稍稍轉過頭,笑著回答。

  油燈照亮她的臉,緋紅一片,頰邊若隱若現的小梨渦讓她的笑容顯得格外的柔和甜美。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來。

  “你去那邊休息一會。”莊信彥在紙上寫下這句話,又指了指不遠處的臥榻。

  秦天轉頭看了看,連忙搖頭,“不用了。”少爺還沒休息,她一個丫鬟又怎麼好意思休息。

  “叫你去就去吧,我看你是累了。”海富也在一旁說。

  秦天這才領命,走到長榻上坐下來,她對自己說,我只坐一會……可一坐下來,又覺得全身都疲累不堪,忍不住又躺下來,她對自己說,我只稍稍躺一會……

  可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一驚而起,轉頭看去,卻見莊信彥還在桌旁專心致志,而海富則蹲在一旁打瞌睡。

  羞愧之下,秦天只覺一張臉火辣辣地燒起來。她站起身,這才發現身上蓋著一張薄毯,想來是海富幫忙蓋的,她將薄毯折好,放在榻上,走到桌邊去,卻見莊信彥放下筆,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有種完成任務後的輕鬆。

  秦天看著他那張充滿倦意的臉,更加不好意思。

  莊信彥看到她也沒有什麼特別神色,只是在紙上寫下:“休息好了沒有?”

  秦天尷尬地笑了笑,又點點頭。

  “休息好了,就回去梳洗一下,待會你要和我一起出去,遊說宗親的事情由你來。”他又寫道

  待會?秦天忍不住出聲,“大少爺,你一夜沒睡,不用休息的嗎?”說了才想到他聽不見,想叫海富,卻見他睡得正香,回頭又見莊信彥看著自己,秦天只好比手勢,她先是指了指他,又將雙手合攏,放在臉頰邊,歪著頭,比了個睡覺的姿勢。

  莊信彥早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卻見她瞪大了眼睛,歪著頭的樣子非常的可愛,忍不住想笑,可又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硬生生地將笑意憋下去,憋得嘴角有些抽筋,他輕咳了兩聲,掩飾了自己的窘態,又對她做了個“出去”的手勢。

  一直等到她出了房門,莊信彥才抬起頭來,看著她離去的方向笑了笑。

  秦天回到清音院的時候,發現有人在院子外邊鬼鬼祟祟地向裏探望,發現秦天後,又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秦天看著她的背影冷笑一聲,走進清音院。不久,莊信彥梳洗過後向大太太稟告他整理好的事情,得到大太太的認同後,便帶著秦天海富一起避開了二姨娘的耳目悄悄出了門,向著城西莊家舊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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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9:17 PM

  第五十七章:臨陣倒戈

  兩日後,莊家大廳

  胡大人端坐正位,二姨太太,三姨太太以及宗親們分坐兩旁。莊信川和莊信忠都已經勉強能下床,得知今日自己便能成功取得莊家當家人的位置後,莊信川不願意錯過這場好戲,在妻子的攙扶下硬挺著來到大廳,和莊明喜一起站在二姨太太身後。而方妍杏則扶著莊信忠和莊明蘭方建樹一起站在了三姨太太身後。

  二姨太太滿面春風,眉梢眼角寫滿得意,想起今天終於可以自大太太手下奪回當家人的位置,想起自己屈居於大太太之下這麼多年終於可以揚眉吐氣,想起大太太待會的失意頹廢,心中忍不住地暢快。

  這時,大太太在秦天和月娘的攙扶下走進來,身後跟著莊信彥和一眾下人。

  大太太先是向著胡大人和宗親們見了禮。胡大人放下手中的茶盅,笑道:“大太太身體可復原了?”

  “謝謝大人的關心,民婦的身體已經無大礙了”大太太笑著回道。

  “既然大姐身體無礙了,那麼有些事情今天也是時候該說清楚了”二姨太太挑起一條眉毛瞟著大太太,嘴角帶著一抹冷笑,然後她站起身,走到莊氏族長莊成志的身邊,盈盈一福,看著莊成志笑道:“叔公,還請叔公為莊家的子孫說句公道話”

  這邊,莊信川目光掃過全場,志得意滿地昂起頭,好似當家之位已盡入他手中。劉碧君攙扶著夫君,神情中也有著一種掩不住的得意和期盼,就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在莊家威風八面的景象。莊明喜也是面帶微笑,胸有成竹,這幾天,她一直有派人跟宗親家保持緊密的聯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一切都會照著計畫中發展。哥哥以後成為當家,她的身份才能提高,她以後才能嫁得風光,在婆家才能站得住腳娘家好,她才會好

  而三姨太太心情很複雜,既不忍心看到大太太落敗失意的景象,可是大太太敗局已定,自己也只能和二房同氣連枝以後在莊家才能有一席之地。想到這,也就狠下心腸不去看大太太。

  而大太太一直面帶微笑,沉著冷靜地看著在二姨太太的攙扶下,緩緩起身的莊成志。秦天站在大太太身邊雙眼發亮,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激動和興奮,她忍不住回頭看了莊信彥一眼,卻見他背負著雙手站在不遠處,身姿俊逸,神情依舊淡然,和他一比,秦天立刻淪為俗人,

  秦天眼角抽了抽,怎麼這麼沉得住氣……不是人啊不是人……

  那邊,莊成志站起身,先是看了二姨太太一眼,二姨太太立刻露出一個心領神會地微笑,他又轉頭看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面上笑容不變。莊成志笑了笑,撫著自己的山羊鬍子顫巍巍地說:“既然大家都需要老夫來主持公道,老夫身為莊氏族長也當仁不讓。關於你們這一房當家之事,老夫認為……”說到這裏,莊成志停了停,咳了幾聲。

  二姨太太和莊信川他們都緊張地睜大了眼睛,一顆心突突地跳。

  大太太依然氣定神閑。

  “老夫認為……”莊成志提高了聲音,“老夫認為還是需要尊重過世的四侄子的意見既然他如此信得過侄媳婦,願意將莊家的一切都交給她打理,我們旁人又有什麼好說的?一切按照四侄子的遺囑來辦”

  此話一出,仿似一記悶雷在眾人頭上炸開,轟得二姨太太一房人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二姨太太有些不置信地看著莊成志,因為過度震驚,聲音都有些變調:“叔公,你怎能這麼說?”

  莊成志笑了笑,撫了撫袖子,慢悠悠地說:“人死為大,四侄子白手起家創下如此家業,他便有權利來處置,他留下這種遺言,自然有他的考慮,他的想法,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應當尊重”說完,他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宗親們,笑道:“大家說,是也不是?”

  莊氏宗親們都紛紛點頭,面不改色,同聲同氣,那副嚴肅的模樣,就好像莊成志說的是世上最真的真理

  “不錯,既然老四留有遺言,自然要按照他的遺言辦事,莊家當家人當由大太太來決定。”

  看到這裏,秦天忍不住想笑,這些宗親們,真是怎麼說都行,怎麼說都有理。可偏生宗族在這個社會佔有舉足輕重的作用,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忽視宗族的存在。一點辦法都沒有。

  二姨太太看著宗親們,腳步踉蹌,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她指著他們,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去和他們拼命,恨不得大叫:為什麼收了她那麼多銀子,卻不為她說話

  上位,胡大人雙手抓緊扶手,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雙眉緊鎖,目光閃爍不定。

  那邊莊信川和莊明喜他們都是又驚又怒,莊明喜還好些,莊信川卻怒視著莊成志,握緊了拳頭,那種樣子像是恨不得沖上去揍這出爾反爾的老頭一頓。

  “哥哥,別急,沉住氣,千萬不能得罪族長”莊明喜焦急地囑咐著莊信川。劉碧君也怕夫君鬧出事,緊緊地拖住了他。

  “叔公,前幾天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二姨太太怒視著莊成志,聲音急促尖利,很明顯已經失了方寸,她指著胡大人的方向,“上次包括胡大人在內,都聽得清楚明白,你明明也是支持信川接替大姐成為莊家當家的”

  莊成志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轉過身,向著胡大人一禮,道:“胡大人請見諒,老朽年紀大了,當時事出突然,老朽一時沒想明白,所以才說出了那番話,可是經過這幾天的深思熟慮,又和家族中幾位重要的成員一商量,才共同得出今天這個結果。”說完又轉過身看著二姨太太似笑非笑:“讓二姨太太空歡喜一場,是老夫的不是”

  “你……”二姨太太瞪著莊成志,氣得直哆嗦,但莊成志畢竟是莊氏族長,她一個妾室再怎麼生氣也不敢出言不遜。

  莊信彥看到這裏,嘴角不由地溢出一絲笑意,不自禁地轉頭看向大太太身邊的秦天,見她雙眼發亮地看著好戲,時不時露出微笑,頰邊的小梨渦若隱若現,說不出的甜美可愛。

  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她當天遊說宗親們的情景。

  他不能言語,只能坐在一邊,心中本來還擔心她會說不清楚,或者會緊張膽怯。可沒想到她面對那些宗親們的時候,依然笑意盈盈,就連母親面對宗親們的時候也不會有她那種輕鬆自如,那種輕鬆就好像她與他們是平等的,就好像她沒有意識到她只是一個地位低下的家奴。

  可是這種輕鬆與鎮定卻很讓他欣賞。

  他故意坐在一個能通觀全局的位置,他能看到她說的每一句話,他看到她笑著對宗親們說:“……各位宗家老爺,只要你們在這契約上簽字,從此以後,你們每年都可以從茶行的收益中分紅,我家少爺算了算,按照往日的收益,我們茶行便每年最少能給宗族一萬兩銀子,具體如何分配由族長來決定,只要茶行還存在一日,各位老爺們便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從茶行分銀子如果茶行以後發展得好,老爺們拿的更多”

  這一萬兩只是給宗族,自然會由宗族裏的主事者瓜分,等這些人年老退下,再由別的人頂上來的時候,依然要指著這筆銀子,這樣,莊氏宗族永遠都會和茶行的利益聯繫在一起。而莊氏諸人以後為了族長的位置必會明爭暗鬥,這樣一來,也能分散他們一些注意力,免得老是將眼光盯在他們茶行上

  看到這些宗親們都是雙眼發光,他毫不意外,這些人眼紅他們這一房的財產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完全有把握他們抗拒不了這個誘惑,一年一萬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足夠他們不動不挪也能舒舒服服地過一年。

  他看到莊成志猶疑不決,眼睛滴溜地轉,很明顯在心中計較著得失,正當他擔心的時候,沒想到秦天也注意到這一點,他看到她走到莊成志的身邊,笑著說:“莊老爺,只有茶行興旺,各位老爺們才有銀子拿,如果茶行被一個不爭氣的人掌管,只怕老爺們不但沒銀子分,還會惹來一身的麻煩,就像這次二少爺販賣假茶一事,如果不是大太太發現及時,沒有鬧出人命,否則,可沒這麼容易輕鬆渡過了”

  他看著莊成志忽得睜大了眼睛,就明白,秦天的話他已經聽到心裏去了只有茶行經營得好,他們的利益才有保證,如此一來,他們怎麼還可能擁護莊信川那種人上位?

  回憶迅速退卻,莊信彥看著不遠處的秦天,嘴角溢出一絲淺淺淡淡地笑意,母親說得沒錯,這個丫頭確實聰明機敏

  那邊,莊明喜見母親慢慢沉不住,便走出來,行到母親的身邊,攙扶住她,接著看向莊成志,微笑道:“叔公那天沒想明白,又怎能保證今天就一定想明白了?茶行繼承人一事不是小事……”莊明喜直直地看著莊成志,用一種很特別的語調緩緩地說:“叔公要不要再仔細考慮看看,或許再過幾日會有別的決定也說不定”



  第五十八章:我說的話,誰都要聽!

  莊明喜的暗示莊成志如何不明白?她這是在告訴他,萬事還有商量,不用急於做決定只是大太太答應的每天的分紅中,身為族長的他自然是占大頭的,以後他也會想辦法將族長之位延續到自家子孫的身上,大太太給的利益是長長久久的,二姨太太給的那些如何能與之相比?

  莊成志撫了撫稀落的山羊鬍子笑道:“今天的老夫的答復已經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莊明喜也不禁變了臉色。

  二姨太太忽然一把推開莊明喜沖到了胡大人身邊,撲通一聲跪下,咚咚地磕頭,高聲道:“大人,大人,你一定要為民婦做主啊,他們串通一起,欺負民婦孤兒寡母了”

  “放肆”一直沒出聲的大太太忽然厲聲道:“李秀梅,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們串通一氣的,你污蔑我沒有關係,可是你竟敢污蔑我們莊氏一族的族長簡直不可饒恕”

  說完大太太也走到胡大人面前跪下,“大人,還請大人為民婦以及莊氏宗族做主,治她一個污蔑之罪還民婦以及莊氏宗族的清白”

  “莊華英,你這個毒婦,簡直欺人太甚”二姨太太轉臉沖著大太太怒道,

  大太太眉毛一豎,揚手就是一個耳光過去,“啪”的一聲脆響,打得二姨太太發懵,過了一會,二姨太太捂著臉尖叫起來“莊華英,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大太太指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不過一個妾室,竟敢當眾羞辱我這個當家,李秀梅,你簡直討打”

  “大人……”二姨太太回頭看著胡大人哭鬧,企圖搬求救兵。

  大太太立刻打斷她:“大人,民婦教訓一個不守規矩的妾室有何不妥?”

  胡大人看向大太太,冷聲道:“大太太,本官在此,不得放肆

  “是,大人。是民婦的不是。”大太太低頭回道,可是打都打了,胡大人還能怎樣?他總不能因此就治罪大太太。

  這時,莊氏族長也跪在胡大人跟前,顫巍巍地拜下去,“大人,請為老朽主持公道,還老朽一個清白”

  “大人,我母親只是一時失言,並無惡意,還請大人明鑒”莊明喜也跪下來幫母親說話。

  莊信川和劉碧君也跟著跪下去。

  胡大人看著底下跪著的一片人,“大人”“大人”的此起彼伏,吵得他一個頭兩個大,耳旁似乎有一千隻蚊子在叫。煩躁之下,他在旁邊桌上重重一拍,“碰”的一聲巨響,讓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胡大人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這才說道:“李氏應該是一時失言,本官認為還夠不上污蔑之罪”

  二姨太太這才止住了哭聲,回頭狠狠瞪了大太太一眼,“可是繼承人一事……”

  胡大人伸手示意她住嘴,然後站起身,滿臉不耐之色:“既然莊氏宗族已經有了決定,本官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本官身有要事,就此告辭”說完一甩袖子,氣衝衝地從人群中走過去。

  二姨太太怔了怔,連忙爬起來,追了上去,在大廳之外的追上了胡大人

  “姐夫,姐夫你不管秀梅和信川了嗎?”二姨太太在他身後焦急地說。

  胡大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滿臉怒容,他先是看了大廳裏一眼,然後壓低了聲音說:“你不是說一切都計畫好了嗎?只需本官主持公道,做個見證就成,可如今又是怎麼回事?”

  “一定是他們收買了宗族,上次他們就是使的緩兵之計姐夫,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他日信川繼承了茶行,一定也會對姐夫鼎力支持”

  “那也只怪你們計差一籌”胡大人咬著後槽牙,壓低了聲音說,“如果信川沒出那些事,如果你們計畫周全,今天就不是這個結果還連累本官丟人現眼”

  他停了停,又看著二姨太太冷冷地說:“你要我做的,我已經做到了,今天這個結果,完全是你們自己釀成的,所以,你答應我的兩萬兩銀子,儘快送到我府上來”說完冷哼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二姨太太看著他揚長而去的背影,氣得差點暈倒。

  大廳裏,大太太正在留宗親們吃飯,可宗親們都有些不好意思面對李秀梅,哪里肯留下來,都紛紛找藉口離開。

  二姨太太進去的時候,正好與這些宗親們擦肩而過,一個個的,都沒有抬頭看她。

  二姨太太轉頭看著這些人的背影,氣得渾身發抖。

  她“謔”得轉過身,指著大太太叫起來:“江華英,你到底使了什麼陰謀詭計你這個惡毒的婦人,你背信棄義,出爾反爾我今日跟你拼了”

  宗親和胡大人已經是二姨太太能想到的最好的招數,如今卻被大太太輕而易舉的破解,想起今後兒子失去了繼承人的位置,她便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她向著大太太沖過去,大太太冷冷地盯著她,大喝一聲:“來人啦!,給我將這個瘋婦拿下”

  家丁應聲而出,輕而易舉地將二姨太太攔住。二姨太太死命地掙扎,大叫:“放開我,放開我江華英,你忘記你和我說過什麼了,我們平起平坐,你竟敢這麼對我你這個不講信義的卑鄙小人”

  大太太走到她面前,指著她冷冷道:“不錯,當初我是答應你和我這個正室平起平坐,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謹記著這句話,不論你多麼僭越,我從未責怪過你可是秀梅,你似乎忘了,我除了是莊家的正室嫡妻,更是莊家的當家人你可以對身為正室的我不敬,可是卻不能對身為當家的我放肆今天那一巴掌就是要提醒你,謹記你的身份”

  大太太看著李秀梅,睜大了眼睛,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在莊家,我江華英才是主人,我說的話,誰都要聽我讓誰當家,誰才能當家”

  “江華英”二姨太太瞪著她咬牙切齒,

  “你再敢直呼我的名諱,信不信我出家法懲治你”大太太瞪著她,氣勢洶洶

  二姨太太被她的氣勢鎮住,再也不敢說出一個字,只是恨恨地盯著她。

  秦天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心中只有心悅誠服的一個字:帥

  “明喜,扶你母親進去”大太太冷冷地說道。

  莊明喜上前從家丁手中扶過母親,二姨太太還想說什麼,莊明喜卻低低地說了一句:“娘,什麼都不用說了,這一次我們輸了。”

  二姨太太頓時泄了氣,再也說不出話來,在莊明喜的攙扶下垂頭喪氣地往裏走。劉碧君也扶著莊信川走進去。

  還未等他們走到側門,大太太忽然叫住了他們。

  “等一等”

  二姨太太回過頭,怒氣衝衝地看著她,莊明喜恭敬地回道:“大娘,還有什麼吩咐。”

  大太太看向莊信川,緩緩交待:“等信川傷勢好了,便到制茶房學習收茶的事情不用你負責了”

  莊信川一怔,忽然變了臉色:“大娘,你是讓我去制茶房當學徒?我堂堂莊家二少爺……”

  話還沒說完,大太太冷冷地截住他:“你也可以不去,以後茶行也沒你什麼事了,你愛怎樣就怎樣,每個月從賬上支取你二十兩銀子過活便是……”

  “我不去”莊信川叫起來,“就算大娘打死我,我也不去,被別人知道了,我面子往哪里擱……”

  大太太不理他又看向莊信忠,“還有你,也是一樣以後運茶的事情也不用你負責了”

  莊信忠和三姨太太皆是一愣,莊信忠低下頭,“知道了,娘,我全聽你的”

  大太太嗯了一聲,最後卻看向莊信彥:“信彥,你也要去”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二姨太太和莊明喜互視一眼,驚疑不定,一時弄不清楚大太太此舉是什麼意思。就連莊信彥都有些意外

  大太太看向莊信彥身邊的海富,“海富,我說一句,你寫一句。”

  海富點頭。

  大太太看向眾人冷然道:“只要是莊家的子孫,都必須為莊家盡一份心力,除非,他自動放棄茶行的利益”說完,看了莊信川一眼。莊信川氣勢立馬降了八度。

  大太太又看向莊信彥:“你既然會制茶,就應當為茶行效力。如果你不願意去,結果也是一樣,我會一視同仁”

  莊信彥轉身在紙上寫下:“信彥願意為茶行效力。”

  大太太看著他寫字的樣子,心中有千萬的憐惜,可終究還是忍住了。

  因為一個大膽的計畫,已經在她心中逐步形成……

  三姨太太等二姨太太一房人進去後,走到大太太身邊,滿臉的悔恨,滿臉的無奈,她淚眼汪汪地看著大太太,可憐兮兮地說:“太太,你不要生我的氣,我也是被逼的……”

  大太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對身邊的秦天說:“扶我進去。”

  秦天也不耐煩看三姨太太小白花的模樣,連忙扶著大太太進去。三姨太太撲通一聲在大太太身後跪下,哭著喊:“太太,我對不起你……”

  大太太頭也沒回。

  秦天和月娘將大太太扶進屋子裏,月娘扶著太太在床邊坐下,忍不住說:“太太何苦讓大少爺去茶行?他為茶行也出了不少力了,太太又不是不知道”

  莊信彥是月娘看著長大的,對於聰明而又有缺陷的少爺,她比自己的兒子還要心疼。

  “信彥為什麼不能去茶行?”大太太忽然輕聲問。

  “大少爺……大少爺,平時便不喜歡和人接觸,茶行裏那麼多人,大少爺一定會受委屈的……”月娘心疼地說。

  秦天明白月娘的意思,雖然莊信彥是大少爺,但是他是聾啞人,和人溝通不便,難免會受到別人的輕視。他一定會承受很大的壓力。

  秦天一時也弄不明白,大太太這麼疼愛兒子,怎麼捨得讓他受這種委屈。

  大太太靠著床柱上,看著前方,幽幽地說:“我不能護著他一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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