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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57 PM

第90章 推理

    赫契內亂一時尚未波及大夏,席蘭薇倒是聽說了另一件事——越遼王霍禎再度請旨複許氏側妃位。

    皇帝猶是平平淡淡的,在呈來的奏章上有力落筆,直接書下兩個字:隨意。

    不願插手他府中之事的意思,但也沒有本該有的祝賀。

    ...................................................................................................

    許氏的身孕五個月了,胎象穩固。

    聽聞此事的席蘭薇覺得心中驟然一堵,好像耳畔全是譏嘲,嘲她仗著走過一世便以為這一世能找許氏的不痛快,末了卻並不能如願。

    她不論怎麼想,都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重活一世的是她,那孩子的命數沒道理因為她的重生而直接改變。更何況許氏有孕的時日都和上一世對得上,怎麼偏生上一世保不住的孩子,目下平平安安了?

    可想而知必定是有什麼不對之處,思緒百轉千回,想在這團迷霧中尋到個出路。

    這一世許氏提前小心著、提前保胎了?

    重生的又不是許氏,她怎麼會知道這孩子大約保不住……

    那是她兩世裡境遇不同,故而影響了這孩子的命數?

    思緒及此仿若在懸崖邊,再往前一步,崖下便是真相,席蘭薇卻在望了那真相一眼後就驚得又退了回去。

    若是那樣……太可怕了!

    當真是她上一世低估了人心險惡,許氏為了有朝一日扳倒她、不惜拿自己的孩子作為代價?

    不能是這般……

    席蘭薇腦中一遍遍過著這個念頭,又一次次被她狠然搖頭摒去。不可能的,一個女人怎麼能對自己的孩子下手。而且……而且後來、又過了幾年,許氏平安生子後,對那孩子那麼疼愛,連自己這恨她已久的正妃,看著她溫聲哄孩子的樣子,心都軟了些。

    許氏怎麼會拿這孩子來踩她……

    思緒掙扎未停,尚存的善念讓她著實無法接受這等推斷,以內心的是非評判著反駁著,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另一個可能。

    這孩子前世沒了、今生還在,若說今生才是“如常”,便只能是上一世遭了算計。

    上一世,這件事根本沒有牽連什麼人啊……甚至連她也未直接遭到牽扯,直到幾年之後舊事重提了,才又給了她一擊。

    但即便是等了幾年,許氏……也仍是占到了便宜。

    深深地倒吸冷氣,仿佛連心都被凍住,自前世而來冷意凍得她喘不過氣。

    她一直以為,許氏再爭風吃醋,也並非冷血,自然而然地相信那孩子是早死了,許氏不過是借著已死的孩子踩她而已。

    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擱在案上的丹蔻不知不覺中注了力,不受控制地緊扣下去,劃得漆案“咯咯”低啞。

    ...................................................................................................

    是夜,窗外夏風習習,拂過後院池塘小荷,卷起淡淡蓮葉香。房內四角皆置著冰雕,一點點地融化著,解去屋中熱氣。

    如此分明是不熱的,平日裡這般睡覺,席蘭薇多會添一床薄被,今日卻在煩亂中覺得燥熱不已。

    脊背一陣陣地出著汗,眉頭時不時地蹙上一蹙,睡也睡不踏實。

    連霍祁都覺出了她不對頭,想問一問怎麼了,又看她雖是不適但到底睡著,猶豫了一番還是沒有擾她。

    ...................................................................................................

    “殿下,臣妾不知道她有孕。”睡夢中,她看到上一世的自己。那時她說不了話,神情惶措地在紙上寫著。霍禎沒有什麼耐心去看,只掃了一眼就起座離開,冷淡地丟給她一句:“不說了。”

    那時兩人關係尚可,他即便沒有聽她的解釋,但也沒有說什麼,她根本不會想到這事會成了幾年後的後患。

    “承蒙姐姐提點,臣妾自會長個記性,這孩子,定能好好生下來。”這是許氏再度有孕時,當著霍禎的面說的話。字字錐心,她無力不得,同時又因清楚自己的孩子是如何沒了的而一腔怒火。

    ...................................................................................................

    驀地驚醒,席蘭薇睜眼定一定神,望一望眼前的霍祁,心慢慢地安了下來。貝齒一咬,心下煩極了這樣的回憶,覺得還不如沒有。

    縱使許多記憶能幫得上她,但有些……與今生不該有卻堪堪發生了的變故放在一起,簡直是嘲笑。

    變故……

    席蘭薇腦中一木,似乎覺出點什麼,一時又未能想到透徹。

    就這麼又添了一樁事……覺得更煩了。

    輾轉反側地思量著,說什麼都睡不著,先是聽見了三更天的打更聲,而後似乎沒過多久……又聽到了四更天的。

    又翻了個身改為平躺,席蘭薇望著幔帳,才覺思緒似乎已從方才的尚有困乏變得十分清明。

    明早便又要精神不濟了……

    霍祁第不知道多少次抬眼看了她,看她明眸大睜地望著上面發愣,半天連眼都沒眨一下,不禁低笑,無聲地伸了手出來,直接覆在了她眼上。

    “……”席蘭薇一僵,眨了眨眼,霍祁覺得手心裡癢癢的:“想什麼呢?幾個時辰了。”

    蘭薇又眨了一眨眼,自己都能覺出睫毛在他手心裡劃著。伸手把他的手拿開,她轉向他:“臣妾在想,赫契為什麼會這時候內亂。”

    霍祁微一滯,俄而笑道:“怎麼琢磨起這個了?”

    因為他們不該這個時候內亂……提前了將近一年。

    席蘭薇將這最真實卻最不能說的一句話噎了回去,默了一默,輕鬆道:“就是覺得奇怪罷了,覺得……”她思量一番,決定好歹將話題往那人身上扯一扯,就算是說不通,也得把這話繼續下去,“陛下前腳查了楚宣,赫契後腳便內亂了。讓臣妾止不住地覺得,此事跟越遼王有關係。”

    霍祁神色一凜,側過身去,將她攬近了些,一字一頓地問她:“你聽說了什麼?”

    “並沒有……”席蘭薇低低道,“只是臣妾自己覺得蹊蹺。”靜默思量,思緒劃過上一世的回憶,她沉下一口氣,續言道,“赫契與大夏一線之隔,如若此事殃及大夏……”

    話語頓住,關乎朝政之事,她一直很守規矩地不多言。於此事,雖是不能不言,也得想個委婉的說辭。

    抿了抿笑,她再度開口,只先問道:“陛下可會派兵相助麼?”

    覺出霍祁的目光在自己面上一劃,席蘭薇垂下眸去,壓著不安等著他的回答。

    “你是想問你父親是不是要出征。”沉穩的話語傳入耳中,聽得她一窒。一直以來,都是她猜人心思猜得齊准,近來他也能猜她了。可先前畢竟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全然沒當回事,今日驀地被猜中了這個,陡然間便弄得她慌張不已。

    “是……”她猶豫著應了。沉默間,見他一時也未開口,又輕輕道,“父親年紀大了……”

    “知道。”他吐出兩個字,睇一睇她,又道,“還不用擔心這個,真到了要派兵的時候,朕心裡有數。”

    沉了口氣,她點了點頭,應了聲“諾”算是表示會聽他的話,卻明顯還未放下心來。

    霍祁凝視著她,忖度著能將此事告訴她多少。少頃,環在她腰間的手用了些力,將她又攬得近了些:“這是大事,朕可以告訴你,你卻斷不能再告訴旁人去。”

    席蘭薇一愣,立即重重點頭。

    “如若不出意外,應是不用席將軍出征。”他沉緩道,見她神色一松,不禁笑了,俯首吻在她額上,“你說得不錯,是二弟的算計。”懷中的她一縮,似是雖有這般猜疑,但聽他開口認可了仍覺心驚。他頓了一頓,繼而又道,“二弟想慢慢耗盡大夏兵力,若朕不知他有反心,大概還真得由著他耗了。”

    眼下卻反了過來,他知道霍禎有反心,霍禎卻不知他知道。

    “那陛下……打算如何?”席蘭薇怔然問他。

    “就算是他設的局,赫契之事,大夏也不得不管。”他悶聲一笑,唇角轉過些許蔑意,“至於他想要的,朕可以陪他玩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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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的陰雨仿若席蘭薇的心情。連連綿綿的全是昏暗和悶熱,直盼著下一場暢快淋漓的大雨澆熄這熱意、再在雨停後得見晴朗藍天。可天就是不遂人願,偏要如此緩緩地淋著雨滴,讓悶熱始終縈繞不絕,更見不到陰雲那邊的藍天。

    霍祁說,既然知道霍禎的打算,便不會吃虧的。已然讓禁軍都尉府去查,朝中這一干武將,哪一個被霍禎拉攏了,派去就是。

    她一時甚至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直到他一笑說:“倒看看是他動朕的兵馬動得順手些,還是朕砍他左膀右臂砍得快些。”

    換言之,派出去的那與霍禎交好的武將……他自有辦法讓他有去無歸。算是給霍禎添個堵,又有點他隨意找個樂子的味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只覺一把利刃直刺心中、又刺透了脊背,席蘭薇懵了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待得反應過來之後,便是滿心的不肯相信。

    照他這般說,上一世……她的父親……

    若說霍禎娶她就是為了拉攏席家,那麼與她成婚後,他與她父親的交往決計不會少,難不成……

    難不成到頭來,父親並非僅是戰死沙場,而死在了他們的算計裡。那麼她上一世後來的不幸,也與霍祁……

    與霍祁沒有關係!

    狠然斬斷自己的思慮,長甲狠掐著太陽穴。席蘭薇銀牙緊緊咬著,一再地對自己說:“上一世的一切,與霍祁沒有關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4:02 PM

第91章 釋懷

    縱使心中掙扎未消,席蘭薇也還是在晌午之後如常去了宣室殿。照舊奉上一盞杏仁茶,席蘭薇靜靜地凝望了正專心看著奏章的霍祁須臾,心中的掙扎忽然就淡了。

    一個聲音在心頭湧動著,十分囂張地否掉她先前的一切在意,在宣室殿的燈火通明中,讓她清楚地看到眼前之人才是最要緊的。

    沒什麼大不了,都過去了。且不僅是過去了,而是……已過去一世了。

    很難直截了當地去說這一世的這些人是不是與上一世相同,席蘭薇心中只是分外確信……霍祁與上一世不一樣。

    或許卻有些自欺欺人,不過上一世他於她而言只是皇帝,二人除卻逢年過節客套一番之外,就再沒有別的交集。

    這一世,他卻是她的夫君。

    她曾毫無掩飾地道出過“相愛相知”這樣的話,那是她在歷經了上一世的種種後拼力鼓足的勇氣,對他——對這一世的他。

    那就……當真不必計較了吧?似乎有些不孝。

    但……父親眼下尚還健在,何來不孝?這讓她險些對霍祁生恨的一環實際上站不住腳,她總不能為了尚未發生的事毀了這一世的幸福。

    心中矛盾,她靜默著,一點點去感受自己的心思。這一次,只想順著自己心底的本意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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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妾昨晚睡得不好。”她輕打了個哈欠,心下帶著些因剛說服自己而殘存的不安,“想去側殿歇一歇……”

    霍祁擱下手中奏章,睇一睇她,轉而笑道:“去寢殿睡就是了。”

    “……諾。”蘭薇一應,略作思忖,又說,“臣妾有些事,想同陛下說一說……待得陛下忙完了,來叫臣妾可好?”

    “這是最後一本了。”霍祁一笑,凝神看看手裡的奏本又說,“倒是要緊的事情。你先去睡,朕一會兒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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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寢殿的時候,她還沒有睡著。明眸中顯帶乏意,望一望他,向床榻裡側讓了一讓。

    “怎麼了?”霍祁笑問道,遂在榻邊側坐下來,瞥她一眼又說,“憂心忡忡的,又聽著什麼閒話了?”

    “沒有。”席蘭薇搖一搖頭,伏到他膝上,輕輕言道,“臣妾就想跟陛下待一會兒。”

    “……”霍祁直聽得一懵,實在難得聽她說出這種話。靜了少頃,他猶是不太安心,追問了一句,“當真沒事?”

    “沒有。”她答得篤定。闔上眼眸,雙臂環了他的胳膊,又道了一遍,“就一會兒。”

    霍祁僵住,被她摟在懷中的手一動也不敢動。屏息看著她,看她羽睫輕輕地顫抖著,驀然又蹙一下眉頭、蹙了一會兒又舒緩出笑意來……

    必定是有心事。不過……既是不肯說,就罷了吧;她想這麼待一會兒,就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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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人是真實的。

    席蘭薇感受著他的溫度,半分半毫都不想放過。耳畔能聽到他的氣息,不太均勻,好像刻意放得很輕。

    他是真實的……他對她的好全是真的,只要她有求、他做得到,他便都會依她。

    且她十分清楚,後宮嬪妃那麼多,唯她一人能這般。

    他生怕她受一點委屈,為了這個,連采選都糊弄過去了。

    這些都是真的。

    相較之下,她自今生而“推測”出的前世之事顯得那麼虛無縹緲,無依無據且更無核實的可能。僅是從目下能得知的蛛絲馬跡,她覺得父親是那樣戰死的,但……興許還有什麼不同的細節,導致了這截然不同的結果呢?

    頭一次,席蘭薇如此用直覺推翻了理應更可信的判斷。在此之前,她對於觀察種種細節進而得出結論之類的事,樂此不疲……

    “這一世很好。”她仍是闔著雙眸,笑意清淺地道出這句話。

    霍祁一怔,見她朱唇翕動,仍繼續說著,只是愈發低下去的聲音讓他難以聽清內容。

    俯下身,霍祁湊近了她,認真聽著,一句句話似乎莫名其妙,聽來又挺溫馨。

    “我能說話了、父親還在、連小霜……都還在。小貓小鹿每天玩玩鬧鬧的,秋白清和也都過得不錯……”

    他一句句地聽下去,又一句句回憶一遍,確實沒提到他……

    一陣失落。霍祁淡看著她,幾乎想出言提醒她一句忘了他了,看看她這滿臉的疲憊,又不忍開口擾她。

    “還有個好夫君。”長久的停頓之後,她續上的話語讓霍祁頓覺心情愉悅,“什麼都好,君臨天下卻體貼入微,待我好極了……沒有比這更大的幸事。上一世遇不到、下輩子也不敢奢求再遇到。”

    所以只能好好過這一世。

    席蘭薇意識清醒地說服著自己,把心中的猜忌一點點消去,只許滿足縈繞心頭。

    “嗯……什麼都好。”她又篤定地說了一遍,輕銜著笑意動了一動,弄得霍祁突然想到了她的那只小貓。

    想想她方才那番話……算是誇獎吧?

    什麼都好……

    大抵是從沒聽哪個嬪妃說過如此直白且又誠懇的“誇獎”,霍祁忽而覺得有點窘迫,若不是她還伏在他膝頭、雙臂還抱著他的胳膊,他大約會立時三刻離開這裡,出去透透氣。

    真是不適應……

    ...................................................................................................

    席蘭薇就這麼“絮絮叨叨”地睡著了,語聲越來越低,直至最後寂靜無聲,卻還是把霍祁的胳膊抱得死死的。

    窗外一道閃電撕裂天幕,繼而一道炸雷響起,她皺了一皺眉頭,對這吵鬧顯是不滿,卻還是睡著。

    大雨瓢潑而下,雨點重重地砸在地上、屋簷上、樹梢枝葉上,每一點似乎都力道十足,急沖而下,要將大地澆灌個透徹。

    聽上去就很暢快。

    雨聲中,席蘭薇的眉頭舒展開來,唇畔複有笑意顯露,再過一會兒,連眉眼也彎彎的,似乎再無什麼煩心事。

    這到底是怎麼了……

    霍祁看著她的樣子,疑惑化為無奈,笑著搖一搖頭,開心了便好。

    又一道閃電劃過,比方才那道更加刺目些。霍祁下意識地抬手輕覆在她耳上,擋住了緊隨而來的有一聲巨響。

    ...................................................................................................

    她睡的時間並不算短,醒來時,雨後放晴的天都黑了下去,寢殿中也掌了燈。

    只點了一盞多枝燈而已,其餘仍滅著,顯是怕屋中太亮擾了她的安眠。

    撐坐起身,她緩了緩神,霍祁溫和笑問:“睡足了?”

    “嗯……”她點點頭,估量了一下時辰,便伸手去揉他的膝蓋,“辛苦陛下。”

    “嗯。”霍祁應得淡淡,目光在她面上劃來劃去,且有意讓她察覺出他的目光劃來劃去。

    “……陛下?”席蘭薇終於被“劃”得發了怵。

    “你犯睏的時候……說話很是好聽。”他認真道,意有所指。

    “……”她很清楚他指的是什麼。

    “今天怎麼了?這麼多感慨。”霍祁輕一笑,“什麼‘什麼都好’,還把前生今世都拿來說了一遍,莫不是看了什麼令人動容的傳記?”

    “……沒有。”席蘭薇一抿唇,眼簾一覆,“傳記沒有,臣妾‘自欺欺人’來著,且欺得很是暢快。”

    就這麼在自說自話中把這道坎過去了,眼下甚至當真堅信前世父親的事不是那麼回事、而是另有隱情。

    “臣妾該去舒顏宮昏定了。”她一壁說著一壁下了榻,由宮人服侍著理了妝容,自顧自地離了殿,顯是心情大好,好到都忘了向他施禮告退了。

    ...................................................................................................

    “……”霍祁在殿中好一陣發懵,默了一會兒,自己笑出聲來。雖不知她在感慨什麼,但她說“什麼都好”,他又何嘗不是這樣覺得。

    偶爾細想,直覺得她悔婚一事實是他之幸運,若是嫁了霍禎……

    他與她再無緣分且還不提,如若有一天霍禎謀反事發、他殺了霍禎,總是會牽連她的。

    又笑一笑,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回正殿去。還有奏章沒看完呢……什麼那是最後一本,也就是騙她能騙過。

    越來越他說什麼就信什麼,也不怕他真在大事上騙她一次。

    ...................................................................................................

    “赫契內亂會持續近三個月,三個月後,汗王次子承繼王位。”

    “之後會平靜約莫一個月,而後在右賢王的攛掇之下,赫契兵指大夏。”

    “先突襲祁川、而後兵指映陽,映陽將領膽小怕事,不戰而敗。”

    ——平心靜氣後,思緒便也無比清晰,依著上一世慢慢回憶下去,為防越想越亂,逐一寫在了紙上。

    筆在最後一句上一畫,席蘭薇想著這該是頭一個能扭轉的點。扯了個能說得過去的謊,她告訴霍祁說:“駐守映陽的那位侯將軍,臣妾入宮前曾見過,倒不是個壞人,只是身為武將性子也太懦弱。如若赫契進軍大夏,動祁川無妨,倘若沖著映陽而去……真怕這位侯將軍守不住呢。”

    話語溫和微帶笑意,口氣閑閑的,似乎只是隨口一提。

    話音未落,額上被他手中的奏章一敲:“管得越來越多,後宮不得干政,忘了?”

    “怎敢忘。”席蘭薇並無懼色,輕輕一哂,“臣妾說讓陛下換人了麼?只說曾見過他、因而有些擔憂罷了。”

    “還是干政。”口吻冷淡,他板著臉瞟著她,大是不滿。

    “那……”她的面色有些為難起來,輕聲道,“已經……已經干了,說出的話覆水難收,陛下治罪吧。”

    ……倒是灑脫!

    ...................................................................................................

    作者有話要說:

    ——席蘭薇不管不顧自我安慰ing

    霍祁:【驚慌臉】出什麼事了……突然這麼誇我是鬧哪樣……略驚悚啊略驚悚……

    ——席蘭薇微笑呢喃:感覺夫君萌萌噠

    霍祁:【完全淩亂】救……救命……

    ——席蘭薇完成寬心大業,起床伸懶腰:舒服了

    霍祁:【猶豫伸爪子】你還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4:05 PM

第92章 又見

    二人交談隨意,聽著只是笑侃。然則半個月後,皇帝當真撤換了戍守映陽的將領。

    此間還出了個“笑話”,被調走的將軍侯興聽罷旨意後竟大呼不肯,跪地呼求要繼續守衛映陽、與映陽軍民共存亡。

    聽說還險些和趕赴映陽上任的新官動手,好在那新調去的將領雖是年輕,但銳氣十足,毫不吃他這一套,二話不說反手便將其鉗制住,命手下看押,索性連長陽也暫且不讓他回了。

    “侯興在獄中還喊冤呢,說陛下不顧他一腔忠心,還說待得赫契舉兵映陽之時,望陛下能慧眼識珠。”

    “嗤。”席蘭薇聽得笑出聲來,看羋恬又吃了一顆她連碰都不願碰的酸葡萄,仿佛口中已感到了那酸味,蹙了蹙眉頭道,“他還真敢說。赫契舉兵映陽?可是半點苗頭都沒有呢。”

    話只能說到此處。她真正想說的是,目下雖是沒有苗頭,但再過些日子就該來了。侯興敢拿這個當說辭,只怕是早就知情。

    怨不得上一世時見他不戰而退,合著並非膽小怕事,壓根就是受人之命。

    心中感觸奇妙,前世許多看似正常的事情如今都有了新解,凝神一笑,席蘭薇睇一睇羋恬高高隆起的小腹:“還有三個月?”

    “嗯。”羋恬點點頭,手在腰間扶了一扶,銜著笑舒了口氣,“好累,天天悶在府裡什麼都做不得,偏生陛下還讓沈寧閑了許多,他天天就看著我,我想自己剝個葡萄吃他都怕我累著。”

    “哎……”席蘭薇聞言略一抽氣,立即將她面前剩下的葡萄端了過來,道了聲“是我疏忽了”便喚來小霜。笑吟吟地瞧著羋恬,她將那碟葡萄遞給小霜說,“拿去替沈夫人剝乾淨,哪能讓她在漪容苑受累。”

    “……”羋恬撇撇嘴,怒目而視,俄而又輕鬆一笑,“罷了罷了,你就拿這個嗆我吧,等你有孕的時候,我就日日進宮,替表哥看著你。”

    “你表哥才不想讓你進宮呢。”席蘭薇駁得不留情面,頓了一頓,又問她,“可知道是男是女了麼?”

    “不知道。”羋恬搖搖頭,“請了兩位大夫來請脈,結果不一樣……聽說也常有不准的,便隨意吧,不過我希望是個女兒。”

    ……那你要失望了。席蘭薇心中念叨了一句,眉眼帶笑地勸她:“若要我說,這一胎是兒子才好。之後給他生個妹妹,有哥哥照顧著,多好?”

    “那如果第二個還是兒子呢?”羋恬眉頭緊皺,“不得鬧翻了天?才不要。”

    那你又要失望了呢……

    席蘭薇記得十分清楚,上一世在自己病故的時候,沈寧和羋恬已經有兩個兒子了,且羋恬第三次有了孕。

    第三胎是男是女她就不知了,但第二胎……確實還是兒子。

    敷衍地笑著不再多提這事,抿茶不言。羋恬反倒不想就此停了這話題了,瞥著她道:“別操心我生兒子還是女兒了,你呢?”

    席蘭薇一怔。

    “都說表哥獨寵你一人很有些時日了……”羋恬說著一啞,不再多提這個,只是道,“我若這胎生個兒子、你生個女兒,結親好不好?”說著又一搖頭,自己倒先否了,“不好不好,你若能生下皇長子才好呢,宮中素來母憑子貴……”

    “什麼‘母憑子貴’?”不滿的反問之語顯得低沉,羋恬聽得一凜,心底暗呼一聲“糟了”,只怕要給席蘭薇惹麻煩。

    扶著宮女的手要起身見禮,她們還沒起來,皇帝倒已經走到近前來坐下了。淡睇羋恬一眼,霍祁道:“坐。”

    “什麼‘母憑子貴’?”霍祁又問了她一遍,羋恬心底慌極了,目光一掃蘭薇,急道,“是妾身口無遮攔慣了,蘭薇什麼都沒說……”

    萬不能讓霍祁覺得蘭薇在算計子嗣之事。

    “知道她什麼都沒說,所以也沒問她。”霍祁猶是淡看著羋恬,微皺的眉頭中不滿分明,“母憑子貴,她沒有孩子的這些時日,朕委屈她了?”

    ……在意的是這個?!

    羋恬僵了半天,心說方才驚得夠嗆,到頭來二人在意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眼見皇帝見了自己就是滿面陰沉,羋恬自知還是識相點為好,悶悶地答了一句“沒有”,便站起了身,屈膝一福:“妾身告退。”

    “嗯。”霍祁巴不得她趕緊走,當然半點挽留都沒有。席蘭薇瞟他一眼,吩咐簡小霜去送她一送。

    ...................................................................................................

    “不用在意阿恬說的。”霍祁頷首誠懇道,“什麼‘母憑子貴’,在朕這裡說不通,你也不用為此不安。”頓了一頓,他心念稍轉,又適當地添了一句,“當然……若能有個孩子,也很好。”

    宮裡已經許久沒有宮嬪有孕了。誠然,歸根結底怪他,是他鮮少去別的嬪妃處,如若翻看彤史,近幾個月去見其他嬪妃的時候……用一隻手就數得完。

    可就算是他的“錯”,他也不想改。

    氣氛有些凝滯,面對面說起孩子的事情,都有些不知怎麼繼續。霍祁好生尋了一遍還能說的話,無果,大覺不該此時跟她說這個。

    一聲輕喟,霍祁打算說些別的:“罷了……”

    “臣妾也很喜歡孩子。”蘭薇忽而道,他微一怔,她頷首莞爾,又說,“男孩女孩都喜歡。待得赫契的事畢了,臣妾……”

    雙頰通紅得說不下去,好在即便不說出來,也是意味明確了。貝齒輕輕一咬,她噙著笑意轉而解釋道:“免得現在陛下操心著朝中之事,還要為臣妾分心。”

    霍祁打量著她,仔仔細細地看了須臾,被她面頰上的紅暈惹得一笑。遂一點頭,顏色中添了兩分鄭重:“好。就聽你的,朕安心料理好赫契的事,然後……等著做父親。”

    ...................................................................................................

    夏日的風緩緩吹著,雖是增添了涼爽卻吹不散炎熱。烈日下,樹葉枝椏在風中窸窣著,好像每一聲響動都帶著些這季節獨有的熱烈。

    也確是個“熱鬧”的夏季……

    席蘭薇屏退了宮人,在後院涼亭中靜聽著這風中動靜。耳邊是枝葉響個不停,眼前的一池菡萏卻開得安靜。少頃,風小了、停了、耳邊靜了,半絲半縷的聲響都再尋不到,池中景致卻是依舊。

    此次一爭……大約也會是這樣吧。那邊的內亂或是入侵,無論是誰挑唆的,鬧得再厲害也會那風一樣轉瞬即過,影響不到原有的盛開。

    霍祁會沒事、她會沒事,大夏也會沒事……

    深深地一呼、一吸,席蘭薇合眸思量著心中期盼,直覺自己真是“欲壑難填”,一壁祈願此番父親不同于上一世,能平安而歸;一壁又默念著,這一戰中,大夏如同上一世時一樣,平平安安。

    ...................................................................................................

    “撲通。”水面倏爾一響,似是小石落入水中的聲音。席蘭薇陡然睜眼,環顧四周,一切如常。

    蹙了一蹙眉頭,心中莫名的不安,她站起身走到涼亭邊上,又四下裡望了一望。

    “婕妤娘子如此沒有防心,哪天被人推進水裡去,都只能死得不明不白。”

    身後的聲音清晰且低沉,算不得陌生,卻也確是許久未聞了。

    席蘭薇心下微緊,沒有回頭,只是輕笑:“楚公子如此沒有規矩,哪天被人告了御狀,都沒有讓旁人說情的餘地。”側眸睇一睇他,她的話語平淡間帶著些許輕蔑,“數日不見,楚公子倒是對宮嬪晉位之事瞭解得透徹。”

    上次見時她還是從五品美人,他方才卻已準確地稱她“婕妤娘子”了。

    “數日不見,婕妤娘子對前朝的事也瞭解得不少麼。”楚宣淡看著她,神色毫無波瀾,語中一頓,輕笑,“倒是多謝還稱一聲‘楚公子’,沒直接拿我當個死人。”

    “嘁……”席蘭薇嘲笑出聲,上上下下地看他一番,又蔑然道,“楚公子真是對裝神弄鬼之事情有獨鍾。我倒真好奇,你怎麼瞞過禁軍都尉府的?”

    “那幫廢物。”楚宣比她蔑意更甚,解釋得言簡意賅,“一具泡了幾日的屍體,他們只能從身形和特徵來認是不是我了。”

    席蘭薇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凝睇著他,又問:“那既然要裝死,又幹什麼送簽來給我?”

    “因為沒想到你會告訴陛下。”楚宣目光驟然陰冷,“禁軍都尉府突然查我,也是因為你說了,是不是?”

    短暫的因為被戳穿而生的驚懼之後,席蘭薇定下神,笑容緩緩地彌漫開來,直讓原本清素的面容顯得有點……詭異:“你竟覺得我會瞞著陛下麼?那是我的夫君。”

    端的是在譏嘲他的失算。

    “我告訴過你,別碰這盤棋。”森寒的面色中怒意陡升,他逼近她一步,冷涔涔道,“邊關將領突然撤換也是你插手了,是不是?”

    席蘭薇別過頭去,沉默以對,不跟他多作廢話。

    下一刻,肩頭猛地吃痛,繼而整個後背裝在涼亭漆柱上。席蘭薇一驚,下意識地反手推住他:“我叫人了。”

    “你若當真信他們能在我走之前趕到,你早就叫了。”他笑意輕鬆,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隻任人宰割的小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4:09 PM

本帖最後由 焰離 於 2014-8-3 04:09 PM 編輯

第93章 真假

    “你想如何……”席蘭薇慌張難免,問了一句,與他視線一觸,被他眸中異樣的笑意惹得愈加不安,掙了一掙無果,冷聲道,“你若再敢胡來,我就死在這裡,陛下絕不會饒了你。”

    “死在這裡?”楚宣聽言輕笑,“放下你的大好前程,死在這裡?”他笑睇著她,幾許不信自眼中漫出,頓了一頓,又道,“連表嫂都看得明白,你若有個皇子,日後前途無量。”

    驀然窒息。席蘭薇自然清楚,他議論她的“前程”無妨,要緊的是,這話意味著那日她與羋恬的談話他全聽見了,那麼……其他的呢?

    他到底在暗處聽了多少事情?

    “你以為我會對你做什麼?”他又一笑,手指挑起她的下頜,“像上元那次一樣?”

    席蘭薇一陣心驚,繼而便是反胃。強別過頭,硬撐著三分冷靜再度道:“是……你如是敢碰我,我拼死也不會饒過你。”

    “還真是對陛下死心塌地了。”楚宣又打量她一番,遂輕笑著退開一步。叉臂而立,他笑容淡去,似是看著她,目光又好像並未落在她身上,“看你的樣子,還知道害怕。”

    席蘭薇不自覺地低了低頭,躲避他帶來的壓迫感。

    “既然知道害怕,就放聰明一點,不該你管的事就不要插手。”楚宣說著,轉過身去,走向涼亭的那一邊。似是要離開的意思,又忽的想到什麼,轉回頭來,“圓信師父解的那支簽,並不是為你求的,你不必擔心。”

    ……什麼?

    席蘭薇一懵,剛欲追問兩句,卻見他縱身一躍,輕而易舉地在不遠處地枝頭上一點,再躍起來,就很快消失不見了。

    不該她管的事情就不要插手……

    席蘭薇回思著他的話,連帶著他說話時的神情也撞入腦海。那一抹笑意充滿了威脅,她無法不去想,如若她再多插手一回,會面對怎樣的後果。

    取她性命還是……

    深吸一口氣,蘭薇迫著自己靜下心來。想著他隨時可能藏在暗處,那他來過的事……也許還是不要“告訴”霍祁好。

    ...................................................................................................

    “楚宣來了。”霍祁感受著她在他手心中寫下的字,眉頭驟然蹙緊:“他……”

    話還未出口便被她抬手擋住,席蘭薇搖一搖頭,繼續寫道:“他暗中聽到了臣妾與阿恬的交談,臣妾不知他現在是否還在。”

    連霍祁都覺得一陣害怕。有個人躲在暗處、隨時可能取你性命,而你卻不知他在哪裡……

    氣息長沉,他閉了口,也在她手心中寫起來:“他說什麼了?”

    “他說讓臣妾不要插手不該臣妾管的事。”席蘭薇抿唇寫著,神情沉肅下去,“他知道侯興一事是臣妾同陛下說的。”

    著實厲害。

    霍祁大感自己遇上個狠角色,靜了一靜,複又開口,一字一頓道:“朕會增加映陽一地的駐軍。”

    聲音沉卻清晰,語中稍停,又繼續道:“明日就下旨,很快就能趕到,必定在赫契動兵之前便到。”

    他一壁說著,手指一壁在席蘭薇手心裡劃著,微微的癢意連成兩個字:假的。

    ...................................................................................................

    豔陽破曉,一縷溫暖的金黃自圓盤中灑下,將院中繚繞的薄霧逐漸驅散。一人影在半散的朦朧中一閃而過,之後,便是四下靜謐,仿佛一切都是靜止的,唯有那越來越多的陽光與越來越少的霧氣還在變化著。

    霧氣散盡,天已全明,霍禎步出房門,呼氣沉緩。

    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頭。半個月裡,楚宣已送了三封急信來,皆是關於映陽的,是皇帝對映陽的安排。

    說來也是佩服,皇帝比他所料想的要敏感一些,赫契明明尚還忙著料理“家務事”,他卻已估計到了他們要動大夏。並且毫不怠慢地著手準備了起來,調兵遣將,接二連三的部署教人目不暇接。

    更讓他心驚的是,泰半的部署在映陽。

    自前朝大燕開始……那時赫契也還是靳傾,屢屢進犯中原便都是從祁川。因為祁川雖則易守難攻,但到底離赫契近,映陽好打歸好打,要進軍,也太長途跋涉。

    這一回預謀著舉兵映陽算是很罕見,為的就是打個措手不及。皇帝的這一番安排,直讓他懷疑是不是誰走漏了風聲,又一次次把這荒謬的猜測摒棄。

    如若當真是走漏了風聲,他哪裡還當得了這藩王。

    看一看手中的信封,紙上字跡略顯潦草,顯是連楚宣都慌了。

    ...................................................................................................

    漪容苑中,席蘭薇又如臨大敵地“迎”來了袁旭和一堆奏章。

    近來,皇帝在她漪容苑的時候愈發多了,索性連奏章都搬來看,美其名曰:漪容苑鄰水,比宣室殿涼快。

    于此,席蘭薇曾板著臉誠摯建議他:直接說漪容苑風水好更可信些。

    是以六宮嬪妃滿腹嫉妒地到御前打聽皇帝為何要去漪容苑批奏章的時候,御前宮人躬身一揖,答得恭肅鄭重:“臣聽說,是漪容苑風水好些,且後院有水,涼快。”

    直弄得發問的嬪妃神色古怪,思來想去都覺得說不通,想反駁又似乎沒得駁,只好作罷。

    “映陽要再加十萬守軍。”霍祁眉頭淺皺,緩緩說道,“這次,得勞你父親走一趟。”

    席蘭薇頷首,未急著答話,感受著他在手中寫下的字:“假的。”

    暗鬆口氣,她定一定神,渾不在意地又笑問:“那祁川呢?萬一赫契到頭來還是動了祁川怎麼辦?”

    “祁川也要加派了人馬。”霍祁一笑,“此事自有兵部安排。”

    這一回,手心上寫下的兩個字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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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日來都是如此,他們交談中議及政事的時候愈發的多,一邊說著,一邊悄悄讓對方知曉真假。

    他二人心知肚明無妨,如是“隔牆有耳”,那人可無法知道。之所以來漪容苑,也是為了“照顧”一下那“隔牆之耳”。

    這還多虧了她先前說不得話,讓他熟悉了她在他手中寫字的感覺,在得知有人偷聽時得以立刻想到還有這麼一種掩人耳目的方式。不止能掩人耳目,還能布個陣騙騙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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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封密信急送越遼,霍禎接過一看信封上的蠟印,半刻都不敢耽擱地拆開速閱。

    還是關於映陽增兵的事宜。

    ……又增十萬?霍禎一愣,緊蹙起眉頭來,這四回,林林總總地加起來,皇帝要派去映陽的人馬都有將近百萬了。赫契未有異動,皇帝如此大動干戈……

    是為什麼?

    翻來覆去地想都想不明白,但擱在檯面上的,是目下百萬大軍壓在映陽邊界,赫契如是要打……

    舉全國之力也打不過。

    思量再三,既知這些安排,便斷不能再去硬碰硬。暗呼一聲好險,如若不是事先安排了人去聽這些信兒,到時候連收場都收不了。

    再將那信看了一遍,霍禎沉著氣回到書房,蘸了墨,一壁斟酌著字跡一壁寫下去。廣袖拂過案上寓意吉祥的蝠紋,紫色的綢緞為那花紋添了些許深沉。

    致信赫契,告訴他們先前的計劃行不得了,映陽駐軍太多,且可能還會增加,還是進軍祁川穩妥。

    書信寫罷,霍禎傳來信使,囑咐急送赫契汗王。心中難免發悶,安排了許久的事宜忽而就這麼被打亂了,毫無理由。

    ...................................................................................................

    “假的。”霍祁在席蘭薇手中寫著,蘭薇一哂,滿是了然。

    這是第五次往赫契“調兵”了,談論中,幾乎將大夏的精兵全調了過去。楚宣如是在暗中聽著,定會奇怪他究竟是怎麼想的,竟半點不怕赫契改道殺去祁川?也不怕有藩王趁虛而入奪了他的皇位?

    可他就算再疑惑,也得把聽到的如實告訴霍禎。若不然萬一出了岔子,他決計擔待不起。

    就讓霍禎自己慌去,他大約也難免覺得這安排蹊蹺,但必定不敢斷定這就是假的。

    那麼……消息傳到赫契,赫契人便不得不改道吧。映陽動不得,就只好兵指祁川。

    席蘭薇一想及此便忍不住要笑。若當真如此真是大快人心,她樂得看完這一鬥——祁川那邊,才真是兵馬齊備呢。

    聽到窗外風中搖曳的樹葉發出的響聲微有變化,很像有人踏枝離開的聲響。席蘭薇輕舒了一口氣,睇一睇霍祁,繼而索性完全放鬆下來,倚在他的肩頭上。

    霍祁自沒注意外面的聲響,便覺得她這動作有些突然。淺淺一怔,很快一笑,手指撫在她的臉頰上:“辛苦。”

    寫字寫久了格外想說話,又拿不准楚宣是不是真的走了,悶了一悶,末了還是寫了起來:“日日費心算計,羨慕阿恬安心養胎。”

    霍祁凝神看罷,一笑,低俯下身,在她耳畔輕言道:“不必羨慕,你若想趕緊‘養胎’,朕成全你就是,用不著等到事畢之後。”

    被她狠狠地剜了一眼,霍祁嗤聲一笑,繼續去看奏章,手指一本正經地在她手心裡寫說:“真的。”

    “臣妾才不急,定要等一切穩妥了,再平平安安地生個孩子。到時候……就日日理直氣壯地纏著陛下來漪容苑。”

    眼波流轉,她笑吟吟地望著他,寫下的兩個字也十分認真:“真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4:13 PM

第94章 雙爭

    雖是已致信赫契知會有變,霍禎還是加派了人手,去打探軍隊動向究竟如何。

    實在太奇怪了,皇帝若當真如此安排……簡直是瘋了!

    急召楚宣回越遼,霍禎想要面對面地將他所聽到的事情問個清楚。楚宣到得很快,顯是日夜兼程而來,到了王府更是沒做耽擱,不待人通稟,甚至連門都沒走,一躍便進了府。

    直奔書房而去,在書房門口恰碰上管家,楚宣略一頷首:“殿下呢?”

    管家答說:“天色已晚,殿下已歇下了……”頓了一頓,又道,“待我去請,楚大人去書房稍坐片刻。”

    ...................................................................................................

    楚宣進了書房,環顧一圈,目光停在案桌上。桌上紙張本冊不少,亦有一摞書信放在右手邊的位置,楚宣沉下一口氣,穩步行去,一封封地翻看,卻只看信封。

    淮昱王姜榷。

    又一次看到這個名字,楚宣遲疑良久,終於將信抽了出來。

    只抽出半截,恰那信又是最後一頁折在最外面,上面只能看到一行字,再無其他。

    歎了口氣,只好再將信放回去,放回那一摞信中,連順序也未打亂。

    ...................................................................................................

    霍禎在兩刻後到了書房,面上雖有倦色,目光倒還清明。入內後並無寒暄,闔了房門,直言問楚宣:“如何?”

    楚宣回思著,將聽聞的事情一一又稟了一次,與先前信上所稟無二。語中一停,他深緩了口氣,又道:“臣來時暗中觀察,確有大軍向映陽而去。”

    霍禎一凜:“當真有那麼多?”

    楚宣輕喟著一搖頭:“看不出。再者,又是分了幾次派去的,臣碰上的這些,理應不是全部。”

    還是一團霧水。霍禎心中有些著惱,不知皇帝這究竟是哪一出。一時間甚至懷疑是不是楚宣被發現了,睇一睇他,皺眉問道:“他們不知道你在?”

    “……自然不知。”楚宣輕一笑,“如是知道,怎還會由著臣聽?”

    如此靜默了一陣子,書房中的燭火只點了一半,昏暗的光線將二人的神色均映得陰沉。須臾,霍禎重重地緩了口氣,複又看向他:“先前禁軍都尉府突然查你……是為何?”

    楚宣一噎。

    霍禎又道:“他們怎麼會突然疑到你?”

    有意地想避開這個話題。楚宣在霍禎的審視下,長久無話。心中的掙扎愈演愈烈,一壁覺得自己理應分清輕重,一壁又難以將那個名字說出來。

    “是誰走漏了風聲?”霍禎又問了一次。口吻中帶了些探詢和懷疑,讓他再無可躲避。

    “臣也不知。”楚宣頷首道。靜了靜神,又繼續說,“那時臣在赫契……沈寧派臣去時應是還未起疑,而後突然查了起來,其間大夏發生了什麼,臣不清楚。”

    霍禎聽著,執起茶盞抿了口茶,沉吟著思忖少頃,未再繼續問他此事,轉而又道:“如今這般,你覺得如何為好?”

    “精兵皆至映陽,殿下何不進軍長陽?”楚宣答得很快,語中信心滿滿。

    是,如若皇帝派了百萬大軍往映陽而去是真的,現在攻打長陽、奪下皇位,皆如探囊取物。

    霍禎神色微沉,又問道:“若有詐呢?”

    “縱使有詐,也確已派兵往映陽而去,祁川亦增派了兵馬。”楚宣說著思了一瞬,又道,“殿下若能有位藩王聯手,此事便不難了。”

    若能有位藩王聯手……

    楚宣說這話自是意有所指,靜等著霍禎回答,他想知道,目下越遼王與淮昱王……究竟是怎樣的關係。

    大夏西邊,映陽極北、祁川極南,淮昱在兩地之間。在霍禎與赫契的安排裡,不攻祁川還罷,但竟繞開淮昱,直指映陽,不知是何原因。

    ...................................................................................................

    席蘭薇在宮中聽說,霍禎立許氏做了正妃。

    登時寒意徹骨,縱使再不想計較前世之事,她也實在無法平心靜氣地任由許氏過得順風順水。

    這許氏也是好手段。都說“母憑子貴”,可她這孩子還沒生下來,尚不知是子是女,便已一躍成了正妃了。

    她蹙了一蹙眉頭,霍祁覷著她一笑:“這麼記仇?許氏也就得罪了你那一次,正妃之事,由著二弟吧,反正……”

    反正他們之間早晚有一戰,她想報什麼仇,都可以那時再說。

    蘭薇點一點頭,神色緩和下來,也不再多想此事。目光移到霍祁剛拿起來的那封信上,信封上有枚鮮紅的蠟印,蠟印上的圖案她不曾見過。

    似是很要緊的信,霍祁雖沒有避她,她還是自覺地起了身,撤下茶盞去換茶,讓他一個人去看那信。

    信中其他內容無甚特殊,霍祁看至一半便知該如何做了。然則最後一張紙……

    與前文毫無關係,上面只寫著一個生辰八字,且很是陌生,霍祁思了一遍,基本確信並非宗親的八字,看來只能讓禁軍都尉府查去了。

    ...................................................................................................

    席蘭薇沏好新茶回來時,霍祁已將那封信重新收好。接過她遞來的茶盞淺啜一口,他笑道:“你快去睡吧,這麼晚了。”

    “臣妾中午睡得久了些,還不困。”席蘭薇笑了一笑,又垂首莞爾道,“陛下先歇息吧,臣妾幫著袁大人一起將這些摺子收一收,陛下明日再接著看。”

    知道都是要緊的東西,能不讓旁人宮人動便不讓。她已習慣于和袁敘一起親手收拾這些,且總是依著他習慣的順序去放。

    這日的奏章格外多些,摞得高高的,御前隨來的宮人不多,皇帝又在此歇著,他們不宜走開。席蘭薇想了想,便讓秋白小霜隨著袁敘一同往宣室殿送一趟,省得再另叫人來。

    逕自去盥洗更衣,穿上寢衣便被染了一層倦意,席蘭薇輕打了個哈欠,吹燈上榻。

    腳踝被一攥,席蘭薇在黑暗中瞪了過去,繼而聽得一聲低笑,很快便被他擁進了懷裡。

    二人氣息愈漸紊亂,席蘭薇推了一推他,維持著三分清醒道:“待得此事妥了……陛下別再支開彤史女官了。”

    “嗯?”他仍吻著她,隨口問了聲,“為何?”

    “若臣妾有孕……自然還是要在起居注上能找到相應的日子為好。”

    霍祁聽得笑出聲,不知她是想得太明白還是過得忒糊塗。若他一月中來漪容苑一兩次也還罷了,如今但凡招幸嬪妃便是她……她還指望著一旦有孕能從彤史裡查出具體時日?!

    ...................................................................................................

    一夜好眠,次日起了榻,仍是一絲不苟地更衣梳妝。她髮髻一貫綰得簡單,髮飾亦不喜繁複,可便是如此,要將一頭烏髮皆盡梳順、綰好也需些時間。

    她在妝台前坐定,清和執著的木梳剛在發間梳了兩下,便見秋白匆匆忙忙地進了房來,草草一福,急道:“娘子,出事了。”

    席蘭薇一驚,連清和手中的梳子也是一停:“怎麼了?”

    秋白正了正色,又道:“昨晚奴婢和小霜隨著袁大人去宣室殿送奏章,回來的路上碰上宮正司的人,什麼也未說,就押了小霜去問話……”她說著眉頭緊蹙,肩頭有些微微地打顫,“奴婢一個人,也攔不住;又礙著陛下在,昨晚不敢擾娘子……”

    押小霜去問話?

    席蘭薇輕一喟歎,睇了清和一眼,將妝臺上的另一把梳子拿起來,交予秋白,示意她幫著清和一起梳理髮髻,口氣平平緩緩:“不必急。小霜如何,咱們都懂,傳她去‘問話’,不管是受誰的意,都是有心要找漪容苑的錯處。所以先去向景妃問了安再說,若讓人在這上面尋了錯,就太可笑了。”

    算起來,後宮也太平了好一陣子了。任由著她這麼獨寵,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對勁了。

    “暫且不用稟給陛下,不就是宮正司麼,咱們自己料理了便是。”她又道。言罷向秋白一伸手,“去取套護甲來,有日子沒戴了。”

    ...................................................................................................

    舒顏宮中無甚異樣,人人都是笑容淺淡、對景妃滿是恭敬的樣子。在眾人的交談中,席蘭薇的目光緩緩劃著,尋著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待得看到之時,不免一怔,心中一陣失望與嘲笑摻雜著,引起唇畔一抹複雜的笑意。

    猶記吳氏說她沒嫉妒過哪個嬪妃,卻獨獨嫉妒了她,目下又是一個……

    看來她的風頭確實太盛,過得確實好到足以引得眾人皆嫉恨。

    自舒顏宮告退出來,席蘭薇坐上步輦,吩咐去宮正司。秋白揚音向抬轎的宦官傳了話,再看向席蘭薇,神色有些不安:“娘子就這樣去麼……尚不知是誰,如是開罪不起的人……”

    “沒什麼開罪不起的。”席蘭薇清冷一笑,羽睫覆下眼中的蔑意,“是欣昭容。”

    “昭容娘娘?!”秋白大驚,滿是不信,“怎會……”

    “我進宮兩年了,頭一回見欣昭容用這麼重的脂粉。”她回思著欣昭容眼下那用脂粉都遮不住的淡淡烏青,輕笑出聲,“這是昨晚等信兒來著。她平日裡不爭什麼,偶爾一爭,自然格外不安。”

    “也可能是沒睡好罷了……”秋白仍不敢相信,思忖間竟不由得替欣昭容辯白了一句。

    “可她今天早上去過宮正司了。”席蘭薇淡聲駁道,“而且是從宮正司直接來的舒顏宮。袖口上有炭火灼燒的痕跡,很小,夾雜在衣緣花紋裡幾乎尋不出,是迸出來的火星灼的。”深吸一口氣,她的面色愈發冷了下去,“大夏天的,誰宮裡會生炭火?”

    除了宮正司刑房用來烤烙鐵的炭火,應該就沒有什麼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4:17 PM

第95章 栽贓

    席蘭薇一路平靜,未再多話,一顆心卻懸得緊緊的。簡小霜不同于其他宮人,於她而言,她與簡小霜的情分也不同於和旁人的情分。那是自上一世延續下來的緣,縱使不深,她也想維護下去。

    就算是只為了簡小霜在她遭禁猜疑時,依舊不在意地一笑,說了一句“王妃姐姐不是那樣的人”吧。

    宮正司那地方,從宮人到宮嬪一提起都滿心畏懼,她在裡面待了一夜,也不知還平安與否。

    只是至少還能確信,人還活著,不管欣昭容是為什麼動她都沒殺她滅口,若不然,她也不用早晨去一趟了。

    ...................................................................................................

    席蘭薇在半刻後到了宮正司。也許是懼於她這寵妃的名號,又或是因心知肚明她的來意而不免心虛,宮正司眾人見了她皆是畢恭畢敬的。見禮、問安、退至一旁讓道、恭請。

    她便這樣一直走了進去,穿過明亮的前院與無甚特殊的用於處理日常事物的宮室,再走近下一處時,便陡然陰暗許多了。

    “婕妤娘子安。”門口值守的宮娥一福身,席蘭薇睃她一眼:“宮正呢?”

    “宮正女官去見景妃娘娘了。”那宮娥抬了抬眼,垂下後又道,“大概要很晚才能回來。”

    聽出她有擋駕的意思,席蘭薇的面色也冷了下去,睇一睇她,又淺笑說:“那你也該知道我是為何而來。”

    那宮娥卻是一福:“娘子恕罪。奴婢愚笨,不知。”

    席蘭薇微一凜,終是未多和她計較,只生硬道:“宮正若不在,我自己進去便是了。”

    那宮女屏息退到一旁讓道,果真沒有再多攔她——如是當真不想讓她見,從一開始便不會只有這麼一個人擋著了。

    ...................................................................................................

    踏過門檻,便覺周身一冷,渾身一瑟間,清和上前扶了一把,想寬慰蘭薇兩句,自己的聲音卻也分明不穩:“娘子……”

    蘭薇拍一拍她的手示意無事,轉而繼續打量四處。眼前只有一條五六丈寬的過道,兩旁皆是房間,能看得出離得近些的這些都是普通的牢房。宮裡沒什麼大事,這些牢房基本都空著,偶有那麼一兩間有人而已。

    “秋白清和留下,旁人都去外面守著。旁的嬪妃若來,不問原因,一概擋下。”席蘭薇偏過頭去,面容沉冷地吩咐道。待得其餘宮女宦官皆施禮退出,才又接著提步往裡行去。

    安寂之中,一縷疾風聲入耳,繼而便是女子的慘呼。只是短促的一聲,聽上去有氣無力,聲音剛高了一點便戛然而止,顯是沒有力氣接著喊下去了。

    是從過道的那一端傳來的。

    席蘭薇心驚得駐了足,一時連接著往前走的勇氣都沒有。接下來卻又安靜了一陣子,再然後,又一陣慘呼掀起,卻不同於方才的轉瞬即逝,已近沙啞的聲音持續了許久,不絕於耳。

    清和直想勸她別去了,找兩個宦官把人帶出來便是;秋白手心裡也全是汗,面色微發了白。可二人都還未及開口,席蘭薇便又提了步,疾步向裡而去,她們便只剩了跟上的份兒。

    ...................................................................................................

    慘叫聲在她們到之前就驟然停了,席蘭薇又走了五六步,才在左手邊的刑房中看見人。

    除卻簡小霜,還有四個宦官在房中,兩個審問兩個動刑。

    隔著木柵,席蘭薇看到一盆涼水潑出去,急喝一聲“住手”,在水聲落定之後,房內再無聲響。

    房中四人俱是一僵,忙不迭地俯身見禮。席蘭薇推門進去,目光在小霜的衣裙血跡上一掃,便驚得垂眸不敢再看,冷聲吩咐:“放她下來。”

    “婕妤娘子。”其中一人一拜,看似恭敬,聲音卻不冷不熱,“臣等奉命而為,宮正司的事,娘子不要插手為好。”

    此話一出,連清和也怒了,蹙著眉頭道:“她是我漪容苑的人,你們抓來動刑,可問過婕妤娘子的意思麼?”

    抬手不許清和再多說,席蘭薇瞧了眼方才說話的那宦官,淡聲又問他:“我是不該插手宮正司的事,但畢竟是我宮裡的人,我不得不問問,她一個入宮不過半年的宮女,能犯多大的罪,能勞宮正司隔過我這個婕妤直接審她!”

    “婕妤娘子息怒。”那宦官聲音一沉,緩緩道,“臣等聽聞她有細作之嫌,才抓來一審。”

    細作?

    這答案倒是讓席蘭薇一怔,靜了一靜,又道:“何人的細作?”

    “尚還不知。”那宦官恭敬道,“但從她身上,確是搜到了一本奏章。原該是只有陛下能看的,便是娘子吩咐由她送回宣室殿去,也不該在她回漪容苑時仍帶在身上。”

    一時竟說得她無言以對。

    秋白聽言眉頭一皺,目光微轉,看向他們擱在案桌上的東西。幾步行去,秋白拿起桌上那本奏章輕一笑:“這個?”

    那宦官抬頭看了看,應說:“是。”

    “這是我昨晚到了宣室殿看到收拾錯了,這一本陛下還沒有看過,所以讓小霜拿著帶回去。”秋白說著氣笑,向那宦官踱了兩步,涔涔而道,“你們眼線鋪得倒是很廣,我前一刻在宣室殿同小霜說了,你們後一步便能半道截人。怎的不連我也一起押來審?是認准了只與小霜一人有關,還是覺得我隨娘子的時日久了,沒那麼容易屈打成招?”

    秋白的話語始終輕緩,抑揚頓挫間卻將情緒表達得分明。那宦官默了一默,似要開口解釋,卻又什麼都沒說出來。席蘭薇輕哼一聲,再度出言道:“放她下來。”

    口吻生硬,並不是商量。

    “我是帶了人來的,你們若不放,也會有人來放。我不知道是誰指使的你們,這筆賬便只好記在宮正司頭上。”

    席蘭薇冷言冷語的威脅讓幾人一悚。誰不知她現在最是得寵,她要將這筆賬記在宮正司頭上……

    他們可不想為這個送了命。

    方才答話那人先一叩首,其餘三人也隨之一叩首,繼而一併起了身,前去打開扣在小霜手腳腕上的鐐銬。小霜迷迷糊糊的,隱約知道席蘭薇在房中,卻哪還有見禮的力氣,覺得腕上一松便不由自主地栽了下去,所幸秋白清和眼疾手快,扶住了沒讓她摔倒。

    ...................................................................................................

    秋白清和扶著小霜,四人一併向外行去。席蘭薇將步子放得慢了許多,唯恐走得急了再傷到小霜。

    “婕妤娘子……”小霜輕聲而喚,蘭薇轉過身去,看她嘴唇翕動,不想她太費氣力,便俯下身去聽。

    斷斷續續的,聽到小霜說了一句話:“婕妤娘子,這件事……不對……”

    什麼?

    她怔了一怔,小霜抬了一抬頭,無力道:“這件事不對,整整一個晚上……他們都沒有……沒有……”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的話,席蘭薇蹙了蹙眉頭,寬慰道:“無礙,有什麼話,回漪容苑歇下再說,不急一時。”

    ...................................................................................................

    過道似乎變得長了很多,走了許久才走到門邊。掃了一眼門檻,席蘭薇囑咐秋白清和:“小心些,別磕著她。”

    出了門,立即吩咐候在外面的宮人速去請太醫到漪容苑,又命再抬一頂小轎來送小霜回去。安排妥當了,微吁了口氣,繼續向前行去。

    穿過比刑房牢房寬敞明亮許多的宮室,再往前便是宮正司的前院了。然則踏入前院的一瞬,席蘭薇腳下滯住。

    望了一望眼前的背影,她有些驚訝於竟在這裡看見他。

    霍祁回過身來,目光停在她面上,靜了須臾,沉緩道:“你果然在。”

    什麼意思?

    有不好的感覺湧上席蘭薇心頭,她沉了口氣走向他,微微一福:“陛下安。”

    “你是來找人的?”他睇著她問道。

    “是。”席蘭薇頷了頷首,如實道,“臣妾身邊的小霜,無故被宮正司押來審。”

    霍祁淡一笑,心平氣和地駁了她的“無故”:“是因為宮正司疑她是細作。”

    席蘭薇一凜,默了一陣子,朱唇輕啟:“是。但臣妾知她不是。”

    如果真是,她上輩子嫁去王府、淒淒慘慘死在王府就太說不通了。然則這理由能讓她信任小霜,卻完全不能講出來去戳穿欣昭容的栽贓。

    相顧無話了一陣子,最後,是席蘭薇自行施禮告退了。小霜傷得不輕,耽擱不得,他就是為此不悅,她也只能事後再作解釋。

    霍祁沒有阻攔,看著她離開宮正司,心中微微發悶。沉了一會兒,亦吩咐道:“回宣室殿。”

    ...................................................................................................

    “怨不得前陣子天下太平,原是暗中盯了咱們好一陣子了。”席蘭薇怒極反笑,驚得正給小霜喂藥的宮娥大氣都不敢出。

    “婕妤娘子……”小霜喝下一口藥,思了一思,輕輕問道,“此事是……要挑撥陛下和娘子?”

    “大抵是的。”席蘭薇黛眉輕挑,壓制著語中不安的顫意,平緩地道出自己想得到的始末、越想越覺可怕的始末,“拿准了昨晚陛下在,我要等到早上才能之情;可那時候陛下上著早朝,我不能去擾他,未免落人話柄之好先去晨省;晨省過後,我怕你出事必定先去救你,便有人先我一步稟給陛下了。”

    有人搶了先,是非黑白便由著那人說了。而後,她即便由著皇帝發落了小霜,心中也難免生出隔閡;如若不讓皇帝發落小霜,皇帝便難免要連帶著疑到她身上。

    席蘭薇淺沉了口氣,迎上簡小霜慌張的視線,微微一笑:“不怕。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雖是故作平靜地這樣說著,自己心裡卻也慌極了。關乎朝中鬥爭的事……不知她與霍祁間的那些信任還能不能搏得過。且這還不是普通的“朝中鬥爭”,而是事關越遼王……

    她近來一日比一日分明地覺出,霍祁忍不了越遼王多久了。此時他若疑她為越遼王辦事……

    心下的喟歎幾乎無邊無際。每深想一分,她都更加擔心,自己想的是不是還是太淺了。 霍祁的發問分明不快,那一句“你果然在”……

    但願不是如她所擔憂的一樣,但願不是……他真的在疑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4:22 PM

第96章 信否

    已然被人搶了一次先,席蘭薇不想再任人搬弄是非。是以在聽聞宮正司又“搜”到些東西後,她安置好了小霜,未帶宮人,獨自往宣室殿去了。

    半路上,迎面碰上了欣昭容。

    欣昭容也未帶宮人、未乘步輦,與席蘭薇狹道相逢,二人均已知對方底細,均一改昨日還有的親切,席蘭薇冷著臉一福:“昭容娘娘安。”

    “免了。”欣昭容目光在她面上一劃,笑意殷殷道,“妍婕妤不必這般緊張,本宮沒跟陛下說什麼。”

    “呵”地一聲輕笑,席蘭薇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一番:“自然,陛下根本沒見娘娘。”

    言罷根本無心同她多耽誤功夫,又施了一禮,理也不理欣昭容倏然泛白的面容。

    嗤,在她面前拿什麼喬。此處離宣室殿沒有多遠了,即便夏日炎熱、出些汗實屬正常,但欣昭容一襲絲質曲裾,前襟上已然透出汗漬來。宣室殿涼爽,如是當真拜見了,退出殿外走了這麼一段,遠不至於出這麼多汗。

    瞧著倒更像是在殿外候了好久,直熱得熬不住了也未能入殿去見。

    如此便好,皇帝沒見欣昭容,她便多一分說話的機會。

    ...................................................................................................

    宦官又一次進了殿稟話,還未及開口,便見皇帝眉頭一皺:“朕說了,不見。”

    “……”那宦官一噎,默了一默,才小心翼翼地稟出來,“陛下,這回是妍婕妤。”

    蘭薇?

    霍祁想了一想,目光凝滯在眼前一摞還未來得及看的奏章上,斟酌須臾,終還是道:“傳。”

    ...................................................................................................

    木屐的“嗒嗒”聲輕輕響起,由遠及近,不慌不忙地一直行進來。她夏日炎熱時素來喜歡穿木屐,他第一次召見她的時候她便是如此。那日正好碰上霍禎求見,他也和今天一樣看著奏章,心中的厭煩讓他沒什麼心思多去看她,卻從那木屐的響動變化間,便察覺了她的不安。

    這回同樣帶著一點不安,入了正殿後尤其明顯——聲響比入殿前慢了半分。

    “嗒”聲停了,知是她站定了腳要行禮,霍祁無聲地一搖頭,隨口道:“免了,坐吧。”

    席蘭薇頷了頷首,掃了眼左手邊的席位,未坐,仍是照舊去了他案邊。

    “小霜的事……”席蘭薇思量著開了口,轉念間又話語頓住,微一笑,“想是有人替臣妾稟過了。”

    霍祁筆下未停,只一點頭:“是。”

    “臣妾聽聞還搜到了些別的東西。”席蘭薇又笑了一笑,神色間無甚波瀾,素手執起玄霜,一下下地研著墨,又道:“那她是不是還告訴陛下,小霜入宮不久,做出這樣的事,必定是受臣妾指使的?”

    “是。”霍祁又一點頭,掃了她一眼,“你怎麼說?”

    蘭薇靜了已經,手指劃著袖緣上的杏色祥雲紋。劃完了一朵,又感受了一會兒這樣的安靜,才幽幽道:“陛下信麼?”

    霍祁面色一沉,緩然而道:“朕如是信了,就不用問你了。”

    “但陛下如是不信,也不用問臣妾了。”席蘭薇道了一句,面上的笑容深了兩分,垂眸又道,“所以……陛下是存了疑的。”

    “算是吧。”霍祁籲了口氣點頭承認,睇一睇她,再度道:“所以朕想聽聽你怎麼說。”

    “嗯……” 席蘭薇認真思索了一會兒,平心靜氣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人熟悉臣妾的起居,知道若是天色晚了,臣妾會差信得過的宮人幫著送奏章回宣室殿;且在御前亦有眼線,如此才來得及知會宮正司的人半道截下她們。不僅如此,她更知道臣妾善看細微之處,且拿這細微之處,給臣妾設了個套。”

    給她設了個套?

    霍祁微一凝神,不解她的意思。疑惑地看向她,便聽得她一笑:“那如是臣妾說了、最後陛下還要治臣妾的罪,不能因此加上‘妄議主位’這一條。”

    “嗯。”霍祁一點頭,“你說。”

    “今日早上臣妾去舒顏宮晨省時,看到欣昭容袖口上的一處炭火灼燒痕跡,雖小卻也算明顯。彼時臣妾本就擔心小霜,見此更以為昭容娘娘授意動了大刑。”她說著微作停頓,輕輕一哂,而後又道,“後來去了宮正司,才見確是動了重刑不假,但並無烙刑。且那炭盆擱在刑房角落,若非刻意走近,不可能被火星灼傷衣袖。”

    直至她看到那炭盆時都未做多想,待得見了霍祁才猛然驚覺。心下也真是欽佩,這欣昭容平日裡不爭,一算計起來……連這樣的細節都能拿來佈局。

    “臣妾救了人走,宮正司自會說尚未審出結果,陛下也自然不會再過問供狀。”席蘭薇抿唇淺笑,問他,“但若陛下當真去跟宮正司要供狀,宮正司決計拿不出,陛下可信麼?”

    她說至末句,口氣明快了兩分,問得他一怔。

    “他們只是動刑而未審問,一來是為了讓陛下覺得小霜嘴巴嚴,如此動了大刑都未招供。”羽睫覆下,宣室殿通明的光線中,她眼下映出了一片弧度分明的陰影,“二來,陛下見了小霜的傷,是不是更覺得臣妾是怕她熬不住供出什麼,才急著去救人,甚至不曾稟給陛下的?”

    眼見霍祁神色一震。

    “昭容娘娘入宮時日不短了,熟諳宮中之道。”她抬眸凝望著他,話語說得緩慢而認真,“她比臣妾更加清楚,在宮裡要一個人死,興許根本不用坐實了的罪名……陛下的疑心,便是能殺人的。”

    ...................................................................................................

    霍祁在宣室殿中坐立不安。席蘭薇告退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臣妾知道口說無憑,這些話不足以讓陛下信臣妾。但若能讓陛下添兩分遲疑,便請陛下暫且饒過小霜一命。”

    端的是將這難題盡數拋給了他,霍祁本就心緒複雜,又被這難題一嗆,愈發地說不清心情了。

    這回不同於往日,牽涉上的不只是宮中鬥爭——如只是宮中鬥爭,兩邊都是嬪妃,就算當真說不清楚哪邊清白,他也可以憑著自己的喜好隨心袒護她。

    可這回涉及朝堂,牽一髮而動全身。霍祁滿心的信任忽而動搖了,心中的恐懼蔓延著,生怕錯了一步,後面就再沒了後悔的餘地。

    ...................................................................................................

    羋恬在翌日急匆匆地求見。她的身孕已有八個月,沈寧放心不下,自然陪著同來。

    入了殿,霍祁顧念著她的身孕不讓多禮,羋恬可沒心思感謝他的這番照顧。開口的頭一句,便是咄咄逼人:“陛下竟疑蘭薇麼?”

    “……”霍祁被問得一噎,當即道,“並未疑她。”

    “但也沒信她。”羋恬接了口,所說話語和蘭薇如出一轍。

    眼看妻子面上盡是怒意,又在孕中本就情緒差些。沈寧心下一掂量,只怕再說不出三句,她便敢為蘭薇跟皇帝吵起來。

    豈不是越鬧越大了。

    一扶羋恬的肩頭,沈寧手上施了兩分力將她往側殿一轉,一壁哄著她往側殿走一遍喚來宮娥攙扶,見她怒意不減,又在她耳邊輕道了聲:“有話我替你說。”

    ...................................................................................................

    回到殿中站定,沈寧輕咳了一聲,頗不自在。悶了一會兒,想著羋恬必定扒著門等著聽呢,便道:“陛下您為她改了嬪妃品秩、為她敷衍了采選糊弄了朝臣……您現在竟不信她?”

    言外之意,若並非全然信任,先前為她做的那些豈不成了笑話?

    “子文君。”霍祁沉思著頓了一頓,問他,“你完全信任阿恬麼?不論什麼事。”

    “是。”沈寧略一點頭,仔細想了一想又改口道,“也許也不是……”

    側殿中的羋恬一聽,若不是還在為蘭薇著急著,真想沖出來問個清楚——她到底哪裡不可信了?

    “如同陛下碰上大夏的事便犯難一樣,如若有朝一日阿恬與大夏的平安牽扯上,臣也不敢輕信。”

    羋恬眉頭緊蹙,一邊心裡躥火,一邊又覺得好像……也對。

    “臣有了阿恬便不想納妾、陛下有了妍婕妤便讓她一人獨寵……”沈寧緩了口氣,腹誹著自己這禁軍都尉府指揮使,近來實在管得太寬了,“臣斗膽過問,陛下您喜歡妍婕妤什麼?”

    “……”霍祁被問地得一悶。這問題已困擾他許久了,泰半的時候他覺得想不明白也無妨,不是什麼要緊的。每每細想此事,總是覺得似乎思緒清晰,但要真說起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知道是原因太多還是壓根沒有原因。

    沈寧看著他的神色變化,心下了然,口氣輕鬆道:“臣也不知自己為什麼喜歡阿恬,看來都差不多。”話一停,聽得側殿的門被拍得一響,轉過身去喝道,“不許生氣,我要是問你你也說不出。”

    “……”羋恬強壓著火氣一思索,無奈地洩氣了。

    “你想說朕如此就是當真喜歡她,便該信她到底?”霍祁眉頭微凝,沉然問他。

    “…… 臣不敢。”沈寧一揖,心知如是目下勸著皇帝信了席蘭薇,而後當真出了岔子,他決計擔待不起,“臣是想說,陛下雖因社稷大事不敢輕信,但既喜歡,不若取個于兩方皆易接受的法子,想來婕妤娘子自會體諒陛下。”語中停頓,沈寧短一思忖,終是將最要緊的話說了出來,“無論如何做,陛下要先一步同婕妤娘子開誠佈公地講明白。”

    ...................................................................................................

    漪容苑中,席蘭薇端坐亭中聽罷袁敘的笑言,抿唇一哂:“有勞他二位了。”看向袁敘,她斟酌著輕重,試著提了要求,“宮正司搜出來的那些東西,大人如是方便,可否拿來讓我一閱?”

  ...................................................................................................

    【作者腦洞小劇場】

  席蘭薇:你懷疑我

    霍祁:沒有

    席蘭薇:但你也沒信我

    霍祁:是的……

    玩家【席蘭薇】開啟傲嬌屬性,使用技能【不惜的跟你解釋我找隊友拖住你】

    玩家【沈寧】開啟哲學家屬性,使用技能【侃侃而談】

    玩家【羋恬】被鎖在【側殿】中,使用被動技能【隔牆有耳】

    ——玩家【羋恬】受到連擊傷害,氣血值-100

    ——玩家【沈寧】觸發玩家【羋恬】的憤怒值,觸發被動任務【回家跪鍵盤且不許按到空格巴紮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4:25 PM

第97章 方式

    霍祁難得有整整一日未踏足漪容苑,六宮嬪妃悄無聲息地瞧著,均是希望這般的日子再持續一陣子,席蘭薇的盛寵便總算到頭了。

    翌日早朝散後,皇帝去了漪容苑。

    見禮、落座,席蘭薇看他不開口,她也不吭聲,兀自持盞抿著。

    如此靜默著對飲完一盞茶,連宮人們都感覺得出,這明擺著是都等著對方先說話。

    “……”看一看杯底已高過水面的茶葉,霍祁喝無可喝,輕咳一聲,“去帶小霜來。”

    席蘭薇神色微凜。

    ...................................................................................................

    簡小霜傷得不輕,去帶人的宦官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不敢再傷了她。是以路上耗了不少時間,二人在房中靜等了半刻,小霜才被半拖半扶著進了屋。

    宦官松了手,小霜身子一傾,倒是正好就勢跪了下去,眼也不敢抬,顫顫巍巍地道了一聲:“陛下……萬安。”

    霍祁掃了她一眼卻未同她說話,面色沉沉,睇著席蘭薇思了一瞬,緩而道:“朕記得她,是今年采選時你挑中的人。”

    席蘭薇頷首。

    “進宮時日不長。”他默了一默,遂又道,“朕信你,但信不過她。你讓朕把她發落了,此事便到此為止。”

    席蘭薇後脊一緊,羽睫稍抬,她望了一望他,問道:“陛下是定要發落了她,還是在跟臣妾商量?”

    “跟你商量。”霍祁緩緩一笑,“你若不答應,便另說。”

    另說。

    席蘭薇心中掂量著這二字的分量,須臾,莞爾笑道:“臣妾不答應。”

    果然是不答應的。

    他輕輕一喟,有些不甘心:“為何?”

    “臣妾信得過她。”席蘭薇曼聲道,“如同陛下信得過臣妾一樣,臣妾也全然信她,總不能讓她枉死。”

    霍祁眉心微蹙,搖一搖頭:“宮正司有證據。”

    席蘭薇輕笑著脫口而出:“那也能叫證據?”

    夏日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櫺,在地上映出了個清晰的蝶戀花圖案。屋中安靜無聲,唯餘窗外枝葉在風中摩挲出的沙沙輕響。案桌旁,兩人對坐著,一襲淺銀色直裾的帝王以手支頤,另一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轉動著案上的茶盞,無甚神色地靜默著,等著對方說話。

    “臣妾不答應。”席蘭薇抬了一抬眼眸,重複了這句話,語中的添了兩分力,道明她的篤定。羽睫覆下,潔白無瑕的面容上透出些許寒意。語中稍一停,有些發苦的笑意在她唇畔略轉了一瞬,“沒有陛下查不清楚的事,陛下何必急著給她定罪?”

    這話問得霍祁一噎。

    “陛下是怕查到最後,到底跟臣妾有關,所以想趕緊了了這事,是不是?”她輕輕問道,逐漸彌漫開的笑意愈顯淒迷,最終凝固在面容上,“臣妾不喜歡這種懷疑。”

    她將喜惡說得太明白,直弄得霍祁一陣尷尬,輕咳一聲,不由自主地想要解釋:“我……”

    “臣妾不喜歡這種懷疑,但是很感謝陛下在這種時候還肯護臣妾一道。”她一頷首,面上的笑意重新生動起來,浮上眉梢浸入眼底,笑著啞了一啞,重新抬頭望向他,“臣妾不會負了陛下這份袒護,陛下放心查就是,決計和臣妾沒有關係。”

    言外之意,她寧可他把她查個透徹,也不願豁出簡小霜去。

    沈寧說要尋個她能接受的法子,看來處死簡小霜了事並非“她能接受的法子”。霍祁長籲口氣,只好去說另一個想法。

    自然,還是“開誠佈公”。

    “你若不讓朕動她,就只好委屈你。”霍祁頷了頷首,略含歉意,“查明之前,該避著你的事,朕會避著你。漪容苑上下,不得踏出長盈宮一步。”

    直白些說便是禁足。席蘭薇倏爾間眉頭緊蹙,未及開口,便聽他又說:“但朕會來。”

    “哦……”她的神色立時便鬆了回去,繼而輕鬆地笑了起來,“那就無事了,如此很好。”

    頗有些沒心沒肺,好像只要他還照常來見她,她就全無所謂禁足與否,甚至要送她去冷宮住一陣子她都無所謂似的。

    霍祁忽然有點哭笑不得,當真有查都不想查了的衝動。摒去這不該有的想法,他溫聲提醒她:“你要知道,這樣的事向來複雜,查出的結果未必就是真相。”

    如若有人從中作梗,最後會怎樣,誰也說不好。

    “不怕。”席蘭薇微微笑道,“臣妾寧可陛下是因最後的罪證而殺了臣妾,也不願因為畏首畏尾地不曾查過,而讓陛下始終在心頭存個疑。”

    那份疑才是說不準哪天就會發作的慢毒。

    ...................................................................................................

    於是便如此而行了。六宮嬪妃短暫地高興了一個下午,四下交談間,均帶著幾許興奮。

    “漪容苑已被侍衛圍個水泄不通了。”

    “不知這禁足要禁到什麼時候。”

    “聽聞陛下今日離開漪容苑時,什麼交代都沒有。”

    諸如此類的傳言一時傳得滿天飛,席蘭薇在漪容苑中都免不了聽說幾句。懷裡摟著小貓,抬手摸著小鹿,她譏嘲得不鹹不淡:“她們眼皮子這麼淺,讓我如何是好?明日見了陛下,都會覺得真是愧對她們這般的興奮。”

    ...................................................................................................

    翌日早朝散朝,霍祁連宣室殿都沒回,就去了漪容苑。

    踏入院門便見席蘭薇和簡小霜在廊下下棋,小貓坐在棋桌邊上、兩鹿蹲在旁邊,看得聚精會神。

    “……”霍祁一悶,咳嗽了一聲踱步過去,面色陰沉地掃了眼伏地下拜的簡小霜,再看看席蘭薇,話語不滿分明,“朕應了你的要求,你就不能給朕個面子?和她一起下棋,你倒真不知避諱。”

    “陛下應了臣妾的要求,便是她不一定有罪麼……”席蘭薇銜著笑意駁了一句,與他目光一觸,訕訕地把後半句咽了回去,服軟似的道,“這不是……禁著足無事可做,想下棋,漪容苑又只有她棋藝好……”

    這理由找的……

    霍祁又掃了簡小霜一眼,淡道一聲:“起來。”

    接下來便成了帝妃二人對弈,一貓二鹿、外加簡小霜一起看得聚精會神。

    霍祁顯是比席蘭薇還靜不下心,落子落得潦草,不過片刻工夫,便已顯了敗勢。

    他又落下一子,席蘭薇分明地感覺到,那棋子剛一脫手,他就又看向了她。

    被看得不耐煩,她神色清淡地抬了抬眸:“陛下有事?”

    霍祁輕一笑:“朕記得,當初遷來漪容苑,是你自己挑的,你說你跟欣昭容交好。”

    她一點頭:“是。”

    “那如果當真是她栽贓於你……”他的視線在她面上劃了一劃,“是你當日看走眼了,還是後來得罪她了?”

    “都不是。”席蘭薇答得幹脆利落,“臣妾當時確是和昭容娘娘尚算交好的,且遷來漪容苑後,昭容娘娘也對臣妾多有照顧。”

    她說著,凝視著棋局黛眉微蹙,思量起如何落子來。霍祁便沒有擾她,待她穩穩地落下一子,等著她繼續說,她卻垂眸靜坐,一副只等他走棋、不打算再說的樣子。

    “話說一半?”他輕一笑,又是很快就落了子。

    “多說無益。”她輕輕搖頭,“並非臣妾得罪了她,而是陛下這般寵著臣妾,就足夠六宮嫉恨了,不需要旁的理由——但臣妾難道要為了這個就避著陛下麼?憑什麼?”

    語中有些不忿,他聽得笑了一笑,手上子便要落下。大抵是因為她這般不在意而稍安了心,便多了兩分注意在棋局上。棋子落下前,手一停,抬起來看一看,又要落下,又一停。

    他這番思量無妨,在旁邊的小貓看來便只是一隻手一起一落。待他第三次落棋時,小貓好奇地伸爪子一撩……

    幾顆棋子都被撥弄得移了位置

    “……”席蘭薇轉頭看過去,,目光陰冷,“小貓。”

    察覺到她的怒意,小貓怯生生地縮了縮身子,滿是無辜:“喵——”

    “你能不能有小鹿一半乖?”席蘭薇不依不饒。

    “喵——”小貓大是委屈。

    看著人貓較真,霍祁忍不住一聲笑,伸手將小貓抱了起來,往膝上一擱,一想不對,又趕緊拿起來。

    ——看看衣裾上已經沾上的數根貓毛,霍祁眉頭挑了一挑:罷了,已經沾上了,就讓它趴著吧。

    又把小貓放回了膝上。

    避開了主人的呵斥,小貓在霍祁膝上睡得十分舒適。翻了個身將肚子翻向他,抻直了爪子伸了個懶腰,用力之下連淡粉的肉墊都張開了。

    “懶貓。”霍祁一邊笑著一邊伸手撓它的下巴,話一出口,可算是想起來時常想起、卻每回來漪容苑時都會忘乾淨的事,“你給它起名字沒有?”

    “……啊?”席蘭薇一怔,繼而搖頭。一直沒給小貓小鹿起名字,起初是她說不出話,有名字也跟沒有一樣;後來……就疏忽這件事了。

    “起個名字吧。”霍祁還在撓著小貓的下巴,不輕不重,撓得很有耐心。說著突發奇想,“你剛能出聲的時候,怎麼叫它?便拿來當名字好了。”

    席蘭薇陰著臉沉默了好一陣子,字正腔圓地答說,“喵。”

    “……”霍祁噎住,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是“喵”……

    聽著似乎也挺有趣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4:2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3 05:08 PM 編輯

第98章 禁足

    聽著霍祁叫小貓“喵”的時候,席蘭薇總覺得有點彆扭……

    再細想一下目下的情狀,便覺得更加彆扭——堂堂九五之尊,在一個因為有通敵賣國之嫌而被禁足了的嬪妃的住處逗貓玩,連早朝的莊重冠服都沒換,就在逗貓玩……

    一襲玄色衣裳①,敝膝袖紋繁複,冕前原能遮擋住帝王神色的十二旒掩不住他的笑容:“喵,來吃魚。”

    小貓也配合,被他一喚就放開了小鹿的脖子,蹦蹦跳跳地跑向他,一頭栽進他手心裡。

    埋頭專心吃魚。

    “……”席蘭薇又抿了一口茶,神情自若、心緒難言。暗自忖度旁的嬪妃如是看見他這幅樣子會是怎樣的反應。

    想了一會兒搖了頭:罷了,還是莫要細想這個了。

    ...................................................................................................

    霍祁在午膳前回了宣室殿,傳了宮正司的人來問話。他心中倒也清楚,萬不能指望宮正司這一干人能給席蘭薇清白,鬧出這樣的事,已明擺著是這其中摻雜了旁人的眼線。

    “查得如何了?”皇帝淡看著負責此事的司正,話語平穩,“想清楚再說。”

    “……”司正一時都不敢說話了,生怕怎麼說都不對。斟酌著言辭便安靜了一會兒,卻是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得皇帝道,“罷了,朕會讓禁軍都尉府同宮正司一起查。”

    那司正一驚:“陛下……”

    皇帝悠悠地又說:“關乎朝政的事,只讓宮正司辦本也不妥。”

    此事使得霍祁覺得自己頗沒本事,席蘭薇一派鎮靜,他卻始終膽戰心驚畏首畏尾,怕極了哪一步走得不對,比她差得遠了。

    ...................................................................................................

    後院中,樹葉在風中搖曳了一陣子,風停樹止。片刻,又起了一陣風,枝椏再度輕晃起來,細看之下,假山旁的那一株晃得略微快些。

    席蘭薇眉頭淺蹙,思忖片刻,吩咐清和道:“都退下,我自己歇一歇,院子裡不必留人了。”

    “諾。”清和一福身,與另兩名在亭中服侍的宮娥一起退了出去,又去知會後院中旁的宮人。

    那人很快在亭中落了腳,步子之輕讓熟睡在席蘭薇膝上的小貓有些詫異,抬頭去看是誰落地落得比自己還安靜。

    席蘭薇抬了抬眸,恰是夕陽西下之時,餘暉正往這邊映著,頗有些刺眼。一時便被晃得看不清晰,楚宣就站在亭邊,卻看不清神色,身形被映成一抹黑影,陽光在那黑影邊緣鍍了一圈微亮的橙黃。

    她淺一眯眼緩了一緩,他也往側旁走了幾步,讓開了那抹灼目的余暉,方見她敷衍似的淺一笑:“楚公子。”

    “婕妤娘子別來無恙。”楚宣語中有溫和的笑意,她卻仍是如舊的冷言冷語,“我有恙無恙,楚公子不是清楚得很麼?”

    顯是意指他明明暗中偷聽已久了,理應諸事皆知。

    “哦……”楚宣沉了一沉,表情平淡,“倒是聽說了,你近來遇到點小麻煩。”

    他走近了兩步,席蘭薇得以將他看得很清楚。不知他最近又在做什麼,左肩上添了新傷,自領口能看見肩頭纏的白練,前襟上滲出淺淺的血跡,淡淡的藥香逐漸彌散開來。

    “所以楚公子今日來此是為何呢?”她覷一覷他,眼中有分明的不信任,“總不能是來幫我解決這點‘小麻煩’的。”

    “嗤。”耳聞他一聲輕笑,席蘭薇冷淡垂眸,他又笑說,“你和陛下前些日子那些話,是有意說給我聽的,是不是?”

    “是。”席蘭薇輕聳肩頭,索性不做否認,笑得促狹,“你和越遼王殿下自己判斷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去吧。”

    “這個讓他判斷去就是了。”楚宣也一悚肩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你想不想聽聽對於你的事,陛下方才做了什麼安排?”

    他靜看著她如料蹙起黛眉,卻沒如料發問,短短兩個字將他想好的話全數噎了回去:“不想。”

    “……”楚宣顯有些失落。

    “陛下想告訴我自會告訴我,他若不告訴我,我就不聽。”她說得很有些倔強執拗,倒是對皇帝滿是信任。

    “哦……”楚宣輕輕應了一聲,側首看著夕陽想了一想,識相地不再說此事,只又問她,“此事你明明解釋得清,為什麼不解釋?”

    席蘭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雖與楚宣不過見了幾次,但每一次,楚宣總會說一些或是莫名其妙、或是無關緊要又或是本與他全然無關的話,如今又是這般“過問”,她淡瞥他一眼,沒留什麼面子:“我和我夫君如何相處,要楚公子多問麼?”

    楚宣聞言卻是未惱,淺淡一笑,自問自答地替她把原因說了:“你覺得當局者迷,反正此事最終也會真相大白,此時說得再多也比不過最後讓眾人自己看得明白,就懶得說了,對不對?”

    席蘭薇看看眼前明知故問的人,黛眉未展,一點頭:“對。”

    “所以你找表哥表嫂委婉地勸了陛下,暫且不動你也不動那個宮女,只要這麼拖著、拖到那一天便好,是不是?”楚宣又問。席蘭薇思了一瞬,糾正了他的言辭不當之處:“他們可一點也不‘委婉’。”

    “隨意。”楚宣睇著她,也蹙起眉頭,不耐她這番吹毛求疵,“你就當真一點也不擔心,有人從中作梗,先一步把你的罪名坐實了?”

    “擔心有用麼?”席蘭薇掃他一眼,說得有些口渴,便從果碟中拿了一顆杏在手裡剝著,幽幽又道,“就算我解釋了,也還是得等到那天才算真正的洗清罪名。瞎擔心那個,還不如豁出去,徹頭徹尾地信我夫君一回。”薄唇微啟,她輕咬了那杏一口,甘甜縈繞間眉眼一彎,又說,“實在沒工夫庸人自擾。”

    楚宣聽得無言以對,心中暗下了決心,自知如何料理此事。喟歎搖頭間,見伏在她膝頭的小貓雙耳一動、一雙淡藍的眼睛也驀然睜開,掃了眼院門處,當即腳下施了力。

    ...................................................................................................

    看著昏暗中一閃而過的人影,霍祁十分清楚那是誰。信步走近涼亭在她對面坐下,他笑意乾澀:“一想到興許三更半夜都有人在聽,真是彆扭至極。”

    “不會的。”席蘭薇輕鬆一笑,告訴他說,“他回去了。”

    霍祁一怔:“……你怎麼知道?”

    “他肩頭那傷有毒,用的藥得六個時辰一換。”她笑吟吟說,“看那白練的顏色和血跡,過去起碼五個時辰了。再不趕回去換藥,耽誤解毒。”

    “……”霍祁一陣無言,覺得自己簡直多餘問這麼一句。將手裡拿著的小瓷盅擱在桌上,揭開蓋子,裡面有兩顆丸子。

    席蘭薇望瞭望,聞得鮮香撲鼻便皺了眉頭:“近來天熱,臣妾不愛吃這麼腥的東西。”

    “……給喵的。”霍祁尷尬道,“今日晚膳裡的,朕也覺得偏腥了些,它應該喜歡。”

    “哦。”席蘭薇微翻著眼應了一聲,把小貓擱到桌上,拍拍腦袋,“吃吧。”

    小貓伸著懶腰抻了一抻前腿、又抻了一抻後腿,步態婀娜地走向瓷盅,探頭聞了一聞,眼睛發亮地叼了個丸子出來。

    席蘭薇看得一笑,遂朝著霍祁一頷首:“多謝陛下。天色不早了,陛下趕緊回宣室殿歇息為宜。”

    ……什麼意思?

    霍祁雙目微眯,凝睇著她:“逐客令?”

    席蘭薇黛眉一挑,端的理直氣壯:“臣妾還禁著足呢,侍寢多不合適?”

    不合適?霍祁想了想,反問她:“那你就不覺得,你把朕轟走也不合適?”

    席蘭薇思量一瞬,風輕雲淡地道:“一般般吧。”

    “……”霍祁分明地覺出,她在故意氣她。

    正了正色,席蘭薇垂眸恭謹又道:“若不然,陛下出門往西,是昭容娘娘的寢殿;往北,是邱良人的住處。”

    霍祁誇讚得咬牙切齒:“真賢惠。”

    “難得有機會賢惠。”席蘭薇誠懇道,“等陛下解了臣妾的禁,大約就見不著臣妾賢惠了。”

    著實半點都不委婉,霍祁沉思片刻,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也好,朕走就是。”

    “嗯。”席蘭薇含笑一點頭,心緒卻陡然沉了,“陛下打算去哪裡?臣妾提前備份禮,明天差人送去。”

    “回宣室殿。”他說得平靜從容,仿著她方才的話又道,“難得有機會一表真心,趁你還禁著足,朕獨寢。”

    ...................................................................................................

    一直到翌日晌午,席蘭薇連一幅山水畫都畫完了,小貓還躺在她榻上睡得舒服。四腳朝天,圓滾滾的肚子也朝天,她走過去在它邊一坐,伸手邊撓它邊說:“喵,快起來,別睡了,喵……”

    一邊這麼說著,一邊自己都覺得這“名字”還真是……有點難以啟齒。

    “出了天大的事你都不在意啊,喵。”席蘭薇繼續撓著它,隨口笑道,聞得腳步聲慌亂而至便抬起頭來,是清和,不僅腳步聲慌亂,神色也極是慌亂。

    仿佛是剛好出了什麼“天大的事”。

    把小貓抱到膝頭揉著臉弄醒,席蘭薇不理會它的目光陰沉,淡聲問清和:“怎麼了?”

    “禁軍都尉府出事了……”清和緊皺著眉頭,氣喘吁吁道,“一個總旗死了,被亂劍刺死在長陽街頭……”

    “跟你有什麼關係?”席蘭薇不解地瞟著她,“禁軍都尉府得罪的人多了。”

    “可……可那是欣昭容的胞弟。”清和又道。

    心裡一緊,席蘭薇也不禁覺得,這大約不會是巧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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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

    ①【衣裳】這裡“裳”念“g”三聲。“衣裳制”是漢服常見形制之一,即“上衣下裳,”本文設定皇帝上朝穿“衣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4:33 PM

第99章 博弈

    漪容苑因此而熱鬧了些。

    各宮嬪妃,無論是想尋些事打發常日無聊的還是想巴結這位昭容娘娘的,都在此時登門拜訪,愁眉苦臉唉聲歎氣,亦或是哭上兩聲、以帕子拭一拭淚,勸她節哀。

    傍晚,霍祁來時告訴席蘭薇:“又死了一個。”

    這回還是在長陽街頭,在一家名氣不小的酒肆旁邊。聽說他剛踏出酒肆的大門就遭了暗算,並沒有過幾招就喪了命。

    雖是沒有什麼證據,但大約因為對於這方面的事她只見過楚宣,便自然而然地猜到了楚宣頭上。在楚宣當晚再“造訪”漪容苑時,她就更加確信這想法了。

    “新傷壓舊傷,楚公子小心行事。”凝視於他肩頭本該好些、衣襟處卻滲血顯比昨日更多的傷口,席蘭薇話似笑侃,面上卻半分笑意也無。目光上移,與他視線一觸,她的聲音更冷了兩分,“你會害死沈寧。”

    “他們不會查到表哥表嫂身上。”全不在意地一擺手,楚宣籲著氣笑道,“禁軍都尉府對這樣的事都見怪不怪了。”

    分明的不在意。席蘭薇只覺得眼前之人手段太可怕,行事又詭秘,不知還能同他說什麼。每每與他相見,她都渾身發冷,但心底好像又沒有過多的恐懼,無比平靜。

    “楚公子突然殺禁軍都尉府的人,是他的意思?”黛眉微凝,問得楚宣一怔:“誰?”

    倒是很快就反應過來,楚宣一笑:“哦,你是說越遼王?”

    她仍是看著他,無暇多理會他的明知故問。

    “並不是,越遼王跟這事當真沒什麼關係。”他說著睇一睇她,又笑道,“好像一出什麼不好的事,你頭一個想到的總是越遼王。”

    氣息稍沉,席蘭薇眼睫微垂,算是默認了他這看法。靜了一靜,她又問了一句:“那是為什麼?”

    原是隱隱約約地覺得此事大抵同自己有關,她才忍不住地追問。卻是等了須臾,才等來了楚宣的答案,只有輕描淡寫的兩個字:“解悶。”

    “你殺禁軍都尉府的人‘解悶’?”她再度看向他,顯有不信。

    “那幫廢物。”楚宣輕笑著,玩世不恭的態度,“沈寧行事再精明,也能被這幫手下攪得一團糟,我殺幾個格外廢物的解個悶,也算幫他個忙。”

    “……”好一陣無言以對,席蘭薇很快意識到他的用詞,“幾個?!”

    便是說還沒完?

    “六個”楚宣給了她精准的數字。

    晚風習習,在亭中梭來梭去。他掃了眼她眼前的案幾,見上面放著酒壺酒盞便行了過去,不問她同意與否就自顧自地坐下倒酒,喝了一口不由得蹙了眉頭——太甜。

    “有兩個在城外,大概明早才能被發現;一個中的慢毒……”他望瞭望天色,“估計還要半個時辰才能發作;還有一個在城東一個荒廢許久的院子裡……我有點擔心那幫廢物能不能找到他。”

    簡而言之,“六個”的意思並非“還有四個”,而是他總共已殺完了六個。

    ...................................................................................................

    翌日清晨,“禁軍都尉府又死了三人”的消息傳進後宮,于此,席蘭薇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在霍祁來時告訴他:“城東一座荒廢已久的院子裡還有一個。”

    “……”霍祁好生沉默了一陣子,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繼而帶著幾分心驚和不可置信問她,“……怎麼看出來的?”

    平時眼光太毒,以致於他還以為是她又看見了什麼細節,自己猜出來的。

    “……”席蘭薇也無言了一會兒,然後坦白道,“楚宣說的。”

    “他幹的?”霍祁了然間眉頭一挑,見她頷首承認,又道,“朕有兩個不算好的消息。”

    席蘭薇望著他面露不解:“什麼?”

    “這五……六個人,被發現時,身上多帶著些東西。”他略一哂,“若被悄悄送進禁軍都尉府或宮正司,多半能成你通敵的罪證。不過出了這事,沈寧將這些東西呈給了朕,朕扣下了。”

    席蘭薇明眸一亮,面上沁出笑意,假作不解作得十分到位:“陛下扣下做什麼?”

    “朕信那是偽證。”他淡聲道。

    她聽罷便鬆了口氣,神色輕鬆地又道:“臣妾以為這算是個好消息。”

    原對她不利的證據如今因為另一件事而被提前搜出、暗中截下,縱使是偽證,她也省去了自證清白的麻煩。

    “別急,你和下一個一起聽。”他睇著她,思量著一字一頓道,“他為了你的清白大開殺戒,朕不太高興。”

    “……”席蘭薇窒息了一會兒,俄而一口氣松下來,認真問他,“哦,那陛下打算治臣妾個罪麼?紅杏出牆一類。”

    霍祁面不改色:“不,朕打算在你被他感動之前,把剩下的事辦妥。”

    ...................................................................................................

    皇帝在幾日內,連下數道旨意,對映陽、祁川兩地的軍隊又做了些許調整。接著,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赫契對大夏的入侵提前了。

    大軍直指祁川,未敢往映陽去,顯是對先前皇帝大舉調兵守映陽之事雖存疑惑卻仍不敢輕舉妄動。

    相較可能有幾十萬駐軍的映陽而言,祁川再易守難攻……也比映陽危險小些。

    前線戰事一起,後宮裡,席蘭薇自然而然地解了禁。

    這便是她在等的那一天,再多的解釋也抵不過赫契的軍隊為她證清白。她是除卻帶兵將領外最知實情的人,如是她通敵,赫契此時心安理得地去打映陽便是。

    ...................................................................................................

    廊下的陰影中,霍祁平心靜氣地擱下一枚白子,等了須臾,席蘭薇卻始終沒動。他睇一睇她的神色,看著也不像在思索棋局。

    “怎麼了?”他問道,她眉心微蹙:“陛下不是信不過臣妾麼?”

    既然信不過,還挑唆著赫契提前動了兵,當真有點昏君之勢了,席蘭薇自覺地開始在史書中的一眾妖妃間,給自己找個合適的位置。

    霍祁思量了會兒,確信道:“朕從一開始就沒說信不過你。”

    “但陛下說信不過小霜。”她提醒道,“且也確是……沒有那麼信臣妾。”

    “哦……”

    她是發問,他卻在“哦”了一聲之後再沒有其他的話,凝視著棋局只提醒說:“該你了。”

    她仍蹙眉看著他。

    “快,你若能贏朕,待得阿恬生了,許你去看看。”他噙笑催促著,甚至自覺地開出了讓她專心下棋的條件。

    於是一顆黑子可算落了下來。席蘭薇舒了口氣,猶是對方才所問不依不饒:“陛下總不能是為楚宣殺了六個人來護臣妾而不忿、繼而用此舉洩憤。”

    一個殺官員解悶、一個挑唆鄰邦提前動兵洩憤,她身邊都是什麼人?

    “……當然不是。”霍祁輕一哂,見她非要問個明白,也就只好同她說個明白。目光一睃眼前黑白子,他笑道,“博弈麼……博個棋藝,更博人心。”

    他邊是說著邊是一笑,手中棋子落下,又說:“自己跟自己博更難些,所以費了些時日,但碰上楚宣開殺戒實屬巧合。”

    他是皇帝,同時被她喚一聲“夫君”,此番博弈,算是因這兩重身份生了衝突而起。若僅為帝王,他便該萬分小心此事,半步差池都容不得,又或者“寧可錯殺”,直接取她性命以保家國平安才是對的。

    他誠不可能殺她,可也委實在此事上輾轉反側了許多時日。心底所掙扎的,不過是在此事上,能不能“豪爽”一把,不僅擱下戒心全然信她,還要信她所信的人。

    “朕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信小霜。”他笑而道,“但朕覺得,在你心裡,朕怎麼也比小霜重些吧……”

    席蘭薇聽得一訝:這算是哪門子比較?

    “那天你很緊張。”他睇視著她又道,“你分明在擔心,那麼護著小霜,會不會惹惱了朕。”

    指的是他對她說發落了小霜,此事便終了的那日。席蘭薇回思著,輕輕點頭,她那天自然是忐忑萬分的,心知他能說出那樣的話已是對她萬分寬容,但又實在無法讓小霜如此喪命。

    “可你就算心知擔著失寵、甚至廢位的風險,也還是要護她。”霍祁垂了垂眸,輕一頓後複又道,“若不是信她當真清白、不肯她受冤,你不會這麼把與朕的情分豁出去護她吧?”

    他這樣問著,問得她一聲啞笑。確是如此,莫說“若不是信她當真清白”便捨不得這麼豁出去……她就是如此信小霜清白、護著小霜,心下實則也是不那麼豁得出去的。

    所以聽他說要把她禁足時,她心中一片陰霾攏聚;在聽聞他說他還會來看她時,複又雲開霧散。

    爾後不許他宿在漪容苑,更是帶了幾分不講理的賭氣的。

    “所以朕覺得信你大約也不會錯。”他鬆了口氣又落了子,“若真錯了,會麻煩些,但也不是收拾不了。”

    所以就有了後來的事?

    席蘭薇心中五味雜陳,無言以對地苦笑著,也又放下一子。

    “還有件事要同你打個商量。”他溫聲道,遂笑容斂去,正色又說,“再過幾日,就沒有昭容了,上三嬪的位置都空著,不怎麼說得過去,你……”

    席蘭薇自知其意,抿著笑容緩然頷首:“當仁不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4:36 PM

第100章 羋恬

    聽聞席蘭薇解了禁,簡小霜自然也長松一口氣,眉梢眼底染上笑意,一壁笑著一壁道:“也好也好……就此又除個隱患,奴婢這傷也不算白受。”

    席蘭薇“撲哧”一笑,嗔怪一句:“犯什麼傻。”從袖中取了只錦盒遞給她:“陛下賞的,日後當嫁妝不錯。”

    那是塊白玉牌,成色上佳,刻的圖案也精巧。一隻孔雀立于奇石之上,尾羽曳地,每一片羽毛的紋路都琢得清晰,被陽光一映,便有五光流轉。

    小霜打開一看果然十分喜歡,拿在手中把玩著,道了句“謝娘子”。

    ...................................................................................................

    皇帝借簡小霜受冤一事嚴查宮正司,沈寧也借此整肅了禁軍都尉府。席蘭薇心知如此嚴查之下,要牽出欣昭容……不過一兩天的事,便去央霍祁緩上一緩,美其名曰:“好歹受過昭容娘娘照拂,臣妾樂得退一步,讓她多當兩天昭容。”

    霍祁眉頭微挑,顯不把她這說辭當回事,淡泊而問:“真實原因呢?”

    “……”席蘭薇一默,坦言道,“阿恬大約快生了,臣妾暫不想煩心別的事。。”

    羋恬確是快生了,並非“大約”。上一世,那孩子生在八月十一,中秋之前,也就還有兩天了。

    霍祁算了一算,也確是快了。羋恬是正經的外命婦、和皇家沾親,沈寧又是朝中重臣,長子出世自會眾人皆賀,宮中嬪妃也會備禮送去。但若此時宮中出了件大事、人人都心驚膽戰的,可就不一定了……

    還是不要給他們添這個堵為好。

    ...................................................................................................

    八月十一天還未亮,羋恬“準時”地開始腹痛。消息傳進宮來,霍祁差了御醫去,看一看在案邊靜坐研墨的席蘭薇,一笑:“很冷靜麼……”

    還以為她會擔心羋恬。

    “會母子平安的。”席蘭薇呢喃著,在霍祁聽來是自言自語的祈願,實則她是萬分確信“會母子平安的”。

    ...................................................................................................

    最終也確是平安的。

    皇帝為此特意召了沈寧進宮,問了一問孩子如何,又問叫什麼名字。

    “沈彬。”沈寧回著話,不遠處的席蘭薇動著口型同時念叨著,果真又是碰上無誤。低眉一笑,重生以來這種“再逢舊事”的感覺最是有趣。

    “我的禮就先不給了。”席蘭薇笑吟吟對沈寧說,“待得阿恬調養好了進宮來,我當面給她。”

    沈寧自不計較,笑應了不說,更先行道了謝。霍祁淡瞥席蘭薇一眼,起身行過去一拍沈寧肩頭:“早先聽令夫人和蘭薇私底下定親。”

    “……”沈寧一陣無話。

    霍祁又道:“她們說,若阿恬生個兒子、蘭薇生個女兒,就把這女兒嫁到沈府去。”他說著蹙了蹙眉頭,面色陰沉,“都沒跟朕商量,就把帝姬嫁出去了。”

    說得很是在意,好像已經有這麼個帝姬存在了似的。滿是要找沈寧算帳的口吻,沈寧悶了一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所以這兒子你得好好教他。”皇帝鄭重道,“若不然,蘭薇就算生好幾個女兒,也一個都不許進沈府。”

    “……”沈寧一噎,立即應道,“諾!”

    ...................................................................................................

    不看也知現下沈府必定門庭若市。單是宮裡,各宮嬪妃就都備了厚禮差人送去。席蘭薇估量著好歹等孩子過了滿月、讓二人把該收的賀禮都收足了,再掀起宮中的事。

    ——然後等到百日,事情應該已經平息了。

    一邊打著如意算盤一邊暗忖自己怎的忽而有了奸商的主意,手裡撫著小貓,低眼看看它,不滿道:“喵,別睡了。”

    “喵——”小貓不理會她的話,翻了個身,又熟睡過去。

    “喵,得給小鹿取個名字。”席蘭薇撓著它道,“自打改叫你‘喵’,它就可不高興了。”

    似乎是有點嫉妒,對他們愛答不理。

    小貓自然還是照睡它的,才不管給好友起名字的事。

    霍祁近幾日愈加忙碌,雖則還是日日都來漪容苑,但總是很晚。是以在他來前,席蘭薇就摟著小貓睡,等他來時再怒氣衝衝地把貓扔到地上去。

    今日又是如此。席蘭薇沐浴後換了寢衣,上了榻,將小貓圈在臂彎裡,小貓下巴枕著她的小臂,很快入睡。

    “嗖”地一下,絲綢般柔軟的皮毛快速地拂過臉頰。朦朧間,席蘭薇知道這該是小貓又被霍祁抱起來丟下去了。

    等了一會兒,卻沒見有人上榻。

    蹙了蹙眉頭,清醒下神思,疲憊地睜開了眼。望一望房中,除卻一值夜的小宮女外再無旁人。

    席蘭薇坐起身,招手叫她過來,問她:“喵呢?”

    “剛剛跑出去了。”那宮女一福身,輕輕應道。

    本想著若它突然想出去玩便隨它的意,席蘭薇便要重新躺回去。安靜中,卻聽院中隱有響動,似是宮人低語,語中帶著幾分焦急,又刻意地壓低了聲,好像不想驚動她。

    吩咐宮女取來件大氅披上,席蘭薇踏出房門往前院去。院中確有幾個宮人在低聲議論著什麼,秋白清和也在。

    面色一沉,她抱起蹲在門邊歪頭聽著的小貓,走近幾步,問道:“說什麼呢?”

    幾人微驚,立即轉過身,屈膝一福:“婕妤娘子。”

    “說來聽聽。”席蘭薇神色微凝顯有不快,看看他們,最後目光停在清和身上,“你說。”

    “娘子……”清和躊躇著,貝齒一下下地咬著下唇,卻是始終沒說出話來。

    席蘭薇一凜,催促一聲:“快說。”聲音分明厲了兩聲。

    “方才……”清和仍猶豫著,偷眼看向秋白,秋白卻也分明心虛似的,扭頭避開,不打算替她說。

    清和被逼得沒辦法,一咬牙,如實道:“方才……陛下差了御醫去沈府。說是……說是沈夫人不太好……”

    什麼?!

    席蘭薇愕住,覺得五雷轟頂一般。

    再加思索,她仍是無比確信,上一世時沒有這一出。彼時她雖然遠在越遼,但也聽說羋恬母子平安,之後又安安穩穩地坐了月子,沒有出任何岔子。

    “她怎麼了!”席蘭薇急問,直驚得清和面色一白,“她怎麼了!”

    “奴婢也不知……”清和本也心急,又被她這般逼問,險些哭出來,連連搖頭說,“奴婢不知道……只聽說沈夫人產後一直虛著,後來……後來好像吃了什麼東西……”

    心中本就驚得一片空白,又看她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急得手上一推,直向門外奔去。

    去宣室殿。霍祁差了御醫去,他必定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席蘭薇只有這麼一個心思格外明朗,平日裡維持得甚好的儀態皆顧不得,一路跑著,沿途碰上的宮人都存著驚詫匆忙行禮避讓。耳聞秋白清和在身後急喚“天涼了,娘子添件衣服”也顧不得——又似乎並非顧不得,而是根本聽不進去這話、腳下停不住一般。

    羋恬她……

    從來沒想過她會出事,上一世經歷過的那些年,讓她萬分確信羋恬會平安的。不僅生這個孩子平安,下一個孩子也平安。

    ...................................................................................................

    終於到了宣室殿,長階很高,她步子淩亂,幾次踩了裙擺險些跌下去,長階之上、候在殿門口的宮人看得心驚,生怕她摔出個好歹,勸又勸不住、攔還不好攔,只好入殿去稟皇帝。

    霍祁在片刻後疾步而出,低眼看去心中一緊,一語不發地快步行下去,在長階一半的位置扶穩了她。出語時難免有責怪,聲音冷冷:“怎的這個樣子就出來了!”

    “陛下……阿恬……”席蘭薇抬起頭,縱使被他半摟在懷裡也慌張難平。扶在他胳膊上的雙手不由自主地使了力,哽咽著又道,“阿恬她……”

    霍祁一沉,摟著她的雙臂添了兩分力,靜了一瞬,才道:“別急,進殿去說。”

    他覺出她的顫抖,一壁攜著她的手往上走,一壁先行寬慰了一句:“應無大礙,你別太擔憂。”

    便覺得她的手一送,氣息似乎也緩了些。

    ...................................................................................................

    “阿恬產後身子格外虛些,太醫一直給調養著。”霍祁緩緩說著,和席蘭薇一樣眉頭緊蹙,“欣昭容送了個緞枕去,那枕頭……”他默了一默,“裡面添了些東西,引得阿恬出了血。”

    席蘭薇聽得窒息,指甲緊掐著手心,心中止不住地詛咒起欣昭容來。

    霍祁握了一握她的手,又說:“所幸並不嚴重……聽聞阿恬有敏症,很快就起了疹子,故而發現得及時。”

    福大命大。

    席蘭薇陡松了一口氣,大是感歎了一番這四個字。轉而細一思量,隱隱覺出些許不對,順著細想下去,猶豫著問道:“那裡面有……麝香?”

    “是。”霍祁點點頭,看她仍是一副心驚不止的樣子,複又安慰道,“並沒有那麼嚴重,差御醫去,只是謹慎起見。方才已有人來回了話,說是無大礙了。明日,朕自會差人去查欣昭容……”

    他說著哄著,席蘭薇有一句沒一句地應得含糊。心中的忐忑不安逐漸淡去,繼而便很想發笑,又不得不強忍著。

    這羋恬……

    剛生完孩子還不好生養身子,虧得他們還為她考慮著、將諸事推後,她自己倒忍無可忍地要來幫他們了。

    也不提前知會一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9:2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7 02:07 AM 編輯

第101章 昭容

    縱說是無大礙,御醫還是一直忙碌到翌日清晨才回宮。確信羋恬無事,席蘭薇舒了口氣,羽睫覆下,她的笑容森寒如霜:“有勞大人。那緞枕,大人可驗過了?”

    御醫一拱手,示意隨在身後的宦官將那緞枕呈上,稟出其中所含的藥材,除卻麝香還有五六種,俱是產後忌用之藥。

    欣昭容在御醫告退一刻後到了漪容苑,自是知道了始末,一路喊著冤。

    席蘭薇瞧一瞧她,笑意淡去,仍是端坐在皇帝身側,只頷首道了一聲:“昭容娘娘安。”

    雖是問安之語,此時聽來倒更有點宣戰的意味。

    欣昭容沒有理會她,穩穩地一叩首,語中卻顫意不止地稟道:“陛下,臣妾決不曾害過沈夫人……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臣妾害她一個外命婦做什麼?”

    “雖是‘往日無冤’,但昭容娘娘敢說‘近日無仇’麼?”席蘭薇話語幽幽,稍一停頓,似笑非笑地又道,“臣妾怎麼聽說,娘娘的弟弟前些日子被暗殺在長陽街頭時,娘娘曾大罵沈大人來著,連帶著連彼時尚未出世的孩子也罵了進去?”

    欣昭容面色一慌,與皇帝目光一觸,當即解釋道:“臣妾那時……突聞噩耗,心中悲慟,一時氣急未做多想罷了,而後也知與沈大人無關,絕無記恨沈大人的意思……”

    席蘭薇聽著她的解釋,和顏悅色。實則只是樂得如此跟她廢話罷了,就由著她解釋去,把想為自己說的話全都說出來……

    反正也不會有人在意。

    只要那緞枕是她送的,此事她便洗不清了。就如她說自己沒有理由去害羋恬一樣,任何人聽聞此事,都會覺得羋恬更沒理由栽贓她這麼個宮嬪。又或是再往深一層想,知道些底細的人更會覺得,羋恬與席蘭薇那般交好,席蘭薇又一向同這主位宮嬪處得和睦,羋恬害她做什麼?

    “臣妾在長盈宮隨居了一年有餘。”席蘭薇淡睇著她,數算著時日一笑,“如今臣妾也是正三品婕妤了,再晉一階便位列九嬪。近來也正想著陛下要讓臣妾去哪一宮做主位呢,倒沒想到昭容娘娘先一步為臣妾騰地方。”

    她說得霍祁直瞟她,聽出她話中有意刺激欣昭容的意味,他輕咳一聲算是提醒。欣昭容聽得面色白了一白,恍然怒道:“是你……”

    席蘭薇噙笑不言。

    “是你害我……”欣昭容顫抖著,怔然望一望席蘭薇,又向霍祁道,“陛下,是她……是她冤枉臣妾,她為了九嬪的位子……不惜搭上榮宜郡主的安危……”

    就喜歡聽她此時瞎猜疑。本就一路走得髮髻淩亂衣裙不整,再這般血口噴人,實在讓人生厭。

    “這毒婦……”欣昭容切齒而道,“你獨寵還罷了……還要奪位……”

    席蘭薇終於蹙了蹙眉頭,撥弄著指上的護甲,清淩淩道:“昭容娘娘怎麼想的?”她抬眸睇一睇她,“奪位?下六嬪的位子皆空著,就是上三嬪……昭儀昭媛也無人,論起來還都在娘娘之前呢。臣妾就是急著當九嬪,也犯不著費這麼大周章除掉娘娘。”

    “你……”欣昭容剛要再出言,卻見席蘭薇輕一抬手,掩唇打了個哈欠,向皇帝一垂首說:“昨日為阿恬的事大半宿沒睡,現在困得緊,臣妾想回去歇一歇。”

    端的是根本無心同她多費神、犯了困便毫無顧忌地想要休息的樣子。

    霍祁略一笑,睇了眼寢殿的方向,溫和道:“去睡吧,等回漪容苑小心困過了頭。”

    她抿唇而笑,起身一福,應了聲“諾”,便與宮娥一道往宣室殿寢殿去了。

    困倒是真的,不過更要緊的是……不留點時間給欣昭容、讓她隨心所欲地在皇帝面前搬弄一番是非,多不合適?

    本還想聽一聽她都會說些什麼,躺下的剎那間卻驟然被乏意席捲。席蘭薇闔著眼,迅速地思索了一番她可能說的話。

    左不過就是接著鳴冤,繼而怒斥她蛇蠍心腸,為了上位連舊友都能加以利用。嗯,大抵也就能說這些了……

    繼而便沒了做隔牆之耳的心思,安心補眠。

    ...................................................................................................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清和服侍她起榻梳妝。輕執木梳,清和壓音道:“欣昭容已被廢了,在冷宮。”

    倒是簡單。

    也是,欣昭容不過一個采選而來的家人子而已,雖是容貌不差、儀數端莊,但家世著實一般些。就連她弟弟在禁軍都尉府的差事,也是她入宮當了主位後才為其謀得的。

    如此這般,莫說皇帝無心多在她身上作權衡,連席蘭薇都覺得……就應該這麼幹乾脆脆地解決。

    ...................................................................................................

    去向霍祁見禮,禮罷她照例行去落座,舒展著腰肢伸了個懶腰,廣袖隨著胳膊抬起滑向肩頭,露出玉臂。

    “……”霍祁瞥她一眼,“蘭薇啊……”

    “嗯?”席蘭薇應了一聲,放下胳膊端坐。

    他手中的書冊往她額上一敲:“你注意點,這般隨意,朕怎麼讓你做九嬪之首?”

    “這不是沒有外人麼?”她駁得清脆,“就不許臣妾隨性一回?”

    不跟她計較。

    霍祁冷著臉繼續看手裡的奏章,不理她。

    “臣妾想再見見欣昭容,可否?”她歪著頭問他,明眸清澈。

    “去吧。” 他答得隨意。

    ...................................................................................................

    席蘭薇在昏定後踏入了冷宮的宮門。彼時天色全黑,若無宦官在前面打著燈引路,大概就只能借著月色扶著旁邊斑駁的宮牆尋路了。

    冷月幽幽,席蘭薇屏息走著,聽著一派安靜中,偶爾能聽到兩旁的宮室中傳出笑聲淒厲或是歌聲哀婉,繼而便會聽得宮人刻薄的斥責。

    這些被廢了的嬪妃……有許多甚至還是先帝的嬪妃呢。被廢為庶人、遺忘在這裡,就算新帝登基,也不可能尊她們為長輩。就這麼一天一天熬著,總會瘋的,或早或晚。

    欣昭容,大概會是下一個。

    席蘭薇算著欣昭容的年齡——比她年長兩歲,那麼若她命夠硬的話,必定還能活上很多年。

    “婕妤娘子,柳氏就在此了。”

    一方小院前,引路的宦官稟得畢恭畢敬。猛聽他這麼說,席蘭薇才恍然記起她姓柳。

    現在廢了位份,也確實只能稱一聲“柳氏”了。

    ...................................................................................................

    院門“吱呀”一響,席蘭薇踏入院門後,又有數位宮人魚貫而入。皆是神色緊繃,頗是擔心這剛被廢黜的柳氏會不會激動之下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傷了席蘭薇。

    柳氏聽見聲響步出房門,黑暗中一瞧那身形便知是誰,再看看院中的陣仗,冷笑出聲:“婕妤何必如此興師動眾?”

    席蘭薇輕輕一笑,沒答這話,反問她說:“柳姐姐不請我進去坐坐?”

    落座間,分明覺出柳氏敵意凜然。席蘭薇抬眸瞅瞅她,一笑:“你真當是我害你?得了吧,我承著盛寵,近來又為阿恬的事掛著心,沒空跟你算帳。”她說著,肩頭輕一聳,又繼續道,“倒是阿恬自己按捺不住,替我把這事辦了。也沒提前知會我一聲,嚇得我夠嗆。”

    直到在宣室殿聽霍祁說了始末她才松了口氣,在那之前,當真覺得天地一片灰暗了。

    羋恬對麝香及其敏感,只消有那麼一點,她頃刻間便會起疹子。為此,席蘭薇兒時曾還調侃過她:“都說皇宮深宅均難消停,麝香是見慣不怪的手段,你這倒好,立時三刻試出來,比銀針拭毒來得還快。”

    所以她怎麼可能是用了那緞枕一陣、直至身體不適出血才知枕頭有異?

    真到那份上,她早起一身的疹子了。

    再說……柳氏也確確實實沒有理由害她。

    “她替我了了一樁事,我日後自會謝她。今日我來,是算個前賬。”她徐徐說著,面上的笑意一分一分地淡了下去。緩緩站起身,她居高臨下地凝視著柳氏面上的三分懼色,手驀地揚起又落得乾脆。

    “啪。”

    一聲脆響引得院中宮人一陣嘈雜,便有腳步聲急促而至,卻在推門而入前被席蘭薇喝住:“無事。”

    淡看著柳氏捂著臉的驚詫,她從她的指縫中依稀看見了她面頰上的血痕。清冷一笑,蘭薇淡聲道:“這護甲,從你害小霜進宮正司那日起,我就每天帶著,為的就是能打你這一巴掌。”

    柳氏仍沉浸在心驚之中,嘴唇翕動片刻卻未說出話來,面上的不解倒是更深了些。

    “奇怪麼?我為什麼非要為她出一口氣。”席蘭薇瞧著她的神色,沉了口氣,“我曾經活得委屈,護不了身邊的人。如今,我就是要人人都清楚,我身邊的人,她們哪個也動不起。”

    上一世時,秋白清和隨在她身邊受的委屈、簡小霜和她交好受的委屈……都歷歷在目。一次就夠了,那是她上輩子犯的傻,這一世不僅要自己活得不同,也必要護好她們。

    “天色不早了,昭容娘娘休息吧。”她短促一笑,再不多說,轉身離去。

    ...................................................................................................

    羋恬在出了月子後,自免不了入宮一趟。

    聽得席蘭薇責怪她不好好歇著,嗤聲一笑:“借機行事罷了,沒耽誤我歇息。”

    “那你弄得自己不適、出血是真的不是?到底驚險。”

    她是關心,誰知羋恬理所當然道:“當然不是……”

    ……假的?

    “弄點血作個戲有多難?反正我產後本就虛著,御醫就是把了脈也不敢妄言一定無事。”她話語淡淡,接下來一句更是說得沒心沒肺,“讓我為那麼個拎不清的搭上自己的安危?憑什麼啊?你當自己有多要緊?”

    若不是顧及著她剛坐完月子,席蘭薇簡直想放貓撓她。

    沈寧也是一同入了宮的,說查明了一件要事要稟。如此一來,羋恬便又要和他一起離宮。

    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席蘭薇陪著她一同去宣室殿,入殿見禮,各自去各自的夫君身邊落座。

    不知他們方才說了什麼,又都很知趣地不問。席蘭薇為霍祁添好茶水,目光在案上的一張紙上一掃,心中便覺一奇,“咦”了一聲,再度看看紙上那行字,愈發不解道:“這不是越遼王妃的八字麼?”

    此言一出,霍祁與沈寧皆一怔,齊聲問了出來:“什麼?!”

    ----------------------------------------------

    【作者腦洞小劇場】

    席蘭薇:這不是越遼王妃的八字麼……

    霍祁:Σ(っ °Д °;)っ什麼?!

    席蘭薇:Σ( ° △ °|||)︴什麼“什麼”?

    霍祁:Σ(っ °Д °;)っ什麼“什麼什麼”?

    席蘭薇:什麼“什麼什麼什麼”……

    霍祁:……麼麼噠。

    席蘭薇:o(*////▽////*)o...<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9:2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7 02:07 AM 編輯

第102章 昭儀

    被二人的驚訝弄得一木,席蘭薇愣了一愣:“這……不是越遼王妃的八字麼?”

    霍祁與沈寧面面相覷。

    好一會兒,霍祁才問她:“你怎麼知道?”

    “哦……” 席蘭薇想了一想,自不能說是因為上一世她二人同在一府故而知道,便說,“先前宮宴的時候,聽到幾個外命婦聊起各樣寶石,說起與八字間的關係。有一人頗精此道,其餘幾人就都說了八字,臣妾恰好聽見。”語中一頓,她再度看了眼那八字,思索著確認道,“確是許氏的無錯……陛下拿這個做什麼?”

    總不能是要行魘勝之事,故而拿來做人偶用吧?

    沈甯看向霍祁,面有詢問之意,霍祁點了頭,解釋道:“這是禁軍都尉府奉旨查的,是……淮昱王姜榷嫡長女的八字。”

    淮昱王薑榷是大夏唯一的異姓藩王,但……

    席蘭薇愕然道:“……他沒有嫡長女。”

    都知道他的長女今年剛及笄,是庶出。

    沈寧一沉,又道:“他的嫡長女一直隨著祖父母住,五歲那年上元時走丟了。”

    沈甯回思著查到的事情,遂一笑:“這八字是在越遼王府中尋得的,附在姜榷寫給越遼王的信裡。禁軍都尉府查了一圈,和姜榷有關的人裡,只有他的嫡長女是這個八字,卻不知和越遼王有什麼關係。”

    他說罷又一哂,話鋒一轉:“直到婕妤娘子說這是許氏的八字。”

    天啊……

    不止霍祁與沈寧頗感震驚,席蘭薇亦是沉浸在這驚訝中無法自拔。上一世的諸多不解又在這一世解開一個,怪不得……怪不得她後來的日子那麼淒慘、甚至在父親尚未戰死時就已略顯頹勢,而許氏卻在府中如魚得水……

    相對于父親,淮昱王自是好拉攏多了;在一地為王,他在權力上,也比父親自由多了……

    如是早知道許氏的身世,霍禎也許壓根不會娶自己。

    不可置信地搖一搖頭,席蘭薇不得不感慨霍禎與許氏的相識太巧太奇,苦笑道:“真是命中註定要謀反。”

    沈寧想了一想,反駁道:“未必。”

    ……什麼?

    “先前查到許氏是一錦城許姓富商的女兒,建恒二年年初越遼王遊歷錦城時在夜市上偶然結識。”

    建恒二年年初,便是霍禎與她初定婚事的時候……

    席蘭薇回想著,面色不由自主地冷了下去:“但是這麼多年,越遼王只那一次去了錦城。”

    甚至在往後的很多年裡,他都沒有再去過。

    沈寧一點頭,笑而又道:“且只有那晚去了夜市。而許氏亦是從家中悄悄溜出來的,因為她聽聞城中有個聽上去挺美好的傳言傳得頗凶,說那日月老會駕臨錦城,只要城中的姑娘被騰雲駕霧的月老看上一眼,此生必定姻緣美好。”

    然後她就遇到了霍禎。

    沈寧的話語幾乎沒有什麼起伏,平靜無比。席蘭薇聽得心中愈發寒冷,終於從嗓中逼出一聲冷笑:“真會做戲。”

    一時覺得無論是她還是許氏,都像一條池塘裡的錦鯉而已。看似光鮮美麗,看似自由自在,實則一舉一動都早被岸上之人看在眼裡,而後便每一步都被他擺佈著,卻不自知。

    好在這一世她跳出了那一方池塘。

    肩頭被用力一攬,席蘭薇僵硬地轉過頭,與霍祁視線一觸,倒又平靜了些許。又一聲冷笑,她輕然道:“霍禎要娶臣妾是因為父親、娶許氏是因為淮昱王,這局……布了許久了,陛下怎麼辦?”

    “眼下正好辦。”霍祁一聲輕笑,話語溫和而沉穩,“眼下赫契人還在祁川與大軍糾纏,祁川可是與淮昱毗鄰,讓淮昱王帶兵救援去。”

    而後……為不動搖軍心,他們都會希望淮昱王一路過關斬將。但待得將勝之時,他自有辦法讓淮昱王永遠回不了封地,暗殺、投毒,或是什麼別的辦法……霍禎的這顆棋子,就算是被拔了。

    似乎覺得處理得太快,席蘭薇有些不安。垂眸靜思,也明白這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霍祁提前知曉了霍禎自以為藏得很好的安排。

    天色已漸黑,沈寧帶著羋恬一起告退出宮,席蘭薇睇一睇霍祁,幽幽問道:“看來陛下也佈局已久了麼?”

    “還好,不算太久。”霍祁謙虛了一句,遂又笑道,“大約也就比他真正開始著手謀反早那麼一點。”

    ……竟比霍禎還要早一點?!

    席蘭薇撫著胸口直喘氣,作出一副大受驚嚇的樣子。

    ...................................................................................................

    她受封為正二品昭儀的那日,淮昱王恰好舉兵往祁川而去。太廟中雅樂幽幽,編鐘撞出一派肅穆。席蘭薇一襲朝服受冊謝恩,因沒有皇后,原該由皇后所行的諸事皆由執掌六宮的景妃代行,景妃維持著一貫的端莊儀態,輕銜著笑意,為她行完了這場冊禮。

    擺駕還宮,只覺一場禮數繁複的冊禮之後,朝服、珠翠都沉了許多,一味地往下壓著,直壓得她渾身疲乏。

    著實勞累。打了個哈欠,席蘭薇在煖轎中支著額頭想睡,強撐了一路,待得到宮門口下了轎,上前來攙她的簡小霜一見,便低笑了出來:“娘娘累成這般……一會兒還有內外命婦朝賀呢。”

    頓時心煩意亂。

    強打精神接受眾人道賀,“接受”之餘,還得談笑風生。心力交瘁之下,席蘭薇簡直希望這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行冊禮,讓她永遠待在這昭儀的位子上她都心滿意足。

    反正是九嬪之首、俸祿頗多,反正霍祁也一心待她好。

    待得最後幾位嬪妃告了退,她幾乎是扶著牆往寢殿而去。霍祁沒讓她當長盈宮主位、住欣昭容從前的住處,而是挑了離宣室殿最近的翊祥宮給她。翊祥宮主殿悅欣殿恰在兩年前剛修葺過,一切皆是嶄新,尚無人居住過。

    早先霍祁帶她來看時,她覺得很是喜歡。如今勞累了一天,唯一的想法便成了:從正殿往寢殿的路也忒長……

    止不住地懷念漪容苑。

    “喵——”一整天沒見她的小貓躥下榻來撒嬌,她卻沒力氣搭理,敷衍道,“喵,去和小鹿玩,乖。”

    小貓蹲在地上大是委屈。

    癱軟在榻,叫了小霜來捶腿,酸軟一陣蓋過一陣,教人無法不愁眉苦臉。

    “喵——”小貓跳了上來,站在她胸前望一望她,繼而把鼻子湊在她臉旁來回來去地蹭著,好像也想給她揉揉似的。

    “乖。”把它撥弄開來,席蘭薇累得眼睛都睜不開地對小霜道,“差人去宣室殿回個話,今日實在……沒力氣去了。”

    “看出來了。”笑語入耳,席蘭薇眉頭略一挑,還是沒力氣睜眼。

    霍祁等了一等,看她就這麼懨懨地“癱”著,心知是不能指望她起來見禮了,便在榻邊落了座,明知故問道:“當真這麼累?”

    席蘭薇可算睜了睜眼睛,一字字說得誠懇極了:“能做九嬪之首臣妾很是知足……”

    換句話說,以後都不要再晉她位份了。

    霍祁一哂:“還指望你日後給其他嬪妃行晉封禮、和朕一起去太廟祭祖呢。”

    席蘭薇心中“咯噔”一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倒也很快就平靜接受了。望一望他,她道:“昏禮很累吧……”

    霍祁認真想了一想:“嗯……不知道。”

    他也沒大婚過。

    席蘭薇認命地嗚咽一聲,再度看一看他,又說:“陛下若無別的事……臣妾想先歇息了。”

    實在支撐不住,沒力氣同他閒聊。

    “是沒什麼事。”霍祁對她不恭不敬的“送客”態度渾不在意,頓了一頓又道,“是想告訴你,越遼那邊傳了信來,淮昱王出征,許氏徹夜在佛堂祈福……看來你說的完全無錯。”他一笑,頷首道,“多謝。”

    “夫君客氣。”席蘭薇翻了個身,就勢湊過去伏在他腿上,疲乏笑道,“夫君要何時辦妥此事呢?夜長夢多……如是越遼王從中察覺出些什麼,便是打草驚蛇了。”

    “知道。”霍祁一笑,“只是待得朕出狠手的時候,你別覺得朕心狠。”

    席蘭薇眨一眨眼:“什麼意思?”

    “你不是一向看重父女之情麼?”他笑道,“這姜榷……會給二弟辦事,便是因為對這位嫡長女存著愧疚,想彌補她。所以聽聞她在越遼王府中,便什麼都答應了,只想越遼王好好待她。”

    “哦。”席蘭薇點一點頭,“倒是感人,也還是糊塗。若是我嫁給越遼王為妻,我父親得知他的心思也不會幫他的,不管他待我好不好。”

    數算下來,上一世大概就是這樣吧。霍禎那麼工於心計的人,不應該一邊想籠絡她的父親、一邊又待她一日冷過一日,除非他越來越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是籠絡不了她父親的。

    只是不知,那時他的反心,她父親覺察了多少……

    揣測著後來的事情,席蘭薇猜想,或許是父親並未覺察太多,而若果他全然知道了霍禎的反心卻未稟給皇帝,便是因為……她身在越遼王府。

    “就算是愛女心切,也總該斟酌有度。越遼王且先不提,那一邊可還是赫契呢。”她靜闔雙目,抿起笑容,柔聲對他說,“陛下不用事事顧及臣妾的心思。倒是赫契人兇悍、越遼王陰毒,夫君萬事小心。”

    縱是對他再有信心、再信他必不會輸,說半點不擔心也是假的。這一世許多人、許多事的結果她都知道,但此事最終如何,是她不曾經歷過的。

    聽出她本就疲乏的話語中添了不安,霍祁緩一點頭,未作多言,只沉然應了聲:“嗯。”

    ...................................................................................................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昏禮】“昏”字不是蟲……

      ...................................................................................................

    【作者腦洞小劇場】

    蘭薇:你佈局挺早啊

    霍祁:沒有太早

    蘭薇:什麼時候開始的?

    霍祁:也就是他真正開始謀劃謀反之前吧

    蘭薇:Σ(っ °Д °;)っ我去比他還早?你個老謀深算!老奸巨猾!老於世故的腹黑貨!

    霍祁:…………………………我哪裡老了?

    蘭薇:Σ( ° △ °|||)︴這不是重點好麼……

    霍祁:【淡淡看】你三個詞兒都帶這個字你告訴我這不是重點?

    蘭薇:(。﹏。*) 我錯了好麼……

    霍祁:【微笑】重新說。

    蘭薇:你個陰險狡詐、笑裡藏刀、口蜜腹劍的腹黑貨!

    霍祁:【滿意臉】多謝誇獎。

    蘭薇:Σ(っ °Д °;)っ你管這叫誇獎?哥們兒你三觀還好麼?

    霍祁:【得瑟臉】哎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9:32 PM

第103章 藥粉

    祁川一地的戰事本就沒有那麼糟糕,淮昱王去後,大軍更是勢如破竹,打得赫契人節節敗退。

    想著帶兵將領可得的功勳,席蘭薇一時都有點後悔了,興許讓父親去也很不錯,父親必定高興。

    半開玩笑地同霍祁說了這心思,霍祁回以一笑:“還是讓將軍安心等著當外公吧。”

    席蘭薇心中微沉,幾日來的不安更明顯了些。

    心中斟酌著,她緩緩笑道:“臣妾嗓子也大好了,神醫開的那藥,差不多也該停了。”

    霍祁掃了她一眼:“偶爾還有些啞,再用些時日吧。”

    “唔……”她便顯了猶豫,眉心蹙了一蹙,面色也暗了幾分。

    霍祁再度看向她,察覺出些不對,問道:“怎麼了?”

    “臣妾近些日子總覺得精神不濟。”她淡聲道,“原以為是來了月事故而格外疲乏些,可後來月事過去了也還是如此。”她說著咬了一咬嘴唇,有些恐懼不安地又道,“算起來,是從柳氏被廢後開始的……臣妾懷疑有人在那藥中動了手腳,可讓御醫查了,御醫也查不出什麼。”

    聽得霍祁也難免一驚,擱下手中狼毫,皺眉說:“興許不是那藥的事呢?會不會是別的?”

    “再沒有什麼東西,是臣妾每日服用的了。”她肩頭輕輕一聳,“近幾日確是一日比一日不濟,若當真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所致,就必定是連日服用。想不到什麼其他東西了——臣妾連房中熏香都查過。”

    霍祁聽得神色愈沉,雖是沒什麼證據、僅是懷疑而已,但他清楚席蘭薇不是那般會隨意疑神疑鬼、一驚一乍的人,她如此覺得,且是過了這麼些時日才來同他說,便十有八九是無錯了。

    “朕審柳氏……”他道,她很快一搖頭:“沒用的。如真是她,她已是恨臣妾到極處,陛下再怎麼審,她也不會說的;如不是她,陛下此舉便驚了那人,更難查出了。”

    所以她才自己想不出辦法來,一點轍也沒有。

    二人一併思量著,一時沒有更好的法子,霍祁只好答應讓她先停一停那藥。她笑了一笑,環著他的胳膊說:“那如是嗓子啞回去,陛下不許嫌棄。”

    “你就是再一次說不得話,朕也不嫌棄。”他側過頭,噙笑在她額上一吻,“現在能聽你說話覺得很好,不過當初安安靜靜的也不錯。”

    怎樣都好。

    如此這般,藥便停了下來。過了兩日,嗓子倒未見更啞,可精神也沒見更好。仍是一日比一日困得厲害,簡小霜直說“跟家中長嫂有孕時一般”——如若不是月事剛過,她也很想相信這是有孕的症狀。

    霍祁近日因為朝政之事忙得鮮少能抽空來她的悅欣殿,便常是她去宣室殿拜見。如今停了藥,她格外怕秋日裡受涼再引出什麼病來,天色晚了也就不敢去了。

    是以十日裡偶有那麼兩三日是獨自一人。半夜寂靜時格外煩亂,明明白日裡乏得不行,現在又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

    隨著一聲重重的歎息,席蘭薇煩躁地翻了不知道第幾個身,一手摟過小貓,看它睡得昏昏沉沉的,自己還是半點困意都沒有。

    又一聲歎,她坐起身來,沒有下榻,隔著幔帳望著屋裡留著光的一兩支蠟燭發愣。

    著實是難熬。

    窗外起風了,靜聽了一會兒,又刮得大了一些。那風好像離得很近,就蹭著殿外的牆,“颼颼”的聲音不絕於耳。

    一陣異香從只開了一道縫的窗戶中吹入,席蘭薇一愣,下意識地捂了口鼻。這香得讓人心慌的味道……顯不是尋常的花草香氣。

    “聞到了?”一句問話之後,幾步開外傳來腳步落地的聲音。她抬眸望去,楚宣正站穩腳。沒再往前走,他也隔著幔帳看著她的身形,“這東西,連用上幾個月,能讓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覺。”

    她驚得杏眸大睜,還未及出言,便聽他輕笑著補了一句:“哦,忘了賀你晉封,昭儀娘娘。”

    氣味很快消散,席蘭薇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屏著息不敢喘氣。仿佛察覺到了她的氣息不對,楚宣微一笑:“這比她們給你下的藥輕多了,我只是在氣味上多加了劑量,讓你聞得清楚些。”

    “……”席蘭薇默了一陣,定神一緩息,“藥下在了哪兒?藥、熏香,還有菜肴點心,我都讓人查過。”

    楚宣抱臂而立,聽著她故作鎮定地描述,俄而一笑:“不是每個人都像被你鬥敗的那幾個那麼蠢。”

    席蘭薇微蹙眉頭,沒直接出言對他這般調侃表現不快。

    “你每天最少出門兩次,對不對?其他嬪妃也都如此。”他銜笑道,繼而思索著又說,“叫……晨昏……”

    “晨省昏定。”她接了口,接著黛眉蹙了起來,“你想說是景妃?加在了茶裡麼?”

    那她有時不喝那茶怎麼辦?

    果然,楚宣的下一句話也是反問:“那你有時不喝那茶怎麼辦?”

    “那是……”席蘭薇全然想不出了,“也沒有其他東西了。”

    “在你出門前,往院子裡撒上一把便是了。”他說著,腳下移了兩步,將一隻瓷瓶擱在了手邊的桌上,“你可以看看,差不多的東西。極小的粉塵,悄悄一撒,神不知鬼不覺。出門前他們撒在殿門口,出門時你幾息間就沾了不少,每天兩次。”

    唇畔沁出的笑意有些自嘲,席蘭薇心中暗諷著:是,每日兩次,她極是準時、暗量地服了這藥。

    “是誰?”她凝視著他的輪廓問他,“是誰做的?”

    “我怎麼知道。”楚宣手中轉著桌上的那個瓶子,“躲在暗處還要我看清這些,你要求太苛刻了。”他語中一頓,睇了睇她,好像在試圖摸清她的心思,很快又道,“此事我建議你莫要總想著暗查為好,早些挑明瞭,讓下毒的人知道你有所警覺、不敢再下才是。若不然,你查的未必比死的快,你身邊那幾個宮女,就算輪著當值,也免不了被拖累進去。”

    乍聽之下頗有些危言聳聽,但聽他說得沉緩,極是認真全無說笑。席蘭薇點一點頭,應了一句“我知道”,又問他:“背後是誰?”

    楚宣打量著她,一哂:“問得好。”

    她頷首,靜等回復。

    “我也不知。”他說。

    “……”席蘭薇挑了挑眉頭,被他話語中的戲謔激得驀生怒意,手上一掀幔帳,睇著他冷聲道,“楚公子,本宮現在委實沒什麼心情說笑。”

    “昭儀娘娘,草民也沒說笑。”他神色定定地回事著她,毫無恭敬地又反問說,“你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我怎麼知道?”

    “……”被堵得一陣無話。席蘭薇默了一默,一聲喟歎,“本宮知道了,多謝。”

    答謝之語倒是簡單。

    “查查前陣子因為你而被廢的那位吧。”他倒是思量著建議了一句,“隨口一猜,告退了。”

    只那麼短短一瞬,他就沒了蹤影。屋中複又靜悄悄的,她借著燭火,看到他遺留在案上的那只瓷瓶,瓶身反著淡淡的白光,表明他確是來過。

    行過去拿起,拔開瓶塞,借著燭光遠遠地往裡看了一看,確是極細的粉末,帶著點淺淡的紫色,若就這麼在空中一揚,就什麼都看不出了。

    他說,那人給她下的藥還沒有這個這麼重的味道……

    思量須臾,她略一笑,自知這東西該怎麼用。

    ...................................................................................................

    如此過了兩日,雖則乏意更加明顯,仍是早早地便起了榻,照舊去舒顏宮向景妃問安。簡小霜與清和一併為她梳著頭,她靜等著,終於在最後一隻釵子插上髮髻時,聽得秋白在殿外略有些尖銳地“呀”了一聲。

    聲音不小,身為宮中品秩不低的女官,如此大驚小怪頗失禮數。席蘭薇便走了出去,目光在她面上一掃,問得生硬:“怎麼了?”

    “娘娘您看……”秋白指著門檻外的地面道,“這東西……”

    席蘭薇和在場的幾位宮人一併低頭看過去,是兩塊粉漬,有淡淡的紫色,低頭細聞,好像還帶點異香。

    “不知是誰撒在這裡的。”秋白黛眉緊皺,“奴婢聞著味道有點怪,想著娘子近來身子不濟,不知是不是……”

    她的話點到即止,聽上去似是擔憂得過了頭,卻還是自然而然地將眾人的思緒都引到了蘭薇近日格外疲乏一事上面。一時有人面露疑色、亦有人面露驚色,皆垂首思量著,不敢妄言。

    “去宣室殿請旨,求陛下傳御醫來。”她蹙著眉頭,淡聲吩咐了一句,又說,“先請個太醫來看看也可。”

    如此自然正常得很,就算是秋白過慮,她小心一點也總是無錯的。就算勞得太醫、御醫白跑一趟,也好過日後真出了什麼大事。

    一旁候著的宦官一聽,立即一揖,應了聲“諾”,躬身告退。

    “娘娘,您……”秋白輕聲詢問著她接下來要如何,她頷首一笑,神色如常道:“去舒顏宮。還不知如何呢,不好耽擱了晨省。”

    唇畔一抹笑意凝起,席蘭薇步出殿門、行上步輦,又瞧了眼那撒著藥粉的方向,平心靜氣地往舒顏宮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9:3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7 02:08 AM 編輯

第104章 震懾

    楚宣說得不錯,查背後之人暫且不急,要緊的,是讓那人先不再接著下毒。若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除此之外,席蘭薇則覺得,將此事挑到明面上,讓六宮皆知、震住六宮也很要緊。

    該讓她們知道輕重。

    是以仍如舊去向景妃問安,御醫太醫正查著,查出結果後決計不敢耽擱,必定立時來舒顏宮回稟。

    ...................................................................................................

    彼時霍祁正上著早朝。袁敘見一宣室殿的宦官匆匆進了永延殿來,知是有事,湊過去一問驚得夠嗆,忙去皇帝耳邊稟。

    恰是議著前線之事,袁敘也不敢攪擾太多,僅是低言了一句“妍昭儀請旨傳御醫”,便見皇帝眉頭一蹙,定了下神,道:“准。”

    待得下了早朝,霍祁行出永延殿,終於得了空,立即問道:“她怎麼了?”

    袁敘如實稟說:“聽聞早晨在殿門口發現些東西。昭儀娘娘謹慎,覺得興許和近日精神不濟有關。”

    霍祁“哦”了一聲,已經過步輦,沒有上去的意思。逕自往前走著,進了後宮,往東邊行去。

    “……陛下?”袁敘一怔,不知皇帝要往何處去。

    “舒顏宮。”霍祁淡聲道,“她必定去晨省了。”

    ...................................................................................................

    舒顏宮靜莊殿。

    不同于往日晨省時的和睦,今日格外沉肅。在座嬪妃均是垂眸屏息,誰也不敢出聲,膽小些的則直接面色發了白,纖纖十指不停地打著顫。就連景妃,也錯愕不已,怔了半天才問御醫:“你說……什麼?”

    “稟娘娘。”御醫一揖,沉了一沉,略順了順措辭,將剛才稟過一遍的事情說得更加清楚了些,“妍昭儀娘娘命臣所驗的,是一種奇香,數種藥材一併製成,粉末極細,撒入空中幾尋不得。如此極易吸入,連續少則兩三月、多則半年,可致人神智昏聵、形同瘋癲,爾後喪命。”

    就連早已知情的席蘭薇也驚懼不已。許是怕嚇著她,楚宣沒有把話說得太清楚,是以她以為,這藥用得久了,最後便是一死了之。

    神智昏聵、形同瘋癲……

    她倒吸了一口氣,闔上雙目試圖平心靜氣,黑暗中卻更怕了些,貝齒淺一咬,看向御醫:“大人,本宮精神不濟有些時日了,不知……”

    “昭儀娘娘中毒尚還不深。”御醫揖道,“調養些時日便可無事,娘娘不必擔憂。”

    還好……

    她緩緩點了頭,舒下氣息,聽得景妃又道:“近來可有人去太醫院取過這些藥材?”

    御醫想了一想,心知景妃是想就此牽出是何人制的毒,卻是無奈道:“娘娘,此香難制,此人並不是去太醫院取了藥來做這香,想是從宮外直接弄的制好的香粉。”

    還不好查了。

    席蘭薇的目光慢慢地掃過在座眾人,眼中帶著無盡的不安與不信任,卻將能“看到”的都看進了眼裡。

    一聲沉穩嘹亮的“陛下駕到”暫時扯破了殿中的緊張。眾人緩一緩神,重新蘊起笑容,起身準備見禮。

    “陛下聖安。”一眾嬪妃齊齊地行下禮去,又不由自主地注意著旁人的聲音。泰半嬪妃都是許久沒面過聖了,此番皇帝駕臨,燕語鶯聲中,分明有些透著喜悅,有些則是緊張。

    “可。”霍祁淡言了一聲,目光繞過眾人,不由自主地向席蘭薇看去。

    她一身雙繞曲裾,帶著點極淺淡的橙色。算是暖和的顏色,卻襯得她目下的面容愈加蒼白。他蹙著眉一沉,無暇顧及近處的嬪妃是否在努力的“沒話找話”,幾步行過去,一手將她攬過,溫聲道:“朕聽說了。”

    席蘭薇緊咬著下唇,點一點頭,又聽得他道:“你坐。”

    她再度點頭,任由他攬著她送她回去落座,假作不知周圍其他宮嬪的目光。

    眾人自然看得心緒複雜,面上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不就是下毒麼,宮中常有,從前也不是沒歷過這樣的事。偏生她,有本事讓皇帝心疼。

    有定力稍差的宮嬪一聲嗤笑以表不屑,卻在下一瞬……有點後悔,覺得席蘭薇這舉動是不是被自己的嗤笑激的。

    ——眾目睽睽之下,原本安安靜靜地半倚在皇帝懷中往前走著的席蘭薇忽而哭了出來,就勢回過了身,不管不顧地全然栽進了皇帝懷中。

    她哭的聲音低低的、斷斷續續的,好像壓抑了許久,且到現在還在忍著。

    哭得眼前和她關係尚可的嬪妃一時都覺得好生可憐,何況皇帝。

    她哭得抽噎不止,卻又始終半個字都沒有。霍祁一時連該怎麼哄她都不知道,只依稀覺出,她環到他身後的手不由自主地施了力,指甲叩得脊背刺痛。

    “別怕。”他輕勸了一句,手輕撫著她半垂在身後的秀髮,又道,“有我在。”

    後一句說得很是有力,且聲音並不算小,離得近的幾個嬪妃聽得直是一悚,錯愕地互相望了一望,很快又聽見了皇帝說得更清晰的下一句話:“若你出事,誰下的毒,我夷她三族;若查不出,就讓後宮給你殉葬。”

    可怕的威脅——又是任誰都明白,這只是“威脅”。

    霍祁可不是個傀儡皇帝,沒有誰拿捏著他。後宮之事,他偶爾肯聽旁人一句勸,不過是心情好肯給這個面子罷了。若不然,他想如何處置,都是他自己的事。

    “不要……”席蘭薇低低嗚咽著,掙出一句話;複又抽噎一陣子,抬起頭來望著他,聲音更提了三分,再度道了一句,“不要!”

    旁人一時均在琢磨,她這是真發了善心,還是在皇帝面前裝腔作勢讓皇帝覺得她心善而已?

    下一番話……卻將這兩種猜測均踩得粉碎。

    “陰間本就……很可怕吧。”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眼淚還在往下流,卻又帶著兩份淒淒的笑意,“臣妾才不要死後還見到那人……見了心煩,再說……心思惡毒的鬼總是更可怕些,萬一……萬一臣妾打不過她呢?”

    ……她在想什麼?!

    眾人一時都懵了,覺得她是不是已經被那藥粉弄得“神智昏聵”。皇帝聽得啞笑一聲,手指在她的淚痕上一撫而過,給她的答案十分合她心意:“誰說你們在陰間還能碰上了?心思惡毒之人,還想入陵?”

    一眾嬪妃覺得五雷轟頂……

    進宮這麼多日子了,被她弄得不得寵也還罷了,最後還連陵寢都入不得?亂葬而已麼?

    究竟是誰下的這毒,簡直蛇蠍心腸!

    ...................................................................................................

    霍祁攬著席蘭薇離開舒顏宮後,仍是神色陰冷、步子沉重,維持著此等心緒走出去數丈,見旁的嬪妃都在上一個岔路各自回宮了,面色一鬆。

    伸手跟隨行的宮娥要了帕子,他遞給她,冷言冷語:“不許哭了,擦擦。”

    “……諾。”席蘭薇一應,悶悶地從他懷裡脫出來,接過錦帕擦眼淚。

    “朕都快成昏君了,你知道麼?”他淡看著她,面色嚴肅。

    “並沒有……”她繼續擦著眼淚,分析得很老實,“陛下就是對後宮‘昏’點,朝政清明著呢……”

    “……”霍祁眉頭挑了一挑,重新攬過她,卻又有意維持著一個適當的距離,不許她把眼淚往他身上蹭,“裝得太像了。”他口吻淡淡,“朕都快信了。”

    席蘭薇腳下一停,黛眉微微蹙著,抬頭凝望他片刻,短短一歎:“雖是為做戲給旁人看、讓她們不敢再下毒……可臣妾是真害怕。”

    他略一笑,不屑她的解釋:“真怕?”

    她的眉頭蹙得更緊了,面色又有些不自然地發白,默了須臾,輕輕言道:“殺人於無形……也還罷了;御醫說會‘神智昏聵、形同瘋癲’,那陛下對臣妾的最後一點印象,就是……臣妾是個瘋子。”

    她的下頜輕輕一顫,稍稍停頓後,又道:“不僅要臣妾的命,還要臣妾的夫君日後想起臣妾便滿心厭惡,臣妾怎能不怕?”

    霍祁心中驟然一沉。

    方才他那句反問也不過是半開玩笑,目下看來……開過頭了。

    “朕知道輕重。”他簡短地道了一句,頓了一頓,又說,“會徹查的。”

    “此事……”席蘭薇躊躇著,再度掂量一番,終還是道,“先不必查了……臣妾自知遭人嫉恨已久,除掉這個也還有下一個。倒不如換個路子,好生震懾一番,讓她們知道,她們可以嫉恨臣妾,卻是動不起臣妾的。於臣妾而言,興許反倒添份安心。”

    “至於這人……總會露出狐狸尾巴的。”她輕鬆一笑,“她暫且不敢再下手,抓她,也就不急於這一時。”

    她說著,心中再一次劃過眾人方才的反應。陸充華和徐容華面色清冷無甚變化,不過衣袖卻交疊在一起,是在袖中相互握了手,可見也嚇著了;邱良人和兩個選侍全都面色慘白,似乎反應得有些過頭,不過這三個本也膽子小,如此很是正常;慶姬分明地冷笑了一聲,但她先前和杜氏交好,對自己早就敵意分明了,如此幸災樂禍實在正常——若當真是她,她大概反倒不會如此,心虛之下必定掩飾心中快意。

    其他人……

    席蘭薇思索著,又想一想楚宣當時的話,緩一點頭,此事委實是急不得了。

    ...................................................................................................

    【作者腦洞小劇場】

    席蘭薇梨花帶雨ing……

    霍祁外表:乖~~~別怕~~~有我在~~~~

    霍祁內心:呵呵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在外人看來:次奧……得罪不起呢……

    席蘭薇內心:演技又變好了呢,給自己點讚

    畫外音:你這不是演技變好了,你這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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