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shisanchun -【盛世茶香】《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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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09:20 PM

  第五十九章:設計

  菊香院

  “什麼,你是說這一切的事情又是那個賤婢在從中作梗”二姨太太看著面前的女兒莊明喜,怒不可遏

  莊明喜坐在二姨太太身邊,沉著一張臉,很平靜地說:“不錯,我就是想知道我們這一次到底輸在哪里,所以刻意派人去大伯父那裏詢問,以不用他退還那些銀子為代價,終於讓我知道,原來此事和秦天那個丫頭有關……”說著,莊明喜就把在莊守敬那裏瞭解到的關於幹股的事情說了出來

  二姨太太越聽越怒,這一次她遭受到如此大的打擊,在大太太手底下輸的這麼慘,心中早已經積聚了滔天的怒火,只是大太太的忽然強硬,再加上失去了宗族的支持,才讓她無可奈何,可心中的那種憋鬱,那種無法排遣的憤恨,如同洶湧的海浪,幾欲將她吞沒,如今,她像是找到一個宣洩口,她將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憤恨盡數發洩在秦天的身上。

  “賤婢,賤婢”二姨太太握緊雙拳,咬牙切齒,“我拿江華英沒有辦法,可我不信我還收拾不了你這麼一個家奴”

  “母親想怎麼做?”莊明喜看著二姨太太。秦天的聰穎和膽色已經引起莊明喜極大的戒心。對於茶行當家一位他們是不會放棄的,就像是不能放棄到嘴的肥肉一般,那麼,所有威脅到他們目標的人,都應該摧毀

  這一次的事情,莊明喜看得很清楚,如果沒有秦天,或許結局就會完全不同,對於大太太莊信彥,他們暫時還沒有能力對付,可是秦天不過只是一個下人,自然要儘早地拔除

  二姨太太冷笑:“我現在好歹好管理著內宅,要處置一個下人有什麼難的隨便尋點什麼由頭,便能讓她好看”

  “娘,她是大娘身邊的紅人,一點點小事,不足以收拾她”莊明喜轉頭看向母親,一雙美目寒光閃爍,“斬草要除根,我們要做到,連太太都不能保住這個丫頭”

  因為大太太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所以秦天也留在太太的身邊照顧,沒有去茶行。

  這天,秦天出了院子準備去針線房看看太太的秋裝出來了沒有,剛走到一半的路上,忽然從旁裏斜沖出幾個身材粗壯的婆子,一擁而上將秦天拿住,塞住了她的嘴,不容分說地將她拖到了二姨太太的菊香院。

  偏廳裏,秦天被婆子們押跪在地上動彈不得,全身酸痛,她當然知道這是二姨太太的院子,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心中又驚又懼。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大意,明明知道自己得罪了二房,就不應該在府中單獨行走

  可是躲得了一時,哪躲得了一世?

  正想著,頭頂上傳來一道陰戾的聲音,

  “賤婢,我說過,你遲早會落在我的手上”

  秦天掙扎著抬起頭來,看到正位上二姨太太那張猙獰的臉。四小姐莊明喜坐在一旁,悠哉地喝茶,好似一切都與她無關,而靈兒和另外幾個丫鬟站在二姨太太身邊,一臉冷漠地看著她。

  當秦天的目光從靈兒臉上掃過的時候,清楚地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幸災樂禍,秦天一愣,自己有得罪過她?

  “放開她,你們先出去”二姨太太又吩咐那些婆子。

  婆子放開秦天,又將她嘴中的布巾取出,和其他的丫鬟一起退下去。屋裏只剩下秦天,二姨太太,靈兒以及莊明喜四人。

  二姨太太朝著靈兒使了個眼色,靈兒走到門口將大門關緊,那些婆子堵在外面防止秦天逃跑。

  “二姨太太,你為什麼要把我抓到這裏來,可是我做錯了什麼?”秦天看著二姨太太問道。

  “做錯了什麼?”二姨太太咬著後槽牙,尖尖地手指指著她,“你還好意思問我你做錯了什麼?”

  她冷笑兩聲,站起身,忽然像發了瘋似得扯亂自己的頭髮,又將一邊的袖子扯下來,用指甲在雪白的膀子抓下一條條血紅的印子,鮮血浸出,觸目驚心。同時,二姨太太口中大叫著:“殺人啦,殺人啦你這個賤婢,你竟然敢出手打主子”

  秦天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下意識地就想離開這裏。可剛挪動腳步,一旁的靈兒卻大叫著沖過來,“你竟敢打主子,我跟你拼了”

  靈兒沖過去扯亂秦天的頭髮,又去扯她的衣服,秦天又豈是乖乖挨打的人?小時候在鄉下可是和一幫子男孩子打架打大的用指甲,用爪子都只是小兒科,秦天習慣直接用拳頭

  秦天照著靈兒的臉一拳揮過去,靈兒痛叫一聲,摔倒在地。秦天轉身就往外跑,靈兒不死心,爬起,拿著旁邊的一個小杌子照著秦天的頭上砸下去,秦天感覺到,回身一腳將靈兒踹開。

  二姨太太和莊明喜沒想到秦天看上去嬌嬌柔柔的,骨子裏卻這麼兇悍二姨太太在一邊繼續裝模作樣地痛叫,莊明喜卻高叫出聲,“快來人啦,將這個毆打主子的賤婢拿下”

  候在外邊的婆子們一擁而入,七手八腳地將秦天制住,她們五六個對秦天一個,秦天哪里是對手,不一會便被她們制得動彈不得

  靈兒氣呼呼地從地上爬起,沖到秦天面前,揚起手給了秦天一個耳光,打得秦天耳邊“嗡嗡”作響,雪白的面孔立刻紅腫起來。

  秦天怒視著靈兒,“這一巴掌,我一定會還給你”

  “死到臨頭,你還敢囂張”靈兒咬牙道

  那邊,莊明喜指著秦天,睜大了眼睛,“大魏律例,凡奴婢毆主家,至篤疾者,罪加一等,判絞監候,死者,斬監候。”莊明喜聲音輕靈悅耳,可是話語中的寒意卻能直透人心,“你將我母親打傷,我們要將你送交官府,治你死罪”

  秦天瞬間白了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們這是要她的命?這麼輕易,這麼隨便?

  靈兒在一旁看著她冷笑,眼中的得意是那麼明顯。三姨太太雖然一臉痛苦的模樣,可是目光中的閃爍的精光分明顯示出她計謀得逞後的快意。

  秦天一時覺得全身發涼,她知道,她是被她們設計了這種情況,她連爭辯,解釋都顯得多餘,因為這裏沒有肯為她做主的人

  “我要見大太太,我是大太太的人,就算要送官,也應該由太太送”情急之下,秦天叫道

  “用不著了管束奴婢本是內宅之事,既然太太將內宅交給我,這種事情就用不著在讓太太操心了”二姨太太看著秦天冷笑,又提高了聲音:“將這個賤婢送交官府”說著,她走到秦天的面前,用手拍著她的臉,用一種冷冷寒寒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一定會叫我胡大人好好關照你的”說著,又捏住秦天的下巴,迫使她面對著她,“賤婢,我說過,我會好好地收拾你”

  她放開秦天,朝著婆子們揮揮手,婆子們領命將秦天拖了出去,生死關頭,秦天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死命的掙扎,用腳踢,用牙咬,使出渾身解數,卻仍然掙脫不出去,她放聲大叫:“救命,救命”可剛叫兩聲就被婆子捂住了嘴,捂得她差點透不過氣來

  一種恐懼在心中油然而生,像是一種透骨的寒意,迅速深入到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情不自禁地瑟瑟發抖。她知道,只要她被送進官府,就等於沒了一半的性命,即便大太太之後能救她出來,可吃苦受折磨卻怎麼都避免不了了

  她無法想像自己的結果

  她知道二姨太太他們厲害,卻沒想到她們這麼惡毒

  難道這便是她的命運?

  正當秦天驚恐不定的時候,忽然一道威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住手,給我放開她”

  這道聲音就像是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讓秦天立刻振奮起來她趁著婆子錯愕的時候,死命搖頭掙脫她的手,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正是大太太在月娘和另外幾個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走進了菊香院。

  “太太,太太”秦天大聲喚道

  這個時候,秦天覺得大太太就像是神明一般的存在,讓她感激,讓她信賴。

  一種委屈也湧上心頭,淚水濕了眼眶。

  婆子們見到大太太慌了手腳,連忙放開了秦天,月娘立刻走過來,將秦天拉到大太太的身邊去,大太太看著秦天被打紅的臉,看著她淩亂的頭髮,衣衫,面上立刻流露出一種憐惜來,她撫著秦天紅腫的臉柔聲道:“孩子,別哭,太太幫你做主有太太在,誰也別想傷害你”

  聽到大太太這句充滿疼惜的話語,秦天再也忍不住,淚珠兒一顆顆地往下掉。

  她抬起頭看著大太太,不知不覺地忽然想起了過世的媽媽,如果媽媽還在世,一定也會像太太這樣保護她吧。

  大太太看著面前的秦天,淚光閃閃的目光中,充滿了一種信賴,一種依戀,這讓她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兒明紅,受了委屈的明紅可不也是這麼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軟綿綿地叫著娘親。

  大太太心中一酸,不知不覺中也紅了眼眶。別說秦天對她忠心耿耿,聰明乖巧,每次自己有事都是她挺身而出,這次秦天受害也是因為自己,就算是為了秦天的這種好似女兒般的信賴和依戀,她也不能讓旁人欺負了她去

  大太太握著秦天的手,溫暖的手像是有著無限安慰,讓秦天本來驚惶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大太太轉過身,沉下臉,看向二房一眾人,厲聲道:“誰能告訴我,到底是因為何事要如此打罵我院子裏的丫頭”



  第六十章:貼身丫鬟

  大太太指著最近處的一個婆子,沉聲道:“你來說”

  婆子瑟縮了一下,低下頭,顫聲道:“太太,我們只是奉命行事……”說著偷看了二姨太太一眼。

  大太太順著看過去,冷眼瞅著二姨太太。

  二姨太太也不慌張,捂著受傷的膀子踉蹌地走到大太太面前,哭喪著臉道:“大姐,秦天身為一個下人,竟敢將我打成這樣,難道不應該送交官府?”說著,故意用力地壓了一下膀子,殷紅地鮮血便滲透出來,“你看看,你看看,她簡直就是想要我的命,這樣惡毒的家奴還留著幹什麼”

  她話音剛落,秦天立即道:“太太,不是我做的,是她自己抓傷的我無緣無故的怎麼會去打傷她,我又沒瘋沒傻”

  “閉嘴,你仗誰的勢,竟敢如此囂張”二姨太太見她暗罵自己瘋傻,一張臉氣得通紅

  相比二姨太太的浮躁,莊明喜就平靜多了,她上前朝著大太太一福,然後說道:“娘也是氣過頭了,才會出言不遜,還請大娘見諒。不過……”莊明喜別轉臉看著秦天,明豔的面孔冷漠無情,“我們這裏不止一雙眼睛親眼看到秦天毆打我娘,這可是賴不掉的如果大娘不相信的話,完全可以送交官府,讓官老爺來審理”

  說完,莊明喜朝著身後靈兒幾個丫鬟使了個眼色,靈兒立刻跪下,信誓旦旦地說親眼看到秦天打人

  秦天見莊明喜口口聲聲地送交官府,無非是仗著衙門裏有人,一到了官府便等於到了他們的地盤,到底有沒有打根本不重要了

  心中不由地又緊張起來,情不自禁地握緊了太太的手。

  大太太感覺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像是一種安慰。

  二姨太太見到,冷哼一聲:“大姐,我知道你是當家人,你說的話,我們都要聽可越是這樣,越得公平公正,可不要落下一個徇私包庇的名聲,要知道,奴婢毆打主子的罪名可不是你包庇得了的,只要我告訴胡大人,連你都逃不了干係”

  二姨太太直視著大太太,眼中是赤裸裸的挑釁

  “不錯,奴婢毆打主子的罪名是不小如果真出了這樣的事,不用你說,我也會送交官府”大太太說到這裏,二姨太太露出一絲得意地笑,正打算說些諷刺的話語,卻聽得大太太冷笑一聲,話語一沉,“可是秦天哪有毆打主子?”

  二姨太太一怔,“這裏這麼多雙眼睛看見秦天打我了”

  “你算哪門子的主子?”大太太涼涼地說道

  “什麼?”二姨太太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太太盯緊她,笑道:“你一個妾室,算哪門子的主子在莊家,真正的女主人只要一個,那就是我江華英稱得上主子的也只有八個,包括我,信彥,信川,信忠,明蘭,明喜,妍杏,碧君而你,李秀梅,你算哪門子的主子”

  “什麼,你說什麼”二姨太太臉上的血色在一霎那間褪盡,她看了看左右,丫鬟婆子一個個都似在看自己的笑話,她覺得從未有過的屈辱

  她伸手指著大太太,指尖忍不住地顫抖,“你說過和我平起平坐……”

  “不錯……”大太太打斷她,她看著二姨太太,緩緩道:“我是有說過這些話,待遇上,你可以和我平起平坐,比如,你可以和我一樣四季做新衣,擁有同樣多的下人,同樣多的月銀,可是有些事情,你是無法和我平起平坐的,就如同我是八抬大轎從正門抬進來的,而你是從後門進來的,就如同我與老爺拜的是天地,而你只能給我磕頭,就如同我的名字能入莊家族譜,世世代代地流傳下去,而你的名字只能消失在塵煙中就如同我永遠都是主子,而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主子李秀梅,為什麼到現在,你還不能瞭解這一點”

  “你……你……”二姨太太一陣頭暈目眩,一張臉由紅轉白,由白轉青,大太太這番話比打她幾個耳光更讓她難受,因為她說的是事實,一個她極力想忽略卻無法擺脫的事實

  她身子晃了晃,向旁一倒,莊明喜連忙走過去,攙扶住母親。這種結果也是她沒有料到的,因為不管是她還是二姨太太,從沒有覺得她這個二姨太太並不是莊家的主子。

  莊明喜看了一眼深受打擊的母親,又看了一眼面色沉靜的大太太,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以不管秦天有沒有打你,都沒有觸犯律例”大太太接著說。

  可這時,秦天忽然出聲,“太太,我可以證明,我沒有打二姨太太”

  秦天上前一步,將雙手伸出來,“太太,我因為前段時間在學制茶,早就將指甲剪掉了,我怎麼可能在二姨太太的身上抓出那樣的傷口”

  在二姨太太拿手指著大太太的時候,一邊的秦天便忽然想到這個破綻,不管二姨太太是不是主子,如果證實自己打了她,自己終究要受罰當然要極力洗脫自己的嫌疑

  二姨太太和莊明喜看到秦天光禿禿的指甲,再也無話可說,臉色極之難看。

  “你以為我院子裏的人都像你院子的人那麼輕鬆,丫鬟們都可以蓄著指甲塗蔻丹?”大太太的目光在靈兒染的粉紅的指甲上掃過。靈兒連忙將手縮到了袖子裏。

  二姨太太低著頭,不出一聲。

  大太太上前一步,環視四周,忽然提高了聲音:“剛才是誰將秦天綁進來的”

  那些婆子雙腿一軟,跪了下來,給大太太磕頭,喊著:“太太息怒”

  大太太指著他們怒道:“我院子裏的人豈是你們能動的?都是你們這些奴才在興風作浪,搞得府裏烏煙瘴氣,今天萬萬不能饒恕你們”說著叫進來家丁,將婆子們拖下去,各打十大板

  “以後誰要是再敢受挑唆動我的人,我會直接打發出去”大太太氣勢洶洶地放出話

  旁邊的奴才聽著外面婆子們鬼哭般的嚎叫聲,一個個都嚇破了膽

  秦天知道,大太太是怕二姨太太再找她的麻煩,所以才這麼做,只要府裏的奴才都不敢聽從二姨太太的命令,二姨太太難道還能親自來綁她?出府後一般都有人跟隨,就更不用擔心了。

  大太太如此為她著想,秦天怎會不感激,不感動?

  “至於秀梅你搞出這種事,無故苛待下人,罰你三個月的月銀,下次再鬧得家宅不寧,可就不是這麼輕鬆的處罰了”大太太看著二姨太太母女,嚴厲地說。

  二姨太太白著一張臉沒說話,莊明喜低低地答了聲“是”

  大太太嗯了一聲,然後拉過秦天,“秦天,我們走”

  秦天卻站住了腳,忽然出聲,“太太,別人欠了我的,我可不可以討回來”說著轉頭看向靈兒。

  靈兒臉色一白,瑟縮著連退兩步。

  大太太將一切看在眼裏,她知道秦天是個有分寸的,絕不會做些無理地事情,當下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秦天一步步地走到靈兒面前,靈兒驚恐地看著她,瑟瑟發抖,

  “太太,她欠我的,不是錢銀,而是一記耳光”說完,秦天揚起手,朝著靈兒臉上結結實實地扇過去

  “我說過,這一巴掌我會還給你”秦天看著她冷冷地說。靈兒捂著臉,哭出聲來,目光中閃過一絲怨恨。

  秦天本不是這般計較之人,只是靈兒打她的時候太過歹毒,秦天可以不怪那些婆子,卻無法原諒她

  秦天轉過身,不再理會靈兒,跟著大太太出了菊香院。

  莊明喜扶著母親進了屋子,二姨太太撲倒在床上,痛哭出聲,她捶打著枕頭,咬牙恨聲道:“江華英,秦天,今日我所受到的恥辱,他日我一定十倍討回來”

  這邊,秦天跟隨著大太太回了清音院,大太太讓月娘給秦天的臉上藥,秦天卻朝著大太太行禮,“謝謝太太的維護如果不是太太,秦天今天還不知道是什麼結局”

  大太太走到秦天身邊,溫柔地扶起她道:“也是因為我才害得你受了這麼多罪……”

  月娘拿了藥膏過來,笑著對秦天說:“太太一直很擔心你,她就是怕與今天的事情發生,所以才讓我多看顧著你,今天要不是我派了丹兒跟在你身後看到了一切,太太也不能及時趕到”

  大太太淡淡地說:“這樣一鬧開,以後府中的人都會有所顧忌,再也不會有人幫著二房來傷害你了”說著從月娘手中接過藥膏,拉著秦天在長椅上坐下,溫柔細緻地幫秦天擦藥。

  “太太,我自己來就好了”秦天想接過藥膏。

  大太太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別動。”

  秦天忽然又捨不得拒絕這種溫柔了,她靜靜地坐在那裏,任由大太太給她上藥。

  藥膏塗在臉上有種清涼的感覺,本來火辣辣的臉舒服了不少。秦天看著大太太那張溫柔嫺靜的面孔,感受著大太太手指輕柔的觸感,心中像是有股暖流靜悄悄地流過。

  “太太好像我娘……”秦天微笑著,聲音輕輕的,

  記憶中媽媽臉上的溫柔和太太好相似……

  大太太笑了笑,“傻孩子……”

  擦完藥後,大太太將要藥膏交給月娘,又從月娘的手中接過帕子擦了手,忽然說道:“對了,秦天,有件事我想交給你,我想來想去,只有你最合適”

  秦天哪有不答應的,立刻拍著胸脯說:“太太請吩咐”

  大太太被她的樣子逗樂了,笑了一會,便道:“你知道的,信彥很快要去茶行裏學習了,他身邊必須有一個能夠照顧他的人,海富是個男孩子,做事總沒有女子那般細膩,他院子裏的丫鬟在茶行裏出入也不方便,我升你做一等丫鬟,調到青松院,做信彥的貼身丫鬟,以後不管是在茶行還是在府裏,你都要跟在他的身邊,服侍他的起居與出行,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莊信彥的……貼身丫鬟……

  秦天呆住,笑容僵在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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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10:29 PM

  第六十一章:新工作

  如果能讓秦天選擇留在哪里,秦天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留在大太太身邊。

  跟在大太太身邊多好啊,大太太待她溫柔和氣,每天跟著她進進出出,說說笑笑,除了面對二房的那幾次,日子過得輕鬆而又愉快。

  而且,打賞也多……

  進太太院子到現在,她已經靜悄悄地存了十兩銀子了

  最重要的是,留在大太太的身邊機會才多,等她存夠了贖身銀,再立幾次功,說不定就可以為自己贖身,脫奴籍了

  可是一旦到了大少爺那邊……

  秦天歎口氣,要想出頭,有點難……

  就像前世裏她所工作的地方,升職快的大都是與老闆關係緊密的人,這些人天天在老闆身邊晃悠,討老闆歡心,老闆有什麼機會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他們,只要有些能力,再加上機會多,哪有不出頭的道理?

  可現在,很明顯,她已經遠離大太太身邊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太太對她的印象就漸漸淡了,說到底,她不過是個小丫鬟而已……

  她將大少爺服侍得再好,換來的,也不過是個好丫頭的名聲。到最後終究擺脫不了下人的命運。

  而且……大少爺不能聽,不能說,溝通不便,想說什麼還得先準備文房四寶,擺紙磨墨,要不就得雞手鴨腳地做手勢,絕大部分的時間還得閉緊嘴巴,

  說實話,挺麻煩,挺難受的……

  秦天忽然想起第二次見到莊信彥的時候,他的丫鬟在他身後的抱怨,當時她挺鄙視那人的,可是沒想到事到臨頭,自己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秦天歎息一聲,

  可是不情願又能怎樣?她終究是個丫鬟,她不會因為大太太對她好,就忘乎所以了,大太太有句話說得對,她是莊家的主子,她說的話,誰都要聽

  她難道還能拒絕太太?她的腦袋又沒有被門夾到……

  既然要接受,索性痛快些,所以當下,秦天歡歡喜喜地答應了太太,並且保證一定會照顧好大少爺。

  大太太見她歡喜的樣子顯得很高興,說只要照顧好少爺,一定重重有賞。

  大太太果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當天晚上,莊信彥和海富來清音院的時候,大太太便向莊信彥說了這件事。秦天在一旁看著,特意留意了莊信彥的神色,見他自海富那裏得知大太太的決定後,很明顯地愣了一會,接著抬頭向她看過來。

  幽暗的燈光下,他的一雙眸子如皓月流光,那種目光,怎麼說呢?就好像是被逼著接受一件他很不願意接受的東西一般……

  有種意外,更多的是排斥

  這麼被嫌棄,秦天頓時鬱悶了,心中腹誹,拜託,我也很不情願的好不好……

  秦天撇撇嘴,轉過頭去。

  這邊,大太太問海富:“現在貼身服侍莊信彥的是哪一個?”

  海富道:“回太太,是秋蘭和碧蓮。”

  大太太沉吟,秋蘭是她兩年前送去給信彥的暖床丫頭,周大夫曾經對她說過,信彥因為天生殘疾,對外界缺乏瞭解,在房事方面會比一般的男子懵懂,未免成親以後造成房事不合,最好的方法是讓他早些接觸女子,早些接觸房事。

  所以她才會在信彥十五歲那年買了一個年紀比他大,且相貌可人的丫頭給他,信彥當時也挺喜歡的,可是沒想到那個丫頭是個心大的,竟然做下那等不要臉的事,讓信彥深受傷害。很長一段時間都拒絕和女子接觸。也讓他多疑的性格更為嚴重。

  這麼拖了幾年,眼看著信彥到了成親的年紀,大太太沒辦法,又買了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性格看上去溫軟的秋蘭進來。秋蘭剛開始還挺規矩的,可是信彥卻總也不肯接受她,也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秋蘭也慢慢地變了心思,幾個月前開始和二房的人勾勾搭搭。

  這樣的丫頭留在信彥身邊總是禍害,也是時候趕她出屋了

  想到這,大太太對海富說:“讓秦天代替秋蘭的位置,將秋蘭降為二等丫鬟,用不著讓她在跟在大少爺身邊伺候了”

  海富頓了頓,瞟了秦天一眼,說了聲是。

  月娘聽了秦天的話也笑眯眯地看著秦天。而一旁的莊信彥看著秦天的目光更為幽深莫測,也更為排斥戒備。

  弄得秦天一時糊裏糊塗的,難道這裏面還有什麼玄機不成?

  大太太交代完後,回頭看著秦天笑道:“你這就去收拾東西,跟著過去吧”

  “現在?”秦天不由地睜大了眼睛,要不要這麼急啊……

  大太太看著她,笑道:“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秦天乾笑兩聲。您是老闆,您說得算

  秦天低著頭,心不甘情不願地出去了。

  等他們都走了後,月娘幫著太太卸妝,她一邊將太太頭上的點翠嵌寶赤金大發釵取下,一邊對大太太說:“太太讓秦天代替秋蘭,為什麼不將秋蘭調走,這樣一來,秋蘭不記恨秦天才怪,這不是又要生事端了嗎?”

  大太太看著銅鏡中自己的臉,抿嘴一笑,“我就是要將秋蘭留著,如果秦天連這些都應對不了,那也太辜負我對她的期望了”

  月娘又將她的松珠嵌銀耳墜取下,笑道:“我明白太太的心思,太太是不是想將秦天給了少爺做個通房?”

  丫鬟做通房再平常也沒有了,這對於丫鬟來說可是抬舉,將來如果有了身子,還可以抬房成為姨奶奶,這對於家奴的秦天來說,可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也是太太喜歡她,信任她,才會給她這種機會。

  “通房?”大太太看了銅鏡中的月娘一眼,但笑不語。

  將所有的髮簪拿下後,大太太豐厚的頭髮都滑落下來,烏黑油亮中夾帶著根根銀絲,在旁邊燭光的照映下,反射出淡淡的銀光。

  大太太接近鏡子,拔下頭頂的一根銀絲,銀絲通體雪白,晶瑩透亮,大太太看著看著,忽然苦笑:“老了,老了……”

  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回頭問月娘,“月娘,王婆那裏可有消息?”

  王婆是本城出名的媒婆,莊信彥的親事一直拜託她做媒。之前大太太中意的幾家姑娘都有托她去說親,可每次都是失望,前段日子,她又請她去到城南雜貨鋪的劉家去說親,劉家的家業跟莊家相比,差了不止一點半點,可是聽說劉家的嫡女賢慧,大太太這才托媒婆去說親,承諾聘禮豐厚,想著對方不會拒絕。

  月娘幫大太太梳頭的動作一頓,不小心纏上了大太太的頭髮,大太太皺了皺眉頭,“嘶”地叫出聲來。

  “怎麼,又不成嗎?”大太太見她如此反應,哪還有不明白的,

  “他們說,劉小姐已經許了人家了”月娘注意著大太太的神色,往常太太一定會傷心難過,可這次意外的,大太太面色很平靜。

  “乾脆讓王婆到外城去看看?”月娘建議。

  太太擺擺手,“不必了,告訴王婆,暫時不必為信彥費心了,我已經有合心意地人選了”

  “是哪家的姑娘,已經說定了嗎?”月娘喜得梳子都掉下來。

  “且由我賣個關子……”大太太看著月娘笑了笑,“總得是信彥真心喜歡且全心信任的好女子”

  青松院

  秦天背著她的小包袱站在大廳裏接受著一眾丫鬟們的打量。而莊信彥自進來後便徑直回了房。

  莊信彥院子裏的丫鬟不少,大丫環兩個,二等丫鬟四個,小丫鬟六個,還有幾個粗使婆子,以及兩個小廝。

  秦天站在中間,笑盈盈地接受著她們或友好,或妒忌,或歡喜,或怨恨的目光。

  友好歡喜的是大丫環碧蓮和二等丫鬟青柳,秦天知道,她們是大太太的人,也是上次和海富一起做戲的兩個丫頭,妒忌怨恨的目光則來自大丫環秋蘭,以及幾個二等丫鬟。

  這個秋蘭便是上前秦天看到的在莊信彥背後口出怨言的丫鬟了。

  “為什麼她一來就搶了我的位置,我到底哪里做錯了”秋蘭先是白了秦天一眼,然後滿臉委屈地問海富。

  海富把手一攤,“這我可不知道,都是大太太的吩咐,要不你去問大太太?”

  “哼”秋蘭氣得冷哼一聲,她怎敢去問大太太?

  “主子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身為下人的,哪里能有怨言?”碧蓮紮了秋蘭一句,同是大丫環,但以往秋蘭仗著自己的特殊身份,最喜歡壓在她頭上,今天見她失勢,碧蓮只覺痛快

  說著,碧蓮又走到秦天面前,拉著她的手,笑道:“妹妹生得好模樣,怪不得太太看重,以後我們一同服侍少爺,還請妹妹多多包涵了”

  這看不看重跟模樣好不好有什麼關係?應該說是太太比較信任她吧……秦天一時雲裏霧裏,也不能怪她,當丫鬟的日子還短,當少爺的丫鬟更是頭一遭,還弄不清這裏面的蹊蹺。

  “應該是妹妹請姐姐多多提點才是。”秦天笑道,

  “好說,好說。”碧蓮笑眯眯的。

  “也不早了,少爺進房很久了。”旁邊青柳提示道。

  “跟我進來吧,我教你怎麼做。”碧蓮先是將秦天的包袱交給青柳,然後拉著秦天往裏走。

  路過秋蘭身邊的時候,秋蘭狀似無意地在秦天的腳上狠狠踩了一下。秦天跳起來,痛得眼淚水都要掉出來。

  秋蘭斜睨著她,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不是有意的,對不住了”

  秦天縮著腳,蜷起腳趾頭,心中叫苦不迭

  娘的,這都是什麼事啊,這青松院的水可比清音院深多了……



  第六十二章:不要惹我

  “秋蘭,你分明是故意的”碧蓮立刻豎起眉頭,“秦天是太太派來的,你是否對太太的安排不滿意,我們現在就去見太太,你自己去跟太太說”

  說著就去拖秋蘭。

  秋蘭哪敢去見太太,用力甩開她的手,有心息事寧人,可是又拉不下臉,板著一張臉站在那裏

  秦天的腳還是火辣辣的疼,她也恨不得一腳踩回去為自己出口氣,可是自己剛來就鬧出是非,還要鬧到大太太那裏去,看樣子好像很威風,顯得自己在太太面前很有地位,可卻是一種無能的表現,難道丫鬟之間的彆扭還要太太來操心,她這個大丫環是幹什麼吃的?可是如果就這麼揭過,讓大家以為自己軟弱可欺,以後只怕麻煩更多

  這裏不比清音院,太太威嚴重,又有月娘翠微這些丫鬟管著,丫鬟們之間也沒有太多的利害衝突,所以一團和氣,可是這裏的主子莊信彥身有缺陷,而且不管怎樣也是個少爺,丫鬟們之間勾心鬥角的就厲害多了

  旁邊碧蓮和其他幾個二等丫鬟繼續在攛掇,“對,秦天,讓太太給你做主”

  “不用了,太太現在應該已經歇下了”秦天說道。

  秋蘭聽了此話鬆了口氣,隱隱的又有些得意,以為秦天是個軟柿子好欺,碧蓮青柳她們見沒有好戲可看,也有些失望。

  碧蓮叫秦天跟著自己進去,可這時,秦天卻忽然蹲下來,捂著腳說:“腳疼,走不動了,明天太太還要我跟著少爺去茶行,看樣子也去不成了。”

  秦天謔謔呼痛,一臉痛苦的模樣。

  秋蘭看到她這個樣子,又急起來,明天秦天沒有跟著少爺出去,太太問起來的話,不都是自己的責任?

  “喂,我只不過輕輕地踩一下,哪有那麼嚴重”秋蘭急道。

  “可我就是很痛啊”秦天一張臉皺在一起。

  她不吵也不鬧,更不會去責怪秋蘭,可就是能讓她能著急難安

  旁邊的丫鬟們都看著秦天,不知道她什麼用意。

  秋蘭當然知道秦天是在為難她,當下憋著一口氣道:“你想怎樣?”

  秦天在身後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伸出傷腳,笑眯眯地看著她:“你拿點藥酒來幫我揉揉就好了”

  “你要我幫你揉腳”秋蘭指著自己,一張臉漲得通紅,她一向心高氣傲,哪里肯為主子以外的人做這種事

  秦天只是看著她也不出聲。

  青柳抿嘴一笑,迅速離去,不一會便拿了瓶藥酒出來,遞給秋蘭,“快些揉吧,否則明天秦天不能跟著少爺出行,太太問起來看你怎麼交代”

  “是啊,我們都看見的,是你故意將秦天踩傷的”這個秋蘭似乎很不得人心,沒有一個人幫她說話。

  秋蘭咬緊嘴唇,一張俏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她像是做了好久的情緒鬥爭,權衡利弊之下,才逼著自己接過藥酒,在丫鬟們的訕笑中蹲下身子,氣鼓鼓地去脫秦天的鞋襪。

  可就在這時,秦天忽然縮回腳,又從她手中接過藥酒。

  秋蘭怔住,其他的丫鬟也不明所以。

  秦天看著秋蘭笑道:“算了,我自己待會揉好了。”說著她拍拍裙子,站起身來,走了兩步,腳步穩健,分明不是腳痛的樣子。

  “你耍我”秋蘭指著秦天怒道。

  秦天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她,收斂了笑容冷聲道:“我不是耍你,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是大太太派過來的大丫環,你不過是一個二等丫鬟,為難我,就是為難你自己所以……”秦天把臉一沉,“不要惹我”說著,秦天的目光涼涼地掃過身邊一眾丫鬟

  NND,我好歹是個“欽差”哪能被你們這些“地方官”壓了過去

  秋蘭僵著臉,半天都出不了聲。

  周邊的丫鬟們被秦天的氣勢所攝,都收斂了笑容,不敢再輕佻放肆。

  秦天這才緩和了面容,向著碧蓮笑道:“姐姐,我們走吧,少爺那裏還需要人伺候了”說著拉著碧蓮的手從側門出去。

  留下一屋子的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無趣,慢慢散了。

  秋蘭氣惱地跺跺腳,轉身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邊,秦天和碧蓮穿過側門沿著一條抄手遊廊,來到大少爺的屋子。

  莊信彥的屋前有個小院子,院子裏有四個石柱路燈,路燈後有幾棵翠竹,廊下掛著幾盞燈籠。

  碧蓮領著秦天走到門前,推門進去,見莊信彥坐在窗下的一張靠背椅上借著燭光看書。

  一陣風從打開的大門吹進,蠟燭上的火苗搖曳了幾下,在他沉靜的俊顏上拉扯出明滅不定的光影,他面部的輪廓在這種光影下更顯深邃。

  碧蓮拉著秦天上去先向莊信彥行了禮,莊信彥抬起頭來,點點頭,示意她們起身,目光淡淡地掃過秦天,又低下頭去,專心致志地看他的書去了。

  碧蓮轉身出了門,叫院裏的小丫鬟將熱水送進來。不一會,便有幾個丫鬟和粗使婆子,一人提了一桶水去到旁邊的淨房,倒入木桶中。很快,熱騰騰的霧氣便蔓延到整間屋子。

  碧蓮又拉著秦天進入東邊里間,走到一個黃花梨雕花衣櫃前,衣櫃上的陽雕的圖案是一棵松樹,松葉針一根根的纖毫畢現,讓秦天歎為觀止,光是這種雕功,便知這衣櫃的價值不菲。

  碧蓮拉開櫃門指著裏面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告訴她:“少爺最愛乾淨,愛整齊,所以屋裏每個地方都要收拾妥帖,特別是衣櫃。”接著又告訴她哪里是少爺的中衣,裏衣,哪件又是少爺愛穿的衣服,秦天一一記在心中。

  雖然秦天並不情願來伺候莊信彥,可是既然來了,定然要做到最好,才不會辜負大太太對她的信任。

  碧蓮說完後,從裏面拿出一套純白色的綢緞中衣,走出去遞給海富。又告訴秦天,大少爺洗澡的時候不喜歡丫鬟伺候,都是海富伺候著的。

  這讓秦天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小說中丫鬟給少爺搓澡的狗血事件不會發生……

  一切準備好後,海富伺候著莊信彥沐浴去了。

  這邊碧蓮帶她進入莊信彥的睡房,指著裏面的一張黃花梨雕花大床對秦天說:“那是少爺的床。”

  轉身又指著旁邊一張烏木長榻,說:“這是你以後睡的地方”

  秦天立時睜大了眼睛看著碧蓮,“我以後就跟大少爺睡在一間房?”

  “當然”碧蓮像是吃驚她的意外,“要不然你晚上如何伺候少爺?少爺中間想喝水,想如廁的時候,總要有個丫鬟在旁邊點燈伺候吧”

  那豈不是從早到晚,都要對著莊信彥?雖然他長得很漂亮,看著確實賞心悅目,可是她說的他聽不見,他又不會說,兩人大眼瞪小眼,這日子該有多麼無趣無聊……

  秦天轉身看著自己以後的睡榻,苦笑兩聲。

  “那你呢?”秦天可憐巴巴地瞅著碧蓮,貌似她也是大丫環吧

  碧蓮抿嘴一笑,“我雖然是大丫環,可不是貼身丫鬟,晚上伺候的事情不歸我負責,以往都是秋蘭負責的”說完,她又走到床邊,拍了拍床柱子,接著說:“少爺晚上有需要就會拍床柱子,拍一聲就是要喝水,拍兩聲就是要如廁,要喝水你就要起身送水進來,如廁的話,你就去到淨房點好燈,少爺自己會過去。”

  還好還好,用不著幫著他脫褲子拿夜壺,不幸中的大幸……

  秦天暗暗安慰自己。

  “你現在就鋪好床,待會少爺出來,就服侍他睡下。”碧蓮交代,“我就先離開了”

  秦天將她送到門口。

  碧蓮出門時,忽然想起了什麼似乎,回頭看著秦天問道:“對了,剛才你怎麼沒讓秋蘭給你揉腳,給她個下馬威有什麼不好”

  秦天笑了笑,“我也不想弄得她太下不了臺,畢竟以後我們還要在同一個院子共事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給她個教訓讓她知道厲害就好了”

  碧蓮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忽然笑了,輕聲道:“怪不得太太這麼喜歡你”說完,轉身出去了。

  碧蓮走後,秦天轉身回來,將莊信彥的床鋪好。

  現在已經是入了秋,夜晚漸漸涼了,席子都撤了下來,換上了印花棉布的床單,以及湖綠色福字紋的綾羅面被子。等秦天將五蝠紋的綃紗帳子放下來後,莊信彥便從外走了進來。

  秦天聽到聲響回頭看去,見莊信彥穿著中衣站在門口,長髮披散垂落在肩上,白衣如雪,烏髮如墨,白與黑的強烈對比,純淨得幾無雜色,配著他那不動如山的淡然神情,如美玉一般無可挑剔的俊秀容顏,便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絕代風華。

  所謂的風姿如畫或許就是這麼一回事。

  “秦天”

  秦天這才注意到海富跟在莊信彥的身後,她看著海富從他身後走出,將手中的潔白的棉布遞過來,笑道:“你幫大少爺擦乾頭髮,我先出去了。”

  秦天接過白布,海富轉身出去關上房門。

  案上的燭光搖曳了幾下,室內光影浮動,暗香隱隱。

  靜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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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10:33 PM

  第六十三章:你是不是腎虧啊

  夜幕深沉,西邊天空掛著一勾彎月,狀似娥眉。

  自海富走後,屋子裏一直靜悄悄的。無論是莊信彥還是秦天,似乎都有些無所適從。

  屋子西邊黃花梨香案上燃著一盞燭燈,散發出昏暗的光線,淡淡地暈染開,閃閃爍爍,明暗不定,給人一種神秘莫測之感。

  莊信彥慢慢地走進來,面色淡然沉靜,濕漉漉的長髮搭在肩上胸口上,將綢緞的中衣潤濕一片,緊緊地貼住他的胸口,勾勒出他胸肌的線條,看樣子竟是比想像中要強壯。

  秦天不禁想到“性感”一次,臉上一熱,連忙別轉臉去。

  莊信彥在桌旁的黃花梨縭紋圈椅上坐下來,秦天拿著棉布走到他身後,

  被水浸濕的頭髮顯得格外的烏黑,在燭光的照射下反射著淡淡的光澤,如同墨玉一般的光亮。他身上還殘留著氳氳的水汽,被他的體溫一蒸,便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清香,也說不出是什麼氣味,像是樹木的清新,又像是花草的淡雅,竟是格外的好聞。

  秦天收斂心神,開始給他擦頭髮。

  他的頭髮濃密順滑,殘留著他的體溫,溫溫的感覺。她輕輕地擦拭著他的頭髮,一遍又一遍,手指偶爾間會碰到他的耳朵,他的頸部,觸手溫熱,細膩柔軟。

  他一動也不動,靜靜地坐在那裏,任由她動作,她也沒有出聲,連呼吸都似乎很小心,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似的,很奇怪的感覺。

  屋子裏安靜的不像話,燭光搖曳,投射在他們身上,在地上拉出他們的影子,似乎緊緊地靠在一起。

  莊信彥低頭間看到地上的影子,她窈窕的影子緊緊地貼住他的,張開的雙手彷彿環抱住他,他皺了皺眉,心中升起一種厭煩的情緒。稍稍往前,離了她遠些。

  母親的意思他如何不知道?秋蘭是母親給他的,母親也多次支支吾吾地暗示他想對她怎樣都可以,海富還悄悄地塞一些春宮圖給他看。

  春宮圖上的東西看得他面紅心跳,渾身發熱,這些東西他十五歲的時候就看過,他也曾經幻想過和一個女孩子做這種事,可是沒想到的是,他卻親眼看到那個女孩子和弟弟在花園裏,幕天席地地做這些。

  霎那間,他覺得很噁心,很骯髒,他再也不想讓女孩子接近自己的身子,那些對他雙眼冒光,企圖爬上他床的,他看了就厭煩,就是沐浴,也不願意被這些人看見。

  在他的眼裏,這些女孩子都不可靠,她們表面上對他笑眯眯,恭敬有加,背地裏就會罵他聾子,啞巴,分分秒秒都有可能背棄他,讓他去喜愛去親近這些女孩子?他寧願一輩子不成親。

  就像這個秋蘭,剛開始也還溫順,可沒過多久,就開始對他冷嘲熱諷,以為她笑眯眯地,他就不知道。他想將她趕出去,可是又想到,她走了,還會有別人來,有什麼區別?還不如留著她,秋蘭性格外露,總比一些心思深沉的好對付些,所以也就一直容她留在他身邊這麼久。

  可是沒想到,母親卻把秦天送過來了。母親用秦天代替秋蘭,是個什麼意思,猜都不用猜

  作為丫鬟,他欣賞她的聰慧,可是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她成為和他關係親密的人,可母親這麼喜歡她,只怕不像秋蘭那麼好對付

  而且上次他在花園裏看到的那一幕依舊讓他無法釋懷。

  得想個辦法讓她主動離開他身邊才行否則,時間越長,母親的心思越堅定他不是不能體諒母親的心意,只是他無法強逼自己,太反感,太難受

  這邊,秦天可不知道莊信彥正打著將她趕出去的主意,她用心地給他擦頭髮,可是棉布的吸水度有限,只能擦個半幹。

  秦天退開將抹布拿到淨房去,順便熟悉了一下屋子的佈局,以及每個房間的燭臺和火摺子的位置所在。再回到房的時候,卻見到莊信彥坐在了床邊,準備上床睡覺了。

  秦天連忙走過去,說:“頭髮還沒幹,現在睡會有濕氣的。”說完才想到他聽不見,而此時莊信彥也沒有面對著她,所以也不知道她在說話,繼續躺下去。

  秦天急了,她這個人就是這樣,既然答應了大太太伺候好他,就會好好做。情急之下,秦天扯了扯他的衣服,莊信彥感覺到,回過頭去,看著她,心中冷笑

  這是做什麼,這麼快就想爬上他的床?

  秦天不能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意思,一時心急火燎的,她四處看看,沒看到紙筆,又想不起合適的表達手勢,只好抓起了他的頭髮,拿到他面前給他看,希望他能明白,

  可沒想到莊信彥一開始就想歪了,這下就更加歪的遠了

  他看了看她手中的頭髮,心中好氣又好笑,

  結髮為枕席,她是這個意思?

  真是可笑,她一個家奴再抬舉也不過是個偏房,她還想成為結髮妻子?

  莊信彥冷冷地看著秦天,又冷冷地從她手中抽出自己的頭髮,轉過身躺下去,背對著她,再也不想理會她

  “頭髮還沒幹,真的會有濕氣啊……”秦天看著他的背影很無奈。

  也不知道他是沒明白,還是懶得理會她,反正秦天現在有種挫敗的感覺。算了,今晚只能隨他去了,看樣子她要儘快地想出和他溝通的辦法才行,否則這種雞同鴨講的狀態總有一天會讓她抓狂的

  見他被子沒蓋好,秦天伸手想幫他捋好被子,可是剛碰到他的身體,沒想到他渾身一顫,‘謔”地一下抬起頭來,戒備地瞪著她,寒星般的眼眸射出冷利的光芒。

  秦天被他嚇到,愣了愣。

  莊信彥搶過被子,將自己裹得緊緊地,又躺下去。

  秦天看著他的反應,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強奸他似的,立馬囧了。

  不是吧……一定是自己的錯覺,錯覺

  她站在床邊發了會呆後,回到了自己的睡榻上,睡榻大概三尺寬,墊著褥子,蓋著薄被,還算舒服。秦天吹滅蠟燭,躺了下去。

  黑夜中,莊信彥睜開了眼睛,心想:我得想辦法讓她知難而退才行……

  秦天睡得正香的時候,忽然聽到“咚”的一聲敲擊聲。秦天因為早有心理準備,所以立刻醒來。她想起碧蓮的話,一聲就是要喝水……

  她起了身,點亮旁邊的蠟燭,穿上鞋從不遠處的桌上倒了一杯水,遞到莊信彥的床前,莊信彥也沒看她,只是拿了杯子一飲而盡,將杯子交給她後,又翻身躺下,從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

  秦天也不在意,放好杯子後,又在榻上躺下。

  好在前世裏,她大伯母曾經有段時間也是臥病在床,晚上都是她照料,隨時醒,隨時都能睡,沒有什麼一叫醒就睡不著的嬌貴習慣。

  她閉上眼睛,沒多久就進入夢鄉,過了一會,又聽見“咚”的一聲響。秦天歎口氣,倒也沒怨言,起了身,又倒了杯水給他。他喝水的時候,她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看著窗外的月亮,正是月上中天的時候。

  旁邊莊信彥抬起眼偷偷瞧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

  哼,今晚有你受的……

  放好杯子又躺下,可感覺才剛睡著,又聽到“咚”得一聲響,秦天睜開眼睛,咬了咬牙,忍住,又起身,這次連整個水壺都提到他床邊,她恨不得大叫,尼瑪你一次喝個夠好不好

  誰知莊信彥又只喝了一小杯,躺下了。

  秦天提著水壺轉身看著窗外的月亮,怎麼還是月上中天……

  秦天的嘴角連抽了幾下。

  躺下,暈暈沉沉地睡去,又是床柱敲擊聲,可這次是兩響

  秦天一邊腹誹一邊起床,喝那麼多水,不放才怪

  她跑到淨房點好燈出來,莊信彥進去,秦天站在窗戶邊看著窗外的月亮發呆,額角的青筋直跳。

  依然是月上中天……

  他故意耍著我玩是不是?秦天咬牙切齒。

  莊信彥出來,秦天聽到聲響轉過身恨恨地看著他,他像是沒看到,面色淡淡的,神情淡淡的,白衣如雪,烏髮如墨,翩然而去,純淨高潔得不似凡人。讓秦天覺得自己一定是誤會了他,這麼個清逸出塵的人,怎麼會有那麼陰險的心思?

  一定是誤會,誤會……

  可接下來,

  剛睡下去,兩響,上淨房……

  回來躺下,又一響,喝水……

  放下杯子,又兩響,上淨房……

  回來,躺下,沒多久,又兩響,上淨房……

  整的秦天暈頭轉向,頭重腳輕,心頭的怒火竄上去又壓下來,壓下來又竄上去,到最後,整得秦天恨不得掐死他哪有正常人會這樣子的,分明是故意的如果他不是少爺,如果他不是大太太的寶貝兒子,她真恨不得一腳踹上他那張淡然的面孔

  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或許是莊信彥也累了,終於消停了一會,秦天只覺腦袋裏有一把重錘在敲,鈍鈍地痛,她暈沉沉地閉上眼睛,準備趁著這個時候好好的睡一會。

  可朦朦朧朧中,又聽到“咚咚”的兩聲敲擊,秦天忍無可忍,翻身而起,胸中滔滔怒火徹底爆發:“尼瑪你是不是腎虧啊”



  第六十四章: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這種爆發自然是無意義的,秦天在這邊氣得死去活來,那邊莊信彥在碧蓮和海富的服侍下穿衣,一臉的淡然。秦天只覺得從未有過的憋屈。

  這邊,碧蓮正在教導她怎麼服侍大少爺穿衣,“腰帶一定要系穩當,這塊環形玉佩是太太特意從白馬寺求回來的,每天都要給少爺繫上……”

  秦天在一旁有氣無力的答應著。被他折騰得一夜沒睡,只覺的腦子裏像是漿糊一般的渾濁。

  “秦天,你臉色好像不太好?”碧蓮看了她一眼,奇道:“昨晚沒睡好嗎?”

  “還好,還好……”秦天打著哈哈,心中卻吐血,這就是做丫鬟的難處了,能說睡得不好嗎?這話要是傳到太太耳裏會變成什麼樣?

  大概會是這樣——秦天說伺候少爺晚上睡得不好……

  太太會怎麼想?

  丫鬟是不能抱怨的,主子怎麼都沒有錯,要錯也是下人的錯。

  秦天垂頭喪氣

  旁邊莊信彥瞟了一眼秦天強顏歡笑的面孔,挑挑眉,

  看她能忍到幾時,要麼就是她受不了自己想辦法離開,要不就是會對他心生怨恨,口出怨言。到時候他就告訴母親,相信母親也不會再讓她留在他身邊了!

  相比心思靈巧,又受母親喜歡倚重的秦天,他更願意性格魯莽外露,沒有背景的秋蘭在他身邊。後者完全可以被他無視而沒有任何麻煩!就她和二房那點偷偷摸摸的小動作,還不夠他瞧的!

  收拾妥當後,秦天和海富跟著莊信彥出了大門。

  太太身體已經恢復,從今天開始去茶行,而莊家的三位公子也要開始在制茶房的學習生活了!

  出了莊家大門,便見有三輛馬車依次停靠在門外。

  其中有一輛翠蓋珠纓八寶車,那是大太太的,兩輛朱輪華蓋車,是屬於莊信彥和莊信川的,一輛藍頂青綢小車是莊信忠的。此時大太太已經和月娘翠微站在門口,莊信忠和三姨太太,莊明蘭,方妍杏站在她身邊不遠處,丫鬟小廝侍立在他們身邊,還不見莊信川。

  莊信彥出去後和他們互相見了禮,秦天也上前喜滋滋地和大太太行了禮。

  大太太拉著兒子的手仔細看了看,露出滿意的微笑。又交代了海富幾句,回頭有對秦天說:“讓你去茶行不止是服侍大少爺,你自己也要好好學習。”

  秦天笑著答應。

  大太太發現秦天眼下的青暈,本想問一句,可轉頭看了莊信彥一眼,已經猜到是怎麼一回事,定是兒子猜到自己的心思,為難秦天了。

  可這是必經的階段,她不想插手,也不想理會,順其自然。

  大太太笑了笑,轉頭對信忠說:“信忠,你傷好了嗎?”

  莊信忠因為心中愧疚,面對大太太時總有些抬不起頭來。他還沒來得及回答,身邊的三姨太太便滿臉笑容地說道:“謝謝太太關心,信忠已經差不多好了,多虧了太太給的那瓶藥。”

  可是太太像是沒聽見似的,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對著信忠柔聲說:“娘知道你本性不壞,只是受人所逼才會做下這等不義之事,可是你當要記住,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要拿捏得住!以後萬莫重蹈覆轍!”

  “是,兒子謹記娘的教誨!”莊信忠滿臉誠摯。

  大太太又看了他身後的明蘭和妍杏一眼,又道:“至於明蘭的婚事,娘會做主,只要是莊家的人,娘都不會讓他們受委屈,娘會讓你們沒有後顧之憂!信忠,你相不相信娘?”

  莊信忠撲通一聲跪在大太太身前,抬頭看著大太太,眼中隱有淚光,“一切都是兒子的不是,兒子給娘磕頭認錯!以後兒子全聽娘的,再也不會讓娘失望!”說著連磕了三個響頭。

  大太太笑著拉他起來,“好了,起來吧,大家都在看了!”

  旁邊三姨太太見太太並沒有怪罪信忠,心中很是安慰,可是又見太太依然不肯理會自己,心中又有些難過。那天宗親們走後,她在大太太的院子裏跪了一個時辰,太太都不肯見她,還說從此以後沒有她的傳喚,自己也不用去給她請安了。這麼久了,太太一次都沒有見過她,二房那邊更加沒有理會她,她一下子失去所有的依靠,現在就連府裏的下人也敢給她臉色瞧了。日子很是難熬。

  她真的很後悔,早知道事情會鬧成這樣,她才不會聽從二房的……

  秦天在一旁看著她的神色,暗暗搖頭。這時方妍杏走到她身邊悄悄對她說:“今天我會派人給信忠送些我親手做的點心,也給你留一份。”

  秦天看著她笑道:“多謝姐姐了!”

  “你還同我客氣。”方妍杏笑了笑。

  兩人正說著,莊信川在二姨太太莊明喜,劉碧君的簇擁下向著這邊施施然地走過來。

  莊明喜走在莊信川的身邊輕聲說:“哥哥,這次你一定要聽妹妹的,萬事忍耐,伺機而動。”

  莊信川看了一眼前邊的莊信彥,莊信忠,臉沉了沉,輕聲道:“我知道該怎麼做。我會讓大家知道,莊家三個兒子中,唯有我才堪當大任!我會讓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二姨太太走到他另一邊,小聲說:“你姨母傳話過來,你姨夫高升在即,這次我們也出了不少銀子,你放心,莊家當家之位一定是你囊中之物!”

  莊信川笑了笑,意氣風發地走上前。

  雙方見了禮,大太太又交代了兩句,便各自坐上自己的車子。

  秦天隨著莊信彥坐上馬車,海富坐在外面車夫旁,小廝保鏢隨車跟在外面,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著茶行而去。

  車輪滾滾,車子搖搖晃晃,秦天坐在車裏,忍不住呵欠連天,眼皮彷彿有千斤重,異常的難受。

  秦天抬頭看向罪魁禍首,卻見他坐在前邊的長凳上,身子稍稍傾斜,依靠在車廂上。

  車窗簾被風一下下地吹起,他似乎聚精會神地看著車外。

  金色的光線從車窗穿過,投射在他的臉上,薄冰般的雙眸反射出綺麗的光彩,高挺的鼻樑在他的臉側投下濃濃的黑影,他今天穿著一件湖青色的交領長衣,領口處用金銀雙線繡出繁麗精緻的纏枝花紋,被陽光一映,閃閃發光,與他瀲灩的眸光交相輝映,再配上他那淡淡的,仿似超凡脫俗的神情,便如一副描繪細緻入微的工筆人物畫,美得讓人歎為觀止。

  不過……秦天咬牙,這只是畫皮!畫皮!她很清楚明白的知道,在這副漂亮的皮囊下,是怎樣一個邪惡的靈魂……

  昨晚他肯定是故意的,明明健康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起夜那麼多次,不就欺負自己是個丫鬟嗎?可是他的目的是什麼呢?秦天看著他一時不得其解。

  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可沒想到莊信彥恰好看過來,秦天生生地將這個打了一半的呵欠忍下來,難受得眼淚水都流出來。

  秦天淚眼模糊的瞪了他一眼轉過身靠在車廂壁上,

  他們果然是八字不合,他天生就是來克她的!

  車子搖搖晃晃,胡思亂想間,雙眼漸漸地合上來。

  莊信彥看著靠在他腳邊,坐在車板上背對著他的秦天,長眉一挑,嘴角輕輕扯了扯

  覺得難受嗎?這還是剛開始,看你能忍到幾時!

  他將頭靠在車廂壁上,隨著馬車的搖晃,陣陣倦意襲來,其實,昨晚不止是她沒睡好,不過他身體好,白天又睡過午睡,晚上少睡些也無妨

  他眯了眯眼睛,終於抵擋不住倦意,合上了雙眼……

  馬車在過橋的時候晃了晃,睡得正香的秦天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歪,她正夢見自己靠在岩石旁,岩石硬邦邦的靠得很不舒服,可是忽然的,她摸到了一個軟榻,軟榻溫溫軟軟的,非常舒服,她如獲至寶,笑眯眯地抱緊這個軟榻,心滿意足。

  感覺敏銳的莊信彥一下子清醒過來,低頭看去,本來平靜如水的雙眼猛得睜大,因為太過驚異,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本來應該坐在他腳邊的秦天不知什麼時候趴到他腿上來,雙手還緊緊地抱住他的腿,一邊臉緊貼住他的腿,

  他心中立刻升起一股厭惡的感覺,下意識地就將她推開,可是忽然的,一道陽光從車窗處照射進來,灑落在她的臉上。

  他怔了怔,看著她的臉

  她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粉嫩,似乎還能看見一層細細的絨毛,她長長的睫毛像是渡了一層金色,微微地顫抖,顫抖,讓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她的嘴唇紅潤潤的,就像庭院裏開出的小花一般的嬌嫩,微微地張開,露出裏面雪白的小貝齒,不過他感覺到有種什麼液體浸濕了他的長衣……

  他皺起眉頭,正準備推開她,可是她不知是夢到了什麼。忽然笑了笑,眼珠子動了動,睫毛微微地扇動,頰邊露出一個淺淺的小梨渦來,就像是月娘做餃子的時候在麵粉團上用手指按下的一個印子,淺淺的,圓潤的……

  看著看著,莊信彥心中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覺得此時的秦天像某種東西,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來研究了一番,終於想起來,此時的秦天就好像是海富養的那只大黃貓,那只大黃貓在海富腿上撒嬌的時候,可不就是這個樣子?

  莊信彥眨了眨眼睛

  可就在這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莊信彥一驚,立刻回過神來,他“謔”地站起身子,將秦天往旁邊一推,撩開車簾便跳了下去。

  可憐還在睡夢中的秦天完全沒有提防,一頭撞在旁邊的車廂壁上,“啊”的大叫出聲,她捂著疼痛的額頭睜大了眼睛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發生了什麼事?

  還有,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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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10:39 PM

  第六十五章:小子,學著點

  盛世的制茶房在茶行大堂的後方。有十幾件大屋,還有一個很大的曬坪。

  徐掌櫃受大太太的命,將三位公子領到制茶房,交給制茶房的管事馮師傅。

  馮師傅五十多歲,頭髮花白,紫銅色的臉,絡腮鬍子,五短身材,神情刻板嚴肅。他不是莊家的家奴,而是被大太太重金禮聘進來掌管制茶房的,就連大太太見到他都要稱呼一聲馮師傅,所以頗受茶行諸人的尊敬。

  馮師傅此時背著手,板著臉,在依次排開的三位少爺面前徐徐走過,冷肅的目光從他們臉上瞟過,緩緩說道:“只要到了我的制茶房來,我可不管是少爺還是小姐,還是有什麼特殊原因,一律一視同仁,制茶房我說了算!不管是誰,都要聽我的話,有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的人,我都會轟出去!”說到這裏,他目光如電,射向莊信川,莊信川之前瞞著他威逼收買他底下的制茶工人私下裏為他制假茶,這被他認為是奇恥大辱,若不是大太太情真意切地挽留,他真的不想再留在這裏了。

  莊信川瞟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不以為然。

  馮師傅瞪了他一眼,指著他說,“今天,你就去和工人一起搬茶!”

  現在正是秋茶季節,茶行從茶農手中收回毛茶後,便會派工人從外面搬運進來,交給炒青師傅。是制茶房最低級的活!

  “要我去搬茶!”莊信川指著自己,叫起來。

  “不搬就給我出去!”馮師傅非常的乾脆!

  莊信川氣得差點跳起來,他的小廝德義連忙拉住他,低聲道:“少爺,別衝動,不記得小姐說過什麼了嗎?”

  大太太說過,不論是誰,如果被馮師傅趕出去,以後就不得再接觸茶行的事,離了茶行,以後想要繼承茶行難度就更大了!

  莊信川想到這裏,只得憋住氣,帶著德義轉身向外走去。

  一旁的秦天看著他的背影非常的歡樂,他今天穿著月白色綢緞繡金的大襟袍,頭上插著白玉簪,腰上配著翡翠玉佩,黑面白底的靴子,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她完全可以想像他待會會變成什麼樣子。

  馮師傅看著他的背影鬍子一翹,哼出一聲來,然後又指著莊信彥和莊信忠說:“你們,跟我去炒青房!從今天開始學炒青!”

  “我們少爺會炒茶!”海富在一邊忍不住插嘴。

  馮師傅轉過身,目光在莊信彥臉上一轉,“會炒茶?他炒過幾回?不過會些花架子便以為成了精了?只怕連秦天都比他強些!”說著,手指著秦天。

  好不容易能壓莊信彥一回,秦天心中說不出的痛快,不由地昂起了頭。可是轉臉見莊信彥仍然一副淡漠的臉色,才想起,沒有海富的幫助,他根本聽不見這番話,忽然又覺得沒意思了!

  馮師傅轉身向著其中一間炒青房走去,莊信彥,莊信忠以及他們的小廝海富和淮安以及秦天跟在後邊。

  連秦天都比我強?莊信彥神情不變,卻暗暗咬牙,

  炒青房裏放著十口鐵鍋,有幾個穿著青色短褐,帶著布帽的工人在炒茶。或用手,或用茶扒,皆是手法熟練,乾淨十足。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茶葉的清香,讓人神清氣爽。

  馮師傅叫人燃起火炭,然後對莊信彥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來炒茶。

  海富連忙為他戴上袖套,繫上圍裙,莊信彥淡淡地看了秦天一眼,秦天覺得那眼神像是有些挑釁的味道,但是他不是聽不見馮師傅的話嗎?所以,秦天覺得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莊信彥走至大鍋旁,等鍋底變白的時候迅速投入茶青,茶青入鍋後發出清脆的“啪啪”聲

  馮師傅在旁邊點頭:“投青的時機掌握得不錯。”

  秦天在一旁也有些意外,雖然說早聽說莊信彥會制茶,但制茶是個技術活,沒有長時間的練習可不行,沒想到從未來過茶行的莊信彥做起來也似模似樣!

  可到底經驗是騙不了人的,慢慢的,莊信彥的問題便顯露出來,他的手法太不熟練,茶葉翻滾不及時,停留時間長,茶青產生不正常的紅變,紅葉紅梗,全成次品了!

  秦天想笑,但到底顧忌他是個少爺,死死忍住,可眼中的笑意卻是藏不住的。

  莊信彥本來還保持著淡定,可是抬頭見到秦天眼中的笑意,淡定的面孔不禁有些破裂。他別轉臉去,勉強維持著平靜,白皙的皮膚卻因為羞惱而染上暈紅,竟是格外的豔麗。

  馮師傅在旁邊搖頭,叫人將鍋中的茶倒掉,又向著秦天招手:“秦天,你來!”

  “是,師傅!”秦天響亮地回答,昂首挺胸地走到鍋旁,戴好袖套和圍裙以及帽子,忍不住回頭看了旁邊莊信彥一眼,欺負他聽不見,挑起眉低聲說了句:“小子,好好學著吧!”

  莊信彥看到,當即一口氣堵在胸口處,半天沒回轉得過來。

  這邊,秦天已經平心靜氣,專心致志,待到鍋底便白時,即刻投青

  馮師傅在旁邊捏著鬍子點頭微笑,“不錯,投青的時間掌握得很好,茶青的數量適中,很好,很好。”

  青葉下鍋後,秦天立即手抓翻炒,動作果斷利索,莊信彥忍不住上前一步,見她神情冷凝嚴肅,和平時笑嘻嘻的樣子完全是兩樣,白皙的皮膚受熱度的影響,泛起一片緋紅,這個模樣,還算順眼……

  他又看向她的雙手,她的手很小,但是非常的靈活,十指尖尖,纖細修長,她的雙手在茶葉中均勻翻動,迅速敏捷,十指翻飛如花,又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襯著那些綠色的茶葉,竟是非常的好看。

  “動作很到位,很靈活,不錯不錯。”馮師傅繼續在旁邊點頭。

  慢慢的,便有水汽冒出來,茶葉也變得更為燙手,這個時候,秦天又拿過旁邊的兩個半月形的木板茶扒繼續翻炒,不停地抖動,翻炒,茶葉在她的雙扒中彷彿具有靈性般,跳出優美的舞蹈。

  一種茶香撲面而來,莊信彥看著看著,竟出了神。

  這時,不少炒茶工人做完手中的活都圍了過來,他們大都跟秦天熟識,此時便七嘴八舌地捧場

  “秦天,好漂亮的動作,完全可以出師了啊!”

  “到底是馮師傅的親傳弟子,馮師傅你偏心啊,教人家要一年半載,教秦天一兩個月就教會了!”

  馮師傅笑道:“可不是我偏心,而是秦天太努力,太好學了,你們有誰試過到三個時辰炒一百鍋嗎?可是秦天做到了,你們不要怨我偏心,要怨就要怨你們沒秦天聰明,沒她努力!”

  眾人心悅誠服,又笑著誇讚了秦天幾句。

  說話的人太多,莊信彥一時看不過來,可是馮師傅的話他倒是看清楚了,他心中詫異,瞟了一眼秦天,此時秦天剛剛炒完,迅速出鍋,然後露出燦爛的笑容,“師傅,炒好了,請驗收!”

  馮師傅走過去,捏起一小撮茶葉看了看,又聞了聞,笑道:“不錯,茶葉軟度適中,香氣保留得很好,秦天,你在炒青這一方面可以出師了!“

  秦天雙眼一亮,笑道,“真的嗎?”說完,忍不住回頭看了莊信彥一眼,閃亮的雙眼,蕩漾的小酒窩全是她囂張的得意。

  莊信彥依然是那副冷漠的神情,可是眼角卻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秦天,原來你做得這麼好,待會你也教教我吧!”莊信忠走到秦天身邊說。

  “沒問題!”秦天笑著說。因為和方妍杏來往比較密切,順帶地和莊信忠也熟悉起來,莊信忠為人憨厚,完全沒有架子,秦天和他接觸也沒有什麼壓力。

  “不過待會妍杏姐姐送的點心,你要多分我一點!”秦天趁機打劫。

  “全都給你都行!”莊信忠大方地說。

  “那可不行,這是妍杏姐姐專程給你做的,要是全被我吃了,還不心疼死她!”

  莊信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說起來,方妍杏嫁了莊信忠真是件好事,莊信忠老實憨厚,重情重義,又懂得心疼老婆,從來不會說讓妍杏傷心的話或者做讓妍杏難過的事,更沒有小妾通房給妍杏添堵,再加上婆婆又是個軟弱的,太太又是個明理的,也怪不得妍杏不止一次地對她說,她這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也因此對曾經開解過她的秦天更為親切。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都在幹活,秦天教莊信忠炒青。那邊,馮師傅在海富的幫助下與莊信彥溝通,他很明顯對海富擺下文房四寶很不耐煩,但是還是耐著性子等他研墨洗筆,花了整整半個時辰的時間才和莊信彥溝通完。

  當馮師傅轉過身來的時候,偷偷地抹了一把汗,長舒一口氣,像是得到解放般的輕鬆。

  秦天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低下頭,若有所思。

  另外一邊,大太太坐在她的房間裏,和徐掌櫃商量完事情休息的時候,月娘問她:“太太,我知道你將二少爺,三少爺安排到制茶房是為了懲罰他們,可是我怎麼都不理解你為什麼要將大少爺也安排進去,太太這麼做可是有什麼特別的用意?”

  大太太手中端著粉彩豆綠釉的茶盅,她一手拿著茶蓋撇去茶水中的浮葉,輕抿了幾口後,才放下茶盅,緩緩說道:“安排信忠和信川進制茶房也並不是完全為了懲罰他們,他們之前一進茶行就是管事的位置,難免眼高於頂,我就是讓他們接觸最底層的工人,瞭解到茶行最精髓,最重要的部分——制茶,讓他們知道茶葉製成每一個步驟的重要性,培養他們對茶葉,茶行,以及茶行工人的感情!這樣或許能讓他們處事成熟一些。”

  月娘點點頭,歎道:“夫人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又道:“可是大少爺呢?”

  大太太歎道:“信彥性格冷淡疏離,也就願意和我們幾個接觸,可是我們能陪他多久呢?讓他來茶行,就是想讓他學會和人相處,以後就算我們離開他身邊,他也不會孤單寂寞。而且,他終究是莊家的長子嫡孫,他有他無法逃脫的責任,就算他身有缺陷,也必須對家族,對茶行盡點心力。”

  說著,大太太笑了笑,“有性格樂觀的秦天在他身邊,我相信結果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第六十六章:距離

  很快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

  莊家的三位少爺和其他工人一樣的待遇,也是在大飯堂裏吃飯。

  秦天和莊信彥莊信忠從炒青房裏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莊信川捂著腰,蹣跚著腳步,“哎喲”聲聲地走進院裏來。

  如秦天所料,那一身華麗的大襟袍已經變得骯髒不堪,且頭髮淩亂,玉簪歪到了一邊,頭髮上還沾了不少茶葉的碎末,臉上白一塊,灰一塊,看上去要多狼狽便有多狼狽。

  秦天在一旁看到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莊信川在旁邊冷眼瞧著,沒什麼特別神情,而莊信忠則走上去問道:“二哥,你沒事吧!”

  莊信川向來身嬌肉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哪里吃過這樣的苦頭。本來他還想偷懶,讓自己的小廝去搬,可是那個馮師傅竟然跑出來監工,無奈之下,才動起了手,這會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心中惱火至極。

  “這個死老頭,總有一天我要讓他知道我的厲害!”莊信川齜牙咧嘴。

  莊信忠扶了他一把,說道:“二哥,馮師傅是大娘尊重的人,你可不能這麼想!”

  莊信川扶著柱子讓德義幫他捶腰,然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少給我來這一套,沒骨氣的東西!你忘記是誰將我們打得起不了床?又是誰讓我們堂堂少爺卻流落到和粗賤工人一起幹活的地步?”

  “二哥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們做錯的事,大娘也是為我們好!況且大哥也和我們一起了,大娘並不偏心。”

  “為我們好?”莊信川冷哼一聲,轉臉瞟了莊信彥一眼,怪裏怪氣地說:“為誰好還說不定了,聾子啞巴,丫鬟下人都能跑到茶行來,也不知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說完,又瞪了莊信忠一眼:“也只有你相信她,傻瓜!”

  莊信彥在一旁將他們兩人的談話看得清楚,臉色越來越冷。

  這便是兄弟了,連兄弟都忙不迭地羞辱自己,何況旁人?

  那邊,莊信川冷笑兩聲,目光又在秦天的身上轉了一圈,嘴角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笑,然後在德義的扶持下,哼哼唧唧地向著裏面而去。

  “二少爺,是時候吃飯了!”秦天在這邊叫道。

  莊信忠轉身走回來,跟在了莊信彥身後,兩人一起向著大飯堂的方向走去。

  大飯堂裏擺著十張木質長桌,每張長桌能坐十幾個人,飯堂前方擺著一張大桌,上面放著幾個大木桶,裏面盛滿了飯菜,有幾個身著圍裙的廚房師傅站在桌後,手拿大勺依次給工人添食。

  茶行工作的大都是粗人,有的是莊家的家奴,有的是從外面招的平民。每天這個時候都是大家難得的清閒時間,大家坐在一起說笑,罵娘,無所顧忌,大飯堂裏喧鬧而吵雜。

  可是等莊信彥莊信忠出現在飯堂裏的時候,大家有了顧忌,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一時間,一百多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這兩位尊貴的少爺,有的人站起,有的呆怔,有的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些無所適從。

  莊信忠雖然在茶行裏工作了這麼久,但以往都是在房間裏用飯,從未來過這種地方,看到裏面穿著短褐,摸鼻摳腳的人,一時也有些不自在。

  而莊信彥皺了皺眉,淡淡地掃了一眼全場後,依然是那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模樣。

  秦天見旁邊的長桌上有幾個空位,連忙走過去,從腰間扯出帕子擦了擦,然後對莊信忠他們說:“兩位少爺,坐這邊來。”

  莊信忠並著莊信彥在長桌旁坐下,同桌的還有五個工人,見他們坐過來,吶吶地叫了一聲“大少爺,二少爺。”然後就低下頭吃飯,大氣都不敢出。

  莊信彥淡淡的面色,當周遭人不存在,莊信忠面對著緊張不安的工人,和旁若無人的大哥,也是尷尬不已。

  秦天和海富以及淮安給他們打飯回來,見本來一桌的工人已經吃完走了,也再沒有工人敢來這一桌,一張能坐十人的大桌子只坐著他們兩人,空蕩蕩的,周圍的工人都不敢說話,飯堂裏靜悄悄的,只聽得筷子扒動的聲音,和零星的咳嗽聲。

  而莊信忠或許是壓力太大的緣故,也悄悄遠離了莊信彥幾個座位。莊信彥神色冷淡,似乎毫不在乎。

  依秦天看來,莊信忠似乎和莊信川還要親厚些,對於這個大哥,莊信忠敬畏有加,更多的是一種不知如何接近的無措。

  海富和淮安將打來的飯分別放在各自主子的面前,又自己去打了飯,三人端著碗站在桌邊吃,沒有下人和主子同桌的道理。可秦天做了一上午的事情,手臂酸脹,端著碗吃有些吃力,便坐在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去,和別的工人坐在一起。

  其中有和秦天熟悉的,小聲地問他:“秦天,你說太太讓兩位公子來這裏混什麼呢?他們身嬌肉貴的,可不比我們這些粗人!”

  “是啊,二少爺和三少爺也就算了,可大少爺是個啞巴了,能幹活嗎?”旁邊一人口沒遮攔地說道,立刻便有人用手肘頂了他一下,那人意識到說錯了話,捂著嘴,小聲地對秦天說:“秦天,我可不是故意這麼說的,你不要告訴太太!”

  秦天笑了笑,“放心。”又道:“太太自有她的道理,大家就不要多心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只是忽然多了幾位公子,我們渾身不自在,連吃飯都似乎吃不好了!”大家垂頭喪氣的。

  秦天向著那一桌看去,見莊信彥手拿著筷子,烏木的筷子通體漆黑,襯得他修長的手指如玉一般的潔白,他低著頭看著碗中的飯菜,遲遲不動筷子,雙眉輕蹙,顯然不習慣這裏的伙食。莊信忠稍微好些,可顯然吃得不痛快,而且兩兄弟之間沒有交流。莊信忠經常會向莊信彥看過去,可是莊信彥卻似乎沒有理會他的意思,不緊不慢地挑著飯吃。

  秦天覺得,莊信彥這人完全活在自己的天地裏,他輕易不肯走出他的世界,也不肯別人走進去。對外界的戒心極重,除了少數的幾個人外,他幾乎不跟外人交流。

  還真是個怪脾氣的,不討人喜歡的人!秦天撇撇嘴,然後不再理會他,開開心心地吃自己的飯。其實說實在的,飯堂的飯還不錯,至少比她前世學校的食堂好太多了!

  秦天很快吃完了飯,見莊信彥還沒有吃完,便獨自跑到後院的水井旁洗臉洗手。

  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聽說你做了我大哥的貼身丫鬟了?”

  秦天回過頭去,見不遠處站著莊信川,他已經換過了一身深色的長袍,也重新梳理過,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秦天左右看看,這個時侯這裏很少有人來,院子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沒有出聲,低著頭想離開這個地方,經過莊信川身邊的時候,卻被他伸手攔住,手幾乎碰到她胸上來,秦天大怒,退後一步,冷聲道:“二少爺攔住我想做什麼?”不過她倒也不怕,這裏這麼多人,想必他也不敢對她怎樣。只是如果被別人看見她和二少爺在一起,總是不好。所以秦天心急著離開。

  “跟著他還不如跟著我,他一個聾子能有什麼前途?只要你從了本少爺……”莊信川上前一步,笑了笑,明明也是一張俊朗的面孔,在秦天的眼中卻說不出的討厭,他伸手向著秦天的臉摸過去,秦天狠狠打開,他也不在意,挑挑眉,笑道:“秦天,府裏長的漂亮的丫鬟不是沒有,懂得討我喜歡的,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我就喜歡你這股靈巧勁,夠辣,夠野,只要真心從了我,以後你便是我身邊除了主母外最有地位的女人!他雖然是嫡子,可是你應該知道的,莊家最後的贏家只會是我……”

  “我對二少爺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二少爺以後不要對我說這些話,否則我就去告訴太太!”秦天咬著牙說。

  莊信川冷笑:“你不過是個下人,我就算強要了你,大娘難道還會把我怎麼樣?”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條珍珠項鏈,項鏈上的珍珠一般大小,晶瑩圓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這本來是給碧君買的,可是我送給你,你看我多疼你,秦天……”他走近一步,忽然放柔了聲音:“對別的女人我可從來沒這樣過,只有對你,難道那個聾子會比我好?”

  “別人的東西我才不要!”秦天看著他冷聲道,“我雖然是個下人,可是現在卻是大少爺身邊的人,太太要是知道你總是糾纏大少爺的人,不知會怎麼想?莊家未來是誰做主還不可知,可很明顯,現在仍然是大太太做主,否則二少爺也不會到這裏來了!”

  “你……”莊信川臉色一沉,握緊了手中的項鏈,“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秦天還要工作,秦天告退!”說著,便越過他的身邊出了後院,莊信川想去拉她,可終究是顧忌著太太,他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又愛又恨。

  秦天出了院門口,卻見靈兒提著一個烏漆食盒站在門外,也不知站了多久。她今天穿著一身粉紅衫子,俏麗的面孔略施薄粉,顯然經過了精心的打扮。她抬起頭看了秦天一眼,臉色蒼白,目光冷寒,秦天冷冷地瞧了她一眼,沒有理她,從她身邊越過去。

  靈兒一直盯著她的背影,見秦天走遠了,才轉身走進院裏。

  等靈兒進去後,走遠的秦天忽然轉了回來,隱在院門外,偷偷往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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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10:43 PM

  第六十七章:將軍

  被二姨太太設計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可是有一件事秦天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靈兒對自己那種藏也藏不住的恨意。可是在秦天的印象中,自己和她除了洗衣事件外,並沒有什麼交集,那件事情也很圓滿的結束了,不至於讓她對自己產生這麼大的怨恨,肯定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非得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不可,否則……秦天有預感,這種怨恨一定會帶給自己更大的麻煩。

  今天靈兒在外邊偷聽,加上那副打扮,那副神情,難道竟是和莊信川有關?

  是以秦天裝作毫不在意地離去,等靈兒沒了戒備後,又悄悄地溜回來,看能否參透玄機。

  秦天隱在院外的一叢茶葉包後,既不會被裏面的人發覺,外面的人就算走過不仔細留意也不會發現。

  她偷偷地向裏瞧,卻見靈兒已經換了一副情意綿綿的笑臉,盈盈地走到莊信川的身邊,嬌聲道“給二少爺請安。”

  莊信川見四處無人,便伸臂過去將她攬入懷裏,挑起她的下巴,笑道:“靈兒,你今天怎麼來了,是否想我了?”

  “知道還問!”靈兒依偎在莊信川的懷裏,一邊用手指在他胸口上畫著圈圈,一邊飛著媚眼,用一種膩死人的聲音說:“二姨太太怕大少爺在這裏吃不好,叫人送飯過來,人家想見少爺,特意搶了這活來做,中午這麼大的太陽,人家可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了!”

  莊信川低下頭在她嘴上啄了幾下,“好靈兒,待會少爺給你賣胭脂水粉,讓你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

  靈兒笑容忽的一僵,輕聲說:“少爺好偏心,秦天什麼都沒做,你卻送她珠寶項鏈,靈兒一片真心,卻只有胭脂水粉!”

  莊信川臉一沉,將她推開,冷聲道:“你都聽見了。”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將食盒放下,你回去吧!”說著轉過身去。

  靈兒不忿,上前一步,“少爺,你說過要同二姨太太要了靈兒的,靈兒已經是少爺的人了,年紀也不小,少爺再不開口,二姨太太只怕要將靈兒隨手配人了!”

  “這件事本少爺自有主張!”莊信川聲音更冷。

  靈兒見此,心中一滯,脫口而出,“少爺是不是有了秦天,所以就不喜歡靈兒了!”

  莊信川“謔”的轉身,揚手就是一巴掌扇在靈兒臉上,“下賤的東西,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不過一個賤婢,本少爺要了你是看得起你,本少爺喜歡誰,不喜歡誰,你管得著嗎?你乖乖地閉嘴聽話,本少爺或許還會抬你的房,如果你再敢唧唧歪歪管本少爺的閒事,本少爺就將你賣到窯子裏去!想男人是吧,那裏的多的是男人!什麼東西!”接著暴喝一聲,“還不給我滾!”

  靈兒捂著臉,淚水奪眶而出,哭著跑出去。

  院裏莊信川冷哼一聲,提起地上的食盒,也出了院子。

  一直到兩人都走遠了,秦天才出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自己可真是無妄之災。

  接著又咬牙,暗恨,都是莊信川這個人渣惹出的麻煩!

  看來自己以後要小心點靈兒才行……

  接下來的時間又開始沒完沒了的炒青,秦天發現,莊信彥雖然不合群,但是做起事來還是挺認真的。一整個下午都是一鍋接一鍋地炒著,慢慢的手法也靈活了不少,旁人見他一個少爺做事如此賣力,倒是很驚奇。

  莊信忠則笨拙一些,他之前從未接觸過這方面,做起來的時候手忙腳亂,不止毀了茶葉還燙傷了手,好在給他們練習的都是一些不值錢的粗茶,倒也沒什麼損失。而莊信川還在搬茶。

  一直到日落西山才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三位少爺都有些疲累不堪猶以莊信川最甚,累得一副死人臉,連話都說不出來。

  回到青松院,卻見秋蘭和彩霞青柳幾個二等丫頭和幾個小丫頭在院子裏閒聊,似乎說得很起勁,見二少爺和秦天他們回來,連忙住了嘴。

  大丫環碧蓮喚人打水泡茶。

  彩霞和秋蘭兩人泡茶進來,身後跟著幾個小丫鬟端著水盆,棉布等物。

  大少爺進了房,因為秦天也要梳洗休息,所以碧蓮端著茶進去。這時,彩霞看了身邊的秋蘭一眼,笑著對秦天說:“秦天,剛才秋蘭還在說少爺規矩多,擔心你剛來照顧不好少爺!”

  秋蘭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看著彩霞氣道:“彩霞,你……你怎麼說出來了!”

  旁邊幾個小丫鬟抿嘴笑。

  彩霞接過小丫鬟手中的銅盆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了秋蘭一眼,道:“怎麼說不得的?論起服侍少爺,還屬秋蘭你的經驗最豐富,說出來,也好讓秦天向你請教一下,更好的服侍少爺啊!”

  彩霞便是秦天第二次見到莊信彥的時候與秋蘭旁若無人吵嘴的丫鬟了,看樣子兩人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我只是……隨便說說……”秋蘭昨晚才吃過秦天的暗虧,知道她的厲害,可是因為心中郁憤才管不住自己的嘴,沒想到會變成這種結果,當下她心虛地看著秦天,臉色紅白交替

  彩霞看著秋蘭那張慌張的面孔,抿嘴一笑。

  看著眾人的神色,秦天一下子就明白是什麼事,大概是秋蘭對於自己搶了她的位置,心生不忿,在別人面前抱怨,口出酸話,被彩霞賣了,彩霞是想挑起自己和秋蘭的不和,借自己的手懲治秋蘭,讓她出氣。她知道自己完全有這個能力。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這句話還真是一點都沒錯。

     不過她可沒有興趣做別人手中的槍,更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得理不饒人,和人起爭執。這種事情的勾心鬥角完全沒有必要。

  正當大家等著看好戲的時候而秋蘭後悔不迭的時候,秦天卻微微一笑,走到秋蘭面前說:“你說的對,你服侍少爺的時候較長,我是應該好好向你請教,以後我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隨時來問你吧!”

  “啊?”正自膽戰心驚的秋蘭很明顯的一愣,旁邊彩霞和小丫鬟們也露出意外的神色,

  秋蘭看著秦天,不知道她是真心還是假意。

  秦天也懶得和她解釋,她按照自己的心意說話做事,信不信由她。

  她又回過頭看了彩霞一眼,似笑非笑。

  彩霞的心中頓時升起一種被看穿看透的感覺,心中一驚,低下頭來。

  “都站在這裏做什麼,服侍少爺洗臉後,便要去大太太那裏了!”碧蓮的聲音忽然傳來,

  眾人聞聲看去,見碧蓮和已經換了身月白色袍子的大少爺莊信彥站在門口處,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不過都知道莊信彥聽不見,眾人心中也不緊張,當下轉身忙碌起來。

  莊信彥淡淡地看了秦天一眼

  服侍完莊信彥洗了手臉後,秦天和海富便跟著莊信彥去到清音院。

  莊信彥和大太太一起用了晚飯,兩母子又關起房門交流了一陣。走的時候,大太太又叫秦天進去,問了大少爺一天的情況,秦天也一一回答。

  “太太,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秦天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莊信彥,滿臉猶豫地對大太太說。

  大太太怔了怔,放下手中的茶,“什麼事,你說吧。”

  此時,大太太和莊信彥坐在一起,中間隔著一張黃花梨梅花紋的小幾。

  莊信彥見狀,也向秦天看過去,見秦天烏黑的眼珠子轉了轉,兩邊的小梨渦時隱時現,一臉精靈的樣子,心中即刻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眼直直地盯著秦天。

  秦天雖然感覺到他的目光,卻不理會,她上前一步走到大太太身邊,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大太太,昨兒大少爺起夜了八九次……我大伯住的地方附近有個屠夫也是這樣,一晚上起夜很多次,剛開始並沒有注意,結果後來請大夫看了才知道是腰腎有毛病……”

  大太太抬起頭,詫異地看著她,秦天連忙緊張地說:“太太,我可沒有咒少爺的意思,我只是見少爺起夜次數太多,擔心有什麼問題……”說著一臉誠摯地看著大太太。

  笑話,她白天這麼累,晚上再被他那麼整,她的命還要不要?吃虧一次就好,可萬沒有再繼續吃虧被整的道理,她又不是被虐狂!

  如今她可沒有半點抱怨,只是很“擔心”很“擔心”主子的身體,這不是一個做丫鬟的正應該做的嗎?

  現在被大太太知道,看他還敢不敢再起夜這麼多次!

  大太太心中一驚,即刻回頭看向兒子,莊信彥自然將秦天的話看在眼裏,未免母親擔心,連忙微微搖頭否認。

  同時,一種憋鬱感直沖入腦,讓他禁不住氣血翻騰,

  她竟然敢說他腰腎不好?雖然未盡人事,但是博覽群書的他還是明白腰腎不好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她竟敢這麼想他,還在母親面前這麼說……

  真是……可惡!

  可偏生還只能悶著,責怪不得,因為她也是一番“好意”

  莊信彥放在腿上的手抓緊又鬆開,鬆開又抓緊,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憋屈,他用盡全力才勉強得以維持表面的平靜。

  大太太看了看臉色發青的兒子,又看了看抿嘴含笑的秦天,忽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將此事將心中轉了幾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第六十八章:心亂如麻

  一直到莊信彥秦天出去了後,大太太仍在笑。

  月娘一邊為大太太卸妝,一邊打趣她:“太太,大少爺被人說腰腎不好,你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啊!”

  大太太勉強止住了笑聲,輕咳了幾聲,“你沒有瞧見剛才信彥的臉色?真是太有趣了。”

  月娘停下手中的動作,細細一尋思,也笑起來,“的確,好久沒見到大少爺那個樣子了。”

  大太太歎了口氣,“信彥雖然有缺陷,可小的時候還是喜歡和人接觸的,可年齡越大見識越多,性子就越冷,特別是15歲那年的那件事情,讓他輕易不肯再接受外人,這幾年來,你可曾見過他在外人面前有過什麼情緒?似乎沒人能讓他開心,也沒人能讓他生氣,有時候看著他清冷的樣子,我真的好心疼。”

  月娘也跟著歎息一聲。

  “可是今天,秦天簡簡單單地幾句話就能讓他生氣,你可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大太太想起這些,又笑起來。

  月娘想了想,也笑了,“是不是代表了大少爺已經開始注意秦天了?”

  大太太看著銅鏡,取下頭上的一隻梅花簪,但笑不語。

  這邊,秦天和海富隨著莊信彥回到青松院。

  進了門,莊信彥忽然轉過身來,冷冷寒寒地盯著秦天,他雖然想保持著平靜,卻怎麼都掩蓋不了眼中的怒火。

  秦天明知道是什麼事,卻裝傻充愣,她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眼睛眨啊眨的,滿臉無辜的樣子,像是在詢問:“怎麼呢?”

  他越是生氣,她越是顯得無辜,甚至還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來,氣得莊信彥半天都回不過氣。

  他轉過身,恨恨地入了房間,秦天在後面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爽番了天!

  總算是出了心中的這口惡氣,哼,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整她!她雖然是個丫鬟,可也不是來被他耍著玩的!

  接著,海富伺候他洗了澡,秦天幫他鋪好床後,又向碧蓮要來了筆墨,等莊信彥出來後,便讓海富在紙上寫下,“頭髮未幹睡覺,會有濕氣。”幾個字,拿給莊信彥看。

  莊信彥接過看了一眼,忽然明白了過來,難道昨晚她是這個意思?

  忍不住抬頭看了秦天一眼。

  秦天又讓海富寫下:“少爺可以看會書,等頭髮幹了再睡,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雖然知道自己錯怪了她,可莊信彥仍然拉不下臉來,他不習慣表達自己,也不覺得自己有必要這麼做。他冷著臉,沒有理會她,可是也沒有堅持再睡下去,他從床頭拿過一本書,坐在桌旁,借著油燈看書。

  海富見此,便和秦天說了一聲,出去了。

  秦天走到桌旁,將油燈撥亮一點,又拿過一件外衣,披在了莊信彥身上。

  雖然對他很有意見,可是職責所在,該做的還是要做。

  莊信彥攏了攏身上的外衣,可並沒有因此有了好臉色。

  秦天也不在意,轉身出了房間。

  莊信彥看了一會書,見秦天還沒有進房來,心中覺得很奇怪

  這個丫頭,又在搞什麼鬼呢?

  想到這,他放下書,輕手輕腳地走到房門口,可忽然又覺得自己很可笑

  這好像是他的院子吧,他好像是主子吧,幹嘛他要跟做賊似的……

  想到這,他又挺直了胸膛,加重了腳步,走了出去。

  廳裏的圓桌上燃了一盞油燈,桌上鋪著宣紙,秦天坐在桌旁,手拿一隻狼毫筆正在寫著什麼。

  莊信彥裝作是去淨房,路過桌邊的時候用眼角瞟了一眼,見她對照著一本書在紙上一筆一劃很用心地寫字。

  莊信彥心中納悶,她不是不會寫字嗎?這個時候了,她還在寫什麼?

  有心想過去看看,可是又覺得太過在意這件事很沒臉面。她一個丫頭,憑什麼讓自己去關注呢?

  想著就忍住好奇心,從桌旁緩緩過去,徑直去了淨房,頭也沒回。

  可是心中就像貓爪一般,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好奇,只是覺得這個丫頭所做的一些事總是讓他出乎意料,難以琢磨,難以掌握。

  小解出來,見秦天還在認真寫著,

  莊信彥很想不去在意,可是目光卻忍不住地瞟過去。恰好秦天抬起頭看向他,一雙烏溜溜的眸子在燈光的照耀下流轉著瑩光,竟是格外的動人。

  莊信彥不知不覺停住了腳步,見她已經發現了自己,索性走了過去。

  紙上全是字跡,雖算不上漂亮,但勉強還算工整。上面的字句是出自詩經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皺起眉頭,這很明顯是表達男女之間情意的詩句,她寫這些做什麼?

  疑惑之下,忍不住從她手中將筆抽出來,秦天一時不查,筆尖自她手心擦過去,留下一大片的墨印子。

  “哎呀,真是的,每次都這麼野蠻!”秦天忍不住抱怨,起身跑進淨房洗了手。

  野蠻?莊信彥咬牙,忍住氣。

  秦天洗了手出來,見莊信彥在紙上寫下一段話,“你寫這些做什麼?”

  他的字跡工整雋秀,而她的字跟他的一比,立刻變成像小孩子剛學寫字那般幼稚可笑。

  秦天嘟嘟嘴,莊信彥習慣性地看著她的嘴型,卻見她的嘴唇在燈光的照耀下紅豔豔的,像一朵嬌嫩的小花,讓他不知不覺出了會神。

  “還不是為了和你交流,我既然身為你的丫鬟,不可能每次都依靠海富來跟你說話吧……”

  她一邊嘟嚕著,一邊對著書寫下簡單的字句:“我在學寫字,以後就算海富不在,也能讓少爺瞭解我的意思了。”

  繁體字她只會認不會寫,非得下苦功好好練練不可,就算不是為了和他交流,能寫字對自己還是有好處的。

  莊信彥怔了怔,抬起頭看著她,燈光將她低垂的睫毛染了一層金邊,粉嫩的臉被映得紅潤潤的,像是能掐出水來,這樣的她,很是順眼……

  他看著看著,心中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覺。

  似乎,從沒有人是為了和他交流而學寫字的,即便是海富,也是在母親的安排下才學的。

  她是真心這麼做,還是在故意討好他?因為現在信川勢微,所以才投向自己?

  一時心亂如麻,理不清頭緒。

  他放下筆,轉身走入房間。臨進房門前忍不住回過頭去,卻見她仍在專心致志地寫著,燈光將她的身影映得格外地柔和。

  秦天練了一個時辰的字,實在困得不行了,才收拾了一下,回房睡了。

  當夜,莊信彥一次起夜都沒有,秦天一覺睡到辰時,不知多麼舒服,讓她有種大獲全勝的滿足感!

  莊信彥躺在床上,透過綃紗的帳子,看著她朦朦朧朧的身影,他覺得她伸懶腰的樣子,更像海富養的那只大黃貓了,嬌氣的,慵懶的……莊信彥扯了扯嘴角,溢出一絲笑意。

  接下來的幾天,莊信彥都很認真地在學炒青,沒幾天竟然也似模似樣了,莊信忠也慢慢上了軌道,而莊信川在受盡折磨後,終於脫離了搬茶的苦海,來到了炒青房和大家一起學炒青,自然又是一番折騰,各種慘不忍睹,鬧出不少笑話。

  莊信川每次回家就訴苦,這天,他攤開自己滿是水泡的雙手對著母親抱怨:“娘,你看看,這哪是莊家少爺的手,只怕那些賤民的手比我的都要好看些,我再也撐不下去了……”他煩躁地說:“從明天起我不去茶行了!”

  劉碧君心疼丈夫,連忙叫人拿來藥膏給他擦。

  “哥,你忍不得也得忍下去!”莊明喜走到兄長的面前坐下,看著他說:“現在不管是茶行的人,還是宗族,都認為哥哥沒有主持茶行的能力,所以才不會支持哥哥,就因為如此,哥哥更應該爭口氣,拿出點能耐來給大家看看,這樣下次如果有機會奪權,成功的機會才會大些!”

  這時,劉碧君給莊信川擦藥的時候不小心,指甲銼破了水泡,血水汨汨地流出,痛得莊信川直齜牙,

  “娘,你看看,我不是不想忍耐,可得讓我忍得住才行啊,而且呆在制茶房那個鬼地方能顯出什麼能耐來?大娘分明就是故意壓住我!”

  二姨太太看著兒子這個樣子,心疼不已,她想了想,便有了決定,“看來這次又得你姨夫幫忙了!”

  莊明喜抬頭看向母親,疑惑:“茶行內部的事情,姨夫又能做什麼?”

  “你忘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二姨太太瞟著女兒,嘴角含笑,胸有成竹的模樣。

  莊明喜心念電轉,也笑了:“這個時候,茶行要和官府談明年茶引的事情了!”

  “對,對,茶引可是在姨夫的手上!”莊信川激動地握住手,結果引來傷口的疼痛,嚎叫出聲。

  “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占了其二,只待天時一到,當家之位我便勢在必得!”

  二姨太太拍了拍兒子,抿緊嘴唇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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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10:48 PM

  第六十九章:再起風波

  茶行

  徐掌櫃急衝衝地走入大太太的屋子。

  很快便要到中秋節,大太太正在和江管事商討著給各級官員拜節,以及給工人們的發放獎勵的問題。

  見徐掌櫃一臉急色,大太太心中一凜,讓江管事退下,又讓月娘給徐掌櫃斟茶看座。

  “我不是讓你去胡大人那裏商議明年茶引的問題嗎?可是出了什麼事。”待徐掌櫃坐下後,大太太便問道。

  徐掌櫃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才說道:“太太,我去見了胡大人,可是胡大人還不待我開口,就說,茶引的事情他只跟二少爺談!說完就讓人將我送出來。”

  “只跟信川談?”大太太沉下臉,右手在椅子扶手上重重拍了一下,看來,他們還是不肯死心。

  大太太向著徐掌櫃揮揮手,說道:“你先下去。”

  “是。”徐掌櫃憂心忡忡地退了下去。

  “太太,胡大人這是何意?”月娘不解。

  大太太沉聲道,“他們不甘心我如此處置信川,在逼著我重新給信川掌權。也是在告訴我,告訴所有人,他們在莊家的重要地位!”

  月娘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心中有些慌:“太太,那我們該怎麼辦?萬一讓他們得逞,豈不是又給了他們機會?如果以後他們老是拿著這一點來鉗制我們,總是不好辦!”

  大太太心中也有些煩亂,如果信川確實有執掌茶行的能力,他們有胡大人這樣的靠山等於是如虎添翼,對於茶行來說是件好事,可問題是,信川為人浮躁,刻薄,心術不正,唯利是圖,只是讓他成為一個管事,便生出這麼大的事,如果真的讓他執掌茶行大權,茶行一定會毀在他的手中!

  可胡大人與他們連成一線,茶引對於茶行來說相當於命脈,沒有茶引,所有的茶葉都不能上路,茶行也等於毀了,這一關不易過。

  大太太皺著眉頭沉吟半晌,便吩咐月娘,“月娘,你陪我去知府衙門一趟,悄悄的,不要聲張。”

  知府衙門

  大太太乘著一頂小轎從衙門的側門進入。

  衙門前邊是大堂,後邊便是知府大人的住宅。

  大太太在院子裏下了轎,由下人引到偏廳裏,不一會,知府王大人在夫人黃氏的陪同下一起來到偏廳。

  王大人已經六十多歲,黃氏大概五十多歲,兩人都是身著便服。因為大太太和黃氏有些交情,所以王大人對大太太也頗多照應。但到底不像胡大人與李秀梅那般有著親戚關係,而王大人年紀老邁也沒有胡大人那般的野心,所以王大人不可能像胡大人那般對大太太諸多維護。

  大太太給兩人見了禮。

  黃氏連忙道:“華英,不用多禮。”又拉著她在客座上坐下,仔細打量了她的臉色,道“華英,為何一臉憂色?”

  大太太看著兩人將事情的原委道出。

  “大人,茶引對我們茶行有多麼重要您是知道的,可是胡大人此舉明顯是以此來干涉我們茶行的內務事,這於理不合啊。而且,信川之前做了什麼事您也清楚,這孩子絕不適合成為茶行的當家人,我們盛世是楊城最大的茶行,每年納稅幾萬兩白銀,不管是賑災還是朝廷捐銀也都是城中數一數二的,我們茶行如果不保,對於本城,對於朝廷來說,不也是損失嗎?”大太太情真意切地懇求,“還請大人為民婦做主!”

  王大人默默地聽完,面現難色,“大太太,不是本官不幫你,實則……”王大人和黃氏互視一眼,黃氏歎口氣,接道:“華英,我們家老爺年事以高,已經上摺子告老還鄉了。”

  大太太心一沉,看向王大人,“大人曾經說過,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怎麼又忽然告老還鄉呢?”

  王大人撫了撫花白的鬍鬚歎口氣,站起身來,“自廢太子後,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明爭暗鬥,甚至波及到地方上來,本官老矣,不願再捲進這些是非中,只想回鄉下種花養魚,安度晚年。”

  聽了此話,大太太暫且壓下自己的煩惱,真心實意地說:“急流勇退,謂之知機,大人是有大智慧的人,民婦在這裏祝大人一路順風,民婦一些瑣碎小事便不干擾大人了。”

  或許是大太太這番話打動了王大人,王大人回過身來看著大太太笑道:“大太太是本官佩服且欣賞的女子,本官有件事先透露給太太知曉,也好讓太太有個準備。”

  “何事?”

  王大人背著手,在廳中來回地走動,緩緩道:“本官收到消息,胡大人已經搭通總督大人這條線,總督大人已經上折保奏胡大人接替本官的位置。”

  大太太心驚站起:“大人的意思是說,等大人退任後,接替大人的會是胡大人?”

  “不錯……”王大人停下腳步,看向大太太,“所以本官認為大太太暫時不宜與胡大人硬碰,不妨先緩之,再徐徐圖之。一旦撕破臉皮,只怕大太太的日子會更加難過。”

  大太太跌坐回椅子上,心中冰涼。

  蘭華院

  莊信川靠在貴妃榻上,劉碧君坐在一旁手拿著一盤葡萄,一顆一顆地餵入他的嘴中,旁邊還蹲著一個丫頭,在給他捶腿。

  莊信川側著身子,享受著妻子和丫頭的伺候,舒服得直眯眼。

  劉碧君芊芊手指在他臉上一刮,嬌笑道:“夫君,葡萄甜不甜?”

  莊信川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唇邊親了一下,笑道:“甜,葡萄甜,人更甜。”說著,也不管還有丫鬟在場,便將劉碧君摟上榻,壓在身下,一番揉搓。

  劉碧君嬌喘連連,“夫君,還有人在了……”

  莊信川笑道:“怕什麼,你帶來的,以後還不是我的,正好讓她們好好學學,以後也知道該怎麼服侍我。”

  旁邊捶腿的丫鬟羞得低下了頭,一臉春色。

  劉碧君佯怒,莊信川又在她嘴上親了一下,色色地說:“不過爺心裏最疼的,當然是我的娘子,你看看,有誰能像我娘子這般花容月貌,知情識趣?我現在只想你一個,別的人你見我碰過沒?”

  劉碧君這才笑了,“算你老實。否則,我也不會從娘家大把大把的銀子往這裏搬了!”

  莊信川笑容凝了凝,又恢復原狀,“知道娘子的好,我好好疼你來報答你,”說著低下頭,將頭埋入她胸口中,親得嘖嘖的聲音。

  劉碧君仰起頭,嬌笑著,喘息著,旁邊的丫鬟都羞得別轉了頭。

  可正在這時,外面有人通傳:“二姨太太和四小姐來了。”

  “掃興!”莊信川抬起頭來,劉碧君連忙起身整理衣服。

  二姨太太和莊明喜進來事,看到的便是莊信川吊兒郎當,而劉碧君衣衫不整,鬢釵淩亂,滿臉通紅的這一幕。

  二人哪里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二姨太太當下皺起了眉頭,如果換作是別人,二姨太太一定要指責她大白天裏勾引信川,壞他的身子,可既是劉碧君,二姨太太也不好說什麼了,只好將所有的不滿吞進肚子裏。誰叫他們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依靠她娘家的?

  莊明喜笑著上去叫了聲:“二哥,二嫂。”

  劉碧君到底不好意思,低著頭面紅紅地說了句:“娘和妹妹先坐,我去叫丫鬟端點點心過來。”說著掩面走了出去。

  跟在二姨太太身後的靈兒看著她的背影,又羨又妒。接著又轉頭看向莊信川,見他看都沒看自己,心中無限怨念。

  二姨太太走過去在榻上坐下,說道:“今天怎麼沒去茶行?”

  “既然有姨夫做主,我何必還去茶行受苦?”莊信川從旁邊白瓷釉花的盤子裏拿了粒葡萄,扔進口中。

  “也對……”二姨太太點頭,接著又拿起他的手看了看,心疼地說:“你也是要好好休養一下,那個蛇蠍婦人,竟然這麼折騰你。”

  “有茶引做挾,不怕大娘不妥協,只要大娘出聲,我們就可以趁機提要求。”莊明喜笑著在一旁的黃花梨海棠紋的圓桌旁坐下,想了想又道:“還得派人讓宗族知曉此事,免得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的厲害,一個勁的袒護著大娘!”

  二姨太太覺得有理,連忙有叫心腹去辦此事。

  這時莊信川站起來道:“何必這麼麻煩,不如趁此機會逼大娘交出當家之位!”

  莊明喜瞅了一眼大哥,道:“哪有這麼簡單,如今大娘有宗族撐腰,二哥在茶行地位不穩,此時撕破臉,我們只會像上次一般,占不到便宜。先在茶行佔有一席之地,收買人心,顯示些能耐,再想辦法解決所有有可能成為你對手的人……”

  說到這裏,莊明喜緩緩一笑,輕描淡寫地說:“再加上姨夫的力量,當家之位便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莊明喜站起身,走到莊信川身邊,笑了笑,輕聲道:“大哥,上一次我們操之過急,所以一敗塗地,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吸取教訓,謀定而後動!”

  莊信川轉頭看著妹妹,歎口氣:“可惜妹妹身為女兒身。”

  莊明喜挑眉笑道:“妹妹一定會全力相助哥哥!哥哥事成之日別忘了妹妹就好。”

  “你我一母同胞,哥哥怎麼都不會忘了妹妹的好。”莊信川笑著說。

  二姨太太在旁邊看著自己的這一雙兒女如此相親相愛,心中無限滿足。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做?”二姨太太看向女兒。對於女兒的聰穎,二姨太太也自歎不如,不禁得意,小時給她請夫子讀書習字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莊明喜盈盈一笑:“現在我們什麼都不用做,因為著急的不是我們。”

  一旁的靈兒見二少爺又有希望成為當家,心中激動不已,自己要是成為他的妾室,雖然不比正室威風,但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也享之不盡了。

  正想著,卻聽到莊信川說:“不知道能不能跟大娘趁機要個丫頭?”

  靈兒心一沉,不由地低下頭,目光中透出一種嫉恨來。



  第七十章:虛權

  當晚,大太太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胡知州即將成為胡知府的消息讓她心煩意亂。成為知府後,手中的權利更大,對他們的掣肘也越多,將來當家人一位真的能由她說了算嗎?

  胸口一陣陣地發悶,大太太索性起了身。

  因為月娘有自己的小家,所以晚上守夜的是翠微。翠微聽到動靜,爬起來,點上燈關切地說:“太太,睡不著嗎?要不要喝點水。”

  大太太搖搖頭,有些疲倦地說:“我沒事,想一個人靜靜,你先去隔壁廂房裏睡吧。”

  翠微聽令,起身穿了衣服出去了。

  翠微走後,大太太吹滅了蠟燭靠在床上,隱沒在黑暗中。

  她看著對面窗戶紙上搖曳樹影,心中千頭萬緒。

  假茶事情發生後,她是不是應該狠下心腸將信川送去官府?或許就沒有如今的煩心事了。

  可隨即又搖頭,沒有用的,有胡大人在,信川一定會平安回來,而信忠肯定會成為替罪羊。他們一樣會爭奪當家之位,可因為撕破了臉皮,會更加無所顧忌。

  這場爭奪根本無法避免。

  大太太心煩之下,下了床,走到莊老爺的畫像前。

  月光透過窗戶,微微照亮畫像上莊老爺豐俊的面孔。

  大太太抬頭看著,輕聲道:“老爺,你可知你給華英留下多大的重擔?可是華英知道,華英身上不止肩負著老爺的希望和信任,也肩負著上下一千多人的命運,所以不管面臨多大的困難,華英一定會堅持下去。”

  第二天,大太太與莊信彥商量此事,也叫秦天留了下來。

  大太太與莊信彥隔著一張小幾坐下,海富站在旁邊寫下大太太的話。

  “茶引勢必要拿到手,只是如果真的要信川去辦理此時,只怕他們會提出諸多要求,最有可能的就是要在茶行重新掌權!”大太太說到這裏,搖搖頭,“我實在不放心再將權利交到信川的手上。誰知道他會不會瞞著我又做出什麼事來?”

  莊信彥看著母親那張焦慮憔悴的臉,心中既心疼,又自責,自己如果不是這個樣子,母親又哪來這麼多的煩惱?

  月娘在一旁憂心地說:“翠微說,太太為了此事一晚上都沒有休息。真是讓人擔心。

  莊信彥見了此話心中更加擔心,他握住母親的手,滿臉的關切之色,有心想替母親分憂,可一時又想不到很好的辦法。

  秦天在一旁瞭解了整件事,又見大太太眉頭深鎖,滿臉煩憂,心中著實同情這個堅強而又艱難的女子,她沉下心來,心念電轉間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出聲道:“太太,二少爺如果要掌權,不妨讓他掌虛權!”

  “掌虛權?”大太太和莊信彥都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她。同時心中又充滿期待。

  秦天說道:“太太給他一個管事的位置也無妨,只是卻不讓他掌握實際的權利,不管他想做什麼,都必然與其他管事發生聯繫,太太可以給其他管事下令,二少爺不管想得到哪位管事的配合,都必須有你的手令或者你的吩咐,還可以安排一個您信得過的人成為他的副手,從旁看著他,讓他領著管事的差,卻沒有管事的權,相信他也鬧不出什麼事來。”

  大太太思索一會,眉頭漸漸松緩下來,她笑道:“秦天的腦子就是好使,我一直煩惱的問題被她三言兩語就解開了!好,好,有賞,有賞!”激動之下讓月娘拿了一兩銀子賞了她。

  秦天笑嘻嘻的接下,其實這也沒什麼的,之前她工作的地方,老闆安排沒有才能卻又無法拒絕的親戚就是這樣做的,她已經見怪不怪了。不過能幫上大太太的忙,又有銀子領,她還是很開心。

  解決了難題,大太太心中大定,回頭見兒子眉頭依然深鎖,不由問道:“信彥,可是還有什麼問題。”

  莊信彥本來提起了筆,可是見母親又露出緊張的神色,心中一軟,又放下筆來,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問題了。

  即使有什麼問題,他也不忍心讓母親繼續煩憂,先讓母親睡一個好覺,其他的事情,他慢慢再想辦法。

  大太太見兒子搖頭,心中鬆了下來,又道:“既是如此,我明天就找他們攤牌,免得等過了幾天他們以為我們無計可施了才去求他們,助長他們的氣焰!”

  大太太笑了笑,長長地籲出一口氣,秦天卻發現她鬢角的白髮又多添了一些,心中惻然。

  秦天隨著莊信彥回到青松遠。

  趁著莊信彥去沐浴的時候,秦天也出去洗了澡回來,她發現莊信彥特別的愛乾淨,每天都會沐浴,床單什麼的,也是每天都要換。不過好在她也是十分愛乾淨的人,不像一般的丫鬟們,頭髮好久才洗一次,平時都用篦子篦,上很多的頭油,她可受不了那個味道。

  回來後,莊信彥還未回房,秦天擺上文房四寶等著他。

  這段時間,他們的相處依舊是不鹹不淡的,莊信彥絕大部分時間依然是那副白板臉,很少理會她,但是好在也沒怎麼為難她,秦天覺得,他或許已經接受了自己留在他身邊。

  不過至於他之前為什麼不能接受自己留在他身邊,秦天想來想去,覺得,或許是因為他的怪脾氣,聽說聾啞人的心理一般都不健全,他們的心思,平常人很難琢磨。

  不過她也懶得去琢磨,只要他不再為難她,讓她能安心過日子就好。

  剛準備好,莊信彥披散著頭髮走進來,見到書案上的紙筆並不意外,因為這些天秦天每晚都會練字。

  老規矩,秦天先給他擦乾頭髮,見一縷頭髮貼在他臉頰上,下意識地用手指去將他的頭髮勾回來,無不避免的,手指碰到他的臉。

  本是不經意地動作,卻沒想到莊信彥渾身一顫,“謔”地回過頭來,睜大了雙眼瞪著她,燈光將他的臉渲染得棱角分明,隱約地透出一種陰冷之氣。

  秦天嚇了一跳,連忙退後一步,伺候他這麼久,也瞭解到他並不喜歡別人太過碰觸他的身體,所以碧蓮一直不放心將穿衣一事交給她做,就怕她做不好,惹他生氣。

  或許是意識到她不是故意的,莊信彥的臉色又慢慢緩下來,轉過頭去。

  秦天拍了拍胸口,莊信彥有時候生氣的樣子還是挺嚇人的……

  莊信彥拿起本書看,不再理她。秦天見他左手拿著書,右手撐在桌子上,撫住額頭,雙眼低垂,顯出淡淡的雙眼皮線條,鼻樑又高又挺,彰顯著一種貴氣,嘴唇淡淡地抿著,冷淡而嚴肅的樣子,如黑綢般的長髮順著臉頰披散下來,在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金光……不得不說,不管從那個角度看,莊信彥的容貌都堪稱完美無缺,如果不是他的神情太過冷淡,或許便是絕豔的風華。

  像是感覺到秦天的目光,莊信彥忽然抬起眼向她看過來,秦天一陣心虛,連忙別轉頭走回桌旁,臉上卻忍不住微微發熱。

  莊信彥的目光又回到書本上,可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心情忽然變得輕鬆,也不知道是什麼道理。

  燈如豆,微弱飄搖,昏暗的燈光靜靜地在屋子裏一層層地暈染開。窗外夜風吹過,刮的樹葉沙沙的聲音,倒映在紙窗上,搖曳生姿。

  秦天怔了一會,想起自己的目的,在鋪好的紙上寫下一行字,寫完後,推到莊信彥的面前,示意他看。

  秦天這段時間一直有堅持練字,現在她已經可以用繁體字跟莊信彥進行簡單的交流了,就算有什麼字忘了寫,也不會影響莊信彥的理解。

  莊信彥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然後低頭看去,見紙上寫的是:“大少爺剛才在太太那裏是不是還有什麼話忍著沒說?”

  心中不禁詫異,自己的心事,她竟然看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莊信彥拿起擱在硯臺上的另外一隻筆,在紙上寫下這句話。

  秦天沒有抬頭:“我見你欲言又止,想著你應該還有什麼顧慮,可是怕太太擔心所以才沒有說。”旁觀者清,剛才她在一邊瞧得很明白。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

  秦天見他遲遲不肯落筆,以為他不想和自己說這些話,又寫道:“婢子也是關心太太,如果大少爺真有什麼顧慮不妨說出來,婢子雖然沒有大少爺聰明,但最起碼也能替大少爺分擔些憂愁。”

  這真的是外交口吻了,憂愁又怎能分擔,除非她真的能解決此事。她只是不想大房真的輸給二房,否則,就憑二姨太太對自己的恨意,自己就吃不完兜著走。所以不管怎樣,她都要拼盡全力,幫著大太太渡過難關!

  說著她抬起頭,一臉真誠地看著莊信彥,燈光下,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如兩顆晶瑩璀璨的寶石,閃爍著動人的光彩,長髮披散在兩側,如綢緞一般順滑,臉頰豐滿紅潤,嬌嫩得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掐一掐……

  莊信彥不由地握住了拳,彷彿不這樣做,下一秒他就會去掐她的臉,他很詫異自己的這種衝動。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異樣的情緒,在紙上寫下:“我只是擔心就算過了這一關,只要他們有胡大人這個靠山在,總會不斷生出事端,讓母親疲于應付。我在想,要是我們手中也能掌握他們無法替代的實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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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10:5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20 01:44 AM 編輯

  第七十一章:北方巨富

  至於這個“無法替代的實力”到底是什麼,莊信彥一時還沒想到。

  只是他知道,光是有父親的遺言,和宗族的支持,還不足以壓住有未來知府大人撐腰的二房。

  兩天後的一大早,大太太便要讓將莊信彥叫來清音院,同來的還有二姨太太,莊明喜,劉碧君等人。莊信彥和秦天以及莊信忠也被叫了去。

  大太太坐在正位,其餘諸人分別在兩邊坐下,而秦天和靈兒這些下人則侍立在主子的身後。

  二房這邊心知肚明大太太叫他們過來是什麼事,一個個的皆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悠哉遊哉地喝著茶,二姨太太和媳婦劉碧君竟然還旁若無人地小聲議論著早上吃的雞湯麵條不夠勁道。

  那些個小人得意的樣子看得秦天都忍不住生氣,可大太太卻一直冷眼瞧著,面容平靜。因為站在莊信彥的身後,瞧不到他的神情,不過依秦天對他的瞭解,他一定還是那副淡然冷漠,好似什麼都不在乎的面孔。

  這時,大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盅,看向莊信川說:“信川,大娘想將今年與官府商議茶引的事情交給你去做。”

  莊信彥有些得意的挑了一下眉,面上卻顯出一副為難的模樣,“我不想去。”

  那副樣子讓人看了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起碼秦天就有這種感覺。

  可大太太卻好休養,非但不惱,還微笑:“為何?”

  莊信川坐在椅子上,用手一下下地拍著扶手,晃著晃腦袋,“我不過是個制茶房的學徒,哪有臉面去見胡大人?讓胡大人知道了,還以為我們盛世不尊重他,瞧不起他,豈不怪罪?”

  說著拿眼瞧著大太太,二姨太太也忍不住看向大太太,嘴角含笑,莊明喜低著頭靜靜地喝茶。

  大太太低頭沉思,裝出很為難的樣子。她越是為難,莊信川母子越是得意,心中有種得逞的爽快,也正因為這樣,也放鬆了警惕。

  “其實,我本打算讓你在制茶房多待一段時間……”大太太歎口氣,“可是你說得對,胡大人何等身份,自然不能讓你以現在的身份去見他”,

  莊信川和二姨太太幾乎忍不住笑意

  “也罷,從今天開始,你便是我們茶行的外部管事。”大太太像是思考了很久,才做出決定。

  “外部管事?”正自得意的莊信川和二姨太太都怔了怔,一時沒回過神來,莊明喜也抬起了頭。

  “那是個什麼管事?”莊信川問道,“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大太太看著他笑道:“這是茶行新設的一個管事,你知道的,茶行生意上往來的商戶不少,每年的生辰節日打點,迎來送往,都不是一件小事,更多的還要與官府打交道,生意場上的諸多應酬,以往都是掌櫃們代為打點,可掌櫃們事情也多,經常性的顧不過來,所以我想著乾脆將這些事情交給你負責,你素來交遊廣闊,一定勝任有餘!”

  莊信川聽著覺得不錯,之前做收茶管事還需經常下鄉,與那些下賤人打交道,弄得一身汙髒,還累得賊死,油水也不多,稍有不慎還會引來大娘的責備。可是這個差事很明顯是個閑差,有姨夫在那裏,和官府打交道完全不成問題,平日裏的迎來送往肯定有不少油水可撈,更重要的是,還可以名正言順打著招呼客人的名義與朋友們花天酒地,怎麼看都是個肥差!

  這一步棋下得真不錯,有姨夫撐腰,大娘哪能不低頭!

  莊信川一時很得意,也顧不上詢問妹妹母親的意見便一口答應下來,“好,既然大娘信得過我,我一定不會讓大娘失望!”

  旁邊莊明喜本還在思索,這差事雖然聽著很好,可是大娘哪是那麼容易相與之人?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玄機?本想讓哥哥先緩上一緩,爭取點時間再想明白一下,沒想到哥哥卻一口答應下來。

  莊明喜阻止不及,暗暗歎息。

  大太太見莊信川答應下來,便笑道:“很好。與官府商議茶引一事本是你的份內事,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莊信川得意之下拍著胸口道:“大娘放心,包在我身上!”他剛剛上位,自然要顯出自己的能耐,來慢慢抵消假茶一事在眾人心中所造成的影響。

  秦天在旁邊看得樂呵,這個法子自然也是她出給大太太的,就相當於前世的公關經理。可是人家公關經理有權啊,所以八面玲瓏,處處威風。可莊信川很快就會瞭解到,理想和現實其實存在著很大的差距。

  想起之後莊信川氣急敗壞的樣子,秦天忍不住笑了笑。

  可沒想到這個笑容恰好落入對面莊信川的眼裏,莊信川見她粉嫩嫩的臉,甜甜的小酒窩,俏生生的活潑可愛,身子骨立刻酥了半邊。

  情不自禁之下脫口而出:“大娘,兒子還有一件事情相求……”

  旁邊莊明喜一聽勢頭不對,連忙扯了扯莊信川的衣角。

  得妹妹提醒,莊信川又清醒過來,腦海中回想起妹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哥哥,等你當家一位穩當後,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現在給嫂子添堵,她帶來的人也就算了,你還特意去跟大娘開口要,你讓嫂子怎麼想?你別忘了,往後我們需要她娘家的地方多了去了!”

  想到這,莊信川看了身邊的劉碧君一眼,想來想去,也覺得為了秦天得罪自己的妻子不值,也就打消了心中的念頭。

  “怎麼,信川你還有何事?”大太太問道。

  莊信川歎了口氣,搖搖頭,“沒事了,沒事了……”

  可到底心中捨不得,一雙眼睛落在秦天的身上收不回來。

  對面莊信彥發現他目光異樣,便順著他的眼光轉過頭,發現他看的是秦天,心中立刻一緊,說不出的氣惱。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地轉過頭。

  站在二姨太太身後,一直牽掛著莊信川的靈兒自然將他的神情都看在眼裏,她嫉恨地看了秦天一眼,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

  “很快就要到中秋節了,今年中秋節的各項打點就交給你負責了!”大太太笑著對莊信川說。

  從清音院出來,莊明喜忍不住對莊信彥說:“大哥,你何苦這麼快答應,緩上幾天又有什麼要緊?”

  正自得意的莊信川聽到妹妹略帶責備的語氣有些不高興,“還能有什麼問題,我可以借此機會好好籠絡茶行的大客戶,以後對我奪取當家人一位也有幫助!”

  “可是大娘哪里是這麼容易相與之人?”莊明喜繼續道。

  旁邊攙扶著莊信川的劉碧君有些聽不下去,出言笑道:“小姑,我知道你聰明,可是你哥哥也不笨啊,我們女人呢,掌櫃內宅伺候夫君才是正經,這種生意上的大事還是交給男人去做吧!”

  “明喜,我知道你關心哥哥,可是哥哥我自有我的想法,你年紀也不小了,有時間就繡繡花,做做女紅,準備嫁妝吧!”莊信川也不以為然。

  聽了此話,莊明喜心中雖不喜,可是卻不願和哥哥嫂嫂起衝突,當下走到嫂子身邊,挽著她的手臂,盈盈一笑:“嫂子說得對,是明喜淺薄了!”

  劉碧君瞟了她一眼,笑道:“也不能這麼說,小姑比起一般的女兒家來,心思可是靈巧多了,以後也不知哪位公子有福氣能娶到你。”

  一句話說中莊明喜的心事,她臉上一熱,不由地低下頭去。

  女兒家最在乎的自然是嫁個好人家了。

  “說到這個,我倒想起一件事來。”前邊的二姨太太忽然轉過身來走到女兒身邊,笑著說:“昨兒謝家派人送了帖子給我,說是要請我和明喜十四那天去他們家看戲喝茶。”

  “謝家?”莊信川停下腳步,滿臉驚奇,“可是那新近加入楊城鹽市生意的北方巨富謝家?”

  聽到“北方巨富”四個字,二姨太太臉上就笑開了花,連聲道:“不錯,不錯,正是那個謝家。我還聽說,謝夫人正在為謝家的未來當家二少爺親事操心,十四那天不止邀請了我們,還邀請了別的大家閨秀,都是適婚女子,可見謝夫人是在為二少挑眼了!”

  莊明喜雖然羞澀,可是仍忍不住問道:“那謝二公子不知是怎樣的人?”

  莊信川笑道:“能成為謝家當家的,怎會是簡單的人物,聽說還生得一表人才,威武不凡,和妹妹的天姿國色秀外慧中可不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莊明喜羞得滿臉通紅,心中卻無限歡喜,她一跺腳嗔道:“哥哥壞死了,只知道笑話我。”說著一扭腰掩面疾走而去。

  莊信川與二姨太太一干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畢,二姨太太道:“只要明喜嫁到了謝家,我們多了謝家如此雄厚的親家,那個江華英還怎麼和我們鬥!”

  越想心中越痛快,就好像自己的女兒已經嫁到了謝家般。

  這時,有丫鬟來報:“二少爺,大太太他們正在門外等著你了。”

  二姨太太幫著莊信川整理了一下衣襟,看著兒子豐神俊朗的模樣,心中歡喜不已,“信川,你記著,你才是盛世未來的主人,可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娘,你放心,姨夫很快就是知府大人,誰還敢小瞧我?巴結討好我都來不及!”莊信川冷笑連連。



  第七十二章:彆扭孩子

  莊家四輛馬車依次行走在通往盛世茶行的大街上,馬車華貴,奴婢成群,引來無數路人的豔羨目光。

  秦天和莊信彥坐在其中一輛朱輪華蓋馬車上。

  莊信彥腦海中全是剛才莊信川看著秦天的那種色迷迷的眼光,這讓他想起了之前在花園看到的他與秦天的火熱糾纏,又想到了很多年前他在花園裏親眼見到的那不堪的一幕。

  她到底和信川關係呢?她真的值得母親如此信任?

  莊信彥沉著臉,不去看坐在一邊的秦天,只是盯著車窗處,透過起起伏伏的窗簾看著窗外。

  本來他已經慢慢接受秦天成為他貼身丫鬟的事實,這個丫頭雖然古怪了一點,但是做事還算細心,他想著只要自己不給她希望,就像對待秋蘭一般,相信她與母親都無可奈何,等再過一兩年,她年齡大了,就讓母親將她配了。

  可是剛才的那一幕,讓他的心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的難受。

  可是之前秋蘭跟二房勾勾搭搭的時候,他也不見得這樣,一時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正是因為如此才讓他更為心煩意亂。

  秦天坐在一邊哪里知道他此時的心情如同波濤起伏,她從隨身攜帶的布袋裏,拿出一個這幾天剛做好的小本子,和一隻炭筆,遞到莊信彥的面前。

  小本子巴掌大,便於收藏和攜帶,至於炭筆是秦天在制藥房裏找到的。她在木炭裏面翻找了很久,才找到質地較軟便於書寫的木炭,然後再削成小支,削出筆尖,就像是鉛筆似的,再用柔軟的綢布包在外面,小心紮好,這樣就不會弄髒手了。

  秦天見他每次和人交流都得麻煩地擺上筆墨,弄得一般人都不太願意和他交流,越沒有人理會他,他的性格就越孤僻,越孤僻就越沒有人理會他,由此造成惡性循環。有時候在一旁看著他被大家無視冷落的情景,讓她蠻同情的,身為他的丫鬟,再加上太太一向對她很好,所以她才會花這麼多的心思。

  莊信彥轉過頭冷冷地看著她,面色很不好。

  秦天已經習慣他這副臉色,知道這是他的性格使然,也不在意。見他不明白,便用炭筆在小本子上寫字給他做示範。

  “這是我給少爺做的記事本,以後少爺想和別人說話,就不用準備筆墨了,用這個寫又快又方便。”給他看了後,又當著他的面將這一頁紙撕下來,告訴他寫完撕下來扔掉就是,很方便。

  接著,又笑著遞到他面前。

  莊信彥看了看她手中的小本子,又看了看她臉上燦爛的笑臉,心忽的一軟,可是轉念想到莊信川,心口又堵起來,氣惱之下,他冷冷地推開她的手,可是一不小心,再加上秦天沒有提防,她手中的紙筆都被他打落在車板上。

  兩人皆是一怔。

  “怎麼這樣啊?”秦天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很是掃興,“我做了很久的……”她嘟嚕著,彎下腰去揀紙筆,還好沒弄壞。

  看清她說的話,莊信彥也有些後悔,可性格清冷,不擅表達的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更拉不下臉道歉,見她抬頭看過來,連忙沉下臉不去看她,以此來掩飾自己武裝自己。

  秦天見他依然是那副白板臉,心中又氣又惱,她拍了拍弄髒的紙面嘀咕道:“真是怪脾氣的孩子,算了,看在你確實不同于正常人的份上,姐不跟你計較。如果連我都不理你,你在制藥房真的要成為透明人了!”

  秦天本不是心胸狹窄的人,這麼一想也就釋然了。她將小本子收回布袋裏。

  莊信彥別轉臉,悄悄地看了她那個小布袋一眼,心中悵然若失,百感交集。

  很快到了制藥房。

  因為今天晚到了一些,制藥房裏的工人們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了,處處皆是火熱的景象。看到莊信彥和莊信忠兩位少爺進來,都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和他們打招呼。

  莊信彥冷著一張臉也不理會,徑直進了炒茶室,工人們都習慣了,也不指望他的回應。倒是性格忠厚的莊信忠和工人們混熟了一些,和工人們打了招呼,工人對信忠的反應也比較熱情。

  秦天也笑著和工人們打招呼,回頭見到莊信彥不知什麼時候轉過身來,看著莊信忠和工人們樂融融的這一幕,面容雖然信忠追到秦天面前,面色雖然依舊清冷,可是雙眼卻流露出一種淡淡的落寞。

  秦天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其實聾啞人很希望能和別人交往,很希望接觸人群讓更多人接受自己,可是因為長期的受到鄙視,造成心靈上的傷害,才下意識地隔絕自己,這是一個自我保護的意識,免於自己受到更多的傷害。

  秦天輕輕地歎口氣,心想,其實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因為剛才的事情而升起的氣惱也煙消雲散了。

  感覺到秦天的目光,莊信彥連忙轉過頭走了進去,像是怕被她發現什麼似的。

  這時,莊信忠走到秦天的身邊,將一個青花白瓷瓶交到秦天手上,說:“我見大哥的手好像燙傷了,上次大娘給我的雪蓮生肌膏對燙傷也有用,還剩下許多,你給大哥用吧。”

  秦天看著他笑道:“你幹嘛不拿給他呢?”

  莊信忠摸了摸頭,憨笑道:“不知為什麼,我看到大哥就心裏發怵,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秦天眼珠一轉,笑了,她從身上的小布袋裏拿出那個本子和炭筆,交到莊信忠的手上,對他說:“跟我來。”

  雖然秦天是丫鬟,可是因為她是大娘信任的人,又是妻子的姐妹,所以莊信忠在她面前一點架子也沒有,相反,有時候還能聽她的話。

  秦天叫他跟上,他也沒多想,就跟了上去。

  炒青房裏,莊信彥在海富的説明下繫上圍裙。見他們兩人走進來,只是面無表情地瞟了一眼。

  卻見到秦天對身邊的莊信忠說:“三少爺自己寫給大少爺看。”

  “我的字很醜。”

  “那有什麼關係,能醜得過我嗎?現在又不是讓你書法表演,只要能讓大少爺看懂你的意思就好。”

  “萬一我還沒寫完,他就不耐煩了怎麼辦?”

  “我說你怕來怕去的到底怕什麼呢?他是你哥,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他不耐煩。”

  莊信彥不禁皺起眉頭,搞什麼鬼?

  那邊秦天推了莊信忠一把,莊信忠手裏拿著那個小本子期期艾艾地走到莊信彥的身邊。

  莊信彥盯著莊信忠手中的小本子,眉頭擰了起來

  這不是秦天給他做的小本子嗎?怎麼到了信忠的手上?

  看著莊信忠的臉色也越發不好起來。

  莊信忠在他的目光下不敢抬頭,迅速在紙上寫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大哥,這是雪蓮生肌膏,對你的燙傷很好。”接著就把雪蓮生肌膏遞了過去。

  他抬起頭看著莊信彥,目光中有些不安,有些期待,見他遲遲沒有接雪蓮膏,背上不知不覺中滲出汗水。

  莊信彥看了他一會,這才伸手接過雪蓮膏,青花瓷瓶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讓莊信彥的心也微微一暖。

  他的面色緩下來,然後接過他手中的紙筆,在紙上寫下“謝謝”二字。

  看到這兩個字,莊信忠立馬咧開嘴笑了,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

  莊信彥回過身,將小本子偷偷塞入懷裏,依然是那副冷清的面孔,可一旁的莊信忠卻覺得和大哥的距離接近了不少,心中很是歡喜。

  秦天在旁邊看到這一幕,也很開心。莊信彥不會主動接近別人,只有讓別人來主動接近他,才能讓他們有所交集。

  有時候走出第一步比想像中容易。

  馮師傅進來將莊信忠叫了出去。莊信忠走後,秦天來到莊信彥的身邊。

  莊信彥感覺到,卻裝作不在意。

  工人大海走過來,將一袋茶葉放在莊信彥身邊,卻對秦天說,“秦天,你告訴大少爺,這裏是50斤,今天一定要炒完。“

  秦天立刻叫住他:“等等。”說著從布袋裏拿出另外一個小本子,為了便於溝通,這種本子當然不止做一個。

  她迅速在本子上寫下:“大海請少爺炒完今天的五十斤茶葉。”拿給他看,又指向大海。

  莊信彥回過頭看了大海一眼,微微一點頭。如此反應,讓大海愣了好一會,忽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要知道,大少爺平時都很少正眼看人的!

  大海向著莊信彥傻笑,激動得直搓手。

  莊信彥回過頭來,扯了扯嘴角。

  這時,徐掌櫃忽然領了幾個衣著華貴的人走進制茶房。

  “馮師傅,馮師傅。”徐掌櫃左右看看,大聲叫著。

  馮師傅應聲而出,看著徐掌櫃,又看了看他身後的人,問答:“大掌櫃何事?”

  得空的工人們也紛紛走出去觀望,而秦天正是其中的一個。

  她見徐掌櫃側過身子,讓出身後的幾個人,說:“這位謝公子是我們茶行的常客,他今天有位朋友想請馮師傅幫個忙!”

  接著,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走了出來,他穿著一件暗繡銀紋的墨綠色交領長袍,交領上用銀線繡著纏枝紋的圖案,被陽光一照,迤邐生光,映著他那張英氣勃勃的臉,竟是一種耀眼的風采。

  他向著馮師傅拱手一禮,語氣謙和,“在下的朋友在山裏摘得一些好茶葉,來不及帶回家趕制了,怕茶葉過了期就變得不新鮮,所以相請貴行幫個忙,炒制一下。”

  說著,抬起頭來,卻見到站在人群中的秦天,微微錯愕後,便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雪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與他的灼灼目光交相輝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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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10:58 PM

本帖最後由 fade0603 於 2013-1-1 11:55 AM 編輯

  第七十三章:有本事就自然有把握

  秦天一眼便認出,這是之前她在大堂做事的時候有過兩面之緣的北方商家謝公子。見對方友善,秦天也毫不吝嗇地展露笑容。

  見到她大方的笑容,謝公子又看了她一眼,嘴角笑容加深,轉過頭去,給馮師傅介紹和他一起的另外幾人。

  他指著站在身邊身穿玄青色大襟袍,一身書卷氣二十多歲的男子,道:“這是謝某的朋友,姓周,就是這位周公子昨兒在鄰縣登山,偶然得到這種茶葉,欣喜之下,連夜趕回,為的就是能及時炒制,他讓我推薦楊城最好的制茶師傅,謝某就想,楊城最好的制茶師傅不就在盛世嗎!”

  一番話讓徐掌櫃和馮師傅都露了笑臉。

  周公子向著馮師傅作揖,溫文爾雅地笑道:“這些茶葉的得來不易,還請師傅多多費心!”說著轉身讓他的隨從將一個布袋子遞給馮師傅。

  “好說,好說。”馮師傅笑著接過。

  “只要做好了,爺重重有賞!”站在周公子身邊的,一個二十多歲,身材粗壯,寬臉大嘴,穿著圓領長袍,做武士打扮男子很是倨傲地說道。

  他的語氣讓馮師傅有些不高興,可是見這些人皆是衣著不凡,知道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也只有忍氣吞聲。

  謝公子笑著介紹:“這位是謝某在北方的朋友,這次和周公子一道來的張公子。”

  張公子昂起頭,輕輕哼了一聲,明顯得沒將這些人放在眼裏。

  謝公子和周公子面上雖然帶著笑,可是很明顯並不認為這位張公子態度失禮。

  馮師傅心中很是不喜。本打算親自為這些人制茶,卻因為感覺受辱而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打開手中的布袋,拿出一把茶葉仔細看了看,又聞了聞,面現詫異之色,“這茶葉倒是香得很!”

  周公子上前一步,笑道:“這茶樹長在山上和果樹混種在一起,沾染了果樹的香氣,所以帶著一絲果香。當地農家每到春季就採摘下來,經過烘乾簡單製作收藏起,我也是在農家落腳的時候喝了一些,覺得異香撲鼻,才讓他們帶著我去採摘了一些,不過當地農家說,現在並不是採摘的最好時節,春季的茶葉才是最鮮嫩的時候。”

  “既是如此,也是香得很啊!”馮師傅聞了又聞,愛不釋手。

  “這茶葉有個名,就叫做嚇煞人香,還真是名副其實!”周公子笑著說完,又道:“請師傅在製作期間儘量保持茶葉本身的香味!我想帶回去給朋友品嘗!”

  秦天正站在人群中聽得津津有味,忽然身邊的人手肘動了一動,秦天一時不察,往旁邊一倒,撞到身邊的人懷裏。

  秦天回頭,先是看到那人胸前交領上光澤瀲灩的繁麗花紋,接著便聞到一股混合著茶香的清新氣味,再抬起頭,便看到莊信彥那張如玉般俊秀絕倫的清冷容顏,那雙如薄冰一般的眸子浮動著薄慍,彷彿在說:“怎麼這麼不小心?”

  臉龐能感覺到從他衣衫裏透出的熱度,耳畔能聽到他碰碰的心跳聲

  秦天不知不覺紅了臉,連忙離了他身邊。

  “對不起。”秦天說了一句,又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時候走過來的?怎麼跟貓似的,沒有聲音的?”

  她轉過頭去,卻沒注意到他微微翹了翹嘴角。

  那邊,馮師傅點著頭,又拿著茶葉對光仔細看了看,細細思索了一會,方抬起頭來,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搜索,忽然就落在了秦天的身上,“秦天,你過來!”

  秦天聽到師傅叫她的名字,連忙扒開人群,走到他跟前,笑道:“師傅,何事?”

  “你看看這些茶葉。”馮師傅將茶葉遞到秦天面前

  秦天從布袋裏小心地拿出一把茶葉,看了看,只見茶葉小巧玲瓏,顏色碧綠,宛如翡翠一般晶瑩剔透,葉面上的紋理呈螺旋狀,上面有一層溶溶的白毛,就這麼拿在手間,也會有一陣清香撲鼻而來,讓人回味無窮。

  “真是好茶啊!”秦天笑道。

  “如果炒青該怎麼做?”馮師傅撫著鬍子問她。

  秦天歪著頭,眼珠一轉,便有了答案,她看著馮師傅笑道:“此茶香氣濃烈,成熟度高,又是秋茶,秦天想,應該用低溫炒,程度略輕,還要及時揉撚和烘焙!”

  “說得不錯!”馮師傅贊道:“那麼此茶的炒青就交給你了!”

  雖然他不想為這些人制茶,但是如此好茶還是要找一個心靈手巧的人來做,秦天雖然剛剛出師,可是悟性最高,他對她很有信心。

  秦天稍稍一愣,隨即乾脆地答道:“好嘞!”既然連師傅都認為她可以,沒道理她對自己還沒信心的!

  站在一旁的謝公子和周公子之前都面帶微笑地聽著他們的對話,此時見馮師傅竟然要將炒青交給一個小姑娘做,都變了臉色。

  其中周公子立即拱手說道:“馮師傅,這茶葉來之不易,還請馮師傅親自炒制!”

  那位張公子也跟著咋呼:“小姑娘嫩生生的繡花還行,炒茶這種事情哪里是她能做的?”說著手指著馮師傅,很無禮囂張地說:“還是你親自來!爺說過的,弄好了重重有賞!”

  馮師傅忍住心頭氣,笑道:“這位大爺有所不知,老夫雖然技術老道,但是年紀老邁,雙手皮膚粗糙不如年輕人皮膚細嫩,可以更好的保留茶的香味!”說著伸出自己的雙手。

  眾人一看,真的是皮膚發黃,老繭成堆,褶皺裏還夾雜著很多污垢,一時有些倒胃口。再看看站在一旁的秦天的手,卻是洗白柔嫩。可是小姑娘看上去天真可愛,笑起來像觀音座前的玉女像,這樣的小女孩真的會炒茶?

  周公子皺著眉,一時沒了聲響。

  謝公子則站在一旁背著雙手,面帶笑意,像是在看戲般的悠哉。

  而那名武士男子則拉長了臉,滿臉不悅,像是隨時都要爆發一般。

  秦天見他們遲遲做不了決定,便上前一步向著周公子一福,落落大方地笑道:“周公子請放心將茶葉交給小女子,小女子保證不會讓公子失望!”

  周公子看了看秦天,很是意外,他見多了羞羞怯怯,端莊守禮的姑娘,到很少見過這麼爽利可愛的女孩子。

  “你真的這麼有把握?”

  秦天將下巴一抬,翹起大拇指,微微一笑,小酒窩便漾了出來,“有本事就自然有把握!”

  周公子怔住,旁邊謝公子卻仰頭哈哈大笑,笑聲爽朗豪邁,似能直入雲霄,帶得周圍的人都笑起來。就連本來黑著一張臉的張公子也掌不住笑了!

  張公子拍著周公子的肩膀,指著秦天笑著說:“老周,讓她做,就讓她做,我倒要看看,這小姑娘是不是在吹法螺!”

  周公子也忍俊不禁,搖頭笑道:“我也非常的好奇了!”

  謝公子上前兩步,走到秦天的旁邊,看著只到他胸口的小姑娘,微微低下頭,笑道:“丫頭,每見你一次,你總是能帶給我驚奇啊!莊家的丫頭是不是都像你這樣的?”

  秦天抬起頭,便看到他深邃幽黑的雙眼,一種男子氣息迫人而來,有種強烈的侵略性,秦天有些扛不住,微微退後兩步。

  “我就當謝公子是在誇我了!”秦天笑道。

  謝公子又笑了兩聲,英俊的面孔似乎有種光彩,他轉過頭對周公子說:“明弦,這小丫頭一點都不簡單,可不能小瞧啊!”

  “既然霆君這麼說,我也就放心了!小丫頭,我這些茶就交給你了!”周公子笑道。

  “謝謝周公子!”秦天又轉身面向謝公子,“謝謝謝公子。”

  抬頭卻撞進他深黑的眸子裏,那裏面似有瑩光浮動,宛如隱隱綽綽的湖面上流動著光影,瀲灩生輝。

  秦天低下頭來。

  旁邊,莊信彥站在人群中看著秦天能耐囂張的樣子,也忍不住笑意,可是接著見到謝公子看著秦天的灼灼目光,又見他們似乎非常的熟悉,嘴角的笑容又冷了下來。

  秦天拿著茶包走進炒茶室,周公子謝公子他們以及馮師傅和其他的工人也跟了進來,大家圍在秦天的身邊,小聲地說笑議論。

  秦天的位置就在莊信彥的旁邊。她見莊信彥已經回到了位置上,正準備點碳繼續炒茶。她想起他對茶葉也很有研究,便興致勃勃地從茶包裏拿出一些茶葉遞到他面前,示意他看。

  莊信彥明知她的意思,卻不理她。

  秦天以為他不明白,也不灰心,將茶葉塞入他手中。換作是別的,莊信彥一定不會接,可是他知道這是客人的茶葉,便忍住了。

  秦天從包裏掏出小本子,寫道:“大少爺,你看看這些茶葉,很好的,似乎比一般的茶葉都要香了!”拿給他看。

  因為她從沒有過輕視之意,所以這個舉動才能這麼自然。可是她沒想到,在場的還有幾個外人,而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一顆包容的心來看待殘疾人的。

  就像旁邊的張公子,見到這一幕就沖口而出,“這位是聽不見嗎?還有聾子炒茶的?真有意思!”

  此話一出,全場都靜了下來。



  第七十四章:不能容忍

  莊信彥因為低著頭,沒有看見張公子說的話,沒什麼反應,只是很認真地看著秦天塞入他手中的茶葉出神。

  可旁邊的夥計管事們見張公子堂而皇之地譏笑大少爺,都很氣憤。雖然他們平時暗地裏也談論過莊信彥的殘疾,可是大都沒有惡意,因為他是大太太的孩子,他們都很尊敬大太太。

  但是見幾位公子穿著考究,氣勢不凡,顯然非福則貴,又不敢貿然得罪,皆是敢怒不敢言。

  看著身邊一臉淡然,仍不知被嗤笑的莊信彥,秦天的臉色也沉下來,如果連夥計們都會因此覺得憤怒,那她這個和莊信彥朝夕相處的人又怎麼會好受?

  莊信彥雖然聰明,可是在她的眼裏就是一個弱者,讓她經常會自然而然地升起一種保護欲,雖然他有時的行徑很讓她生氣,但是她從未真正責怪過他。如今見人公然地譏笑他,心中很不痛快。

  “這是我們莊家的大少爺!”秦天看著張公子冷冷地說,雖然氣憤,但是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未免惹出麻煩,秦天只是提醒他言語放尊重些。

  旁邊的謝公子和周公子起初也覺得有趣,可是聽到秦天的話,又見到她的臉色,都收斂了笑臉,周公子還悄悄扯了扯還在嘿嘿笑的張公子。

  一旁的莊信彥也察覺到身邊的氣氛不對,抬起頭來,看了看對面的幾個人,又轉臉看了看身邊的秦天,見她少有的凝重神色,像是很惱怒,一時很是詫異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可是不知道張公子是天生沒修養,還是一向狂妄慣了,竟沒有理會周公子的提示,聽到秦天的話,又睜大了眼睛笑道,“你們大少爺?聽說十聾九啞,你家少爺是不是也不會說話?欸?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又聾又啞為什麼不在家裏呆著,還炒什麼茶呢?你們茶行真有意思,丫頭有意思,少爺也有意思!”

  這句話莊信彥是看明白了,不過他倒是沒多大的反應,因為這樣的嘲笑對比他所經歷過來說的只是小意思。嘲笑他的人不知有多少,難道他還要一一去爭辯反擊?

  他又聾又啞是事實。他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他懶得理會,正準備繼續做他手中的事,可是忽然的,眼角一花,他轉過頭去,見秦天沉著一張臉,將身上的圍裙,袖套都取下來,重重地甩在案上!

  莊信彥怔住了,所有人的怔住了,眼睜睜地看著她。

  “你覺得很好笑?”秦天冷眼看著張公子,忍無可忍,“可我告訴你,一點都不好笑!我們家少爺的確不會聽不會說,可是他很會制茶,也會寫字畫畫,他比很多人都有能耐,他為什麼就不能來這裏炒茶?為什麼要躲在家裏不見天日?因為他一出來就會受到你們這些人的嘲笑?”

  他每天這麼悶不做聲的做事,面對大家的異樣眼光難道好受嗎?他聾啞是他的不幸,難道就因為不幸所以就活該承受別人的譏笑?沒有這個道理!

  周公子和謝公子面面相覷,都有些尷尬,張公子一張臉漲成豬肝色,他指著秦天,怒道:“好你個丫頭,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你信不信我……”話還沒說話,一旁的謝公子便拉過他,笑道:“張兄,稍安勿躁,小弟請你過來是想你開心的,可不是讓你生氣的!”

  “她小小一個丫頭竟然敢對我瞪眼大小聲!”張公子氣得雙眼一鼓一鼓的!

  秦天可不覺得自己的話過分,這是盛世茶行,如果由得別人在自己的地盤上任意羞辱,還要忍氣吞聲,這未免也太窩囊了!做生意也不見得要拿自尊去換的!如果真是這麼軟弱怕事,以後豈不是誰都能過來踩一腳,這生意也不要做了!

  秦天咬咬牙,拿著茶袋轉出來,走到周公子的身邊,伸直手臂遞到他面前,冷聲道:“我們盛世做生意講究以誠待人,我們一片誠心對人,也希望得到對方的尊重,你的朋友如此羞辱我們的東家,我們不願意做你們的生意,還請另請高明!”

  這一番話說出所有夥計們的心聲,大家熱血沸騰,齊聲叫“好”

  “秦天說的好!”

  “對,就是不做他們的生意!”

  “取笑大公子就是取笑大太太,不能容忍!”

  本來還著急事態會越演越烈的徐掌櫃此時忽然也不擔心了,也對,如果欺到頭來還要忍著,盛世今天也不是這般光景了!越是軟弱的人越遭人看不起!

  周公子沒想到之前笑嘻嘻的小姑娘竟這麼硬氣,心中倒是有幾分佩服,他也不去接茶包,只是轉過身對謝公子笑著說:“霆君,你說得果然沒錯,這小丫頭真不簡單!”

  謝霆君看著秦天笑了笑:“小丫頭,沒想到你如此忠心,我真是羨慕莊家啊!”

  “我吃的是莊家的飯,自然要為莊家說話,此事天經地義,沒什麼說的!”秦天一臉嚴肅地說。

  謝霆君看了她一陣,收了笑容,深有感觸地說,“小丫頭能說出這番話,比很多男人都強了!”他看著秦天秀麗的眉眼,忽然覺得以往所見過的女子都不能與之相比。

  那邊張公子聽了此話,也怔了怔,怒氣收斂了不少。

  這邊,周公子背著手,看著眼前的茶包,笑道:“小丫頭,你剛才也說了,是我朋友說錯的話,可不關我的事!”

  “明弦你怎麼拆我台了!”張公子立刻炸毛了!

  “誰叫你亂說話壞我事,你也知道這茶是要給誰的,小心我回去告你一狀!”周公子唬道。

  聽了此話,張公子的氣焰立馬滅了,他在原地打了幾個轉,哼哼唧唧了幾句,不出聲了。

  “怎麼樣,小姑娘,這下你肯做我的生意了吧!”周公子看著她笑,眉眼溫和。

  秦天沒想到他們會是這種態度,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就在這尷尬的時候,忽然從旁裏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接過秦天手中的茶包。

  秦天回頭一看,卻是莊信彥。他看了她一眼,素日裏冷淡如冰的眸子像是有了些暖意,整張臉都顯得生動起來。

  秦天和旁邊的周公子,謝公子,張公子都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莊信彥沒理會這些人,淡淡地轉身,走到大鍋旁,淡定地點碳,升爐。

  走到近處,周公子他們才看清莊信彥,面上都露出一絲驚異,張公子最是藏不住話,當下感歎:“這聾……莊家大少爺長得比女人還好看啊!”

  回頭見秦天惡狠狠地瞪著自己,不知怎麼的,又不敢往下說了。他哼了兩聲,兩眼望天。

  秦天這才回過頭來看向莊信彥。

  海富幫他繫好圍裙,莊信彥面色平靜淡漠,宛如千年不化的寒冰,烏髮垂肩,長眉入鬢,雙肩寬闊,形體修長,雖然繫著可笑的圍裙,站在烏黑的大鍋後,可是看上去仍如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一般。

  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了這寧靜而優美的一幕。

  待鍋溫升高後,莊信彥投入茶葉,兩手翻炒,動作迅速敏捷,白皙修長的手,翠綠如碧的葉,糾結,翻騰,飛舞,再配上他那完美無缺的容顏,看上去就是一副賞心悅目的圖畫。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茶香,讓人陶醉。

  秦天看著看著,微笑起來,這孩子,比她想像中要堅強。

  一炷香過後,莊信彥將茶葉倒出來,又進行快速的揉撚,將茶葉搓成長條形,之後又是烘焙,一刻鐘過後他結束了所有的動作,將茶葉裝在一個簸箕裏,端到周公子的面前,平靜地注視著他。

  周公子直到此時才回過神來,他從簸箕裏捏出一些茶葉放在鼻間聞了聞,過了一會,笑道;“茶香中隱含果香,條索清晰,白毫分明,好功夫!”

  聽他誇獎,秦天也替莊信彥高興,正準備拿出本子寫給他看,可沒想到莊信彥將簸箕交給她,又指了指放在一邊的布袋,秦天明白過來,他是讓她幫著裝好。

  秦天按照他的意思做,那邊,海富已經得了莊信彥的吩咐,擺上筆墨紙硯。

  莊信彥走過去,提起筆在紙上寫下幾句,然後拿到張公子的面前。

  張公子看了一眼,臉又漲成豬肝色。

  周明弦和謝霆君心中好奇,走過去一看,見上面雋秀的幾行字跡。

  “我是聾啞,可是我會制茶,兄台耳聰目明,可還是需要我的幫忙。沒有人會是十全十美,正如我,也正如兄台你。”

  周明弦謝霆君看完字句又抬起頭看著面前的莊信彥和張永泰兩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張永泰在莊信彥清冷的目光下低下頭來。

  莊信彥向著三人一揖,轉身出了炒青房。

  衣袂翻飛間,說不盡的瀟灑風流。

  秦天只覺痛快,將裝好的茶葉交給周公子,跟著莊信彥身後而去,路過張公子身邊時,停下腳步,看著他笑道:“張公子不是說做得好有重賞的?可不要忘記了!”

  說完挑眉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張永泰看著兩人的背影愣了半晌,忽然一抹額頭鼓著腮幫子大聲道:“今天真他媽憋屈!”

  周明弦和謝霆君互視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謝霆君走過去拍著張永泰結實的肩膀,笑道:“張兄,別憋屈,小弟我請你喝酒!”

  說著,他看向秦天離去的方向,

  外邊,陽光燦爛,照著院子西北角的一棵大槐樹上,槐樹的葉子微微轉黃,被陽光一照,烘托出一樹的溫暖,讓他的心也跟著熱起來。

  他微微一笑,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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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11:01 PM

  第七十五章:難以描畫

  夜,明月高懸,庭中地白,冷露無聲。

  秦天洗完澡走進屋子裏,見莊信彥披散著濕漉漉的頭髮,穿著單薄的中衣背對著她坐在桌旁在看著什麼。

  秦天搖頭歎氣

  還真是大少爺,沒丫鬟服侍就是不肯自己動手穿衣擦頭髮,這都入秋的天氣了,也不知道愛惜自己。又轉念一想,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如果他什麼都能自己動手做,還要她們這些丫鬟做什麼?真要計較起來,是她的責任,她不該這個時候去洗澡。

  她笑了笑,從大櫃裏拿出一塊白布,和一件寶藍色的氅衣走過去,先將氅衣披在他的身上,然後將他濃密的頭髮從衣服裏理出來,再用白布擦乾。

  因為秦天的動作過於突然,起初莊信彥驚了一下,可是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熟悉香氣,慢慢又安下心來,

  氅衣披在身上很溫暖,他感覺到她小心翼翼地給他擦頭髮,動作非常的輕柔,好像生怕弄疼了他,又在極力注意著不去碰觸他,可是現在他又覺得皮膚微微發癢,似乎又在渴望著什麼來碰一碰,挨一挨,因為渴望而不可得,那種酥癢便越來越嚴重,一直氾濫到心底深處,讓他全身都似乎不自在起來。

  後面的秦天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她像往常一般給他擦完頭髮後,又拿過一塊乾燥的白布,一邊給自己擦頭髮,一邊坐到他對面去。

  見他不是在看書,而是在看著桌子上的一堆茶葉,一些是新鮮的,一些是炒制過的,秦天認出這些就是白天謝公子的朋友送到茶行的那些,沒想到莊信彥偷偷留了一些下來。

  秦天心中好奇,放下手中的白布,從桌上拿過小本子和炭筆,寫道:“大少爺,你留著這些茶葉是想自己喝?”

  寫完遞到他面前,又拿起白布,繼續擦頭髮。

  莊信彥看到她的話,拿起炭筆正準備寫字,抬頭間,卻見她坐在對面,微微歪著頭,如瀑布般的青絲全部被她捋到一側,用白布輕輕地擦拭,她今天穿著一件淡粉色的圓領衣衫,這樣的動作,就將她脖頸的優美線條都露了出來,白皙的,纖細的脖頸,嬌嫩得如一塊美玉,粉嫩的臉頰,紅紅的嘴唇,柳葉的眉,盈盈的眼,烏黑的發,雪白的布,青蔥般的手指,暈黃的燈光在她身上染上一層溶溶的光澤,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動人,

  莊信彥看著看著,竟是癡了……

  正在用心擦頭髮的秦天感覺到莊信彥的視線,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他,

  接觸到她那雙黑亮的眸子,莊信彥不知怎麼的,竟然感覺到一陣心慌,他連忙收回目光,可是一顆心卻不受控制的碰碰直跳,像是要從他嘴裏蹦出來。

  他下意識地覺得,他不應該是這樣子,這樣不妥,他深深地吸口氣,拿起旁邊的炭筆,勉強穩定了心神,在小本子上寫道:“我總覺得今天對於這種茶葉的炒制並不是最好的方法,好像並沒有將茶葉的特性完全表現出來。”

  “已經很好了,周公子他們不是很滿意嗎?”秦天寫道。

  “可是我不滿意,我總覺得還可以更好。”莊信彥搖頭,微微擰起眉,雙手捏起一枚茶葉借著燈光仔細研究,燭光倒映在他清透的眼眸中,似兩朵小火花,不住跳躍,讓他本來就冷豔的面孔無端端地透出一種妖異來。

  秦天看著他如此認真的樣子,不禁想起白天的事情,心情愉快下,又寫道:“話說回來,今天大少爺真是太帥了!三言兩語見就堵得對方說不出話來。”

  更讓她欣賞的是,他能坦然面對別人的嘲笑,並沒有任何自卑的情緒,這很難得。

  “帥?”莊信彥不解。

  秦天眼珠轉了轉,寫道:“就是很好看,很威風,讓人眼前一亮的意思!”寫完,抬起頭看著他微微一笑,小梨渦甜甜地漾出來。

  “就你的新鮮詞多。”莊信彥想起白天秦天說過的話

  ……大少爺雖然不能聽,不能說,但是他會制茶,會寫字畫畫,他比很多人都有能耐……

  心中忽然也甜起來,這種甜意在心口慢慢地蔓延開,蔓延到嘴角,便化成一個微笑緩緩溢出來

  秦天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很多次,她都在想,如果這張俊美絕倫的面孔笑起來應該是什麼樣子?她覺得一定會很好看,可沒想到會這麼好看

  他的五官本來就無可挑剔,他的眉毛修長而上揚,濃而不雜,真有那麼些斜飛入鬢的味道,他的眼睛有些狹長,眼皮很薄,雙眼皮的線條就像是用最輕柔的筆尖流暢地劃出的兩道斜線,眼波流轉間,便有一種說不出的俊雅風流,他的鼻子筆直而高挺,鼻尖高聳,讓他看上去有種冷傲的感覺,他的嘴唇厚薄適中,卻有著過於冷硬的嘴角,

  所以他不笑的時候,就給人一直冷硬僵直的感覺,就像是最完美的雕塑,美則美矣,卻無靈魂。

  可是這微微的一笑,就像是春風吹拂過冰凍的大地,冰雪悄無聲息的融化,春曉之花陸續綻放,又像是朝陽在天際邊露顏,劃破整個黑夜,光芒萬丈,無可抵擋。

  那飛揚的眉,那流動的眼波,那微微舒展開的嘴唇……所有的一切,讓秦天覺得,就算是最好的畫師,也無法描繪出他的神韻,他的風華

  看得她移不開眼,看得她面紅心跳,讓她忍不住有種想犯罪的感覺,

  她真的好像去摸一摸他的臉……

  兩隻手癢癢的,心也癢癢的……

  “你還是不要笑好了,我都要成色姐姐了。”秦天不自禁地喃喃細語,“引人犯罪啊,引人犯罪啊……”

  對面莊信彥雖然看不太懂她在說什麼,可是隱隱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從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他長得好看,比很多人都好看,所有第一次見到他的人,不論男女都會有一種驚歎的神情,小的時候,他很開心,大了,他只覺厭惡,所以對誰都是冷冰冰的面孔。

  可是現在,她這麼目不轉睛,臉紅紅的看著自己,他一點都不覺得討厭,反而很歡喜,他繼續看著她,身子微微傾斜,用手托住下巴,嘴角的笑容加深,一直看著她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燭光搖曳,明暗不定,在他的身上灑下淡淡的金輝,他的笑容在這片金輝中越來越柔,越來越暖,勾魂攝魄,魅力無邊,讓秦天幾乎招架不住。

  慢慢的,秦天也笑了,她學著他的樣子撐住下巴,雙眼毫不避諱地看著他,就像是欣賞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看著,看著,她心裏忽然有種感動

  “誇你一句,你就這麼開心啊……。”她看著他,輕輕地說:“可見你之前是多麼的孤單……”

  可憐的孩子……

  她看著他靜靜地笑著,頰邊的小酒窩在燭火搖曳中悄悄地蕩漾開。

  窗外,夜色寂靜,明月懸掛高空,靜靜地俯視著人世間一切悲歡離合……

  莊信川走馬上任後,很快與胡大人商談好茶引之事。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在他手中三兩下就搞定了,這讓他很是得意,在茶行裏趾高氣揚的。

  這天早上,莊信彥將茶行所有的管事都叫到他房裏來,他坐在正位上,翹著二郎腿,神氣活現地樣子。管事們站在他的下首,都低著頭。

  “做生意,可離不了官府的支持,和官府打好關係至關重要!”莊信川看著管事們笑著說,“知道茶行與官府的關係依靠著誰嗎?”

  莊信川瞟了身邊的小廝德義一眼,德義連忙諂媚地介面道:“當然是我們二少爺了!誰不知道我們楊城未來知府胡大人是二少爺的親姨夫啊!”

  “不錯不錯!”莊信川大笑兩聲站起來,拍了拍德義的頭,然後走到管事們面前笑著說:“所以呢,大家的心裏也要亮堂一些,茶行以後到底是誰做主,誰才是你們的主子!你們可得掂量清楚了!到時候後悔莫及可就遲了!”

  管事們彎腰低頭,悶不做聲。

  莊信川向著德義使了個眼色,德義連忙從旁邊端出一個託盤出來,託盤上放著一個個的銀錠子,每個足有五兩重。

  莊信川指著託盤笑道:“這些呢是本少爺請各位喝酒的,一點小意思,算是本少爺的一點心意,看得起本少爺的呢,就拿去,如果看不起本少爺的,儘管轉身走人就是!”

  說完,便重新在座位上大馬金刀地坐下,悠哉地喝著茶,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可雙眼卻有意無意間在眾管事臉上瞟過。

  管事們低著頭,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拿吧,拿人手短,以後只怕牽扯不清,可轉身而去吧,又會讓他太下不了臺,他怎麼說也是個少爺,管事們誰都不敢出這個頭。

  莊信川看著大家猶猶豫豫,笑了笑,又向德義使了個眼色。德義會意,上前,往每個管事的懷裏硬塞入兩個銀錠子,完全不容他們推辭!

  莊信川大笑一聲,拍手站起,“好,大家看得起本少爺,以後就是本少爺的人,以後有本少爺的就有你們的!將來本少爺當家後,不會忘了你們的好處!”

  管事們看著手中白花花的銀錠子,很是為難。



  第七十六章:贖身

  八月初十傍晚

  大太太剛和莊信彥吃完晚飯,正和秦天說著茶行裏發生的趣事,

  “上次制茶房發生的事情,徐掌櫃已經跟我說了……”大太太看著秦天笑道:“秦天,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確實是個好丫頭!”說著又回過頭看向莊信彥,笑著說:“信彥你說是不是?”

  旁邊海富依然幫著寫字溝通,莊信彥看了他那邊一眼,微微笑了笑,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耳畔邊悄悄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秦天隔得遠,沒有看到,可是坐在他身邊的大太太卻瞧得清楚,大太太抿嘴一笑,卻沒有說什麼。

  她握住兒子的手,心中無限歡喜。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再對也沒有了。

  欣喜之下,她看向秦天,拉過她的手,細細地看了她一陣,目光非常的柔和,看得秦天心中毛酥酥的,“太太……”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秦天,”大太太笑道:“你三番四次地立功,又如此忠心,我很喜歡,你想要什麼獎賞?”

  獎賞?秦天雙眼一亮,很想說,她想要有贖身的機會!

  到這裏這麼久,她才明白,身為家奴就是賤籍,不是說有了銀子想贖身就可以贖身的,還要主家肯放人,在官府登記,才能算是脫了賤籍。脫了賤籍,才能自由的婚配,因為這裏的律法規定,賤籍是不可以和良民通婚,也就是說,賤民只能嫁娶賤民。而且也別想著逃跑,這裏制定了嚴禁奴僕逃亡的“逃人法”

  法則規定“逃人鞭一百,歸還本主。隱匿之人正法,家產籍沒。鄰右九甲長鄉的,各鞭一百,流徙邊遠”。非常的嚴厲,是以這裏的家奴很少起過逃跑的心思。

  所以想要贖身,只能依靠主家的慈悲。

  她很想趁此機會提出贖身的要求,她贖身並不是說想要離開莊家,只是想多一些對自己命運的掌控權,贖身後也可以像茶行有些工人一樣受聘于莊家,她一樣的會盡心盡力。

  可是又一想,自己看起來很受他們的器重,那畢竟是建立在他們認為她很忠心的基礎上,如果她提出贖身,他們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她並沒有將全部心思放在莊家?

  她能有今天的地位其實很不容易,可不能因為說錯一句話,而讓一切盡毀。

  想到這裏,她又將到嘴的話吞了回去,

  “太太和大少爺對秦天這麼好,已經是最好的獎賞了!”秦天笑著說。

  還是再等待更好的時機吧,等到自己在茶行的地位更加穩固的時候……

  “這張小嘴甜的,真是招人疼。”大太太拉著她的手,越看越喜歡,莊信彥故作冷清,可是雙眼只是情不自禁地往秦天那邊瞟去。

  大太太話說出口來自然不會收回去,她回頭叫月娘將放在梳粧檯上的紫檀木鎏金雕花的首飾盒拿過來,打開看了一陣,從裏面取出一支珊瑚綠松石蜜蠟的珠花和一支彩色琉璃蝴蝶簪,遞給秦天

  “這都是我以前戴過的,現在年紀大了,戴不了這麼花俏的東西,我看你頭上平時連朵紗花都不戴,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不趁著這個時候打扮,還等到什麼時候去。”說著,大太太將那只珊瑚綠松石蜜蠟的珠花拿到她鬢間比了比,比著比著就來了興致,拉著她到梳粧檯前坐下。對著大鏡子就要給她親自插上珠花。

  秦天連忙道:“太太,我自己來就好。”

  大太太看著銅鏡中的她的影像笑著說:“別動,難得我今天有興致……”說著,將手中的珠花小心地插在她的鬟髻上,大太太微微彎下腰,看著銅鏡中的秦天笑著讚歎:“真好看!”又讓月娘看,月娘自然是連聲誇讚,誇得秦天臉都紅了。

  大太太又問她:“你喜不喜歡?”

  秦天看著鏡中的自己,其實她不喜歡這些釵啊,花的,平時梳髻也是用最簡單的發釵固定,這些珠珠墜墜滿頭亂晃,閃閃發光的,實在不符合她的審美觀,可是大太太親手給她插的這支,卻讓她覺得,怎麼看怎麼順眼。

  抬眼間看著大太太的溫柔的笑臉,心中頓時暖融融的,

  她甜甜地笑道,“謝謝太太,秦天很喜歡。”

  大太太摸了摸她的頭,笑得越發的溫柔,抬眼見銅鏡的一角露出莊信彥的臉,也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大太太沒放過他,故意問道:“信彥,你覺得秦天戴這支珠花好不好看?”

  秦天下意識地向著他看過去,嘴角還孕著未消散的笑意,

  莊信彥一接觸到她的眸子,連忙轉身走開了。

  月娘和海富在旁邊捂嘴笑。

  “他害羞……”大太太在秦天耳邊小聲地說。

  “啊?”秦天回過頭看著大太太。

  卻見大太太一臉古怪的笑意,“你別看他好似不理人似的,其實他臉皮薄得很!”

  “啊?”秦天乾笑兩聲,一時跟不上大太太的思維,有在丫鬟面前這麼說自己的兒子的嗎?

  大太太笑得意味深長。

  就在這時,翠微忽然進來稟告,“大太太,二姨太太和二少爺他們來了,說要見你,臉色很不好了!”

  大太太一下子收斂了笑意,站直了身子。

  “都這麼晚了,他們來做什麼?”月娘皺了皺眉頭。

  秦天也連忙站起身來,退到莊信彥的身邊。

  大太太心中有數,“來的正好,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他!”說著吩咐月娘,“將那些銀子拿出來。”

  月娘點頭,轉身去到櫃子旁拿出一包銀錠子,用託盤裝著,跟著大太太出了屋子,去到廳裏。莊信彥和秦天也跟在身後。

  廳裏

  二姨太太和莊信川莊明喜已經在廳裏坐下,看到大太太出來,莊明喜和莊信川都起身向著大太太行了禮,唯獨二姨太太還坐在位置上,淡淡地叫了聲“大姐。”

  大太太也不在意,去到正位上坐下,又叫莊信川他們不用多禮。莊信彥在他們對面的一張黃花梨圈椅上坐下,秦天和海富站在他身後。

  莊信川坐下時眼角餘光瞄到月娘手上的一託盤白花花的銀錠子,微微怔了怔。

  碧絲和碧荷上了茶

  大太太看著他們冷聲道:“這麼晚了不知道你們著急見我可是有什麼事?”

  “本來我也不想打擾大姐休息!”二姨太太冷笑兩聲,轉頭瞪著大太太,語氣夾帶著怒意:“可是有些事情在我心裏堵得慌,堵得我吃不下,睡不著,不得不這麼晚來見姐姐討個說法!”

  莊信川也哼了一聲,滿臉忿忿,莊明喜看著前方,一臉平靜。

  大太太冷著臉,沒有出聲。

  二姨太太站起身來,滿臉怒意,咬牙切齒,“妹妹我不比姐姐,沒有讀過什麼書,可是今天我終於在姐姐這裏瞭解到……”說到這裏,她捏著手帕的手直直地指向大太太,微微地抖顫,“今天我才知道,什麼叫做陰險狡詐,口是心非,過河拆橋!”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出來的,含著無盡的恨意。

  “我不懂你的意思!”大太太淡淡的,

  “信川,你來說,我倒要聽聽她怎麼解釋!”二姨太太拍了拍莊信川,恨恨地說,“她解釋不了,我們就跟你姨夫說去!”

  莊信川“謔”地一聲站起,沖到中間,揮舞著手,神情語氣都有些激動

  “大娘,你明明說過信任我的,說過將中秋打點之事都交給我處理,可是為什麼,我想做點什麼卻處處受制!”

  說起這些事,莊信川就窩火。

  本來他還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可以搜刮不少的油水,他給官府,客人,商戶打點,自然需要銀子和茶葉,他向帳房提銀子,向大堂提茶葉,可是開了口後這些人都只是說讓他稍等,他等啊等,等了一兩天,他的副手卻向他回報,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所說的打點好了,讓他放心。可是他從始至終連一個銅錢,一根茶葉都沒有見到過!

  如此無視他,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虧他之前還花那麼多銀子請那些管事“喝酒”

  莊信川說話的時候,大太太一直氣定神閑地喝著茶,眼皮都沒抬一下。

  等他說完後,大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盅,向月娘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向前,

  大太太指著月娘手上的託盤裏的銀子說:“信川,這些都是你給管事們的銀子,管事們當著你的面不好駁你的面子,之後全部都送到我這裏來了,讓我拿來給你,都說無功不受祿,受不起你二少爺的這麼重的禮!”

  月娘將銀子端到莊信川的面前,莊信川看著銀子,臉色變得和銀錠子一般的白。

  大太太站起身來,走到莊信川地身邊,用一種很沉穩的語調緩緩地說:“知道管事們為什麼這麼做嗎?因為他們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因為他們對盛世都有很強烈的責任心,因為他們明白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什麼是該拿的什麼是不該拿的……”說到這裏,大太太抬起眼,瞧著莊信川。

  莊信川不自禁地退後兩步,臉色非常的難看,“大娘,這些暫且不是,我問你的是,你根本從一開始就沒有給我掌權的打算,你只是哄著我和姨夫商談茶引的事!從一開始你就是在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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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11:05 PM

本帖最後由 fade0603 於 2013-1-1 11:57 AM 編輯

  第七十七章對峙

  大太太淡淡一笑,正準備回莊信川的話,轉頭見卻見到站在莊信彥身後的微皺著眉頭的秦天,她想起這個主意本來就是她出的,心念轉動間,立刻做了決定。

  她看向秦天說:“秦天,你對此事有什麼看法?”

  此話一出,眾人都愣住了,不光是主子們震驚,就連分佈在四面的丫鬟下人們也覺得不可思議。大太太未免也太看得起秦天這個丫頭了,似乎忘了她只是個家奴,哪里有資格說話?詫異間又有些嫉妒。

  站在二姨太太身後的靈兒死死地盯著秦天,雙手不斷地攪著自己的衣角。

  秦天也覺得很奇怪,這種場合,這種事情有她這個丫頭插嘴的份?還不被二姨太太的記恨死啊!

  果然,二姨太太立刻站起身,指著秦天沖著大太太道:“大姐,她一個賤婢有什麼資格多嘴,你莫不是糊塗了!”

  每聽到二姨太太叫她“賤婢”,秦天就來火,你就不能文明點?

  莊信川看著秦天也沒有好臉色,莊明喜抿緊了嘴唇,莊信彥卻抬頭看向自己的母親,面容沉靜,若有所思。

  對於這些人,大太太一律不理會,只是看著秦天,沉沉地說:“我是莊家的家主,我說你有資格你就有資格!你不用害怕,你一直在茶行幫忙,對茶行也比較瞭解,你儘管說出你的想法!”

  經過上次被二房陷害的事情,秦天會懼怕二房嗎?她有直面他們的勇氣嗎?如果沒有,自己所有的謀算都只是枉然……

  大太太看著秦天,眼中充滿期待。

  對於二房,要說秦天一點都不怕那是假的,她的身份太低微,而二房的手段太狠辣,就拿上次的事情來說,他們根本就是想置她於死地,若不是大太太及時趕到,她還不知道是個怎樣的結局,現在想來還心有餘悸。如果不想再成為二房的眼中釘,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選擇,她現在只要說一句,“婢子不敢多嘴。”或許就能息事寧人。

  可是現在大太太這麼挺她,她難道能做縮頭烏龜?識時務和軟弱是兩回事,人有的時候就是要為自己爭口氣。

  你們認為我是“賤婢”,可我這個“賤婢”偏生就有壓住你們的時候!

  氣死你們!

  秦天深吸口氣,暗暗為自己打氣,然後繞過莊信彥的身邊,走到大太太的身邊去。

  “太太,秦天當真可以說出自己的想法?萬一對二少爺有什麼不敬,太太會不會治我的罪!”秦天笑問,神情輕鬆。

  大太太見她從容不迫,驚異之下更多的是歡喜,“你儘管說,有我在這裏,沒人能治你的罪!”說著瞟了二姨太太一眼,卻見她雙眼緊盯著秦天,目光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

  可秦天像是完全沒看到這些,只是直視著二少爺莊信川,乾脆地說:“二少爺,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你這樣想大太太還真是不應該。”

  換作是別人說這些話,莊信川肯定懷恨在心,可是看著面前秦天那俏生生,水靈靈的樣子,卻怎麼都恨不起來,只是沉著臉冷聲警告:“你一個小丫頭懂什麼?一邊去!”

  一旁的靈兒見秦天這麼對莊信川說話,他卻似乎還在維護她,上次自己不過是說了句實話,卻被他刮了一耳光,心中不禁怨憤不平,可她的怨恨不敢也不捨得往二少爺身上去,而是盡數落在的秦天的頭上,認為都是秦天迷惑了二少爺,才會讓二少爺變心。秦天還在洗衣房的時候,二少爺還不是對自己心肝寶貝似的疼?都是秦天的錯!

  這邊,秦天看著莊信川繼續道:“二少爺,大道理秦天不知道說,可是秦天蒙太太提拔,在茶行裏這麼久,有些事情看得很清楚,茶行裏每一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位置和責任,每一個人都各司其職,大少爺是外部管事,計畫打點好與官府商戶的往來是你的職責,可是具體的實行,當然有下面的人去做,二少爺將一切都規劃好了,報給相關管事,然後再由副手派人去執行,不是很合理嗎?又何來大太太欺騙二少爺這一說法!”

  秦天的聲音本來就清亮乾脆,這麼一番話她幾乎是一口氣地說出來,口齒清晰,流利暢快,再配著她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以及成竹在胸的自信,便形成一種獨特的吸引力,讓面前的莊信川幾乎忘了眼前的秦天是站在他對立面的人。

  莊信川被她堵得啞口無言,雖然尷尬,雖然氣惱,卻絕無恨意,心底反而希望,她能一直這麼瞧著自己。

  一旁的莊信彥見秦天對莊信川毫不留情,心中隱隱的歡喜,可見莊信川眼也不眨地瞧著秦天,也有些不痛快。

  這邊,大太太對於秦天的表現很是滿意,她上前一步,看著莊信川笑道:“信川,不是大娘說你,連一個丫頭都明白的事情,為什麼你還不清楚?竟然還興師動眾地鬧到這裏來,你什麼時候才能沉穩一點,真是讓我不放心!”

  雖然確實是架空他,但理字上卻一定要站住腳,讓他們沒有理由吵鬧。

  這句話卻讓莊信川不能忍受,他輕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滿臉的不服。

  二姨太太雖然也氣得牙癢癢的。可一時間又不知該怎麼反駁。她坐在那邊瞪著秦天,心中恨極。

  可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莊明喜忽然出聲:“大娘,明喜能否說句話?”

  二姨太太知女兒聰慧,知道她一定想到什麼好法子,連忙道:“怎麼不能說?連一個低賤的丫頭都能說,你身為莊家的四小姐難道還說不得?大姐,你說是不是?”最後一句話卻是向著大太太說的。

  大太太轉身看向莊明喜,過了一會,才說:“明喜,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莊明喜微微一笑,盈盈起身,明麗嬌豔,婀娜多姿。

  她緩緩地走到秦天面前,站定,微微抬起下巴,如秋水般的雙眸直直地看向她,嘴角雖帶著笑,可雙眼中卻一片冰冷

  “早聽說秦天聰明伶俐,很得大娘的歡心,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秦天馬上道:“謝謝四小姐的誇獎!”

  莊明喜挑挑眉,“可是你的話乍一聽很有道理,但是細細想來完全不通……”說著,她轉過身看向大太太,“二哥身為管事,怎麼可能聯手下何時去執行的也不知道?而且,由誰來執行應該是二哥來安排,豈能由一個副手來擅自做主!要麼就是二哥這個管事名不副實,要麼就是這個副手自作主張!如果是後者,明喜覺得這個副手很有問題,不能再留下,如果是前者……”

  莊明喜拖長了音調,輕笑一聲,道:“既是大娘的決定,明喜無話可說!”

  大太太看著莊明喜,心中暗驚,莊明喜向來不太喜歡出聲,說話也常常都是不鹹不淡的,但是勝在規矩守禮,對她這個大娘也很尊敬,所以她平時很少注意她,可今日大太太才發覺,自己似乎太過忽略她了……

  “四小姐這話錯了!”秦天將話接過來,“副手的工作本來就是協助管事做事,管事下令,副手執行,合情合理,又何來擅作主張之說!”

  莊明喜“謔”地轉過身,看著秦天:“那為何別的副手都能聽從管事的吩咐,而二哥的副手做事前卻連知會一聲都沒有?難道這合理嗎?”

  秦天笑了笑,不慌不忙,“副手何嘗又不是聽從二少爺的吩咐,難道他不是按照二少爺所擬定的數目執行的嗎?他做了他該做的事,真不知道二少爺和四小姐有什麼好生氣的,還是說,二少爺其實另有打算?”

  莊明喜和秦天差不多身高,可是一個衣飾簡單樸素,一個華衣美服,珠翠圍繞。一個身份低微,一個嬌矜高貴。怎麼看,身為丫鬟的秦天應該是莊小姐的陪襯,就如同螢火不能與日月爭輝,

  可不知為什麼,所有人,包括二姨太太都覺得,那站在莊明喜對面,含著淡淡笑意,雙眼明亮的小丫鬟,氣勢上竟是一點都不輸給千金小姐莊明喜。

  “你……”莊明喜看著秦天,一張俏臉陣紅陣白,怒急反笑,“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

  二姨太太見莊明喜竟落了下風,氣得直發抖。

  她站起身走到莊明喜身邊,先是狠狠地瞪了秦天一眼,然後看著大太太冷笑:“多說無益,說得冠冕堂皇,也不過是掩飾有些人的口是心非,虛偽狡詐!可恨的是平日裏還裝出一副重信義的模樣!我會就將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姐夫!來日方長,大姐只顧著現在,眼皮子未免太淺了些!”



  第七十八章:謝家宴會

  事後,莊信彥私底下問大太太,“娘如此抬高秦天,到底是何用意?”就算秦天有經商的才能,母親這麼做似乎也有些過了。

  大太太知道一定會引起兒子的懷疑,本打算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可是想到現在兒子雖然不再那麼排斥秦天,但從他還沒有將自己會口語的事情說出來看,他還沒有完全信任她,此時貿然說出自己的想法,不知會不會起什麼反效果?

  大太太猶豫了一會,決定暫且不提,這個想法有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大膽,相信只要她不說,沒人會猜得到,即使聰明如信彥。

  “難得有如此會做事又不怕事的,自然要抬高她,以後才堪大用。”大太太笑著敷衍了兒子。

  莊信彥看了母親一陣,並沒有看出任何破綻來,便忽略了此事,因為現在還有一件事更值得他關心。

  他在紙上寫道:“二姨娘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有胡大人這一關在,我們總是被動,娘可想到應付之法?”

  提起這件事,大太太也很苦惱,她搖頭,“暫時還沒有,據說,胡大人和總督大人關係匪淺……先過了眼前這一關,以後的事情再慢慢打算,總會想出法子來,我們畢竟是貢商,在楊城商界地位不低,相信胡大人也不會為了二房太過難為我們。”

  但是心存僥倖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莊信彥抬起頭來,輕輕籲出一口氣。

  菊香院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莊信川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很是焦躁,“難道我就做著這個名不副實的管事,讓人嘲笑?我連給朋友送十斤茶葉也要看大娘的臉色,這算什麼?”

  “可是茶引一事已經解決,暫時也沒有掣肘她的辦法!”二姨太太坐在圓桌旁,氣得咬牙,“還真以為她有多麼高潔,原來也是個小人!我們這一次被她騙了!”二姨太太一拍桌子,“只要讓我再次逮到機會,非得讓她向我低頭不可,真是氣死我了!”轉頭見莊明喜沉默不語,眼神閃爍,像是有什麼心事,二姨太太以為她是被秦天氣著了,放柔了聲音安慰:“明喜,犯不著為那種賤婢氣壞了身子,你放心,總有一天娘會為你出了這口氣!”

  莊明喜搖搖頭,平靜地說:“我不是生氣,我只是覺得奇怪,大太太似乎對秦天太不一樣了,秦天再聰明也是個家奴而已。”

  靈兒瞟了一邊的莊信川一眼,趁機插嘴道:“聽說,大太太已經將秦天給了大少爺了,現在秦天是大少爺的房裏人!每晚伺候著了!”

  莊信川停住了腳步,面色很難看。

  “原來是個通房丫頭……”莊明喜點點頭,“難道是以後要抬房?所以才給她臉面?”

  “我看她就是要用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來對付我們!”二姨太太恨恨地說,“你看看整個莊家,除了這個小賤人還有誰敢在我們面前大小聲!”二姨太太越說越氣。

  “別說這些丫頭了!”莊信川走過來,打斷了她們的話,“現在重要的是八月十四,謝家的邀請,當天可不止妹妹一個大家閨秀,要想脫穎而出,得到謝夫人的青睞,娘這幾日得好好地為妹妹費些心思!”

  提到這件事,二姨太太滿臉的戾氣消散於無形,她握住莊明喜的手,看著她那張明豔的臉,滿懷信心地說:“論姿色,論才華,我敢說,楊成中還沒有幾個女孩子能與我家明喜相比!”

  八月十四

  謝家在北方已經算是富甲一方,世代經商,上一代的時候因為糾紛分了家,實力分散後,略有回落,可經過近一二十年的努力,如今每一房的發展都還不錯。今天發請帖的這個謝家,本在北方與草原部族做生意的,賺了大錢後,便花了一大筆的銀兩,領取了鹽引,正式進入楊城的鹽市生意。

  朝廷把鹽業壟斷管理機構鹽運史和鹽運禦史設在揚城,使揚城成為全國最大的食鹽集散地。於是孕育了很多富甲一方的鹽商,很多都與莊家不相上下,而楊城的幾大鹽商,則是莊家也無法相比的。

  在揚城,鹽運的生意雖然大,但也是分得滿滿的,要想再進來一個大戶,可不是那麼容易,光有銀子還不成。而謝家大張旗鼓的進入,讓人們羨慕嫉妒之餘,又對他們身後的背景諸多猜測。

  而二姨太太他們之所以擠破腦袋也想攀上這門親事,不止是因為謝家的富有,也是因為想通過謝家的門路在鹽市分一杯羹,莊家家產雖巨,可是卻還輪不到他們動用,手頭有錢,才好辦事。而這一點,是胡大人迄今為止還力所不及的。

  不過他們動用不了,也不想便宜大房,每年的賬目都盯的死死的,生怕大房會挪到自己私產裏面去,可儘管這樣,還是不放心。但大太太也不是那麼死腦筋的人,這麼多年,也利用莊家的門路做些私家生意,為莊信彥攢下頗為豐厚的私產,作為後路。

  話說回來,這一次謝太太宴請大家閨秀確實是為兒子謝霆君的親事作打算。謝家嫡出兩個兒子,大兒子資質平庸,很早就被謝老爺否定了繼承資格,而這個二少爺謝霆君,從小便非常的出眾,天資聰穎,心思活絡,跟著謝老爺走南闖北了幾年後,就被確定了未來當家之位。

  謝霆君今天二十三歲,年少氣盛,眼高於頂,平凡女子入不了他的眼,也因為和父親到處走動的緣故而耽誤了親事,如今進入楊城,謝太太很喜歡南方姑娘的明媚娟秀,遂起了這個心思。只要是楊城家境相當的適齡閨秀,幾乎都在她的邀請之列。

  當二姨太太帶著莊明喜來到謝家的時候,見到的便是一派旖旎多姿的景象。

  謝夫人的宴席設在後花園,一路走過去,只覺謝府之大難以想像,但見處處都是曲院回廊,雕樑畫棟,湖光水色,煙波浩渺,依水而建的亭臺樓閣,道路兩旁的奇花異石,皆是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饒是莊家富貴中來,見多識廣,也不禁看花了眼。

  二姨太太激動地握緊了莊明喜的手,莊明喜雖然強作鎮定,步伐平穩,可是微微顫抖的手已經出賣了她心中的興奮。

  在下人的引領下,兩人來到後花園。

  今兒天高氣爽,萬里無雲。溫和的陽光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

  姹紫嫣紅的後花園中,分兩排擺著幾張紫檀木的長桌,每桌後面坐著楊城富家的太太和小姐,珠圍翠繞,環佩叮噹,在陽光下處處生光。

  而正位上坐著一位中年女子,穿著絳紅色金銀刻絲對襟褙子,頭戴金累絲花卉的蜜蠟步瑤,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圓潤的手腕上戴著金絲纏翠玉鐲子,滿身的貴氣,通體的大家氣派。正是謝家的女主人謝太太。

  她坐在主位上,滿面春風,紅光滿面,熱情地招待著來客。

  下人將二姨太太母女引了過去。

  “莊家二太太到。”途中的時候,二姨太太重重地打賞了下人,讓他將其中的“姨”字隱了去,免得在這些正室面前低人一等。雖說這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面子還是要的。

  聽到下人的稟告,謝太太抬起頭向著兩人看過來,莊明喜抓緊機會,邁著最謹慎的小步,嘴角含著最端莊的笑意,走到謝夫人跟前,盈盈一禮,“明喜見過太太。”

  二姨太太早已打聽到,謝太太出身書香門第,最重禮儀,最喜歡的也是端莊守禮的姑娘。莊明喜的端莊謹慎很得她的歡喜。

  “不用多禮,快快起身,抬起頭來,讓我看看。”謝太太笑著說。

  莊明喜起身,緩緩地抬起頭來,明眸皓齒,溫柔嫺靜,滿身的秀雅氣質。謝太太牽過莊明喜的手,笑著對二姨太太說,“二太太好福氣,竟有如此出色的女兒。”

  得了她的讚賞,二姨太太笑得合不攏嘴,而莊明喜依然溫婉,嫺靜,如此沉得住氣,更得謝太太的歡喜。

  謝太太很熱情地請她們坐下,很明顯已經對莊明喜留下了好印象,因為接下來的時間,謝太太幾次問及莊明喜。而莊明喜的回答總是能合她的心意。

  旁邊的太太們也不甘示弱,這麼好的親家,誰又想錯過?閒談間總是不經意地提起自家的女兒怎麼怎麼好,有位太太還讓自己的女兒當眾撫琴表演,這位小姐琴藝了得,而且還會作詩畫畫,一下又對了謝太太的胃口,將她的注意力引了過去。

  莊明喜含笑打量著那位姑娘,見她姿色雖不如自己,但是也還算秀麗,才藝方面顯然勝自己一籌,是自己的強勁對手。她暗暗記在心裏。

  這時,有下人來報,“二少爺回來了!”

  太太們立刻眼睛一亮,小姐們也悄悄羞紅了臉,謝太太知道她們的心思,遂笑道:“請二少爺過來,就說家裏來了長輩,讓他過來見見禮。”

  下人領命而去。

  “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可是要讓各位見笑了!”謝太太笑道。

  二姨太太連忙笑道:“謝太太太謙虛了,誰不知道謝家二公子德才兼備,儀錶堂堂?”眾人隨聲附和,謝太太很是高興。

  因為未婚的女眷不方便見陌生男子,所以謝太太讓人支起屏風,小姐們都坐到屏風後面去。

  透過鏤空雕花的屏風,小姐們屏息靜氣,臉紅紅地看出去,不一會,便見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穿著湖青色錦袍,器宇軒昂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莊明喜看著外面那個有著俊朗面容,英氣勃勃的男子,一顆芳心悄然陷落。

  其餘的小姐也都是滿臉傾慕的模樣,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邊謝霆君的身上。

  莊明喜轉臉見身邊站著的便是那位琴棋書畫皆精的對手,片刻之間便計上心來,她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悄悄伸出手,將她推出屏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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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2 11:08 PM

  第七十九章:互不相讓

  謝霆君一一給各位太太見了禮,姿態大方得體中又透出些北方男兒的豪爽。看得那些太太們連連點頭,神情間掩不住的讚賞之意。

  屏風後,小姐們也情不自禁地起了身,靠近屏風,想看得更清楚些。後面照看的丫鬟婆子們也笑呵呵地看熱鬧。

  莊明喜轉臉見身邊站著的便是那位琴棋書畫皆精的對手楊小姐,片刻之間便計上心來,她左右看看,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謝霆君的身上,後邊的丫鬟婆子也沒有注意這邊,她悄悄地伸出手,將楊小姐推出屏風外,於此同時,她微不可查地退後一步。

  楊小姐出了屏風,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謝太太不由地皺起眉頭,揚太太心驚之下,脫口而出“悅兒,怎麼回事?”

  楊小姐起初還有些愣怔,可不過一會便回過神來,她看了看前面正盯著自己瞧的謝霆君,又看了看滿場掩嘴笑的太太們,一張臉刷的一下漲得通紅,接著又聽到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莫不是太心急了?”通紅的臉又倏的轉白,

  她站在哪里,羞得幾乎要哭出來,“不是的……不是的……有人推我……”她指著屏風後,聲音顫抖。

  屏風後的姑娘們都看向楊小姐身邊的位置,那裏站著一個穿著桃紅色綢緞褙子的小姐,卻是珠寶鋪子王家的姑娘,而莊明喜站在她的後方,此時也正用一種懷疑地目光看著她,好像在說:“是你嗎?”

  王姑娘見大家都看著她,也漲紅了臉,激動地說:“看著我做什麼,不是我,我沒有推她!”見大家不相信,也急了,指著楊小姐說道:“是不是你想看清楚些不小心滑出去了!你不要亂怪人!”

  聽了此話,莊明喜輕輕“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有她帶頭,其餘的姑娘們也巴不得看楊姑娘的笑話,都用手帕掩著嘴笑開了。

  楊姑娘又羞又怒,卻不知道該怎麼辯解,本是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從小嬌生慣養,哪里受過這種羞辱,一時間眼淚水嘩嘩地往外掉,哭著叫娘,“不是這樣的……”她捂住臉,恨不得找個洞躲起來。

  場中的太太們都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楊小姐。

  揚太太未免自己的女兒再出醜,連忙叫自己的婆子將女兒帶出去,自己也起身向謝太太告辭,走的非常的狼狽。

  謝太太叫人將她們送出去,臉色卻有些不好看了。

  莊明喜從屏風的空隙中看出去,嘴角溢出一絲冷冷的笑意。

  謝霆君也不好再繼續留下去,借詞離開。

  宴會雖然繼續了下去,可經此一事,大家都沒了興致,要不了多久便散了。

  當晚,謝太太在房裏看著媒婆送過來的幾家姑娘的生辰八字,一邊看著,一邊對身邊的謝老爺說:“我本來看好楊家小姐,可是楊小姐性子太輕浮了一些,遇事也不夠沉穩。”說著搖搖頭,將她的庚帖拿開來。

  “劉小姐模樣不夠秀氣,配不上我們霆君。”

  “李小姐顯得笨拙,不好。”

  “蔣小姐太瘦,只怕以後不好生養。”

  不一會,謝太太便否決了大部分的姑娘。

  謝老爺在旁邊笑道:“只怕宮中選妃也沒有你如此嚴謹!”

  謝太太笑了笑,很是驕傲地說:“我們家霆君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都是拔尖的,放眼看去,楊城有幾個公富家公子能及得上!你只需看看那些太太們有多麼賣力地推崇自己的女兒就可見一斑。我非得要給他找一個各方面都優秀的妻子不可!”

  謝老爺笑了兩聲,也覺得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兒子!

  謝太太說笑間拿起其中的一張庚帖,猶豫了一會:“這個莊家小姐模樣好,知書達理,端莊嫺靜……可惜卻是個庶女……”

  謝老爺道:“是庶女你還請過來?”

  正說著,外面有人通報,“二少爺來了。”

  緊接著,謝霆君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他向父母請安問好後,謝太太喜滋滋地拉著他在身邊坐下,“正說著你的親事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對於這種事情,謝霆君表現得很自然。他看了看桌上攤得到處都是的庚帖,笑問:“母親看中哪家姑娘。”

  “看花了眼,剛才正和你爹說著莊家姑娘。”

  “莊家?”謝霆君微微一怔,腦子裏便浮現出一張俏麗生動的面孔,明亮的眼睛,盈盈的小酒窩,說不出的可愛。“可是盛世茶行的莊家?”

  謝太太點點頭,見兒子似乎有興趣的樣子,一邊回答著剛才謝老爺的問話,一邊也算是對兒子說:“本來庶女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類,可是聽說他們家的嫡子是天聾,二房和胡大人關係匪淺,將來的家業總要傳給庶子也就是這個莊小姐的兄弟,雖然是庶女,地位也不算低了。”

  “胡大人?”謝老爺沉吟一會,說道:“聽說這個胡大人于官道上很會鑽營,前途應該不止於此。”

  謝霆君從母親手上拿過莊明喜的庚帖,看了看,笑道:“那就先看看吧。”

  八月十五

  中秋佳節這一天,茶行放了一天假,上上下下都得到了節日紅包,秦天不但有節日五百錢的紅包,還分別從大太太和莊信彥那裏得到一兩銀子的打賞。她樂滋滋地將銀子收入自己的小匣子裏,很是開心。

  大太太還給了秦天一堆珠花兒,讓她拿回去賞給院裏的丫鬟們。至於怎麼賞,讓她自己拿主意。

  秦天拿著這些珠花回去,按照等級大丫環每人三支,二等丫鬟每人兩支,小丫鬟每人一支,她自己不喜歡這種東西,只留下了一支,其餘兩支一支送給了和她關係較好的青柳,一支卻是送給了最喜歡打扮的秋蘭。倒不是秦天故意要示好收買人心什麼的,只是覺得她既然喜歡給她也無妨。

  而且這段時間或許是自己的震懾起到了作用,秋蘭也還算老實,就算是獎勵吧。

  秋蘭接過秦天給她的珠花時,表情非常的精彩,像是有些不置信,又像是不可思議。

  晚上莊家全家人一起吃了晚飯,大太太也將三姨太太叫了出來,雖然人人心思各異,但這頓飯表面上也算是和樂融融。

  吃過晚飯,大太太又帶領著全家拜祭月神,過後,大太太對家裏的小輩們說:“今天街上很熱鬧,你們也出去看看吧!”又囑咐秦天和海富,一定要照顧好莊信彥。

  秦天很是高興,來到這裏後,她每天不是在茶行就是在莊家,根本就沒有逛街的機會,今天總算有機會出去看看了!

  眾人回去換過衣服出來,碧蓮給莊信彥穿上一件月白色的的錦袍,腰系暗銀嵌玉錦帶,襯著他如玉般的容顏,高大挺拔的身姿,便顯出一種冰雪般的高潔。

  很是養眼。

  莊信彥眼角餘光瞧見秦天正看著他,心情很是愉快,嘴角微微翹起。

  因為莊信彥不喜太多人跟著,便只帶著秦天和海富。三人出了院子,便瞧見莊信忠和方妍杏姐弟,以及莊信川和劉碧君,莊明喜,各自帶著丫鬟小廝,成群結隊地走出來。

  方妍杏姐弟看到秦天立即露出笑臉。莊信忠上前叫了聲“大哥,二哥”莊信彥看著他微微一點頭。莊信川背著手昂著頭,輕哼了聲。

  莊信川先是看了莊信彥身邊的秦天一眼,見她穿著鵝黃色的褙子,鮮麗的顏色襯得一張臉更為粉嫩,心便癢癢的。

  想起她每晚都伺候著莊信彥,心中便升起一股妒意,他看著莊信彥笑道:“大哥,今天這麼有興致?”

  莊信彥冷冷地瞧著他,輕輕挪動了一下腳步,擋住了秦天的身子。

  此舉讓莊信川更為惱火,臉上雖然還帶著笑,話語卻忍不住刻薄起來。

  “今兒外面人多車多,海富,你可要看緊你家少爺,你知道的,你家少爺不太方便,可不要生出什麼事才好!”

  說完,轉身就往前走,可莊信彥也忽然移動腳步,走上前。

  這條小道並不是很寬敞,兩方人齊進,頓時堵住了路口。

  莊信彥和莊信川同時停住腳步。

  莊信川心中堵著一口氣,不肯退讓。莊信彥緩緩回過頭,目光沉沉地看著他,冷凝的面孔透出一種長子嫡孫的氣魄,莊信川起先還拼著一口氣與他對視,可是慢慢的,只覺對方看過來的目光越來越冷,越來越寒,讓他心中無端端地生出一股冷意。

  旁邊秦天看著也覺奇怪,因為莊信彥向來性子冷淡,好似對什麼都不在意般,很少去和別人爭長短。對於莊信川基本上不理會。今天這是怎麼呢?

  正想著,卻見莊信彥轉過頭去,毫不遲疑地向前邁出步子,肩膀冷硬地撞在莊信川身上,莊信川氣勢無形中已經弱了下來,被他這一撞,踉蹌地退後了一步,臉色極之難看。

  莊信彥的目光很清楚地告訴他,他才是嫡子,他的身份比他高貴,他這個庶子只能走在他身後!

  “二哥……”莊信忠走過莊信川身邊的時候,輕輕叫了一聲。

  “走開!”莊信川沒好氣。

  “夫君,我們也走吧。”方妍杏冷冷瞧了莊信川一眼,輕輕拉扯了一下莊信忠。

  莊信忠歎口氣,和妻子一起追上前面的莊信彥。

  莊信川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暗暗咬牙,“我遲早踩在你的頭上!”



  第八十章:悶騷的傢伙

  中秋是三大燈節之一,只是沒有像元宵節那樣的大型燈會。但即使不是大型燈會,街上也是熱鬧非凡。

  大街上人頭湧動,密密麻麻,就好像全楊城的百姓都湧到了街上。兩邊商鋪都推遲收檔,處處燈光通明,店家小二迎來送往,道路兩旁有著各種小攤販,有賣胭脂水粉的,頭簪配飾的,還有賣小娃兒玩意的,賣小吃的,各種各樣,花樣繁多,吆喝聲,招呼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每家每戶的門口都用長竹竿豎起一大串的燈籠,各式各樣的彩燈,芝麻燈、蛋殼燈、刨花燈、稻草燈、魚鱗燈、穀殼燈、瓜籽燈及鳥獸花樹燈等,令人目不暇接,眼花撩亂。

  出來後走了一會,因為人太多,推搡之中,秦天他們就和莊信忠他們走散了。海富也不知道跟到哪里去了。好在秦天緊跟在莊信彥的身後,不敢有半點疏忽。

  可饒是如此,一路上還是看花了眼,秦天心中感歎,這才是節日的氣氛啊!哪像前世裏,過節跟沒過節差不多,人們對於這種傳統節日越來越淡薄了。

  她看向身邊的莊信彥,見他看著前方,緩緩地走著,臉色冷淡,完全沒有節日的歡欣,神情中透出一種好像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與這個世界彷彿格格不入般。

  秦天試著用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整個世界陡然安靜很多,但仍有絲絲縷縷的聲音透進來,可即使是如此,也讓秦天很不舒服,彷彿一種隔絕外在的恐懼和寂寞,就像是這個世界的旁觀者,一切的熱鬧繁華都與她無關,秦天受不了這種感覺,連忙放下手,直到感受到那種喧嘩的氣氛,心才安定下來。

  她不過一會都受不了,何況他一直都生活在這種死寂中?她不相信他會完全習慣這種死寂,明明知道這個世界有聲音這種東西存在,又怎會不渴望?

  秦天看著他那張淡漠的面孔,心中滿是同情,

  真是讓人心疼的孩子……

  抬頭見旁邊樹上掛著一盞用竹紙紮成的兔仔燈,長長的耳朵,紅色的眼睛,還貼上了一根根的鬍鬚,非常的有趣。秦天雙眼一亮,扯了扯前邊的莊信彥。

  等莊信彥回過頭,秦天就指著樹上的那盞燈籠,說:“看,多麼有趣?”

  怕他不明白,又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寫給他看

  “我頭一次看到這麼有趣的燈籠,你看看兔子的鬍鬚,像活的一樣,太有意思了!”

  秦天一邊寫一邊笑,從小到大她都是這樣,一點點小事都能讓她很開心,因為她知道,快樂和煩惱其實取決於自己的心情,她努力去發現讓她快樂的事,一點點小事她也會無限量的放大,壓過生活中的那些無可抵擋的煩惱。否則,她只怕早已發展成性格憂鬱,陰暗的女孩子。

  那多不幸,短暫的人生……

  現在,她希望能把這種快樂帶給他,幹嘛一直冷著臉呢?笑起來多好看啊。

  莊信彥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燈籠,皺眉,像是很不認同秦天的話。

  還真不容易哄了……

  秦天撇撇嘴,想了想,又笑著寫下:“你看它的眼睛,像不像三少爺第一次炒茶的時候被火熏得眼紅紅的樣子?”

  莊信彥看著燈籠上畫的紅紅的兔子眼睛,也不知道是被秦天的笑容感染了,還是真的想起信忠那雙被熏紅的眼睛,覺得有趣,嘴角溢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像吧,像吧!”看到他的笑容,秦天很有一種成就感。本來只是為了哄他開心,可是不知怎麼的,自己似乎比他還開心,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擋都擋不住。

  莊信彥回頭看著她那張笑臉,小梨渦在臉頰邊就像是綻放的兩朵小花,讓她那張恬淡的面孔陡然地亮麗起來,寂靜蒼白的世界因為她的笑臉,忽然有了一種絢麗多姿的色彩。

  莊信彥看著那盞燈籠,只覺這是他所見過的最漂亮,最有趣的燈籠。

  一顆心忽然變得軟綿綿的,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搓揉,又酸又漲。

  莊信彥上前一步,伸手去拿那盞燈籠,他本就生得高大,秦天需要仰頭才能看到的燈籠,卻被他輕輕鬆鬆地取下。

  秦天嚇了一跳,連忙去拉他的手:“做什麼,還不知道是誰的?”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眉毛挑了挑,就像是小孩子任性的模樣,秦天怔了怔,沒想到還會在他的臉上看到這種神情,就這麼一恍惚間,燈籠已經被他拿了下來。

  他手提著燈籠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燈籠的微光映在他身上,衣袍上的金銀線在燈光下如浮光掠影般粼粼生輝,倒映在他的眼眸中,便是一種足以蠱惑人心的旖旎光澤。

  旁邊有不少姑娘為他駐足,面紅耳赤地看著他,滿臉傾慕,捨不得離開。而他像是完全沒發現這些,將這盞燈籠看了又看,好像那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貝,他看著看著,一種淡淡的笑意如果漣漪般在他的面上慢慢蕩漾開來。

  見他如此開心,秦天心中也歡喜。

  莊信彥看了一會,轉頭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麼。秦天也跟著他四下看,正自奇怪間,便見他從不遠處撿到一根細竹竿,然後將燈籠纏在竹竿的末端,遞給了秦天。

  “給我的?”秦天笑著接過,覺得很有趣,一時也忘記了這盞燈籠可能有主的事實。

  莊信彥看她很高興的樣子,心中很是歡喜,卻不願意在她面前表現出來。他轉過身走了幾步,見秦天還沒有跟上,又轉回來,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秦天抬頭看見他,笑道,“謝謝少爺。”

  莊信彥別換臉,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背影卻有些不自然地僵直,秦天看著看著,忍不住笑了,“悶騷的傢伙,明明就很開心……”快走幾步,追上了他的步伐。

  還沒走多遠,便見莊信川,莊明喜伴著一名穿著玄青色的錦袍的年輕公子向著這邊走過來。

  那年輕公子高大魁梧,儀錶堂堂,抬頭見到秦天竟然笑著叫出來:“小丫頭,原來你在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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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3 12:05 AM

  第八十一章:說不出的厭煩

  莊信川和莊明喜是在半路上撞見謝霆君的。

  雖然未婚的女孩子講究足不出戶,可是在幾個節日裏又是例外,所以今天會有那麼多女孩子在街上遊玩。

  是莊明喜先看見謝霆君的,南方人的身高普遍不如北方人,謝霆君高大魁梧的身材彷彿鶴立雞群,格外地引人注目。

  出於女孩子的矜持,莊明喜不好跟謝霆君打招呼,便讓莊明川去和謝霆君打交道。莊明川主動和謝霆君打了招呼,雙方見了禮後,便邀請謝霆君一起遊玩。謝霆君看了莊明川身邊一直帶著羞澀的微笑的莊明喜一眼,笑著答應了下來。

  四人並排走著,莊明川伴著謝霆君,莊明喜伴著劉碧君,在莊明川的刻意安排下,莊明喜和謝霆君相鄰。

  謝霆君有著北方人的豪爽,又有著生意人的熱情,沒走多遠,便已經和莊信川稱兄道弟。而莊明喜並沒有急著表現自己,只是和劉碧君手挽著手走在一起,說著悄悄話,和聲細語,巧笑嫣然,偶爾會向謝霆君投去崇拜的目光。

  這時,有小孩追逐而過,不小心撞了劉碧君一下,劉碧君沒撐住,又撞向莊明喜,莊明喜本來可以站住腳,可是電光火石間,她卻“哎呀”一聲向著謝霆君的懷裏倒去。謝霆君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莊明喜羞怯怯地抬起頭,暈紅的臉上驚魂未定,撫著胸口微微地喘息,我見猶憐,楚楚動人,

  莊信川連忙道:“明喜,還不快謝謝謝公子?”

  “謝謝謝公子。”莊明喜看向他,眉如青黛,目如秋水,訴說著綿綿的情意,只要是男子,少有不心動的。

  謝霆君也不能免俗,他定定地看了莊明喜一陣,才笑道:“莊姑娘客氣了。”說著放開了她。

  莊明喜羞澀地低下頭,嘴角含笑,很滿意兩人第一次的交集。

  之後,莊信川和謝霆君的談話中有意無意地會提到妹妹,讓莊明喜也能和謝霆君說上一兩句話,這個時候,莊明喜念過書的優勢便出來了,言談間很有幾分詩意,對於一些事物的看法也有自己的見解,確實給謝霆君留下了好感。

  正當兩人的談話越來越多的時候,卻撞見了莊信彥和秦天。

  本來也沒有什麼,可是就在謝霆君主動向秦天打招呼後,莊明喜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上次的事情雖然鬧得不愉快,可是說起來並不關謝公子的事,而且他現在主動打招呼,于情于理秦天也不能置之不理,畢竟謝霆君還是茶行的貴客。

  當下,秦天便向著謝霆君一福,叫了聲:“謝公子。”

  在見到謝霆君和莊明川後,莊信彥的臉色又恢復成平時的淡漠,彷彿是他的保護色。

  謝霆君笑了笑,又和莊信彥打招呼,莊信彥淡淡地回了禮。

  “我兄長就是這樣,謝公子不要在意。”莊信川生怕他見怪,連忙說道。

  “不會,不會,莊大少爺為人很不錯。”謝公子笑著說,雙眼卻有意無意地瞟向秦天。

  他的這種神情,讓在場的幾個人都變了臉色。

  “秦天,你們這是要去哪?”一旁的莊明喜笑著問。

  “我和大少爺隨便走走,三少爺也不知道去哪了。”說著秦天四處張望。

  莊明喜指著身後,笑道:“我看見三哥在那個方向。”

  “是嗎?”秦天不疑有他,剛想引著莊信彥去找莊信忠,才移動腳步,卻聽到身後有人大聲喊:“秦天,秦天,可找到你們了!”

  回頭一看,可不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莊信忠?

  莊信忠兄妹伴著方妍杏姐弟向著這邊走過來:“可找到你們了!”莊信忠笑著對秦天說。然後又和莊信川打了招呼,看見謝霆君後,雙方又互相見了禮。

  “剛剛莊小姐還說在那邊見到你們。”謝霆君指著相反的方向笑著對莊信忠說。

  莊明喜有些尷尬,但仍然鎮定地笑著:“或許是我看錯了。”

  “沒有,我們之前去過那邊,剛剛才轉過來。”莊信忠笑著說。

  莊明喜鬆了口氣,看了一眼謝霆君,笑容更為溫婉。

  “既然又都聚在了一起,不如一起走吧,人多熱鬧。”謝霆君笑著建議,說完後又瞟了秦天一眼。

  既是他出口,莊明喜兄妹再怎麼不願也不好反對。只是笑著答好。莊信忠其實很想和哥哥們一起,聽到這個提議連聲附和,又走到莊信彥身邊,從秦天那裏要來小本子,詢問他的意見。

  莊信彥臉色冷冷的,他並不想和莊信川,尤其是這個眼睛老往秦天身上瞟的謝霆君一起,他心中說不出的厭煩。不管他接不接受,秦天都是他的人,是他母親給他的,這些人一個兩個的,當他不存在似的,公然地不將他放在眼裏,他很是生氣,可到底是氣他們不把他放在眼裏,還是別的什麼,卻說不清楚。

  正想拂袖而去,因為他有把握,只要他離開,秦天一起會跟他走。他要讓他們都清楚一件事,秦天是他的人!

  可就在這時,一直沒出聲的方建樹見到秦天手中提的兔兒燈,便出聲道:“秦天,你喜歡這些燈籠?”

  秦天歡歡喜喜地將燈籠拿給他看,“方少爺,你不覺得這燈籠很有趣?”

  “要說有趣,有個地方的燈籠才算是真的有趣!”方建樹笑著說。

  方妍杏介面笑道:“小弟,你說的是之前我們經過的對對子,送燈籠的地方吧!不錯,那裏的燈籠很漂亮,聽說都是出自本城最好的燈籠師傅之手,其中一盞琉璃走馬燈最是好看!”

  “對啊對啊!那盞琉璃走馬燈最好看了!”莊明蘭從哥哥忍不住從哥哥身後探出頭來說了句。她生性懦弱靦腆,見到謝霆君這個陌生人就躲到了莊信忠身後,可聽到嫂子提到那盞燈籠便忍不住出聲,因為她實在太喜歡那盞燈籠了。可惜哥哥不會對對子,對這個遊戲不感興趣,才沒有停留。

  聽到“對對子”這三個字時,莊明喜心中便有了主意,她笑盈盈地走到莊明蘭身邊,挽著她的手臂狀似親密地說:“看樣子五妹很喜歡那盞琉璃燈啊,即是如此,我們這些做哥哥姐姐的,怎能不滿足她的願望?”

  莊明蘭見自己一下子成為眾人的焦點,羞紅了臉,又要往哥哥身後躲。她的怯懦與莊明喜的落落大方,剛好形成鮮明地對比。

  他們的話早引起了秦天的興趣,這多麼像小說中的那樣,才子佳人燈下相聚,才子顯示自己的才華,贏得燈籠博美人一笑……

  這可是場好戲了,不看太可惜了!

  她轉身看向莊信彥,滿臉的期盼之色,莊信彥瞧著她的神情,卻見她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自己,彷彿在說:“少爺,去吧,去吧。”

  莊信彥心“忽”的一軟,已經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可是見謝霆君看著秦天笑的樣子,心中的煩躁之意絲毫未有減退,他轉過身,率先向著莊信忠手指的方向走去。

  秦天連忙跟了上去,其他的人跟在他們身後。

  秦天幾下就追到了莊信彥的身邊,莊信彥心剛鬆下來一些,可沒想到謝霆君也跟了上來。

  “是不是你們女孩子都喜歡燈籠呢?”謝霆君笑著對秦天說。

  “大概是吧。”秦天笑著回答,因為她在茶行裏和男孩子打交道慣了,所以並未覺得和謝霆君這麼說話有什麼不妥。

  “我妹妹婉君也像秦天你這麼大,最喜歡燈籠,每到中秋節,元宵節的時候,就纏著我上街,凡是好看的燈籠都要想辦法得到,掛得整間屋子亮堂堂的。”

  “今天怎麼沒見謝公子的妹妹出來?”

  謝霆君看了她一眼,笑道:“她還在老家,祖母的身體不好,她在那邊陪伴。”

  “還真是孝順的好姑娘。”秦天贊道。

  謝霆君背負著雙手,仰起頭笑了笑,這個動作讓他顯得格外地高大,“我那個妹妹啊,確實挺討人喜歡!”

  說著,他又低下頭,看向秦天,雙眼幽黑深邃,“就像姑娘你一樣。”

  他的聲音本來就有些低沉,說這句話時,又刻意壓得很低,聽在耳裏像是有種震盪的感覺。

  秦天有些發懵,他如此神情,如此話語,她又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這算什麼?他們沒有見過幾面吧?

  秦天心有些亂,倒不是心動什麼的,只是這麼一個翩翩公子和自己說這種話,她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她又不是出家人。不過她也很清楚,謝霆君不適合她。

  她乾笑兩聲,脫口而出:“公子說笑了,令妹又如何跟我相比!”

  此話一出,兩人都愣住了,秦天反應過來,臉“刷”的一下紅了,急亂之下,雙手連擺:“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又如何和令妹相比!”

  謝霆君看了她一陣,忽然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笑,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秦天尷尬不已,眼角餘光看到有人騎著馬向著這邊沖過來,馬上的人大聲叫著,“讓開,讓開!”

  旁人紛紛躲避,可身邊的莊信彥因為聽不見而沒有反應,眼看著就要被快馬撞到。

  緊急之下,秦天連忙伸手將莊信彥拉過來,快馬從莊信彥身邊過去,莊信彥毫髮無傷,秦天鬆了一口氣,剛想詢問莊信彥有沒有事,可就在這時,莊信彥卻回過頭來看著她,臉色陰冷得厲害,他將手用力地一甩,冷淡的,決然地推開了她。



  第八十二章:大少爺的心思你不要猜

  莊信彥只覺得一顆心像是被什麼抓得緊緊的,非常的難受。

  因為他們三人一直並排,所以他無法看清楚他們的口型,可是眼角餘光卻能感覺到他們交談的熱切,

  她到底說了什麼,竟能讓他笑得那麼開心?

  為何她如此輕浮,明明已經是他的人了,還和別的男人說笑,竟然還是當著他的面。

  他看著她驚訝無措的臉,心中的鬱結無法消散,他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除了母親少數幾個人外,將一切都看得很淡,一直保持著心境的平淡。可是自從她到他身邊後,他總是無端端地多出很多情緒,這些情緒往往在他猝不及防下像潮水一般忽然湧來,讓他無法面對,無法處理,就像是現在。

  莊信彥不想再留下來,冷冷地看了秦天一眼後,轉身疾步而去。

  雖然秦天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不過之前他差點被馬撞到,哪里放心他一個人離開。和身邊的謝霆君說了聲失陪後,便追了上去。

  街上人來人往,莊信彥人高腿長,幾下就將秦天拋開,秦天有些心急,小跑著追逐著他的背影,他高大挺直的背影在人群中很是顯眼,一會兒被人群遮住,但沒多久又會顯出來。

  “大少爺,大少爺,等等我。”雖然明知道他聽不見,秦天還是忍不住叫出聲來,當然一點用都沒有,他頭也不回,背影僵硬而冷漠。

  秦天加快了腳步,努力扒開眼前的人群,眼看著就要追上他,可不知是被誰推了一把,疾跑中的秦天完全掌控不住,重重地摔在地上,

  膝蓋和手肘撞在地上,鑽心似的疼,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秦天抬起頭看著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忽然湧起一種無力感。

  忽然有人從後將她扶了起來,秦天一邊道謝,一邊轉頭看,卻是謝霆君,他看著她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在哪里?”

  “沒有,我沒事,謝謝謝公子的關心。”秦天看向莊信彥離開的方向,面現焦急之色。她輕輕掙開謝霆君的手,又想追上去,可剛邁開腳步,卻發現左腳很痛,腳下一踉蹌,謝霆君又扶住了她。

  “你都摔成這樣了,還這麼關心你家少爺,果然是個忠心的。”謝霆君淡淡地說。

  “少爺聽不見,很容易出事的。”秦天依然向著莊信彥離去的地方張望,心急如焚。

  這時,莊信川莊明喜方妍杏他們也追了上來,方妍杏推了弟弟一把,“建樹,你去找大少爺,街上這麼亂,真怕他出事。”

  方建樹關切地看了秦天一眼後便追了上去。

  莊明喜站在莊信川的身後,兩眼一直盯著謝霆君扶著秦天的手,目光越來越冷,謝霆君對秦天的興趣,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可是那又怎樣呢,不過是個下人而已,而且已經是莊信彥的通房,不足為慮。

  想到這,莊明喜收拾好心情,走到謝霆君的身邊,看著秦天柔聲細語地問道:“秦天,你還好吧。”雙眼卻盯在謝霆君扶著她的手。

  秦天察覺到,連忙掙脫他的手。

  ”我叫頂轎子送你回去。“謝霆君回頭吩咐自己的隨從,神情間有種不容抗拒的意味。

  秦天哪里敢麻煩他連忙說:“不用了。”

  “可是你傷得不輕。”謝霆君指著她身上,秦天順著看過去,衣服幾處都磨破了,

  “這麼走回去,很辛苦的。”謝霆君看著她,目光灼灼,似乎毫不掩飾自己的關切,讓秦天有些窘。

  莊明喜再也維持不住面上的鎮定,臉色變得很難看,自己一個千金小姐,在他的眼中卻遠遠及不上一個丫鬟的重要,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一個羞辱。

  儘管心中嫉恨,可她還是強行克制,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謝公子說得不錯,不過秦天總是莊家人,不敢勞煩謝公子,我們會吩咐人送她回去。”對於一個下人,莊明喜此言不僅合情合理,更顯出她對下人的關懷。最重要的是,她沒有妒忌。

  謝霆君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還是莊小姐想得周到。”

  “耽誤了這麼久,還去不去看燈籠啊!”站在莊信川身邊的劉碧君有些不耐煩了,“不過是個下人,用得著那麼緊張?”

  莊明喜回頭對劉碧君笑道:“嫂嫂,秦天可不是一般的下人,出不得差錯。”正想吩咐下人,可方妍杏卻走出來,“正好我有些累了,我帶些人送秦天回去,你們去玩吧。”

  莊信忠擔心妻子連忙問她有沒有事,方妍杏搖頭笑道:“街上太鬧,有些頭疼。”

  “也好,你們先回去,我們再陪著謝公子走走。”莊信川走到謝霆君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霆君兄,小弟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也好。”謝霆君答應著,回頭對秦天說:“你回去好好歇著,我會派人去看你。”又是那種不容商量的口吻。不等秦天回答,便並著莊信川轉身去了。

  秦天看著他的背影,很是無奈。

  莊明喜面無表情地瞧了秦天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身去了,莊信忠帶著妹妹跟在他們身後。

  方妍杏扶著秦天,看著她說:“我還是叫輛轎子吧,”

  “哪有丫鬟坐轎子的,姐姐也跟著別人一起起哄。”秦天笑道:“我能走,沒事。”

  “我扶著你走。”方妍杏又叫過自己的丫鬟扶著她另一邊,讓秦天能輕鬆地走路。

  “希望少爺沒有事,否則我真不知該怎麼跟大太太交代!”秦天將方妍杏當成朋友,有時也會在她面前說說心裏話,“少爺其實人很好,就是有時候脾氣太難掌握了。”秦天小聲地抱怨,他脾氣怪不是不可以,可是每次都害得自己遭殃,就讓人不爽了……

  方妍杏看了她一眼,有些話她想提醒一下秦天,可身為女子又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她想了想,試著說:“秦天,你畢竟是大少爺的‘貼身’丫鬟,他才是你的主子,你應該以他為重,像剛才,你就不應該和謝公子說話,大少爺當然不高興!”任誰看到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說笑,都會生氣吧。

  秦天有些不解:“可是我沒有和謝公子說什麼啊?謝公子是茶行的客人,他和我說話我難道能置之不理?這並不表示我不以他為重啊。而且在茶行裏,我經常會當著他的面和別人說話的,也沒見他這樣。”

  都說女孩的心思不要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在秦天看來,比女孩子的心思更猜不明白的是這位大少爺的心思才對。

  “茶行的人和謝公子不一樣。”方妍杏有些想笑,平時見秦天挺聰明的,怎麼這會糊塗了呢?

  “有什麼不一樣的,還不是兩個鼻子一個眼睛……”秦天嘟嚕著,腦中靈光一閃,忽然就明白了,

  茶行裏的都是莊家的人,謝公子卻是外人,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又是莊家的人,卻和謝公子這個外人說笑,別人或許會以為自己有了外心,以後還是要注意一些。

  “我明白了,謝謝姐姐的提醒。”秦天歎口氣。

  方妍杏抿嘴一笑,“明白就好。”

  另一邊,謝霆君邊走邊對莊信川說:“秦天賣入你們莊家多久了?”

  這不過是個話頭,是他想為秦天贖身的話頭。

  謝霆君性格豪爽,喜歡就是喜歡,想到什麼就會去做,秦天只是個家奴,家奴可以買賣,可以轉送,他看上了秦天,想著只要向莊家開口,莊家斷不會捨不得一個丫鬟。何況還是在莊家極力想和他攀關係的情況下。

  這是極平常的一件事,就如同他之前喜歡萬花樓頭牌的美貌和風情,也花了些心思博她的歡心,又花了一萬兩銀子為她贖身,可一個月後便失去了興趣,又轉送給鹽運使大人。很平常。

  現在他對秦天有興趣,便要將她弄來,至於以後怎樣,他可沒仔細想。不過是個奴婢,用不著費太多的心思,自己開心就好。

  女人就是男人人生的點綴品,缺了不可,可太沉迷了也不可。男人是做大事的,兒女情長簡直可笑。

  本以為莊信川明白自己的意思後,會知道怎麼做,可沒想到莊信川躊躇了一下,很是為難地說:“小弟將霆君兄當自己人,就和霆君兄實話實說了。霆君兄的意思小弟很明白,可是霆君兄有所不知,這個秦天是個得寵的,賣身進來後沒多久就成了我們大娘身邊的紅人,接著大娘將她給了我大哥,現在是我大哥的房裏人,很受我大哥的寵。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抬房。大娘最疼這個兒子,肯定是不肯放人的,要不這樣,除了秦天外,我們莊家的丫頭隨你挑,你看上那個我親自送到你府上去!”

  莊信川一臉爽快,心中卻在想,我還沒得手了,豈能被你捷足先登?在家裏我還有個盼頭,到了你那裏,就什麼都沒有了!

  “即是如此,那就算了!”謝霆君笑了笑,心中冷哼,丫頭我府裏還會少?真是笑話。

  他一旦想要得到什麼,如果得不到,心裏就跟貓爪一般的難受,從小就是這樣,非得想辦法得到不可。至於得到之後怎樣,就不好說了。

  不過他性格雖然豪爽,心思卻極為深沉,見莊信川一口拒絕,也不再提起,當做不在意的樣子,可並不代表他就真的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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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3 12:09 AM

  第八十三章:冷戰

  秦天和方妍杏回府時,莊信彥和方建樹已經到了家。知道莊信彥安然無恙,秦天算是鬆了一口氣。

  回到院子裏,莊信彥已經洗浴完畢,坐在桌旁看書。秦天進去後,他也置之不理,依然是那副陰沉沉的面孔。秦天想用小本子和他說兩句,沒想到他卻放下手中的書,回到床邊睡去了。完全將秦天當空氣。

  見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責罰責怪什麼的,秦天也不在意,反正他的冷面孔她也習慣了。哪能要求老闆一定要對自己和顏悅色呢?以後注意些,不要再惹出事來就好。秦天很想得開。

  她拿著碧蓮給她的藥酒,出來大廳給自己揉腳。藥酒的味道太大,怕他又會生氣。總之她覺得這個大少爺性子陰晴不定,很難伺候,身為他的丫鬟還好,要是身為他的妻子,更加淒慘。跟這種性格的男人在一起一輩子,除非也是像他那種對一切都不在乎的冷淡性子,否則不悶死也要鬱悶死。

  雖然他很值得同情,可是再富有同情心的人也大抵忍受不了這樣朝朝暮暮一輩子。

  揉腳的時候,她痛得直皺眉頭。恍然間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她抬起頭,到處看了看,屋裏寂靜異常,除了微弱燈光拉扯出來的各種黑影,哪里又有別的人在?

  秦天笑了笑,暗道自己多心。

  揉完腳,傷勢不但沒有好轉,反而顯得更加痛了,她一腳重一腳輕地進了房,見莊信彥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她拖著腳慢慢地移到自己的榻旁,小心地躺上去,黑暗中身上的藥酒味似乎越來越濃郁,她不禁看向莊信彥,見他並沒有什麼反應,顯然睡著了,這才安心睡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朧朧中,秦天被一些細微的聲音吵醒,睜開眼睛,卻見眼前有黑影飄過,她嚇了一跳,“是誰?”起身將身邊的油燈點燃。

  微弱的燈光霎那間照亮整間屋子,卻見莊信彥站在桌旁,正拿著杯水在喝,接觸到秦天的目光後,臉上顯得有些不自然,那片刻間又回復冷漠。

  他怎麼沒有叫醒自己呢?秦天覺得奇怪,這本是她的職責。正準備下榻,卻見他將手中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發出“碰”的一聲悶響,也成功地制止了她的動作。

  她愣怔地看著他冷著臉經過她身邊,又上了床,接著翻過身背對著她,無盡地冷漠氣息。

  秦天看著他的背影嗤笑一聲,看樣子還在生她的氣,甚至都不願意讓她來伺候了!

  正好!老娘腳還疼著了!還真以為我稀罕當丫鬟啊!秦天撇撇嘴,吹滅了蠟燭,也睡了下去,黑暗中聽到他輕輕地翻身。

  之後再聽到他起夜,只要他沒有叫她,她也當做不知道,由著他自己去折騰。他甚至連蠟燭都不點,秦天聽到他踢到凳子的聲音,忍不住笑了笑,卻沒有理他。

  第二天起來後,海富就跟她說,這幾天都不用她跟在大少爺身邊了。又將一個青色小瓷瓶遞給她,道:“這是跌打藥,很好的,給你用。”

  秦天接過,奇道:“你怎麼知道我受傷的?”昨晚回來後,可沒見過他,若不是向碧蓮要了藥酒,只怕也沒人知道她受傷。

  “是……”海富頓了頓,才道:“是碧蓮告訴我的……”

  秦天也沒有在意,謝過了他。然後便看著莊信彥在眾目睽睽下,帶著碧蓮和海富走出院子,從頭至尾他都沒有看她一眼。

  等莊信彥走後,院子裏的丫鬟們都用一種奇異地目光看著她。

  不久後,方妍杏來看她的傷勢時,告訴她,昨晚莊明喜為明蘭贏了那盞琉璃走馬燈回來,在會場很是出風頭。

  “平時見四小姐悶不吭聲的,倒沒想到她還真有些本事。”方妍杏說,

  “這位四小姐是有些本事的。”秦天道,二姨太太的厲害人人看得見,張揚外露,可莊明喜內斂沉靜,如一把無形的刀。

  “大少爺對你還是好的,知道你受傷了,就讓你在府裏休息。”方妍杏又道

  秦天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說:“大少爺應該不知道我傷了。”

  “那你這是……”方妍杏有些緊張。

  “我想大少爺是惱了我了,不過我自問該做的已經做了,他要再嫌我伺候不好,我也沒辦法。我也不過是個丫鬟,他要怎麼做都隨他。”

  這麼久,她也算是盡心盡力,就算到了大太太那裏,她也交代地過去。她才不信大太太會因為她跟茶行客人說幾句話就責怪她,如果這樣,大太太又何必讓她去茶行?

  她現在倒希望能回到大太太身邊去,莊信彥雖然情有可原,可這種性格還真是讓人無力,別的不說,她都因為他受了幾次傷了?她還沒生氣了,他倒好,一次又一次地甩臉子給她看。

  是啊,誰叫他是主子,她是丫鬟呢?錯自然都是她的。

  “妹妹,我知道你是個有想法的,可是姐姐還是要說一句,大少爺雖然是有些缺陷,可是已經是你很好的出路了,你要好好把握才行。”方妍杏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

  “很好的出路?”秦天看著她眨了眨眼睛,隨即明白過來,那倒是,大少爺是大太太的心頭肉,在他身邊站穩腳,自己在莊家的日子也好過些。秦天歎了口氣,怕了拍方妍杏的手,笑道:“我明白姐姐的意思,姐姐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你明白就好。”方妍杏這才放下心。

  就這樣,一連幾天,莊信彥都對她不理不睬,晚上起夜也不叫她。秦天也隨他,只認真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他的情緒不在她的控制範圍內。

  就是去大太太那裏,莊信彥也沒帶著她。不過秦天多了個心眼,早在去給大太太請安的時候,就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只是隱去了謝公子對她有好感地那一段,免得大太太以為她沒有盡責。

  大太太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什麼都沒說,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帶著些微的神秘,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自己偷著樂一般,看得秦天頭皮發麻。不過還在通情達理的大太太並沒有因此責怪她。

  就這樣一直過了半個月,有一天,青柳忽然找到她,對她說:“秦天,二房的人又和秋蘭聯繫了,要不要告訴大太太?”

  青柳是大太太安排在青松院的人,職責便是暗中監視著下人們的舉動,秋蘭與二房私底下的動作一直被她瞧在眼裏,暗中回報給大太太,可是自從秦天來了後,大太太便告訴她,以後有事先和秦天商量。



  第八十四章:被趕出去了

  秦天問她:“是怎樣的情形?”

  “今兒中午我見二房的丫鬟靈兒送這個月的月銀來的時候,找了個機會和秋蘭悄悄說了幾句話,之後秋蘭就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猜一定是有什麼事情。”青柳道。

  “靈兒?”秦天心一沉,腦海中浮現出靈兒看向自己的那種怨毒的眼神,那模樣就好像是伺機而動的毒蛇,秦天心中有些不舒服,下意識裏覺得此事不簡單。

  “還不知道是什麼事,也不好稟告太太。暫時先盯緊了秋蘭,我想,如果真的有事,她們一定還會再聯繫!”秦天對青柳說。

  “好的,有什麼事,我再來告訴你。”

  當晚,秦天睡下後,迷迷糊糊中忽然聽到有人敲窗子。

  秦天一下子驚醒過來,“誰?”

  窗外傳來青柳的聲音:“秦天,是我,快點出來,秋蘭剛剛出去。”

  秦天回頭看了莊信彥一眼,見他睡的很沉,便下了榻,迅速穿好衣服,出了屋子。

  “現在是什麼時辰?”秦天出去後問迎上來的青柳。

  “現在是子時三刻,我們邊走邊說,要不然就找不到秋蘭了。”青柳拉著秦天就向外走。

  “你一直盯到現在?”

  “當然,我看她那個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知道今晚一定會有事情發生,果不其然。”青柳看著秦天笑了笑。

  “辛苦你了。”秦天真心實意地說。子時三刻差不多快淩晨一點,她一直盯到現在,還要不被秋蘭發現,不是不辛苦。

  青柳回過頭看著她笑了笑,“秦天,你這人就是讓人舒服。”

  說話時,兩人已經出了院子,遠遠地看見秋蘭鬼祟閃躲的身影,青柳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兩人放輕了腳步,遠遠地跟在了秋蘭的身後。

  現在是月初,月色晦暗,星光黯淡。放眼望去,漆黑一片,隱隱約約地能看到秋蘭移動的身影。

  秋蘭左彎右拐,不時地回頭望,動作間透出緊張。可因為夜色深沉,秦天青柳又離得較遠,所以一直都沒有發現自己被跟蹤。

  不一會,她來到府中最為偏僻的一角,秦天很熟悉的地方,洗衣房附近的一片小竹林旁。

  秋蘭停下腳步,四處張望,小聲地叫著:“靈兒,靈兒。”

  一道窈窕的身影從竹林後走出來,“我在這裏。”

  秋蘭轉身向著她靠近。

  秦天和青柳也悄悄地走近,躲在一座假石的後面。兩人怕被發現,不敢張望,只是豎起耳光聽她們的談話。

  緊張急促的聲音屬於秋蘭:“你找我出來什麼事?”說著又冷哼了一聲,“自從我從大少爺身邊離開後,你們就再也沒有聯絡過我,我之前想讓你們想辦法將我調走,你們也置之不理,我還以為,你們已經不再理會我這個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人了!”

  纖細綿軟的聲音屬於靈兒:“瞧你這話說的,我們還不是為你著想?你怎麼就這麼好欺負,你在大少爺身邊伺候了這麼久,那個位置本來就是你的,人家一來就搶走了你的一切,你竟想著避開,太沒出息!“

  秋蘭低聲說:“你不知道,秦天是個厲害的,又有大太太撐腰,我在她手上討不了好。”

  “那是之前,現在可不一樣了。”靈兒冷笑兩聲。

  “怎麼不一樣?”

  “秋蘭,你不是吧,連我們這些人都知道秦天失寵了,你身在青松院難道一點想法都沒有?這可是你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失寵?秦天笑了笑,自己被莊信彥晾在了一邊,難怪大家都以為她失寵。

  只是她之前“得寵”的時候,也不見得有什麼好。“失寵”也沒有什麼不好。

  這時,青柳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在安慰。

  秦天看著她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可是她還在少爺房中一天,就說明她還是得大太太的信任,我又哪來的機會?”秋蘭哼了一聲。

  “那如果我有辦法讓她失了大太太的信任呢?”靈兒拉長了聲音,神秘莫測的感覺。

  “你想怎樣?”

  “秋蘭,你還記得以前的綠萍嗎?”

  “我知道,就是第一個貼身伺候少爺的丫鬟。”

  “不錯,她之前既得大少爺的寵愛,又得大少爺的信任,可是後來還不是被大太太賣了出去?還不知道賣到什麼地方去了!”靈兒冷笑:“大太太最恨的是什麼?只要我們有辦法讓秦天做出大太太最恨的事,綠萍的下場就是她的下場。”

  “你到底想做什麼?”秋蘭的聲音又緊張起來。

  靈兒的聲音陰冷狠絕,“我要你配合我,將秦天引入一個局,演一場好戲給大太太看。”

  秋蘭的聲音有些猶豫:“你要我害秦天?”

  “只要她一走,你這個曾經伺候大少爺時間最長的人才有機會,二少爺那裏你也不要想了,二少奶奶看得他多緊你是知道的,你想要出人頭地只要大少爺這一條路,你知道的,你年紀不小了,是配給下等人做奴才,還是呆在大少爺身邊當上等人,你不會不知道該怎麼選吧?”

  “那你要我怎麼配合你?”秋蘭又問。

  靈兒笑了笑,如此這般說了一通。

  秋蘭幾乎叫起來,“這樣一來,大太太就要恨死秦天了!”

  秦天在旁邊聽著,背上也不知不覺地滲出了汗,好毒的心思,要不是青柳細心,她們有心算無心,自己說不定真會上當!

  靈兒聲音中透出一股恨意:“就是要讓大太太恨死她,我倒要看這個小騷貨是個什麼下場!”

  秋蘭忽然沉默下來,半晌都沒有出聲

  “做還是不做,你好歹出個聲。”靈兒有些不耐煩

  秋蘭瑟縮著說:“這可不是小事,我有些害怕,一時拿不定主意……”

  “真是膽小鬼,怕了你了,這樣吧,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一天後,你再給我答復。你可要記住,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你狠不下心來,倒楣的就是你!”靈兒停頓了一會,又道:“我先走了,可不要走漏風聲,你知道的,你有很多把柄在我手上!”

  接著便是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應該是靈兒走了。外面死寂一片,靜得讓秦天以為秋蘭已經離去了,青柳悄悄探出頭去看,卻聽到秋蘭一聲長長地歎息,青柳嚇得縮回了頭。

  接著便是秋蘭離去的腳步聲。

  到確定兩人都走遠了,秦天和青柳才放鬆下來。

  “這個秋蘭,真不是個好東西,之前吃裏扒外,但好歹沒有做什麼壞事,可現在竟然想害人!”青柳轉頭看向秦天,很是氣憤:“虧你之前待她那麼寬厚,她衝撞你你也不跟她計較,沒想到她現在竟然想害你!走……”青柳拉過她的手:“我們現在就去告訴大太太,讓大太太來處置她,還有那個狠毒的靈兒!”

  秦天輕輕掙脫她的手,“她不是還沒做出決定嗎?我看她這人,脾氣是有一些,可是說她有多大的壞心倒也沒有,她不一定會答應靈兒的。”

  “也對……”青柳的聲音低下來,太太最討厭下人暗地裏搞鬼,一旦告訴太太,秋蘭可沒有好下場。

  “我們也回去吧,時候不早了。”秦天拉著青柳的手往回走。

  一路上黑影重重,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秦天一邊走,一邊想著這些事情,只覺不可理解。

  她壓低了聲音對青柳說:“其實少爺的貼身丫鬟也只是比二等丫環多五百個錢,但是二等丫鬟可比貼身丫鬟輕鬆多了,我就不明白,有必要為了這五百個錢害人嗎?”

  如果換作是二少爺還好理解,成為那種人的貼身丫鬟,差不多就是他的床上人了,以後說不定就是個妾室,可是莊信彥性子如此冷淡,也不可能對丫鬟做什麼。年紀大了還不是要配人?圖什麼呢?

  聽了她的話,青柳忽然停下了腳步,臉上的驚詫神色就算是如此深沉的黑夜也能看得清楚。

  她捂住了嘴,像是怕自己叫出聲來,過了半晌才吸著氣,說:“秦天,難道你還不知道?貼身丫鬟就是通房丫鬟啊!就等於是大少爺的人了,以後只要得了大少爺的寵,有了身子,就可以抬房的,就算沒有這個運道,這一輩子也是大少爺的侍妾,只要規規矩矩的,在莊家總有一口輕鬆飯吃。這一輩子也算是有了歸宿了!”

  “通……通……通房!”秦天連退兩步,面上的神情就好像是見到了鬼。

  回到青松院,青柳回了房,秦天磨磨蹭蹭來到了莊信彥的院子,剛一進去就看到他房間的視窗透出的燈光。

  秦天看著白紙窗上跳躍的光影,心中亂成一團,

  自己怎麼不明不白的就成了人家的小老婆了?不對,還不夠資格成為小老婆,只是一個暖床丫頭。

  老天,要不要這麼狗血啊……

  自己該怎麼辦?難道就這麼認命?命運一輩子和莊信彥這個人牽扯在一起,等到他娶了老婆回來再伺候他們夫婦兩個人,如果能被莊信彥要了身子,懷上他的孩子,便是她運道好,自己一輩子規規矩矩地看正室的臉色,便是幸福美滿的一生了。別人說起來還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秦天忍不住在心中罵娘。

  不,她不想配給奴才當一輩子的下人,更不想當別人的小老婆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更何況這個人還是這麼難伺候的莊信彥,她簡直可以預感到未來一輩子的淒慘。

  他長得再漂亮再賞心悅目,也成不了她理想中的丈夫。她理想中的丈夫,絕對不是這種動不動就發脾氣,性子陰沉不定,難以溝通,難以交流的男子。

  何況還不是丈夫了……

  得想辦法贖身,一定得想辦法贖身……

  秦天的心中既煩躁又憤怒,可想來想去又不知道該怪誰,大太太?說不定她還是一番好意了,莊信彥?從他一直都這麼排斥她來看,也不見得就是心甘情願的。

  怪誰呢,怪誰呢?沒有人能恨,這口氣就只能憋在心裏。

  她站在外邊猶豫了半晌,還是勉強平定了自己的情緒進了屋子。

  之前見屋子裏亮著燈,以為是莊信彥起夜,進去後,卻見莊信彥沉著一張臉坐在床上。

  此時秦天的心情也不好,因為靈兒和秋蘭,也因為自己是莊信彥通房的事實。

  見她進來,莊信彥站起身,走到桌旁,在小本子上寫道:“你到哪里去了!”

  每一個字都似乎透著冷漠。

  寫完後,莊信彥抬起頭看著她,目光有些嚇人,那種神情像是在強制克制著什麼。

  “我出去小解。”

  秋蘭的事情現在還做不得准,秦天覺得暫時還是不說的好,而且這麼複雜的事,用寫的,要寫到什麼時候去?而且她現在也沒有這個心情。所以隨便找了個藉口想應付過去。

  誰知莊信彥看到這四個字,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他拿著炭筆的手都在顫抖,

  “我叫人去看過,你沒有在那裏”他寫這幾個字的時候,彷彿用了全身最大的力氣,筆尖啪的一聲折斷,字跡又粗又重,黑得嚇人,那來不及寫完的筆劃像是隱藏著什麼可怕的力量,下一秒就要爆發出來。

  他將折斷的炭筆緊握在手中,抬起頭看著她,像是在等待她的解釋。

  秦天有些被他這種神情嚇到,手中拿著炭筆,心中亂糟糟的一片,卻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可這麼一猶疑間,莊信彥忽然將手中的炭筆往地上一砸,沖到榻前,將她的鋪蓋一把抱起,大步沖到外間,扔在外間的長椅上,

  動作就像是狂風刮過,又像是電閃雷鳴,震得秦天發懵。

  秦天跟了出去,正好撞見他回過身來,他盯了她好一陣,雙眼就像是燃燒了兩簇火苗,可慢慢的,又歸於一片冷淡,他從她身邊越過去,徑直進了屋子,頭也不回。

  秦天看著長椅上自己散亂的鋪蓋,愣了好一會,心中有種無法描述的荒謬感,又有些憤怒,又覺得可笑。

  到最後又想到一件事,現在他把她趕出來,就等於是不要她了吧,那她這個通房還算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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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3 12:14 AM

  第八十五章:事發

  夜色深沉

  莊家洗衣房偏僻的一角。

  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從竹林後走出,看著面前的身影,怨道:“秋蘭,怎麼這麼晚才來,害我等這麼久?”

  秋蘭向她靠近,輕聲道:“我也是沒辦法,今天同房的青柳忽然鬧肚子,一個晚上折騰個不停,我找不到機會出來。”

  “算了,先不說這些,那件事情你考慮好沒有?”

  秋蘭沉默了一陣才出聲,聲音又沉又緩:“靈兒,你說得對,如果狠不下心,倒楣的就是我。我服侍了大少爺近三年,她憑什麼一來就搶了我的位置?我本來還有些猶豫,可是你知道嗎?昨晚大少爺將秦天趕出房間,可是今早碧蓮告訴大太太的時候,大太太竟然也沒有責怪懲罰秦天,看樣子,大太太真的是鐵了心的要讓秦天留在大少爺身邊了。”

  靈兒走到她身邊陰笑兩聲:“你總算是想明白了,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我保證再過兩天莊家就沒有秦天這個人!大少爺不同旁人,到時候大太太一定會安排你這個最熟悉她兒子的人在她身邊的,說不定因為後悔曾經將你換下去,馬上就抬了你的房!”

  “抬房,你覺得大太太會這麼做?”秋蘭很是激動,

  “秋蘭,抬房是遲早的事!”靈兒笑著拍著她的肩膀,給了她一顆定心丸。

  第二天的夜晚

  秋蘭急急忙忙地來到菊香院,找到靈兒。

  靈兒見到她連忙將她拉到一邊,緊張地問:“怎麼樣都辦好了嗎?你那邊如果好了,我就去想辦法通知二少奶奶了!”

  “不是啊,靈兒,事情有變!”秋蘭握著她的手,慌張地說:“你讓我想辦法將秦天引到後花院去,本來秦天已經跟我走了,可是忽然的大太太那邊來人又將她叫走了,現在怎麼辦?要不要改天?”

  “你怎麼一點點事情都辦不到!”靈兒氣得跺腳,接著臉色又一變,“哎呀,不好,二少爺已經在後花園那裏等著了,如果秦天沒去讓他白等一場,他肯定會生氣。”說著她用力拉著秋蘭的手腕,“你也跟我去,向二少爺解釋清楚!”

  秋蘭瑟縮,面孔發白,“我怕,二少爺不會怪我吧!”

  靈兒瞪了她一眼,“現在怕有個屁用,你不去的話難道要我一個人承受二少爺的怒火嗎?快走!”

  說完,不由分說拉著秋蘭向著後花園的方向而去。

  後花園花木蔥郁,假石林立。

  一角有座小平房,小平房後面是小樹林,種植著各種樹木,旁邊種了幾棵芭蕉,碧綠寬厚的葉子層層的遮掩,就像是一座圍牆。

  這座小平房平日裏放著花匠們的工具,一般都不會住人,可是此時,這座小屋的窗口處卻透出亮光。

  靈兒拉著秋蘭走到屋子邊,左右看看,確定沒人後,這才輕輕敲門壓低了聲音喊道:“二少爺,二少爺。”

  屋裏傳來二少爺驚喜交加的聲音,“靈兒,你將秦天帶來了嗎?”接著,木門“吱啊”一聲打開,露出莊信川那張滿懷期盼的面孔。

  他先是看了面前的靈兒和秋蘭一眼,然後又向她們身後看,卻沒有看到他想見到的人,他的臉色沉下來:“秦天呢?你不是會將秦天帶過來?”

  靈兒左右看了看,然後將莊信川推了進去,“二少爺,我們進去再說。”

  屋裏,秋蘭四處看了看,見裏面收拾得還算乾淨,那些工具什麼的,全部都堆在一個角落裏,用布蓋住。中間擺著一張圓桌,桌上有酒,桌旁的有張小榻,榻上墊著被褥,上面的一床被子的一角繡著一個“松”字,那是青松院的標記,以區別於其他院落的東西。這張被子自然也是她從青松院裏拿過來的。

  只要秦天跟著她來到這裏,她就會將她推進來,到時候二少爺將門一關,想怎樣就怎樣,她就算叫,也沒人聽見。到時候靈兒再引來二少奶奶抓奸,鬧到大太太那裏,二少爺肯定不敢說是自己聯合丫鬟算計秦天,唯一自保的辦法就是說是秦天勾引他,約他過來。秦天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她怎麼解釋這麼晚了她還出現在後花園?當然她是肯定不會承認是她將她引過來的。

  不得不說,靈兒這個計畫算是天衣無縫。

  “你是說計畫要改天?”莊信川滿臉不高興。

  靈兒軟聲道:“少爺,我也沒想到節骨眼上大太太那邊忽然會將秦天叫走。我也沒有辦法啊,不過你放心,你的心事,靈兒一定會幫你達成!”

  莊信川看了看旁邊瑟縮的秋蘭,又看了看靈兒,剛才等待的時候本就心猿意馬,渾身火熱,如今見到面水靈俏麗的靈兒,心中忽然又癢起來。

  他吩咐秋蘭:“好了,今天這事也不怪你,下次可不能再出差錯!”

  “是!”秋蘭低眉順眼。

  “你先出去。”

  秋蘭看了靈兒一眼後,轉身出了屋子。一直等到秋蘭的腳步聲遠了,莊信川一把抱住面前的靈兒,淫笑道:“好靈兒,來,讓爺好好疼你。”

  說著一邊低下頭親她的嘴,一邊伸手入她的衣襟,揉搓著她豐滿的胸部,靈兒在他的挑逗下滿臉通紅,嬌吟出聲

  “少爺,少爺……”一雙手也在莊信川身上亂摸,撩撥得他更來勁,

  莊信川嘩啦一聲將靈兒的衣服扯下,又將她的紅肚兜扯掉,低下頭含著她的花蕊就吸起來。靈兒渾身輕顫,呻吟不斷

  她抱著他的頭,嬌弱無力地說:“少爺,你可不要忘記你答應過靈兒的事!”

  莊信川抬起頭,嘴角拉扯出一絲長弦,他摸著她的臉笑道:“爺說過的,只要你真的能幫我得到秦天那個丫頭,我就將你抬房!爺可不是說話不算的人。”說的時候手也不閑著,伸到她裙子底下,不斷地撫弄,

  不一會,靈兒便是滿臉春色,再也說不出話來。

  莊信川看到她這個樣子再也忍不住,將她抱到榻上去,脫下自己的褲子,狠狠地壓到她身子上去,靈兒激動地緊緊地抱住他。

  可就在兩人抵死纏綿的時候,忽然木門被人“碰”的一腳從外踢開。

  莊信川嚇的一激靈,頓時泄了,他白著一張臉回過頭去,卻見大太太,秦天,秋蘭帶著婆子家丁站在門口。

  除了用腳踢門的家丁看傻了眼外,其餘的人都一臉厭惡地轉過頭。

  莊信川全身立刻冒出冷汗,夜風吹進來,一身涼颼颼的,而他身下渾身赤裸的靈兒則嚇得大叫起來。

  “讓他們穿好衣服,然後拉到清音院去!”大太太厲聲道,又對身邊的人說:“去通知其他人趕緊到清音院來,就說我要整頓家風!”

  莊明川看著大太太那張陰沉的面孔,全身像是被瞬間抽幹了力氣,軟綿綿地塌在那兒。

  “少爺,少爺怎麼辦?”靈兒躲在莊信川的身下不停地顫抖,哭著說:“少爺,你要救我,你不能不管靈兒……”

  “閉嘴……”莊信川面孔發白,無力地說。

  “少爺……”

  “我叫你閉嘴!”莊信川陡然咆哮起來,一巴掌揮過去,打得靈兒暈了過去。

  大太太搖了搖頭,轉身出了屋子。

  出去後,大太太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秦天青柳和秋蘭三人,輕聲道:“你們也過來。”

  “是”三人答應,其中秋蘭的聲音有些顫抖。

  秦天感覺到,握住她的手說:“別怕,大太太最明事理。”

  “可是我過去真的有背叛過大少爺……”秋蘭的手冰涼。

  “就算你以前有做錯,但是誰又沒有做過錯事呢?說到底你沒有傷害過什麼人,這次也沒有想過傷害我。大太太都知道的。”

  秋蘭握緊了她的手,顫聲道:“秦天……”

  青柳也走過來挽著秋蘭的手臂,安慰道:“走吧,別擔心,我們都會跟大太太求情的。”

  秋蘭心中一暖,點點頭,三人手拉著手跟在了大太太的身後。

  清音院

  大太太端坐在正位上,面色陰沉地看著廳中跪在地上已經穿戴好的莊信川和靈兒。此時靈兒已經清醒過來,可是左臉已經被莊信川打腫,再加上她驚慌失措的神情,讓她的臉看上去有些猙獰扭曲。

  秦天青柳和秋蘭低著頭站在他們的身後。

  大太太下首的兩排椅子上,左邊坐著一臉茫然的莊信彥以及同樣不知道發生何事,滿臉驚詫之色的三姨太太一家人。右邊坐著滿臉怒氣的二姨太太,臉色蒼白的劉碧君,以及看似平靜的莊明喜。

  除了大太太身邊的幾個丫鬟,以及十幾個手拿長棍的家丁外,廳裏就再沒有別的下人。

  看著跪在地上臉色青白的兒子,二姨太太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沖著大太太大聲道:“你又在搞什麼鬼,好端端的又拿信川開刷,你到底存的是什麼心?不把我兒子整死,你就不舒服是不是!”

  早在來之前,通知他們的下人已經透露了一些情況,因為說得不是很清楚,二姨太太他們也不知道詳細情況,還以為是莊信川和靈兒偷情被大太太抓個正著。

  在二姨太太看來,主子玩個把丫鬟有什麼要緊,用的著這麼勞師動眾?所以覺得是大太太故意在找茬。



  第八十六章:不得好死

  莊明喜見嫂子劉碧君臉色不好,知道她心中惱火,劉碧君對於他們的重要性她比誰都清楚,她伸出手去,握住劉碧君放在扶手上的微微顫抖的手。

  劉碧君感覺到,看過來,莊明喜湊過去,在她耳邊小聲說:“嫂子,我哥哥對你怎樣你知道的,一定是那個靈兒勾引她,你放心,經此一事,那個賤婢留不下來了!”

  劉碧君冷眼看著跪下地上的靈兒,握緊了拳頭。

  這邊,大太太沒有理二姨太太,只是看著秦天三人,說:“你們把事情從頭至尾說一遍。”

  秦天上前一步,從青柳找她懷疑秋蘭開始說起,期間青柳,秋蘭也將自己所看到所聽到的說出來,三人的話結合起來,便是一個很清楚的故事了。

  莊信彥坐著的位置是大太太特意安排,剛好可以看清場中每一個人的口型,他聽到秦天說起她和青柳半夜跟蹤秋蘭,頓時明白,昨晚她到底去了何處。想起他對她的冷漠與憤怒,莊信彥心中愧疚後悔不已。

  當時他在房間裏等了她很久,又出去到處找她,院子裏哪里都沒有她的身影,他的心中又急又氣又慌又亂,不知不覺中就開始胡思亂想,他想起綠萍和信川,想起秦天和謝霆君無所顧忌地說笑,這個時候她偷偷的離開,又是去了哪里?時間越長,他的情緒越亂,直到秦天回來,且對他說謊後,心中一直沸騰的情緒就這麼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來。

  那時他就在想,這個世上,除了母親少數幾個人只怕再也沒有人願意真心地對待自己。他不知道她之後是怎樣的,他只知道,後來他一直都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心中難受至極。

  此時知道這個答案,不知為什麼,那種難受的感覺似乎又蔓延上來,和上次的難受不同的是,那時的難受如同烈焰在燒,在炙烤,熬得他似乎喘不過氣,可這次的難受,確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酸脹,這種酸脹越來越洶湧,似乎要將他的胸腔都撐破來。

  其他的人臉色各異。三房的人默不作聲。莊明喜微微皺起了眉頭,劉碧君則將那種陰冷的目光從靈兒身上移至一旁的秦天身上。

  等秦天三人一說完,大太太便冷笑一聲,看向二姨太太,說:“秀梅,你這一房的人真是有意思,一個夥同丫鬟算計大哥身邊的人,一個為了抬房,不惜去陷害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你現在還覺得我是在故意為難信川,無理取鬧?”

  二姨太太聽了這些話,臉上的囂張慢慢緩下來,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不管她背後的靠山有多麼強硬,可是莊信彥畢竟是嫡長子,是信川的大哥,如今被大太太抓個正著,還真是不好說。她看向自己的兒子,心中也忍不住怨怪,府裏那麼多丫鬟,他看上誰不好,偏偏要去動莊信彥身邊的女人。

  可這事,是萬萬不能承認的。

  二姨太太忽然一腳將旁邊不停抖顫的靈兒踢翻,喝罵:“你這個賤婢,都是你惹出的事,信川怎麼可能會如此做,你快說,這裏面是不是還有什麼‘隱情’”

  二姨太太故意在“隱情”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你快些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要是有半分隱瞞,看我將你賣到那些下九流的窯子裏去!”二姨太太指著地上的靈兒疾言厲色。

  靈兒跟在二姨太太身邊這麼久,哪里不明白她話中的含義。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從地上爬起,向著大太太連磕了幾個響頭,哭著說:“大太太,事情不是這樣的,都是他們在胡說八道!是他們聯合起來冤枉我和少爺!”

  “你還想狡辯?”青柳立刻叫出聲來,她指著靈兒:“你和二少爺在屋子裏說的那些……那些噁心的話,大太太都親耳聽到了!”說著又看向大太太:“太太,靈兒最狡猾,你不要相信她!”

  “你給我閉嘴!”二姨太太拍著扶手站起,指著青柳厲喝:“死丫頭,你阻止靈兒說話,到底安的是什麼心,你如果問心無愧,何必如此緊張?”

  青柳氣白了臉,可這時,秦天卻拉住她,“青柳,讓靈兒說。”秦天看向靈兒,恰好此時靈兒也看向她,雙眼含著淚水,目光還是那麼的怨毒。

  秦天注視著她,一字一句地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倒想看看,一個人可以無恥到什麼地步?”

  靈兒咬牙切齒,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她今天真沒有好結果,也要拉著秦天一起下地獄!

  “我這個人最是公正,誰都有說話的機會!”大太太冷冷地看著靈兒,“可是如果砌詞狡辯,誣陷他人,就罪加一等,你可聽清楚了!”

  靈兒渾身一抖,可是她現在已經別無選擇,不誣陷他人,自己就是死路一條!她咬咬牙,向著大太太磕了一個頭,哭道:“太太,奴婢不敢欺瞞太太。實情是這樣的,秦天雖然成為大少爺的人,可是一直嫌棄大少爺,千方百計地想成為二少爺的人,奴婢就有好幾次看到秦天勾引二少爺,剛開始二少爺也不想招惹秦天,可是秦天很有手段……那些事情奴婢都沒臉說了……”

  “信川,你自己來說!”二姨太太連忙道

  莊信川眼角餘光看見秦天的裙角,月白色的裙角微微地顫動,裙下露出粉紅色的繡花鞋,上面繡著一朵梅花,是那麼的好看。

  莊信川心中微微一緊,他俯下身子,不敢抬起頭,

  “是這樣的,大娘……”莊信川的聲音有些微顫,她如果被賣出去,他就再把她買回來,然後找個地方養起來就是,一定不會委屈了她,可是如果他算計大哥的女人的罪名被坐實,大娘出動家法,自己又免不了一頓板子,那種滋味,他不想再受了。

  “大娘,大哥的女人信川哪里敢動心思?信川已經娶妻成家又不是沒見過女人……只是,只是……”莊信川深吸一口氣,“只是秦天不止一次地糾纏我,還說,還說大哥不會說,也不會聽,是個廢人,她不想一輩子跟著她,她勾引我……”

  旁邊秦天冷笑一聲。

  莊信川聽到她的聲音,頓了頓,又繼續說:“大娘,我也是個男人,被她幾次撩撥,難免犯糊塗,可是我真的不是有心要這麼做的,我知道錯了,求大娘和大哥原諒!”

  因為莊信川一直低著頭,莊信彥看不到他的話,所以讓海富寫給他看,海富不敢寫的太直白,只寫“秦天嫌棄他有疾”可饒是如此,也讓他的心抽了抽。

  可隨即又搖頭,不是這樣的。

  秦天是他身邊的丫頭中迄今為止從沒有說過半句傷害他的話的人,哪怕是碧蓮,青柳這些母親派過來的人,也會欺負他聽不見,暗地裏說他的聾啞。可是她從沒有過,不僅如此,她還為他學寫字,給他做小本子,幫助他與其他人交流,有時還會花心思哄他開心,別人羞辱他的時候,她第一個站出來為他說話……

  這些事情一件件的想起來,每多一件,他的心就會軟上一分,如果秦天和信川各執一詞,他有什麼理由不相信秦天?

  莊信川的話音剛落,二姨太太就指著秦天叫起來,“我就知道是你這個賤婢不安份!這種不要臉的賤婢就應該亂棍打死!大姐……”大姨太太轉身看向大太太冷笑,“先是綠萍,後是秦天,大姐看中的丫鬟怎麼都是這種德行?”

  聽她提起綠萍,大太太臉色微變。

  坐在一旁的劉碧君見這些丫鬟個個打她夫君的主意,早就氣昏了頭,她站起來先是恨恨地看了秦天一眼,然後面向大太太,大聲道:“這個不要臉的賤婢是大娘的人,還請大娘重重懲罰!”

  認識秦天的人都不會相信秦天會做出這種事,一時間大家都很氣憤,方妍杏和莊信忠都紛紛為秦天說話,卻惹怒了二姨太太,雙方很快地吵起來,三姨太太心急火燎地想制止自己的兒子媳婦,可是怎麼都制止不了。

  正當一團亂的時候,忽然,秦天轉過身,冷冷地瞧著跪在地上的莊信川,清楚地吐出兩個字

  “孬種!”

  莊信川愣住,抬起頭看著她,二姨太太也停止了和三房的吵鬧,眼直直地盯著秦天,“你……你剛才說什麼?”

  秦天只是盯著莊信川,平日裏笑嘻嘻的面孔現在卻如同冰一般的冷寒

  “我說你是孬種!敢做不敢當的孬種!”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每一個字就如同一顆釘子,毫不留情地釘在莊信川的心口!

  莊信川的臉色扭曲起來,

  二姨太太指著秦天,手指微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這個賤婢,你竟敢罵我兒子!”

  秦天像是沒聽見,轉過身來,直直地看向大太太,朗聲道

  “大太太,秦天心目中的男兒應該是光明磊落,胸懷坦蕩,正直善良的好男兒!似莊信川這種陰險狡詐,卑鄙無恥,淫邪下流的孬種,秦天即使身份低微,也還未看在眼裏!”

  莊信川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秦天,面部肌肉抽搐,雙手握拳,臉色難看的可怕,他像是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秦天感覺到,回過頭,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秦天可以指著蒼天發誓,不管是在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如果對莊信川此人有過半點心思……”

  她忽然沖到劉碧君面前一把抓起她身邊的杯子,用盡全力摔在地上,“碰”的一聲脆響,白瓷杯瞬間粉碎。

  所有人都呆住了。

  “如果我有半句謊言,就如同此杯,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秦天昂起頭,面上有種奇異的潮紅,雙眼像是燃燒著火焰,明暗交替,變幻莫測,讓人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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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de0603 發表於 2012-12-23 12:19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20 02:48 AM 編輯

  第八十七章:懲罰

  秦天明白,大太太才是她的依仗,只有得到她的信任,她才能平安。至於二房,因為前幾次的事情早就將她視為眼中釘,恨不得她死,她再客氣也改變不了這個結局,既然如此,何必憋著,索性罵個痛快。她的決絕才是戳破他們下作謊言的最好利器!

  大廳中的人都被她這一番話震住,本來還對此事深信不疑的劉碧君此時也動搖了,想著如果秦天心中有鬼,又如何敢發如此嚴重的毒誓?就算此事是真的,秦天也不過是被賣出去的下場,斷不會到“粉身碎骨,不得好死”的地步。看來她並沒有對自己的夫君有過招惹,純粹是自己的夫君對她不懷好意。

  瞭解到這個事實後,劉碧君也說不清楚心中是什麼感覺,本以為他真的對自己一心一意,沒想到和別的男人沒兩樣,心中說不出的失望,想著,這世上大抵沒有一心一意這回事。

  那邊,大太太本來就沒有懷疑過秦天,如今聽到她這番無所畏懼的表白,心中更是歡喜,她從很早就發現,秦天這個丫頭,平時看上去溫溫吞吞,好似人畜無害的模樣,可是事到臨頭的時候,卻從不會退縮畏懼,不管面對的是誰,不管處在怎樣的弱勢,都能鎮靜自若,所向披靡!

  她喜歡的就是她這一點!

  “信川,你現在還要說是秦天勾引你嗎?”大太太冷眼看著底下臉色青白的莊信川。

  莊信川怔怔地看著眼前秦天冷凝的面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二姨太太和莊明喜在旁邊乾著急。

  大太太冷笑一聲,高聲道:“信川身為莊家子孫竟然夥同下人算計長兄的女人,如此不倫不義真是丟盡我們莊家列祖列宗的臉!我身為莊家家主,絕不能姑息,按照家法,信川必須接受三十棍仗的處罰!如果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按照家法規定,逐出家門!”

  莊信川聽到是三十棍仗,臉色更白,雙腳一軟,跪倒在地上。二姨太太站起身又想說什麼,大太太指著她:“秀梅,等我打完後,你儘管去通知胡大人,我倒想知道,我莊家家主處罰家中不成器的子弟,到底是犯了哪條王法!”

  二姨太太雙手緊緊揪著胸口的衣襟,再也說不出話來。

  “至於靈兒,心思歹毒,陰險狡詐,我莊家容不下這種下人,先打十大板,關入柴房,明天叫人牙子過來賣出去!”

  靈兒嚇得抬起頭來,一張臉半邊紅腫,半邊慘白,陰森可怖。

  大太太一聲令下,馬上就有家丁上前,將兩人按在地上,掄起棍子劈裏啪啦地打起來,打得兩人慘叫連連。二姨太太在旁邊又哭又鬧,卻絲毫不能阻止家丁手中棍棒的落下。最後還是莊明喜和劉碧君拉住了她。

  十大板後,靈兒被人拖了下去,離開大廳的時候,她忽然抬起頭來,顫顫巍巍地指向前方的秋蘭,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道:“秋蘭早就背叛了大少爺,她嫌大少爺是個廢物,一直想成為二少爺的人,一直以來,她都將大少爺的消息透露給我們!秋蘭,你害我至此,你也不會有好下場!你被秦天的花言巧語騙了,你這個蠢貨,你這個蠢貨!秦天,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一定不得好死,你一定不得好死!”

  直到看不到靈兒的身影,還能聽到她惡毒的詛咒清晰地傳進來。

  秋蘭臉色一白,跪倒在地上,向著大太太連連磕頭。

  這邊,莊信川早已暈了過去,二姨太太看著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兒子,哭得全身脫了力,劉碧君和莊明喜看著莊信川的慘狀也在旁邊掉眼淚。莊明喜雖然很心疼哥哥,但是此事證據確鑿,根本抵賴不了。

  三十棍打完後,大太太命人將莊信川送了回去,莊明喜和劉碧君攙扶著二姨太太,臨走時,二姨太太轉過身看著大太太,眼中含淚,聲音顫抖地放出狠話,“江華英,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麼算了!”

  大太太沒有理會她。早在她決定取消莊信川繼承人資格的時候,就知道她們之間必定是爭鬥不休的局面。可是她莊華英又怎是膽小怕事之人?

  二房走後,三房的人也退下了,三姨太太只覺現在的莊家暗潮洶湧,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爆發開來!

  一山不能容二虎,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到那時,她這個毫無背景的三姨太太又是怎樣的結局?

  臨走的時候三姨太太特意看向大太太,見大太太依然不肯理會她,只得黯然離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後,大太太看向地上跪著的秋蘭,秋蘭感覺到,身子抖得更加厲害。

  大太太冷冷地看著她:“你以為你那點小動作能瞞得了誰?如果不是我心中另有打算,早就將你這個不忠不義的丫頭打發了出去!”

  “大太太英明,是奴婢不知好歹,是奴婢瞎了眼睛,黑了心肝,可是奴婢從未想過傷害大少爺,太太可以打我,可以罵我,還請太太不要將奴婢賣出去!”秋蘭嚇得哭起來。

  她這個年紀不可能再給人做丫鬟了,賣出去只有兩條路,要不就是賣去窯子,要不就是給一些低三下四的人家做老婆。無論是哪一條路,相對於現在的生活來說,都是地獄。

  秦天和青柳也跪了下來,幫著秋蘭求情,秦天說:“太太,秋蘭暗地裏和二房的人聯絡是不該,可是這一次,我和青柳都看得很清楚,秋蘭並沒有害人的意思!那天晚上她本來不打算去赴靈兒的約,後來是我讓她配合我們,她才過去的。還請太太看在她將功贖罪的份上,給秋蘭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秋蘭和靈兒聯絡後,第二天秦天和青柳都暗暗盯著她,見她一會兒歎息,一會兒發呆,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屬,到了晚上約定的時間,秋蘭仍沒有去赴約的意思,秦天就知道,秋蘭沒有和靈兒一起害自己的意思。

  可是靈兒心思如此歹毒,躲過了這一次,一定還會有下一次,自己自問從沒有招惹過她,她卻一次又一次地將她往死裏整。秦天雖然性子寬厚,卻絕不是東郭先生。她一般情況下不會和人計較,可是一旦計較,就會計較到底,非得整得對方翻不了身不可!

  本來只想著將此事告訴大太太,讓大太太來處置,可是又覺得,只是秋蘭一個人的證詞說服力不足,而且莊信川此人對自己不懷好意,總是禍根,索性將此事鬧大,抓他們的現場,讓他們無可抵賴,也趁機當眾表明自己的立場,讓莊信川再也不敢招惹自己。

  於是秦天說服了秋蘭,讓她配合她們的計畫,秋蘭見自己的事情敗露,知道也只有戴罪立功才能爭取大太太的寬恕,於是才有了前面發生的事情。

  秦天說完後,青柳也跟著求情,說秋蘭在大少爺身邊這麼久服侍少爺也算盡心盡力什麼的,秋蘭不斷地磕頭。

  大太太冷眼看著秋蘭,沉聲道:“秋蘭,我問你,你為何沒有答應靈兒的要求?你不是很恨秦天搶了你的位置嗎?”

  秋蘭抬起頭來,先是看了秦天一眼,又低下頭來,“回太太的話,秋蘭之前也很討厭秦天,恨她得到太太的寵愛,一來就搶了我的位置,也曾經找她的麻煩,暗地裏說她的壞話,秋蘭愚鈍,沒有靈巧的心思,討厭一個人也只有一些上不了臺面的手段,秦天三言兩語就壓得我動彈不得……”

  說到這裏,秋蘭還有些不服氣地扁扁嘴,“我本來膽戰心驚,以為秦天一定會讓我好看,會讓我吃苦頭,可是沒想到,秦天什麼都沒有做,依然對我和顏悅色,有什麼好東西,只要別人有的,我也會有,從不會短了我的,別人欺負我,她還會幫我說話……”

  說到這裏,秋蘭抬起頭來看著大太太:“太太,秋蘭並不是沒有心肝的人,我知道誰對我好,誰對我壞,之前因為見大少爺不喜歡我,又在靈兒的攛掇誘惑下才會背叛少爺,將少爺的一些消息告訴他們,可是我從沒有想害過少爺,也沒有想過害任何人。所以雖然靈兒說得很好,可是我卻不想害秦天,我想著只要我不去回靈兒的話也就可以了,以後安安心心地做個二等丫鬟算了。”

  大太太看了秋蘭一陣,才說:“好在你是個有良心的,也正是你這分良心救了你!”

  此話一出,秦天青柳和秋蘭都面露喜色,三人齊齊向著大太太磕頭。

  大太太又道:“慢著,你們也不要高興地太早……”

  三人一愣,又抬起頭來。

  大太太看著秋蘭,緩緩道:“我身為當家人向來賞罰分明,你之前背棄主子,本來是萬萬留不下來的,可是見你本性純良,又有悔改之意,我可以讓你留下來,但之前的事情也不能算了,作為懲罰,你必須挨十棍的責罰!”

  秋蘭見只是挨十棍就可以留下,哪有不願意的,連忙給太太磕頭:“別說是挨十棍,再多奴婢也願意,謝謝大太太的寬恕!”

  大太太點點頭,“你可要好好謝謝秦天,如果不是她給你機會,今天你的下場不會好過靈兒。”

  秋蘭連忙調轉方向向著秦天磕頭:“謝謝姑娘。”

  秦天哪里習慣這些,連忙閃開,慌慌張張的動作倒把大太太逗笑了,她轉頭看向莊信彥,用口型悄悄地對他說:“現在你總放心了吧。”

  莊信彥看著一旁的秦天,臉上忽然熱辣辣的,不由地低下了頭。



  第八十八章:春宮

  事後,大太太讓人將受傷的秋蘭送回青松院,青柳和秦天海富則隨著莊信彥回去。

  路上,海富提著燈籠走在前方,莊信彥跟隨其後,秦天和青柳跟在莊信彥的身後。

  青柳看了前方的莊信彥一眼,湊到前天跟前,壓低了聲音說:“今晚少爺一定會叫你回去,不會再讓你睡在外間了,今天你當著大家的面這麼一番表白,太太和少爺一定更加信任你!”

  青柳是真的替秦天高興,可是秦天卻是有苦說不出。

  之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了,可現在知道自己原來就是個暖床丫頭,只要莊信彥願意,隨時都可以將自己吃幹抹淨,這種感覺真不好,她寧願一直睡在外間。

  她真想對大太太表白,她感激她的好意,可是她真的不想成為她兒子的小老婆……可是莊信川的事情剛剛才結束,此時可不是提出這種要求的好時機。

  好在一直以來莊信彥對自己一點意思都沒有,不但如此,那副樣子好像還生怕她占他的便宜似的。想來他也沒有將自己吃幹抹淨的興趣。

  想到這裏,心才稍稍安定一些。

  等到她再立下大功,大太太問她要什麼獎賞的時候,她一定、果斷地要贖身!

  青柳用手肘子輕輕碰了她一下,笑眯眯地打趣她:“大太太這麼喜歡你,說不定要不了多久,我就要改口叫你姨奶奶了!”

  姨奶奶……

  秦天立馬崩潰了。

  暈頭暈腦地回到青松院,青柳進去後邊去看秋蘭了。秦天和海富跟著莊信彥進了屋。

  海富叫人準備水,莊信彥進了房間,秦天跟在他身後進去幫他準備衣物。

  可沒想到剛進門,莊信彥忽然停下了腳步,心神不寧的秦天沒注意,一頭撞到他背上。撞得她臉發痛,沒想到他看上去不顯壯碩,身上的肌肉還是挺扎實的。

  秦天捂住鼻子連退兩步,雙眼因為疼痛而升起一層水霧。

  他們一定是八字不合,哪怕是為了這個原因,她也要堅定地和他撇清關係!

  其實,莊信彥的心情也不平靜,從母親那裏出來後,腦海中一直想著母親說的話,“秦天是個好丫頭,你如果覺得她還不錯,想讓她留在你身邊,你也不要動不動再對她發脾氣了,你別看她性子好,可如果真惱了,卻是什麼都不怕的,你看看她今天怎麼對信川的?”

  那他之前那麼對她,她有沒有惱呢?

  他的心亂得很,想和她說些什麼,想確定一些什麼,可是卻拉不下臉,總覺得自己是個男人,又是個主子,難道還要對一個丫鬟說軟話?

  可是一想到她就在自己身後,又忍不住回頭去看看她,卻沒想到他的忽然回身會讓她撞上,

  看她痛得眼淚水都流出來,莊信彥心中似乎也疼起來,情不自禁地靠近,伸出手,想去看看她的傷口。

  可現在秦天正是敏感的時候,見他湊過來,就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連連後退。

  見她如此反應,莊信彥怔住,手停頓在半空中,有些下不了臺,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難受和氣惱,他收回了手,面色有些難看。

  她是惱了自己?哼,娘是太寵著她了,寵得她幾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莊信彥悻悻地收回手,臉色又冷下來。

  秦天也覺得自己過分了,可是那是下意識的動作,完全不受她的控制,見他如此尷尬,又有些不忍心,連忙拿出小本子,寫道:“我沒事,大少爺不用擔心。”

  莊信彥從她手中搶過炭筆,在小本子上寫下;“誰會去擔心一個丫鬟?”寫完後將炭筆往她手中一塞,轉頭走到桌旁坐下來,再也不去看她。

  小心眼的傢伙!秦天撇撇嘴,也不去理他,走到大櫃旁將他歡喜的衣服準備好。

  莊信彥手中拿著一本書,可是心思又哪里在書上?他幾次悄悄地瞧向秦天那邊,卻見她看也沒有看自己,心中又有些緊張,難道真惱了?

  也對,自己之前好像是過分了一些,冷落了她那麼久,又將她趕出去,不過她是他的女人,她不是應該順著自己才對?女人的三從四德她到底懂不懂?

  正想著,秦天卻忽然轉過身來,莊信彥連忙回過頭去,裝作毫不在意的冷漠樣子。眼角卻又忍不住瞟向她,卻見她將榻上的被褥抱起,轉身向外走去。

  莊信彥一驚,再也忍不住,起身走過去,攔在她的面前。

  秦天抬起頭看著他,這又是做什麼,不是他讓她睡出去的?難道是因為知道誤會她了,不好意思了?

  莊信彥又回到桌邊在小本子上寫下:“以後還是睡在榻上。”

  呼之則來揮之則去?雖然她是個丫鬟,可也沒有那麼便宜。而且她真的不想和他一間屋,雖然他現在對自己沒興趣,可是不是說男人都有那啥啥的衝動?萬一他哪天衝動起來,想這院子裏沒有人會救她。睡在外邊,好歹可以隔開一些,萬一有什麼事,跑起來也快些。

  秦天走到桌旁,寫下:“婢子還是睡在外間吧,婢子愚鈍,老是惹少爺生氣。”

  “那晚上誰來伺候我?”

  切,昨天趕她出去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

  “少爺敲床柱子的時候大力一些,婢子一定能聽到的,婢子一定會伺候好少爺!”

  寫完,看著他微微一笑,抱著鋪蓋走了出去。

  秦天發現,太太不大管這裏的事,而且隱隱的似乎在為自己撐腰。秦天多少有些仗勢,知道只要不是太過分,就不會有什麼事。

  當然,萬一他因此惱了自己,不再理會自己也不錯,到時她就對太太說,太太不是婢子沒有用心伺候,是您兒子

  莊信彥站在那裏生悶氣,

  給她幾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真是太沒規矩了!可是他能怎樣?處罰她?趕走她?

  他頓時泄了氣

  沐浴的時候,海富賊眉賊眼地對莊信彥說:“大少爺,上次海富給你的書,你還留著吧。”

  莊信彥瞪了他一眼,卻禁不住耳朵發燒。

  海富還能給他什麼書,不就是一本圖文並茂的春宮圖?只是之前他討厭女人,自從綠萍那件事後,就再沒有看過,一看就想到綠萍和信川,只覺噁心。

  不過如果是秦天……

  莊信彥想像著和她靠近的情景,竟沒有覺得有多討厭。一顆心忽的熱起來。

  她可是他的女人了……

  想到這,莊信彥嘴角情不自禁地溢出一絲笑意。

  海富在旁邊看著他的樣子,嘿嘿笑了兩聲,低下頭嘟嚕:“明天可要告訴娘,大少爺終於開始思春了,嘿嘿……”心中又高興,又覺得有趣,之前大少爺那副清冷的樣子,不管是大太太還是他,還真怕他這一輩子都要當和尚,六根清淨了,還好,還好,出了個秦天……

  “要不要再多拿幾本春宮圖來?”海富自言自語。

  洗浴出來後,秦天已經在外間的長椅上鋪好被褥。海富看到也不出聲徑直出去了,因為大太太說過要他不要管他們之間的事。

  莊信彥瞟了鋪蓋一眼,滿心不高興,冷著一張臉走進去,秦天因為要給他擦乾頭髮,也跟了進去。給他擦乾頭髮後,便在小本子上寫下,“少爺,我出去看看秋蘭。”

  莊信彥冷著臉當做沒看見,秦天不理他,在櫃子裏拿出上次海富給她的傷藥去給秋蘭用。上次她用了感覺很好,傷勢沒多久就好了,希望也能幫到秋蘭。

  這邊,等秦天出去後,莊信彥想起了海富的話,他走到床邊,從鋪板的最底層拿出一本薄薄的書。那個地方很隱秘,所以秦天即使每天收拾,也沒有發現。

  這本書他已經收藏了很久,一直沒有拿出來看過,導致書面有些受潮發黃。但是仍然清楚地看到書面上的圖案

  緊緊糾纏在一起的男女,皆是渾身赤裸,男子身體健壯,女子大腿和胸部,臀部,皆是渾圓豐滿。

  莊信彥只覺口乾舌燥,他偷偷地瞧了一眼門口的方向,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他雖然不太懂這方面的事情,但聖賢書上也提過,看這種東西並不是很好的事。

  只是奇怪的是,從他很小的時候,他母親就讓他看,他不看她還著急,也不知是什麼道理。

  他翻開第一頁,第一頁的男女都還穿著衣服,只是男人在親女人的嘴,手伸進女人的衣服裏,女人一臉享受的表情。

  第一步應該這麼做?

  可是他一直不明白,男女做什麼要親嘴,有意思嗎?

  雖然這麼想著,一顆心卻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來。

  他又翻開第二頁,手有些微地顫抖。

  第二頁,男人將女人的衣服脫下來,露出女人胸前兩個豐滿的渾圓,女人鼓囔囔的胸部原來是這樣的……

  可是他一直不明白,男女做什麼要親嘴,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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