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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2:56 PM

第75章 體諒

    從諸多細節中很容易看出背後的事情。

    譬如夏月入宮時未帶侍婢、那隨她進冷宮的小宮女只能是尚儀局撥過去的,沒有多年的情分,忠心上便也差些;譬如席蘭薇在房中與夏月“交談”時,那宮女只在小廚房中做著午膳,可見……確實是不怎麼關心的。

    倒也無可厚非。

    宮中的命運常常是一朝一夕間改變,之後就成了定數,再也無力反擊。那姑娘才十四五歲的年紀,隨著夏月入了冷宮,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調出去、什麼時候再調出去。

    說不準……再沒機會到得臉的宮嬪跟前做事,甚至連放出宮的機會也要失去了。

    ...................................................................................................

    秋白帶她到漪容苑的時候,席蘭薇正拿著幾片肉乾餵小貓。小貓懶洋洋地臥在小鹿背上,有吃的遞過來就張一張嘴,慵懶到了極處。

    “婉華娘子萬安。”

    身後的問安聲帶著幾分不安。席蘭薇抿笑,並未回頭,話語溫和地吩咐秋白說:“來了?帶她進去吧,取些瓜果點心。”

    語罷,又一片肉乾送到小貓嘴邊,小貓抱住吃掉。起身跳下鹿背,看看正打盹的梅花鹿,很是“善解鹿意”地跑到院子角落,從銅盆中翻了個板栗出來,叼到小鹿跟前。

    板栗在小鹿鼻子前蹭了一蹭,小鹿便睜了眼,看看小貓,將板栗銜了過去。

    “……”席蘭薇看著被自己餵到一半忽然轉頭去餵鹿的小貓,想了想,把餘下的肉乾皆丟到了地上。罷了,讓它們自己玩去吧,她還有別的事呢。

    ...................................................................................................

    進了正廳抬眼一睃,那宮娥垂首站在廳中,緊張得坐也不敢坐,遑論去吃秋白備下的點心了。

    “這個樣子,你怕我害你麼?”席蘭薇銜著笑走過去,分明聽到那宮女在下拜前猛抽了一口冷氣。

    她落了座,睇一睇眼前跪伏在地的人,笑意輕緩:“起來吧。叫什麼名字?”

    “奴婢白錦。”那宮女一叩首,先答了話才敢起身。席蘭薇略一點頭,瞟了眼案幾對面的坐席,和顏悅色:“你坐。”

    白錦躊躇著,最終按捺著心驚一福,道了聲:“謝娘子。”

    秋白隨之奉來筆墨。這番解釋費力,還是不要讓席蘭薇開口太多為好。執筆輕蘸墨,席蘭薇寫下一問:“夏月待你不好?”

    白錦一怔,倒是很快搖頭:“沒有。”

    神色誠懇未在說謊。席蘭薇心下添了些了然之意——未將遭廢的火氣撒在她身上,可見一來夏月還知道些分寸,知道這是在冷宮裡最後一個能倚靠的人;二來……她還真是心中存著期盼的,她相信霍禎早晚會弄她出去。

    “待你好不好的,她這輩子都算毀了。”席蘭薇寫罷一笑,提要求提得無比直白,“你幫我做件事,我送你回家。恰是嫁齡,出宮正能尋門好親事,別在宮裡耽擱了。”

    說服白錦沒有費什麼工夫,雖然直至白錦告退時都尚存些許躊躇,但並無妨。

    ...................................................................................................

    袁敘在晌午過後匆匆趕至漪容苑求見。

    不是不知道席蘭薇出手大方,可這回……她出手太大方了。一份厚禮送到他面前,秋白清和笑意款款地說只是謝他這一年來相助,且邀他到漪容苑一敘。

    袁敘位在大監,就是再傻也看得出席蘭薇這是有大事要央他。

    昨日就想抽空前來,無奈御前事多抽不開身,今天便不好再做耽擱,交代好了旁的事情,自己則往漪容苑來了。

    倒是碰上席蘭薇正在小睡,宮人們也知趣,奉了好茶請他稍候;過了一刻,又有宮娥道要直接去請席蘭薇。

    袁敘攔也攔不住,那宮娥還當真就這麼去臥房叫她了

    是以未過多時,席蘭薇搭著宮娥的手到了正廳。一襲淺橘色雙繞曲裾未見褶皺,髮髻妝容也收拾得妥當,只是眉梢眼角分明還有乏意。

    “婉華娘子安。”袁敘一揖,未等席蘭薇開口,便先行揮手讓旁的宮人皆退下了,只留了秋白清和。席蘭薇落了座,略向袁敘一頷首,右手執起筆來:“不知大人會此時來,大人久等。”

    秋白呈過去給袁敘看,袁敘掃了一眼忙賠笑道:“是臣來的不是時候,未顧及娘子午間有小睡的習慣。”語中一頓,袁敘也不是那明知來意如何還硬要拿腔作勢兜圈子的人,便口氣又緩下去三分,斟酌著說,“不知婉華娘子何事……”

    “想勞大人在御前幫著散個風聲。”席蘭薇開門見山地寫道。

    袁敘微微一怔:“散個風聲?”

    席蘭薇點點頭,複又再寫一張,這番解釋得多了些:“風聲聽似不大,卻是要緊事,便想請大人行個方便。御前提起、宮中眾人也會日漸得知……”筆鋒一轉,席蘭薇沉了一沉,接下去的筆跡依舊流暢,“大人放心,雖是興風作浪,所傳也皆是真事,且必合陛下心意。”

    凝目于袁敘面上逐漸沉下去神色,席蘭薇未顯焦急,更未催促。安安靜靜地等著,待得袁敘稍有些重地緩了一口氣出來,她才提筆再書一句:“風聲四起,源頭難尋,怪不到大人頭上;然則旁事皆有證據可尋,陛下若惱,錯便在我。”

    言外之意,袁敘不過賣她這人情、再多得那一份厚禮罷了,沒什麼要擔的危險,如若皇帝怪罪也怪不到他頭上。

    猶是靜默許久,袁敘的神色變了又變,一壁覺得這是欺君的事做不得,一壁又念著席蘭薇是皇帝心尖上的人,且也知道她行事是張弛有度的。

    最終,點頭應下。

    ...................................................................................................

    袁敘告了辭,席蘭薇便連秋白清和也屏退出去,獨自在廳中靜坐著。外面秋風蕭瑟,好像直刮進心裡。這風勢跟不久前的那一日太像,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起皇帝拂袖離去的瞬間……

    就是那麼短短的一瞬,她感覺渾身氣力全被抽空了,眼睜睜看著他離開,然後遣走了宮人、跌跌撞撞地摸到了榻邊,哭得無知無覺。

    如果不是那小貓小鹿,他是不會回來的……

    她不能再寄希望於它們,再有一次,他就必定不會再原諒她了。

    心底一份感覺若有似無——她想繼續被他這樣寵下去。

    ...................................................................................................

    席蘭薇到了宣室殿外時,皇帝恰好用罷晚膳,也正準備往漪容苑去。行至長階一半,他一抬眼看見她便笑了:“巧了。”

    她一福身,美眸輕眨,意在詢問他是仍想去漪容苑、還是索性二人一併回宣室殿去算了。

    霍祁想了一想,卻反而詢問她說:“一併走走?”

    共行在宮道上,席蘭薇懷揣心事,思索如何同他說合適,就顯得格外安靜些。

    誠然,她總是安靜的,無論是全然不能言時還是近來嗓子漸好時都很安靜。他批奏章時,她能一聲不吭地在他身邊坐上一下午,好似有點詭異,他卻意外地很是喜歡這種感覺,抬頭有意去看她、或是無意間緩神時看到她,她的水眸中總是笑意淡淡,柔美而不刻意。

    就如同她整個人一樣,不會刻意地去引他注意,但他想看她的時候,她總是在。

    是以她眸中笑意不再的時候,于霍祁而言便格外明顯。

    走了一會兒,他似乎在四處張望的目光總有兩三分停在她身上,看她始終不吭聲、卻又偶爾會帶著幾分不安窺一窺他的神色,大抵猜到她是有想說、又怕他聽了不悅的事。

    沉思片刻,霍祁也未直言問她,右手在她腰上一環,將她攬得近了些,左手遞到了她面前。

    ——有話就寫。

    席蘭薇不禁一滯。

    眼簾輕抬,對上他的殷殷笑意,席蘭薇思了一思,心緒稍緩,指下寫道:“臣妾在後宮……做了些安排。”

    “什麼?”霍祁眉心微一蹙。自是欣慰她此番到底肯來主動同他道明瞭,又不知是怎樣的安排。

    “再過幾日……陛下便知道了。”她又寫道,“臣妾知夏月有異,想逼她把實話說出來。”

    夏月有異。

    霍祁心中驟沉,打量著她思索了許久,仍覺得她知道的不會是那般“異”。緩了一緩,霍祁輕應了聲:“哦。”

    轉而又添了句“朕等著就是”,以掩飾方才的失神。

    氣息深長,席蘭薇指上也不覺多添了點力氣,又寫道:“此番……臣妾行事狠了些。”

    “怎麼‘狠了些’?”霍祁睇著她,她猶豫著寫得微顫:“待得事畢,夏月大抵……”

    她不再寫下去,後面的意思卻不言而喻。霍祁心下了然,眉頭緊緊一蹙,又轉而舒展,少頃,又是輕輕的一聲:“哦。”

    平靜得無情,她摸不准是對夏月還是對她。

    “臣妾知道陛下不喜歡行事狠戾的女子……”她寫到一半,被他一握。愈發忐忑於他的意思,怔然抬起頭望著他,“陛下……”

    “夏月欺你在先,朕知道;夏月下藥害你,朕也知道。”霍祁笑意輕緩。語中停頓,他俯首看著她,一如她曾直言告訴他,她容得下他寵旁人、卻並不喜歡一般,他略一笑,告訴她說:“朕是不喜歡。但朕知道你並不是那樣的人,此番如此,你必有你的原因,朕便忍了。”

    好像從前對宮嬪無法容忍的事碰上了她就變得無所謂,心底很快就有了那麼多理由為她開脫。

    甚至有那麼一條是……他也是在權術間遊走的人,又憑什麼要求她一味地心善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2:59 PM

第76章 揭開

    夏月已一連幾日睡不安穩。

    不知怎的,日日都覺得困頓,睡時卻總輕得很,在夢與醒間往往返返,但就是睡不踏實、也醒不清醒。

    似在夢中的時候,總會聽到有輕輕鼓聲傳來,一下一下的好像敲在心頭。時常變換的節奏她熟悉得很,就是她最拿手的那支相和大曲。

    是以合著鼓聲,她在夢裡總能依稀看到正練著舞的自己。玉足輕踏在鼓上,起落的力度都剛好合適,踏出輕重適宜的鼓點。

    是在宮裡?還是在……映陽?

    似乎意識到不過是場夢。夏月蹙了一蹙眉頭,想要睜開眼,卻疲乏得使不上力氣,便竭力讓意識先明晰過來。

    少頃,似乎已經很清醒了……夢中那鼓聲卻還是在耳邊迴響著。

    嗒、嗒嗒嗒……

    一下重音三下輕音,夏月幾乎能想像到,這是先用前腳掌踏了一聲、又用後跟踏出了三聲。

    窗外秋風嗚鳴好似啼哭,夏月心裡一陣發悸,推開門,風刮了進來,夾雜著些許沙石迷了眼。再睜眼時,有陣奇怪的頭暈目眩。

    定一定神,那鼓聲卻停了,院子裡安安靜靜的。

    目光劃過雜草亂石,又看向枯樹枝椏,帶著幾分尋覓,有意地想要再尋到那聲音。

    “娘子?”輕輕的一聲喚,夏月循著望過去,是白錦從一旁的房中推門行了出來。揉著惺忪睡眼,白錦問她,“娘子又睡得不好?”

    夏月睇一睇她,面生狐疑。許是因為多日難眠,她近幾日愈發多疑起來,性子也變得暴躁,甚至還……有些記不清事。

    “殿下呢?”夏月冷著聲問她,白錦一愣:“什麼?”

    倏爾回神,夏月驚異於自己方才問出的話,惶措頓生:“沒什麼。”

    這是怎麼了……夏月皺了一皺眉頭。回到房中,靜靜坐了須臾,情緒似乎略微舒緩了些。偏過頭,她看向妝台,唇畔沁笑,行過去拉開抽屜,又拿出裡面的兩個人偶。

    不同的八字,一個是當今九五之尊的,另一個……

    是那與霍禎“藕斷絲連”的人的。

    ...................................................................................................

    流言在後宮猶如驚濤激蕩。茶餘飯後,人人都在議論同一件事:夏庶人瘋了。

    是一點一點瘋了的,一開始,只是問身邊的宮女一些奇怪的問題,比如“殿下呢?”又或者說“今年桓州竟不怎麼冷”……

    之後終於徹底瘋了,在冷宮裡或練著歌舞或胡言亂語,口齒不清地喚著一個名字。

    又過一日,可算有冷宮的宮人聽清了那個名字,傳了出來,驚得眾人皆盡啞住……

    是越遼王的名字。

    各樣的議論便起得更厲害了,諸人皆猜著,夏月跟越遼王有怎樣的交集,為什麼瘋了之後……念著的竟是他。

    ...................................................................................................

    席蘭薇在漪容苑中靜聽著秋白的回稟,唇畔勾起的笑容愈發明晰。

    宮中會議論的,自然只是這些。

    因為那是冷宮,夏月在冷宮瘋了……多麼正常。她一個庶人,根本不會有人在這上面為她多花心思,更不會有人去想,會有人為了逼瘋一個遭到廢黜的宮嬪,去尋什麼致人神智昏聵的藥。

    下手下得那麼容易。

    不想拖得太久,席蘭薇額外加了點火候。自是沒有安排旁人去做,以免留人話柄,她只是在白錦回去時,交給她了一雙舞鞋和一隻鼓。

    舞鞋上鑲嵌著能擊響鼓的銅珠,前三後一。

    “這鞋穿著腳疼,你用手持著去擊我也不管,點子對了就好。”她銜著笑,吩咐得十分隨意。頓了一頓,才又添了些謹慎地又續了一句,“別讓她瞧見了。”

    夏月那舞跳得極好,不是一天兩天能練成的,這鼓聲她必定聽了多年。在神智趨亂間,用這能勾起她各樣回憶的聲音再去擾她安寢,便能讓她更不知眼下身在何處。

    ...................................................................................................

    霍祁在夏月瘋後的第三日到了冷宮。自不是來看她,而是因為宮人呈上的兩個巫蠱讓他驚意驟起。

    若夏月是那人送來的,咒他便在情理之中,可為何會有蘭薇的八字……

    還沒進那一方小院就聽到了她的瘋言瘋語。一壁笑著、似乎是非常愉快的聲音,一壁喊著霍禎的名字,繼而又說了一番什麼,又是一陣笑聲。

    袁敘聽得皺了眉頭,猶豫著擋了一擋皇帝,猶豫著輕勸道:“陛下……別去了。”

    瘋瘋癲癲的,萬一傷了人呢。

    皇帝腳下卻未停,似乎只在側耳傾聽院中的聲音。

    值守的宦官開門時手都在發顫,手背上兩道抓痕血淋淋的,可見是被夏月傷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霍祁聽到裡面又一聲淒厲的“霍禎——”

    之後聲音便頓住了。

    ...................................................................................................

    夏月回過頭來,目光渙散,眼睛在進來的眾人身上劃了一劃,最後停滯在霍祁面上。

    那詭異的目光弄得宮人們身上一寒,皇帝倒是沒什麼反應。睇一睇她便要往裡走,平靜地吩咐宦官說:“帶進去問話。”

    “霍禎……”夏月突然喚出的名字讓霍祁微一滯,便抬手制止了正要上前的宦官,先看看她要說什麼。

    “殿下……”夏月神色迷離地走了過去,腳下一個踉蹌,隨來的宦官正要上前攔她,這一攔變成了一扶。

    扶住了也要攔下,二人一壁使了力一壁心中有些怕她萬一突然發了瘋怎麼辦,都說瘋子的力氣極大。

    所幸夏月暫還沒有,任由二人攔著,簡單地掙了一下就不再繼續,注意力全在皇帝身上。

    她望一望他,俄而笑了一聲,啞啞道:“你不要送我進宮好不好……”

    霍祁眉頭一緊,淡看著她,靜等下文。

    “你不要送我進宮好不好……”夏月又道了一遍,“你不是說你喜歡我麼?為什麼不直接接我進王府……”她說著,忽然眼眶一紅,很快便有眼淚流了下來,“席氏說得是真的對不對……”

    席氏?

    霍祁目光一淩:“蘭薇說什麼了?”

    “你叫她什麼……”夏月怔了一怔,轉而笑聲淒厲,“是真的……你果然還是喜歡她的!所以她說的也是真的對不對!你若喜歡我……便不會送我進宮去!就像是你對她……她就算悔婚進宮了你也還是想著她!”

    皇帝未動聲色,袁敘卻聽不下去了——一直以來對席蘭薇與越遼王的議論就沒停,面前這位可好,眼瞧著和越遼王脫不開干係,直接當著皇帝的面說這個。

    袁敘急奪上一步,一掌摑下去,略顯尖細的嗓音掩不住厲意:“夏庶人!聖駕面前胡說什麼!”

    添上那一句“夏庶人”本就是為了提醒她身份——夏月也當真被一語點醒了。

    好似並未察覺面上的疼痛,夏月只是愣了一愣:“夏庶人?夏庶人……”

    “哦……我被廢了……”她喃喃自語著,繼而再度看向皇帝,“那……那你來接我了?”她的目光陡然清澈了許多,帶了無盡的喜悅問他,“你來接我走了?”

    語聲落後一陣安寂,夏月心慌起來,“霍禎”始終沒有說話,只是靜立在面前淡看著她,她不知他的心情,只是看出他眼中的淡漠。

    “你……你不想帶我走麼?就像席氏說的那樣?”她慌張道。恍惚記得,席蘭薇對她說過,霍禎不會再管她了。又掙了一掙,掙不開卻也沒有工夫計較這些,急忙又道,“你說過的……三年……你便接我去王府……”

    院門又“吱呀”一聲,略顯刺耳。夏月淺怔,循著看去,愕然驚住。

    席蘭薇駐了駐足,回看著她。沒想到她竟會把霍祁錯認成霍禎,不過也好,有這“誤會”,也省得她唱獨角戲唱得露了餡。

    “我早就告訴過你,他才不喜歡你。”她踱著步子行過去,笑意清淺。霍祁聽得一驚,見她還要繼續往前走,忙伸手擋了她。

    睇了眼宦官帶來的那人偶,霍祁低聲道:“她……”

    “臣妾知道。”席蘭薇雙頰微紅,不上前也罷。停下腳來往霍祁身邊一倚,霍祁自然而然地攬住了她。

    “你還是不信我麼?”席蘭薇眨著眼問夏月,嗓音依舊啞得發沉。

    “你……”夏月驚得向後退了半步,看著被“霍禎”摟在懷中的席蘭薇,聲音顫抖起來,“席氏……不,你進宮了……你怎麼在這兒……”

    蘭薇羽睫一覆,輕笑反問一聲:“你怎麼在這兒?”

    夏月頭腦不清,看著“霍禎”在眼前,時而覺得這是冷宮、時而又覺得這是王府,緩了緩神,道:“殿下要接我……”

    “他為什麼要接你啊?”席蘭薇看一看霍祁,又向她道,“是吳家送你進宮的,你該讓吳家來接你……別擾我夫君。”

    “夫君”……

    兩個字猶如利刃刺進夏月心中,她陡然慌了,搖頭連連:“王妃?不……你進宮了的!殿下……你不能娶她,她是陛下的人啊……你要我幫你害陛下我已經害了,你怎麼能娶她……”

    如此足矣。

    席蘭薇閉了口,銜笑不言。這一環過去,霍禎的反心……霍祁便該知道了。

    “你怎麼能娶她……”夏月提了聲質問著,仿佛受了傷的鴻鵠哀鳴著。尖利的聲音劃破天際,席蘭薇只是靜靜看著霍祁,看著他的雙目倏爾間透出森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01 PM

第77章 始末

    話說到這個份上足夠了,夏月瘋著,沒有再多費口舌的必要。

    離開冷宮前,霍祁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賜死。”

    ...................................................................................................

    與他一同往宣室殿走著,他一直沒有開口。席蘭薇也不言,輕倚在他肩頭,靜靜地陪著。

    縱使早知霍祁待她好,他也仍還有些舉動會讓她覺得驚奇。

    譬如方才她要去質問夏月的時候,他竟那麼快攔了她,只因在夏月房中搜出的那魘勝之物讓他知道了夏月想害她。

    到了宣室殿后又是長久的安靜,連宮人們也不敢吭一聲。席蘭薇想了一想,索性也不用宮女提心吊膽地奉茶了,自己去沏了盞茶、耐心放到適宜的溫度,又端去正殿。

    兄弟反目的事……她想,他自然是會覺得痛心的,尤其是霍禎,他是霍祁一母所生的親弟弟。

    並且長久以來,他看上去那麼恭敬。

    ...................................................................................................

    茶盞放到霍祁手邊,她的手卻在收回前被他陡然握住。席蘭薇一怔,下意識地想要脫開,但他用了十分的力氣,她掙也掙不開。

    便由他緊緊攥著好了……

    席蘭薇靜默著不再掙,只覺得手被握得微微發痛。須臾,他猛地松了力,同時一聲輕笑。

    “……陛下。”席蘭薇躊躇思忖著,喃喃勸道,“事已至此,陛下放寬心……”

    “呵……”他又輕笑一聲,搖了搖頭,神色全然緩和過來,方才的幾分冷意一掃而空,“沒想到,二弟心急到連巫蠱都用上了。”

    席蘭薇一凜,怎麼聽著……

    他似乎早知霍禎有異心、只是驚訝於他的手段一樣?

    霍祁看向她,淡笑道:“你是如何覺出夏月不對勁的?”

    “……”席蘭薇默了一默,暫且擱下疑問,如實道,“她對臣妾的敵意太奇怪了。”

    她啞啞的嗓音在他耳畔刮著,霍祁略點了下頭,又說:“那你又為什麼要把事情散得這麼大?”

    拜她所賜,從御前開始,宮中每一個人都在議論這件事。

    “你不只是想讓朕知道夏月的來頭。”他審視著她,眸中的笑意在探究之下微微凝滯。

    席蘭薇頷了頷首,淺咬朱唇,在他手心裡寫道:“臣妾想助陛下一把。”

    他一愣:“什麼?”

    她笑意添了些許,繼續寫下去,他感受著那劃來劃去的癢意,覺出她寫的那句話是:“陛下想動吳家。”

    一窒息,霍祁悶了一瞬,淡言道:“並沒有。”

    “當真?”她眉頭輕挑,低啞的語調同樣上揚著,眉梢眼角全是不信。

    “……”霍祁沉了一沉,默認地問她,“怎麼知道的?”

    他十分確信,自己絕沒有同她說過這個心思——倒非有意隱瞞,只是這事實在和她扯不上關係。

    “若不然,陛下也不會任由著吳簡拿著臣妾的事做文章了。”席蘭薇笑吟吟地寫罷,明眸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望得他直心虛,當即就想繼續否認下去:“那是朕賭不了他的嘴……”

    “當真麼?”席蘭薇偏了偏頭,垂首又寫,“臣妾入宮之時人人議論,而後前朝議論突然停了,當真不是陛下壓著?陛下堵得住那一次的悠悠眾口,還賭不了他一個人麼?”

    “……”霍祁語結。覺得再由著她說下去,下一句便要連他在其中的推波助瀾也要一併揭出來,一思及此,立即點頭認了,“你說得對。”

    席蘭薇銜笑,善解人意地把他不想聽的那句略了過去,繼而又寫說:“所以啊……陛下容著他說,不就是想把某些事擱到檯面上,讓旁人覺出君臣不睦來?夏月這事不是更加合適?”

    自然是更加合適的,所以霍祁任由夏月思念霍禎的瘋言瘋語在宮中傳了三天。吳家送來的人,犯錯遭廢也還罷了,末了竟一心念著一個藩王,吳簡就是有三寸不爛之舌也說不清這事。

    此外……即便不想驚動霍禎,他也可以把夏月行魘勝之事的事捅出來,單是那兩個人偶,誅他九族都不為過。

    “唔……”霍祁斟酌了一番輕重,喚了袁敘進來。三人都是對來龍去脈心知肚明的,他索性直言吩咐了,“婉華讓你們傳的事到此為止,關乎巫蠱和越遼王的,暫不必提了。”

    “……”袁敘靜默著領悟了一下皇帝對下一步流言動向的要求,遂是一揖,“諾。”

    還犯不著誅吳家九族。除卻這回送進來的夏月行了巫蠱之事以外,吳家還沒犯過什麼死罪。他想動吳家,只是因為覺得吳家延綿數年、勢力已然太大了。

    勢力大不要緊,近年來行事還愈顯昏聵。御史大夫愈發地迂腐,做事畏畏縮縮,吳家旁支的那些紈絝子弟口碑也顯是不濟。

    若已是這般,他這個皇帝還任由著吳家坐大,這吳家早晚有一天得演變成朝中的蝗蟲。看著不致命,但侵蝕莊稼,鬧得越厲害就越讓人頭疼。彼時若是勢力再大些、牽涉更多人,旁的“病症”就更難以控制了。

    還不如現在拔了,他解個後顧之憂,吳家也可因尚未鬧得過分而留條命,算是個雙全的法子。

    ...................................................................................................

    看出皇帝有意不置吳家於死地的意思,席蘭薇抿了抿笑,說得略帶調侃:“陛下是仁君。”

    皇帝掃她一眼,扶著額頭有意歎氣:“你看得明白,朝中到時候不一定怎麼說朕不留情面呢。”耳聞她一笑,霍祁皺著眉頭立刻道,“快……多誇朕兩句,朕改日再去聽那些。”

    席蘭薇“撲哧”發笑,繼而板起臉,誇得一本正經:“陛下是仁君、陛下是仁君、陛下是仁君……”

    “嗯,知道。”霍祁風輕雲淡地應了,應完之後自己都覺得自己沒臉沒皮。手指在席蘭薇面頰上輕一刮,他噙笑又道,“你今天……當著夏月的面,說什麼來著?”

    “……?”席蘭薇愣了愣,仔細回想一番——說了好多。

    “嗯……前半句是……”霍祁回思著重複了出來,“吳家送她進宮的……”

    “所以她該找吳家接她出宮……?”席蘭薇續言道,說吧面露不解,不知這句話有甚特殊。

    “再後一句呢?”霍祁笑意滿滿。

    再後一句?

    席蘭薇認真思索著冷宮中的一幕幕,“再後一句”倏爾竄進腦海,當即就讓她雙頰通紅了……

    那句話是……

    別擾我夫君。

    “之前沒聽你這麼說過麼。”霍祁緩緩說著,遂斂去笑意,神色鄭重,“再說一遍。”

    “……”席蘭薇紅著臉僵住,張了張嘴,好像又說不出話來了,簡單的兩個字卡在喉中。

    “當著那麼多宮人的面你都說了。”霍祁循循善誘,“現在反倒叫不出了?”

    確是……莫名其妙地就是叫不出了。

    席蘭薇貝齒輕咬,眼波流轉思量著如何逃過這一“劫”去。霍祁雙眸微眯,睇一睇她,繼續道:“哦……莫不是彼時拿朕當了越遼王,才叫得出?”

    什麼!

    一語恰到好處地觸及席蘭薇的軟肋,縱知他是故意說笑著欺負她,她也不愛聽。怒目而視,他卻仍是輕鬆散漫地支著額頭,淡看著她,只等她叫出來。

    ——一副“你不叫,朕便接著說”的模樣。

    看樣子是逃不了了。

    好一番躊躇、又好一番難為情,席蘭薇直被他看得雙頰發熱。一邊告訴自己其實沒什麼大不了,多少民間女子都是那般稱呼夫家的;一邊又……就是難以啟齒似的,說不出原因。

    “夫……”席蘭薇費了半天工夫在擠出一個字來,第二個字在他的笑看間死活出不來。

    於是霍祁瞟她一眼:“等越遼王的事妥了,朕非要當面問一問他,怎麼讓你喚出來的。”

    ……別啊!

    “夫君!”席蘭薇幹乾脆脆地喊了出來,顯有點撒嬌般的乞求。緩了一緩,她蹭到他面前,不放心似的道,“別……臣妾和越遼王……”

    “什麼事都沒有,朕知道。”霍祁接話接得很快,認真地一點頭,讓她安心的意思。

    ...................................................................................................

    席蘭薇直到告退,心中都在止不住地埋怨霍祁。近來欺負她欺負得愈加厲害——在外人面前護她到什麼地步,私底下就欺負她到什麼地步。

    偏她還拗不過他。只好見縫插針地小心觀察著,尋著什麼“日後興許能拿來噎他”的蛛絲馬跡便細心地記下來,待得能用時絕不手軟。

    這般情境偏巧讓南瑾大長公主碰上過一次,二人都是面色一白,一個怕大長公主怪罪她、一個怕大長公主怪罪自己。

    可大長公主偏生什麼都沒說,眉眼帶著笑意一點頭便走了,端然一副“打情罵俏的事本宮不管”的姿態,弄得二人更加尷尬,尷尬得各自默了半天才緩過勁來。

    如此當真不是個法子……

    席蘭薇一邊回想著腹誹,一邊又禁不住地笑出來,賭氣賭得身心愉悅……

    ...................................................................................................

    霍祁的笑意在席蘭薇的背影全然離開後,一分一分地褪了下去。殿中安靜,他沉然思索著夏月的事,已壓制下去的怒火再度竄了起來。

    不止是惱火于霍禎此番的手段,夏月無關緊要,但……

    夏月顯是癡心錯付了,信了他的話,而他卻只是拿她當顆棋而已,那旁人呢?

    “袁敘。”皇帝思忖著叫了人進來,又沉吟須臾,終開口道,“去禁軍都尉府捎句話,你親自去。”

    “諾……”袁敘一揖,等著那話。

    “告訴沈甯,蘭薇致啞的事,查越遼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02 PM

第78章 高人

    朝野沉浮這許多年,吳家縱使近來昏聵,也尚保持著最後一分清醒。

    夏月的事鬧得大了,雖按著巫蠱、不提謀反,這般滿城風雨的情形,也足夠讓吳簡知道背後到底是誰的意思。

    事情只又這樣傳了兩日,在蘭薇生辰的前一天,一道奏章急呈到皇帝案頭。

    吳簡請旨,告老還鄉。

    奏章並沒有在案頭停留太久,怎麼送來的怎麼送回去,只添了兩個字:准奏。

    皇帝知道,此時他不作挽留,朝中就會有所不滿,且即便他挽留一番,吳簡也決計不敢真留下——只是轉念一想,今日挽留了,吳簡明天便定會著意來求見,慷慨陳詞一番再誠懇表示自己當真留不得了——耽誤工夫是一回事,另一回事……

    明日是席蘭薇的生辰。

    ...................................................................................................

    因著皇帝未加挽留,御史大夫走得幹脆利落,翌日的早朝似乎也因此結束得格外快了些。

    一眾朝臣施了大禮告退,霍祁猶是先回了宣室殿,耐著性子將幾件不得不先做安排的事安排妥當了,輕鬆地吩咐備轎。

    席蘭薇已為生辰之時他會來與否的事一連忐忑了多日,目下這麼早就見他來了……大感自己真是擔心得多餘。

    她福身見禮,禮罷要退到一旁請他進去,他卻壓根沒有接著往裡走的意思,一執她的手就往外去:“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

    霍祁看上去心情很好,攬著她走得步子輕快。她追問了幾次,他都笑著不答,就這麼一直走到了宮門口。

    席蘭薇看看眼前備好的馬車——這是要出宮?

    在馬車上,她又是一路的追問,他仍是只笑不答。直被她問得不耐煩了,才閑閑地甩給她一句:“你不是最會觀察麼?自己猜啊。”

    “……”頓時洩氣。

    馬車停下來,席蘭薇行下去抬眼一瞧,更懵了:沈府?

    她生辰,他帶她來沈府幹什麼?見見羋恬就算慶生?

    “去換身尋常衣衫,正好朕有事問沈寧。”

    聽他這麼說了,席蘭薇才驚覺他是換了一身全然瞧不出身份的衣服帶著她出來的——無奈她一路好奇著關顧著追問去何處了,這般明顯的改變渾然未覺。

    由婢女帶著,席蘭薇直接去找了羋恬。原以為霍祁是事先知會過了,見了羋恬那一臉訝異方知她根本不知情。

    於是席蘭薇只好淡然地告訴她說:“借身衣服。”

    “……”羋恬愣了半天才確信自己沒聽錯,立即回身進房,給她尋合適的衣裙。二人本就不見外,席蘭薇隨著走了進去,羋恬一邊挑著一邊問她,“表哥怎麼想起帶你出宮了?”

    ……誰知道呢。

    席蘭薇心下剛念叨了一句,還未及答出來,羋恬便捧著衣衫湊近了她:“去什麼好地方?”

    ……誰知道呢!

    席蘭薇接過衣服,是一身淡綠色的曲裾,料子細膩但並不算貴重,分毫不惹眼。褪去穿來的杏色曲裾,她一邊更衣一邊隨口問羋恬:“平日裡你和沈寧去什麼地方?”

    她想著,沈寧能待羋恬去的地方,興許就是今日霍祁要帶她去的地方。結果羋恬認真想了半天,末了也只能告訴她:“這個……沒准啊,長陽各處我們都走遍了。”

    席蘭薇只好繼續任由好奇滋生了。

    ...................................................................................................

    重新坐上馬車,看出席蘭薇還要追問的意思,霍祁索性閉目養神,眼不見為淨。

    嘁……

    席蘭薇心底輕哼,不跟他計較。反正她總會知道,才不問他。

    馬車行了許久,起初道路平坦,爾後就顛簸起來,是出了長陽城了。

    席蘭薇按捺不住,揭開簾子向外看了一看——確是出了長陽城了,沒了城中的喧囂,外面顯得很是寧靜。其實路人也並不少,逕自行著或者趕著車,正要進城去。

    馬車是袁敘親自駕著,已行了這麼久了,還是半點沒有減慢,沒有停下的意思。

    “到底……去什麼地方?”席蘭薇怔怔地又問了一次,霍祁一聲笑:“快到了。”

    還是不打算提前告訴她。

    ...................................................................................................

    最後停下的地方委實奇怪……

    居然是山上的一個石洞前?

    霍祁下了車又攙著她行下來,指了指眼前的山洞:“喏,到了。”

    席蘭薇不明就裡,自行想像著,興許洞中有甚奇景?世外桃源?

    便隨著他一起往裡走了。

    洞中陰冷,依稀能聽到角落裡傳來滴水聲。席蘭薇的目光落在一捧枯柴上:有人住?

    低下頭,她又看向地上的腳印,左右深淺不一,有些地方,還能在腳邊尋到一個圓形的痕跡。

    是個坡了腳、拄著拐的人。

    霍祁顯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沒像她一樣四下張望,走到山洞一頭拐過彎去,席蘭薇隨著走去,定睛一看,原來裡面還有一間。

    這當真是個“間”了,一個經過修葺的石室,陳設簡陋但齊全。

    木案前,一位老者端然正坐著,闔著雙目似乎入了定。他發須皆已花白,只穿著一身粗布衣裳,看上卻很有些去仙風道骨。

    霍祁駐足了一瞬,朗朗笑道:“先生見諒,又來叨擾了。”

    那老者陡然睜眼,目光爍爍有力,短看了霍祁一眼,卻是眉頭緊皺,大是不耐的樣子:“你這後生也忒不識趣,說了多次了,老朽不管你的事。”

    斥得席蘭薇都心驚,縱使看出霍祁毫不在意,也還是難免為這老者捏一把汗。

    “但先生上回也說了,給在下一個機會。”霍祁說著,拱手一揖,畢恭畢敬的樣子讓席蘭薇微微一愕,不知他到底是有什麼事相求,低眉順眼到此等地步。

    老者一怔。

    見對方顏色稍緩,霍祁這才行了過去,在案前坐下,淺一頷首,從懷中取出一物敬呈過去。那物用絲帛包著,席蘭薇看看形狀,似乎是本書。

    “這是先生要的東西。”霍祁噙笑道,“在下無能,只尋得上半卷,但求先生……”

    他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的老先生已急不可耐地翻起了那書來,興奮之色溢於言表。霍祁頓覺定心,此事大抵成了,緩了緩神正色道:“但求先生幫這個忙。”

    席蘭薇聽明白了。霍祁要他幫什麼忙暫還不知,但顯是拿這書為換的——該是極難尋的書,有上下兩卷,霍祁只找到了這一卷而已。

    老者認認真真地翻了幾頁,眉眼間均是欣然,闔上書後,已一掃方才的不耐,鄭重點頭:“老朽自不失約,病人呢?”

    ……病人?

    席蘭薇正值一奇,霍祁含笑轉過頭,牽著老者的視線睇了她一眼,又轉回頭去頷首道:“先生行蹤不定,晚輩怕失了這機會,今日直接帶了內人同來。”

    ……內人?!

    席蘭薇一味地發怔,霍祁渾不在意,信步走到她面前,半推半攙地把她拽了過去,手在她肩上一按讓她坐下,接下來……便沒什麼他能插得上手的事了。

    又是詢問又是搭脈,席蘭薇不知道霍祁這是從哪找了個“江湖郎中”,還是如實地一一作答了。

    老者問得十分細緻,甚至問及席蘭薇先前用過什麼藥來醫嗓子,問得席蘭薇一懵,實在記不住幾味藥。

    無措地看向霍祁,想著若不行還得差人去太醫院取一趟方子。霍祁卻是一笑,答得從容不迫。

    哪幾味藥、幾兩幾錢、從哪月哪日開始服、服了多少時候……竟都記得無比清楚。

    連帶著其間席蘭薇偶染風寒所服的藥都沒落下,一一說給老者……直說得這老者都有些噎了,大約是鮮少見到能把藥房記得如此詳細的病患。

    覺出老者的視線在自己面上劃了又劃,隱帶幾許思量,席蘭薇心中忐忑起來,以為這嗓子不好繼續醫下去了。

    若這輩子都是這樣的聲音……當真難聽得緊。

    一顆心懸到了頂點,待得老者露了笑意時又一舒,靜等他的診斷,等來的卻是對方極盡誠懇的一句感慨:“夫人好福。”

    登時面紅耳赤……

    洞中並無藥,老者診罷只是給寫了方子。藥方遞與霍祁,霍祁小心地收後又是深深一揖:“多謝先生。”

    ...................................................................................................

    一併告辭,走出石洞,霍祁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舒下。

    席蘭薇抬首,看著明媚陽光下他眺著遠方的笑容,恍然失神。

    仿佛陽光直接照進了心裡,從心底生出一片暖意,蔓上心頭、又遍及全身,直惹得雙眸一酸,索性及時回神忍了回去。

    也深吸了一口氣,席蘭薇輕銜著笑意,指了指石洞,猶是疑惑:“何方高人?”

    “暨山神醫。”霍祁悠哉哉道,席蘭薇冷氣倒抽。

    傳說……他們視為奇藥的金愈散,不過是暨山神醫的隨意拿來練手玩出的方子。

    霍祁竟把他找到了……

    “唉……”歎了口氣,霍祁的神色有些悲戚,攬著她一邊沿山路往下走著一邊道,“天底下,總有那麼些奇人,會讓人覺得什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瞎說的。”

    席蘭薇一訝。

    “知道麼?暨山神醫……一不醫王侯將相,這話說得開誠佈公,弄得朕根本不敢說自己是誰。”

    “一不醫王侯將相”,那還有二?

    席蘭薇偏了偏頭:“二呢?”

    “二不醫人致的病。”霍祁苦笑,口吻仍是輕鬆,“你兩樣全占,頭一樣還能扯謊,第二樣估計扯謊也瞞不過他老人家,朕就實話實說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06 PM

第79章 團子

    席蘭薇的神色難免發了僵,怔了一怔,又在他手裡寫說:“那陛下……求了他多次?”

    霍祁睨她一眼:“沒有。”

    答得甚無所謂的樣子,言簡意賅似乎真是這樣,席蘭薇卻沒法信。方才暨山神醫話裡話外都是被他擾得忍無可忍的意思,明擺著是被他“煩”了許久了。

    霍祁被她睇著,覺出她眼中的那份不信,看一看她,又寬慰笑道:“真的,你當這些奇人這麼好找?朕就是想隔三差五地擾他一次,也得找得著啊……”

    倒似乎可信了點。席蘭薇默了一默,心中掂量一番,還是決定追問到底:“陛下究竟找了他幾次?”

    霍祁一哂,篤定道:“兩次。”

    席蘭薇眉心微蹙。

    被她的神情弄得心虛,霍祁思了一瞬,又含糊道:“……三四次吧。”

    席蘭薇眼眸輕抬,面色淡淡的,未作聲。

    霍祁同樣淡看回去,也不主動再往下說了——有什麼關係,總之暨山神醫那方子管用便是,其他的……他才不想聽她鄭重其事地道謝。

    ...................................................................................................

    馬車就停在石洞不遠處的一個拐彎處,霍祁扶著席蘭薇先上了車,自己才上去。坐定了,見她仍是沉默不語,似是真不高興了的樣子,也還是不打算照實把來龍去脈告訴她。手指在她額上一彈,他笑怪道:“壽星生什麼氣?朕還吃力不討好了?”

    怎麼會是生氣……

    她只是不知該說什麼罷了。

    唇畔強扯起一抹苦笑,緊隨而來的卻是眼眶泛紅,忍了一忍沒讓眼淚流出來,轉而笑出了聲。一聲聲皆泛著啞,卻掩不住喜悅。

    “……”這回輪到了霍祁不知該說些什麼。

    “多謝夫君。”她倚到他肩頭,在他手心裡寫著,纖指輕顫。

    “嘁。”霍祁卻是不屑,將手放下,不許她再寫了,口氣不鹹不淡,“沒誠意,親口說。”

    這一回,席蘭薇半分踟躕都沒有,明眸望一望他,就認認真真地把這四個字道了出來:“多謝夫君。”

    ...................................................................................................

    回到長陽城時天色已晚,夜市已開,街道上顯比出城時熱鬧許多。夜市之景席蘭薇已數年不曾見過,耳聞簾外叫賣,便生了點好奇。想要掀簾去看,又覺得忒不雅觀、不得不忍下。就仍只是靜靜聽著,一雙水眸中不時地沁出笑意來。

    霍祁闔目歇了一會兒,睜眼間與這笑意一觸,靜聽車外熱鬧片刻,也顯了好奇,毫無顧忌地伸手揭開了簾子。

    這回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看街景了。

    雖離東西兩市尚遠,但各坊門口亦有商販布了攤子。多是些民間常見的吃食,譬如胡餅、湯麵之類,熱騰騰地出了鍋,再趁熱賣給坊內居民。

    “餓不餓?”霍祁忽地問她,席蘭薇一訝,探詢地望向他,難不成他的意思是……

    罷了,就當是天子與民同樂一場。

    尋了這個由頭之後便覺理直氣壯,席蘭薇攔也不攔,含著笑隨他下了車,霍祁讓袁敘去相隔兩坊的那個路口等著,帶著席蘭薇四下閒逛,半點不怕出意外。

    ——明裡沒人不代表暗中無人。忐忑了片刻後就想明白了,於是席蘭薇心下的擔憂也一掃而空。

    ...................................................................................................

    眼前是永平坊,坊前攤販若干,唯一雙老夫婦的生意格外紅火。霍祁看過去,騰著熱氣的蒸籠中是一個個巴掌大的白色團子。有淡香盈盈,混著熱氣飄散開來,勾人食欲。

    取了散碎銀兩,一個團子不過兩文錢①,四枚銅錢遞過,霍祁伸手接了呈在瓷碟中的兩個團子。

    執著筷子看了一看,能瞧出外層有糯米粉,裡面是什麼味道就不清楚了。

    一筷子下去,腕上一轉,便將一小塊從團子上分離下來,一邊低頭看了看團子裡的餡心,一邊將筷子上那一塊送到了席蘭薇嘴邊。

    席蘭薇張口剛吃進去,尚未及品盡其中滋味,就聽他急問:“好吃麼?”

    ……怎麼有點拿她試菜的意思?

    頷首抿笑,席蘭薇答得萬分端莊溫婉:“夫君自己嘗。”

    “……”霍祁暗瞪她一眼,遂不吭聲地又夾了一筷子下來送入口中。鮮香四溢,能嘗出其中是剁碎了的雞肉,摻雜了些許香菇。糯米吃起來倒是怪了點,口感更滑些,又有淡淡的清甜②。

    一時認真琢磨起來,席蘭薇看在眼裡的就是他忽而皺了眉頭。

    “怎麼了?”席蘭薇輕問,霍祁遂回了神,一笑說:“沒什麼……在想糯米裡摻了什麼罷了。”

    說得席蘭薇一奇,沒想到他還對這有興趣。轉身從攤上筷子筒中又取了一雙筷子,逕自夾下又吃一口,細細品道:“大約是……芋頭?改日試試看。”

    一路逛得頗是愉快,席蘭薇忽而驚覺霍祁居然對美食頗有些研究,且這“研究”並不僅限於口味挑剔。

    “蔥末換成薑末會更好些。”在霍祁吃著碗中的丸子品評後,席蘭薇終於忍不住了,低聲問道:“每一樣陛下都能挑出不是來,怎麼臣妾做了東西送到宣室殿,一次也聽不見陛下有甚好意見?”

    “嗯……”霍祁將餘下半個丸子送進口裡,“挑三揀四也得看是對誰。”

    席蘭薇持著筷子挑出碗裡的最後一葉香菜,一壁換了調羹撈丸子出來輕輕吹涼一壁望著他,靜聽他什麼意思。

    “你看啊……這丸子麼,哪裡不好吃朕就是同你說說,沒跟攤主說去;就是跟攤主說了,他每日賣成百上千個,也不能因為朕這一句話就不幹了,是不是?”

    這個自然,誰也不會為了一個不滿意的客人就不做生意了——至少……在不知他身份的前提下犯不上。

    席蘭薇自然覺得這番話是對的,點頭認可,他的下一句話就續了上來:“挑你的錯,你一生氣日後不給朕做吃的了呢?”

    “……”席蘭薇險些把調羹裡的丸子傾了出來,啞了半天,鄭重其事道,“陛下真是精打細算……”

    “謬贊謬贊……”霍祁故作謙虛道,頓了一頓,又說,“再者……你的手藝確實合朕口味。”

    配上上一番解釋,這句話席蘭薇都不想信了!

    ...................................................................................................

    此行回宮後,席蘭薇便添了兩件事:一,每日多服一副藥。

    就是神醫開的那一副,和先前御醫為她開的方子不同,這藥煎出來偏甜些,對於連服苦藥逾一年的席蘭薇而言實在好喝。

    二麼……就是琢磨琢磨那團子怎麼做。

    起先一連失敗了幾次,味道全然不對。而後慢慢地對了味,卻又有些不同。席蘭薇怕越做越不對勁,便每次都找霍祁一品,霍祁也知道她想做到盡善盡美,配合地格外挑剔起來。

    “不夠甜。”

    “糯米粉太多了。”

    “香菇太多,掩了雞肉鮮香。”

    如此一連好幾日,每逢下午,殿中當值的宦官一聽外面的腳步聲,就知道這是妍婉華又送團子來了……

    不想霍祁日日吃同一道團子吃到反胃,席蘭薇每次都只是勞他嘗上一口而已,總是另配兩道別的,算是正經給他解悶的小吃。

    這日又是如此,一道棗糕、一道芸豆卷,外加那道團子,一併送進宣室殿,席蘭薇正襟危坐,將筷子遞給他。

    霍祁噙笑,一如既往地首先將筷子伸向那道團子。若不然,嘴裡鮮有了別的味道,嘗著就不准了。

    筷尖觸及團子前被席蘭薇猛地擋住,他疑惑著偏過頭,席蘭薇面色白了一白:“陛下……等等。”

    她死死盯著碟中的那兩枚團子,在心底蔓延出的可怕猜測中,眼裡也生出了恐懼。

    他們都疏忽了。

    又或者說……是因為霍祁太願意信她、願意讓她感受到這份信任,但凡是她送來宣室殿的東西,從來不用宦官先去試。

    “陛下找宦官來驗一驗……”席蘭薇的話語有些發抖。

    這道團子已試了好幾日,因為早先有一天被他評說“糯米粉太多”,她此後就都小心著,從不會在上面撒多少。只是薄薄地覆上一層,瞧著白白的好看而已,基本吃不出來。

    為了儘量美觀,做時更是先取到碟中灑上薄粉、再擱回荷葉上、一併置入碟中。

    按理……應該不會有多餘的糯米粉灑到荷葉上才是。

    席蘭薇凝視著荷葉上那星星點點的白色,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緒。微笑複又抿起,她頷了頷首,再度要求道:“陛下找宦官來驗一驗。”

    霍祁神色一凝,擱下筷子靜了一靜,目中似有幾分了然,略一點頭,叫了袁敘來:“去驗這三道點心。”

    ...................................................................................................

    片刻後呈進來的結果,算不得讓人意外。

    霍祁輕聲一笑,席蘭薇淺淺垂首,反是沒了剛才的懼意,從容道了一句:“臣妾不知情。”

    好像只是因為此時不說這麼一句就不對勁,才不得不說了。

    “嗯。”霍祁一點頭,應得十分自然。複又執起筷子,信手挑開那團子,看了看裡面的餡心,深深一嗅,笑言道,“聞起來甚好,可惜吃不得了。有勞再去再去做一份來,可否?”

    “諾。”席蘭薇笑吟吟一應,起身離坐一福,向殿外退去。

    他要料理這些事,她暫且離開也好。若不然……單說那哭哭啼啼的場景,看著便夠心煩的。

    -----------------------------------------------------------------------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①“一個團子不過兩文錢”什麼的……這個物價不要細究啦_(:з」∠)_查了一下,宋代的雞價從三文/只(德祐元年)到七十文/只(理宗景定二年)的時候都有……所以……取了個折中估算,然後一個團子也用不了多少雞肉……對吧……【心虛臉】

    ② 那個團子!!!(對其實這不是正經注釋,只是我寫著寫著饞了而已)其實是在《隨園食單》裡看到的!叫芋粉團,食單裡只有這麼一句話:“磨芋粉曬乾,和米粉用之。朝天宮道士制芋粉團,野雞餡,極佳。”——然後阿簫腦補了一下!覺得弄不到野雞用雞肉應該也好處……要不然豬肉也成……嗯……加料酒去腥、薑末或蔥末提鮮,配點香菇提提味……另外受之南啟發……攙點紫薯粉紅薯粉興許也……不錯呢……尤其是紫薯粉做出來應該很漂亮呢!!!#哦不這條注釋到底是個什麼鬼##做……做來試試好了……##對……文裡說的墊荷葉也是我自己腦補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09 PM

第80章 自盡

    這點手段還在皇帝面前玩弄……

    席蘭薇一壁心底嘲笑著,一壁也有些後怕。若是當真吃進去中了毒到底就成了大事,即便皇帝還肯信她,後宮也都會知道皇帝是吃了她送去的東西才中的毒。

    是以想著想著就變了心念,在小廚房將團子做好、上鍋蒸了,便交給了膳房的宮女看著,逕自回宣室殿去。

    ...................................................................................................

    她這一往一返沒費多少時間,吳氏也剛到不久。席蘭薇在殿外駐足一瞬,見吳氏正在殿中跪著,因為皇帝有意冷著她不說話,她微顫的脊背透出心虛。

    提步邁過門檻,蘭薇目不斜視地向前行去,霍祁抬目一看是她回來微有一怔,也未說什麼。

    “陛下大安。”席蘭薇垂首一福,又偏過頭睇一睇吳姬,帶著笑意續上一聲,“吳姬娘娘安。”

    之後便不再多理會她,席蘭薇逕自行到皇帝身邊落座了。霍祁覷著她,淡聲輕問:“怎麼回來了?”

    席蘭薇一哂,指尖在他手心裡劃著:“好奇。”

    便在他的輕笑中尋到了些許嘲笑意味,席蘭薇只作不理,轉頭看向吳氏。

    皇帝亦看向她,靜了一靜,平淡道:“自己說。”

    吳姬略一哆嗦,胸口猛地起伏兩下又舒緩下來,定一定神,她回說:“臣妾不知陛下傳臣妾何事。”

    “不知?”霍祁遂是一笑,抬眸向袁敘遞了個眼色,袁敘捧著一隻碟子上了前,霍祁又道,“妍婉華的手藝,朕吃著不錯,但一連吃了多日到底覺得膩,你嘗嘗看?”

    吳姬聽言登時面色慘白,任她再怎麼不承認,也敵不過這慌張神情出賣了心緒。

    “膽子不小。”霍祁目光微凜,面上笑意猶在,“朕動了吳家,你就想要朕的命?那朕誅你九族以絕後患,如何?”

    他沒有發怒,一字字均說得輕鬆,好像在同吳氏商量一件無甚要緊的大事。可那輕輕笑意,目下就是在席蘭薇聽來,也像是刀刃劃在寒冰上,聽得一陣心悸。

    “陛下……”吳氏大是慌了,怔怔地抬起頭,與他目光一觸略清醒了些,連忙道,“陛下明鑒……臣妾、臣妾怎敢行弒君之事……”

    她頓了一頓,目光空洞地思量著,立刻又續說:“陛下尚無子嗣……若臣妾弒君,即便事成……陛下擇兄弟繼位,臣妾與一干嬪妃皆會身份尷尬……”

    虧得她還能想到這一步。霍祁淡看著她,若有所思間笑意更添了兩分:“擇兄弟繼位?二弟麼?”

    席蘭薇瞥他一眼:扯遠了……

    她凝睇著吳氏,心中將始末又思了一遍,確定無誤了才銜笑道:“吳姬娘娘的確不是為了弒君。”

    吳氏一愣,雖驚異于席蘭薇竟為自己說話,還是點頭連連:“是……萬不敢……”

    話鋒一轉,席蘭薇冷然而笑:“那就是為了殺我了。”

    吳氏的話語驟然噎住。

    “三道點心,獨挑了這團子下毒,可見下毒之人是知道陛下必吃這一道的。”席蘭薇話語稍停,頷首一笑,又道,“能打聽到這個,必定也該知道……陛下每日都只嘗一口啊。”

    吳氏的面色在蒼白中變得複雜,承認與否都不對,進退兩難。

    “所以……你沒想弒君是真,你只是想讓陛下中毒、讓我逃不了這干係吧?”席蘭薇無奈地看著她,俄而苦笑著搖一搖頭,“可惜了,臣妾一時眼尖,壞了娘娘的事了。”

    吳氏很是僵了一會兒,少頃,說出的話倒比剛才還聰明些:“憑什麼說是我……宮中恨你的人絕不止我一個,誰知是哪個起了殺心……”

    若不是覺得此時發笑太不合適,席蘭薇當真要忍不住笑出聲來,打量著她,輕然問說:“那方才陛下說讓你嘗嘗這團子,你怕什麼?娘娘禁足也有些時日了,忽地受召而來、陛下又顧念著娘娘的口味讓娘娘共嘗一道菜,娘娘不是該高興才是麼?”

    吳氏無言以對。

    席蘭薇的面上笑意愈濃、卻是冷意愈甚,她冷眼瞧著吳氏,只覺得這人當真蠢到了極致,且是半點不值得可憐。

    “臣妾從來不想找娘娘的麻煩、也不想找吳家的麻煩。”席蘭薇話語生硬且毫無溫度,一字字同吳氏說得明白,“自始至終,臣妾頂多算計過夏月,也還是她容不得臣妾在先。娘娘您非要把這筆賬記在臣妾頭上……”她長緩地舒了一口氣,“這麼恨臣妾,又有本事把手伸進臣妾的小廚房去,何不直接給臣妾下毒呢?非要算計到宣室殿來……”思量著略有一哂,轉而又說,“哦,看來不止是娘娘把這筆賬記到了臣妾頭上,吳家也把這筆賬記到了席家頭上?”

    此事的收梢,是吳氏在宣室殿哭得撕心裂肺,認下了自己的罪、又求霍祁信她,此事跟吳家是沒有關係的。

    為何不直接毒死席蘭薇而要算計到宣室殿,她卻執意只肯同席蘭薇說。

    霍祁看向蘭薇,她點了點頭:“既是關於臣妾的事,便讓臣妾料理吧……”

    ...................................................................................................

    吳氏被押回自己宮中的同時,蘭薇聽到漪容苑的宦官來稟了話,說有個膳房的宦官自縊了。

    自然就是下毒的那宦官。

    他大概尚不知這邊的事,只是事先便安排好了要他自縊,若此計成了、下毒的人又死了,審也沒的審,席蘭薇就只好擔下這說不清的罪名。

    不過如此死了,倒還省得她去查這人是誰了。略鬆了口氣,席蘭薇與御前的宮人一道,往吳氏處去。

    白綾三尺、鴆酒一杯、匕首一把……席蘭薇看著宮人手中的這三件東西,暗忖近來宮中被賜死的人,著實是不少了。後宮不會平靜、吳氏不會是最後一個,但至少……此番之後,能清靜上一陣子吧。

    ...................................................................................................

    吳氏回到自己宮中後,重新理了妝容,也更了衣。席蘭薇再見到她時,那一襲寶藍色的雙繞曲裾大氣端莊。沒有太多的花紋,領口袖緣處點綴著幾朵寓意吉祥的祥雲,廣袖上,金線勾出了個精細的鳳鳥輪廓,看得席蘭薇淺有一怔。

    “奇怪麼?為什麼會有這身衣服。”吳氏端坐案前,銜著輕輕的笑意,羽睫低覆著並沒有看她,“你說你知道世家貴女的難處,你當真知道麼?”

    吳氏輕抬起手,柔荑緩緩拂過衣袖上的繡紋,一笑,又道:“你根本不懂。從我懂事開始,就知道自己要嫁給誰,知道家中想讓我做太子妃、做皇后,母儀天下。無所謂我想不想,長輩們日日有意無意地在我面前提他,聽得多了,霍祁兩個字就跟惡夢一樣。”

    席蘭薇略一窒,這確實是她不曾體會過的。因為母親去世得早,父親又沒有續弦,席垣就她這麼一個女兒,她是闔府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就算父親有時教導嚴厲,實際上……又哪裡忍心她真受委屈。

    她總是遂意的時候多些,沒有人會逼她做什麼。不過也正因如此,她認識了霍禎、嫁了霍禎。

    “但就算是十幾年來揮之不去的惡夢,我也到底嫁了。沒一舉成為太子妃,家中就已經足夠失望,覺得都是我的錯。”吳氏一聲淒笑,“怎麼能是我的錯……那年我才十五歲啊,我不曾見過他幾面,只是等著先帝的旨意罷了……後來就給我送了這身衣服來,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尚還沒有正妻,我必須把太子妃位、把後位爭下來……”

    席蘭薇蹙了蹙眉頭,想著在夏月入宮前,吳氏都是不爭的,並不曾聽聞她有此等野心。

    “但我不想。”吳氏又笑了一笑,平靜下來些許,“我知道他不喜歡我……從潛邸到宮中,這一干妾室,他哪個也沒有很喜歡。我不想這樣做他的正妻,我不敢想像自己頂著皇后的名號、與他一起接受萬民朝拜的時候……又分明地知道我的夫君並不喜歡我。”

    這種感受很是熟悉。席蘭薇胸中一悶,陡然想起上一世心灰意冷時,也曾希望自己不過是王府裡的一房妾室。妾,在達官顯貴眼裡就跟個物件似的,她們自己也知道,故而每個為妾的女子……大抵也都知道寵辱無常,失寵後縱使心底不平,但日子長了,接受也就接受了。

    偏她是正妻。從入府那天起,她就覺得自己該是唯一一個能與夫君舉案齊眉的人。最終,最為他所不喜的,偏就是她這正妻……

    看來這吳氏蠢歸蠢,在這般心思上倒是清明得很……

    席蘭薇心中喟歎,還不如在這件事上也糊塗下去,循著吳家的意思去爭寵、去博後位,也許會和今天不一樣——又或者早就死了,但也好過在後宮壓抑了這許久。

    “那你又為什麼這麼算計我?”席蘭薇凝神道,“而不直接毒死我。”

    “因為……大約但凡女子,都會嫉妒的吧。”吳氏啞笑著說,“家中盼著我得到那些……雖說是我自己沒有去爭,但眼睜睜看著你輕而易舉全得到了,我直覺得自己自小到大受的委屈都是白受。”她抬了抬羽睫,睇了眼席蘭薇又緩緩道,“你知道麼……我從沒嫉妒過哪個嬪妃得寵,但嫉妒你了。”

    席蘭薇一時覺得她思緒實在太混亂,既不喜歡霍祁、既自己不想爭,又何來嫉妒?

    轉而一思,倒似乎又明白了……

    喜不喜歡的,都已經嫁了。就算無所謂霍祁待誰好、無所謂誰被霍祁寵著,單純嫉妒旁人過得比自己好,也實在正常。

    壓抑了那麼多年,滿心的怨懟,又眼看著旁人被夫家護得小心,心裡當然不是滋味。

    “你小心著,帝王的寵愛,素來是雙刃劍。”吳氏的這句話說得酸溜溜的,惹得席蘭薇一笑:“許是吧。”

    目光落在那三件東西上,吳氏笑意殷殷:“我不想這麼死。”

    “由不得你了。”席蘭薇輕聲說,只道她是還不甘心、不肯就死。

    “我嫁給他是因為吳家、被廢是因為夏月。如今要死……只想是因為自己。”

    而不想被誰賜死。

    “你做的那團子,本宮很想嘗嘗呢。”吳氏銜起微笑,坐正了身子,又緩了口氣。靜了一靜,她從容不迫地續說,“毒是我下的,就當是我自盡了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16 PM

本帖最後由 焰離 於 2014-8-3 03:27 PM 編輯

第81章 安排

    “吳氏不算是個惡人。”席蘭薇在皇帝手中寫下這樣一句話,後者輕一笑,渾不在意地問她:“就像你我不算是善人麼?”

    蘭薇一啞。

    “很少有真正的‘善人’或‘惡人’吧。”霍祁將雙手枕到頭下,望著榻邊幔帳說,“就算是後人評說善惡,也不過是依著最大的一件事去評。但除此之外,善人未必沒行過惡事,惡人也未必就不曾有過菩薩心腸。”

    席蘭薇點一點頭,贊同他這說法,只是不解:“陛下想說什麼?”

    “想說你不必為此內疚。”霍祁一笑,偏過頭去睇一睇她,“要賜死她的是朕、要吃那團子自盡的是她自己,此事中,最無關的就是你。”

    氣息一緩,雖然早就開解了自己,並無太多自責,還是被他這番勸慰說得心中舒服。

    翻了個身,席蘭薇素手探上他腰間,順著摸索上去,在他結實而溫暖的胸膛上輕劃著。霍祁睨著她一聲低笑,一壁攥了她的手一壁側身欺了過去。

    明早小貓又要大不滿意地叫著抱怨夜裡沒能睡好了。

    ...................................................................................................

    許是因為對吳家多年來的辛勞尚存感激、又許是因為席蘭薇感慨了一句她不算是惡人,吳氏仍按著妃禮葬了。

    “風光大葬啊。”羋恬抿著茶輕笑。她今日穿得清素些,方才也去吳氏宮中敬了一炷香,但除此之外,實在難對這人有更多的尊重或是惋惜,“嘁,家裡都倒了,她還能好好地葬進妃陵去。”

    “她未必想進妃陵。”席蘭薇神色淡淡的,搖一搖頭,輕聲一喟,“這話我沒好同陛下說,她說這些年,陛下的名字在她聽來就跟惡夢一樣。”

    輕緩的話語說得清晰,那幾分未褪盡的沙啞似乎為這話添了兩分悲涼。羋恬一時也是沉默,少頃,才又道:“好端端的世家貴女,明明可以找個好夫家,偏偏送進宮來……”

    話語驟停,羋恬乍然意識到當著席蘭薇的面說這話並不合適,滯了一瞬,磕磕巴巴地解釋:“不是……不是說你。”

    “我知道。”席蘭薇一哂,悠然又說,“我是自己要進宮的,並且……雖則當時原因複雜,但到了今天,我不後悔。”

    “平心而論,我總覺得你入宮委屈了……”羋恬道了這麼一句,停頓一思,知道這話多說無益,便改口說,“不說別的,擺在眼前的,是來年要采選了。”

    席蘭薇神色一黯。

    “各地選進來的家人子,就算難有家世容貌比得過你的,總也能有那麼幾個出挑的……”羋恬的話語停了一停,抿起的笑容有點苦澀,“到時候,你心裡不難受麼——別說不難受,都是嫁了人的,若沈寧納妾,我必定受不了。”

    “可陛下不是沈寧。”席蘭薇故作輕鬆地聳了一聳肩頭,“在我進宮之前,嬪妃就不少了,再多幾個又有什麼關係?”

    反正……她難受又有什麼用,霍祁把話說得足夠明白了,這是頭一次采選,不選是決計不行的。

    ...................................................................................................

    留羋恬在漪容苑用了午膳,而後小歇片刻,二人一同到院子裡陪小鹿玩去了。秋日裡時令水果多,小鹿見了什麼都想嘗一口,近來十分專注於在院子裡擋下端著水果進出的宮女、然後抬頭目不轉睛地望著,直到對方挑個色香味俱佳的水果丟給它才肯罷休。

    二人剛走到院子中時,它就銜著一顆黃澄澄的梨溜達過來了,往羋恬腳邊一放,席蘭薇淡看一眼:“喏,請你吃呢。”

    “……”羋恬彎腰撿起來,拍一拍小鹿的額頭,“多謝。”

    小鹿卻還沒有離開的意思,仍是抬頭看著她,短而毛茸茸的鹿尾甩了一下,端的是在說:“你吃啊……”

    於是席蘭薇用胳膊碰了一碰羋恬,也笑說:“你吃啊。”

    “……”羋恬滯在原處,吃是肯定不能吃,但又不忍傷了這小鹿的心。

    如此這般,從宣室殿趕來的宦官簡直就像及時雨。

    “婉華娘子安、沈夫人安。”那宦官一揖,羋恬便看向席蘭薇:“又來傳你了。”

    那宦官說出的卻是:“陛下請沈夫人去宣室殿一趟。”

    “……”羋恬一啞,不知又什麼事情。再看看手裡捏著的梨,當下覺得趕緊離開為好,遂向小鹿晃了一晃那梨,喜滋滋又道了一遍“多謝”,當即離開。

    ...................................................................................................

    進了宣室殿,“寒暄”都沒來得及寒暄幾句,兩本厚厚的冊子就擱到了羋恬面前,羋恬信手一翻,裡面一行行寫得解釋名字、戶籍、家世之類,當下明白了怎麼回事。

    抬了抬眸,羋恬神色淡淡道:“陛下,先帝在時,就讓妾身教習家人子。”

    “是啊。”霍祁理所當然道,“所以朕才找你來。”

    “……”羋恬一噎,又道,“現在妾身都嫁人了。”

    “是啊。”霍祁還是這兩個字,接著又說,“外命婦來教習禮數,多合理?”

    ……是很合理。

    羋恬一壁埋怨著一壁心念一動,便不打算接著推卻了,心說自己掌管這事也好,碰上生得太美或是明擺著心術不正的家人子,就找個由頭直接送回家去,別進後宮來給席蘭薇添堵。

    “教習禮數是一回事,更要緊的,你自己看著些,出挑的一概在殿選前給朕打發了。”霍祁翻著奏章慢悠悠道,說得羋恬都僵了。

    怎麼……她不過暗中動這心思罷了,覺得是說不得的打算,末了皇帝半點不加掩飾地就說明白了?

    不對勁吧!

    “蘭薇說了,朕寵旁人,她不在意。”霍祁緩出的氣息有點發重,手中奏章一闔,掃她一眼又道,“但她不高興。”

    話至此處,羋恬有點不明白其中因果了,悶頭想了想仍是不懂,便道:“表哥是不是想錯了……蘭薇不高興,是因為表哥寵旁人,和這人出挑與否沒關係。不出挑的選進來若得了寵,她也還是不高興的,還不如好好地選,您不寵就是了。”

    “話雖這麼說,但朕萬一沒忍住呢?”霍祁說得無奈而誠懇,直弄得羋恬無言以對。

    似乎……也很有可能。

    畢竟千嬌百媚的後宮在眼前放著,一個個又都費盡心思要邀寵,他想“眼不見為淨”都難以做到真的“不見”。

    所以……

    羋恬眯眼笑看著皇帝,神色了然道:“陛下是想防患於未然啊……”

    “嗯……”霍祁應得聲音發悶,覺得跟個外命婦把心思說得如此透徹頗是尷尬。

    ...................................................................................................

    如此尷尬地安靜了會兒,還是羋恬先尋了話頭:“表哥別光想著不讓出挑的進宮。家人子采選,最高可封到從五品美人呢。”

    言外之意,蘭薇這個正五品婉華,到時候就顯得很低了。

    “朕知道。”霍祁一笑,早有準備,“過些日子先晉到正四品姬,家人子冊封的之前冊到婕妤。”

    這就一躍到正三品了……

    乍聽上去還是個不高不低的位子,但數算起來是在半年內晉完,論風頭著實算是後宮裡的頭一號了。

    羋恬訝了一訝,暗忖日後再犯不著為席蘭薇多操心什麼了,自己能想到的,霍祁必定能想到;就是霍祁想不到,其實……席蘭薇多半也能想個透徹。

    拋開擔心就只剩了好奇,羋恬行上前去湊在皇帝耳邊輕問:“妾身有句話,想問許久了,若問出來,表哥不許責怪。”

    “嗯?”霍祁看看她,“你說。”

    “表哥待蘭薇不同於別的嬪妃,蘭薇對表哥也是真上了心了。妾身倒想知道,表哥最終想把她擱到什麼位子上去?”

    “唔……”霍祁沉吟了須臾,起先想答說“皇后”,心裡又覺得不止想她做個“皇后”而已。略一笑,他說,“無甚意外的話,你等著叫她表嫂吧。”

    羋恬生生震住,驚愕之後一陣喜悅,這喜悅在心頭縈繞了半天,終於讓她一聲笑了出來,又不敢相信般愕了一愕,接著又笑了一聲。

    “……”霍祁淡覷著她,一副被她笑得渾不自在的樣子。松下口氣,他指了指羋恬拿在手裡的那兩本冊子,“此事交給你了,給朕辦妥了,若不然,朕把沈寧派到赫契去。”

    威脅得十分到位。羋恬咬了咬牙,心中簡直要罵起來——這算什麼事?他為了讓蘭薇開心,就拿沈寧威脅她好好辦事?

    怎的就不知將心比心呢!

    “還有……吳家大概還沒死心。”霍祁思量著道,“許你借沈寧的人脈查,這次的家人子裡若有吳家送進來的,全擋下。”

    一口一個“吳家”說得好像是為防世家之爭,羋恬一邊應著一邊瞥他,心知他才不會怕吳家的勢力,此舉也不過是為了防止再給席蘭薇添堵罷了。

    “妾身知道了。”羋恬閑閑道,慢悠悠的話語抑揚頓挫帶著暗嘲,“不止是和吳家有關,若看到哪個是與席家存怨的,也一概擋下。”

    “嗯。”霍祁噙笑點頭,對羋恬的“悟性”大感滿意,“對了,晉蘭薇位份的事,你暫不必告訴她。”

    “諾。”羋恬一本正經地應了。

    ...................................................................................................

    是以一刻工夫後,席蘭薇聽得羋恬說:“陛下打算先晉你正四品姬位,再在家人子得封前封到婕妤……你別說是我說的啊!”

    ...................................................................................................

   【作者腦洞小劇場】
   
   【大燕皇族的朋友圈】

    羋恬(分組可見):只幫閨蜜不管陛下,感覺自己萌萌噠!

    【桃心】席蘭薇等12個人點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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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祁分享鏈接:《論坐擁後宮如何專寵一人》

    沈寧:不用為此頭疼的得瑟路過,哇卡卡卡

    霍祁 回復沈寧:赫契那邊缺人手

    沈甯 回復霍祁:……剛才手下玩臣手機來著

    霍祁 回復沈寧:呵呵

    沈甯 回復霍祁:┭┮﹏┭┮陛下!臣錯了好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20 PM

第82章 封

    晉位之事,席蘭薇滿腹矛盾地掂量了一個下午,還是覺得不晉為好。

    按著上一世來說,這一次采選會選進一十三位新宮嬪,在此後的兩年中有九位或死或廢。

    不僅如此,她們的這一番相爭還牽連了旁人。有兩個還是三個主位宮嬪牽扯了進去,降位禁足。

    如此這般,無論是正三品婕妤還是正四品姬,循禮都是可做一宮主位的。有新宮嬪進了宮,自己宮裡總得添幾個人,誰知會不會恰好趕上那些個不安分的。

    雖然也可不做,但在這不成文的規矩之下,若封到了這位份而未成主位,便顯得名不副實,反倒尷尬,不如不晉。

    何況,霍祁也是絕對不會讓她“名不副實”的。

    ...................................................................................................

    “你想個法子跟陛下說說,別這個時候給我晉位了。”席蘭薇口氣隨意地說完這句話之後,羋恬便傻住了。

    “……你說什麼?”

    “我是說……”席蘭薇想了一想,“新宮嬪入宮,後宮最是不太平的時候,我懶得當一宮主位去管那些事情,在長盈宮陪著昭容娘娘挺好。”

    她自然不能跟羋恬說“因為我知道這一次選進來的十三人會死九個”。其實自己心中也拿不准這一世還會不會一樣,也沒准那十三人都不偏不倚地全讓羋恬提前瞧出來打發回去了呢……

    但到底說不好,小心點總是沒錯,晉位也不急於這一時。

    羋恬神色複雜地望了她半天,眉頭蹙了又蹙,末了,磕磕巴巴道:“我……我可是跟表哥保證了不事先告訴你。”

    然後她再回去告訴皇帝席蘭薇不想晉位?豈不是把自己賣了!

    “那你想個既不讓他知道你告訴我了、又能不讓我晉位的法子麼。”席蘭薇說得從容不迫、毫不客氣,沒有半點“求人辦事”的態度。羋恬白了她一眼,倚在靠背上,黛眉輕挑問得悠哉哉:“憑什麼啊?”

    “請你吃最近剛學會的團子。”席蘭薇的條件開得很快,笑吟吟道,“味道很不錯。”

    羋恬略一沉吟便猜了個大概,冷著臉問,“莫不是毒死吳氏那個?”

    蘭薇頷首:“夫人心思通透……”

    “……”若不是多年受家中教誨、謹記時刻維持儀態,羋恬當真想挑一句市井中常用的粗話罵她。

    ...................................................................................................

    夕陽西斜時,羋恬又一次踏入了宣室殿的殿門。

    霍祁睃她一眼,話語不鹹不淡:“還沒出宮?”

    “嗯……”羋恬應了個音,敷衍地屈膝一福,又說,“妾身忽地想起個事,覺得來同陛下說說為好。”

    霍祁遂一皺眉,淡聲道:“你說。”

    也不理會皇帝讓沒讓她坐,羋恬半點不見外地就到案前落座了。深深緩了一口氣,再度斟酌了一番言辭,她道:“妾身覺得……陛下這時候別晉蘭薇位份為好。”

    “嗯?”霍祁一揖,“為何?”

    “陛下您想……”羋恬垂了垂眸,“把蘭薇擱到那位子上去,若不做一宮主位便顯得名不副實,做了一宮主位若沒有隨居宮嬪,也還是名不副實。是以新宮嬪入宮,蘭薇宮裡必定得添人,可對?”

    霍祁一點頭:“自然。”

    “可新宮嬪最是容易不安分的,若是鬧出點什麼事,蘭薇這一宮主位也難免跟著頂罪責,是不是?”羋恬一股腦地把席蘭薇的想法說完了,語中輕頓,繼續道,“到時候陛下您也不好一味地護著,豈不是給自己添麻煩?再者……蘭薇嗓子還沒痊癒呢,不如讓她安心養著……”

    “你跟蘭薇說了。”霍祁淡睇著她,眼含輕笑。

    “……什麼?”羋恬一滯。

    霍祁便又道了一遍:“你跟蘭薇說了。”

    “妾身……”羋恬的面容發僵了,“妾身沒……”

    “若是你自己這麼想,方才怎的沒跟朕說?”

    聽得他這樣問,她緩了緩神,立刻解釋道:“妾身也是後來才想起來……”

    “可你去漪容苑了。”霍祁睇著她,口氣中添了點不屑,“就你,還能一心二用?一邊陪著蘭薇解悶一邊還能思量這個?”目光在她面上一劃,他戳穿得毫不留情,“直接拿此事跟她解悶來著才是吧?”

    “……”

    羋恬怎麼聽都覺得,這般推測從席蘭薇嘴裡說出來很是正常,從霍祁口中說出來,就……

    明眸一翻,霍祁分明聽見她嘟囔了一句:“近朱者赤啊……”

    既然被戳穿也就沒必要再強撐著不承認,羋恬定了定神:“陛下且說她這擔心有道理沒有?”

    “嗯,有。”霍祁點頭就贊同了。隨手拿過一本奏章翻了起來,口中下了逐客令,“朕會想個兩全的法子,你回去吧。”

    ——這二位還真是用完她就立刻打發走,半點都不帶客氣的啊!

    ...................................................................................................

    霍祁認真思索了一番席蘭薇的擔憂,而後奮筆疾書,很快寫罷,急呈禮部。

    在之後的三五日裡,禮部官員進宮覲見得很是頻繁。

    終於,一切妥當,霍祁長舒了一口氣,暫未曉諭六宮,吩咐取了那明黃的絲帛卷軸來,提筆寫得流暢,寫罷讀了一遍又取了璽印蓋上。

    隨手抄了本奏章過來扇著,讓墨蹟印跡快點幹,待得晾乾便逕自卷了起來,往袖中一收,吩咐袁敘:“備轎。”

    ...................................................................................................

    漪容苑中,羋恬正跟席蘭薇說著“不知出了什麼事,近來禮部忙得厲害”,忽聽得外面通稟嘹亮。

    二人對望一眼,席蘭薇自然是要去迎駕的,羋恬撇了撇嘴:“你自己去,我從後門……趕緊走。”

    這是知道皇帝有多不待見他一來漪容苑就碰上自己。

    席蘭薇一哂,未加阻攔,招手叫來清和送她離開,又逕自往正廳行去。

    明顯感覺的霍祁今天……步子輕快異常!

    “陛下萬安。”席蘭薇一福身,見他四下張望著,正好奇在看什麼,便聽他問道:“阿恬不在?”

    “……剛走。”她頷首道,頓了一頓又說,“陛下若找她有事,臣妾差人尋她回來。”

    “不用了。”霍祁當即道。

    他伸手探入袖中將那絲帛卷軸取了出來,蘭薇一見自知是何物,卻還沒來得及下拜聽旨,他就臥房去了:“進來說。”

    “……”席蘭薇怔了一怔,只好先隨著他走進去。

    .

    霍祁落了座,席蘭薇卻礙於可能有旨要接,一時坐也不是跪也不是。躊躇了一會兒,聽得他一笑:“坐吧,這旨得過陣子再下,先拿來給你看一眼罷了。”

    ……還有這麼下旨的?

    席蘭薇一壁腹誹著一壁坐下,霍祁笑睇著她道:“朕想先晉你正四品姬位、再晉婕妤位的事情,阿恬跟你說過了。”

    不是問她有沒有說過,而是十分肯定地已知“說過了”——沒給她否認的餘地,她也就不好再開脫,一點頭:“是……”

    “她心裡藏不住話,所以朕改主意了。”下頜微揚,霍祁的神色好像有意挑釁一樣,接著講那卷明黃遞給了她,“喏。”

    席蘭薇疑惑著接過,不知他改了什麼主意。待得打開一看,讀了幾句就生生噎住……

    旨意中,那七個字似乎格外明顯些:攉升正三品婕妤。

    再仔細看一遍,當真是從目下的婉華直接升正三品婕妤。

    ……因為羋恬提前說了,他便連正四品的“過渡”也省了?半點沒顧她的擔憂?

    席蘭薇倏爾間黛眉緊蹙:“陛下……”

    “嗯。”霍祁眉頭微挑,好似剛想起什麼似的,口氣平淡地又補了一句,“哦……你不必擔心,朕把嬪妃儀制改了。”

    “……”席蘭薇啞住。

    ...................................................................................................

    事情還要從幾日前說起。

    那日,禮部官員接了一道特殊而突然的旨意。旨意中,言辭誠懇地要跟禮部官員議一件事。于此事,皇帝的意思很明白,目下的嬪妃品秩該改一改。原因簡單,“自正四品往上皆可為主位”這人數太多了。這雖是大夏建立之初便有的規矩,但他覺得無甚必要,且若是往後有個皇帝當真“後宮充盈”,把三夫人、四妃、九嬪、二十七世婦皆封滿了……

    按這個規矩就得擴修後宮了。

    一眾官員一邊覺得把這個人數封滿實在不太容易,一邊又被皇帝無比嚴肅的口吻弄得不得不認真思量起來。後宮到底是皇帝的後宮,他想做什麼改動好像都無可厚非,而且這又是采選前夕,提起這樣的事情更顯得正常。

    禮部眾人思來想去,雖則隱隱覺得這突如其來的想法有點詭異,但又想不出哪裡不對頭,末了唯一能猜到的……大抵是皇帝想趁這次采選多選些宮嬪、又怕宮裡擱不下吧,沒什麼不對的,皇帝到底還年輕氣盛呢。

    完全沒往席蘭薇身上想。

    是以一眾官員“善解人意”地順了皇帝的心思、改了這制,自此僅三夫人、四妃、九嬪可為一宮主位,從前可為一宮主位的二十七世婦則和八十一御女一樣僅為隨居宮嬪了,稱呼亦從“娘娘”變為“娘子”。

    ...................................................................................................

    “封到婕妤,新宮嬪入宮,你位子不顯尷尬了;不當主位,你不用操心那些事,朕也省得打圓場了。現在不下這旨,是不想旁人覺得此番變動皆因為你。”霍祁解釋完後,笑睇著她,又問道,“安心了?”

    ……安心了?

    就為這麼輕描淡寫的三個字,他還真是……

    席蘭薇幾乎還沒能完全回過身來,默了半天,才發怔地應了一聲:“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2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8-7 02:20 AM 編輯

第三卷:驟聞風雨聲

第83章 點破

    又是寒風席捲。風過之後,這一年的雪下得也格外早些。席蘭薇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做了一道湯,用食盒裝著,往宣室殿去。

    霍祁一如既往地對她的手藝只有喜歡,半點不滿也不挑。用了小半碗,有宦官入了殿,躬身一揖,稟說禁軍都尉府指揮使求見。

    雖然和沈寧算是相熟,席蘭薇聞言還是立刻起身告退了。在殿門口與沈寧碰了個照面,互一頷首算是見禮。

    跨過門檻,頓時寒氣迎面。清和很快奉了手爐過來,擁在斗篷中,暖意緩緩彌漫開來。

    ...................................................................................................

    “陛下。”沈寧拱手,沉了一沉,道,“陛下先前吩咐讓臣查妍婕妤致啞之事……有結果了。”

    霍祁胸中一窒。默了一瞬,問說:“如何?”

    “陛下猜測……無錯。”沈寧沉然道,“一路查到楓寧,確有人曾見越遼王差人四處尋覓致啞的奇藥。”

    低估了霍禎的陰毒——霍祁當下就只有這麼一個念頭,實在是低估了他。

    殿中安寂,爐中銀碳燒得裂開,外層剝離間一聲輕響。沈寧思忖著,詢問道:“可要告知將軍?”

    “不。”霍祁當即道,“越遼王想娶她,是為拉攏將軍;毒啞她,是因為將軍當時不太願意。”

    那時雖則席蘭薇還沒入宮,他對她算不得關心,其中糾葛倒也聽說了一些。大抵就是席垣怕這寶貝女兒嫁到越遼王封地去人生地不熟,覺得委屈了她,便不想應這門親事。爾後蘭薇啞了,似乎霍禎大是殷勤,尋醫問藥、噓寒問暖,更向席垣立誓必定好好待她,席垣這才點了頭。

    末了……是父親答應了、女兒卻不答應了。

    倒是得虧她沒答應。霍祁回思著,心中不禁生了些許慶倖。定了定神,續上了方才的話:“若告訴將軍,他難免覺得是自己害了蘭薇。”

    沈寧點一點頭,霍祁又道:“蘭薇這邊……朕會親自告訴她,你先不要告訴阿恬便是。”

    若不然,羋恬那張嘴,不一定怎麼跟蘭薇說,誰知蘭薇受得住受不住。

    ...................................................................................................

    天色漸漸暗了,早先皇帝屏退了旁人,便沒有宮人敢進來掌燈。殿中逐漸黑了下來,爐中的炭火反顯得格外明亮,火苗一縷縷竄著,鮮豔得灼目。

    竟真是霍禎藥啞了她。

    霍祁只覺心中的怒火躥得比那火苗還要厲害些,無論如何都熄滅不了,叫囂著告訴他,二人之間又添了一筆賬。

    也差不多該算一算這些賬了。

    ...................................................................................................

    如此思量了一個徹夜,不知不覺間到了早朝的時候。外面的大雪仍還下著,甚至直到早朝結束都沒有停。

    沒有乘煖轎,霍祁往漪容苑走著,步子比往日慢些,說不清是有意還是無意。

    這是她一直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是該告訴她的。但是,如何開口……

    矛盾間,心中竟生了些懼意,一邊想同她說個明白,一邊又希望這宮道長一些、再長一些,讓他晚一些到,如此便能多斟酌一番言辭,盡力委婉才好。

    反是襯得漪容苑格外近了。

    步入院門,看見小貓在雪地裡撲著玩,自娛自樂卻十分開心。它的毛色和雪花一般無二,撲入雪堆中就看不見了,過一會兒又撲騰出來,然後再撲進去……

    “喵——”玩得正歡的小貓被霍祁拎了出來,自然不滿。可被他抱著暖暖和和的,又挺舒服,便沒有掙扎,被他抱回了屋裡。

    霍祁才沒心思有意擾它,只是目下心中掙扎到……似乎拿個什麼東西在手裡,會稍微冷靜些。

    ...................................................................................................

    “又玩雪!”席蘭薇手指在小貓鼻頭上一敲,遂將它接了過來。往地上一擱,小貓就躥到火爐邊取暖去了。

    為霍祁解下斗篷,席蘭薇笑吟吟地望一望他:“陛下今日怎麼這樣早?”

    他鮮少這個時候來找她。

    “嗯……”霍祁想了一想,再多的斟酌似乎都是白想,還是直言為佳,“朕有些事要跟你說。”

    “何事?”蘭薇一奇,當即揮手讓宮人們退下,又覺自己問得如此焦急不合適,二人還都站著呢。

    “臣妾去沏茶。”她一福身道。

    ...................................................................................................

    兩盞熱茶沏好,霍祁已在案前落了座。接過茶來抿了一口,在茶香中靜下神來,話語緩緩:“你致啞的事……查出來了。”

    席蘭薇心裡一緊。怔然望著他,滿心的忐忑,不知他查出的結果與她自前世得知的結果一樣不一樣。

    “是霍禎。”霍祁簡短道。目不轉睛地凝睇著席蘭薇,全然拿不准她知情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很意外的,席蘭薇似是……鬆了口氣?

    略顯露了點輕鬆笑意,蘭薇頷了頷首:“臣妾知道。”

    “你知道?”霍祁微愕。

    “是,臣妾知道。”她一哂道,“沒有多提,是因為臣妾覺得當初之事於臣妾已無關緊要,于陛下也無關緊要。反正陛下已知他有反心便是,臣妾這他未能算計成的一環……不要緊。”

    一席話著實讓霍祁覺得驚詫。

    “不要緊?”他打量著她,好似沒聽明白她這話一般,“你若早說了,朕興許早替你把這仇報了呢。”

    “臣妾怕的便是這個。”蘭薇的低笑有些苦澀,迎上他不解的目光,緩然又道,“臣妾知道陛下待臣妾的心,所以更怕陛下為臣妾衝動行事。”

    她很清楚,皇帝與越遼王,至今都還維持著表面的和睦。越遼王是不知皇帝早知他的反心,皇帝則是沉著氣一步步佈置著。

    她的黛眉微微蹙著,含著擔憂的話語讓霍祁驟然清醒。似乎確是這樣,她的擔憂是對的,他聽聞此事後當真……

    連立時三刻和霍禎翻臉的心都有。

    “不能讓這件事攪擾陛下的安排,臣妾寧可陛下一直查不出。”她說得十分平靜,已經尋不到什麼啞意的聲音輕輕淡淡,好似清風拂過,讓他也一點點平靜下來。

    她說得義正辭嚴,他半晌無話,蘭薇終是一急:“查到便查到吧,但陛下可別……”

    “知道了。”他接了話,輕一笑,又說,“朕知道該如何做。”

    他的口吻輕緩卻認真,不是敷衍的意思。席蘭薇微松了口氣,心下稍安。

    “這筆賬總會算的,不急於一時。”他又道。一壁讓她寬心,一壁勸著自己。

    席蘭薇點一點頭。

    她也被勾起了另一樁心事。心知那事不小,卻又遲遲不敢同他說。偶爾想起來,便覺得自己是在玩火一般,許多次都險些一語道破,又一次接一次地忍了回來。

    冒著險勸自己說:再等些日子,很快了。

    目下……倒是真的很快了,但似乎不能再等了。

    ...................................................................................................

    羋恬不明白席蘭薇為什麼會心血來潮傳太醫來為她請脈,一時還道她是進來閑得無事又增了新的興趣,這廂太醫卻端正一揖:“恭喜夫人。”

    羋恬傻住,看著太醫怔了半天,可算反應過來:“你是說……”

    太醫笑而又揖:“是。”

    她有喜了。

    驚喜得連笑都笑不出來,僵了半天之後才有了反應,笑了兩聲,看向席蘭薇,她卻是神色淡淡的,似乎有心事。

    “……蘭薇?”羋恬試著一喚。

    “哦,我看你近來……氣色不太一樣,猜的。”

    羋恬分明沒發問,她就這樣解釋了出來,含含糊糊,的確有心事。

    ...................................................................................................

    忍到今天,簡直是一場豪賭,賭的是楚宣不會再行刺。原因也簡單,他那身可隨意出入皇宮的功夫,要再行刺一回也不是難事,但那一回,他在含翠閣附近將她截下、好生威脅了一番,話中明言她不可將自己所知告訴皇帝。

    若他還打算取皇帝的命,便無所謂皇帝知不知情了。如此,可見是霍禎改了主意。

    彼時席蘭薇與霍祁尚還疏遠,確是當真不敢告訴他。爾後便不同了,近來幾個月——尤其是借著夏月戳穿了霍禎的反心後,這件事便在心頭困擾得愈發厲害,就像夢魘一樣。

    仍還不說,是因為沈寧和羋恬。

    楚宣和沈寧沾著親,關乎謀反的大事,誰知會不會牽連到這雙夫妻。一邊是夫君一邊是摯友,席蘭薇哪邊也不想傷了,只得自己煎熬著,忍了又忍。

    心裡有個折中的決斷——瞞夫君些日子,待得摯友這邊多個能護體的籌碼,她便告訴他。

    這籌碼就是羋恬的孩子了。上一世,來年八月,羋恬為沈寧生下了長子。

    本是要在一月才知她有身孕,席蘭薇便打算著,一月的時候告訴霍祁那些事情。卻沒想到,沈寧偏生這時候查清了她致啞的始末。

    霍祁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她的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他的不忿讓她愈想愈是害怕,一邊覺得他是顧大局的,一邊又覺得……但凡是人,便都有衝動的時候。

    思量再三,只得把此事提了前。讓霍祁知道,霍禎手底下有這麼一號奇人,隨時可入皇宮、可取他性命,且已經騙了他、騙了沈寧,騙了滿朝文武這麼多日子。

    霍祁有分寸,他會知道這樣的人臣服于霍禎意味著什麼,會知道霍禎手底下必定還有不少能人。

    迫著他沉住氣、冷靜下來,繼續做他該做的佈置,可不能這時候“衝冠一怒為紅顏”!

    ...................................................................................................

    “陛下,妍婕妤求見。”耳聞宦官入殿去稟的語聲,席蘭薇氣息輕沉,眼眸微微一垂,複又提步繼續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26 PM

第84章 言明

    在外殿解下斗篷後覺得渾身一寒,這寒意隨著她一直進了正殿,連見禮時都帶了幾分瑟索——又好像不全是因為那寒意,大抵和心中忐忑難安也有些關係。

    她到霍祁身邊坐下,默了一默,輕聲道:“阿恬有喜了。”笑了笑,又說,“太醫剛為她把了脈。”

    “哦?”霍祁也一笑,“是件好事。”

    “臣妾還有件事……”蘭薇低低道,語中仍有些猶豫,“陛下能否看在這孩子的份上,不怪沈大人和阿恬?”

    霍祁不覺一愣,有些不解,視線在她面上劃了個來回,道:“你說。”

    沒有明言是否會責怪他們。席蘭薇忖度著,也不好逼著他說不怪,畢竟涉及朝政。她頷了頷首,只又問他:“陛下信得過他們麼?”

    “自然。”霍祁點頭,繼而疑慮更深,“怎麼了?”

    “那陛下能否答應臣妾,不因此事懷疑二人不忠?”席蘭薇輕輕曼曼地說著,明眸凝望著他,“此事雖與沈大人有關,沈大人卻是決計不知情的。”

    如此說得霍祁更加疑惑,眉頭驀地一皺,思了一思,又舒展開來,想哄著她快些說清,卻到底沒騙她,沉吟著說:“你說就是,有關無關、信與不信,朕自會判斷。”

    “那次在宣室殿行刺的那人……”話語至此,好像喉中被什麼東西陡然噎住了一般再難發聲,席蘭薇緩了緩神,沒有再去思量如何委婉,直言而道,“是楚大人。”

    “楚大人?”霍祁淺怔,思了一瞬才知她說的是誰,“楚宣?”

    “是。”席蘭薇認真點頭,繼而更添認真地道,“和沈大人沒有關係。”

    “你怎麼知道?”霍祁淡看著她問,問得她一噎。

    平心而論,或許是該連帶著沈寧一起懷疑才對,畢竟是權力之爭,朝中勢力錯綜複雜,誰都有可能並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樣子——於此,她格外慶倖自己活過一世,上輩子經歷過的那些年,讓她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沈寧和羋恬。

    卻沒有辦法同霍祁解釋……

    “沈大人不會有反心……”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聽上去乾巴巴的很是無力,霍祁一笑:“朕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

    “朕信得過沈寧。只想問你,怎麼知道是楚宣的?”

    席蘭薇心下一沉,當即覺得,方才從殿外帶進來的那寒意,仿佛又席捲而來了。

    早猜到他多半會這樣問一句,她斟酌的答話卻頗是複雜——在含翠閣附近見的那一面和在珺山行宮那一回,都是不說為好。可不提那兩次的交談,餘下的話似乎又難以站得住腳。

    讓他為她私自見過楚宣、且瞞了他許久的事不快,或是讓他覺得這番猜測只是無稽之談……

    似乎都不怎麼好。

    來前下定的決心有些動搖。席蘭薇深吸了一口氣,竭力不去多想他對她的那些好,借此按捺住因怕失去而生的恐懼。羽睫輕抬,她望著他,說得一字一頓:“臣妾私下見過他,他承認了。”

    霍祁明顯一訝,頗覺意外。

    “起先,是臣妾覺得聲音太像。後來他又潛入宮過,恰與臣妾碰上,威脅臣妾不可告訴陛下。”她語調平靜,幾乎尋不到任何起伏,一顆心卻撞得亂極了,“那時臣妾與陛下尚還……疏遠著,爾後又擔心牽連阿恬,便未敢說。”

    “私底下見過他。”霍祁重複著這句話,口吻有些玩味,“那你致啞的事呢?難不成也是私底下見過越遼王、他承認了?”

    心中驟然一堵,仿佛被巨石壓得喘不過氣來。她錯愕而失措地望著他,全然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到頭來……他還是疑她和霍禎的麼?

    又或者因為最初的事情,他到現在還是會如此輕而易舉地再次覺得她水性楊花?

    “陛下您……”席蘭薇神色複雜,望著他說不出話。

    “你 還是在意這些事麼……”霍祁輕一笑,神色輕鬆下來,搖了一搖頭,“別怕,朕沒有疑那些。”他睇一睇她,又溫和道,“只是突然想起來……這話也早想同你說 了,你問過朕在不在意,朕說過不在意,可你自己一直還是在意的,是不是?你始終記得那點事,旁人隨口提一句你就不舒服。”

    這個自然,這是關乎她清譽的事情,如何能不在意?

    霍祁凝視著她神色的變化,在她的欲言又止間心下了然:“其實有什麼關係?你自己知道什麼事都沒有、朕也信你什麼事都沒有,何必再在意旁人議論?”他語中一頓,笑意更深兩分,“就算是在意清譽,說到底不也是夫家信不信最是重要?”

    席蘭薇有些發懵,覺得這話有理便點了頭,轉而一思又覺不對——明明是在說楚宣行刺的事,怎的就成了他開解她了?

    “楚宣的事,朕知道了。”他旋是一笑,倒是先她一步又把話題扯了回來,“你說與沈寧無關,朕信。楚宣背後如何,會交給他細查。”

    席蘭薇稍稍安了心,點了點頭,方才被他那麼一問,又難免還想把如何知道致啞始末一事解釋清楚。一時覺得就算真實原因說來太荒唐,編一個說得過去的也好,總好過讓他一直存著個疑影。

    “臣妾知道自己是被越遼王藥啞的是因為……”她一壁說著一壁想理由,原是想說“是父親說的”,到了嘴邊驀覺太易查出,就生生噎住。

    於是便無話可說了……

    “是因為……”窘迫而慌張。

    霍祁眉頭輕挑,淡看著她執拗於這個問題、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的矛盾神色。抬手輕支著額頭,一副“洗耳恭聽,靜等原因”的樣子。

    她果真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霍祁一聲輕笑:“自找麻煩。”

    “……”席蘭薇尷尬得泛白的面頰竄上一抹紅暈,抬眸覷一覷他,自己也覺得是自找麻煩。

    “朕要追問,當日就問你了。”霍祁淡然自若地吹茶、品茶,“看你主動提了自己知道卻沒說原因,就估摸著你大概不便說。”放下茶盞,他看了看她,笑意淺淡,“剛才提起也就是為拋磚引玉——朕沒再接著追問下去對不對?你自己非不安心幹什麼。”

    “自找麻煩唄……”席蘭薇輕聲埋怨著自己,語中略一停,又問,“陛下當真不想知道?”

    “想知道,但不想問你。”霍祁口氣隨意,想得十分明白,“你不有意騙朕就是了,其他的,有什麼心思想自己藏著就藏著吧。”

    “當真?”席蘭薇偏頭問他,霍祁笑道:“反正你也沒事事追問朕到底。”

    那是她不敢……和他這明明可以無所顧忌卻有意識地不做追問不一樣。

    ...................................................................................................

    因為有孕,羋恬歡天喜地地接了封賞,順帶著連教習家人子的事也自然而然地不用她操心了。

    愉悅之情溢於言表,在宣室殿裡也未加掩飾。霍祁只淡淡看著,少頃,沉然向沈寧道:“讓府裡看住了,讓她好好安胎,別天天往宮裡跑,出了事朕擔待不起。”

    “……”沈寧與羋恬對望一眼,均知道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家人子的事,你挑個合適的人選吧。”皇帝緩言道。未等羋恬出言推薦,話語就繼續了下去,“自然要禮數周全的。”

    羋恬又張了張口,想說尚儀女官合適。

    “最好和家人子們年紀相仿,免得她們懼意太多。”霍祁又道。

    “……”羋恬閉了嘴,開始認真琢磨他到底什麼意思了。

    “若是熟悉世家、見過些世面的便更好,和她們談得來。”霍祁說了第三個條件。

    羋恬腦海中能想到的人又少了幾個。

    “在采選上,得是跟朕一個心思。”

    皇帝的風輕雲淡讓羋恬心中大呼真是沒臉沒皮。在采選上跟他“一個心思”,說白了就是容貌、家世皆可往後放,首要的是不能讓席蘭薇不舒服。

    這麼一來……真正合適的,也就剩兩個人了。

    眼看羋恬面露恍悟,霍祁滿意一笑,輕一點頭,目光挪向沈寧:“子文君,此事勞你提了。”

    “……”

    ...................................................................................................

    翌日早朝,道安聲如常的震耳欲聾,冬晨的寒冷壓不住皇宮的威嚴。恰無什麼大事,幾件並不難決斷的事很快議妥了,殿裡就安靜了下來。一眾朝臣心道不錯,大冷的天,早早散了朝恰能回去再睡一覺。卻見禁軍都尉府指揮使忽地行到殿中,肅然一揖……

    眾人心中便都“咯噔”一聲,禁軍都尉府要提的事,素來沒什麼小事,且很可能關乎朝臣。

    今日……又查到誰的不是了?

    “陛下。”沈寧聲音發沉,在外人聽來是沉肅,實則是鬱結於心。頓了一頓,沈寧無聲地緩了口氣,才硬著頭皮道,“月余之前,陛下命內子掌理教習家人子之事,如今內子有孕,求陛下另擇人選。”

    話語有力地在殿中迴響著,如常般字字鏗鏘。沈寧眼都不抬,心裡彆扭壞了——他堂堂一個禁軍都尉府指揮使,如今“摻合”上了皇帝的後宮之事……

    幫著皇帝哄妍婕妤開心……

    這都什麼事兒……

    皇帝沉默著揉了一揉額頭,說出的話語苦惱以極:“是該讓她好好安胎,但旁的人選……”

    他似乎沒什麼思路的意思。

    “內子為陛下挑了人選。”沈寧一壁說著,一壁心內腹誹這委實是一場虛偽的早朝,“宮中女官秋白、清和二人,在席府長大,熟悉各世家,更知宮中禮數……”

    他說得言辭誠懇、有理有據,皇帝自然欣然點頭“應允”了。朝臣們隱隱覺得這提議有點怪,又不清楚這二人是誰,一時也反駁不得。

    ...................................................................................................

    旨意傳進漪容苑,秋白接完旨生生傻住,直至傳旨的宦官揚長離去,她都還跪在那兒沒回過神。

    席蘭薇與清和相視一笑,後者走上前去戳了一戳她的肩頭:“怎麼著?第一次接到陛下親下的旨意,嚇傻了?”

    “……娘子。”秋白可算回了神,望向席蘭薇的神色滿是驚奇。

    “去吧,安心做事就是。”席蘭薇笑了一笑,伸手扶了她起來,“倒正好幫我辦一件事。”

    ...................................................................................................

   【作者腦洞小劇場】

    玩家【霍祁】的技能【聊著聊著正事就岔一下蘭薇】已升至8級

    玩家【蘭薇】與玩家【霍祁】信任度+20

    玩家【沈寧】已獲得稱謂【鬱結於心】

    玩家【羋恬】刷落【包子】一枚,已完成隱藏任務【躲清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34 PM

第85章 簽文

    聖旨不敢怠慢,是以這道旨意下後,席蘭薇就鮮少見到秋白了。問了清和她在做什麼,清和便苦著一張臉說:“還能做什麼……熟悉宮規禮數唄,雖說本就日日都用著,她還是怕什麼地方出了疏漏,又或是自己做來清楚、與家人子說不清楚。”

    略微一笑,席蘭薇搖頭說:“不過是讓陛下的旨意嚇著了,其實她哪會有疏漏。”

    如此一直到了新年,又是百官、宗親皆來朝賀的時日。席蘭薇知道,因為這一年采選,皇帝會留幾位親王在長陽住些日子,待得采選時,除卻選嬪妃以充後宮,也會為他們選側妃、妾侍。

    料想是免不了要和霍禎見面的。席蘭薇發覺自己愈發忍不得他了,起先只是有恨、有怕,到了如今,已是一想這個名字,就從心底覺得噁心。

    這變化來得奇妙,她自己也覺得不該是這樣。明明早知道霍禎做過什麼,不至於如此越來越厭惡。

    思來想去……覺得大概是霍祁待她太好了,是以對比之下,就更襯得霍禎不可原諒吧。

    有了這心思,席蘭薇往宣室殿去得便又勤快了些,且心安理得地告訴自己說,這是為了避霍禎。

    ——宣室殿是霍禎入宮必來拜見的地方,她時時在這裡守著,聽說霍禎來了就避到寢殿去,連在宮道上碰面的機會都沒有。

    沒同霍祁說過這點“小算計”,但如此過了五六日,霍祁再見她來時,就已是一副了然的樣子。倒不曾直接戳穿,只在霍禎再求見時將明明剛換上不久的茶盞遞給了她:“有勞換盞新茶。”

    “……”席蘭薇覺得一噎,站起身來仍忍不住地低眼去看他的神色,他卻仍只是看著手裡那本書,完全不理會她,好像當真只是讓她換盞茶而已,全無其他意思。

    端著茶盞到了側殿,片刻之後,聽得霍禎入殿時帶起的問安聲。席蘭薇緩出一笑,吩咐側間中候著的宮娥上茶去,自己坐下靜等他離開。

    隱隱約約能聽到些交談。聽上去如舊和睦,“和睦”到了客套的地步。

    “三個月後就是采選,二弟若封地無事,不若多留一留,帶幾位美人一併回去。”這話是從霍祁口中說出的,聽上去笑意滿滿。殿中默了一瞬,霍禎的聲音才想起來,同樣帶著笑音,卻是道:“采選之事且不提,臣弟先要求皇兄件事。”

    霍祁淺一怔,側殿裡,席蘭薇也一怔。片刻後,霍祁問道:“何事?”

    “臣弟的妾室……”霍禎的話語有些猶豫,好似有些遲疑,頓了一頓才又續上,“便是……那許氏,有了身孕。此前因開罪了妍婕妤,臣弟降了她位份,此番……還得問問皇兄的意思。”

    說得畢恭畢敬。席蘭薇隱約印象,上一世時,霍禎對這位兄長也是極其尊敬的,以致於當她聽聞他有反心的時候,驚訝至極。

    腦中記憶一閃而過,接著,只在頃刻間,又意識到了許多事。

    上一世的這時,霍禎也入宮賀年了,她與許氏都沒有隨到長陽。隱約記得,那時許氏一連數日稱病不出,連向她這正妃問安都自行省了。

    待得霍禎回到封地時,許氏卻石破驚天地道出自己有孕了,身邊的侍婢更是哭得梨花帶雨的,說席蘭薇讓她受了委屈……

    之後那孩子沒了,沒有直接記在她頭上,但幾年後舊事重提時,自然而然地也成了她的錯。

    輕吸了一口氣,於此事,席蘭薇暗覺自己上一世的猜測是對的——許氏並非從一開始就是有意栽贓她,稱病不出,大抵只是怕若在霍禎不在時將此事公諸於眾會遭人暗害。

    但之後說的那番話,的的確確是故意而為。

    席蘭薇細細思過,最為可能的,大概是那孩子早早的就胎死腹中了,許氏想得的榮耀未能得到,便強將那孩子多留了些時日,栽贓在她頭上,為日後再踩她一腳鋪了路。

    那麼,這一世……

    霍禎現下便已經知道了,八成是許氏自己告訴了他。

    她在急著複位……

    席蘭薇屏著息掂量著,這一世,至今為止過得順心如意,似乎沒必要再計較這些前世之仇了。不過……計較一下,對她也沒什麼壞處。

    恰又是新年,為自己添一份“舒心”也很好。

    ...................................................................................................

    “殿下待妾室還真是體貼。”緩步而出,席蘭薇抿著笑曼聲道。霍禎只覺這聲音陌生,回頭一看幾乎僵住。

    “你……”他面帶錯愕地看著她,席蘭薇銜著笑回看過去,十分滿意地欣賞著他聽到自己說話時的驚訝。

    眼波流轉,蘭薇垂眸向皇帝一福身,再度看向越遼王,默了一默,一字一頓地為前世的自己說了一句話:“如此偏寵妾室,誰若是做了殿下的正妻,必是大不幸。”

    然則這話說得仍有些衝動。她自己清楚是為上一世的不幸而說,但在旁人聽來,此話從她這原本該做越遼王妃的人的口中說出……

    簡直就是挑釁!

    連霍祁都面色一沉,睇了她一眼,話語低低:“來坐。”

    目光劃過霍禎有些發青的面色,席蘭薇輕抿一笑,自去皇帝身邊落座。

    “晉位麼……怎麼也得等有五六月的身孕、胎像穩了再說。”渾不在意殿中還有旁人看著,她柔荑執起皇帝手邊的香茶,毫無顧忌地品了一口,繼而笑意嫣然,向著皇帝道,“不然目下日子尚早,胎像還不穩著,萬一有個岔子、這孩子沒生下來,越遼王殿下平白多花一份俸祿不是?”分明地聽到殿中宮人齊齊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又看向越遼王,續說,“臣妾只是說這麼個理罷了,該當如何,陛下和殿下決斷便是。”

    自是覺出她語中的敵意,分明就是在盼著許氏這孩子生不下來,偏生又說得平靜恭敬,好像當真沒有其他意思、只是為他考慮著建議一番罷了。霍禎的面色冷意森森,睇了她須臾,終是只向皇帝道:“但憑皇兄做主。”

    “你府裡的事,你自己做主。”皇帝笑聲寬和,言罷一握席蘭薇的手,“婕妤連日服藥調養嗓子,脾氣差些,你不必在意。”

    席蘭薇淡淡覷他:真是扯謊扯得得心應手。

    ...................................................................................................

    待得霍禎告退,霍祁瞥著她,說出的頭一句話便是:“好生刻薄。”

    席蘭薇羽睫一覆:“臣妾連日服藥調養嗓子,脾氣差些,陛下莫要在意。”

    直把他嗆得笑出聲來。

    她也一笑,繼而稍斂神色,添了句解釋:“不是咒那孩子生不下來,稚子無辜,臣妾也希望他平安降生。只是……”語調微微拖長,她停頓一瞬,接下來的話和上一句一樣認真,“臣妾委實不想看許氏的位份晉回去呢!”

    莫說上輩子有多少筆賬沒算,就是這輩子,她也沒打算放過自己,哪能這麼便宜她!

    此事多說無益,席蘭薇又“偷”了霍祁的茶喝了一口,思量著問道:“臣妾上次同陛下說的那事……如何了?”

    “你是說楚宣?”霍祁道,見她點頭,緩而又說,“前些日子,沈寧把他派去赫契了。就讓他在那邊待著也好,一來遠離長陽,許多事他幫不上二弟;二來若此時急調回來,恐怕反驚了他。倒是已讓人暗中盯著了,他在那邊也鬧不出什麼岔子。”

    便安了心,席蘭薇相信他的安排總是沒錯的。有時細細想著,甚至自信地覺得,即便是上一世,沒有她將這些事挑出來,最後在這一戰中勝了的必定也是霍祁。

    ...................................................................................................

    沒再多留,席蘭薇在宮宴開席前半個時辰從宣室殿告了退。如此便還有時間趕回漪容苑一趟,整理妝容,再換一套適宜參宴的衣服。

    到了院門口,見滿院寂靜中,小鹿背對著她、面朝著院中梅樹,鼻子不住地在什麼東西上輕嗅著。

    “怎麼了?”席蘭薇好奇地問了一聲,小鹿溫聲便抬起了頭,扭過來看一看她,又繼續嗅那東西。

    走近一瞧,是一截青竹嵌在梅樹下的土地裡。

    心裡沒由來的一緊,有些並不算好的猜測在心頭縈繞起來。席蘭薇定一定神,回首讓隨行宮人先行退下,逕自俯身去取那截青竹。

    此處土質鬆軟,她沒費什麼力便將它拔了出來,小心地將木塞那一邊朝著樹,伸手拔下,未見有奇怪的東西出來。

    猶是這麼等了一瞬,才將口轉向自己,垂眸看去,瓶中似乎是一個小小的竹簽和一張紙。

    手指向內一探,她將那竹簽取了出來。定睛一看,原是寺廟中求籤所用,上面的數字是:廿八。

    眉頭皺了一皺,又將那紙箋取出。紙箋只對折了一下,執起展開,上面果然是這支簽的簽文。

    “東邊月上正嬋娟,頃刻雲遮亦暗存。或有圓時還有缺,更言非者亦閑言。”

    席蘭薇來來回回將這簽文讀了數遍,仍是不解究竟何意——民間解簽,一家僧人一種解,誰知借著這簽說話的人是哪樣意思。

    這人……

    那猜測讓席蘭薇心中驚恐不已,直是不願相信,但又再無旁人可猜。

    可是……霍祁明明剛說過,他在赫契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39 PM

第86章 不清

    將簽與簽文收入袖中,回了房中又收進抽屜,神色若常。

    再怎樣不安,新年也得照舊參加宮宴。換了一身銀紅廣袖長曲裾,又重新梳妝。踏出門時,天色全黑,除夕又無月可賞,只借著星光,依稀能看見雲煙拂過。

    “東邊月上正嬋娟,頃刻雲遮亦暗存。或有圓時還有缺,更言非者亦閑言。”

    席蘭薇腦中止不住地過著這簽文,翻來覆去地琢磨,心覺若是想不明白,大概寢食難安。

    楚宣始終讓她覺得可怕。他身上似乎藏著數不清的秘密,讓人覺得信不過,可他說出的那些話……偏又好像十分的可信。實在是個充滿矛盾的人,這樣的人,讓她很想避著,他卻偏又猶如鬼影一樣,說出現便能毫無徵兆地出現。

    揣著這樣的心事,再輝煌的宮宴她也無心多看,渾渾噩噩地就過去了,好像連回漪容苑的過程都沒有什麼意識。待得沐浴時,身子進入水中的剎那,才在熱氣氤氳中覺出分明的疲乏。

    原來已經這麼累了……

    ...................................................................................................

    不過一刻之後,霍祁也到了漪容苑。清和規規矩矩地見了禮、又很有分寸地賀了年,心下奇怪席蘭薇怎的沒迎出來,待得挑開了臥房的珠簾一瞧,才知是已睡著了。

    “……”清和手中扶著珠簾僵了一瞬,霍祁抬頭瞧了一眼,渾不在意地笑說:“沒事。”

    本也不在意她這一個禮。

    ...................................................................................................

    宮人備了水呈來要服侍盥洗,霍祁睇了睇睡得正香的席蘭薇,無聲揮手吩咐去側間。

    半刻後回來再看,她似乎睡得更香了。

    倒是猜到他要來,自覺地只占了一半床榻,只是另一半……

    一個小白團蜷著身子臥在了那一半的正中央,抱著尾尖雙眸緊閉,比她睡得還香。

    “……”霍祁沉著臉悶了一會兒,提步走過去,在榻邊半蹲下身,手指在小貓額上一點,“醒醒!”

    小貓迷迷糊糊地抬一抬眼,又抬起頭來望著他,惺忪睡眼無比困頓,“蘭薇說了晚上不讓你上榻。”

    直白些說——這半邊榻晚上歸他。

    “喵……”小貓可憐兮兮地叫了一聲,悠長的尾音還沒落下,就被他“無情”地丟了下去。

    後爪撓了撓頭,小貓望了一望搶它地盤的“惡霸”,看他已經心安理得地躺下了,琢磨了一番,覺得似乎打不過,又歪頭想了一想,只好溜達到火爐邊上去睡。

    ...................................................................................................

    霍祁伸手攬過蘭薇,她卻半點反應都沒有,照樣睡得踏實。輕聲一笑不再擾她,他明日也還有元日大朝會不能耽擱,今晚都需好好睡上一覺。

    手上一扯衾被,視線移回時,餘光掃到枕間擱著的東西,不禁一愣。拿起來看了看,一竹簽一紙箋。

    ……什麼時候求的簽?

    又把那簽文讀了兩遍,字句意味模糊,但似乎不是個上上簽。

    折好擱回去,霍祁沒作他想,就是要問她,也不能現在叫醒了問。

    ...................................................................................................

    提起元日大朝會,席蘭薇印象有二:氣勢恢宏、拖遝冗長。

    雖則也有大事要議,但確是泰半的時間都放在了慶賀上,官員們慷慨激昂地表一番忠心、道一陣君恩浩蕩,就是不善言辭地也會說上兩句——倒非人人都有意溜鬚拍馬,而是這麼多年下來,似乎已經約定俗成,跟個節日習俗一般,必不可少。

    于此,席蘭薇半說笑似的同霍祁抱怨過,霍祁則眉頭緊鎖地揉著太陽穴說:“朕也懶得聽……若是改上一改,元日朝會不得道賀、改說帝王錯處,興許還值得一耗時間。”

    那就太壞佳節氣氛了……

    彼時席蘭薇腹誹著,懶得跟他爭。目下……晨省後回了漪容苑的她,則是在涼亭中歇息著,一壁品著暖茶,一壁忍笑想像著耐著性子聽百官朝賀的霍祁會是怎樣的神情。

    腳邊睡著小鹿,小鹿背上趴著小貓。直到它們睡醒了、扔下席蘭薇一起玩去了,才聽得宮人來稟說:“陛下散朝了。”

    於是備了煖轎往宣室殿去。今年雪少了些,近來幾乎未下,這一路便覺得沒有雪景襯著,枯枝敗葉更加顯出淒涼,倒是偶爾見著長青的松柏,也覺得更加蔥郁了。

    景象無比矛盾,矛盾得就像讓她不安的那個人……

    煖轎中輕咳一聲,席蘭薇猛一搖頭,大覺自己不安得過了份,看見什麼有關沒關的東西,都要往那人身上想上一想。

    ...................................................................................................

    到宣室殿的時候,皇帝的禦輦也才剛到而已。

    霍祁走下步輦,抬眼一看那煖轎,就知道她必是有什麼要事,才會如此打聽了他散朝的時間、如此急匆匆地趕來。

    “陛下聖安。”席蘭薇屈膝一福,他伸手扶了她,噙笑回了句:“新年大吉。”

    猶是清朗的語聲,沒有刻意的壓低,宮人們自然全聽得見。席蘭薇面上微紅,頷了頷首,也只好再回一句:“新年大吉……”

    “來。”他攬著她往長階上走,一邊走著一邊低聲輕笑道,“朕昨晚去漪容苑,你知道麼?”

    “晨間聽清和說了……”席蘭薇窘迫道,“陛下也不叫臣妾。”

    “叫你幹什麼?”他反問,“把你叫起來看一眼、然後再睡回去?”

    有什麼必要?

    ...................................................................................................

    在殿中落座,她親手沏了杏仁茶呈來,默了一默,又將擱在袖中帶來的東西也呈給他。

    正是那簽和簽文,霍祁看了一笑:“昨晚見了就想問你,你倒自己拿來了——怎麼?給朕求的簽麼?”他笑睇了簽文一眼,“不怎麼好。”

    “昨晚本就是要同陛下說這事的……”席蘭薇說著,心裡忍不住再度埋怨一回他來了竟不叫她,正了正色,又道,“是楚宣送來的。”

    霍祁分明地一怔:“什麼?”

    “昨天臣妾回宮,就看到這東西裝在竹筒中、插在院子裡。”席蘭薇說著都覺有些心驚,羽睫一覆,又道,“但臣妾不知是什麼意思……只好來問問陛下。”

    霍祁的目光投回簽文上,認認真真地讀了一遍,氣息稍沉——他也沒明白什麼意思。

    “興許要找人來解簽。”霍祁思索著道,轉念一想,又暫且把這想法擱置下來,說,“先等一等禁軍都尉府查出的結果。”

    也對……他本是該在赫契的。

    ...................................................................................................

    沈寧聽了皇帝所言後驚出了一身冷汗。接著,命人馬不停蹄地去赫契傳了令,無論如何也要把楚宣的事查個清楚。

    上元節前,派去督辦此事的官員便日夜兼程地趕回長陽來,密信送至沈府、又送入宮中,皇帝看後眉頭倏蹙,沉默了良久,一時竟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了。

    蘭薇在除夕的時候收到了那簽文……

    他想了又想,猛地覺察出哪裡不對之後啞笑出聲:自己信她倒是無甚不對,可這回實在信得太輕巧。

    ...................................................................................................

    “那簽文不是楚宣給你的。”傳了她來後,霍祁告訴她。

    蘭薇怔了一怔:“……不是?”

    “對。”霍祁一點頭,“他死了,十一月時就死了。”

    ……什麼?

    她神情錯愕地懵了好一會兒:“不可能,那簽文……”

    那簽文是除夕時收到的。

    “他留了什麼其他的東西麼?”霍祁溫聲詢問道,“你為什麼覺得是他?”

    席蘭薇噎住。驀地驚覺這和她以往通過細微之處而做的推測不一樣,這回似乎……確是沒有什麼證據,只是因為她覺得能悄無聲息潛入宮中的在無第二人,只是直覺而已。

    霍祁了然笑道:“你想當然了,朕也想當然地就信了。”他頓了一頓,繼而又道,“近來赫契大雪,信使在途中耽擱了。他臘月前就死了,不可能除夕給你送簽來。”

    “不會的……”席蘭薇恍惚地搖著頭。不知怎的,心知聽了這話,本該是覺得自己先前的猜測荒唐,她卻仍無可控制地覺得那直覺是對的,目下的結果才不對。

    “他們找到了屍體。”霍祁耐心道,“幾個曾與他共事的人皆看過了,確是他無誤。”

    ……確是他無誤。

    一直聽了他的決斷或安排便會安心的席蘭薇這回破天荒地安不下心了,沉默須臾,她道:“那簽與簽文,臣妾能拿回去麼?臣妾想找人解一解……”

    若不然總是不安心的,至少是不甘心的。一個謎題一樣的東西擱在面前,總要努力一解。

    她這要求,雖是不放心居多,往深了想也是不信他這番話的意思。霍祁無奈地一搖頭,倒是未有不快,讓袁敘取了來,竹簽在她額上一敲:“隨你如何,若要出宮解簽才安心,來宣室殿稟一聲。”

    “……諾。”席蘭薇應得發悶,一壁被心中直覺擾得放不下,一壁清醒的意識又告訴自己委實是想多了。姑且放下此事,她緩了緩心緒,湊近了他道:“臣妾還想順道看一看父親和阿恬……”

    霍祁眉頭一挑:“可以。”

    “恰逢上元,長陽城裡必定熱鬧著,燈會勢必有趣,臣妾想買盞花燈回來給漪容苑添個彩……”

    聽她要求提得愈發過分,霍祁神色淡淡:“不行。熱鬧便亂些,娘子生得美貌,獨自外出若碰上個登徒子……”

    席蘭薇略一歪頭,笑意吟吟:“所以夫君要同去麼?”

    遂即便見霍祁一笑,緩而點頭,端的是對她這恰到好處的發問很是滿意:“正合我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43 PM

第87章 解簽

    兩日後的上元節,席蘭薇晌午時離宮,先去席府向父親拜了年,又去沈府看望了羋恬。離開沈府時時辰尚早,估量著霍祁大約還要遲些才能來,便想先去把簽文解了就是。

    竹簽執在手中看了一看,席蘭薇略舒了口氣,自知該到何處去求解。

    大悲寺,長陽城中最大的寺院,香火甚旺。她從前也曾去過,亦好奇著求過簽,這簽比其他寺院中的都精緻些,只能是那裡的。

    ...................................................................................................

    正值上元,前來進香的百姓頗多。踏進寺門的剎那,便覺檀香氣息襲面,半黑的天幕下煙霧繚繞。

    清和攔住一掃地小僧,笑意淺抿,問得恭敬:“小師父,請問何處解簽。”

    那小僧停下掃把、執起身子,緩了口氣又擦了一擦額上的汗,笑著一指高高臺階上的廟宇:“喏,就在上面,找圓信師父。”

    “多謝小師父。”清和雙手合十,笑吟吟地一欠身,轉身為蘭薇指了路,便一併往石階上去了。

    ...................................................................................................

    廟宇重重疊疊、僧人眾多,席蘭薇打聽了幾次,才終於尋到了那位圓信師父。道明瞭來意,她將收在錦囊中的竹簽與簽文取了出來,遞與圓信。

    廿八。

    圓信拿在手中剛掃了一眼,面色便一滯,打量她一番,問道:“可是一位姓楚的施主為施主求的簽?”

    蘭薇心底一緊,果然……就是他。

    點一點頭,她道:“是。”

    圓信點一點頭,將竹簽與簽文一併收了回去,提筆蘸墨,寫了簽解給她。

    這解比簽文還要短些,僅僅十六個字而已:浮雲遮月,不須疑惑。等待雲收,便見明白。

    “什麼意思?”席蘭薇黛眉輕一蹙,不解。

    “阿彌陀佛。”圓信闔目沉然道,“此簽便是此意,施主無需再作多問。”

    席蘭薇的眉頭便蹙得更緊了,睇一睇他,對他這番故弄玄虛似的說辭頗不滿意:“‘此簽便是此意’?圓信師父,我不是沒求過簽,求家宅也好財路也罷,總得有個詳解才是,師父別糊弄我。”

    “阿彌陀佛。”圓信不慍不惱,“簽文因人異。此簽于楚施主而言,便是此解。”

    真是奇了。

    蘭薇聽罷一聲輕笑,難掩不屑,話說得愈發不客氣了:“是當真此簽便是此解,還是那人讓師父這般說的?”

    “出家人不打誑語。”圓信略顯蒼老的話語緩緩道出,輕搖一搖頭,有些無奈,“倒有一言,確是楚施主的意思。”

    蘭薇一怔,急問:“什麼?”

    圓信睜了眼,凝視著她,無甚神色地道:“楚施主說,此解施主萬不可告知旁人,尤其是……”

    他的話語停住,席蘭薇更加焦急,追問了兩聲,圓信緩而一笑:“前世之劫那人、今生之緣那人。”

    大驚失色。

    席蘭薇錯愕不已地往後退了半步,心陡然間跳得快到來不及數。

    他是說……

    驀地連再多說一句話的膽量都沒有了,席蘭薇惶措不安地扶了清和的手才沒有跌倒,渾身發冷地顫抖著,一時間似乎什麼都無所謂,她只想趕緊離開這裡,逃開方才聽見的話。

    不應該的……楚宣怎麼會知道……

    ...................................................................................................

    “圓信師父。”一男子自佛像後走出,並沒有理會香客們,徑直走到了圓信身邊。斗笠的陰影遮著面容,他抬眼瞧了一瞧正快步走下石階的身影,“師父驚著她了。”

    圓信安靜無聲。

    “師父方才那話什麼意思?什麼前世之劫?”他問道。語聲中透著分明的疑惑不解。

    “佛曰,說不得。”圓信的笑容意味深長,繼而將方才書下的那十六字遞給了他,“你的簽解,你留著。”

    “多謝師父。”楚宣頷首,將那紙箋接過,收了起來。思了一思,又道:“我想再求一支簽。”

    圓信點頭,將籤筒遞給他。又取過張紙,寫了些字,笑道:“這個……你若有法子,給那位女施主送去,貧僧方才大約確是驚著了她。”

    楚宣點點頭,見圓信將那紙折了一折才遞過來,便自覺地沒有看,直接收了起來。

    屏息闔目,手中的籤筒搖晃起來,筒中竹簽不住地響著。楚宣始終面色深沉嚴肅,似是在完成一件要緊的大事。

    “啪。”一枚竹簽落到地上,楚宣彎腰拾起,上面的數字是:四十六。

    呈給圓信,圓信掃了他一眼,便輕喟道:“是為那女施主求的?”

    “是。”楚宣點頭,沒有否認。

    簽文很快遞了過來,楚宣讀著,心中發沉。

    是個下簽,簽文是:游魚卻在碧波池,撞遭羅網四邊圍。思量無計翻身出,事到頭來惹是非。

    只讀這四句便覺是個徹徹底底的下簽,楚宣緩了口氣:“敢問何解?”

    ...................................................................................................

    席蘭薇在大悲寺中吃了那一驚後,久久沒緩過神來。

    而後在街上又吃了一驚。

    一個小叫花突然向她跑過來,二人擦身而過。頭一個反應自是去看有沒有丟東西,細查一遍,荷包玉佩香囊皆在,只是……荷包中添了件東西。

    一張紙折得小小的,費了半天工夫才完全展開,那字跡不算陌生,方才剛見過,是大悲寺中圓信師父的字。

    “旁人不知,只貧僧知。非有意唬施主,只因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松了一口氣,又懸了另一口氣,席蘭薇甚至覺得今日就不該出來。楚宣不知道便好,至於圓信那樣的高僧……知道什麼都不稀奇。

    但……如何牽扯上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席蘭薇苦思著,無甚確信的結果,又一句句去想方才在寺院中的一言一語。

    圓信師父如何說的來著?

    “簽文因人異。此簽于楚施主而言,便是此解。”

    啊……原來那並不是為她求的簽,而是楚宣為自己求的簽?

    留給她又是什麼意思……

    那麼這“救人”,指的也是救楚宣?

    全然不知會出什麼事,這種不知情中所生的恐懼簡直膽戰心驚。

    ...................................................................................................

    本是約好在東市門口見面,霍祁左等右等卻沒等到人。召了暗中護著的暗衛出來,問過才知是在不遠處的一所茶樓裡。

    茶樓的夥計領著他到了二樓小間,打簾而入,就看到席蘭薇魂不守舍的樣子。

    “怎麼了?”他皺一皺眉走過去落了座,“簽解不好?”

    席蘭薇沉默著,不知如何作答。斟酌了一會兒,緩緩道說:“真的是楚宣送來的,但簽解……”她咬了一咬嘴唇,“臣妾說不得……是那高僧不讓說。”

    含糊其辭。霍祁心頭疑雲漸生,睇了一睇她,問道:“你見到楚宣了?”

    席蘭薇搖頭。

    “那如何知道是楚宣送來的?簽解又為何說不得?”

    他話語生硬,有幾分逼問的意思。席蘭薇自然知道他的心急,這到底是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

    她始終沒有開口,全不知如何作答。圓信最後的那句話,讓她一想就發怵——縱使楚宣不知,但圓信到底是知道的,他又明言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她當真把這簽解說了、繼而害得楚宣喪命……圓信會不會把那件事告訴霍祁?

    前生今世……

    席蘭薇直是倒抽冷氣。縱使對霍祁毫無保留、事事皆可告訴他,那件事也到底是說不得的,那是她此生最深、最不可觸的秘密。

    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她是個妖怪吧,又或者,就算他不在意這些,又如何能接受她曾是他弟弟的妻子……

    就算那是前世,可那又不是常說的“轉世投胎、六道輪回”,上一世她就是她,她的夫君……就是霍禎。

    “臣妾不知該如何說……”她說著,心中明顯尚存掙扎,“求陛下別再問……”

    “蘭薇。”口吻陡沉,霍祁定定地看著她,目中添了些許探究,“你該清楚這是多大的事情。禁軍都尉府認為他死了,他卻沒死。”他語中一停,徐徐又續道,“若他回了長陽呢?若他要朕的命呢?你說他出入皇宮如入無人之境,若他如此殺了朕,你不在意麼?”

    她霎然陷入慌亂,他卻始終冷冷靜靜的,淡看著她,等她的答案如何。

    他根本不容她逃避這個問題。

    席蘭薇覺得自己被逼到了一個死角,逃無可逃,似乎兩邊都有路,事實上又哪一條都走不通。

    “你不在意麼?”他又問了一次。席蘭薇失措地連連搖頭,毫無意識地改換了坐姿,雙臂緊環著膝蓋,好像要躲起來一般。

    “蘭薇,你告訴我,簽解到底是什麼?”他眉頭緊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又重新正坐下來,“告訴我一切始末、告訴我此事和楚宣到底有怎樣的關係,我們提前設防便是。”

    她抬起頭,被逼問得心虛不已,凝望著他,心中愈發的無助:“臣妾怕……若告訴了陛下,便會生些岔子,陛下就……”她突然低下頭去,朱唇翕動須臾,才又輕緩地道出一句話來,“就不喜歡臣妾了……”

    她暗忖著,只要他說一句“不會”,她就蒙著自己全然相信這話,然後把事情都告訴他。

    霍祁卻是目光一凝,當即便聽她話中暗含的意思明白了:“他威脅你?”

    並不是,又算是。席蘭薇思忖著,圓信所知的那件事……確實是她的軟肋,便也算一種威脅吧?

    她點一點頭,霍祁神情一松,思索須臾,爾後道:“朕不問了。”

    蘭薇怔然,一時摸不清楚他的情緒。

    “這些事,朕應付得來。”他輕鬆地笑了一聲,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壓音又說,“害你跟著擔驚受怕,算什麼本事?”

    席蘭薇神色滯住。她明明鼓起勇氣打算不計後果地同他說了,他卻就這麼不打算問了。

    “朕會加強宮中戒備、會讓禁軍都尉府接著查下去,也會讓他知道,他若取了朕的性命,下一個死的必定是霍禎。”他淺淡一笑,“先前是朕說過,你不肯說朕就不追問,方才是朕疏忽,食言了。”

    感動於愧疚並生,席蘭薇冷靜下來,頷了頷首,心中思緒分明:縱使這事不能說,但其他的,關乎霍禎謀反的安排……她雖知道的並不算多,也必要竭力幫霍祁一搏。

    不算他害她擔驚受怕,是她自己樂意與他同生同死罷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49 PM

第88章 小霜

    此後再沒有任何不對之處。楚宣沒有露面、沒有其他動靜,禁軍都尉府找也找不到他,一切風平浪靜得好像新年那一出並不意味著什麼。

    二月末,各地選來的家人子入了宮,等著殿選了。

    家人子所住的毓秀宮並不在後宮,各宮嬪妃與她們也無甚交集。秋白掌管著教習事宜,雜事不少,偶爾抽空到漪容苑稟個話,面上總有些掩不住的疲乏。

    過了半個月,席蘭薇終於見到了簡小霜。

    她隨在秋白身後低垂著首,走進來時,面上分明有些好奇之色,又礙著規矩沒敢抬頭張望,見前面的秋白停了腳便也停下,恭恭敬敬地跪地施禮:“婕妤娘子萬安。”

    一如上一世時,她入王府拜見王妃的樣子。

    蘭薇一時失神,心中感觸複雜,緩了一緩,頷首輕道:“免了。”

    簡小霜站起身,終於忍不住抬頭四下裡掃了一圈,又很快就了下去,垂首不言。

    席蘭薇笑了一笑,讓她落座。她坐下來,顯得很是拘謹,放在膝上的十指輕輕顫著,就像是在為什麼事心虛。

    “你入宮晚了些。”席蘭薇抿著笑打量著她,“別的家人子,都入宮快半個月了。”

    簡小霜頭低得更低了,倒是沒嚇得立時跪倒謝罪,只咬了咬嘴唇,囁嚅道:“婕妤娘娘恕罪,民女入宮途中病了一場,耽擱了。”

    席蘭薇又一笑,睇了秋白一眼,又問她:“女史沒罰你麼?”

    簡小霜顯是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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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世也是這樣。這簡小霜是羨城選進來的家人子,途中大病一場耽擱了進宮時日,家中施了重金疏通關係,可算是讓她進了宮。她只有十四歲的年紀,姿色不差,縱使算不上有傾國之色也能把泰半家人子比下去了。

    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沒能中選。宮中勢力複雜,她仍順利進了毓秀宮無妨,彼時負責家人子教習的女官也不知是受了誰的意,好一頓責罰弄得她七八日起不來身,直至殿選時都精神不濟。

    便這樣被賜給了霍禎,成了越遼王府的妾室。她隨著霍禎回封底時遇到的頭一件事,便是許氏借著有孕告了蘭薇的惡狀,幾位妾室就此都對蘭薇有了偏見,唯她仍能毫不在意地一口一個“王妃姐姐”叫得清脆親熱。

    而後二人交好,許氏打壓席蘭薇時哪裡會放過她,席蘭薇至今都記得,她在病故前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姐姐,我本不想進宮,來王府時覺得真是萬幸;如今覺得……當真還不如進宮去呢。”

    她回憶著前世之事,眼前的簡小霜卻被她方才的發問弄得坐立不安。低了低頭,簡短的話語顯是忐忑:“沒有。”

    “那就只好我罰你了。”席蘭薇銜著笑,將手中的南紅手釧交給她,“殿選那日,戴著這個去,事畢還給我。你若不照做,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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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選之日,天氣晴朗,碧空中有些許白雲點綴,藍白皆是色澤濃重,仿若畫卷。清風微拂,恰到好處地拂著家人子們顏色各異的裙裾與烏髮,襯得眾女的姿色更添姣好。

    霍祁已經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下午,連誰長什麼樣都沒記住。走過場麼……本就沒打算上心。

    旁邊的景妃則有些心急,一連幾十人過去了,除卻挑了幾個賜給藩王以外,皇帝生是一個都未留,連帶著她出言誇了幾句的幾個,他都立時三刻尋了看不上眼的理由。理由十分不留情面,直白到“眼睛不夠大”、“脖子太長了”這般,直弄得對方滿臉委屈。

    景妃沒辦法,在皇帝又否了一位在她看來很是不錯的家人子後,委婉地表露了“總得選上幾個”的意思,皇帝則似聽不懂似的淡掃了她一眼,閑閑道:“景妃若喜歡,調到舒顏宮當女官去?”

    景妃噎住,啞聲說不出話來,自己什麼時候說舒顏宮缺女官了……

    再之後更奇怪了,皇帝還真認真地為各宮主位挑起了女官來。

    這算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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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六人一併入殿,宦官唱罷名字家世,眾女齊齊施大禮問安。

    禮罷,幾人起了身。這一回,皇帝的目光分明有一停。

    景妃心下一喜,觀察著皇帝的神色,視線也投到那家人子身上。微微一笑,想了想方才宦官唱名的順序,問她:“你是簡氏?”

    簡小霜斂身一拜,輕言道:“是,民女簡氏。”

    禮數周全聲音也動聽。景妃點到即止不再多問,看向皇帝,等著他開口留人。

    霍祁仍是看著她腕上那手釧,離得稍遠、又被袖口覆住了一半,看不太清楚。掃了袁敘一眼,袁敘一揖恭聽,聽得皇帝壓聲道:“去看一眼她的手釧。”

    是以在其餘五人與景妃的錯愕不解中,袁敘走上前去,默不作聲地執起她的手,仔細辨別一番後又放下,回到皇帝身側,回稟道:“是婕妤娘子那串。”

    皇帝“哦”了一聲,再度打量她一番,說出的決定卻是:“調去漪容苑當女官吧。”

    “……”袁敘都好生無奈了一陣子,默了一默,睇了眼色給旁邊的宦官,示意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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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選的結果弄得六宮咋舌。

    一個都沒留,該說是皇帝眼光太高還是此次的送進來的家人子忒不濟……

    各宮主位看看新給自己添的女官,倒是比往宮裡添宮嬪省事些——女官皆是直接入宮,不必再折騰一番,更免得費財費力地道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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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祁心情愉快地到了漪容苑的時候,簡小霜正將那手釧物歸原主。

    揮手讓她退下,霍祁一把抓起案上席蘭薇尚未來得及收起的手釧,就勢背在背後,淡聲問她:“什麼意思?”

    席蘭薇剛要去拿那手釧的手滯住,悻悻收回,喃喃道:“私下召見過一次,覺得挺合眼緣……”

    “覺得合眼緣幹什麼不直接跟朕說?”霍祁睇著她,“直接撥來給你當女官不就是了?”

    “殿選家人子,臣妾開口要女官多不合適……”席蘭薇反駁道,“所以就是讓陛下知道臣妾的意思罷了,能不能留……陛下做主。”

    “你倒挺會說話。”霍祁薄怒,她卻抬起頭來,目光在他面上一劃,促狹笑道:“陛下在臣妾、在各位大人面前也很會說話麼……”

    先前堂而皇之地把秋白弄去當了教習女官,美其名曰“她禮數周全”;理直氣壯地改了嬪妃品秩,給她晉位之餘,讓一眾朝臣都覺得這是要好生選一番,充盈六宮。

    連她知道的都只是他會顧著她的心思、把她不喜歡的人先打發出去而已,末了一個未留……她還真不信他是今天突發奇想可以如此,明擺著是蓄謀已久。

    席蘭薇湊近他,側坐在他身側,搭上他肩頭的雙臂柔柔弱弱的,透出些嫵媚之意,說出的話也難得的沒羞沒臊:“陛下一個都未選,是覺得她們都比不過臣妾呢、還是覺得臣妾比她們都強呢?”

    “……咳。”霍祁被她這番故作嬌媚弄得不太適應,沉吟一瞬,認真道,“家人子們還都未離宮,娘子若很介意,朕現在下旨留幾個也來得及。”

    席蘭薇驀地縮手離開他,神色淡泊而不屑,瞥著他迸出一個字:“嘁。”

    ...................................................................................................

    翌日,秋白將賜給藩王的家人子、留在宮中為女官的家人子一併擬好單子呈給席蘭薇。

    席蘭薇仔細讀罷,格外注意越遼王那一邊,確定一切妥當之後松了口氣。

    她知道,霍祁和霍禎有許多不一樣,其中很明顯的一點……便是在霍禎眼裡,妻妾皆可利用、連帶著妻妾的娘家也可利用;霍祁則有心將爭權之事與她們分開,朝中重臣有許多是有恰在嫁齡的女兒的,從未見他主動去娶哪家的女兒,他根本不屑靠這個鞏固權力。

    不屑無妨,但在席蘭薇眼裡,適當地注意一些也無甚錯處。不為有心利用,到了緊要關頭,這一層關係能幫上些忙也是好的。

    是以他不在意,她便幫他在意起來。

    上一世賜到越遼的幾個家人子,她不清楚有沒有霍禎主動開口要去的,但其中有三人家世很是不錯,更有一人的父親在次年成了淄沛都督。掌著兵權的人總要小心,她知道,霍禎也知道,對那一家示好明顯。

    這一回,早讓秋白尋了她禮數上的錯處,在殿選前三四日,就讓她安心回家去了。

    餘下兩人也沒能進王府。據說是景妃開口誇了幾句,就分到別的宮中做女官了——上一世可非如此,今世這般,大約是因為其餘姿色出挑的都早早打發了,所以襯得這二人出色了吧。

    如此這般,還是有五人進了越遼王府,都是普普通通的家世,決計幫不上霍禎什麼。

    簡小霜。

    席蘭薇的目光又一次停在這個名字上,耳聞小霜在院中與小鹿玩的笑音,她的唇畔也沁出笑來。

    能幫小霜一道自是好的,留她幾年,然後放出宮去、嫁個好人家,平平安安過一輩子。但是……留她在身邊,並不僅是為了幫她。

    兩年半後,小霜家中因為一個偶然的契機發了家,成了大夏南部最大的糧商。上一世小霜未能看到那天,這一世……

    她要她看到那一天,且要保證如若戰事四起,這糧商能為霍祁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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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腦洞小劇場】

    霍祁:我負責擺平天下,你負責美貌如花

    席蘭薇:別介,我陪你擺平天下,再專心美貌如花

    霍祁:好的

    玩家【霍祁】邀請玩家【席蘭薇】加入隊伍

    玩家【霍祁】已與玩家【席蘭薇】組隊

    玩家【霍祁】與玩家【席蘭薇】捕獲召喚獸【大糧商】一隻

    召喚獸【大糧商】對玩家【霍祁】使用技能【五穀豐登】

    召喚獸【大糧商】對玩家【霍禎】使用技能【兵糧寸斷】

    玩家【霍禎】受到持續性傷害,如觸發【戰亂】副本,傷害值+20%...<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焰離 發表於 2014-8-3 03:53 PM

第89章 不理

    能看得出簡小霜很有些奇怪席蘭薇為何留下她,只是不便出言問,她又本身性子豁達些,也不在這樣的事上多費心思。

    不過幾日就已和漪容苑眾人熟絡,與兩鹿一貓更是玩得開心,席蘭薇偶爾靜靜看她一會兒,覺得真是恍如隔世。

    朝臣們難免因為皇帝采選而未留宮嬪一事有些議論,霍祁答得頗是從容:“既無合適的,朕總不能隨便留兩個擱在後宮裡。”

    朝臣們便也無話可說,嬪妃麼,到底還是得皇帝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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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即便是未封新宮嬪,也並不意味著采選之後的時日可以平靜。

    留作女官的,難免有不安分的,加之又都是在嬪妃近前服侍,得見皇帝的機會並不算少。欣昭容身邊的那一位便在替欣昭容往宣室殿送東西時動了心思,一塊錦帕似不經意地落在了皇帝身邊,她俯下身去撿,玉臂輕動,舉手投足盡是嬌媚。

    席蘭薇在霍祁身邊淡淡看著,見霍祁看過去也未動聲色。

    “陛下恕罪。”她抿著笑欠身一福,羽睫輕顫如翼,仿佛帶著些許不安和愧疚。

    “你叫什麼名字?”霍祁問了話。見皇帝問了,她面上一喜,遂又很快壓制下去,頷首答道:“奴婢青寒。”

    皇帝一點頭,複又掃了她一眼,語中半點多餘的感情都沒有:“規矩不全,讓尚儀局教你規矩去。”

    端的是一碼歸一碼、就事論事,將她的故作嬌柔視若無物。

    席蘭薇仍是淡看著,欣賞著她的面色忽變,又看著她大氣也不敢出地慌忙告退,笑意淺淡:“陛下愈發沒心思憐香惜玉了?”

    霍祁覷著她:“非也,只是沒心思沾花惹草。”

    在席蘭薇還沒入宮、宮中從來沒有正經稱得上“寵妃”的宮嬪的時候,霍祁就偶然得知有人議論他不懂得“憐香惜玉”。彼時覺得大概確實是不懂吧,宮裡明明都是家世容貌皆好的女子,他就是對誰都不上心,如同青寒那般的故作媚態的邀寵更讓他覺得煩不勝煩。

    每當遇到那般情景時,莫說“憐香惜玉”,他常是心生惱怒的時候多些,只覺脂粉笑靨下的算計真是帶著說不清的噁心。

    而後遇上了席蘭薇、開始寵她了,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也是知道……如何去寵嬪妃的。

    今日被她這麼一調侃驀地恍悟,這好像還真是“憐香惜玉”和“沾花惹草”的區別。他沒心思把眼前花草全悉心侍弄一遍,不過一塊美玉擱在面前,他十分知道不能暴殄天物。

    見他微微凝神發怔,俄而又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席蘭薇不知他在想什麼,暗一忖度便也沒問,逕自起身一福:“臣妾也該告退了。”

    霍祁微一怔,蹙了蹙眉:“不是昏定過了?”

    已經有些天了,不知什麼時候成了“約定俗成”,她用過晚膳來宣室殿、或者索性來宣室殿用晚膳,之後到了昏定的時候便去舒顏宮,而後再回宣室殿來,翌日一早回漪容苑。

    二人都很是適應,今日被他這麼一問,席蘭薇才倏爾意識到,這習慣……好像不大對頭。

    頷了頷首,她解釋道:“臣妾信期。”

    “……哦。”霍祁應得悶悶,賭氣似的憋了一會兒沒說話,才又無奈道,“那回去吧。”

    席蘭薇“嗤”地一笑,笑意斂去又正色道:“臣妾說句陛下大約不愛聽的。”

    霍祁抬眼一掃她:“不聽。”

    席蘭薇噎了回去,默了一瞬,還當真就不打算說了,再度福身,“臣妾告退。”

    “……”這回換霍祁噎住。看她恭恭敬敬地告退,沒有再度停下來跟他說的意思,他也不好阻攔了,只好次日再問。

    ...................................................................................................

    清晨,簡小霜打簾而入時面色緊張異常,給席蘭薇梳頭時,甚至連手都是抖的。席蘭薇沒同她計較,視而不見,耐不住顫得厲害的一下子扯住了頭髮,痛得一聲低呼。

    “娘子恕罪。”簡小霜猛地跪了下去,打顫打得更厲害了,簡短的四個字甚至帶了哭腔。

    “怎麼了?”席蘭薇從鏡中睇著她,又看向她慌亂中丟在地上的那把梳子,“非年非節,行這麼大的禮幹什麼?起來。”

    簡小霜站起來,席蘭薇轉過身去,一執她的手將她拉進了,關切道:“快說說,怎麼了?一早上就魂不守舍的。”

    簡小霜緩了一緩神,清醒間眼淚反倒更忍不住,她抬手擦了一把道:“奴婢聽說……端和殿的青寒,昨日被陛下發落去尚儀局學規矩,今日回了長盈宮來,就被……被昭容娘娘杖責了二十……”

    席蘭薇沒有在意,輕笑一聲說:“就為這個?她自作自受罷了,那般不安分,昭容娘娘還肯留她在長盈宮都算得大度。”

    “可是……”簡小霜語中一滯,眼眶紅得愈發厲害,躊躇了許久,又跪了下去,才又道,“奴婢聽說……聽說娘子您當時在宣室殿。”

    席蘭薇面色一冷,打量著她,略一點頭:“我是在,如何?”

    簡小霜頭也不敢抬,哭得連聲音都有些變了,竭盡力氣一般地道:“奴婢根本不想入宮,更不敢有惑主的心思,求娘子饒奴婢一命……發落去別的地方也好……”

    “你在說什麼?”席蘭薇的眸色愈加冷厲,睇視著她頓了一頓,深緩了口氣又道,“說清楚。”

    簡小霜一聽,更加怕了,哪還敢說實話,顫抖不已的,半天也只又道出了一聲:“婕妤娘子……”

    席蘭薇自有些氣,又知如此再嚇她也沒用,揮手讓秋白清和皆退下了,伸手一扶她,聲音溫和下來:“究竟怎麼了?你說清楚,就是當真讓我發落你去別處,你也得給我個說得過去的罪名。”

    簡小霜定了定神,咬著嘴唇猶豫了許久,見席蘭薇仍是要問個明白的意思,終是磕磕巴巴道:“奴婢聽說……婕妤娘子得寵是因為……容不得旁人得寵,就是此番選了留下做女官的……娘子也容不下……所以青寒才被發落了。”

    嗤聲冷笑。席蘭薇自知這是有人散了風言風語下來要壞她的名聲,心中冷嘲這手段也太低、如此嫉妒的嘴臉也太難看。

    “她們不得寵就覺得旁人是用了什麼手段才得寵的。就好像沒了我,陛下便會喜歡她們一樣。”又一聲輕笑,席蘭薇語中的嘲意更加明顯,“有這工夫,多做內修有甚不好?再不然,多花些心思在妝容打扮上,興許也多少有點用。偏生就不,偏生就要‘一心一意’地去嫉妒旁人去,簡直可笑。”

    她都快懶得搭理這樣的明顯只因嫉妒而生、伎倆低到教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了。

    反正她覺得可笑,霍祁只會看得更加清楚;他看得清楚,便對她全無妨礙了。

    ...................................................................................................

    霍祁被席蘭薇昨晚說到一半的話弄得一整天都不自在,直後悔昨日噎她。晚上見她沒來宣室殿,就知她這是因為信期“自覺”不來了。

    用罷晚膳,散著步去漪容苑,她恰好去昏定了。等她回來,他幾乎問得迫不及待:“昨日你想說什麼?”

    “……”席蘭薇被這迎面發問弄得怔住,用力回想一番,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沉吟一瞬,黯淡道,“沒什麼了……”

    眼見霍祁疑惑更深,知道他定會追問,雖不想多提,還是知趣地逕自接著解釋了:“臣妾昨日想說,陛下已經很有些時日沒去見過別的嬪妃了,臣妾覺得頗不合適,想勸陛下去看看。”美眸輕一轉,她看向他,話語帶著幾分嬌嗔和委屈,又道,“但今日聽聞了些事,讓臣妾覺得反正有好心也不討好,就打算安心獨寵到底了。”

    就算是賭氣,當著他的面敢說這話也著實有“魄力”。

    霍祁聽罷一笑,思了一思,糾正道:“獨寵之事,跟你打算與否沒什麼關係。”他在她額上一吻,口吻輕卻抑揚頓挫,“這事朕說了算,所以你想‘安心’是對的,本來也不由你。”

    席蘭薇基本確定他知道宮中傳的事情了,思了一思,又道:“那臣妾可背了個蛇蠍心腸的名聲。”

    霍祁肩頭略一聳:“這種唬人的話,也唬不了人多久。”

    清者自清,很多時候這句話很能安慰自己。

    ...................................................................................................

    流言蜚語一時傳得猛烈,但安靜得也十分地快。好像一道大浪,被疾風卷著拍向岸邊,引得眾人一陣驚呼之後,又很快全然消退,海面上平靜得仿佛從不曾有過這道浪。

    這樣的結果讓席蘭薇頗覺滿意,眼下要煩心的事本就不少,她要去琢磨那麼多細枝末節,從前生到今世,哪有閒情逸致為這些去爭。

    月餘來,霍禎安靜了、楚宣也未再有任何動靜,險些讓席蘭薇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

    端午將近,宮中一天天地熱了起來,從嬪妃到宮人都盼著趕緊去珺山避暑,一道邊關的急奏卻堪堪打破了她們的這些盼望。

    赫契內亂。

    一場突如其來卻預謀已久的內亂席捲赫契,且明裡暗裡的,似乎要攪得大夏也不安穩。

    聽聞此事的席蘭薇渾身僵住,她比旁人對此更多些恐懼,因為……較之上一世,這內亂提前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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