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閑聽落花 -【花開春暖】《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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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5:31 PM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重陽

中年僕婦滿臉意外的看著李小暖等人,又看了看傻笑著奔過來的紅福,想了想,往後退了半步,沒有說話。
  
紅福奔到李小暖面前,仰著頭,張著嘴看著她,口水順著嘴角一路流下,李小暖笑得眼睛彎著,抽出帕子,抬手給紅福擦了口水,又從荷包裏掂了只杏脯塞到紅福嘴裏,笑著問道:“紅福今天早上吃的什麼好東西啊?”
  
“糕、豆溝。”
  
紅福用力咬著杏脯,揮舞著手臂用力答道。
  
“紅豆粥還是綠豆粥?”
  
李小暖笑盈盈的問道,紅福臉上迷茫起來,用力掰起了手指頭,想了半天,吃力答道:“馮豆,答對了,吃糖!”
  
紅福開心的大張著嘴,李小暖從荷包裏又掂了塊杏脯塞到了紅福嘴裏,笑著誇獎道:
  
“幾年不見,紅福變聰明了,這麼快就答出來了!”
  
紅福指著李小暖,哈哈大笑起來,拍著腿轉著圈跳了起來,
  
“糖妹妹,糖妹妹,你是糖妹妹!”
  
孫嬤嬤滿臉驚奇的看著雀躍不已的紅福,半天才轉頭看著李小暖說道:
  
“她還記得你,真真是不容易!”
  
李小暖“撲嗤”笑出了聲,壓低了聲音說道:“她哪里是記得我,她記的是蜜餞的味道!”
  
孫嬤嬤失聲笑了起來,連連點著頭,李小暖招手叫過紅福,“紅福,你搬這花做什麼?”
  
“太太,太太說,搬好吃肉!”
  
紅福開心的說道,中年僕婦上前曲了曲膝,笑著說道:
  
“太太就是老祖宗,老祖宗說紅福吃飽了就睡,對身子不好,就讓她每天搬這些花,搬出來再搬進去。”
  
“這是老祖宗慈悲處。”
  
李小暖笑著答道,“紅福能跟了老祖宗,是她的福氣。”
  
李小暖耐心的和紅福說了兩句話,又塞了塊蜜餞在她嘴裏.就笑著告退出去了,紅福拉著李小暖的衣襟,依依不捨的說道:“糖妹妹,來,再來!”
  
“嗯,你好好搬花,我過一陣子再來看你,給你帶桃脯吃!”
  
紅福笑得滿嘴口水,連連點頭答應著:“好好搬!”
  
李小暖笑著出來,上了轎子,直接回去清漣院了。
  
周景然散了朝,眼底滿是笑意,往猛翠宮走去。
  
皇上果然是極明白的,南河決堤的事。不罰反而在朝堂上表彰了他,說起來,這次他算是歪打正著、揀著便宜了,要不是為了躲小恪,他也不會那麼一大早趕去巡什麼河工,若不是親眼見,也不知道界碑鎮一帶是最易決堤的地方,也不會提前撤了百姓……
  
周景然伸展著胳膊,舒了口氣,得了這彩頭,比什麼都好,預收糧食的事,還是從母親那裏透過去好些。
  
蘊翠宮內侍看到周景然,急忙遠遠迎了出來,躬身見著禮,滿臉笑容的說著奉承話,周景然從荷包裏摸出一小塊金子扔過去,內侍接過。急忙謝了,引著周景然進了宮門。
  
程貴妃一身淡黃緙絲衣裙,端坐在榻上受了周景然的禮,滿眼憐愛的看著他,招手叫著他坐到榻沿上,上下打量著他,伸手撣了撣周景然的肩膀,半晌才說出話來,
  
“你呀,跟你說過多少回,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什麼事能要你沖到前頭去的?水火無情,你說說你……若是有個好歹,唉!”
  
程貴妃歎息著有些哽咽起來,周景然忙安慰著她:
  
“娘娘別擔心。我離河道遠著呢猗,娘的話,我一直記在心裏呢,哪會以身犯險,娘娘放心就是。”
  
程貴妃點了點頭,看著宮女送了茶水點心上來,看著周景然問道:
  
“早上吃得好不好?這些點心,若沒有合意的。想吃什麼,再讓她們去拿。”
  
“吃好了,才不過巳正,還不餓呢。”
  
程貴妃笑著點了點頭,周景然壓低了聲音,低低的說了德福樓、餘味齋要一處到界碑鎮一帶預收糧食的話,歎了口氣說道:
  
“這決堤的事,雖說父親沒責備,可我心裏,總是難受,若是能多想多做一些,那些百姓,也許不至於這樣沒了家園!這樣也能盡盡心意,又不至於養了懶人。”

程貴妃正要說道,宮女急急的進來稟報:“娘娘,皇上來了。”
  
程貴妃急忙下了榻,周景然跟著,一起迎出了正殿。
  
皇上微微有些疲倦的緩步進了正殿,在東偏殿榻上坐了,歪在靠枕上,看著周景然,微笑著問道:“怎麼,得了誇獎,就趕著跟你母親獻寶來了?”
  
程貴妃抿嘴笑著,奉了茶上來,溫婉的說道:
  
“可不是,一進來,高興的什麼似的,說皇上誇他辦差用心呢。”
  
皇上接過茶,喝了兩口,抬了抬手指,示意周景然坐下,周景然恭謹的坐到了榻前的杌子上。皇上將手裏的杯子遞給程貴妃,轉頭看著周景然,緩聲說道:
  
“你辦差盡心,朝堂上要獎,可這到了家裏,就該罵!”
  
周景然心底緊張著凜然起來,忙站了起來,長揖到底,“請父親教訓!”
  
“你坐下!”
  
皇上眼裏閃過絲笑意,抬手示意著,周景然小心著坐了下來,皇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說道:
  
“水勢危急到那樣了,你還敢呆到那裏?!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就不知道愛惜著些?!你也替你母親想想!”
  
程貴妃眼淚盈于鍵上,忙別過頭,用帕子拭著眼淚。周景然微微有些錯愕的看著皇上,呆了呆,急忙站起來,躬身請著罪,“是兒子不孝!請父親恕罪!”
  
“你坐下!別動不動就恕罪恕罪,你也愛惜著自己些,我才能有人可恕不是!往後,凡事都得謹慎著才行,不用你事事沖到前頭去,還有小恪。跟他說,他那脾氣也得改改.匹夫之勇不可逞。”
  
“是!父親教訓得是。”
  
周景然忙恭敬的答應著,皇上面容疲倦的往後靠了靠,周景然小心的看著父親,又飛快的掃子眼程貴妃,站起來,恭謹的告了退,退出正殿,出了皇宮,上了車,呆呆的想了片刻。掀起簾子,吩咐青平立即請程恪過府。
  
青平直奔戶部請了程恪,周景然和程恪兩人關在內書房,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才開門出來,已是午正時分,兩人轉到後園水閣,一起吃了飯,程恪出了景王府,回戶部辦差去了。
  
天快黑的時候,程恪才伸著懶腰,出了戶部大門,上了馬,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看著洛川吩咐道:
  
“你去趟餘味齋,讓冬末準備些重陽節的點心,嗯,算了,還是先回府裏,你去平安那裏,就說爺的吩咐,讓他把今年府裏節禮中的點心單子給你,你拿著單子,到餘味齋,讓冬末照著單子再配上別的點心,一,點心不能重了,二,府裏準備了幾匣,餘味齋就配幾匣,統總算了帳,讓平安一併將現銀送到餘味齋去!”
  
洛川眨了眨眼睛,急忙躬身答應著。
  
平安聽了洛川的傳話,將點心單子給了洛川,看著洛川出了門,直著身子呆了半晌,想了想,往內書房找王爺去了。
  
轉眼,就到了重陽這一天,頭一天,王妃就不厭其煩的細細囑咐著李小暖,宮裏的規矩如何,幾位貴妃,性子如何,喜好什麼,忌諱什麼,幾家老太妃、王妃、世子妃,誰和誰是親戚,誰和誰有過節,直說了一天,卻越說越亂起來,王妃歎了口氣,拉著李小暖擔憂的說道:
  
“這都是幾百年的事兒,一時半會的也真是說不清楚,明天你就別離我左右,看我眼色就是,別怕,不出大錯就行。還有,明天早一點過來,穿的戴的,讓我仔細看看,別失了禮去。”
  
“嗯,等會兒回去,我就讓人把衣服首飾什麼的都找好,不如今晚就送過來讓母親瞧瞧,要是明天早上看著不合適,再換就太緊了些。”
 
李小暖笑盈盈的說道,王妃連連點著頭,
  
“還是你想得周到,就這樣!你回去就挑好衣服配飾,讓人送過來我瞧瞧!”
  
李小暖又認真的聽王妃瑣瑣碎碎的交待了兩刻鐘,外頭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王妃才不放心的打發她出了院子。
  
李小暖回到清漣院不大會兒,程恪也回到了院裏,見廂房裏攤了一榻的衣服,李小暖正和竹青、竹葉、玉扣等幾個丫頭比劃著挑衣服。
  
李小暖見程恪進來,忙命竹青等人收了衣服,侍候著程恪去了外面的長衫,笑著說道:
  
“要不你先去沐浴?趁這功夫,我正好把衣服挑好。”
  
“挑明天的衣服?”
  
“嗯,母親不放心,怕我穿的戴的,萬一不合適,失了禮就不好了,我就想著今晚挑好,先送過去讓母親看看,這樣明天就妥當多了。”
  
程恪低著頭,滿眼笑意的看弄李小暖,輕輕感歎起來,
  
“當年大姐、二姐在家時,母親也沒這麼上心過,你是怎麼把母親哄得這麼疼著你的?”
  
“瞎說!我什麼時候哄過母親來著?!”
  
李小暖低聲嘟嚷著,程恪笑著點了點頭,“沒哄沒哄,我來幫你挑衣服!”
  
程恪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榻前,翻揀著成堆的衣服,笑著說道:“其實也不用挑,你穿什麼都好看。”



第一百八十章 悲傷

李小暖回身推著他,笑著說道:

"既然都好看,那也不用你挑了,你去沐浴吧,我挑好了,你出來再幫我看一看,若好,就送過去讓母親過目去。”

程恪笑著點了點頭,轉身進去沐浴洗漱了。

李小暖和竹青、竹葉商量著,挑了件大紅石榴裙,一件石青革絲寬袖短夾衣,又挑了對紅寶石耳釘和一支赤金丹鳳朝陽金剛鑽步搖出來。

程恪沐浴洗漱乾淨,換了身淡青綢長衫出來,晃到榻前,看著李小暖跳出來的衣裙,微微皺了皺眉頭,搖了搖頭,

“不好,喜慶是喜慶了,那石青壓大紅倒也好。就是太暗了,你還是穿素淡顏色更好看,還有,這步搖也不好。”

程恪掂起步搖,皺著眉頭一臉的不以為然,李小暖歪著頭,無奈的看著程恪,苦笑著說道,

“一身素淡怎麼行,雖說不用穿大禮服,可也不能太沒規矩了。”

“你放心,我給你挑,不會讓你失了禮數去。”

程恪一邊說著,一邊示意著竹青,竹青抿嘴笑著,指揮著丫頭把剛收起來的衣服又攤了一榻,程恪拎起這件,又抖開那件,挑了片刻,回頭看著李小暖問道,

"你就這些衣服?也太少了些,明天讓針線房過來,給你多做些衣服,這些衣服都不好,配不上你。”

李小暖跌坐在榻前的椅子上,抬手撫著額頭,看著興致盎然的程恪,苦惱萬分。

程恪挑挑揀揀,挑了件銀紋繡百蝶籠紗曳地長裙,意見暗花雲錦宮裝,比劃著,又找了半天,取了那支碧玉樹枝樹葉步搖出來。退後兩步看了看,滿意的點了點頭,李小暖斜睇著他,挑著嘴笑了起來。慢吞吞的說道:

“你還真是在這上頭有興致。”

程恪呆了呆,片刻反應了過來,退後兩步,扶著李小暖椅子扶手,頭探到李小暖面前,瞪著她看了一會兒,俯到她耳邊,低低的說道 "爺的興致,都在你身上!”

李小暖往後靠到椅背上,臉色紅漲了起來,目光掃著左右,低聲說道, “丫頭們都看著呢。”

程恪瞪了李小暖一會兒,才懶懶的直起身子吩咐道,

"把這些拿去給王妃看看去,就說是爺挑的。”

竹青為難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目光瞬了瞬,示意著竹青,竹青會意,包了衣服首飾,屈膝退了出去。說是世子爺給少夫人挑的衣服?這出去,不成了笑話了?!

竹葉帶著人收了榻上的衣服首飾,程恪歪到榻上,舒服的伸展著身子,抬手叫著李小暖,李小暖側身坐到塌沿上,笑眯眯的看著他說道:

“你猜我今見著誰了?”

程恪伸手拉著李小暖的手慢慢捏著,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

“見到誰了?”

“紅福啊。我今天見到紅福了。”

李小暖眯著眼睛看著程恪,慢吞吞的說道,程恪的手頓住了,轉頭看著李小暖,一下子坐了起來,伸手點著李小暖的額頭,

“都是你騙得我好!帶了那傻子回來!差點送不出去!”

李小暖笑倒在榻上,半晌才說出話來,

“你......不是,要她暖床的麼?”

程恪氣吭吭的看著李小暖,突然仿佛想起了什麼,低頭看著李小暖,擰著眉頭說道, “有件事。壓在我心頭快十年了,一直想問問你。”

程恪頓了頓,斟酌著想著說辭,李小暖心底微微跳了跳,快十年,是她那一腳嗎?!

“那年,在福音寺,你....踢我,你怎麼知道那麼踢?我的意思是......踢得地方......"

李小暖掃了眼程恪,慢吞吞的問道:

“踢的地方怎麼了?”

“你那一腳,也有個說法,叫撩陰腿,是習武之人極為不齒的招式之最,若是踢的狠了,要斷人子孫的,你是從哪里學來的?”

李小暖垂著眼簾。目光遊弋了起來。從哪兒學的,這個問題,比較複雜,說不清楚,說不得。無論如何說不得。

隨便踢的?咳,她那一腳,招式鮮明,隨隨便便踢不出來,他是習武之人,這個說法圓不過去,到底從哪里學來的?

程恪低著頭,仔細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抬手揉了揉鼻子,輕輕咳了幾聲,含糊著說道: “你也知道,我自小家貧,是在鄉下長大的,鄉下嘛,也有習武之人,也有不習武之人,那個......"

李小暖心思轉的飛快。兩隻手揪著帕子,抬頭看著程恪,低聲說道:

“你也知道,鄉下野孩子打架,又不講究什麼齒不齒的,都是頭頂牙咬,全掛子上,我就......就是這樣。”

程恪看著李小暖,皺起了眉頭,

“你小時候在鄉下,還打過架?”

“沒...大打過,看別人打,看看就學會了,那時候小,又不懂事,哪里分得出好歹來,這招數上就沒學好。”

程恪伸手攬過李小暖,悶聲笑了起來,半晌,才一邊笑一邊說道:

“你那一腳一撲一口,乾淨俐落,可不像光看看的,看樣子,你不光打過架,只怕還打過不少架!”

李小暖抿著嘴,一聲不吭,程恪攬著李小暖,笑了一陣子,俯到她的耳邊低聲說道:

“這樣至情至性,最好!那些名門閨秀,個個像泥塑紙糊的,最是沒意思!”

李小暖瞥了他一眼,想說話,又咽了回去,這個話題,還是少說為妙,往後最好再也別提。

程恪攬著李小暖,想著笑著,手慢慢揉在她腰間,李小暖抬手拍開了程恪的手,

“你起來,我去看飯菜好了沒有,我餓了。”

程恪笑著鬆開她,李小暖跳下塌,出去吩咐擺飯了。

兩人吃了飯,程恪拉著李小暖,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半天話,程恪又揀著想起來的,仔細交代了李小暖,夜色深了,才進屋歇息。

第二天一早,天濛濛亮,李小暖就驚醒了,支著身子做了起來,程恪驚醒過來,迷糊著伸手攬過她,含含糊糊的說道:

”還早著呢,辰末到宮裏就行,早呢。”

李小暖松了口氣,重又躺倒床上,卻再也睡不著,微微轉頭看著緊挨著她的程恪,一時恍惚起來,他對她的愛和寵,她看的出來,也感受的出來。可這愛和寵,自己能擁有幾年?色衰則愛馳,也許不等她容顏老去,他的愛就馳的沒了蹤影。

李小暖心底湧起股傷感來,大姐姐那樣要強的性子,懷了孩子,就把珍珠和玉翠開了臉,給了金志揚,二姐姐身邊的侍琴,捧畫,也是這樣,自己,可能安排得出這樣的事?

李小暖心底翻出一股濃濃的厭惡來,她不可能給他安排這樣的人、這樣的事!無論如何,她都沒辦法容忍他在她身邊,和她在一個屋簷下,在她甚至能聽到動靜的地方,和另一個女人纏在一處!

李小暖身子微微顫抖了下,他跟誰在一起,她管不了,就是得遠離她的院子,遠離她的視線,遠離她的耳朵。她會自欺欺己,閉著眼睛捂著耳朵,就當不知道,就像她裝著不知道古簫和他房裏丫頭的那些事一樣!

程恪輕輕支起上身,探過頭,疑惑的看著李小暖,低低的問道: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李小暖晃過神來,卻不願意睜開眼睛,微微搖了搖頭,也不想開口說話,程恪伸手抱過她,讓她面朝著自己,借著窗簾間照進來的晨光,仔細看著她,溫和的問道: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累著了?”

“我沒事。”

李小暖垂著眼簾,低低的說道,咬著嘴唇,沉默了片刻,才低低的接著說道:

“往後,你想要納了誰,收了誰,我都不管,你就是不能帶到我面前來,也別跟我說,我不想看到她們,也不要她們立規矩。”

程恪莫名其妙的看著李小暖,半晌才反應過來,抬手撫著李小暖的額頭,哭笑不得的問道:“做惡夢了?”

李小暖抬手撥開程恪的手,抬頭看著他,嘟著嘴傷感起來,

“往後我懷孕的時候,你要是......就到外頭去,走的遠遠的,不能在我這院子裏,也別讓我知道,更不能動我的人,別的,我都不管!”

程恪失笑起來,用力摟了摟李小暖,笑著說道:

“你又瞎說了,我有了你,還要別人做什麼?”

李小暖抬頭看著程恪,突然悲從心來,他怎麼能懂她的心?她心底,他和她是完全一樣,是平等的,可這個世間除了她,沒人會這麼想,他更不會!

月事、懷孕期間給丈夫安排通房伺候,管理他的姬妾,這些個時間的富貴女子人人要做,還要做好的事,她學了十年,勸了自己十年,可還是沒法子讓自己接受!她呵這個世間融合得再好,只這一處,卻無論如何也融不進去!

偏這一處,又說不得道不得!

李小暖眼睛酸澀著,眼淚滾了下來,程恪慌亂起來,忙用袖子給她拭著眼淚,急急的安慰她,

“好好,都是我的錯,我聽你的!不帶到這院子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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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5:39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6 04:18 PM 編輯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入宮

李小暖聽了這話,更加傷感起來,看著程恪,抽泣著淚如雨下,程恪呆了呆,一下子反應過來,乾脆坐起來,摟著李小暖坐到自己懷裏,無可奈何地道:

“我知道你這性子,醋意大的很,你放心,沒有別人,就咱們倆,就我和你,誰也沒有,好了,別哭了。”

李小暖哭得一時收不住,乾脆撲在程恪懷裏,大哭起來,揪著他的衣服擦眼淚鼻涕。

程恪滿眼無奈和莫名其妙的摟著李小暖,不知道她為什麼哭,更不知道如何勸解,李小暖哭了一陣,漸漸抽泣著止了哭聲,在程恪衣服上蹭乾淨鼻涕眼淚,垂著頭說道:

“我去洗澡,眼睛腫了。”

程恪抱著李小暖一起下了床,低頭看著她微微有些紅腫的眼睛,低聲安慰著:

“沒事,還早呢,洗了澡到床上,閉上眼睛躺會兒,就能好了。”

“嗯。”

李小暖低聲答應著,有些不自在的站起來,蹭進淨房,沐浴洗漱去了。

程恪坐在床沿上,看著轉進淨房的李小暖,呆呆的發起怔來。半響,才站起來,擰著眉頭進淨房洗漱去了。

李小暖洗漱出來,換了身粉淡衣褲,躺到羅漢床上,竹青用極小的帕子沾了涼水,仔細的敷在了李小暖的眼睛上。

程恪出來,側身坐到羅漢床上,拉了李小暖的手,若有所思的看著規規矩矩仰面躺著的李小暖,和李小暖眼睛上敷著的帕子。

李小暖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覺,醒來時,眼睛已經消了腫,人也精神多了,程恪靠著靠枕,半躺在她身後,一隻手攬著她,一隻手舉著本書正看著,見李小暖醒了,忙放下書,仔細看著她,笑著說道:

“好些了沒有?”

“嗯。”

李小暖支起身子,左右看著問道:

“什麼時辰了?”

“早呢。”

程恪也直起身子坐了起來,兩人又重新洗漱了,玉扣進來,仔細給李小暖綰了個時新髮式,將碧玉樹葉步搖仔細插上,和竹青一起伺候著李小暖換了衣服。

李小暖轉到廂房,程恪穿了件銀灰緙絲長衫,已經端坐在榻上等她了。

兩人吃了飯,李小暖坐了轎子趕往正院,程恪徑直出府進宮去了。

李小暖到正院見了王妃,虛扶著她沿著抄手遊廊往院外走去,李小暖遲疑著,低聲問道:

“老祖宗不去嗎?”

“她多少年都不出府門,也不見人了,你嫁進來那天,她肯出來,王爺不知道多歡喜••••••唉,算了,這些事你也別多理會,都是陳年舊賬,你只別理會就是。”

“嗯,我知道了。”

李小暖柔順的低聲答應著,小心的扶了王妃,一起出了院子,上了轎,到二門裏換了車,緩緩往宮門駛去。

兩人在宮門裏下了車,早有小太監迎了上來,躬身見著禮,陪著滿臉笑容說道:

“王妃,世子妃,娘娘吩咐小的在這等著二位,請隨小的來。”

王妃端莊的笑著,不動聲色的塞了只荷包到小太監手裏,

“小公公辛苦了。”

小太監接過荷包,下意識的捏了捏,臉上的笑容更盛了,躬著身子,更加恭敬的引著兩人,一路逶迤而行,往大成殿走去。

小太監一邊側著身子陪著,一邊恭敬熱情地介紹著:

“今年重陽節宴,放到了大成殿,娘娘說那裏通亮透徹,周圍菊花又開得極好,讓大家一邊品美食,一邊賞美景,才是真正的樂事。”

“娘娘就是想得周到,這重陽節宴,竟是年年有新意,年年不同。”

王妃笑著感慨道,李小暖溫婉的笑著,跟在王妃身邊,一邊小心的打量周圍,一邊仔細聽著小太監的話。

“可不是!也就娘娘這樣的巧心思,才能年年辦出新鮮樣來!”

小太監忙跟著奉承著,

“說起新鮮花樣,今年的宴席也與往年不同,娘娘說不要太拘著大家,隨意些才好,就依著大成殿各處的景致,擺了矮幾,由著大家隨意就坐,今年可不像往年那樣排好了位子的!等會兒,兩位夫人看著喜歡哪一處,就在哪一處就坐。”

王妃驚訝起來,轉頭看了看李小暖,笑著說道:

“這倒新鮮,這會不會••••••亂了坐了?”

王妃後頭的話語含糊起來,李小暖輕輕扶著王妃,笑著說道:

“娘娘心思縝密,必是早就想周全了,才這樣安排的,這樣的坐法,倒真是有趣得很。”

王妃看著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

“你說的極是。”

兩人跟著小太監,走了差不多兩刻鐘,就到了大成殿前。

殿裏已經三三兩兩的站了不少人,見小太監引著汝南王妃和李小暖過來,都轉頭看了過來,目光越過汝南王妃,留神打量著李小暖。

李小暖虛扶著王妃,仿佛沒留神、也沒注意到那打量的眼神,只微笑著,落落大方的跟著王妃往殿內走去。

王妃滿臉笑容,和遠遠近近的內外命婦微笑著頷首示意,腳下也不停留,跟著小太監,一路往殿裏進去,拜見程貴妃去了。

大成殿裏面偏廳裏,程貴妃一身明黃衣裙,正端坐在榻上,微笑著和坐在榻前椅子上的幾位老夫人說著話,景王妃孟氏微笑著,垂手侍立在榻前。

李小暖跟著王妃進了偏廳,王妃引著李小暖,就要跪下磕頭,程貴妃抬了抬手,旁邊侍立著的女官忙上前扶起王妃,程貴妃笑著說道:

“讓小暖替你行了這禮就行,小恪雖說淘了這些年的氣,總算替你娶了個好媳婦回來孝敬你。”

王妃溢出滿臉笑意來,滿意的說道:

“貴妃說的是,小恪那樣讓人不省心,偏這媳婦,真是個孝順的。”

程貴妃眼底閃過絲詫異,笑意盈盈,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李小暖,見她磕了頭,站起來又行了屈膝禮,才指著坐在左手邊離自己最近的一位老夫人,聲音溫和的說道:

“這裏坐的都是長輩,你都見個禮吧,這是大長公主。”

李小暖順著貴妃的指引,站到了大長公主面前,柔婉的微笑著,一邊聽著程貴妃的話,一邊小心的打量著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穿著身古銅色緙絲衣裙,頭髮雪白,綰了個極簡單的圓髻,只用一根通體碧透的玉簪別著,面容沉靜中帶著絲和氣,正帶著滿臉笑意,上下打量著李小暖,聲音緩慢清晰的說道:

“都說恪兒媳婦是個難得的,果然,生得好,氣度更好,倒是個福相。”

王妃臉上的笑容更盛了,笑得眯起了眼睛,滿意的看著李小暖,又看看大長公主,李小暖跪在墊子上磕了頭,起身又福了一福。

大長公主伸手拉過李小暖,仔細又看了看,笑著誇道:

“果然生得好,讓人見了打心眼裏喜歡。”

一邊說著,一邊轉頭把李小暖送到了自己身邊的老夫人面前,笑著介紹道:

“這是福清長公主。”

李小暖微微退後半步,跪在墊子上磕了頭,福清長公主帶著笑,上下打量著李小暖,慢慢地說道:

“果然生得好,倒比皇貴妃當年還要出色些。”

李小暖心頭微凜,微微屈膝,恭敬和婉的答道:

“能得長公主錯愛,是小暖的福氣,姑母德充氣華,小暖若能學得萬一,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大長公主嘴角挑出絲笑意來,程貴妃指著福清長公主下首的老夫人,笑盈盈的介紹道:

“這是靖北王妃。”

李小暖轉過去兩步,就要跪下磕頭,靖北王妃忙伸手撫著她,爽朗的笑著說道:

“免了免了,生的真跟畫上畫的一樣。”

李小暖微笑著曲了曲膝,謹慎地打量著靖北王妃,五十歲左右年紀,濃眉大眼,人看起來極是明朗爽氣,透著幾分英氣,她的嫡長女,就是誠王妃,不知道是不是一樣的明朗英氣。

李小暖轉到程貴妃右手邊,程貴妃笑著介紹道:

“這是湯相國夫人。”

不等程貴妃說完,湯相國夫人已經伸手止住了李小暖,笑著說道:

“往常都說徐夫人是個絕色的,如今見了世子妃,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絕色!”

李小暖臉上帶著絲羞澀微笑著,半垂著眼簾,也不接話,心底卻警覺著,信王正妃,是湯相國嫡女,她拿她和成王側妃徐氏比!

程貴妃仿佛沒聽到湯相國夫人的話,只微笑著指著坐在湯相國夫人下首的老夫人介紹道:

“這是嚴相國夫人。”

嚴相國夫人滿眼笑意的看著李小暖,伸手拉了她過來,仔細打量著,笑著說道:

“果然是個極難得的孩子,眉眼開闊,是個有氣量有福氣的。”

李小暖眼底滲出笑意來,嚴相國夫人拉著李小暖,笑容滿面的接著說道:

“一會兒想著過來陪我這老太婆說說話!”

李小暖忙點頭答應著,

“長者吩咐,小暖不敢辭。”

嚴相國夫人笑著拍了拍李小暖的手,李小暖微笑著曲了曲膝,轉回到了汝南王妃身邊,越過王妃,微笑著和景王妃孟氏遙遙頷首見著禮,孟氏眯著眼睛盯著她頭上的步搖,臉色陰沉下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挑釁

李小暖微笑著收回視線,垂手侍立著,一邊留神著汝南王妃,一邊凝神聽著程貴妃等人說的閒話。

剛說了兩句話,小太監進來稟報著,信王妃湯氏帶著側妃錢氏,笑盈盈的進了偏廳,給程貴妃磕頭見了禮,又屈膝和眾人見了禮,轉到景王妃身邊,回身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這就是汝南王世子妃了?”

李小暖忙笑著屈膝見了禮,湯氏笑容滿面,目光卻清冷異常的上下打量著李小暖,抬了抬手,親熱的笑著說道:

“果然顏色好。”

跟在她身後的錢氏,滿眼好奇的打量著李小暖,友善的點頭致意著。

女官稟報著時辰到了,程貴妃起身,笑著讓著大長公主,引著眾人往正殿出來。

外間三三兩兩的說這話的眾內外命婦忙停了話,順著內侍、宮女的指引歸了位,李小暖隨著汝南王妃,略退後半步站在左側第三位,緊挨著大長公主站定,程貴妃在正殿上坐了,掃了一眼殿內,轉過頭,溫和的吩咐著身邊侍立的女官。

“去看看林淑妃來了沒有。”

女官屈膝答應著,剛走了幾步,沒等出去,林淑妃穿著件淡黃底金銀絲繡鸞鳥紋收腰寬袖長衣,一條明黃撒花煙羅裙,稍稍拎著裙子,沿著臺階,昂然進了正殿。

程貴妃端坐著,溫婉的微笑著受了林淑妃和眾人的禮,轉頭看著殿內眾人,聲音從容平緩的說道:

“重九佳節,正是秋高氣爽、金菊遍開之時,我等沐此皇恩,可不要辜負了這延壽之花,泛萸新釀,大家請!”

眾人起起落落的應承著、說笑著,三三五五散開,各自占了相宜的位子,面上不動聲色,輕鬆的低低說笑著,卻個個凝神關注著自己的周圍和程貴妃的動靜。

李小暖跟著汝南王妃和大長公主、福清長公主等幾人,隨著程貴妃,轉個彎,上了幾級臺階,到了大成殿東邊一處軒敞開闊處。

林淑妃和吳昭儀、宋婕妤等幾人占了離程貴妃不遠的低矮臨水處。

皇上年事已高,自程貴妃和林淑妃入宮後,就再沒有冊封過新的貴人,如今後宮有位份的後妃,除了程貴妃,也就林淑妃、吳昭儀等七八個人,平時經常一處說說話,解解煩悶,除初一、十五到蘊翠宮請安外,平時倒不大到程貴妃處走動。

林淑妃站在臨水處,眯著眼睛瞄著程貴妃處,隨手從黃花梨矮幾上掂了塊獅蠻糕,慢慢揉碎了往水裏扔著,吳昭儀走過來,順著林淑妃的視線看向前面高臺處,帶著絲絲笑意,低聲問道:

“姐姐在看什麼?”

“嗯。”

林淑妃從鼻子裏嗯了一聲,沒有答話,吳昭儀垂著眼看著她手裏揉碎的獅蠻糕,笑著讚歎道:

“汝南王世子妃,真真是讓人移不開眼睛去!竟有長的這樣好看的,今兒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林淑妃將手裏的糕點都扔到水裏,轉頭瞄了吳昭儀一眼,嘴角往下扯了扯,哂笑道:“不過以色事人,哼!”

“姐姐且謹慎些!”

吳昭儀聲音壓的低低的,帶著絲惶恐般小心提醒著,林淑妃用帕子擦了擦手,轉身從幾上端了杯酒,往程貴妃處走去。吳昭儀滿眼興奮的看著林淑妃的背影,忙找了處視線方便的地方,好整以暇的等著看一場熱鬧。

李小暖侍候著汝南王妃坐到大長公主下首,和景王妃、信王妃一起給幾位長輩奉過了茶,三人就退下來,垂手侍立站在程貴妃和汝南王妃側後,信王側妃錢氏再後退半步垂手侍立著。

李小暖站在最下首,微微垂著頭侍立著,眼光微閃,小心的四下打量著。

這一處極是寬敞,四周散散的放著十來張雕花黃梨矮幾,除了程貴妃等人一人面前一張,還空著幾張,只只幾上都擺滿了獅蠻糕、菊花糕、蘇子漬梅、梨、橙、玉榴等時令糕點,幾案四周錯落有致的擺著萬齡、桃花、木香、金鈴、喜容等各色菊花,金黃、純白、粉紅一片,燦若錦霞。

林淑妃款款的上了臺階,舉著酒,嘴角往上挑著,帶著燦若錦霞的笑容,直直的看著程貴妃,聲音裏帶著笑說道:

“我來敬姐姐酒,願姐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成貴妃端莊的笑著,舉起面前的酒杯,略沾了沾唇就放下了。林淑妃仰頭飲了酒,滿臉笑容的轉頭看著周圍,看到李小暖,盯住她,拎著杯子,幾步晃到她面前,放肆的上下打量著她,伸手挑了挑李小暖頭上步搖垂下的碧玉葉子。聲音響亮裏透著鄙夷:

“這顏色倒是鮮亮,這樣的東西,也就憑著這些顏色罷了。”

李小暖溫和的看著林淑妃,招手叫了旁邊托著茶盤的宮女,從託盤裏拿了杯茶水遞了過去,關切的說道:

“夫人酒飲得急了,喝杯茶潤潤喉吧。”

林淑妃直直的盯著李小暖,仿佛沒有看到她手裏托著的杯子,景王妃站在李小暖身旁,興奮的看著兩人,忍不住伸頭湊了過來,聲音裏透著絲幸災樂禍說道:

“世子妃這步搖,碧的這樣通透,也真是難得,能得了這樣的好東西,一定費了不少心思吧。”

李小暖轉過頭,陰陰的盯著景王妃,淡淡的說道:

“再怎麼碧透,也不過是件玩意兒,哪里值得費什麼心思去?!王妃真會開玩笑。”

景王妃臉色紫漲起來,盯著李小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李小暖也不理她,掃了眼滿眼驚訝的林淑妃,轉身將杯子遞給了旁邊侍立著的宮女,越過景王妃,看著信王妃,仿佛極其為難的問道:

“我年紀小不懂事,您看,夫人....總不能站著?”

信王妃眼底湧出濃濃的笑意,也跟著滿臉為難、遲疑不定的攤著手說道:

“哎呀!我也是個不懂事的,夫人......要怎麼才好?”

林淑妃臉上泛著青色,猛的轉過身,疾步奔下了臺階,將杯子扔到旁邊一個內侍的懷裏,一陣風般逕自回去自己的居住了。

李小暖眼角餘光瞄著怒氣衝衝的沖出去的林淑妃,臉上微笑著,半分異色也沒有,這林淑妃無寵無出卻囂張至此,皇上是念著林皇后的舊情,還是看著誠王的臉面?

程貴妃只顧扭頭和福清長公主、靖北王妃、湯丞相夫人說著閒話,嚴丞相夫人滿臉笑容拉著大長公主和汝南王妃高談闊論的說著養生經,仿佛誰也沒有留意到剛才的事。

景王妃暗暗舒了口氣,狠狠的剜了李小暖兩眼,繞過信王妃,離李小暖遠遠的站著,信王妃湯氏直直的盯著李小暖看了片刻,用眼角餘光鄙夷的瞥了眼景王妃,下意識的挪了半步,離她遠了點。錢氏側著頭,滿眼欣賞的看著李小暖。

程貴妃說了半晌閒話,仿佛突然想起什麼來,轉頭看著垂手侍立的女官問道:

“靖江侯世子夫人和盧尚書夫人來了沒有?在哪一處坐著呢?”

女官忙曲膝答道:

“回娘娘,都來了。靖江侯世子夫人和忠勇伯夫人一處坐著,盧尚書夫人和戴侍郎夫人一處坐著,要不要請過來?”

程貴妃點了點頭吩咐道:

“一起請過來吧。”

說著,轉頭看著汝南王妃,笑著說道:

“我倒有一陣子沒見到敏盈了,她忙什麼呢?也不進來陪我說話了!”

“靖江侯夫人病了好一陣子了,怕驚擾了娘娘,也就沒根您說起這事兒。”

汝南王妃陪笑著解釋道,程貴妃微微蹙著眉頭,關切的問道:

"病的重不重?請哪位太醫把的脈?”

“劉太醫診的脈,我去看過幾回,重也不重,就是吃不下東西,人瘦得很。”

汝南王妃微微有些傷感的說道。程貴妃輕輕歎了口氣,轉頭吩咐旁邊的女官,

“等會去庫裏挑幾根上好的紅參,給靖江侯夫人送過去,嗯,再挑些,威遠侯夫人也病著,一併送過去些。”

女官屈膝答應著。

臺階處,成敏盈一身明藍緙絲衣裙率先走了進來,李小暖忙凝神看著她身後的忠勇伯夫人和小姐,以及吏部左侍郎戴遠清夫人和小姐。這兩位小姐,都是景王側妃的人選。

一行六人站在中間,顯得有些擠擠挨挨的見了禮,程貴妃和煦春風般的讓著幾人坐了,招手叫了忠勇伯嫡幼女孫婉若和戴侍郎長女戴靜瑜過去,一手拉了一個,溫言軟語的和兩個人說著話。

李小暖微微挪動了下,仔細打量著兩人。

兩人都是十七八歲年紀,生的極好,孫婉若一身鵝黃衣裙,戴著對金剛鑽耳墜子,轉動說笑間,流光溢彩,眼睛漆黑,大而亮,面容甜美中帶著嬌憨,一笑就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極其討人喜歡。

戴靜瑜一身淡青衣裙,脖頸間帶著串蓮子米大小的珍珠,珍珠和人相得益彰,瓜子臉,柳眉鳳眼,面容靜謐中帶著絲羞澀,行動舉止間,優雅異常。

李小暖滿眼欣賞的看著兩人,以這個世間的標準,周景然好歹也是半個溫潤君子,和兩人倒也都配得上,可惜......可惜只能是個側妃,唉!

李小暖眼風掃過無聊的揪著帕子的景王妃,暗暗歎了口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5:44 PM

第一百八十三章 錯事

程貴妃拉著孫婉若和戴靜瑜說了好一會兒話,一人賞了只羊脂玉花開富貴連體簪,才放兩人隨著各自母親坐了回去。
  
幾個人陪著程貴妃說了一會兒閒話,內侍稟報著,要上菜肴了,盧尚書夫人忙起身告著退,幾個人跟著起來告了退,程敏盈也跟著站起來,曲膝告了退,卻往汝南王妃身邊靠了靠,低聲和汝南王妃耳語道:“母親出了宮等我一等,我有要緊的事要跟你說呢。”
  
汝南王妃忙點頭答應著,拍了拍程敏盈的手,“我和小暖在車上等你。”
  
程敏盈笑著點點頭,直起身子,看著王妃身後的李小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李小暖莫名其妙的看著轉身退下去的程敏盈,一時茫然著理不出頭緒來,嫁過來這半個多月。自己連一句話都要過上三五遍才敢說出口,怎麼會把她給得罪了?
  
李小暖看著程敏盈下了臺階,不敢再分神多想,這裏,比汝南王府,更是一星半點也錯不得,得打點起全部心神才行。
  
遠處傳來悠揚歡妖的笛音琴聲,宮女內侍流水般撤了點心,送了各色菜品上來,又撤了菜品,送了茶水上來。
  
李小暖和信王妃、景王妃三人,奉箸、布菜、盛湯、勸酒的侍候著程貴妃等人,直到奉上了茶,才暗暗舒了口氣。
  
大家陪著程貴妃說著話,喝過兩杯茶,大長公主先站了起來,笑著和程貴妃告了辭,轉頭看著李小暖,招手叫了她過來,拉著她的手,和藹親熱的說道:
  
“往後閑了,到我府上玩去!”
  
李小暖忙曲膝答應了,恭敬的扶著大長公主,送她下了臺階。
  
福清長公主、靖北王妃也跟著起身告辭,程貴妃站起來,虛送了兩人離開,其餘的人。也忙緊跟著告著辭,井然有序的一一退了出去,汝南王妃見眾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辭了程貴妃,帶著李小暖,往宮門外走去。
  
信王妃帶著側妃錢氏,落後汝南王妃和李小暖,看著兩人走得遠了,才和程貴妃告了退,緩步往宮門外走去。
  
景王妃緊跟著信王妃,也上前告著退,就要出去,程貴妃眼眶微縮,臉上帶著端端正正的笑容說道:“你且等一等,我還有話要和你說。”
  
景王妃仿佛感覺出哪里不對來,有些畏縮著曲膝答應著,垂手侍立在程貴妃身邊。
  
程貴妃看著吳昭儀等內命婦也跟著散了。才回身扶著女官的手。緩步往蘊翠宮回去了。
  
景王妃落後幾步,跟在程貴妃身後不遠,不情不願的往蘊翠宮蹭去。
  
程貴妃進了正殿,在東邊廂房榻上坐了,顯得有些疲憊的斜靠在大靠枕上,接過宮女奉上的茶,慢條斯理的喝了幾口,放下杯子,也不看垂手侍立在榻前的景王妃。只垂著眼簾,聲音平得沒有任何起伏的說道:
  
“你跟你們爺成親也有兩三年了,也沒能添個一男半女的。”
  
程貴妃頓住話頭,抬眼看著張口欲辯的景王妃,只等她說話,景王妃張了張嘴,卻沒敢說出話來,目光閃爍著又垂下了頭,程貴妃疲憊的垂下眼簾,接著說道:
  
“你們爺也不小了,這沒有子嗣,是大事,今天這兩位姑娘,我看著都好,你張羅張羅,給你們爺抬回去做了側妃吧。”
  
景王妃臉色瞬間慘白,猛的抬起頭,狠狠的瞪著程貴妃,程貴妃身子微微直了起來,目無嚴厲的盯了回去,臉色瞬間陰冷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程貴妃盯著景王妃看了半晌,直看得景王妃漸漸不自在起來,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程貴妃從鼻子裏冷冷的“哼”了一聲,緩緩靠到靠枕上,聲音冰冷嚴厲的說道:
  
“景王府三年不見添丁,你也該想法子積些福祉才是!你去福永寺!住上半年,好好給自己祈祈福去!你回去就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讓人送你過去!”
  
景王妃連嘴唇上的血色都褪得乾乾淨淨,搖搖欲墜的幾乎站立不住。程貴妃看也不看她,抬了抬手指頭吩咐道:“下去吧。”

景王妃艱難的轉過身,如行屍走肉般出了蘊翠宮,順著內侍的指引,茫然的往宮門外走去。
  
李小暖虛扶著汝南王妃,兩人一邊低聲說著話,一邊往宮門外走去,
  
“……那個林淑妃,你也別理她,她就是那麼個脾氣,除了皇上,誰都敢頂著,連貴妃都不搭理她,不過是個怪人罷了。”
  
“嗯,我知道,哪會跟她一般見識,母親放心。”
  
李小暖低低的答應著,汝南王妃微微歎了口氣,“也是個可憐人,跟你姑母一年進的宮,皇上……唉,咱們不說這個,這不是咱們該說的閒話。”
  
“嗯。”
  
李小暖答應著,轉了話題,“那靖北王妃,一身的英氣,倒象個女將軍。”
  
汝南王妃笑了起來,轉頭看著李小暖,拍了拍她的手,親呢的說道:
  
“你眼力極好,可不就是個女將軍!靖北王妃是在北地長大的,北邊可是正經的蠻荒之地,就沒什麼鄭矩講究,她從小沒個管束,偏又是個愛武的,一個女人家,竟學了滿身武藝,唉!她比我大兩歲,早了小半年嫁給靖北王的,靖北王當年可是以才子著稱著的,又是個風流性子,成親前,就嫌她粗俗,成親那天,也不知靖北王說了什麼,竟被她一拳打得眼睛烏青。”
  
汝南王妃低低的笑出了聲,
  
“連皇上都驚動了,後來這事好歹算壓下去了,靖北王從那天起就被她打怕了,一直怕到現在。她的大女兒,如今的誠王妃,性子也隨她。”
  
李小暖驚訝起來,低低的驚呼道:“誠王那樣的性子!”
  
“誠王妃雖說性子隨她些,到底是在京城長大,從小嬤嬤教導著,規矩總差不到大處去,就是性子要強些,唉,說起來也是,那個徐氏,小時候我也是見過多少回的,人柔得跟水做的一樣,連聲音裏都能擰出水來,也難怪誠王就只寵著她。”
  
汝南王妃歎著氣感慨起來,李小暖眨了眨眼睛,也跟著歎了口氣。
  
兩人低低的說著話,到了宮門口。李小暖侍候著王妃上了車,王妃伸手叫了她,
  
“你也上來,你大姐姐說有要緊的事說,你也一起聽聽。”
  
李小暖微微遲疑了下。也跟著上了車。
  
車子緩緩駛出宮門,在轉角處停了下來,片刻功夫,車簾掀起,程敏盈利落的上了車,理著裙子坐下,盯著李小暖看了兩眼,冷冷的說道:
  
“你在最好!有事要問著你!”
  
李小暖睜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著程敏盈,汝南王妃看看程敏盈,又轉頭看看李小暖,也摸不出頭緒來,程敏盈氣得哼哼著,掀起簾子,招了招手,接了兩匣子點心進來,重重的扔到了李小暖面前。
  
“你做的好事!”
  
李小暖睜大眼睛,愕然看著面前的兩隻匣子。一隻打著汝南王府的印記,一隻卻標著餘味齋的標識。
  
程敏盈指著李小暖,鄙夷的說道:
  
“說你沒見過世面,都是抬舉了你!府裏送個節禮,你竟能想了這樣的法子!伸手撈這種銀子!你也別跟我辨,我都讓人問過了,府裏送了多少匣子點心,你就讓你那破鋪子配了多少匣子點心進去,銀子一分也沒少拿,點心沒送完,銀子可是早就送到你那鋪子裏去了。王府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
  
程敏盈手指‘啪啪’的點著匣子,越說越氣,王妃滿臉愕然的聽著程敏盈的話,轉頭看著李小暖問道:
  
“你跟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府裏年節的點心,都是有定例的!怎麼會出了這樣的事?”
  
李小暖直直的盯著面前的點心匣子,只恨不能一口咬死程恪!這樣顧前不顧後的事,除了他,還能有誰做得出來?自己要被他害死了!
  
“母親,我……”
  
李小暖看著王妃,話卻說不下去了,程恪是不會錯的,那是絕對不能錯的!這事,若是解釋了,那她就錯得更厲害了!
  
李小暖垂下頭,揪著帕子,算了,還是什麼也別說了,越描越黑,越說越錯,就這麼……認了吧!
  
程敏盈冷“哼”著,狠狠的剜了李小暖兩眼,轉頭看著王妃,氣哼哼的說道:
  
“這還要問她!都明擺在這裏呢,可不是想賴就賴的掉的!我就說過!這商人家出身,就是眼皮子淺!黑眼珠子看白銀子,就只看得見白銀子!也不知道小恪哪只眼睛瞎了,挑了這麼個媳婦!哼!”
  
李小暖直直的看著程敏盈,強壓著自己,緊緊抿著嘴,努力平息著心底的火氣,程敏盈看著發著怔。仿佛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母親,恨恨的咬著牙,轉頭看著李小暖,蠻橫的說道:
  
“看什麼看!我說錯你了?你看看你做的這是什麼事?還跟著王府的點心一處送出去,你以為你有了個小破鋪子,就了不起了?隨便捏個東西出來,就能和王府的點心比肩了?!這東西也能吃?!”
  
“好了好了,恪兒媳婦年紀小,一時沒想周全,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就少說兩句吧,往後我多教導著她就是!”
  
汝南王妃擰著眉頭,歎著氣勸著程敏盈。
  
好了,唉呀,所謂幫倒忙,就是如上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怒氣

程敏盈又剜了李小暖兩眼,才轉頭看著汝南王妃,生氣的說道:

“她還是新婦,就有這樣的膽子,往後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事來!換了別人,我早站幹岸看笑話去了,才懶得管呢!為了這麼點銀子,讓丫頭婆子嚼舌頭根子,也不知道哪重哪輕!”

“好了!你說夠了沒有?她也就比君容大了三四歲,錯就錯了,改了不就好了?誰能沒個錯處?好了好了,就這樣了,你也別多說了,往後我就費些心,多教導著她就是了。”

汝南王妃擰著眉頭,不耐煩的說道,程敏盈生氣的看著母親嘟嚷道:

“你慣著小恪,凡他做的事,統沒錯處!如今娶了媳婦,連媳婦也一塊慣著!算了,算我多管閒事!我不說了!”

汝南王妃抬手揉著眉頭,看著程敏盈,才此無奈的說道:

“我就沒慣著你?你這暴脾氣不也是慣出來的?唉,我跟你說,這事,十有八九是下人瞞著恪兒媳婦做出來的!小暖不是那樣的人!她也不缺銀子,必是那些陪房、管事欺著小暖年紀小,勾著咱們府裏那此沒出息的混帳東西,才做出這樣的事來!我回去就讓人細查,你這脾氣,唉!也得改改!”

程敏盈滿心不服氣的“哼”了一聲,看著汝南王妃,不再爭辯,汝南王妃煩惱的揮了揮手。

“好了好了,你府上也是一堆的煩心事,別的就別多管了,趕緊回去吧,這點子小事,打發個婆子過來說一聲就是,你看看你,唉!”

程敏盈嘟了嘟嘴,看著母親囑咐道:

“這天一天比一天涼,你平時飲食起居都要當心著些,還有,生梨那東西不好,你別多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趕緊回去吧,自己也當心些,有事打發人過來和我說。”

汝南王妃伸手撣了撣程敏盈的肩膀,語氣溫和起來,程敏盈也不看李小暖,轉身跳下了車。

汝南王妃掀著簾子,透過車窗上的綃紗,看著程敏盈上了車,車子緩緩離開了,才敲了敲車廂板,車子輕輕晃了下,緩緩往前行去。

汝南王妃往後靠到靠枕上,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你大姐姐是個暴脾氣,說過也就忘了,你也別計較。”

李小暖勉強笑著點了點頭,汝南王妃伸手拍了拍她,接著說道:

“你陪過來的那此丫頭婆子,我看著倒還好,那些外管事、管事婆子,就難說了,一來人也太多了些,二來你一個女人家,也是難轄制了些,這事,必是鋪子裏的那些管事勾著咱們府裏的管事做出來的,說不得,還打著你的招牌,這種欺主的事,我碰到的多了,你放心,回去我就仔細查清了這事,替你打發了去!”

“母親……”

李小暖遲疑著,汝南王妃連連點著頭,安慰著她,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嫁妝裏的現銀,別人不知道,母親還能不知道了?你哪里會貪這點銀子!好了,這事,母親給你做主!往後,你也多留心著此才是。”

李小暖垂著眼簾,點了點頭,這事,跟她的管事,必是半點也不相干,都不用查,只叫王府經手的管事過來一問就全明白了,只是,她會不會覺得程恪這麼做,是自己的慫恿?若再生出別的不滿來……

哼,這個程恪,真是該死!

兩人回到王府,李小暖侍候著王妃回到正院歇下了,出來上了轎子,回到了清漣院。

直到天色傍晚,程恪才心情愉快的回到清漣院。

李小暖恨恨的咬著牙,壓著火氣接了他進去,低聲說道:

“我有事要和你說,咱們到裏屋去說!”

程恪忙點頭答應著,緊跟著李小暖進了內室,李小暖摒退了竹青等跟著侍候的人,反手關了門,也不說話,從羅漢床上隨手抓了個大靠墊,沖著程恪,劈頭蓋臉的抽了過去。

程恪嚇了一跳,愕然看著突然暴怒起來的李小暖,一邊躲閃著,一邊低聲叫道:

“你這是做什麼?唉!出什麼事了?”

李小暖也不答話,咬著牙只管用力抽打,程恪伸手抓住墊子,看著滿臉怒氣的李小暖,有些心虛起來,

“你,先說……什麼事?”

李小暖用力拉了幾下,奪不過墊子,乾脆松了手,撲到旁邊榻上拎起只圓枕,揮舞著又打了過去。

程恪腦子轉的飛快,她氣成這樣,能是什麼事?難不成,自己又被小景給坑了?不對!自己這回肯定都打發乾淨了!必定不會再有岔子!

程恪定了心,轉過身,一把抱住連氣帶累,已經氣喘吁吁的李小暖,笑著說道:

“這枕頭哪是打人用的?你看你累成這樣,先歇歇,歇一歇,回頭我讓人做根鞭子給你。”

李小暖乾脆抬起腳,惡狠狠的踩在程恪腳上,用力踩著轉了半個圈,程恪痛得壓著李小暖倒在羅漢床上,鬆開李小暖,翻過身子,高高抬著腳叫了起來,

“腳趾頭斷了!唉喲!我要瘸了”

李小暖翻過身,趴到程恪身上,一口咬在了程恪肩膀上,程恪痛得顧不得腳,急忙往外推著李小暖,手忙腳亂的叫了起來,

“你這咬人的毛病,還沒改了?!唉,別咬!”

李小暖被他推得靠近不得,抬腳又往他身上踹了幾下,才算散了些怒氣,伏在羅漢床上,喘起粗氣來,程恪跳起來,離她一步多遠,警惕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靠了過來,

“打好了?不能再動手了,不能再動腳了,也不能再咬我了!”

李小暖坐起來,程恪急忙往後跳了兩步,李小暖抬手理了理髮簪,又站起來,拉了拉衣服,規規矩矩的坐到旁邊榻上,看著程恪點頭說道:

“好了。”

程恪舒了口氣,帶著絲警惕坐到李小暖旁邊,仔細的看著她問道:

“到底出了什麼事?誰把你氣成這樣?”

“今年府裏做節禮的點心,是你安排的?”

程恪點了點頭,疑惑起來,

“出什麼事了?這事我特意讓洛川親自去辦的,也關照過平安,銀子一定要先付了才好,洛川辦事一向妥當,不會是……出什麼事了?”

李小暖錯著牙,恨恨的看著程恪問道:

“誰讓你把我鋪子裏的點心和你們府上……咱們府上的點心放一處送節禮的?!我鋪子裏的點心賣不出去?還是我少那點銀子用的?誰讓你到我鋪子裏買點心的?!”

程恪睜大眼睛看著李小暖,片刻功夫,眉頭擰了起來,盯著李小暖,聲音冷了起來,

“誰在你面前說閒話了?是誰?誰敢管爺的事?”

李小暖一口氣堵在喉嚨裏,抬手點著程恪的額頭,

“我告訴過你多少回,你是爺,是世子爺,我不是!我要被你害死了!”

程恪伸手摟了李小暖,抱著她坐到自己懷裏,低頭問道:

“你跟我說,誰這麼不長眼睛,爺替你出這口惡氣!”

李小暖無力的倒在程恪懷裏,頭抵著他的胸口,半晌才悶出句話來,

“往後,我的人,我的鋪子,若有要你出面的地方,我自然會跟你說,若是不說,你就別管了行不行?!”

程恪眨了眨眼睛低頭看著李小暖輕輕笑了起來點著頭說道

“我這不是心疼你,想幫幫你嗎,行行行,我知道了,不管了,也是,你連我都敢欺負,在這京城,也吃不了虧去!”

李小暖舒了口氣,垂著頭靠在程恪懷裏,程恪抬手撫著李小暖散亂的頭髮,好奇的問道:

“到底是誰這麼不長眼睛?你打算怎麼找回這場子?說來我聽聽!”

“找不回來了,算了!”

李小暖長長的歎了口氣,悶悶的說道。

程恪低頭看著她,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正院裏,王妃換了家常衣服,讓人叫了裘嬤嬤進來,繃著臉問道:

“今年重陽節的點心,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細細說說!”

裘嬤嬤目光閃爍著,小心翼翼的看著王妃,期期艾艾的說道:

“回王妃的話,這點心的事,王妃也知道,一向是外頭管事們管著的,奴婢也不怎麼很清楚。”

“就算這重陽節禮是外頭管事們管著的,可這點心房是你管著的!這點心上的事,你難道也不清楚?”

王妃語氣嚴厲起來,裘嬤嬤“撲通”跪在地上,磕了個頭,惶恐的回稟道:

“回王妃的話,今年重陽節前,也跟往年一樣,是平安大管家讓人送了點心房要準備的點心單子進來,奴婢就是看著比往年略少了些,王妃知道,照理說,今年該略多些才是,奴婢就問了平安大事家,平安說,讓奴婢只照著單子做出來就是,旁的不用多管,奴婢就沒敢再多問。”

裘嬤嬤說完,又磕了個頭,只不敢站起來,王妃擰著眉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沉聲吩咐道:

“叫平安來見我!”

裘嬤嬤眼底放鬆下來,急忙答應著,退出去叫人了。

不大會兒,平安跟著裘嬤嬤進了正院,磕頭見了禮,低頭垂手侍立著,等著聽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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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5:57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6 04:18 PM 編輯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好與壞

王妃放下手裏的杯子,看了他幾眼,緩緩的問道:

“今年重陽節的點心,聽說和往年不一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平安身子微微躬了躬,俐落的答道:

“回王妃話,是世子爺吩咐了,今年府裏的重陽節點心,一份府裏點房出來的,一份餘味齋出來的,全部搭配著送出去,小的怕有什麼不妥,又請了王爺的示下,才照著世子爺的吩咐送出去了。”

王妃面容瞬間放鬆著微笑起來。

“這事,是爺點了頭的?”

“是!”

王妃長長的舒了口氣,點著頭笑道:

“那就好,沒什麼事,我不過就是問一平順,你去忙吧。”

平安恭敬的長揖告退出去了,裘嬤嬤垂手侍立著,瞄著閒適的靠回到靠枕上的王妃,滿腹的話硬生生壓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程恪陪著李小暖出了院門,看著她上了轎子,背著手站了片刻,轉身往內書房找汝南王說話去了。

程恪在內書房關門和父親說了一刻鐘的話,出來到大門口上了馬,徑直往戶部去了。

一直忙到將近中午,程恪叫了遠山進來吩咐道:

“去工部問問景王爺,中午去哪一處吃飯。”

遠山答應著出去了,不大會兒就轉了回來,躬身稟報道:

“景王爺說了,中午就去他府上吃飯,他早上已經吩咐夫準備著了。”

程恪點了點頭,午初剛過,就出了戶部衙門,往景王府去了。

兩人吃了飯,坐在內書房喝著茶,周景然面容帳然的靠在搖椅上,閉著眼睛慢慢晃著,程恪緩緩搖著摺扇,看著周景然道:

“王妃去福永寺祈福去了?”

“嗯”

周景然“嗯”了一聲,繼續閉著眼睛慢慢晃著,程恪收了摺扇,看著周景然,咧嘴笑著說道:

“小暖昨天見著孫家和戴家小姐了,說兩人都生得極好,春蘭秋菊穩中有降有所長,看著脾氣性格也都好,看著都是好姑娘,你有福氣了,這側妃一納就是兩個,好日子定了沒有?”

“福氣?要不明天給你也納兩個,一起添添福氣?”

周景然睜開眼睛,轉頭看著程恪說道,程恪笑著搖著頭,

“我可沒那福份,小暖那性子……”

程恪蹙著眉頭,誇張的歎著氣,

“唉,小暖脾氣大,那些想頭,又跟別人不一樣,我是沒那個福份了!日子到底定下來沒有?這兩個,是一起抬進來,還是分個大小?”

周景然斜斜的瞄著一邊歎著氣一邊得意著的程恪,閉著眼睛晃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說道:

“一起抬進來,什麼大小、不分!日子讓母親定生,也就這兩天吧。”

程恪有些意外的看著顯得無精打采的周景然,皺著眉頭問道:

“這兩位姑娘,不都是你自己看中的?是你點過頭,滿意了的?”

周景然連連點著頭,仿佛不願意再說這件事,看著程恪,轉了話題,

“今年你們府上重陽節送的那點心,是你的主意?”

程恪眉頭擰了起來,轉頭看著周景然問道:

“你也聽到什麼閒話了?”

“我也?還有誰聽到閒話了?你?這事指定沒人敢在你面前提半個字!”

周景然眯著眼睛,一下子有了興致,程恪瞥了他一眼,悶悶的說道:

“小暖!”

周景然挑著眉梢,由驚訝而憤憤然起來,點著程恪說道:

“這是你做的混帳事,跟小暖有什麼事的?!誰這麼混帳,竟敢跟小暖說這樣的閒話?”

程恪悶“哼”了聲,含糊著說道:

“小暖不讓我管。”

周景然頓了頓,斜看著程恪,慢慢挑著一隻眉梢,輕輕“哼”了一聲,攤著手說道:

“看來……在內院,你們家的事,我就管不了了。”

“說說看,你都聽到什麼了?”

程恪擰著眉頭問道,周景然抖開摺扇,緩緩搖著,慢騰騰的說道:

“還能說什麼?!不過就是說小暖如何商人本性,輕義逐利罷了。這話,必是有人心傳出來的,倒要仔細查查才好。”

“嗯”

程恪看著周景然,輕輕笑了起來,壓低了聲音說道:

“這事能傳到你這裏,傳得也算夠廣了,也不用……咳,這事吧,昨晚我琢磨了一晚上,倒是能用一用,你想想,咱們去界碑鎮收糧這事,自己可不能說,姑母就算知道了,更不好說,一說,就有了邀功的嫌疑,這事就算白做了,可若沒人知道,豈不是錦衣夜行,咱們還是白做了。”

周景然連連點著頭。

“你說的就是這個理兒!接著說!”

“這閒話,就算查出根源來,話也傳開了,流言這東西,沒法子抹乾淨,越抹越黑,倒不如乾脆借個就讓它傳得更厲害些,把界碑收糧的事也滲進去,一併傳出去!就說餘味齋借著王府之勢、趁水淹之災,魚肉打劫界碑鎮百姓!”

程恪陰陰的說道,周景然眯著眼睛看著程恪,慢吞吞的說道:

“這壞的可是小暖的名聲!”

“小暖……”

程恪頓了頓,含糊了幾句,接著說道:

“小暖不是那種小氣沒見識的人,再說這事,也壞不了什麼名聲,只有好處!”

程恪用摺扇重重的拍著手掌,眼睛裏閃出興奮的光芒來,周景然盯著程恪看了半晌,眯起了眼睛,

“這主意裏透著陰壞,你只會斷人手腿,這坑了人還讓人覺得她委屈的事,小暖最順手,是她的主意吧?”

程恪輕輕咳了幾聲,認真的說道:

“你怎麼能這麼說,小暖一個內宅婦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外頭的事,她自然是一概不知!”

周景然一口氣悶在喉嚨裏,用扇子點著程恪,半晌才悶出句話來,

“好!好個一概不知!她還真是一概不知!”

周景然往後仰著,長長的吐了口氣出來,

“這一概不知,真是合人心意!這話,讓人先從禮部放出去!保不准就能釣條大魚出來!就這麼著!”

“唉,到底還是委屈小暖了!”

程恪長長的歎著氣說道,周景然一口氣窒在喉嚨裏,用扇子點著程恪,恨恨的說道:

“你們兩口子,這事上還能吃了虧的?也不過幾天功夫,兜底翻過來,你那個一概不知的小暖,還不知道得占多大便宜呢!你叫什麼叫?!”

程恪抬起腳,看了兩眼,昨天被小暖踩著轉過的地方還在陷陷作痛,程恪長長的歎了口氣,傷感的說道:

“我也很委屈!”

周景然眯著眼睛瞄著程恪抬起的腳,突然笑了起來,

“又被小暖踢了?”

程恪轉頭看著周景然,也不答他的話,皺著眉頭問道:

“這納側妃的事,你到底是個什麼章程?如今你這府裏也沒個能主事的人……”

周景然煩躁起來,揮了揮手說道:

“讓內諸司辦去!南河剛決了堤,我哪有心思辦這樣的事?”

程恪擰著眉頭,看著周景然,關切的說道:

“這兩個側妃,你若是不滿意,現在換也來得及,皇上也答應過你,這側妃的事,只隨你心意,你就仔細挑個可心的就是了。”

“就這樣吧,再換還不是一樣,象你說的,都是紙糊的美人,有什麼分別?!算了算了,就這樣吧,只要能讓我省點心就行。”

周景然頹然的揮著手,沒精打采的說道,程恪目光微閃,看著周景然,慢吞吞的說道:

“這美人是紙糊的,還是水做的,能不能活潑潑的鮮亮起來,全在你怎麼對她、怎麼看她,姑娘家個個都與眾不同,只看你能不能看得到了。”

周景然轉頭看著程恪,失笑起來,

“小暖說的?”

程恪點了點頭,周景然看著程恪,曬笑著低聲說道:

“那孟氏,就是個與眾不同的!”

程恪有些尷尬的轉身端起杯子,專心喝起茶來,周景然傷感的歎了口氣,沉默了片刻,揮了揮手說道:

“這事,倒不是為了別的,一來南河決了堤,太喜慶了容易惹出話來,二來,孟氏去寺裏祈福,家裏也沒人張羅,不管怎麼說,都不好張揚,悄悄辦了吧,往後好不好,不是我怎麼待她們,是她們自己怎麼待自己。”

程恪點頭應了,不再多話,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一會兒閒話,見時辰差不多了,就起身出來,各自回去辦差去了。

李小暖侍侯王妃吃了飯,出了正院,往清漣院回去了,蘭初站在大門裏,見她進來,笑著上前見了禮,從懷裏摸出封厚厚的書信,遞了過去,

“少夫人,金家大少奶奶專程讓人捎了封信給您,是大少奶奶的陪房周大慶送過來的,說是一定要親手交給少夫人,門房自然不肯讓他進來,我就去了二門外,那周大慶認得我,這才肯把信拿出來,我讓他先等一等再回去,讓人帶他下去歇著了,怕少夫人有信要帶回去。”

李小暖點了點頭,驚訝的接過了厚厚的書信,低頭看著信封上熟悉的筆跡,是古雲姍的字,這樣厚厚的,又是如此慎重的專程讓陪房送過來,出了什麼事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門路

李小暖頓住腳步,想了想,轉頭看著蘭初吩咐道:“你也一起進來吧。”

蘭初曲膝答應著,陪著李小暖一起進了正屋。

李小暖坐到榻上,歪在靠枕上,從榻幾上取了小銀剪刀挑開漆封,抖開信,仔細看了起來,蘭初接過玉扣奉上的茶,小心的放到了榻幾上。

李小暖仔細看了信,皺著眉頭,將前面幾頁寫著關於節氣、關於飲食、關於孩子等等瑣瑣碎碎的亂七八糟話語的紙放到一邊,只仔細看著最後一張,最後一張上,古雲姍斷斷續續、含含糊糊、零零碎碎的寫道:“……雲青(金志揚)納一妾,才高貌美,乃京西南路觀察使鄒應年之庶女……如娥皇女英……”

李小暖擰著眉頭,眯著眼睛看著手裏的書信,如娥黃女英,大姐姐那樣的性子,效得了娥黃女英?才高貌美,鄒觀察使庶出女,必是貴妾,效娥黃女英,只是是金志揚的意思吧?

李小暖無意識的撚著手裏的信紙,垂著眼簾,出神般想了半晌,才抬起頭,看著蘭初低聲說道:

“金志揚納了個妾,京西南路觀察使鄒應年的庶出之女,一個貌美才高,什麼都好的妾,大姐姐……高興的很……”

李小暖聲音飄忽著低了下去,頓了片刻,才接著說道:“你收拾收拾,帶幾個婆子,明天一早去一趟京西南路長青縣,去看看大姐姐去。”
蘭初眼神凝重起來,點了點頭,看著李小暖問道: “要不要帶些賀儀過去?”

“帶賀儀?賀什麼?”

李小暖垂著眼簾,聲音陰冷的問道,蘭初眼裏閃過絲明瞭,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
“我知道了,少夫人放心。”

“嗯。”

李小暖長長的歎了口氣,將手裏的信紙和前面幾頁合到一處,一點點折了起來,重又塞回信封中,端端正正的放在幾上,盯著信看了一會兒,轉頭看著蘭初交待道:
“你去見大姐姐,什麼也不用帶,就跟她說,我差你去,沒旁的事,就是妹妹遣人來看看姐姐,問個好罷了,快去快回,明天一早直接動身,不必進來辭行了。”

蘭初凝神聽著吩咐,點頭答應道:“我知道了,少夫人放心。”

李小暖“嗯”了一聲答應著,蘭初看著臉色一點點陰冷下來的李小暖,暗暗歎了口氣,告了退,下去收拾東西了。

李小暖端坐在榻上,看著幾上的書信,過了好長時間,才揚聲叫了竹青進來吩咐道:
“我記得這鄒應年也是進士出身,好象是三十多歲才考中的,去查查,看他是哪一年中的進士,把從他中進士那一年起,直到今天的邸抄裏,所有跟他有關的東西都找出來給我,叫上竹葉一起去找,悄悄的,別驚動了人。”

竹青也不多問,立即答應著退了出去,叫了竹葉,一起往後面庫房找邸抄去了。

李小暖拿了本書,了無心緒的看了一下午,直到程恪回來,陪著他吃了飯,程恪興趣盎然的和她說著閒話,李小暖心不在焉的聽著,突然想起件事來,拉了拉程恪的衣袖問道:“有件事,昨天就想問你,後來竟忘記了,重陽那天,怎麼沒兔崽子敏王妃?”

程恪被她問的呆了呆,隨即笑著說道:“敏王妃病著,已經有小半年沒出過門了,敏王和她伉儷情深,一直深居簡出的陪著她,也極少出門,這小半年,也就是咱們成親那天,敏王到府裏吃了杯酒,聽說也是早早的就回去了。”

“聽說?”

李小暖奇怪起來,程恪伸手攬過李小暖,渾不在意的說道:“那天我一心掂記著人,哪有功夫留心這個?不過隨便敬了幾杯酒就回來了,誰早誰晚,自然都是聽說。”

李小暖失笑起來,

“你倒好意思!”

程恪笑著不答話,李小暖抬頭看著他問道,

“這敏王,一絲聲響也沒有,竟像是沒這麼個人一樣,好歹也是個皇子,怎麼會這樣?”

“這話說來就長了。”

程恪一隻手攬著李小暖,一隻手墊在腦袋下面,慢悠悠的說道:

“敏王生母,原是尚衣局的宮女,聽說生得極好,後來,就懷了敏王。”

程恪頓了頓,手下用力將李小暖攬得近了些,聲音壓得低低的說道:“大約為了親近皇上,用了手段,偏又讓皇上識破了,雖懷了龍種,卻一直沒有過位份,就那麼沒名沒份的生下了敏王,產後沒幾天,就染了產褥熱死了。”

程恪轉頭看著李小暖,遲疑了下,低聲解釋道:“敏王生在七月,大約是侍候的人不經心,才有了這樣的事。”

李小暖往程恪懷裏擠了擠,沉默著點了點頭,程恪輕輕拍著她肩頭接著說道:“皇上對敏王倒沒什麼,和誠王、信王一樣長大的,可敏王從小就是個極怯懦的性子,奶娘、內侍、宮女侍候的好不說,不好也不說!他比小景大了六歲,我和小景只和他一處讀過兩年書,淘氣時在他身上用墨汁一烏龜,他覺出來了,也跟著笑,半點脾氣也沒有。”

李小暖皺起了眉頭,微微抬起頭,看著程恪問道:“誠王、信王,和敏王差不多大,小時候欺負他嗎?”

“嗯。”

“誠王從小脾氣就極暴躁,生起氣來,抓到什麼就直接砸出支,敏王右邊額角上有半塊半寸長的疤,就是六歲那年,被誠王用玉石鎮紙砸到頭上落下的。信王脾氣好些,就是什麼事都讓敏王替他頂過。”

程恪漫不經心的說道,李小暖歪著頭看著程恪,接著問道:“你和景王也經常欺負他?”

“我和小景欺負他做什麼?那麼個不會生氣的老好人,你在他身上一烏龜,他還跟著你笑,這樣的人,欺負起來也沒意思,再說,年歲上差得又多,他又是個沒情沒趣的,嗯……除了畫烏龜那回,沒欺負過。”

程恪想著舊事,笑著搖著頭說道,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氣,抬手拍了拍程恪的胸口,歎了口氣說道:“你們這些人哪,順風順水的慣了,哪里知道……泥人還有個泥性了呢,他怎麼不會生氣?不過是沒有法子,再怎麼有氣也只能自己悶著,不敢發作出來罷了!”

程恪抬頭看著李小暖,正要說話,李小暖下巴抵在他胸口,拍著他說道:“再說敏王妃。”

“敏王妃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她是錢家二房嫡女,也是一樣的好性兒,這兩個,就是天聾配地啞,敏王和王妃從成了親,感情倒是極好,敏王府裏,沒有側妃,也沒有姬妾,清靜得很,就是一樣,兩人身子都不好,不是王妃病著,就是敏王自己病著,一年到頭,兩人都好的時候幾乎沒有。”

程恪一邊說著,一邊笑著搖起頭來。李小暖凝神聽著,也失笑起來,

“這個叫病遁?”

“嗯,小景也這麼說,敏王從成親開府到現在,就這麼一直病了這麼些年,病得沒有人記得這麼個人了。”

李小暖用手臂支在程恪胸前,托著下巴看著他說道:“倒是個聰明人,不管怎麼說,他總是皇三子,看這樣子,做人行事,也不是那種讓人實在瞧不上眼的,你也要多尊敬他些才好。”

程恪點了點頭。

“四個皇子裏頭,除了小景,我也就看他還順眼些,小景也是這麼覺得。”

“只怕誠王和信王也是這麼覺得。”

李小暖笑盈盈的說道,程恪點了點頭,李小暖想了想,拍了拍程恪,低聲問道:“嗯,你說,我要不要去看看敏王妃去?好歹她是病著。”

程恪搖了搖頭,

“不要去了,你去了,只能給他們添麻煩,再說,她也不見得肯見你,她剛開始病著的時候,各府裏礙著面子,也都上門去看過,可她那病,不是風寒,就是咳嗽,都是要過人的病,這回,聽說是肺病。”

李小暖挑著眉梢,看著程恪感歎起來,

“這才是真正的聰明人哪,乾脆遁個徹底!這個敏王妃,必是個極有趣的人。”

程恪一下子笑出了聲,伸手摟著李小暖,笑了半天才說出話來,

“頭一回聽到這個話,這一對木頭人,就你能看出趣味來!”

李小暖笑眯眯的看著他,過了好大一會兒,才低聲問道:“京西南路觀察使鄒應年,你認不認識?”

程恪昂頭看了眼李小暖,點了點頭,

“認得倒是認得,沒有交往,他一直做外官,家又不在京城的,也就是述職時,遠遠看到過那麼一兩面。嗯,”

程恪仿佛想起了什麼,支起身子,半坐了起來,攬了李小暖,面容鄭重起來,

“他這一任明年到期,前天聽吏部的人說,他想進京,在六部謀求個位置,怎麼,找門路找到你這裏來了?嗯,我想起來了,他是台州人。”

李小暖眼睛眯了起來,

“沒有,今天收到大姐姐的信,鄒應年把女兒給了金志揚為妾。”

程恪滿臉愕然的看著李小暖,

“嫡女?”

“庶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6:00 PM

第一百八十七章 風起

程恪舒了口氣,往後靠到了靠枕上,

“金志揚是個心思靈動的,在長青縣這兩年,極見政績,上上下下打點的也好,已經連著兩年卓異了,也算是個極難得的。現在雖說位小人微,往後的事就說不定了,這鄒應年,倒是個有眼光的,這會兒就把女兒送過去,往後金志揚發達了,也算得上是患難的情份,倒也是段好姻緣。”

李小暖直直的看著程恪,心裏油煎般翻騰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說的,是這個世間的正道正理!

程恪看著臉色微微有些泛青的李小暖,猛然恍悟過來,忙笑著問道:“怎麼?金志揚納妾這事,金家大少奶奶沒點頭?那就是金志揚的不對了。”

李小暖耷拉著肩膀,悶聲悶氣地說道:“大姐姐若不點頭,豈不成了不賢慧,善妒可是七出之條。”

程恪身子僵了僵,忙摟著李小暖,笑著說道:“這哪里算不賢慧,哪有非點頭不可的道理?總得金大少奶奶也看得上才行,算不得妒!這跟妒哪里關得上!”

李小暖傷感地笑了起來,看著程恪認真地說道:“你放心,你若想收誰納誰,我比大姐姐還賢慧呢。你只管收只管納就是。”

程恪急得坐了起來。李小暖伸手按在他嘴上,似笑非笑地說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會兒,我信你,你也不用多說。”

李小暖鬆開手,目光微微有些暗淡下來。程恪低頭看著她,摟著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前,悶悶地說道:“你和這世間其他女子不同。我知道,我也跟別人不一樣,你放心。”

李小暖沉默地靠在程恪胸前,半晌才抬頭看著他問道:“鄒應年想進京這話,你是無意聽到的,還是…”

程恪微微皺了皺眉頭,“現在想來,是專程說給我聽的。我原不知道金志揚納了鄒氏的事,倒沒多想。吏部的人一向心思細,只怕覺得這鄒應年跟咱們也算是彎彎繞繞著拉上了那麼一星半點的關連。”

李小暖泛起滿臉的噁心來,轉頭看著程恪問道:“這鄒應年若沒和古家、和你扯上這麼讓人噁心的關連,可能如願調進京城?”

程恪哭笑不得起來:“讓人噁心?咳,小暖…”

“我跟你說正事呢!”

李小暖打斷了程恪的話,程恪一臉古怪地點著頭:“好好好,說正事,也能進。只要他不奢求高位肥缺,六部裏找個地方還是找得著的。再說,六部裏年輕的官吏,想去地方上歷練歷練的,也很多,不是難事。”

李小暖低頭想了想,看著程恪說道:“他到京城才最好,我看禦史台一直缺人,他原就是觀察使,若進禦史台做個禦史,也算順理成章吧?”

程恪挑著眉梢,失笑起來,“極順理成章。他如今是正五品,進京做了從四品的諫議大夫,由地方閑差換成京城閑差,極順理成章!小暖,”程恪頓了頓,看著李小暖,小心地說道:“咱們若不理會,依他的資歷,在六部九司謀個堂官的缺,也是極容易的事,倒不用去禦史台那樣的清苦之處。”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程恪,仿佛沒聽到他的話,自顧自地說道:“不用從四品,正五品的禦史才更順理些。咱們不能讓人說出什麼閒話來,好歹…也是親戚!”

李小暖聲音裏透出絲冷意來,程恪眨了下眼睛,低下頭看著李小暖,俯到她耳邊問道:“金家大少奶奶都跟你說了什麼了?”

“什麼也沒說,能說什麼?大姐姐那麼好的人,還能說什麼?不過就是順著金志揚的心意,準備效著娥皇女瑛,侍候著他罷了!”

程恪高高挑著眉梢,半晌沒說出話來,過了好半天,才長長地吐了口氣出來,看著李小暖說道:“就讓他去禦史台呆著吧。”

程恪頓了頓,看著李小暖,突然笑了起來,“金志揚明年五月任期就滿了,你有打算沒有?”

李小暖搖了搖頭,低落地說道:“我哪能有什麼打算?這事,只看大姐姐的打算,這是她的家事。”

程恪長長地松了口氣,李小暖轉頭看著他,程恪伸手撫著她的面頰,笑著說道:“我是擔心你關心則亂。”

隔了一天,關於汝南王世子妃如何貪婪的傳聞如一股暗流,從禮部開始,在六部和京城各名門旺族間飛快地傳了開去。

在禮部當差的嚴賀齡聽了傳聞,晚上回來趕著和祖父嚴丞相說了,嚴丞相聽了傳聞,擰著眉頭呆站了片刻,吩咐嚴賀齡當天晚上就告了病在家歇著。

嚴丞相在書房裏來回踱了半刻鐘,才轉身進了正院,摒退了眾丫頭婆子,低聲交待著夫人宋氏,“明天一早,讓老二媳婦去趟古家,如今古家該娶的娶,該嫁的嫁,趕緊打點著送李老夫人回鄉安葬吧。眼看著天冷了,再晚路上就不好走了。跟婉兒說,多在上裏鎮住些日子,盡盡孝心再回來。”

宋夫人點頭答應著,擔憂地看著嚴丞相。嚴丞相輕輕拍拍老伴的手,溫和地安慰著她,“沒什麼事,別擔心,總要鬧騰幾年,皇上…今天早上看著氣色不好,像是染了風寒。這幾天,你約束著家裏,好好安生著,外言不入,內言莫出。”

宋夫人點頭答應著,“你放心,家裏我看著呢,你也當心些。”

“嗯。”

嚴丞相站起來,走到窗前,背著手看著黑漆漆的窗外,眉頭擰到了一片。這流言,從禮部先出來,信王掌管禮部多年,如今的禮部尚書錢繼遠又是信王側妃錢氏之父,禮部,是信王的地兒,從他那裏傳出來…

是誰生出的事?要生誰的事?

嚴丞相呆站著想出了神,宋夫人取了件斗篷,走過來披到嚴丞相身上,低聲勸道:“老爺也別太擔憂了,保重身子。”

嚴丞相拉了斗篷,轉過身看著宋夫人,點了點頭。

程恪急匆匆地進了景王府,直奔內書房進去了。

周景然迎了他進去,摒退了屋裏侍候的人。程恪坐到椅子上,連喝了兩杯茶,才笑著說道:“禮部左侍郎鐘翰文的彈劾摺子已經遞進去了,趕著宮門落鑰前遞進去的,哼!”

程恪冷“哼”了一聲,又倒了杯茶喝了,才接著說道:“這是想打咱們個措手不及!”程恪恨恨的說道。

周景然搖著摺扇,撇了撇嘴說道:“二哥就是這樣,淨在這些小節上頭做文章,耍的也是這樣的小手段!兩個縣令那裏,準備好了沒有?”

“好了,讓洛川連夜過去一趟,摺子日子提到昨天,塞到從驛路過來的摺子裏去,你放心。”程恪笑著說道。

周景然點了點頭,舒了口氣,往後靠到椅子背上,抬手摸著額頭,又接著煩惱起來。程恪又喝了杯茶,就站了起來,笑著告辭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就不耽誤你洞房了。”

周景然皺著眉頭,揮著手示意他坐下,歎了口氣說道:“我正煩著呢。你別急著回去,陪我說說話。”

程恪站著轉過身,看著緊鎖著眉頭的周景然,挑著眉梢嘿嘿笑了起來,“你這一晚上,兩趟洞房,我倒不急,不過是替你急。人家一宵千金,你可是兩千金。這樣的好事,你還煩惱什麼?”

周景然眉梢一下子豎了起來,點著程恪恨恨地說道:“滾!”

程恪大笑起來,拱拱手告辭出來,上了馬,往王府疾馳而去。

第二天的早朝前,內侍就過來傳了上諭,皇上龍體違和,要歇一天。周景然忙遞了牌子,要進去看望父親。不大會兒,內侍出來帶著周景然往蘊翠宮方向走去。程恪看著周景然跟著內侍進去了,才轉身找到父親,和他一起出了宮門,去戶部辦差了。

內侍稟報了,程貴妃放下書,忙擺手示意著。皇上緩緩睜開眼睛,聲音平和地吩咐道:“我沒睡著,讓他進來吧。”

周景然走到榻前長揖著見了禮。皇上看了他一眼,轉眼看著程貴妃吩咐道:“你累了一夜了,去歇一會兒去,讓小景接著念給我聽。”

程貴妃笑著答應著,站起身,將手裏的書遞給周景然,溫和地交待道:“這一頁剛剛念好,你接著念下一頁吧。”

周景然接過書答應著。程貴妃轉身曲了曲膝,摒退了屋裏垂手侍立著的宮女、內侍,和皇上告了退,下去歇著去了。

皇上抬起手指點了點吩咐道:“你坐。”

周景然小心地側著身子坐到榻沿上。皇上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周景然,慢吞吞地問道:“你就那麼缺銀子用?”

周景然滿臉的莫名其妙,看著皇上,茫然地回道:“也不是特別缺銀子用,還過得去。”

皇上悶了口氣,從身邊揀了張摺子扔到了周景然身上,“你看看,堂堂皇子,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來?還把個弱女子推到前頭!也不嫌丟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多事

周景然急忙撿起摺子,一目十行的看了,抬起頭,眼睛裏帶著絲憤然,看著皇上申辯道:

“我和小恪從界碑鎮回來,眼看著好好地富庶之地淹成那樣,愧疚之餘,心如刀絞,晚上小恪趕過來和我說,他回去和世子妃李氏說了界碑鎮被淹的事,李氏就想出了去界碑鎮預收糧食的主意,米糧五穀,不拘什麼,都以今年甲等市價支現銀預買,至於預賣什麼、賣多少,全憑農戶自己來報。

次年交米糧時,若市價高於預購價,則以市價為准補銀子或少收糧,若市價低於預購價,則以預購價計,若交來的米糧五穀低於甲等,就以甲等計,若高於甲等,則另補現銀給農戶,若明年交不足,後年再交也成,父親說說,這樣預收糧食,到底......”

周景然低頭看著摺子,說不下去了,皇上眯著眼睛看著周景然,沉默了片刻,沉聲問道:

“這李氏也懂得經營之道?”

“是,李氏是古家李老夫人娘家侄孫女,從小跟著李老夫人長大,聽說十二三歲起,就學著看帳本管鋪子了。”

周景然恭敬的答道,皇上點了點頭,

“嗯,聽說李氏嫁妝豐厚,陪了不少鋪子過去?”

“好像是,聽小恪說,陪了幾十家鋪子過去。”

皇上緩緩往後靠到靠枕上,目光深沉的看著周景然,半晌,才慢慢地說道:

“你知道愧疚,知道痛心,就是好事,看來,你也不缺銀子用,界碑鎮離京城不過百里,但凡用些心,讓人先去打聽了,也不至於上這樣的摺子,這事,朕自會給你個交待。”

周景然急忙長揖道:

“兒臣不敢,禮部也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也是公心,兒臣......不敢!”

皇上微微眯了眯眼睛,看著周景然,抬起手指點了點榻前的椅子,

“坐下說話,聽說因了這事,京城傳了些閒話出來?”

“嗯,兒子也聽到了些。”

周景然小心的做到榻前椅子上,耷拉著肩膀,有些沒精打采的說道,皇上往後靠了靠,微微仰著頭看著雕樑畫棟的屋頂,出了一會兒神,才轉頭看著周景然,語氣平緩的說道:

“這事......就是委屈了李氏,若是不給她些體面轉一轉,往後李氏在汝南王府只怕難以立足。”

皇上頓了頓,才接著說道:

“古李氏,就是個極會做生意的,能聚財也知道散財,也從不以銀錢傲人,倒讓人敬重,這李氏從小得她教導,既能入了汝南王的眼,大約也差不了,這樣吧,讓你母親出面,認她做個女兒,封個郡主吧。”

周景然眼裏閃過絲亮光,臉上露出了笑容來,

“多謝父親!母親肯定歡喜!這回就不用總抱怨我不是個女兒,不陪她說話了。”

皇上臉上閃過絲笑意,盯著周景然看了一會兒,揮了揮手說道:

“下去吧。”

周景然躊躇著,滿眼擔憂的看著皇上請求道:

“父親病了,兒子留在這兒侍候您,給您念會兒書,晚些再回去吧?”

皇上臉上露出絲溫和的笑意,揮著手說道:

“我不過受了點涼風,人有些倦怠罷了,也算不得病,你回去吧,我歇上一天也就好了。”

周景然忙起身告了退,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皇上看著周景然出了屋,低頭看著手裏的摺子,從旁邊黑漆漆的匣子裏取了幾張紙出來,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才放回匣子裏,閉上眼睛往後靠了過去,他老了,這最小的兒子,也長大了,羽翼漸漸豐滿,爪牙一天比一天尖利起來。

午後,汝縣、懷縣兩縣聯名遞進來的請賞摺子通過驛路明發,經無數人的手,遞進了宮裏,後面附了餘味堂預收糧食的合約。

禮部左侍郎鐘翰文的摺子被皇上轉到了湯丞相和嚴丞相處,一通大罵之後,把鐘翰文貶到了偏僻窮苦的梓州路普州做了通判,讓他'以體民情'去了。

病中的皇上還是一連下了幾道旨意,先是挑著禮部一星半點的不是,下旨嚴斥了信王“不以純心辦差”,又翻出李老夫人以往善行,諡號“貞惠”,又以皇貴妃所請,以汝南王世子妃李氏小暖為皇貴妃義女,冊封為“安福郡主”,一連串的旨意,讓禮部忙成一團,也忙成一團。

嚴丞相得了信兒,來不及回府,急急的吩咐了心腹小廝,奔回府中交待了宋夫人,遣人至古家安頓。

京城官宦士族忙亂著,往古家再祭,往汝南王府道賀。

古家接了旨,周夫人就引著古蕭和嚴氏,即刻出門上了車,往福音寺連做三天法事,上告李老夫人去了,家中只留了知禮的管事、婆子、引著前來拜祭的人往明遠堂李老夫人靈前拜祭了,再恭敬的送出去。

汝南王府安靜如常,道賀的人不分遠近,都被擋在了二門外,王妃受了風寒,世子妃侍疾,無暇接待。

這原本應該熱鬧非凡的大喜事,在古家和汝南王府的異常平靜中,如同兩滴熱油掉進了冷水裏,很快沒了聲息。

李小暖從正院回來,聽孫嬤嬤仔細說了古家接旨前後的事,長長的舒了口氣,有嚴丞相照看著,古家自是萬事妥當。

李小暖放鬆著身子,往後靠到了靠枕上,想了想,往孫嬤嬤身旁挪了挪,低聲說道:

“嬤嬤,大姐夫納了鄒氏,這事,夫人知道嗎?”

孫嬤嬤眉頭擰了起來,遲疑著說道;

“倒沒看出來,夫人和少爺都沒看出來什麼來。”

“嗯,那煩勞嬤嬤去一趟福音寺,一來替我拜祭老祖宗,二來,探探這話,一定要探明白夫人的意思,若是能再探探嚴氏的話,那就更好了。”

“那少爺?”

“他就不用了,嚴氏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李小暖冷淡的說道,孫嬤嬤微微歎息了一聲,點頭答應道,

“那我這就去。”

“明天趕早過去吧,蘭初還沒回來,這會兒過去,晚上就趕不回來了,這幾天事多,你們兩個都不在,外院我不大放心。”

李小暖低聲說道,孫嬤嬤忙點頭答應著,

“是我太心急了些。”

李小暖又低低的和孫嬤嬤商量了些事,孫嬤嬤才告退下去忙了。

第二天傍晚時分,孫嬤嬤就匆匆趕了回來,摒退了眾人,和李小暖細細說著:

“......大小姐也給夫人寫了信,說了這事,夫人說,大小姐已經生了一個女兒,兩個兒子了,孫小姐今年也五歲了,正該用心教導著開始學起針線禮儀來,孫少爺也要開蒙念書,她又要顧孩子,又要顧著照顧姑爺,哪里忙得過來?照理說,也該給姑爺納個知情知禮的姬妾侍候著,她也好騰出手來好好教導著幾個孩子,可大小姐從小性子就強,她也不好多說,如今竟然轉過了這個理兒,夫人也就放心了。”

李小暖咬著嘴唇,直直的看著孫嬤嬤,一口氣悶在胸口,簡直要吐出血來,半晌才呼了口氣問道:

“嚴氏呢?”

“嚴氏.....”

孫嬤嬤失笑起來,看著李小暖,無奈地說道:

“夫人這邊話還沒落,她就接了話,說夫人怎麼教導女兒,她是不管,若是少爺敢納妾,她就讓人把少爺閹成太監。”

李小暖瞪大眼睛,“撲哧”笑出了聲,孫嬤嬤攤著手,無奈地說道:

“這少奶奶在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教導出來的!夫人長一聲短一聲的喘了半天氣,自己出門散氣去了,我出來時,細細問了夫人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說這樣直直的頂回去,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頭一回,夫人氣得直病了七八天,少奶奶倒是衣不解帶的侍候著,不嫌煩不嫌累,可過後,一句話說不對她心思,還是就這麼直頂回去!”

李小暖笑得伏在了榻上,這嚴氏,心眼不壞,大約從小由著性子長大,不知道什麼叫壓著性子。

孫嬤嬤一邊哭笑一邊接著說道:

“少奶奶進門沒兩天,就把少爺院裏的大丫頭一個不剩,全都遠遠的打發了出去,如今院裏侍候的,都是她陪嫁過來的丫頭,少爺外書房裏,除了婆子,就是小廝,少爺出去,和誰一處,做了什麼,去了哪里,問了少爺,還要問小廝,問一個不放心,還要隔開了,一個個問,但凡有一絲不對,就鬧得不得安寧。”

李小暖挑著眉梢,忍不住大笑起來,邊笑邊說道:

“我就說,這嚴氏怎麼就.....嫁了過來,原來是這麼個脾氣,嫁了古蕭,倒真真是嫁對了人,就這管著,倒也省心。”

孫嬤嬤一邊笑一邊搖著頭,

“少夫人也知道,府裏的婆子說話也刻薄了些,說如今少爺身邊,凡母的都不行,就是養只鳥,也得養只公的才行呢。”

李小暖笑得軟倒在榻上,好一會兒,才直起身子,看著孫嬤嬤說道:

“這嚴氏,至情至性,我到極喜歡她這樣的!這古蕭,娶了嚴氏,是他的福氣!”

孫嬤嬤無奈的看著李小暖,半晌才嘟囔了一句,

“少夫人和少奶奶,這上頭倒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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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6:04 PM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李小暖笑眯眯的看著孫嬤嬤,認真的說道:“我不如她,她有依持,可以真性情,我得忍著。”
  
孫嬤嬤無奈的搖著頭,“老祖宗教了你那麼多年,別的都好,就這一條,到現在也沒學好,唉,怪不得老祖宗走前就是不放心你這一條!”
  
李小暖怔了怔,盯著孫嬤嬤問道:“老祖宗怎麼說起這個?怎麼說的?你說給我聽聽。”
  
“那天晚上,世子爺送你回來後,老祖宗一夜都沒睡著,說她想通了,世子爺對你,必是早就用了心思的,只怕都不是一年兩年了,這樣苦思而後得,三兩年裏頭,必是千依百順,事事由著少夫人,少夫人是個極聰慧的,有了這三兩年時候,在汝南王府,這腳根也就站得穩穩的了,往後,別的她都不擔心,只擔心少夫人容不得人,走了府裏老太妃的老路去。”
  
“老太妃的老路?什麼老路?”李小暖驚訝的追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只隱隱約約聽說過那麼一句兩句,老太妃因老王爺寵妾過了頭,鬧得極厲害過,聽說也是因了這個,汝南王府才和二老太爺一家至今不相往來。我聽到的,就這兩句?”
  
孫嬤嬤聲音壓得低低的說道,李小暖高高的挑著眉梢,滿臉驚訝的眨了眨眼睛,老太妃不喜歡生得太好的,看來,那個妾侍,必定是漂亮至極,老太妃那樣子,年青時最多好看,應該算不得絕色,因色嗎?
  
李小暖長長的呼了口氣,沉默了片刻,又和孫嬤嬤說了幾句話,孫嬤嬤告了退,李小暖讓人取了本書過來,慢慢看了起來。
  
周夫人帶著嚴氏和古蕭在福音寺做完了三天法事,回到府裏第二天,就到汝南王府辭行來了。
  
“……總是讓老祖宗早日入土為安才好,前一陣子,家裏大事小事的沒斷過,我又病了幾天,這會兒不能再拖了,天若再冷些,路上也不好走,想明天就動身,先到福音寺請了老祖宗,後天從福音寺動身回去。”
  
周夫人坐在榻上,顯得微微有些疲倦的和王妃說著話,李小暖和嚴氏恭敬的垂手侍立在榻前,小心的侍候著茶水點心。
  
王妃點了點頭,

“說得也是,這事,趕早不趕晚,這趟回去,什麼時候回來?”
  
“再看吧,如今也說不好,蕭兒是承重孫,有三年孝要守,明年的省試也沒法子下場,若沒什麼事,就在家裏多住些日子。”
  
周夫人有些鬱鬱的說道,王妃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寬慰著她,
  
“蕭兒還小,也不急,成家立業,成了家才能立業,蕭兒這不也是剛成了家,立業還早呢,你想想,中了舉就要領差使,還不知道派到哪一處去呢,你看看,雲姍如今跟著志揚,在那個什麼縣呆著,明年任滿,下一任還不知道派到哪一處去呢,晚出仕也有晚出仕的好處不是,好歹能多陪你兩年。”
  
周夫人笑著點著頭,

“姐姐說得是,說起雲姍,前兒來了信,看那意思,志揚明年想在京城謀個缺,若是志揚明年能留在京城,我就想早點趕回來,雲姍家硯兒,我都想得不行了!”
  
王妃笑著點頭應著,兩人又東扯西拉的說了半天話,中午吃了飯,周夫人才起身告辭,王妃拉著她送到正院門口,吩咐李小暖送出二門外,轉頭和周夫人說道:“明天一早,我和小暖過去寺裏給老祖宗送行去。”
  
周夫人點頭答應著出來,李小暖送兩人到了二門裏,看著兩人上了車走了,才轉回正院,和王妃稟報了,侍候著王妃睡下,轉回了清漣院。
  
晚上,程恪回來,聽王妃說了要去福音寺送行的事,想了想,笑著說道:“明天我送母親去吧,李老夫人是連皇上都敬重的人,我也想去送送她去。”
  
王妃笑著點了點頭,“你父親也要去,那咱們明天早些動身。”
  
程恪答應著出來,徑直回去清漣院了。
  
第二天一早,王爺、王妃和李小暖分別上了車,程恪騎著馬,帶著眾丫頭婆子、長隨護衛,一行幾十輛車,浩浩蕩蕩出了城,往福音寺去了。
  
程恪騎在馬上,走了沒多大會兒,就不耐煩起來,跳下馬,把韁繩扔給遠山,自己跳到了李小暖車上。
  
跟在車上侍候的竹青忙下了車,上了後頭竹葉等人的車子。

李小暖直起身子,侍候著程恪去了外面的長衫,程恪舒展著身子,伸手攬了李小暖靠在靠枕上,懶洋洋的說道:“要這麼走上一兩個時辰呢.你剛在做什麼?”
  
“看書。”
  
李小暖轉身拿了本話本出來.遞給了程恪子程恪翻了兩頁子仿佛想起什麼來,轉頭看著李小暖說道:“上次說到敏王,我就讓千月留了心,那兩口子,還真是有點意思。”
  
“查到什麼?”
  
李小暖也有了興致,用胳膊支在程恪胸前,好奇的問道,程恪一邊笑一邊說,

“這還要查?不過沒人留心罷了,那兩口子,竟是個喜歡到處逛的,幾乎天天晚上結件出去,吃飯、聽戲,到處逛,在幾處大戲樓裏都包了長座。”
  
“敏王妃也跟著一起去的?”
  
“嗯,敏王妃穿男裝,千月說,若不是認識,還真是看不出是個女人。”
  
程恪說著,笑了起來,

“這敏王妃,我遠遠見過幾回,低著頭一幅小媳婦樣,也看不清楚面容樣子,沒想到,還真是個有意思的。”
  
李小暖眼睛亮了起來,咬著嘴唇想了片刻,拍了拍程恪問道:“外面,街上,有很多女人出來嗎?”
  
“嗯,有倒是有,也不是很多,那些窮苦人家的女子,為了生計,也不能不出來。這敏王……”
  
李小暖對敏王沒了興致,心思都轉到了穿男裝;吃飯,聽戲上,眨了眨眼睛,看著程恪,笑頗如花般綻放開來,聲音軟軟的打斷了程恪的話,“我也要出去聽戲!我也要穿男裝,你也帶著我,咱們也偷著到處逛去。”
  
程恪被李小暖的話嗆得咳了起來,直著身子坐起來,看著李小暖,哭笑不得的說道:
  
“你?穿男裝?再怎麼穿也不象!你要聽戲,回頭我請戲班子到家裏唱給你聽。”
  
“是出去逛!敏王那麼謹慎的人,都能天天帶著王妃出去閒逛,咱們也能!咱們不用天天出去,隔幾天偷偷溜出去一趟就行?”
  
李小暖推著程恪說道,程恪微微怔了下,伸手摟住李小暖,笑了起來,“上次我要帶你去流晶河看燈,你不是不願意去嗎?”
  
“嗯,那次我生著氣,現在不氣了。”
  
李小暖認真的說道,程恪高高挑著眉梢,頓了頓,笑著點著頭,極其認真的答應著:“好!我帶你出去逛去!你想去哪里都行!這京城凡好玩點的地方,爺都玩過,京城各處大大小小的酒肆,戲樓,瓦市,勾欄,各色鋪子什麼的,就沒一處不認識爺的!”
  
李小暖呆怔的看著程恪,肩膀慢慢耷拉了下去,他在這京城,是幾乎無人不識的霸王,自己,長成這樣……一出門,就成了京城誰人不識君!
  
李小暖垂頭喪氣的倒在程恪懷裏,“唉!你混成這樣,一跟你出去,只怕還沒到地方呢,就人盡皆知了,回來我就得重新學規矩去!”
  
程恪眨了幾下眼睛,悶悶的笑了起來,李小暖猛的抬起頭,疑惑的看著程恪,程恪急忙解釋道:“我是真心想帶你出去,真沒別的意思!”
  
李小暖眯著眼睛看著程恪,程恪急忙擺著手說道:
  
“你別急!咱們不偷著也能出去逛!晚上咱們就去逛流晶河去,過兩天我休沐,咱們去莊子裏打獵去,大慈悲寺逢五開市,我帶你去看萬姓交易,還有,除夕晚上最有意思,我帶你出去逛!”
  
李小暖眼睛亮亮的笑了起來,一個個曲著手指頭,

“你說的,我都記下了。”
  
程恪忙點著頭,“你放心!我都帶你去,這京城,好玩的地方多得很,往後我帶你慢慢玩去。”
  
李小暖抿嘴笑著,歪著頭看著他,突然伸手圈在程恪脖子上,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下,程恪只覺得頭暈目眩著渾身發起熱來,下意識的攬緊李小暖,低著頭重重吻了下去。
  
過了不知道多大會兒,李小暖推開程恪,頭抵在了程恪懷裏,均著氣息,程恪氣息滾熱而粗重,低頭吻在李小暖脖頸間,兩隻手滑到李小暖腰間,往絲絛結結處摸去,李小暖急忙推開他,往旁邊挪了挪,離他遠了些,抿嘴笑著說道:“我給你倒杯茶來。”
  
程恪慢慢坐起來,靠到靠枕上,目光隨著李小暖,接過杯子,一口喝了,李小暖接過杯子放回去,拿了個靠墊過來,挪得離程恪遠了些,歪在靠墊上,笑著說道:“咱們說說話兒,一會兒就到了。”
  
程恪長長的歎了口氣,伸手撫著李小暖的散落下來的一縷發絲,搖著頭說道:“沒有說話的心思。”
  
李小暖伏在靠墊上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轉頭看著程恪問道:“下午送走父親母親,我想去看看唯心大師,你陪我去?”



第一百九十章 自來處來

程恪輕輕挑了挑眉梢,看著李小暖,遲疑著問道:

“你去看大師,跟他說過了?”

“說過?說什麼?我去看他,就頭一次去的時候,不知道他住哪里,找空秀方丈問過,後來就都是直接過去的。”

李小暖笑著說道,

“大師住的那片林子裏有古怪,我每次去的時候,他都在等著我了。”

程恪直著眼睛,呆呆的盯著李小暖看了片刻,

“大師那裏,象這樣不告而去的,我以為只有先生一個,大師和先生已經是幾十年的交情了。”

程恪坐起來,看著李小暖,疑惑起來,

“小暖,大師對你這樣特別,究竟是什麼緣由,你想過沒有?”

李小暖看著程恪,一時怔住了,呆了片刻,才搖著頭說道:

“我不知道大師那裏,除了我,只有先生是這樣過去的,我還以為,想見大師,都是這麼直接去那院子找他的。”

程恪睜大了眼睛,愕然失笑起來,

“大師院子外頭的那片林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守著,沒有大師點頭,別說那院子,就是那片林子,也不能靠近!”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程恪,擰起了眉頭,

“大師到底是什麼人?那片林子,大的沒邊,可不是誰想守都能守得住的。”

程恪抬手撫著額頭,連連歎了幾口氣,又長長的歎了口氣,往李小暖身邊挪了挪,低低的說道:

“這事,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我和小景,也是偷聽來的。”

李小暖忙挪了挪,貼到程恪身邊,俯耳過去示意著他,

“你說!”

程恪貼到李小暖耳邊,低低的說道:

“大師是皇上嫡親的弟弟,聽說還是雙生子。”

李小暖愕然睜大了眼睛,低低的驚呼道:

“我從來沒聽過皇上還有弟弟,還是嫡親的。”

“嗯。”

程恪神情凝重起來,斟酌著說道:

“說是一生下來就會說話,先皇說是妖孽,要溺死,也不知道後來怎麼回事,竟然活下來了,一直養在宮內的佛堂裏,好像是再沒說過話,先皇死後,突然開口說要出家,就去了福音寺,我問過父親,父親說他洞明天機,世事皆知,不是凡人,皇上凡有大事,必先去問了他才做。”

李小暖心裏凜凜然恐懼起來,他知道她的來歷?還是他和她一樣的來歷?

程恪低頭看著面色蒼白的李小暖,急忙伸手摟了她,

“別怕,這都是傳言,都是傳言!你別放心上,他不過佛法精深,是得道之人罷了。”

李小暖艱難地抬頭看著程恪,聲音有些暗啞的說道:

“他能.....他真是......不是凡人。”

李小暖垂著頭,沉默了片刻,才接著說道:

“他說他看得到人的魂魄,我還以為他胡說八道騙人的。”

程恪苦笑起來,輕輕拍了拍李小暖問道:

“他怎麼跟你說起魂魄來?”

“嗯。”

李小暖垂著眼簾,含糊著說道:

“他說我福澤好。”

“他替你醫病,守著你念心經,也是因為看你福澤好?”

“他是這麼說的。”

李小暖頭靠在程恪懷裏,垂著眼簾低聲說道,程恪眯著眼睛響了片刻,輕輕笑了起來,低頭看著李小暖說道:

“我聽古蕭說過,你看書只要一遍,就能記住了,不管學什麼,只要看一眼,就通了,是真的?”

“也不全是。”

李小暖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

“記東西時快一些,要學東西,跟平常人也沒什麼不同,古蕭自己笨罷了。”

程恪笑著說道:

“古蕭不笨,不是特別聰明罷了,小暖,你聰慧處無人能及,大師只怕是看到了這一處,才對你另眼相看的,要說福澤,只怕姑母和小景的福澤更是深厚,聽父親說,有一年,大師說天下難處太多,要請個福澤深厚的來福音寺幫他燒這頭香,請的就是姑母,當時姑母已經懷了小景,皇上對小景一直疼愛非常,一時因為他是幼子,二來,”

程恪頓了頓,接著說道:

“父親說大師從來沒有明說過,這福澤深厚的,究竟是姑母,還是姑母肚子裏的孩子,或者二者兼有。就是這樣,大師也沒對姑母或是小景有過什麼特別之處過。”

李小暖凝神聽著程恪的話,遲疑了一會兒,抬頭看著他慢吞吞的說道:

“天禧三十三年的頭香,是我幫大師燒得。”

程恪半張著嘴,愕然看著李小暖,半晌才恍過神來,嗆了口說般連咳了幾聲,掀簾往外看了看,轉頭看著李小暖,低低的問道:

“這是,還有誰知道?”

“老祖宗,我只和她說了。”

程恪舒了口氣,低下頭,滿眼笑意的看著李小暖,伸手攬過她,悶悶的笑了起來。

“怪不得,從娶了你,我就事事順心。”

兩人嘰嘰咕咕的說著話,不大會兒,車子就進了山門,洛川在車子外頭稟報了,李小暖忙侍候著程恪穿了衣服,程恪跳下車,上了馬,趕到前頭去了。

車子在寺裏停下來,竹青和玉扣扶著李小暖下了車,趕到王妃車前,虛扶著王妃下了車。

空秀方丈早就迎了出來,引著四人進了大殿,大殿裏頭,法事已經開始了。

王爺和王妃上了香,跪倒行了磕拜禮祭了李老夫人,程恪和李小暖也上前拜祭了,程恪陪著父親就坐在殿裏聽經,李小暖扶著王妃,轉過大殿,周夫人帶著嚴氏已經迎在殿后了。

幾個在觀音殿坐著聽著經,跟著做完了法事,王爺和王妃就啟程回去了,古家住了一個院子,程恪和李小暖住在了李小暖往常居住的、離林子最近的那處院子裏。

傍晚時分,程恪陪著李小暖出了院子,沿著林間依稀小道,往隱在密林深處的院落走去。

院子大門和往常一樣應手而開,和往常的空無一人不同,大門裏垂手站著名穿著雪白直綴的中年僧人,沖李小暖微笑著,雙手合什見了禮,轉頭看著程恪,聲音平和的說道:

“大師吩咐了,請程公子在門房裏候著。”

李小暖笑了起來,轉頭看著程恪說道:

“往常蘭初陪我來,也是在這門房裏等著我的,裏頭的茶喝,還有點心吃。”

程恪顯得有些尷尬鄂抬手揉了揉鼻子,笑著點著頭,看著李小暖沿著院子中間的甬道一路進去了,才轉身進了門房裏靜坐等候著。

李小暖沿著青石甬路一路進了正院,正屋門口侍立著的中年僧人打起簾子,李小暖進了屋,唯心大師端坐在南窗下寬大異常的榻上,正慢慢喝著茶,見李小暖進來,招了招手,李小暖滿臉笑意,腳步輕快地走到榻前,側著身子坐到了榻沿上,探頭看著唯心大師面前的杯子,驚訝的問道:

“大師今天怎麼喝起泡茶來?”

“嗯,喝了一陣子了,倒別有一番意趣。”

大師緩緩抿了口茶,慢慢品著,李小暖笑了起來,去了鞋子,盤膝坐到大師對面,取了另一個杯子,從紫砂壺裏倒了杯茶出來,端起來品了兩口,笑著點著頭,

“這才叫茶呢!”

大師微笑著搖了搖頭,放下杯子,仔細打量著李小暖,點了點頭,

“不錯!”

李小暖喝了杯裏的茶,重又給大師和自己杯子注了茶,抬頭看著大師,傷感的說道:

“今天是來送老祖宗回去的,她明天就要啟程回上裏鎮了。”

“嗯。”

大師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看著李小暖,和緩的說道:

“不過一個輪回罷了,有來就有去。”

李小暖點了點頭,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茶,抬頭看著大師問道:

“大師,福澤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

大師喝著茶,淡然的問道,李小暖放下杯子,看著大師說道:

“己之福澤,必是敵之禍端,大師說是不是?”

大師滿眼笑意的點了點頭,

“你說的有道理。”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大師,大師嘴角露出笑意來,看著她,輕輕搖著頭說道:

“別想太多,只看眼前就是。即使天道,也有錯亂更改的時候,來是始,去是終,縱然知道終是終,這條路還是得慢慢走過去,既然走了,就好好欣賞一番路上的景色吧。”

李小暖呆了半晌,輕輕點了點頭,看著大師低聲問道:

“大師知道我從哪里來的嗎?”

唯心大師輕輕搖了搖頭,李小暖直直的看著他,緊接著問道:

“大師從哪里來?”

唯心大師微笑著又搖了搖頭頭,

“我看不到,沒人能看到,佛家有句話,自來出來,往去處去。”

李小暖歪著頭,笑著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謝大師指點。”

大師微笑著點了點頭,李小暖將壺裏的茶葉倒出,重又泡了壺茶,陪著大師喝著茶說了半天閒話,眼看著夜幕濃重下來,才告辭出來。

程恪有些焦躁的在門房裏來回走著,見李小暖出來,急忙迎了出來,中年僧人遞了盞燈籠給程恪,程恪接過謝了,一隻手攬著李小暖,出了院門,小心的沿著林間小徑,往回走去。

林子裏,小徑兩側,每隔十幾步就亮著盞燈籠,指引著程恪和李小暖,兩人走過後,燈籠就悄無聲息的熄滅了。程恪和李小暖身後,陷入一片黑暗和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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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6:06 PM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心急

兩人很快回到了居住的院落裏,沐浴洗漱,吃了點飯就歇下了。

第二天,兩人一大早起來,陪著周夫人等人一起請了靈,重又祭拜辭了李老夫人的靈位,看著周夫人等人的車子走遠了,才上了車,往京城回去了。

隔天,蘭初從長青縣趕了回來,和李小暖仔細稟報著:

“......見了大姑奶奶,看著倒還好,我去的時候,那個鄒氏也在邊上侍候著,謹慎恭敬的很,眼皮極活絡,我也沒搭理她,只和大姑奶奶見了禮,說了兩句話,大姑奶奶就把她打發出去了。”

蘭初頓了頓,看著李小暖小心的說道:

“那鄒氏生得果然極好,看著一臉的溫婉柔順,極是可人。”

李小暖皺著眉頭,點了點頭,

“大姐姐說什麼沒有?”

“我用話探了幾回,大姑奶奶一句也不願意提鄒氏,我也不敢再多問,旁的倒也沒說什麼,只說過幾天就準備動身回去台州,說是想著家裏長輩還沒見過小少爺,如今姑爺有鄒氏侍候著,她也放心得很,就想著乾脆帶著孩子回去台州,等過了年就從台州直接趕到京城來,聽大姑奶奶那意思,姑爺明年任期滿了,想到京城謀個差使,她先過來,一來收拾收拾家裏,二來,也提前過來準備準備。”

“這是她的意思,還是金志揚的意思?”

李小暖看著蘭初,擰著眉頭問道,蘭初想了想,遲疑著說道:

“我也沒好細問,看大姑奶奶那話裏話外的意思,這事,姑爺必定是知道的,也願意了的,看樣子,應該是姑爺的意思。”

李小暖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咬著嘴唇沉默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含糊的說道:

“好!想進京就更好了,萬事便宜。”

蘭初看著李小暖,遲疑著說道:

“大姑奶奶留我住的這兩晚,姑爺都歇在鄒氏房裏。”

李小暖噁心般皺了皺眉頭,半晌才歎了口氣,看著蘭初,低聲說道:

“這畢竟是大姐姐的家事,旁人不好多管,等她進了京,聽她的意思吧。”

蘭初點了點頭,看著李小暖,輕輕的歎了口氣,告退出去了。

轉眼就到了十五日,李小暖早早起來,穿戴整齊了,去正院會了王妃,王瑞紫堂請安去了。

紅福站在院門口,正伸長著脖子,翹首以盼的等著李小暖,看到她下了轎子,急忙奔出來,拉著李小暖的袖子,滿臉歡喜,流著長長的口水興奮的叫著:

“糖妹妹!糖妹妹,糖!吃糖!”

李小暖笑意盈盈的從荷包裏取了粒桃脯,塞到紅福嘴裏,笑著吩咐道:

“你乖乖的站在這裏等著,不能動,不能說話,也不能亂叫,等我磕了頭請了安再來跟你玩兒。”

紅福吸著口水,用力咬著嘴裏的桃脯,興奮的點頭答應著,直直的站著,一動不動,李小暖笑著拉著她進了院子,指了個地方給她吩咐道:

“站在這裏。”

紅福重重的點著頭,又直直的站定了。

王妃滿臉驚訝裏帶著好笑,看著李小暖說道:

“這傻丫頭是小恪從上裏鎮帶回來的,她還記得你?可見這傻子心裏也分著好歹呢。”

李小暖回過身,依著中年僕婦的示意,和王妃一起走到院子中間的墊子前,磕頭請了安,站起來,笑著低聲說道:

“她那裏能記得我,不過記得蜜餞的味道罷了,老祖宗這院子裏,必是沒有蜜餞吃的。”

王妃忙點著頭,

“可不是,老祖宗不吃甜食,這院子裏倒真是沒有過這東西。”

李小暖笑眯眯的走到紅福面前,紅福張著嘴,滿眼渴望的看著她,李小暖轉頭看著院子問道:

“紅福,今天的花搬了沒有?”

紅福忙搖著頭,

“那今天早上吃的什麼?”

紅福興奮起來,急忙叫道:

“糕、肉肉湯!”

“紅福真聰明,今天一下子就說出來了!”

李小暖從荷包裏掂了塊桃脯塞到紅福嘴裏,笑著誇獎道,紅福咬著桃脯,口水一路滴了下來,李小暖用帕子給她擦著口水,轉頭看了看笑吟吟的站在旁邊看著的中年僕婦,等紅福咽了桃脯問道:

“這幾天嬤嬤們是誇你了?還是罵你了?”

紅福兩隻眼睛一會兒聚到一處,一會兒分到兩邊,舉起雙臂抱著頭,吭吭哧哧起來,

“罵......罵了,不誇。”

“紅福又不肯燒火了?”

紅福頭往後仰著,不肯答話,李小暖板起臉來,

“嬤嬤讓你幹活,你又摔東西了?”

紅福放下手臂,甩著手臂扭起身子來,

“糖妹妹,不.....不敢了。”

李小暖板著臉看著她,也不說話,紅福身子越扭越慢,頭垂下來,伸出手,小心的拉著李小暖的衣袖,

“糖妹妹,不敢.....了。”

李小暖面容放鬆著露出笑容來,點了點頭,取了塊桃脯塞到紅福嘴裏,

“紅福要記著,好好幹活才有飯吃,才有肉吃,糖妹妹才給你糖吃!”

紅福急忙點著頭,

“記......住了,記住了!”

中年僕婦滿臉的驚訝和笑意,王妃驚奇的看著,轉頭和中年僕婦說著話,

“這紅福誰也說不下,小暖的話,倒是說一句聽一句!”

“她知道少夫人待她好。”

中年僕婦恭敬的答著話,王妃點著頭,

“這紅福雖傻,心裏倒明白。”

李小暖又塞了塊桃脯給紅福,鄭重的交待她好好幹活,才轉身扶著王妃,出了院門,上了轎子走了,紅福站在院門外,眼巴巴的看著李小暖的轎子走得看不見了,才磨磨蹭蹭的回到院子裏。

晚上,程恪回來,兩人吃了飯,李小暖拿了本書,歪在榻上,陪著程恪處理帶回來的公文。

程恪摒退了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伸手拉過李小暖,低聲說道:

“誠王上了摺子,說是皇上病了,他憂心不已,夙夜不能成寐,自己不敢擅離,就遣了長子周世遠進京侍疾,替他盡了這為人子的孝道。”

“皇上答應了?”

“摺子剛到,人也到了。”

程恪攤著手,哂笑著說道,李小暖皺起了眉頭,

“皇上怎麼說?”

“沒怎麼說,只說誠王孝心可嘉,就沒讓周世遠出宮,沒讓他回誠王府居住,安置到了景和宮,那裏原是誠王開府前的居處。”

李小暖擰眉思量了半晌,轉頭看著程恪問道:

“景王呢?”

“小景......這周世遠脾氣性格兒,極像誠王,不過就是沒誠王那股子狠勁兒,膽子也小得多了,小景,也不是太擔心。”

“他住進宮裏,也只好盡盡孝了,旁的,只怕都不便利。”

李小暖靠在程恪胸前,低聲說道:

“這事,也不知道誠王是怎麼想的,這周世遠,今年十三歲,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若是單純送來盡孝,倒還好,若是.....旁的......”

程恪直起身子,低頭看著李小暖,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你說得對,還是宮裏好,萬事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大家都方便。”

程恪想了想,直起身子坐了起來,

“我去趟景王府,你別等我,先歇著吧。”

李小暖點了點頭,揚聲叫竹葉送了衣服進來,侍候著程恪穿好,又替他穿了斗篷,程恪走到屋門口,仿佛想起什麼來,轉過身,看著李小暖認真的說道:

“我就是晚一會兒回來,還是要回來歇著的,你放心。”

李小暖一口氣窒在喉嚨裏,一時說不出話來。

程恪笑眯眯的看了看一臉惱怒的李小暖,轉過身,大步往院外出去了。

誠王長子周世遠進京盡孝,皇上心疼他年紀小,沒捨得讓他出宮,就安置在了景和宮居住,又讓他每日到國子監讀書,把他交給了國子監祭酒鄭大人教導著。

京城安靜之下,暗流湧動,誠王場子居於景和宮,可見皇上的寵愛,若是照著皇太孫的例,那就該請了太傅教導,卻讓國子監祭酒鄭大人教導,鄭大人可是古家的姻親,古家和汝南王府、和景王府......

聖意難測,周世遠這滴熱油又滴進了冷水裏。

李小暖嫁進汝南王府一個多月了,月信再一次準時來了,王妃有些坐不住了,摒退了眾人,拉著李小暖坐到榻上,低聲說道:

“我雖說生小恪晚,你大姐姐,可是一成親就懷上了,小恪對你好不好?”

李小暖臉上飛紅著點了點頭,王妃舒了口氣,放下心來,接著說道:

“照理說我也不用這麼急,可我哪能不急的?急的我是夜裏都睡不安穩,雲歡給你的那藥,吃完了沒有?”

“嗯。”

李小暖低低的“嗯”了一聲,

“既吃完了,我想著,請宮裏的胡太醫過來給你診診脈,就沒病也看一看,開個方子調理著,你說呢?”

李小暖耷拉著肩膀,點了點頭,柔順的說道:

“我聽母親的。”

王妃滿意的點了點頭,

“我這就讓人去請胡太醫,讓他好好給你診一診。”

小半個時辰後,胡太醫就跟著嬤嬤進了正院,李小暖隔著簾子伸出手,胡太醫凝神仔細診了,換了一隻手,又診了一刻多鐘,才隔著簾子,笑著說道:

“少夫人身子極好,血脈充足,氣息順暢,王妃不必擔心。”



第一百九十二章 求神

王妃舒了口氣,斟酌著問道:

“這調經的房子?要不要......胡太醫看?”

胡太醫微微低著頭,笑了一陣子,恭敬的說道:

“王妃也是太心急了些,少夫人身子極好,世子爺,太醫院每隔十天就過來診一回脈,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這子嗣的事,王妃且放寬心,不過早晚的事。”

王妃也跟著笑了起來,輕輕歎了口氣,

“你也別笑我,哪能不急的、。小恪今年都二十一了,您那第三個兒子,今年也是這個歲數吧?我記得是前年生的長子,如今都滿地跑了吧?你說說,我哪能不急的?”

胡太醫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王妃且放寬心,這孩子的事,急也急不得,世子爺這個年紀,也不算大,少夫人年紀還小,晚些也好,王妃往後抱孫子的時候多著呢!也不過早一年晚一年,倒也不必急著。”

王妃笑著點著頭、歎著氣,胡太醫又寬解了幾句,也沒留方子,就告退出去了。

李小暖扶著王妃坐到東廂榻上,奉了茶上來,看著不停的歎著氣的王妃,想了想,笑著說道:

“都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子孫上頭,只怕也系著天命,要不,我和母親去福音寺上柱香,要不,再求菩薩個指引,若是能找空秀方丈卜上一卦,就更好了。”

王妃立即坐直了身子,拉著李小暖的手,露出滿臉笑容來,

“你這主意好!可說到我心裏去了,你不知道,當年我生小恪前,也是急的不行,到處求神拜佛,後來拜到了福音寺,擎了根好簽出來,回來沒多長時候,就懷了小恪!這福音寺,最是靈驗不過!咱們明天一早就去!”

李小暖滿眼的笑意,急忙點頭答應著,王妃心情好轉了起來拉著李小暖,感慨的回憶起生程恪前,差不多十年的求子經歷來,越說越心酸,越說越感慨,只拍著李小暖的手安慰道:

“......你別急,這兒子,咱命中該有,也不過早晚的事,別急!”

李小暖感慨而憐憫的看著王妃,也跟著心酸不已,那十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換了自己......他們程家們不會都是這樣的吧?

李小暖心裏閃過絲陰影,這真是件沒有法子的麻煩事!

晚上,程恪回來,兩人吃了飯,李小暖摒退了丫頭婆子,拉著程恪,低低的說了今天請幫胡太醫診脈的事,程恪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睜大眼睛,抬手點著外面,

“這成親才一個月,她就.....叫人給你診脈?”

“你叫什麼?你都二十一了,她能不急嗎?”

李小暖拍回了的手,

“養了你整兒不讓人省心的逆子,她不知道多操多少心,哭了多少回!你好歹也體諒些!你要是聽話些,十七八歲成了親,如今孩子也滿地跑了,她自然就不急了!”

程恪直著眼睛看著李小暖,悶了半晌才說出話來,

“你!我十七八歲成親?你才多大?就算成了親也生不了孩子!”

李小暖瞪著程恪看了片刻,笑意慢慢綻放出來,伸手捂住程恪的眼睛,飛快的在他唇上點了下。

程恪被李小暖捂著眼睛,伸手往她這邊摸過來,李小暖鬆開手,由著他把自己攬在懷裏,回頭看著他,低聲商量道:

“要不,明年年底,咱們就.....要個孩子?”

程恪低著頭,吻著李小暖脖頸間,含糊的說道:

“不行!後年年底,你生月小,我問過太醫,說是十七八歲最好,你別理她!”

李小暖輕輕“哼”了一聲,程恪抬起頭,在她唇上吻了下,用手指溫柔的劃過她的額頭,低聲說道:

“你別理她!她反正也急了二十幾年了,也不在乎再多急這一年兩年的,你年紀太小,這會兒生孩子,這是要命的事!不行!”

李小暖仰著頭看著程恪,滿臉苦惱的說道:

“那怎麼辦?這才一個月,還好說些,要是過了半年一年的,還沒個動靜,母親非急出病來不可,要怎麼說辭才好?”

程恪擰著眉頭,也發起愁來,想了片刻,猶豫著建議道:

“要不就說你身子不好?要不說我身子不好也成!”

“身子不好,哪里不好?總要有個說法,有了說法就要吃藥,那藥,你吃還是不吃?吃了藥,好還是不好?再說,說身子不好,也得太醫那邊說才行,為了這個,讓太醫們陪著你瞎說?那也得人家肯才行啊。”

李小暖一迭連聲的問道,程恪張口結舌了半天,皺著眉頭建議道:

“要不,就說,咱們沒在一處?”

李小暖無語的看著程恪,程恪自己也笑了起來,不等李小暖說話,急忙擺著手說道:

“就當我沒說,這個肯定不行,也說不過去!唉,算了,你別管了,沒有就是沒有,這還要什麼理由原由的?就是沒有!別理她!”

李小暖看著程恪,耷拉著肩膀,長長的歎了口氣,讚歎道:

“果然是霸王本色!”

程恪也不理會李小暖的嘲笑,攤著手腳躺在榻上,舒服的伸展著身子說道:

“母親就是嘮叨些,你別理她就是,父親那裏,我去說,只要父親不說話,母親也就是嘮叨嘮叨,沒事!你放心。”

李小暖被程恪拉著倒在他身上,掙扎著坐起來,拍著他的胸口說道:

“你看看你,這事,就這麼著,就算處置好了?母親嘮叨嘮叨也就算了,我不過聽聽,再勸勸,她如今急得睡不著覺!再急下去,就得病了,要是把母親急病了,是你不孝,還是我不孝?”

程恪微微抬起頭,看著李小暖,突然嘿嘿笑了起來,一把攬過李小暖,低聲說道:

“你必定是有了主意了,說來聽聽。”

“哼!”

李小暖低低的“哼”了一聲,伏在程恪胸前,眨了下眼睛,看著他認真的說道:

“我和母親說了,明天陪她一起去福音寺燒香求籤去。”

“然後呢?”

程恪看著李小暖問道,李小暖抿嘴笑了起來,慢吞吞的說道:

“母親說福音寺的簽,最是靈驗不過,若是能在福音寺求那麼個簽,就說這子早來不吉,晚個一年兩年才好,你說,母親會不會信?是不是就能安心些了?”

程恪睜大眼睛,連連點著頭,

“這主意好,若求來了這麼支簽,母親心也定了,就說這一兩年有子對我不利!就這樣!一定要搖出這支簽來.....嗯,你放心,這事我來辦,明天一早我就讓洛川趕去寺裏,滿籤筒裏就放這一支簽,隨她怎麼搖,也只好搖出這一支來!”

李小暖拍著程恪,笑得伏倒在程恪胸前。

第二天一大早,李小暖到正院和王妃一起出了門,在二門裏上了車,往福音寺祈福求籤去了,洛川和平穩天不亮就起程,早早去福音寺準備了。

李小暖陪著王妃在寺裏下車時,觀音殿裏已經淨了殿,一切安置妥當了。

王妃帶著李小暖跪在送子觀音像前,虔誠的上了香、磕了頭,又上了香、又磕了頭,舉著觀音像前放著的籤筒,禱告了一會兒,閉著眼睛,搖了支簽出來,又把籤筒遞給了李小暖,示意她也搖支簽出來,李小暖學著王妃,禱告了片刻,也閉上眼睛,認真的搖了支簽出來。

王妃急忙撿起李小暖搖出的簽,滿臉驚訝,她和小暖,竟然搖出兩支一模一樣的簽來!

空秀方丈滿臉笑意的站在旁邊,接過兩支簽,仔細的解著簽,

“此簽大吉大利,求子必能得子,只是,”

空秀方丈頓了頓,滿眼笑意的看著李小暖,又轉眼看著王妃,接著說道:

“這一兩年只怕不能如願,看這簽上的意思,世子這兩年犯著凶煞,若是有子,只怕不利父子,世子命硬運旺,萬事都克得住,這子嗣上,王妃且放寬心。”

王妃滿臉驚悚的聽著空秀方丈的話,急忙跪在觀音像前,又磕了幾個頭,虔誠的禱告了半晌,才站起來,和空秀方丈商量著:

“我想在給小恪多點盞長明燈,給恪兒媳婦也點一盞,煩方丈費心安排,回去我讓人送些冬衣、柴炭來,若有那貧苦無依的,方丈替我散些給他們,也是積了福德。”

空秀方丈微笑著,雙手和什答應著。

李小暖陪著王妃,又拜了各個菩薩,磕了無數的頭,才啟程回了王府。

天氣一天比一天轉涼,眨眼間,離十月一日已經沒幾天了,王府裏上上下下的棉服也都一一齊備,裘嬤嬤將各色棉衣棉服送了給王妃過目,開始準備十月一日授衣生火的事。

李小暖也急切著興奮起來,往年在古家,李老夫人並不拘著她,周夫人是個不管事的,她也能由著性子,九月不過半就讓人在屋裏生起火來,燒得滿屋子暖意融融,如今王府規矩重,不到十月一,沒有開爐生火的理兒,她自然不敢做這種違了規矩的事,更不敢在程恪面前流露出一星半點來,屋裏的陰冷一天比一天濃重,李小暖只好熬著,眼巴巴的盼著十月一日的開爐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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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6:13 PM

第一百九十三章 看街

九月末,一天晚上,程恪回來,剛進門,脫了大衣服,就笑容滿面的拉過李小暖,興奮的說道:

“今天有極好的事,你猜猜看!”

“皇上誇你了?”

“不是,沒誇,就是誇了,也算不得極好的事!今天皇上說我差使辦得好,又說我也還算是新婚裏,不能讓我太忙了,就放了我十天假,讓我回來好好陪陪你!”

程恪滿臉興奮的說道,

“剛去正院請安時已經和父親、母親說了,咱們去莊子裏住幾天去!我帶你去打獵!這會兒,那些鹿啊、獐子啊什麼的,正是肥的時候,明天一早咱們就啟程,下午一得了信兒,我就讓遠山和南海過去莊子裏準備著去了!”

李小暖眼睛亮閃閃著也跟著興奮起來,連連點著頭,叫了竹青進來,一迭連聲的吩咐她收拾東西。

第二天,天還沒亮,李小暖就醒了過來,借著黎明的一點點光亮四下看了看,推著程恪,

“趕緊起來,要晚了!”

程恪摟著李小暖,睜了睜眼睛,又閉上了,口齒含糊的說道:“天還沒亮,早呢,再睡一會兒。”

李小暖推著他,

“咱們早些起來,早些請安,早些走,快點!”

程恪摟著她,只裝睡著,李小暖往他懷裏擠了擠,貼在他耳邊,溫軟的低語著:“阿恪,咱們早點走好不好?”

程恪睜開眼睛,攬緊李小暖,嘴唇一路吻了上來,含含糊糊的說道:“起不來了……”

李小暖急忙推開程恪,掙扎著坐了起來,程恪一隻手攬著李小暖腰間,也跟著坐了起來,從身後摟著她,貼在她耳邊,曖昧的說道:“好好好,起來起來,早點過去,那晚上,咱們早點歇著?”

“好!明天,咱們睡到中午再起來,好不好?”

李小暖轉頭看著程恪,笑眯眯的說道,程恪呆了呆,俯在李小暖肩上,笑了起來。

兩人起來,吃了飯,外面天剛濛濛亮,程恪叫了個婆子進來吩咐道:“你去正院,跟王爺、王妃說,怕路上不好走,我和少夫人趕早去莊子了,就不過去擾醒王爺、王妃辭行了。”

婆子答應著出去稟報了,程恪牽著李小暖的手,出了院門,上了轎子,到二門裏上了車,往城外趕去。

車子角落裏,蘭初已經吩咐人放了兩隻熏爐進去,早已經烘得車子裏暖意融融,李小暖坐在車上,舒服的歎了口氣,程恪去了外面的大衣服,伸展著身子半躺了下來,感歎道:“這車子裏真是暖和!”

李小暖正掀著車簾子,好奇的往外探看著。

車子緩緩行著,這一條街上,只有汝南王府一家,路兩邊已經有了早起的僕從,拿著水鬥、掃帚在灑掃,挑著水、挑著籮筐的粗使男僕腳步急促安靜的從角門裏進出著,看到程恪和李小暖的車輛過來,都低頭垂手、恭敬的讓到了路的最邊緣。

車子轉過街角,路上漸漸熱鬧起來,挑擔的、行路的、賣早點心的,打著呵欠開鋪門的夥計,托著小茶壺,站在街邊響亮的漱著口的掌櫃……市井百態,熱鬧非凡。

程恪湊過來,越過李小暖的頭往外探看著,好奇的問道:“你都看了這半天了,這有什麼好看的?”

“我頭一回看到這些。”

李小暖低低的說道,看著外面,只覺得眼睛都有些不夠用了,程恪伸手從後面攬了她,手指指點點著,低聲講解道:“那穿紅邊靛藍衣服的,是做藥材生意的,那藍邊黑衣的,是車馬行的,京城各行當,做什麼的就要穿什麼服色,輕易不能亂穿,客人一看也就明白了,這人是做什麼行當的。”

李小暖驚奇起來,

“那這衣服,是自己做的?還是掌櫃給的?平時也這麼穿嗎?還是只是攬生意的時候這麼穿的?”

“這個……我還真是不大清楚。”

程恪被李小暖問得呆了呆,有些尷尬起來。李小暖回頭看著他,滿臉笑容,轉過頭,一邊看著窗外,一邊和程恪說著閒話,

“小時候,在上裏鋪,老祖宗打發古蕭去外頭市井鋪子裏學世情經濟,我和古蕭說,讓他去鎮上生意最好的書肆裏,把書肆裏賣得最好的幾本書買回來給我,你猜猜看,古蕭買了什麼書回來?”

程恪挑了眉梢,笑了起來,

“他必是把三字經給你買了回來了。”

李小暖連連點著頭,笑不可支,程恪低頭看著李小暖,疑惑的問道:“你那個時候買書,也是揀書肆賣得最好的書買,這裏頭,有什麼說法沒有?”

“說法倒沒有,我只是想知道大家都在看的書裏,寫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嗯,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你消遣時最喜歡看的書,必是覺得這書裏寫的東西,對了你的脾胃,你才喜歡的,我就是想知道大家喜歡的東西是什麼。”

李小暖有些困難的解釋著,她就是想知道這個世道的流行思潮,跟著主流走,才是最安全的生存法則。

程恪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低聲問道:“大家都喜歡的書,必是合了大家的想法的,這是民心?”

李小暖一時呆住了,轉頭看著程恪,嘟著嘴說道:“什麼民心?我哪想那麼多,我就是想看看大家怎麼看事,怎麼看人,譬如大家都喜歡的書裏,大家都喜歡的那人,帶著妻子到處閒逛,大家也不覺得那個妻子有什麼不好,那我若是跟你一起出去閒逛,想來也是可以的。”

程恪呆了呆,往後仰倒著大笑起來。李小暖惱怒的看著笑得前仰後合的程恪,抬腳踢了過去,

“你笑什麼?”

程恪捉住李小暖的腳,直笑得咳了起來,半晌才直起身子,湊到李小暖身後,一邊咳一邊問道:“你費了這麼大心思,就為了能出去閒逛?”

李小暖滿眼渴望的看著車子外面越來越熱鬧的街市,也不答程恪的話,她曾經活得那樣恣意過,和姐妹們聚眾圍觀帥哥,喝醉了酒在操場上放聲高歌,逛街從黎明能逛到淩晨,當年進出學校多半翻牆出翻牆進……

如今的日子,一年裏頭,連出二門的機會都沒有。

程恪低頭看著突然滿眼傷感的李小暖,莫名其妙起來,忙寬解道:“其實真天天出來逛,也沒意思。這京城,沒哪一處地方我和小景沒逛到過,沒什麼意思,你要是真想出來逛,以後找機會 ,我帶你出來就是,逛幾次你就知道了,真沒意思。”

李小暖仰著頭看著他,半晌才說出話來,

“我知道,我不是想逛,不過是……我知道,我都知道……”

李小暖話語越來越淩亂,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忙低下頭,用帕子緊緊按住了眼睛,她知道,她都知道,既來之就要安之,那些夢裏的東西,不能想不能想,她都忘了好多年了,這十來年,她幾乎已經忘了那夢中的種種件件,今天怎麼又想起這些來?

程恪慌亂起來,忙伸手摟著她,也不知道從哪兒安慰起才好,

“以後我帶你出去,有意思,也不是真沒意思,你想逛街,這容易,你別生氣,別哭。”

李小暖拭著眼淚,勉強笑著,低聲說道:“你別理我,我就是……想哭,不是生氣,不是別的,就流流眼淚,洗洗眼。”

程恪舒了口氣,失笑起來,

“流眼淚洗眼?還有這麼個說法的?”

“嗯,高興了、生氣了、傷心了,流點眼淚出來,洗洗眼,人就舒服了。”

李小暖情緒舒緩了過來,看著程恪認真的說道,程恪低頭看著李小暖,想了想,鄭重的說道:“小暖,你跟別人不一樣,我也跟別人不一樣,你放心。”

李小暖仰著頭看著程恪,直起身子,在他唇上溫柔的吻了下,低聲說道:“我知道。”

程恪攬著李小暖,下巴抵在李小暖頭頂上,半晌才微微啞著嗓子低聲問道:“還要不要看外面的街市?我讓人走得慢些,咱們慢慢看?”

李小暖滿臉笑容的點著頭,程恪敲了敲車廂板,吩咐了下去,車子緩慢下來,一點點往前挪著,程恪攬著李小暖,指點著外面,仔細的和她解說著這是什麼,那個做什麼用,看著李小暖喜歡的東西上,就讓洛川過去買了來。

一路慢慢磨蹭著,直到太陽高掛,一行人才出了城門,帶了半車新買的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往莊子裏疾行而去。

直到午末時分,車子才進了莊子,遠山和莊頭遠遠的迎了出來,騎馬前引著,車子沿著莊子裏寬闊的大路,一路進了莊子中間的別院裏。

別院依著座小山,山上鬱鬱蒼蒼,雖已入了冬,看卡塔尼亞來,仍是蒼翠非常。

李小暖扶著程恪,在別院的二門裏下了車,一邊慢慢活動著微微有些發麻的雙腳,一邊興奮的打量著寬廣異常的院落,程恪牽著她,抬手指著遠處的小山和山下的大片蒼翠,

“你看,山上就能打獵,山下那一片,是跑馬場。我小時候,就是在那裏學會騎馬的,那山很緩,騎著馬就能上去,明天我帶你去騎馬。咱們去山上打只獐子回來,後天正好是十月一開爐節,咱們涮火鍋吃。”

李小暖極目望著遠處的青山和馬場,緊了緊斗篷,連連點著頭。



第一百九十四章 莊子

蘭初帶著眾丫頭婆子已經遠遠迎了出來,李小暖看了眼兩個婆子抬過來的小竹轎,轉頭看著程恪笑著說道:

“你帶我走進去?咱們邊走邊看看這景致?”

“還是讓她們先抬你進去吧,吃了飯,咱們再出來慢慢逛也不晚,這會兒都午末了。”

程恪笑了起來,李小暖“噢”了一聲,也跟著笑了起來,

“你不說,我倒沒覺得餓呢。”

李小暖邊說著,邊上了小竹轎,轎子裏面兩個角落裏也支上了兩隻極小的黃銅薰爐,烘得轎子裏暖暖的。

轎子走得穩穩的卻極快,往裏進了約有一刻鐘,連進了幾道門,停在一處精緻的院落裏。

李小暖和程恪下了轎,程恪指著院子,笑著說道:

“你看看這處院子,可合你心意?這是莊子裏最小巧精緻的一處院子,院子後頭有眼溫泉,這莊子裏只有這眼溫泉是從地下直接湧出來的,別處都是從這裏引出去的,我想著你必定喜歡,就讓人收拾了這一處。”

李小暖轉頭看著四周,院落一色的粉牆青瓦,梁、柱、欄杆都只用了清漆,各處雕花卻精緻繁複,垂花門裏一側種著棵長得極旺盛的石榴樹,紅通通的石榴還留在樹上,壓得枝頭往下彎著,有幾處幾乎垂到了地上,李小暖失笑起來,指著石榴樹,轉頭看著程恪,程恪上前挑了只極大的石榴摘下來,遞到李小暖手裏,笑著說道:

“你也是想得多了,這莊子附近幾百年前就以石榴聞名,在京城可是極有名氣的,這裏處處都種著石榴樹,這院子還好些,你到莊子裏看看,處處都是石榴樹。”

李小暖眯著眼睛笑了起來,程家祖上大約也是因了這麼出產這樣的好石榴,要討這個吉利,才買的這處莊子吧。

程恪看著笑眯眯的李小暖,失笑著搖了搖頭,李小暖也不理他,托著沉甸甸的石榴,笑盈盈的和程恪沿著抄手遊廊,並肩往正屋走去。

院子四周,花木依房屋地勢而生而長,仿佛原本就該在那裏,就該是那樣,那些從石間樹縫裏長出來的花花草草,也都順著自然天性,由著它們長成各種各樣,幾乎看不到人工修整的痕跡。

又進了一道垂花門,垂花門後,手臂粗細的薔薇藤覆滿了垂花門,又從垂花門兩邊垂落下來,蔓藤上擠擠挨挨、熱熱鬧鬧的盛開著無數豔紅粉紫的薔薇花,如雲霞般燦爛。

李小暖滿臉驚喜的說不出話來,只拉著程恪,搖著他的手臂,指著面前那片盛開在冬初的燦爛雲霞,示意他快看。

程恪笑盈盈的低頭看著歡喜雀躍的李小暖,也不管身後跟著的成群的丫頭婆子,伸手圈著李小暖腰,把她擁在懷裏,看著她笑著說道:

“這薔薇在花兒裏頭最潑辣不過,這才不過九月底,還暖和著呢,這一處又是向陽無風,去年十月底,這片薔薇還開了不少花出來,你要是喜歡這個,回去在咱們院子裏也種幾顆,不過兩三年,就長得比這個好了。”

李小暖連連點著頭,仰頭看著程恪,笑顏如花的說道:

“好!回去在咱們院子裏也種幾顆,一整年都能看到開得這樣熱鬧的花,多喜慶!”

李小暖頓了頓,眼睛彎成一線,接著說道:

“這薔薇就跟我一樣!”

程恪大笑起來,抱著她轉了幾圈,俯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除了沒你好看,這股潑辣狠勁兒,倒有幾分象。”

程恪放下李小暖,用著她低低說著話,沿著抄手遊廊,慢慢逛進了正屋,屋裏早就燒了火牆、火炕,厚厚的織錦緞簾子掀起,熱氣就撲面迎了出來。

程恪和李小暖進了屋,李小暖轉身四下看了看,歡快的吩咐著竹葉,

“用琉璃碟子盛了水,找地方放著,這樣屋子就不會幹的讓人難受了。”

“已經放好了。”

竹葉笑著曲膝答道,:

“屋裏一生了火,少夫人就得吩咐放水碟子,這是老規矩了,早記著呢。”

李小暖笑吟吟的點著頭,程恪奇怪起來,

“生了火放水碟子,這是什麼講究?”

“你別問了,一時半會的,也說不清楚,趕緊去洗漱,咱們吃飯,嗯,這會兒聞到飯菜香味,覺得餓了。”

程恪笑著進去後面淨房洗漱去了,李小暖洗漱乾淨,重又梳了頭,換了件蔥黃緊身短襖,一條同色縷金雲緞裙,轉出來,程恪已經收拾完畢,換了件銀灰緙絲長衫,正坐在東廂南窗下的榻上,翻著本書等著她了。

兩人吃了飯,李小暖雀躍著就要出去,程恪也跟著興致高昂起來,跳下榻,上下打量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這莊子極大,若走著,只怕一會兒工夫你就走不動了,不如去換了騎馬的衣服,我帶你騎著馬到處看看去。”

李小暖連連點頭答應著,跳起來奔到里間,玉扣重新給李小暖梳了髮髻,竹青取了套大紅旗裝、一雙紅羊皮挖雲掐金雲頭靴出來,幾個人俐落的侍候著李小暖換了,又取了件灰鼠皮斗篷出來,李小暖系好斗篷出來,程恪已經換了套銀白旗裝,李小暖接過竹葉遞過來的斗篷給程恪穿了,兩人出了院門,洛川拉著馬,已經等在院門外了。

程恪上了馬,伸手拉著李小暖坐到自己前面,微微抖動韁繩,馬緩步往前跑去。

程恪帶著李小暖,沿著莊子緩步走著,邊走邊指著周圍給她說著:

“......那片山綿延過去,就是齊山了,就是京城地界之外了,這片跑馬場往東,地勢景色比咱們這裏好得多了,那裏的幾座山,林木繁盛,景色極好,都是皇莊,一共分了四處,誠王和小景各占了一處大莊子,信王也有處莊子在那裏,是幾處莊子裏最小的,不過景色最好,一個莊子足足獨佔了三眼溫泉,莊子各處都能引著溫泉水用,當初小景最眼饞的就是那一處,可惜年紀小,沒等他長大就被信王挑了去。”

李小暖貼在程恪懷裏,笑了起來,

“他不是一直少銀子用?還敢眼饞這樣的莊子?越是好看舒適的莊子,用起來越是費銀子!”

程恪笑著點著頭,

“他就是過於漫撒著用錢,才缺銀子用的!”

“這倒是。”

李小暖點頭贊同著,指著遠處的皇莊問道:

“那裏的四處莊子,也有敏王的莊子”

“敏王沒有莊子在那裏。”

程恪頓了頓答道,

“還有處莊子,是大長公主的,位置最好,地方最大,是先皇讓大長公主自己圈的嫁妝。敏王的莊子在那邊。”

程恪撥轉碼頭,指著西北方向說道:

“那一處原是老誠親王的莊子,後來獲了罪,莊子沒了,就給敏王挑了去,說起來,也沒什麼好挑的了,他開府時,照例要挑三處莊子,內諸司一共只給他四處可挑的,一處還遠在京西東路.....那一處,地方極大,就是略貧瘠些,和咱們的莊子地界挨得最長。”

李小暖眯著眼睛,遠眺著西北邊敏王的莊子,隔得太遠,入目的,除了一片鬱鬱蒼蒼的樹林,還是一片鬱鬱蒼蒼。

兩人騎在馬上,一邊繞著莊子緩步走著,一邊走一邊停一邊看,一邊說著閒話。

程恪帶著李小暖圍著莊子走了小半圈,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兩個時辰,遠處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溫暖的籠罩著大地萬物,也籠在了程恪和李小暖身上,沿著相偎相依的兩人,勾出條燦爛的金邊來。

李小暖裹緊了斗篷,往程恪懷裏擠了擠,拉著他胸前的衣服,程恪一隻手抓著韁繩,一隻手圈住李小暖的後背,低頭看著她問道:

“冷了?咱們回去吧,”

“嗯,”

李小暖似是而非的答應著,仰頭看著程恪,笑著說道:

“明天你教我騎馬?”

程恪笑了起來,挑著眉梢,看著李小暖,一邊笑一邊連連點頭答應著。

兩人回到院子裏,蘭初早讓人準備好了熱水、點心、茶飯等等,兩人沐浴洗漱吃了飯,李小暖拿著書看了兩頁,就困倦取來,靠在程恪身上,一下一下的磕起頭來,程恪放下手裏的書,轉頭看著李小暖,笑著跳下榻,伸手抱起她,往屋裏歇息去了。

第二天,日上三杆,兩人還在床上賴著不起,竹青看著一遍遍熱得已經糊爛了的粥和菜,吩咐倒了,重新再煮去,

知道巳正十分,兩人才慢騰騰起來洗漱,慢慢吃了午飯,程恪笑眯眯的帶著李小暖往後面跑馬場學騎馬去了。

到了跑馬場,遠山已經照著吩咐仔細挑了匹溫順的小馬,準備停當等候著了。

李小暖這騎馬,足足學了一個多時辰,還沒能在馬上坐穩了,程恪笑得前仰後合,一邊教一邊調笑她,

“......怪不得你說你學東西和別人一樣,嗯,你也自負了些,這哪是和別人一樣?明明是不一樣,學騎馬學程你這樣的,我還真是頭一回見!我五歲那年就會騎馬了,就沒用學過!大姐姐當年也會騎馬,聽父親說,也不過一個時辰就能跑得極好了,你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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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6:16 PM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速之客

李小暖惱怒的瞪著他反駁道:

“哪里是我學不好,明明是你不會教!”

程恪笑得伏在馬背上,用馬鞭點著李小暖,笑著勸道:

“算了算了,你看看你汗都出來了,要不別學了,往後你想騎馬,我帶你就是。”

“哼,求人哪能長久的?人有和己有,可是兩回事”

程恪眼晴裏閃過絲愕然,看著李小暖,呆了半晌,重又開始耐心的教了起來。

天色傍晚時,李小暖總算勉強著能在馬背上坐著小跑幾步了,程恪舒了口氣,笑著勸道:

“今天先學到這裏吧,明天咱們再來,你這會兒不覺得,晚上回去就要叫著骨頭痛肉痛的了。

李小暖點點頭,程恪示意洛川拉過李小暖的馬,伸手抱著她側身坐到自己馬上,一隻手攬著他,低著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笑著說道:

“咱們這就回去了?”

“嗯。”

李小暖答應著,程恪抖著韁繩,馬兒平緩的跑了回去。

休洛洗漱,換了木服,李小暖只覺得渾身無處不酸不痛,趴在塌上,累得連飯也不願戀吃,程恪一邊笑一邊勸著她,

“飯好歹也要吃些,你累了一下午,早就餓壞了,這會兒光顧著酸痛不覺得,半衣裏就難受了,我給你捏捏,一會兒就好。”

李小暖趴在榻上上點著頭,程恪湊過來,一隻手按在李小暖肩胎上壓了上去,只壓得李小暖差點背過氣去,忙胡亂搖著手叫道:

“別捏了別捏了,本來不過是痛罷了,你捏完就殘廢了。”

竹青和竹葉在邊上拼命忍著笑,上前曲膝稟報道:

“爺,奴婢和竹葉給少夫人捏捏吧,爺手勁大,少夫人承受不住。”

程恪讓到一邊,笑了起來,

“我哪敢用力了?你不知道軍中那些跌打大夫,捏起來才叫用力,連我也受不住。”

李小暖一邊趴著享受著竹青和竹葉的推拿,一邊無精打采的說道:

“我病了,明天哪也去不了了,只能在這院子裏歇著,這病得養養。”

程恪口裏的茶噴了出來,忙放下杯子,接過玉扣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手臉,轉身看著李小暖說道:

“你也不用病著,明天咱們不去學騎馬就是,這學騎馬的事,也不急在這一時,以後說吧,明天上午咱們去打獵,我帶著你,只看著遠山他們捉幾隻獐子、山雞就回來,下午你是願意出去,我帶你到莊子裏,看他們釀石榴酒去,很有意思,再去酒窖裏看看,挑桶酒帶回來,晚上咱們兩個吃火鍋喝石榴酒,你要是懶得動,下午咱們就在這院子裏歇著,讓南海挑酒去。”

李小暖急忙點著頭,滿臉笑容的說道:

“我這病今天夜裏養上一夜,明天一早准保就好了,不耽誤打獵看釀酒去。

第二天,信誓旦旦著要早起的李小暖,還是沒能爬起來,直磨蹭到辰末,才起來洗漱了換了身淡紫騎馬裝,正吃著飯,蘭初在外頭稟報著進來,由膝稟報道:

“回爺,少夫人,景王府小廝青平在院門口外候著,說是景王爺帶著側妃孫夫人,再過辦個時辰,就到莊子裏了。”

李小暖愕然看著程恪,程恪悶悶的呆了片刻,轉頭看著李小暖問道:

“他來做什麼?”

李小暖攤著手,他來做什麼?問她?她更不知道!

程恪悶悶的又“哼”了一聲,轉頭看著蘭初吩咐道:

“叫青平進來!”

蘭初答應著退了出去,片刻功夫,青平在正屋門口稟報了,程恪起身止了門,看著滿臉笑容長揖到底的青平,恨恨的問道:

“你主子不在府裏呆著,跑到我這兒來做什麼?”

“回世子爺,武們爺說,兩天沒見您,有點想著了,特異過來看看您。

青平笑容滿面,認真的說道,程恪盯著青平看了半晌,低產問道:

“沒別的事?”

“回爺,小的沒聽說有什麼事,本天是十月一開爐節,衙門裏放假,我們爺在府裏呆著嫌悶氣,就想著要出來逛逛.熱鬧熱鬧.在城裏吧,嫌城裏吵,去在子吧,又嫌那邊莊子裏景色不如世子爺這裏好,這不,說過來就過來了。

青平攤著手,苦惱的笑著說道,程恪悶悶的“哼”了一聲,鬱悶的揮了揮手,

“知道了,你到外院找南海去,去把你們爺往常住的半山居趕著收拾出來,再遣個人去跟你們爺說一聲,就說我正準備著和世子妃去後山打獵,讓他來了先歇一歇,等著我回來吧。

青平躬身答應著,笑著說道:

“我們爺來前,也惦記著打獵呢。”

程恪微微耷拉著肩膀,無奈的說道:

“他若來得早,趕得及,讓他到後山找我去就是。”

青平笑著長揖答應著,退了出去。

程恪掀簾進來,李小暖看著他問道:

“這麼急著過來,真沒事?”

“嗯,不象有事,他還帶了孫氏過來,反正也快到了,見了再說吧。”

“咱們還去打獵?”

“去,有事也不在這一會兒,咱們走吧。

李小暖笑著跳下榻,和程恪一起出了院門,上了馬,在遠山等小廝、長隨,一行幾十人的簇擁下,往後山疾馳而去。

程恰騎著馬,帶著李小暖,一路直沖到半山,長隨們散開來,往周圍拉開鬆散的大圈子,去幹著周圍的飛禽走獸。

遠山和洛川張弓搭箭,連射了幾隻松雞下來,程恪有些躍躍欲試起來,李小暖伸手摟著程格的腰,笑著說道:

“你也試試!”

程恪接過遠山遞過的弓箭,瞄著一隻傻頭傻腦、正倉惶亂竄的獐子,一箭射了出去,箭從獐子耳中穿過,拖著獐子往前撲了幾尺,一個長隨俐落的縱馬過去,探身拾起了獐子,放到了馬背上。

程恪瞄著在林子裏亂竄的獐子子,又射了兩隻,就住了手,把箭遞給遠山,抬手吩咐道:

“就這些吧。

眾人收了隊,正難備往山下去,周景然騎著馬,帶著靜安等十幾個小廝、長隨,一路縱馬沖了過來。

李小暖往程恪懷裏擠了擠,程恪一隻手攬著李小暖,勒著馬迎著疾沖過來的周景然笑眯昧的看著他。

周景然沖到程格面前,勒住馬,四下張望了下,氣恨恨的用馬鞭指著程憐,

“知道我來,也不等等我”

“林子裏獐子多得是,你再去獵幾隻就是。”

程恪笑眯昧的說道,周景然盯著窩在程恪懷裏,小心的打量著他的李小暖看了兩眼,輕輕“哼”了一聲,慢騰騰的說道:

“一個人打獵有什麼意思?回去吧。”

說著,撥轉了馬頭,略先幾步,往莊子裏回去了。

程格把李小暖送回薔薇院,陪著周景然回到半山居,說了一會兒話,直到正午,才回到薔薇院。

李小暖迎了他進去,探究的看著他 程恪輕輕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沒事,不過想帶孫氏出來散散心。

李小暖點了點頭,那個孫氏,確實嬌憨可愛,相比于戴氏,要討喜得多。

兩人吃了飯,李小暖看著程恪,送疑著問道:

“下午 還去莊子裏看人釀酒?”

“嗯,小景也要去,一塊去吧,孫氏也去。

程恪點著頭說道,李小暖滿臉驚訝的看著程恪,程恪看著她,笑著解釋道:

“你是姑母的義女,說起來,也是小景的妹妹,見面說說括,也是人之常情,就是孫氏,也都是親戚,這禮法也不禁人情,你也別太計較拘泥了。

李小暖笑盈盈歪著頭看著程恰,

“我才不拘泥呢!”

她拘泥什麼?

李小暖跳下榻,程恪伸手拉了她,仔細打量著,笑著說道:

“你上午穿的那紫色,倒是好看。

李小暖笑不可支,連連點著頭說道:

“我去換身紫色的衣服穿。

程恪點著頭,李小暖轉身進去,竹青滿臉笑意的取了件白底滿繡紫色漫天花雨緊身短襖,一條淡紫色煙羅裙,侍候著李小暖還上,又取了那只紫氣東來鐲子,小心的套到李小暖手腕上,邊換邊笑著低聲說道:

“像世子爺這祥,連少夫人穿什麼衣服都操心著的,可真是少有!前些天,針線房送衣服過來,爺讓人一件件抖開看過了,竟退了一小半回去,說做的不夠精緻,針線房的喬嬤嬤當時就嚇得不輕,爺也真是的。

李小暖傲微微怔了怔,轉頭看著竹青低聲問道:

“這事我怎麼不知道的?”

竹青忙抬頭看著李小暖,遲疑著說道:

“奴婢……想著這是小事……”

“唉,咱們這後院,哪有大爭?不都是這樣的小事?小事積多了,不就是大事了?再說,這樣的事,也不算小事了,退了一半的衣服回去,不知道有多少繡娘要因這個扣了月錢,分管這個的管事也有不是,就是喬嬤嬤,只怕也要領些責罰!可這事,哪里是人家的錯?往後可不能這樣了!”

李小暖聲音溫和的責備道,竹青急忙就要跪下去,李小暖伸手拉住她,

“跟我一處,不要動不動就跪倒啊、磕頭啊什麼的,凡事當心些就是,這汝南王府明面上說著人口簡單,可暗地裏,不知道藏了多少事,畢竟比不得咱們府裏,你我都要處處時時留神著才行。

竹音垂著頭,恭敬的答應著。



第一百九十六章 疑惑

李小暖換了永服出來,穿了件深紫色鬥紋錦斗篷,和程格一起出了門,程恪上了馬,李小暖坐了車,往半山居接了周景然和孫氏,一起往酒莊過去了。

車子在酒莊門口停下來,竹葉侍候著李小暖戴了帷帽,程格已經下了馬,站在車前,伸手扶著李小暖下了車。李小暖下了車,轉頭打量著四周,周景熱穿著深灰哆羅呢斗篷,背著手站在不遠處,神情有些漠然的看著這邊,孫氏穿著件翠綠緙絲羽緞裏斗篷,戴著帷帽,正扶著丫頭的手,小心的下著車。

李小暖看著孫氏,遲疑著轉頭看著程恪,程恪掃了眼周景然,低低的說道:“孫氏頭一趨來,你陪陪她吧,總要盡盡地主之誼。”

李小暖微微頷首答應著,讓過程恪,帶著竹葉和玉扣,微笑著往孫氏側邊走去。

程恪和周景然低聲說了幾句話,一起往前走去,李小暖微笑著和孫氏見了禮,讓著她,跟在兩人後面,往酒莊大門進去了。

大門口,酒莊莊頭帶著幾個管事,早就恭敬的迎著了,見四人過來,跪倒在地磕頭見了禮,也不敢往後看,小心的爬起來,垂著頭引著程恪和周景然,往酒莊裏進去了。

孫氏不時側著頭,偷偷的好奇的打量著李小暖,李小暖被她看得有些無奈起來,笑盈盈的轉過頭,看著孫氏,聲音溫婉的聊起閒話來,“夫人原來可見過這釀酒的作坊?”

孫氏忙笑著點了點頭,“小時候跟母親到我家莊子裏小住時,和哥哥一起去酒坊裏玩過。

話音剛落,孫氏猛然頓住話頭,急急的改正道:“我是說,是從來在娘家時到……”

“我是頭一次看到酒坊,也不知道這麼多缸是做什麼用的?”李小暖仿佛設聽到孫氏話裏的‘我家’還是‘他家’,指著路兩邊一排排放著的大缸,溫和的打斷了孫氏的解釋,轉頭看著孫氏好奇的說道。

孫氏呆了下,疑惑的看著李小暖,順著她的手指看著路兩邊的大缸。

程恪頓住腳步,轉過頭,看了眼李小暖,又順著她的手看著兩邊的大缸,周景然也跟著停下來,轉頭往回看著兩人 孫氏見周景然轉頭看過來,手裏的帕子微微抖了下,忙斂容屏聲,微微垂著頭,姿態端莊的頓住了腳步。

李小暖透過帷帽,有些不滿的掃了眼程格,他必是一邊走一邊留神著後面的動靜,這會兒想做什麼?給她釋疑?

李小暖微微垂著頭,不再說話 眼風瞄著孫氏,微微落後她半步,也謹鎮的頓住了腳步。

程恪轉過身,讓著周景然,兩人跟著管事,繼續往前走去 孫氏緊緊瞄著周景然,全神貫注的跟隨著他的腳步和節奏,也顧不得再理會李小暖。

李小暖心裏暗暗歎息著,留神照看著孫氏,兩人一路沉默著跟在周景然和程恪身後,沒情沒趣的圍著酒窖走了半圈。

程恪和周景然低聲說著話,浴著寬闊的地道,往酒窖進去了。

孫氏和李小暖跟進酒窖,李小暖沉默而好奇的四下轉著頭,打量著堆得滿滿的酒窖,看著周景然和程恪挑挑揀揀 挑了桶酒出來,又跟著兩人出了酒窖 一路無言無語、無趣無味的出了酒坊。

李小暖扶著孫氏上了車,才轉到自己車旁,扶著竹葉上了車,回去了薔薇院。進了正屋,竹青迎出來,替她去了斗篷,李小暖長長的舒了口氣,歪在榻上,姐過蟬翼遞過的熱茶,舒服的喝了一口,唉,這樣的沉悶無趣的閒逛,還不如在這院子裏歇著看看書的好。

李小暖喝了半杯茶,拿了本書剛要翻開來,程恪掀簾子進了屋。

李小暖作勢就要起來,程恪忙伸手止了她,“你躺著,不用起來。”

程恪解了斗篷,隨手扔給旁邊侍立的小丫頭,踢了鞋坐到了榻上,李小暖直起身子,接過玉扣奉過的茶遞了過去。

程恪接過茶,喝了幾口,放下杯子,擰著眉頭,看著李小暖,有些無奈的說道:“小景說晚上帶著孫氏和咱們一處吃火鍋過開爐節。”

李小暖愕然看著程格,呆了片刻,眉頭漸漸擰了起來,揮手斥退了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轉頭看著程恪疑惑的問道:“景王這是想做什麼?哪有這個理兒?一處吃火鍋,這成什麼啦?他什麼意思?想讓我和孫氏多親近?還是有旁的什麼意思?”

程格雙手枕再腦後,往後靠到靠枕上,“讓你和孫氏多親近?”

程恪低聲嘟囔著,想了想,笑了。

“不會!你這心思太細,凡事思量太過,小景隨意慣了,我和他……對那些禮法上的東西,一向不大在意,他必是覺得一個人悶,想過來大家一處熱鬧熱鬧,他和你……也早就認積……你想得多了。

“他若想找你說話解悶,也不用帶著孫氏過來,既帶孫氏來,這裏,也只能是我招待著,你說,我怕哪里想多了?”

李小暖嘟著嘴,盯著程恪問道,程恪眉頭鎖到一處,凝神想了一會兒,拉過李小暖,低低的說道:

“我跟你說,小景這個人,自詡是個多情種子, 其實對女人最能放得開手,前些年,他迷上了一個叫宜娘的唱小曲的歌伎,為了捧紅她,我和他前前後後足足花了七八萬兩銀子,還為了她,跟威遠候家大公子打了好幾架,我原以為他必定是要納了回來,怎麼的也得寵上幾年,結果他捧紅了人家,就此丟開了手,再沒去聽過宜娘唱由兒,也就小半年,連這個人都忘得乾乾淨淨,又看上了一個舞娘,也沒喜歡幾天,就又掉了頭,看上了新人,這些年,裏裏外外也不知道他看中過喜歡過多少女子,最長的,也就是新鮮個幾個月,短些的,十天半個月,就忘得精光。”

李小暖愕然睜大眼睛看著程恪,程恪仿佛想起了什麼,急忙揮著手解釋道:“我跟他不一樣……不全一樣,咳,我和他……唉,小暖,都是過去的事,那時候年輕,不懂事,都過去了,早就忘了。”

李小暖歎了口氣,示意著程恪,

“你解釋這個做什麼?接著往下說。”

“嗯。”

程恪小心的看著李小暖,見她臉上沒有絲毫不悅,暗暗舒了口氣,接著說道:“前年,小景拿定了主意,打算好好辦差,不再象原來那樣子荒唐度日。從那時候起,外頭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就丟得乾乾淨淨,再沒理會過那些歌伎、舞伎、清倌人什麼的。府裏頭,他待屋裏近身侍候的大丫頭好是好,可若是違了他的規矩,立時翻臉打發出去,轉頭間就能把人忘得一乾二淨。”

“嗯,這倒跟你一樣。”

李小暖點著頭,接過了話頭,程恪嗆了口口水,李小暖忙撫著他的胸口,笑眯眯的說道:“我沒別的意思,你不用解釋,你接著說,接著說就是。”

“哼!”

程恪悶“哼”了一聲,看著笑眯眯的李小暖,想了想,還是接著說了下去,

“小景的脾氣,看著極是憐香惜玉,其實最分明不過。孫氏和戴氏進門這些日子,他待兩人,沒有半分偏倚,宿在兩處的日子也一天不差。你看吧,這次帶了孫氏出來,下次要出來,必是帶著戴氏的。”

“嗯,他既待孫氏並無不同,自然不會特意替她打算,也不會替她找機會交好誰去。”

李小暖看著程恪說道,程恪連連點頭,李小暖皺著眉頭,慢吞吞的接著說道:“既不是為了讓孫氏交好咱們府上,那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帶著孫氏要和咱們湊到一處做什麼?”

程恪苦惱的挑著眉梢,看著李小暖,一邊搖著頭,一邊失笑起來,

“小暖,你凡事想得太多,照我看,他真是有些無聊,想多找些人熱鬧熱鬧罷了。你不知道,往年我和他,經常聚了幾十個人一處玩耍,這兩年,因為要辦差,這些都丟開了手。小景是個喜歡熱鬧的,他這一陣子又有些心緒不定,自然不想一個人呆著,他又憐香惜玉,自然不想丟下我和孫氏獨自呆著,這才帶著孫氏和咱們一處,不過想熱鬧些罷了。”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程恪,程恪長長的歎了口,伸手摟了李小暖,無奈的撫著她的臉頰,笑著解釋道:“我和小景,也就這兩年算是正經辦差事了,往年做什麼,只隨心意,旁的也不去管,這做人行事上頭,胡鬧得沒邊,難免讓人看著匪夷所思了些。你心思細,又是……自小謹慎,凡事都要在心裏過上七八遍,還放不下心來,看著小景行事,難免覺得古怪。沒事,你若是實在不放心,我去問問小景?”

“不用。”

李小暖搖著頭,笑著說道:“若是景王真有什麼意思,必會明示暗示了孫氏,只看孫氏行事,也就知道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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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6:22 PM

第一百九十七章 過節

“嗯。”

程恪攬著李小暖,靠到靠枕上,臉色漸漸凝重起來,轉頭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小景這樣的脾氣,他那後院,往後只怕是非少不了,咱們還是離得遠著些好,父親也說過這事,如今姑母在宮裏,只要沒什麼意外,都是極安穩的,我和小景,又是自小一處長大的,至少這二十年裏頭,旁的不必多想。”
  
李小暖凝神聽著程恪零零碎碎的話語,緩緩點了點頭,低聲答應著,“嗯,我知道了。”
  
“景王府如今要添些喜事才好,也就是這幾個月,孫氏和戴氏就該有喜信傳出來了,一旦生子……”
  
程恪頓了頓,轉頭看著李小暖,聲音壓得幾乎低不可聞,
  
“一時半會的倒沒什麼,往後就說不定了,自然是各有各的想頭,景王妃,”
  
程恪頓了頓,沉聲說道:“孟國公一族是元徽朝古老旺族,景王妃幾個兄弟,都是爭氣的,景王妃倒無礙,孫氏和戴氏有了喜,景王府只怕還要抬人進去,父親和姑母那裏,早有人選備著了。”
  
李小暖一臉憐憫的長歎了口氣,“景王這後院,得亂成什麼樣子,唉。”
  
“亂不了,哪有什麼好亂的?哪家不是這個樣子?只要依著規矩,就沒什麼好亂的。”
  
程恪渾不在意的說道,李小暖無語的看著他,慢慢挑著眉梢,俯到他耳邊,低聲問道:

“以前在古家時,聽人說父親也不止一個妾侍,可如今只有一個許氏隨身侍候著,到底是流言不實,還是……”
  
“嗯。”
  
程恪慢慢探著李小暖的耳垂,漫不經心的說道:
  
“父親身邊有過名份的姨娘,前前後後一共四個,最早的兩個,一個姓曹,一個姓楊,原是父親屋裏的通房大丫頭,母親進門後就抬了姨娘,姓曹的姨娘很多年前就死了,楊姨娘如今還好好的住在喜容院裏,還有個姨娘,姓陳,原是母親身邊的婢女,病了好多年了,一直由楊姨娘照顧著,在喜容院裏養著,陳姨娘倒是生過一個孩子,還是個男孩,長到半歲,染病死了。”
  
長到半歲染病死了?李小暖疑複著正要細問,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事,問那麼細做什麼?
  
程恪頓了頓,接著說道:“再有一個,就是許姨娘了,也是母親的婢女,母親做主,開了臉給父親做了姨娘,也是絮儀的生母。”
  
李小暖緩緩點了點頭,心情沉鬱著低落下來,有些無精打采的趴在程恪胸前了,沒了說話的興致。
  
程恪微微昂著頭,看著李小暖,失笑起來,伸手劃著她的面頰,笑著說道:
  
“你放心,咱們兩個,就我跟你,你不喜歡,咱們就不要那些妾侍通房,你這醋意,真是……唉。”
  
程恪一邊笑一邊重重歎著氣,李小暖抬起頭,看著程恪,沉默了半晌,才聲音低落的說道:“這會兒,我信你。”
  
“什麼叫這會兒?難道過會兒就不信了?”
  
“那天,大師和我說,就算知道終是終,也要好好走過,好好看看路上的風景。”
  
李小暖伸出手指,按著程恪的嘴唇,慢騰騰的說道:
  
“就算知道往後如何如何,今天咱們在一起,能開心一天,那就好好兒的開心一天,旁的,我現在不願意多想,到時候再說吧,日子總能過得下去。”
  
程恪直起身子,低頭看著伏在自己懷裏的李小暖,呆了半晌,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時時處處謹慎的如同一隻踩在冰上的狐狸,支著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但凡有一星半點的不對,就準備逃之夭夭。
  
程恪重重的歎著氣,輕輕拍了拍李小暖的後背,他守了這麼些年,才把她守到身邊,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她逃之夭夭。
  
申末時分,李小暖看著人將前院花廳收拾出來,支起了紅銅火鍋,作為程恪和周景然宴飲之處,又揀了內院的一處暖閣,讓人一樣收拾出來,支了火鍋,準備著自己和孫氏吃飯之用。
  
看著人收拾的差不多了,又到廚房親自看著人準備好了火鍋用的食材,又用新鮮野菜準備了幾樣涼拌菜,又看著人準備了四五樣點心和各色粥品,眼看著各處都妥當了,才松了口氣,拉著程恪看過各處,才吩咐婆子去半山居請景王和孫氏去了。

李小暖在垂花門內迎了孫氏進去,孫氏客氣異常的和李小暖見了禮,在暖閣裏去了斗篷。
  
李小暖往上首虛讓著孫氏,孫氏執意坐了下首,李小暖在孫氏對面坐了,笑著說道:
  
“一來咱們在這鄉下莊子裏住著,二來,我也不懂那些禮啊儀的,咱們就隨意吃飯說話可好?”
  
孫氏連連點頭答應著,“這樣最好!那些規矩,最拘得人難受。”
  
李小暖滿眼笑意,這孫氏,倒真是清新可愛。
  
丫頭婆子送了各色食材進來,竹青、玉扣淨了手,拿了長筷子,就要過來侍候著涮火鍋,李小暖轉頭看著孫氏,笑盈盈的問道:
  
“你往常在家吃這個,是自己涮,還是丫頭們侍候著吃的?”
  
孫氏看著正往銅鍋裏放著獐子肉片的竹青,遲疑著說道:
  
“往常在家,都是我自己動手,我還給母親涮呢,這個,倒是自己動手好。”
  
孫氏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李小暖忙伸手止了竹青和玉扣,長長的舒了口氣說道:
  
“我也是這麼覺得,這火鍋,其實自己涮自己吃才真正好吃!咱們自己來,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孫氏笑容溢了滿臉,神情雀躍起來,李小暖站起來,看著孫氏,笑盈盈的說道:
  
“我這衣服,袖子可不方便,反正這屋裏暖和,我就去了這外面大衣服了,姐姐不要怪我失禮。”
  
孫氏面容放鬆著隨意起來,跟著站起來,“我也要去了大衣服!”
  
丫頭上來,侍候著兩人去了外面的衣服,只穿了小襖長褲,李小暖乾脆讓人把火鍋移到子榻上,放了幾個大靠枕,兩人怎麼舒適怎麼坐了,各自揀著自己喜歡吃的,往火鍋裏涮著吃著。
  
吃了兩口,李小暖放下筷子,笑著吩咐道:“差點忘了,還有酒呢,咱們也喝幾杯!”
  
孫氏滿臉垂涎,正要點頭答應,卻硬生生的止住了,看著李小暖,搖了搖頭,低聲說道:“還是算了,沾了酒氣,爺要生厭的。”
  
李小暖心微微沉了沉,點了點頭,岔開了話題,
  
“今天正巧獵了獐子,要不然,咱們用魚湯做底,涮羊肉,正好一個‘鮮’字!”
  
“可不是,魚羊為鮮!唉,可惜也是味道重了些……”
  
兩人說說笑笑著,吃著火鍋,竹青奉了冰鎮的石榴汁上來,兩人吃得飽了,靠在榻上,看著丫頭收拾了下去,慢慢喝著茶,剛說了一會兒閒話,外頭婆子進來稟報了,外頭周景然已經準備回去了。
  
李小暖急忙叫人拿了濕帕子進來,孫氏急匆匆的淨了手臉,手忙腳亂的穿了衣服,也不及和李小暖告辭,帶著丫頭婆子急忙奔了出去。
  
李小暖裹了鬥蓬,跟著送了出來,看著她急急的奔出了垂花門,往外奔去,傷感的看了半晌,才慢慢轉過身,沿著抄手遊廊回去正屋了。
  
做女孩子時,是父母的掌中寶、心頭肉,如珠如寶著,嫁了人,就得這樣戰戰兢兢的侍候著丈夫公婆,要使心要用計要大度要知禮要懂事要忍讓……要沒有自己!
  
李小暖歎息著轉回了正屋,也不等程恪進來,徑直進去沐浴洗漱了。
  
李小暖沐浴乾淨,咐啥竹青取了身家常半舊衣褲出來穿了,讓玉扣照著出嫁前的習慣,松松辮了頭髮,轉出了淨房。
  
程恪已經沐浴洗漱好,穿著身本白素綾衣褲,正歪在榻上翻著封信,見李小暖辮了頭髮,一身半舊衣服出來,眨了眨眼睛,呆呆的看著怔住了。
  
李小暖看著滿臉呆怔的程恪,有些莫名其妙起來,“你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程恪連咳了幾聲,急忙轉過頭,舉著手裏的信,“沒事沒事,沒有不對!”
  
李小暖疑惑的看著程恪,程恪將手裏的信匆匆塞回匣子裏,胡亂蓋上匣子,跳下榻,彎腰抱起李小暖,一邊往內室走,一邊俯在李小暖耳邊,低聲說道:“咱們歇著去,我想你,想得難受。”
  
第二天一早,李小暖渾身酸軟著,趴在床上,隨程恪怎麼哄,就是不肯起來,口齒含糊的推著程恪,“……你們打獵去,我病了,你折騰了我一夜!累病了!我睡著了……不去……”
  
程恪半壓著李小暖,手指順著她的背滑到腰間,滿足的歎著氣,低聲說道:
  
“你真不去?嗯,你歇著吧,我陪小景打獵去,我給你獵只狐狸回來,取了皮做衣服穿?”
  
“嗯嗯。”
  
李小暖胡亂答應著,用手推著程恪,“你趕緊去,我困了,要睡了……”
  
程恪依依不捨的坐起來,又俯下身,貼到李小暖耳邊,輕輕咬著李小暖的耳朵,一邊笑一邊低聲說道:“你好好歇著,晚上,咱們再試試別的……”
  
李小暖側過頭去,伸手推開程恪,拉著被子蓋到了頭上。

  
女孩子,嫁人前,是珍珠,怎麼嫁了人,就成了魚眼珠子了?寶玉、的話,男人的感歎,女人的傷感,誰來說說,怎麼就成了魚眼珠子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北三路

程恪隔著被子,壓著李小暖笑了一陣子,才起身洗漱去了。

李小暖直睡到午正過後,程恪打完獵回來,見李小暖還睡著沒起,大笑著往床上撲去,李小暖被他壓得動彈不得,急忙叫道:“快起來!骨頭斷了!”

程恪翻到李小暖身邊,伸手摟過她,伸了個懶腰,輕鬆的說道:“小景回去了!”

李小暖立即轉過頭,眉飛色舞的精神了起來,

“那咱們趕緊起來!你不是說這幾天莊子裏在撈魚、醃鹹魚、曬魚幹,撈好了沒有?咱們去看看去!”

“不是咱們起來,是你起來!魚還要撈好幾天呢,不急,明天再看也來得及,要不?別起了,再睡一會兒,我陪你睡……”

程恪兩隻的手慢慢往李小暖衣服裏探去,低頭吻了下去,李小暖急忙推開他,又氣又笑,

“你怎麼……沒個夠!我餓壞了!”

李小暖不再理會他,急忙從他身上爬過去,進去淨房洗漱更衣去了。

兩人吃了飯,程恪帶著李小騎著馬,站在河邊堤岸上,看了撈魚的熱鬧,李小暖指揮著洛川等人挑了幾簍子肥重的魚蝦螃蟹等帶了回來。

一進院子,李小暖不垂涎滿口的連聲吩咐著竹青:“……告訴廚房,晚上清蒸螃蟹、生炒鱔絲,那蝦極新鮮,就做醉蝦,把魚煎了,燉出濃濃的湯來,再拆些蟹粉,蒸籠蟹粉包子,再把螃蟹挑小些的醉上,還有……”

程恪笑的倒在榻上,

“你果然是個饞丫頭。”

“飲食男女,人生大事!”

李小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叫了竹青回來吩咐道:“魚就算了,爺聞不得魚腥味!”

竹青曲膝答應著,李小暖轉過頭,看著程恪問道:“你不吃魚,那蝦呢?鱔魚呢?螃蟹呢?還有什麼不吃的?”

“除了魚,旁的都吃,你吃的,我都吃!”

程恪隨口答應著,笑眯眯的不知道在想什麼,李小暖轉頭吩咐著竹青,

“用爺早上打的山雞燉湯吧。旁的,讓廚房看著搭配就是。”

竹青笑著答應著,曲膝退出去,到廚房傳話去了。

程恪伸手拉過李小暖,滿眼笑意的看著她,感歎著說道:“你說的真是好,飲食男女,人生大事啊!”

程恪重重的咬著‘男女’兩個字,李小暖轉頭看著他,認真的說道:“書上那麼多先賢教導的啊什麼什麼的,我覺得這句說得對,旁的都是胡說八道。”

程恪瞪著李小暖,往後仰著大笑起來。

兩人無拘無束的在莊子裏住著,幾乎天天日上三竿才起來,程恪帶著李小暖到處閒逛,去看磨坊、看水車、看滿灑的鴨子傍晚歸來,半夜裏跑到山頂看滿天繁星,騎著馬趕得雞狗滿莊子亂跑……

李小暖珍惜的數著日子,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十天轉瞬即逝。

到了最後一天,程恪比李小暖還磨蹭,直磨蹭到吃了午飯,才從莊子裏出來,一咱疾行,傍晚時分就回到了汝南王府,兩到到正院請了安,略陪著王妃說了兩句話,王妃就心痛的打發兩人回去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李小暖送程恪出了門,坐了轎子往正院請安去了,這深深王府裏的日子,還得象原來一樣過。

午初時分,靜安進了戶部衙門正堂,轉進後面書房見了程恪,長揖請了安,稟報道:“世子爺,我們爺說了,今天中午就在我們府裏吃飯,我們說,請世子爺早些過去,也好多說一會兒話。”

書房正中極寬大的榆木桌子上,正堆滿著帳冊、文書等物什,程恪從帳冊堆裏抬起頭,沉著臉點頭答應了,乾脆站起來,吩咐遠山親自看著滿桌的文書,自己跟著靜安出了門,上了馬,帶著南海等小廝、長隨,徑直往景王府去了。

周景然已經在內書房等著程恪了,見他進來,吩咐青平帶人將午飯送到內書房來,摒退眾人,搖著摺扇,在屋裏急急的來回轉著,猛然頓住腳步,用扇子點著程恪,惱火的說道:

“你沒看到我拼命跟你擠眼睛,眼珠子都快擠出來了?這去北地查府庫的事,是什麼好事不成?你搶這差使做什麼?暈頭了?”

程恪懶散的躺在搖椅上,長長短短的歎著氣,無奈的說道:“唉,前兒光顧著高興了,就沒想那麼多,就沒想想皇上怎麼就突然給了這麼大恩典,說我辛苦了,竟放了我十天,讓我陪陪小暖去。我到底有什麼辛苦處?今天早上皇上一說,我才明白過來,敢情這辛苦是在後頭的,是要反我派出去,到北三路去!這一趟,沒個一兩個月肯定回不來,可不是很辛苦?!唉,你看,皇上這是早就打算著了,我能不答應?敢不搶著?再說,我不答應也沒用不是?皇上算計你我,什麼時候算錯過?”

周景然垂著頭,長長的歎了口氣,跌坐到搖椅上,用扇子快一下慢一下的敲著椅子扶手,沉默了半晌,轉頭看著程恪說道:

“北地三路,府庫必定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這事,朝庭上下人人心知肚明,連皇上,只怕心裏也明白著呢。大哥在北三路經營了十多年,從古志恒被他縱馬生生踏死後,整個北三路還有誰敢逆他分毫?咱們早就替他算過,他養兵、養士,日子過得又是豪奢無比,手筆那樣大,這花費上極巨,他自己不是個擅經營的,他府裏,從上到下,都是只會花錢不知道經營的,這銀子從哪里來?還不是都在北三路的軍費、府庫上頭出!這事,咱們能想到,皇上哪能想不到?這會兒,讓你去查這個,這……”

程恪頭往後靠在椅子背上,閉著眼睛,慢慢搖著搖椅,半晌才睜開眼睛,看著周景然。鄭重的說道:“我早晚要和他對上,如今出手探探虛實,也沒有什麼不好。這事,咱們也不是沒有計議過,我就照著咱們先前的計議行事,你別擔心。”

周景然沉著臉,目光幽深的望著屋頂,沉默了半晌,聲音低沉著冷利起來:“文士筆鋒、辯士舌鋒、武士刀鋒,我比他件件皆佳!這一回,就試一試這武士的刀鋒!”

程恪直起上身,滿眼的躍躍欲試,身上的懶散轉瞬間沒了蹤影,整個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劍般散發出寒意來,探身問道:“做到哪里?”

“不要動誠王府,把北三咱和誠王府的牽連斬了去!”

程恪搓了搓手,站了起來,重重的答應著:

“好!這回,要大開殺戒了!”

周景然長長的歎了口氣,鎖著眉頭,喝了幾口茶,轉頭看著程恪說道:

“從宮裏出來 ,我把北三路的情形又細細理了一遍,又把隨雲先生的劄記翻出來看了幾遍,北三路的情形,你可半分大意不得。還有,這事,不能咱們一家去,拖上兵部,湯二公子管著車駕司,北地三路的軍馬,他總得親自去查一查去!”

周景然放下杯子,氣勢凜然起來,

“還有錢繼盛,他是戶部侍郎,自然要隨行。”

程恪挑著一隻梢,連連點著頭,

“這主意好,誰不知道信王和王妃琴瑟和全合,湯二公子可是王妃嫡親的兄長,正好又足夠不成器,只是,錢繼盛?”

“他是三哥的老丈人,這層親戚,任誰也撕擄不開。一家對上三家,大哥凡事總要掂量掂量,有什麼事,先把那兩人推到前頭去!”

周景然聲音裏充滿了冷意,耷拉著眼皮,接著說道:

“世家不是看中了那個胡族的舞伎?成全他。你這邊一啟程,就成全他。林家,也要動一動!”

程恪點了點頭,看著周景然,低聲提醒道:

“若是這樣,咱們和誠王,可就撕破臉了!”

“嘿!”

周景然有些淒涼的哂笑著,

“這臉,早就撕破了,七年前,從咱們差點死在那兩個刺客手裏起,這臉就撕沒了!”

程恪沉默著看著周景然,周景然傷感的垂著頭,低聲說道:

“小暖說的對,皇家,無父子兄弟!”

程恪面容古怪的看著周景然,抿著嘴沒有接話,周景然轉頭盯著和恪看了一會兒,抬手重重的拍著他的肩膀,歎著氣,滿臉懷念的說道:

“小恪,我真不想……長大成人!你不知道,這些天,我老是夢到咱們從前的事,呼朋喚友,喝酒打架,捧唱曲兒的小姑娘,看舞娘賣弄風情,偷偷溜去……多少快活……”

程恪轉頭看著他,輕輕咳了幾聲,慢騰騰的說道:

“我覺得現在好。”

周景然呆怔了片刻,猛然跳起來,將手裏的扇子用和砸向程恪,氣恨恨的罵道:“你這個混帳東西!娶了小暖就萬事足了?就讓你一直在外頭辦差,一直在外頭!哼!”

程恪伸手接了摺扇,用手指掂了掂,嘿嘿笑著說道:“就算在外頭辦差,也比原來好,小暖在府裏等著我呢!”

“你!”

周景然從程恪手裏奪過扇子,抖開來,飛快的搖著,重重的倒在搖椅上,滿臉煩躁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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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6:27 PM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木字局

青平在外頭高聲稟報了,引著丫頭婆子送了飯菜進來。

兩人吃了飯,看著丫頭婆子收拾乾淨,青平奉了茶上來,兩人坐回到搖椅上,懶散的喝了杯茶,程恪放下杯子,抬手撫著額頭,轉頭看著周景然,笑著說道:“從接了這差使,我就有個想頭。”

周景然微微轉過頭,疑惑的看著程恪。程恪嘿嘿笑著,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想帶小暖一起去,你看好不好?”

周景然一口氣堵在胸口,只悶得胸口隱隱作弄痛,用手指點著程恪,一時說不出話來,程恪忙擺著手說道:“你聽我說!我可全是出於一片公心!你想想,我若帶了小暖,外頭看著,那就是遊山玩水去了,也是輕敵之計不是?”

周景然緩過口氣來,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你還公心?”

程恪滿臉笑容,渾然不在意的接著說道:“再說了,小暖在這帳上,可是極精通的。跟我一起去,還能幫著我看看帳不是。”

周景然呼著悶氣,看著程恪,搖著頭,“你去那樣的地方,還想著帶小暖去?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暈了頭了!那是什麼地方?你當小暖是你,打不過總還跑得過?我告訴你,你趁早別想這些沒有的事!你還是好好打算打算,好好想想,萬一不妥,如何保著小命逃回來吧!”

程恪看著周景然,極其認真的說道:“我是真想帶小暖去!”

周景然啼笑皆非的看著程恪,抬手點著他,有些口吃的說道:“好,我不管你,你想帶,自己找皇上說去,你明天自己找皇上說去!”

程恪想了想,耷拉著肩膀,長長的歎了口氣,“那還是算了,跟皇上,說了也是白說,皇上早就想到了,都給過我十天假了!”

周景然氣哼哼著,心情倒好轉了許多。兩人又仔細商量了半晌,程恪才起身告辭,回去戶部打了個花胡哨,命遠山包了文書,出門徑直回汝南王府,去內書房找父親商量去了。

直到早末時分,程恪才從內書房出來,去正院請了安,和王妃說了領了差使要出遠門的事,又陪著王妃說了一會兒話,就轉回了清漣院。

李小暖聽了程恪要去北三路查府庫的信兒,呆了片刻,壓著心底湧起的絲絲不安,吩咐著竹青等人收拾程恪的東西,程恪笑著止了她。“不急,最快也要後天才能啟程,這一趟,就當行軍,也不用收拾太多東西。”

“嗯。”李小暖答應著,還是吩咐了下去。

兩人吃了飯,程恪端坐在榻上,專注地整理起北三路府庫歷年報過來的舊帳來。李小暖輕手輕肢地奉了茶,拿著本書,歪在榻的另一端,一邊看著書,一邊陪著他。

直到亥初時分,程恪才將帳稍稍理出個頭緒來。李小暖趴在另一頭的大靠枕上,不停地磕著頭,已經困得快要睡著了。

程恪笑不可支,輕手輕腳跳下榻,走到李小暖身邊,彎腰抱起了她。李小暖打了個機靈,一下子驚醒過來,呵欠連天著說道:“你忙好了?我有事等著和你說呢。”

“嗯,好,咱們到床上說,好好…說…”

程恪一邊屋裏走,一邊俯在李小暖耳邊,曖昧地低聲說道。李小暖伸手勾著程恪的脖子,人清醒過來,看著程恪笑著說道:“你別淨想…那個,真有極要緊的事要和你說。”

程恪把李小暖放到床上,緊貼著她躺下,兩隻手一路往衣服裏探去,李小暖拍開他的手,趕緊說道:“是北三路的事!要緊著呢!”

程恪頓住手,慢慢縮回來,一隻手撐著頭,側著身子看著李小暖。李小暖往他身邊貼了貼,低聲說道:“我的嫁妝鋪子裏,有幾家車馬行,都在北三路。天禧二十六年後,老祖宗陸陸續續遣了些外掌櫃,到北三路找生意做,找來找去,就接手了幾家車馬行。”

程恪呆了片刻,眼神驟然亮了起來。李小暖笑眯眯地看著程恪,伸手撫著他的胸口感歎道:“老祖宗想得可長遠了!”

程恪緩緩點了點頭。李小暖接著說道:“車馬行前前後後一共開了五家,還有兩家酒肆,一家在太原城,一家在洛城。剛開始的幾年,這七家鋪子,沒一家掙錢的。虧得很厲害。老祖宗就調過去大筆銀子貼補著,直到天禧三十年,才虧得不那麼厲害了。三十一年底,我接管了這些生意,和老祖宗一直理鋪子。老祖宗讓想法子把北三路的生意做起來,你知道,這生意要做,就得想法子。後來,老祖宗就把每家鋪子的五成利拿出來,讓掌櫃的看著送出去,該送給誰,就送給誰。”

李小暖拖長著聲音,程恪低頭看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李小暖仰頭看著他,想了想,謹慎地解釋道:“老祖宗讓人去北三路做生意,原也沒多想過,不過生意人,做生意罷了。後來的事,也不過想掙些錢罷了。誰也沒有想到。。。倒沒別的意思。”

李小暖小心的看著程恪解釋道。程恪滿眼笑意的看著她,手下用力把她攬在懷裏,下巴抵在她頭頂上,極其暢快地笑了起來。

“李老夫人,真是讓人仰視。她若沒有別的意思,何到於年年貼了大筆銀子做這生意?你可別又想多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放心,大家都有心思,咱們也有。這京城,誰沒有心思?哪家沒有心思?”

李小暖仰頭看著程恪。程恪在她唇上點了點,低聲問道:“那幾家鋪子掌櫃,可知道是誰家的本錢?”

“不知道,老祖宗用的是木姓,往來聯絡的,是亭叔的二女婿,叫福貴的,原是李家的家生子兒,也跟著我陪嫁過來了。”“木福貴?”

“李福貴,外頭稱木大掌櫃,嗯。我這裏還有本帳冊子,是這幾年北三路的七家鋪子送幹股的明細,我跟你說,”李小暖往程恪懷裏擠了擠,笑了起來,“還有更好笑的呢。太原城裏的那家酒肆,掌櫃的最會鑽營,去年竟然找到了徐盛融的門路,把這幹股硬是送到了誠王側妃徐氏手裏。”

李小暖一邊笑一邊說道。程恪挑著眉梢,也跟著失笑起來。兩人笑了一陣子,程恪低頭看著李小暖問道:“那些掌櫃,也分紅利?”

“嗯,兩成紅利。”李小暖搖著兩根手指說道。

程恪低低的吸了口氣,“你這手筆!五成的利送出去,兩成紅利分給掌櫃。你這東主,只留了三成利?”

“一成也沒留,餘下的三成利,一成給了福貴,還有兩成,我讓福貴分給了鋪子裏的夥計。”

程恪滿臉驚訝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笑眯眯地看著他,貼到他耳邊低聲說道:“你這趟去,讓你那幾個小廝也幫我看看,那些掌櫃和夥計可還盡心,看看咱們那些銀子花出去,到底買了幾成人心過來。若能買得兩在成,這生意就是咱們賺了。”

程恪抱著李小暖,一邊笑一邊點頭,心底的喜悅如春花綻放,她說咱們,真是好聽,咱們!

程恪心底熱熱的湧著喜悅,低著頭吻向李小暖,指尖滾熱著解著李小暖的衣服。李小暖被他身上的滾熱烤著,聲音含糊著軟的曖昧起來,“唉,還沒說完呢。。。”

程恪吻過去,堵回了她的話,舌尖纏綿著探進去,手下溫柔卻飛快的褪了李小暖和自己的衣服,壓著李小暖課標纏了上去,兩人緊緊貼在一片,程恪氣息零亂而粗重的咬著李小暖的耳垂,低低地呢喃著:“寶貝。。。沒有你,讓我。。。怎麼熬。。。”

纏綿的夜晚甜膩得化不開,卻過得飛快,黎明的曙光透進窗簾,程恪睜開眼睛,癡迷的看著懷裏濃睡不醒的李小暖,溫柔的給她掖好被子,輕手輕腳下了床,出屋叫了竹葉過來低聲吩咐道:“去個人,跟王妃說,就說我說的,少夫人身子不舒服,要好好歇一天,別讓人擾了她!”

竹葉恭敬的答應了,程恪回頭看了看,轉身進去淨房洗漱更衣去了。

李小暖醒過來時,已經是辰末時分了,只覺得身上酸軟得聯手都舉不起來,聽了竹葉的稟報,乾脆倒回去,又暈暈睡了過去。

晚上,程恪早早的回來,帶了幾本帳冊子回來,叫了李小暖,兩人一起仔細看了,倒也看不出大的不對來。程恪合上帳冊了,輕輕歎了口氣,轉頭看著李小暖,傷心的說道:“明天一早就要啟程了,怎麼著也得一兩個月。等我回來,都要過年了!小暖,等小景這事了了,這差使無論如何我也不領了,我就守著你,白天尋歡,晚上作樂!”

李小暖倒在程恪懷裏,笑得喘不過氣來,半晌才透過口氣,點著程恪的額頭誇獎道:“你是我見過的志向最遠大的人了,等這事定了,咱們一處,天天尋歡作樂的過日子!”



第二百章 木大掌櫃

程恪大笑著,抱著李小暖滾倒在榻上。
  
第二天程恪啟程的時辰定的並不早,兩人和平時差不多時辰起來,吃了飯,李小暖和程恪出了院門,往正院請安辭行去了。
  
兩人在正院門口下了轎,春草已經早早的迎在了院門口,見轎子停下來,忙走到後面一頂小轎前,掀起轎簾,程恪已經下了轎,臉上微微帶著絲不耐煩,揮手斥退了春草,上前扶著李小暖下了轎。
  
春草臉色微紅,垂著眼簾,恭謹的曲膝請了安,也不敢多說話,只引著兩人往正院進去了。
  
王妃已經焦急的等著了,見程恪進來,忙伸手拉了他,滿眼的依依不捨,囑咐了又囑咐,越囑咐越放不下心來,程恪耐著性子聽了幾句,就煩躁起來,“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看看你,這擔心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李小暖屏著聲氣,恭謹溫順的垂手侍立在王妃身邊,仿佛沒聽到程恪發脾氣。
  
王妃笑了起來,連聲歎著氣,不以為意的說道:“母親也是話多了些,好了好了,不說了,你也不是頭一回出去,那麼多人侍候著,能有什麼事的?好了,母親知道了,你早點啟程吧,讓你媳婦送你出去,唉,這一去,又是兩個月,這孩子……算了算了,佛神指點了,這兩年,你命中犯煞,父子不利,這孩子,晚了就晚了吧,你趕緊啟程吧,路上小心著,還有……我也是多操心,算了,不說了,去吧去吧。”
  
程恪滿臉不耐煩,已經逕自站了起來,王妃忙停住話,轉頭吩咐著李小暖,
  
“你送小恪出去吧,看看車上東西齊全不,還有……好了好了,去吧去吧。”
  
王妃還要交待幾句,一眼瞄見程恪眉梢已經豎了起來,忙推著李小暖,李小暖半垂著眼簾,恭謹的曲膝答應著,跟在程恪後面就要往後走。
  
侍立在旁邊的春草陪著滿臉笑容。急忙曲膝稟報道:“王妃,我陪少夫人送世子爺出去吧。”
  
王妃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程恪,隨意的點著頭,李小暖眼光微閃,轉頭掃了眼春草,自顧跟在程恪身後往後去了。
  
春草急步跟上來,恭敬的跟上李小暖,虛扶著她,陪著小暖說道:“外頭風大,只怕冷,我讓人拿個手爐給少失人拿著可好?”
  
“勞你費心了,竹青都帶著呢。”李小暖微笑著客氣的說道。
  
程恪不緊不慢的背著手走在前頭。出了正院門,頓住腳步,回身看住李小暖,李小暖往前走了半步,春草猶豫著頓了頓,不知道是跟上去好,還是不跟上去好,竹青領著玉扣等丫頭婆子,落後幾步,微微垂著頭侍立著,眼角餘光卻緊緊盯著緊挨著程恪和李小暖站著的春草。
  
春草猶豫間,程恪已經拉了李小暖過去,攬了她,一邊低頭和她說著話,一邊信步往外走去。
  
“咱們慢慢走著吧,時辰還早。”
  
李小暖仰頭看著他,點了點頭,程恪手下稍稍用力,攬著李小暖靠著自己,兩人一邊低低說著話,一邊沿著林間的青石小徑,緩步往二門外走去。
  
春草微微有些出神的看著程恪,竹青示意著玉扣,玉扣笑嘻嘻的上前,曲了曲膝謝道:“勞春草姐姐送我們少夫人出來,春草姐姐請回吧。”
  
春草一下子恍過神來,忙笑著說道:“王妃讓我陪少夫人送世子爺出去呢。”
  
玉扣滿臉驚訝的看著春草,“陪少夫人送世子爺出門?”
  
竹青上前拍了下玉扣,沉著臉低低的責備道:“這麼大聲做什麼?爺和少夫人在一處時,最恨人打擾,你這樣大聲,擾了爺和少夫人,要討打呢!”
  
玉扣吐了吐舌頭,輕手輕腳的往後退了退,兩隻手扣在身前,縮著肩,一幅小心翼翼的樣子跟在了眾丫頭婆子中間。
  
春草臉色微變,正要說話,竹青已經恭敬的曲膝見著禮,恭謹的說道:“春草姐姐既奉了差使,陪少夫人送我們爺出門,姐姐先請!”
  
竹青說著,往後退了半步,讓著春草,春草臉上泛起絲惱怒的紅暈來,也不看竹青,拎著裙子,急走幾步,跟上去,微微落後兩步,綴在了程恪和李小暖身後。

程恪心裏眼裏只看得見李小暖,旁的聽不見也看不見,李小暖一邊溫言軟語的和程恪說笑著,一邊留神著後面的動靜,聽著春草的腳步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乾脆頓住腳步,轉過頭笑著說道:
  
“我光想著爺出門的事。一時倒失了禮,姐姐奉的是母親的差使,理應姐姐先請才是。”
  
程恪一句話正說到一半,惱怒的轉頭瞪了眼春草,春草呆怔的看著沖著她怒目而視的程恪,驚慌膽怯起來,下意識的往後退去,竹青上前一步把她拉了下去。
  
李小暖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春草,程恪抬手點著身後成群的丫頭婆子,滿腔不耐煩的吩咐道:“都遠遠跟著!”
  
玉扣笑眯眯的往春草身邊蹭了蹭,低聲說道:“我們爺除了對少夫人好,對誰脾氣都大,姐姐多擔待!”
  
春草滿腹心思的垂著頭,仿佛沒聽到玉扣的話。
  
程恪攬著李小暖,慢慢蹭著,還是到了二門車前,李小暖走到車前,掀起簾子,隨意瞄了眼,算是看好了車上齊全還是不齊全,轉過身,緊挨著程恪站住,伸手理了理程恪的鬥蓬絲絛,低低的交待道:“差使要緊,人更要緊。”
  
程恪點著頭,低下頭,俯在李小暖耳邊,萬般不舍的嘟嚷著:“小暖,我走了……”
  
“嗯,我想你,你別想我!”
  
李小暖看著程恪。認真的說道,程恪笑出了聲,眼睛亮亮的盯著李小暖看了半晌,猛然轉身,跳上了車子。
  
李小暖笑眯眯往後退去,春草咬著嘴唇,走到李小暖身邊,遞了個中等大小的荷包上來,低聲說道:
  
“少夫人,這裏面荷花蕊做的香餅子,爺不耐煩熏別的香,就這樣清淡的味兒還算喜歡。我也不知道少夫人準備了沒有,就帶了些過來。”
  
“你真是細心,怪不得王妃疼你。”
  
李小暖感歎的誇獎道,轉頭叫了竹青過來吩咐道:“這是春草姐姐的一片心意.你拿去交給洛川,讓他仔細著交給爺。”
  
竹青答應著接過荷包,急步出了二門,交待了出去。
  
李小暖看著車子轉出了二門,緊了緊斗篷,微笑著讓著春草,往正院回去和王妃交差去了。
  
京城北門外,李福貴站在輛看著樸實無華,卻寬大舒適的馬車前,兩隻手攏在袖筒裏,一邊輕輕跺著腳,一邊伸長脖子看著城門方向,旁邊十幾個夥計、帳房靠在各自的車前,跺著腳子在車前老動著取著暖,不過十月的天,已經冷的站不住,
  
李福貴期盼的看著城門,他昨天一夜都沒合眼,這會兒精神卻好得出奇,一點疲倦之意也沒有。
  
老祖宗,李福貴心底沖起股熱流,沖得眼淚幾乎落了下來,老祖宗待他……他從小沒娘。老祖宗這樣的待他,就是母親一樣的待?他心中,老祖宗,是主子,更是母親吧?
  
他和老爺一處長大,老爺喜歡讀書,他喜歡做生意……
  
老爺死了……從那年起,他在北地做了靠十年的生意,隱隱約約期盼了這些年,這幾年,他的期盼越來越濃、越來越重!
  
李福貴心底就熱熱的幾乎站不住,伸長脖子,焦躁的這這看著城門處。
  
遠遠一騎,卻是從北邊奔了過來,到了李福貴等人面前,勒著得馬幾乎直立著猛然停住,馬上的人,二十歲左右,普通行人打扮,看著卻極其精幹俐落,眼神淩利的掃過車前站著的一堆人,厲聲喝問道:“木大掌櫃是哪位?”
  
李福貴微微駝著背,恭謹的答道:“是小人,不知道大爺是?”
  
馬上的人揚手扔了只極小的木牌過來,李福貴急忙接過,也不用看,這木牌他摸也摸得出,
  
“你跟我來,讓他們啟程,路上趕一趕,晚上要宿到新鄉驛去。”
  
李福貴連連點著頭,車子旁邊的夥計、帳房不等李福貴吩咐,急忙往車上爬去,晚上宿到新鄉驛,這要不趕快著些,趕到新鄉驛,天都得亮了!
  
李福貴叫了個夥計過來,吩咐了兩句,要了匹馬,跟著來人,往北邊疾馳而去。
  
奔了小半個時辰,兩人趕上了一輛寬大精緻的馬車,兩人跳下馬,車前坐著的滿身滿臉喜氣的小廝輕輕掀簾稟報了,笑著招呼著李福貴。
  
“我們爺吩咐了,讓木大掌櫃到車上說話。”
  
李福貴緊張的拉了拉衣襟,咽了口口水,恭敬的上了車。
  
車裏極是寬敞,李福貴也不敢四下打量.只小、心的在車門旁的角落裏曲膝坐了,躬身見著禮:“李福貴給爺見禮。”
  
“木大掌櫃不必這樣客氣,在下是爺屬下別院管事,爺吩聽了,這一趟,你這一處,由在下統總管著。”
  
車子裏傳來清冷得如同冰塊的聲音,李福貴驚訝的抬頭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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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6:31 PM

第二百零一章 愁喜間

車子正中,盤膝端坐著一位二十歲左右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衣,頭髮綰起,連支簪子也沒有,渾身上下,沒有半點飾物,兩隻手交疊著放在膝上,手指瑩白細長,如同羊脂玉雕成的一般,容長臉,眉如墨染,鬢若刀裁,唇色豔紅欲滴,黑亮的單鳳眼滿是冷意,正細細打量著李福貴。

李福貴頭暈目眩的搖了搖頭,怎麼能有人長得這樣?還是個……男人?是個男人!李福貴下意識的抬手揉了揉眼,頭一回見少夫人時,他看傻過一回,可這,這是個男人!這男人,怎麼能長成這樣?!

“我叫千月。”

千月厭煩的看著傻怔著看著自己的李福貴,李福貴慌亂的點著頭,從懷裏摸出那塊木牌,攤開手,千月疑惑的看著他手裏的木牌,李福貴深深吸了口氣,歸攏著心神,低聲說道:

“有這個,有這個就行,您吩咐。”

千月不耐煩起來,伸手從李福貴手裏掂起木牌,眯著眼睛瞄了兩眼,隨手丟到了旁邊的幾上,

“接你來的人,還有我車前坐著的小廝,你,看清楚了?”

李福貴連連點著頭,

“這一趟,你只聽這兩個人傳的話,旁的,你不管他拿什麼,說什麼,統不能理會!”

李福貴滿臉的驚訝茫然,抬手指著幾上的木牌,

“那個,那個也行!”

千月煩惱的看著李福貴,眉頭又皺了起來,伸手掂起那面木牌,舉到李福貴面前,

“這樣的東西,想做出來,極容易,就憑這幾個孔洞,哼!”

千月細長的手指撫過木牌,隨手又扔回到了幾上,

“這東西 ,做個生意上的印記到也能用,若要……用到差使上……”

千月鄙夷的掃了眼木牌,李福貴重重的咽了口口水,指著木牌,低聲嘟嚷著:

“這是少夫人的牌子。”

千月看著對著牌子,一臉敬仰的李福貴,更加不耐煩起來,

“你光看這牌子!也不細細盤問盤問我是誰,這牌子是誰給的,你的爺和我的爺可是一個爺?若這牌子落到了外人手裏,你也這樣有這個就行的?”

李福貴被千月訓得半張著嘴,茫然著一時說不出話來,千月氣極到笑起來,揮著手說道:

“算了,我也不跟你說這些,你聽著,我叫千月,是汝南王府世子別院的管事,不光這一趟,往後,北地的五家車馬行,兩家酒肆,你只管明面上的生意,旁的統由我管,這是爺的吩咐!”

千月看著眨著眼睛,遲疑著看著他的李福貴,歎了口氣,

“這北三路的生意,少夫人統交給了爺打理!”

李福貴笑著連連點著頭,看著千月問道:

“千管事說的,我也不懂,也不問,千管事只說,讓我做什麼?怎麼做?”

“不要叫我千管事!”

千月煩燥的叫道,微微閉著眼睛,深吸了口氣,才接著說道:

“這一趟,你明面上是查年帳,暗裏,各個鋪子裏,要安插些夥計、帳房進去。”

千月從幾上掂了張紙片出來,遞給李福貴,

“這是各個鋪子要安排進去的人數,你看看。”

李福貴仔細看了兩遍,將紙片還給千月,點了點頭,

“我記下了,車馬行的人多了些,能不能分幾次安置進去?千管……千月管事,你不知道,北三路的鋪子,夥計 年底捲舖蓋的極少……”

千月抬起手,打斷了李福貴的話,斷然說道:

“不必,五家車馬行,明年要接發往北三路的軍需轉運差使。”

李福貴眉飛色舞的連連點著頭,千月看著李福貴,又皺起了眉頭,

“你做生意,難道就不講究個喜怒不形於色?”

李福貴滿臉笑容的說道:

“又不是在外頭,老這麼屏著,那不是跟自己過不去?”

“哼!”

千月被李福貴回得悶“哼”了一聲,接著吩咐道:

“你和我,這會兒還有重要的差使。”

千月頓了頓,上下打量著李福貴問道:

“太原府的酒肆掌櫃……”

“是我家大小子,前年才接手做掌櫃,因那一處,少夫人說,太原府不如別處,掌櫃的不能外請,要自己人,我才讓我家……”

“我又沒問你這個!”

千月悶得只覺得血都要湧上來,爺讓他跟這樣的生意人打交道,真是要命!他是要人命的人,習慣了一言不發,只揮刀殺人。

“那千月管事要問什麼?”

李福貴好脾氣的哈哈笑著問道,千月又深吸了口氣,冷著臉說道:

“有極要緊的事,要太原府掌櫃去辦。”

“千月管事只管吩咐,我寫了信過去就行!”

李福貴笑著滿口應承著,

“不用,你寫封信,現在就寫,旁的統不要說,只讓太原府掌櫃萬事聽持信人調遣就是!”

李福貴連連點頭答應著,千月敲了敲車廂板,滿身喜氣的小廝幾乎是立即遞了筆墨紙張進來,李福貴伏在幾上,凝神寫了封信,交給了千月,千月接過,掃了一遍,親手封好,蓋了漆封,叫了小廝進來吩咐道:

“給星五,立即啟程。”

小廝答應著接過信,片刻功夫,就轉回來稟報道:

“回爺,星五已經啟程了。”

李福貴茫然的看著聽著,千月轉頭看著他,沉默了片刻,低聲交待道:

“剛才接你過來 的,叫錢明,從今天起,就讓他跟著你,往後,萬事都留心!”

李福貴面容鄭重的點了點頭,

“多謝千月管事,放心。”

“嗯,你今天晚上趕到新鄉驛,明天一早,帶人先往洛城去,十六日前一定要趕到洛城,到洛城酒肆等 我。”

李福貴點頭答應了,告辭下了車,和錢明一起騎馬追趕車隊去了。

辰末過後,程恪的車隊儀仗才不緊不慢的出了城門,往北三路行去。

錢繼盛眯著眼睛,坐在暖融融的車裏打著盹,心裏卻是上下翻騰著,一時也得安寧,他在錢家,在嫡支裏,是最不起眼的那個,不管排什麼,都是一色的中間靠後,當了官,也一直沒做過主官,女兒選了皇子妃,就那一回,唯一的一回,他被人提出來單講了,這事,他沒想到,誰也沒想到!

幸好後來,嫁了皇子和沒嫁皇子 ,也沒什麼區別,他們一家,還是安安生生的過著日子,可這回,世子單點了他,北三路不歸他管,他哪 一條都不出色,怎麼就單點了他?

錢繼盛心裏煩亂起來,這外頭,可不太平,他可沒有本事趟這趟混水,一個不小心,命都得搭進去!這一趟,怎麼著也要死躲在後頭!這頭一出,就是個“死”字!

和錢繼盛的煩亂害怕不同,湯二公子正心情愉悅無比的半躺在寬大的車廂裏,和身邊隨行的輕細調笑著,離了家裏的母老虎,程恪又睜眼閉眼的允他帶著丫頭,這一趟,且快活風流去,聽說北三路的女子,個高條順,正好嘗個夠。

湯二公子一隻手伸到輕紅的胸前,慢慢揉著,心裏垂涎著傳說中的北三路美人,父親的教導,嗯,教他凡事不可出頭,他出個什麼頭?他是去尋快活的,哪 有功夫出頭!

湯二公子心情輕鬆愉快,眉宇飛揚起來,頭一回覺得父親 的教導不但不讓人生厭,還讓人聽著對極了,要是總這麼教導他,那多好,輕紅被他揉得渾身躁熱起來,溫柔的纏到了湯二公子身上,小心的吻著他的脖頸,挑逗著他,湯二公子情致高漲,也不管出了城還是沒出城,伸手拉開了輕紅裙間的絲絛,輕紅立即迎合著他,兩隻手輕巧熟撚的去了自己 的衣服,又解開了湯二公子的衣服,伏到了湯二公子身上。

車廂裏春光綺旎無限,消魂的喘息聲透過厚重的車幔,似有似無的溢了出來,車後的長隨稍稍落後幾步,離了湯二公子的車子,左右看了看,徑直往最前面程恪的車輛奔了去了。

程恪走後,李小暖的生活重又規律起來,每天早睡早起,一大早過去正院請安,陪王妃說話解悶,和王妃商量著給程恪做衣服、做荷包、做鞋襪、做王妃喜歡做的不管什麼東西。

沒幾天,盧家又傳了喜信過來,程敏清又懷了身孕,王妃大喜,也不管用著用不著,急忙遣人送了幾車東西過去,因剛懷孕,怕動了胎氣,也不敢就過去看望去,只好和李小暖來來回回的商量著,到臘月裏,再過去盧府看看敏清去。

幾乎和程敏清的喜信同時,古去歡又有喜,鄭家遣人往上裏鎮報了喜,又遣人到王府李小暖處報了喜信,李小暖喜之來盡,和孫嬤嬤親自跑了一趟鄭府,說了半天話才回來。

古雲歡知道古雲姍帶著孩子回去台州過年了,卻不知道金志揚納了貴妾的事,孫嬤嬤苦笑和李小暖說了這事,滿臉無奈的攤著手說道:

“大姑奶奶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的脾氣,什麼事也不願意跟二姑奶奶說,大約還是覺得她不懂事,可如今二姑奶奶也是當娘的人了,哪 還像從前做姑娘那樣沒……凡事不想的?唉!這也真是!”

李小暖靠著靠枕,想了想,笑了起來,輕輕搖著頭也跟著孫嬤嬤歎起氣來。



第二百零二章 正理

兩人沉默著坐了片刻,李小暖看著孫嬤嬤,沉思著問道:“嬤嬤,你說說,若是老祖宗在,金志揚這事,老祖宗會怎麼處置?” 

孫嬤嬤面容微微有些古怪的看著李小暖,斟酌著說道:“老祖宗凡事都看得極長遠,這事,若讓老祖宗看著,只怕根本算不得事。” 

李小暖呆怔了下,目光有些黯然的看著孫嬤嬤,孫嬤嬤小心的打量著李小暖,接著說道:“這男人,新婚那幾年,自然是好的,縱然有幾個通房姬妾,也難得過去宿上幾晚,可等這孩子也有了,新鮮勁也過了,也就開始往外頭看這看那去了,這也是常情。” 

李小暖垂著眼簾,端起杯子,慢慢喝著茶,沉默的聽著孫嬤嬤的話,孫嬤嬤憐惜的看著李小暖,接著說道:“有了這幾年,這做妻子的,腳步也穩住了,兒女也有了,凡事也就要往開了看、該丟下的就得丟下手去,隨他再寵哪個,納哪個去,再怎麼著,也不過是些玩意兒,再怎麼寵,他也越不過規矩禮法去!做妻子的,就是要踩穩子位子,管好家,孝敬公婆,教好孩子,把這本份做好了,男人但凡不是失心瘋了,總是要敬重著你的,唉,要的就是這個敬重。” 

李小暖垂著眼簾,看著杯子裏微黃的茶水,傷感的聽著孫嬤嬤的話,孫嬤嬤起身從李小暖手裏取過杯子,叫了小丫頭進來換了杯熱茶,遞給李小暖,摒退了小丫頭,接著說道:“不光老話,就是那些什麼聖賢的,不也說過,娶妻取德,納妾納色,這妻,要的是敬重,這妾,爭的是份寵,敬重是長遠的事,這寵愛,哪有個長遠的?這妻和妾的雲泥之別,可不就在這裏?!” 

孫嬤嬤歎了口氣,頓了片刻,才接著說道:“老祖宗往年常說,這女人哪,就是要從男人那兒爭份敬重過來!有了敬重,凡事就要看得開,也只有看得開了,才能爭得來這份敬重!大姑奶奶是個明白人,自然懂的這個道理,這帶著孩子回鄉,就是正理,按理說,男人在外頭做官,這做妻子的,就該留在家裏侍候公婆,教養孩子,這才是正途正理呢!

再往細了說,大始奶奶成親也有五六年了,大姑爺如今才納了妾,說起來,就算是好的了,少夫人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大姑奶奶如今兩子一女,在金家腳步早就穩得不能再穩了,大姑爺不管納了誰,再怎麼得寵,也不過一時的事,往後,顏色好的姬妾多的是呢,這男人,也不過就是圖個新鮮勁,這姬妾,都是一茬接著一茬來的。 

我說的這些理兒,大姑奶奶只怕更明白,哪還會計較納個妾這樣的小事,這些姬妾丫頭的事都不過是些玩意兒!再說,這會兒收幾房姨娘,也不是什麼壞事,調教好了,再過上幾年,有了新姨娘,有老姨娘明裏暗裏調教著,凡事也省心多了。” 

李小暖慢慢喝了口茶,只覺得這茶裏的苦澀都泛了上來,直苦進了喉嚨最深處,孫嬤嬤留神著李小暖的臉色,笑著說道:

“我記得有一回陪老祖宗閒話,正好說到這姨娘調教姨娘的事,老祖宗就說了,咱們女人管著這後院,跟男人在朝堂裏做的什麼大事不大事的,若論心思和手段,其實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小暖咽了滿嘴的苦澀,失笑起來,放下杯子,看著孫嬤嬤,帶著絲感激,低聲說道:

“多謝嬤嬤開解,這後院,當真比男人的朝堂不差什麼。”

孫嬤嬤舒了口氣,看著李小暖,感慨的說道:

“不光不差多少,還難心的多了,說句不中聽話,少夫人別惱,少夫人生得這樣,萬人中也沒一個,如今年青自然好,若是過個十年、二十年,少夫人生得再怎麼好,年紀在那裏放著,哪里比得了十六七歲水靈靈的小姑娘去?這人老了,還就偏偏愛鮮嫩的東西,唉,往後……這事……少夫人也得想開些,抬眼看看,哪里不是這樣?”

李小暖長長的歎了口氣,贊同的點了點頭,“嬤嬤說的是,王爺身邊的許氏,今年不過三十出頭,王爺可都五十多了!王爺看著吧,還特別嫌老,真是老牛嫩草!”

孫嬤嬤無奈的挑著眉捎,看著李小暖哭笑不得起來,老祖宗說的對,少夫人這規矩,學得再好,也沒學到心裏去,哪有這麼說長輩的?唉!

“這還是好的!別家老爺、老太爺身邊,十幾歲的姨娘不也多的是。”

孫嬤嬤感慨的說道,李小暖噁心般皺著眉頭,半晌才悶悶的歎出口濁氣來,看著孫嬤嬤,目光黯淡的說道:“孫嬤嬤,我想想這些事,就噁心的不行,難受的不行,不想再說這個了!實在是……咱們說別的吧!”

李小暖閉了閉眼睛,厭惡的揮著手,不願意再提這個令人無比生厭的話起,孫嬤嬤看著她,暗暗歎了口氣,忙笑著說道: 
 
“好好,不說了不說了!說得我也覺得厭氣起來!對了,少夫人從莊子裏帶回來的醉蟹,昨天小廚房說差不多可以吃了,晚上讓她們先送一隻過來,少夫人嘗嘗?”
  
李小暖連連點著頭,兩人轉了話題,說起了吃喝玩樂的瑣碎事。
  
汝南王坐在內書房,仔細看著手裏的書信,北三路的情形,比他想像的要好得多,小恪這一趟,只怕比原先想的要順利許多。
  
汝南王長長的好了口氣,輕鬆的往後靠到了椅背上,小恪倒是個有福運的,荒唐了那麼多年,又這麼倔頭便腦的自己跟自己彆扭了這幾年,倒還真是挑了個好媳婦回來。
  
汝南王舉起手裏的書信,又仔細看了一遍,李老夫人,真是令人敬佩,敬服這樣的女子,就是男人,又有幾個能望其項背。 
 
汝南王感歎著又看了一遍書信,將紙輕輕丟進了化紙的火盆裏,看著薄薄的紙片瞬間化成了飛灰,端起杯子喝了杯茶,起身往後面正院去了。 
 
王妃接了汝南王進去,侍候著他脫了外面的鬥蓬、長衫,王爺舒展著身子歪在了榻上的靠枕上,王妃接過許氏托過的茶,遞了過去,笑著說道:

“爺今天回來的可早!今天事不多?” 


“哪能不多的,小恪出了門,這又離過年沒幾個月了,唉!” 
 
王爺垂重的歎了口氣,仿佛痛楚般輕輕捶著腰間,王妃忙示意著許氏,

“讓許氏給你捏捏?” 
 
王爺抬手止住了正要上前的許氏,疲倦的揮了揮手說道:

“不用!都退下去吧,我和王妃靜靜的說會兒話。” 
 
許氏小心的垂手後退,和滿屋的丫頭婆子退了下去。 
 
王妃側著身子坐到榻沿上,王爺喝了茶,放下杯子,仔細看著王妃,感慨的說道:“你也老了,歲月不饒人哪。” 
 
王妃啼笑皆非起來,

“爺今天這是怎麼了?我這五十壽去年都過完了,哪是今天才老的?!” 
 
“嗯。” 
 
王爺溫和的看著王妃,笑了起來,

“你說的是,咱們早就老了,達幾天,我這身子越發不濟,聽人回事,多聽幾句就頭暈,今天在外頭坐著,就有些撐不住,唉,往日小恪在家倒不覺得,他這一走,這裏裏外外的事,就擾得我受不住了。”
  
王妃滿眼擔憂的看著王爺,著急起來,

“要不叫個太醫來瞧瞧?你這身子骨一向極好,今天怎麼就這樣了?得讓太醫好好診一診才行!” 
 
“不用,我的身子自己知道,就是老了,精神不濟罷了,哪有旁的什麼事的!別擔心,好好歇著,萬事都好,一累起來就不行,說起來,你這身子,平時倒還不如我,這臨近年節,事情多如牛毛,可別累著了。” 
 
王爺止住了王妃,看著她,關切的問道,王妃笑著搖了搖頭,
  
“我倒沒什麼,家裏的事,一向都有慣例舊規,裘嬤嬤幾個也都照著做了這麼些年了,要**心的事。倒還真不多。” 
 
“年紀大了,就是不多也受累不得,再說,統交給下人,也不大穩妥,恪兒媳婦嫁過來也有兩個月了吧?脾氣性格兒可還好?”
  
“好!脾氣性格都沒挑處,人真是極孝順,又知禮明事,不拘什麼事,她一勸我,不過幾句話,說的我這心裏就妥貼多了,也怪不得李老夫人活著的時候,獨獨疼她!” 
 
王妃提起李小暖。眉眼都是笑,王爺微微挑著眉捎,端起空杯子,喝起茶來,王妃急忙起身,從王爺手裏取過杯子,走到門口,吩咐小丫頭換了杯茶端進來,王爺接過茶,一邊喝一邊微笑著,都是滿意,滿意的地方可是大相徑庭。 
 
“當初議親的時候,說實話,我是真不滿意!這家世……唉,雖說咱們家,也不用媳婦的家世嫁妝撐門臉,可這小門小戶的女孩子,處處縮手縮腳,哪能有高門大戶出來的姑娘家那份氣度見識的?我擔心的,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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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6:37 PM

第二百零三章 當家理事

王爺一邊微笑著一邊聽著王妃的話,王妃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
  
“沒想到這小恪這媳婦,竟是個跟別人不一樣的,上回重陽節,她那行事說話,貴妃滿意的不行,竟比我還疼她.你看看,如今連幹女兒都收了!可見,也不是我一個人覺得她好!”
  
王爺笑著點著頭。
  
“你說的極是,小恪倒真是要了個好媳婦回來,既然你覺得好,乾脆從明兒起,讓她跟著你事著管家理事吧,這王府,早晚得交到小恪和恪兒媳婦手上。”
  
王妃驚訝的看著王爺,

“現在就讓她管家理事?恪兒媳如雖好,到底小些,過了年才不過十六歲,還是個孩子……” 
 
“也不是孩子了,既嫁了人,為人妻為人媳,就不能以大小論,都是大人了!”
  
王爺語氣重了重,王妃急忙點著頭,

“爺說得極是。”
  
“嗯,再說,恪兒媳婦沒歸家前,在古家,就當過家理過事,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人!還有。” 
 
王爺頓住話,看著王妃商量道:“我想著,等小恪有了孩子,就求了皇上,把這王爵讓小恪襲了。” 
 
王妃怔了怔,忙點了點頭,

“襲就襲了,早晚也是他襲了的,你也能好好歇一歇。”  

“嗯!”

 王爺低著頭。轉著大姆指上的板指,出了一會兒神。抬頭看著王妃,低聲說道:“我去了這汝南王爵的籠頭,也就自在了,我想著,帶著母親和你,回去南邊住幾年去。”
  
王妃愕然看並王爺,一時說不出話來,王爺微微直起身子,看著滿臉愕然的王妃,耐心的解釋道:“你知道,母親是在南越長大的,因為嫁了父親,才跟著離開南邊,到了京城,後來父親一直在南邊戍邊,母親只能在京城守著,祖上定的鐵規矩,汝南王和王妃,必有一人要留在這京城百里內。”
  
“這規矩我知道。”
  
王妃忙低聲應承道,

“後來……”
  
王爺皺著眉頭,厭惡的咽回去了後面的話,沉默了半晌,才接著說道:
  
“後來我襲了爵,母親能回南邊看看了,可又捨不得我,母親一直極想念南邊,你看看那一院子茶花!唉,我是個不孝的,讓母親委屈了這麼些年,這些年,也就存了這麼點子念頭,想著等小恪大了,襲了爵,我就帶著母親,回去南邊看看,回老宅子裏住幾年,讓母親也能好散好散心情,暢快幾年。”
  
王爺越說越傷感,聲音也越來越低,王妃抽出帕子,擦起眼淚來,連連點著頭答應著:

“我聽爺的,等小恪襲了爵,我和爺侍候著母親回南邊好好住幾年去。”
  
王爺靠著靠枕,半晌才點了點頭。
  
第二天早上,李小暖過去時,王妃已經吃了早飯,正站在簷廊下,看著人擺放院子裏的菊花。
  
李小暖進來請了安,陪著王妃,看著人擺好了菊花,王妃才拉著李小暖進了屋,李小暖侍候著王妃坐到榻上,奉了茶,王妃拉著李小暖坐到身邊,笑著說道:“今天有件大事,要和你商重。”
  
“什麼大事?”
  
李小暖忙凝神問道,王妃伸手拍了拍李小暖的手,溫和的安慰著她,

“別怕,其實也算不得大事,我想著,從今天起,你就開始掌著管家理事吧。”
  
李小暖怔怔的眨了眨眼睛,看著王妃,呆了片刻才膽怯的說道:

“母親知道,我年紀小,歸家時候又短,哪里能……”
  
“母親知道!別怕,這不是讓你先學著不是,你也知道,府裏大大小小的事,若論起來,哪一天沒個幾十件的?若都要主子做主,光忙這個都來不及,咱們府裏一來規矩嚴,二來外管事和裏頭的管事嬤嬤,也都是極精幹忠厚的,那些小事,交給他們處置就是,咱們也不用多管,說是管家理事,也不過就是看著別出大錯就是了。”
  
王妃絮絮叨叨的安慰著李小暖,李小暖垂著眼簾,心思飛快的轉著,緩緩點了點頭,抬頭看著王妃,滿眼依賴的說道:

“我聽母親的,幾個管事嬤嬤都是母親調教出來的,想來都是極好的。”
  
“可不個個都是極好的!這些年,別說大錯,就走小錯,也沒大有過,你只放心就是。”

王妃笑著說道,李小暖心底打定了主意,笑著說道:“母親。我先掌著,先學著聽回事好不好?”
  
王妃連連點頭答應著,揚聲叫了春草進來吩咐道:“去叫了裘嬤嬤,鄒嬤嬤和田嬤嬤過來,你和夏荷幾個,也過來。”
  
春草答應著出去叫人了,片刻功大,裘嬤嬤、鄒嬤嬤和田嬤嬤進了正院,春草、在夏荷、秋桂、冬梅也急忙出了屋,和裘嬤嬤一處,垂手站在了院子裏。
  
王妃牽著李小暖的手出了正屋,站在簷廊下,掃了眼眾人,聲音溫和中帶著絲不容質疑,“都聽好了,從今天起,這府裏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兒,由少夫人統總管著。” 
 
王妃頓住話,目光威嚴的掃著垂手站在院子裏的七人,接著說道:“從明天起,這辰正回事的規矩還照著原來,就在內院議事廳,少夫人辰正過去,聽回事發對牌,凡百的規矩,我也不多說,你們都是府裏的老人,差使也辦老了的,自然知道該怎麼著做!好了,就這樣吧。”
  
眾人曲膝恭謹的答應著,又給李小暖見了禮,才垂手退了出去。
  
裘嬤嬤等三人出了正院,走了十幾步,裘嬤嬤頓住腳步,轉頭看著兩人,笑著說道:“今天這天竟冷得出奇,不如一處喝杯熱茶再去辦差吧?”
  
鄒嬤嬤忙陪著笑臉,連聲說好,田嬤嬤和往常一樣,不冷不熱的回道:

“外頭事多,我今天就不陪裘嬤嬤喝茶了,改天有空,再回請嬤嬤吧。”
  
說著,微微福了福,徑直走了,裘嬤嬤眯著眼睛,直看著田嬤嬤轉過假山,看不到了。才冷冷的“哼”了一聲,鄒嬤嬤站在旁邊,帶著絲妒意,說起了風涼話:“她男人當著府裏大總管,是這府裏排頭把椅子的副主子,她可是橫著走!”

裘嬤嬤臉色微變,恨恨的看著田嬤嬤轉彎的假山,狠狠的啐了一口,不就靠著男人!要不是自己男人死得早,這大總管,輪得著他平安做?! 
 
裘嬤嬤憤慨而傷感的閉了閉眼睛,轉過身,昂然往前走去,

“走,咱們喝茶去!”
  
鄒嬤嬤忙跟了上去,兩人說笑著往後面大廚房走去。
  
李小暖回到清漣院,叫了孫嬤嬤和蘭初進來,說了王妃讓她管家的事,孫嬤嬤長長的舒了口氣,露出滿臉笑容來,李小暖蹙著眉頭,看著孫嬤嬤,一迭連聲的歎起氣來,
  
“嬤嬤有什麼好喜歡的?這家哪是那麼好管的?王妃這麼多年都不管事了,上上下下都是裘嬤嬤一手抓著,這裘嬤嬤到底管得如何,這裏頭有多少事,你比我清楚!有什麼好喜歡的?”
  
蘭初贊同的點了點頭.孫嬤嬤笑盈盈的說道:

“怎麼不喜歡?王妃讓你管家,那是對你這個媳婦從頭到腳都滿意了!這不是喜事?”
  
李小暖窒了,嘟著嘴看著孫嬤嬤,蘭初又跟著點起頭來,李小暖惱怒的看著她,

“你到底算哪邊的?我的話你點頭,嬤嬤的話你也點頭!”
  
“你說的對,嬤嬤說得也對,我當然得點頭了!”
  
蘭初笑眯眯的說道,孫嬤嬤看著李小暖,笑著搖了搖頭,“少夫人還是別淨打那些偷懶的主意了!這府裏,上上下下,早晚得少夫人接手管著,不過花些心思,理順了也就好了。”
  
孫嬤嬤笑著寬解道,李小暖往後靠到了靠枕上,煩惱的說道:

“我也知道理順了就好了,可這一時半會的,怎麼理去,母親說了‘個個都是極好的!這些年,別說大錯,就是小錯,也沒大有過’,聽聽這話,極好!怎麼理?”
  
蘭初轉頭看著孫嬤嬤,孫嬤嬤笑眯眯的看著李小暖,也不接話,李小暖長籲短歎了一陣子,直起身子,看著孫嬤嬤和蘭初,歎著氣吩咐道:

“從明天起,你們兩個,跟我過去議事廳。”
  
李小暖耷拉著肩膀,沉默了片刻,接著吩咐道:

“竹青、竹葉,還有玉扣她們,一共六個大丫頭,嬤嬤和蘭初商量著看看,也讓她們跟著學著去,幾個小丫頭,也拘緊著些,該學的東西都要學起來了。”
  
孫嬤嬤笑盈盈的答應著,蘭初也舒了口氣,笑盈盈的看著李小暖誇獎道:

“少夫人就是這點好,再怎麼不合心意,該做的事還是要件件做好!” 
 
“唉!又要當家理事,這當家理事,什麼時候才能當出個頭,理出個緒啊?!” 
 
李小暖煩惱的低聲抱怨起來,蘭初用手掩著嘴,“吃吃”笑了起來,孫嬤嬤看著李小暖,認真的說道:
  
“也快了,少夫人過兩年生了兒子,等兒子長大了,娶了媳婦回來,就能讓媳婦當家理事了,少夫人就成了老夫人,也就能當個甩手掌櫃了,也不過幾十年。”
  
李小暖瞪著孫嬤嬤,頹然往後倒去。 
 
就算穿越了,想偷懶不工作,那也是不可能滴!哼哼!



第二百零四章 議事廳

第二天,李小暖到正院請了安,就出來坐了轎子,往議事廳理事去了。

議事廳說是廳,其實是座寬敞的一進院子,位於前院和後院的交界處,各有一道月亮門和前後院連通著,和後院聯通的月亮門前,垂手站著兩個婆子守著。

李小暖在議事廳門前下了轎,回頭看著通往內院的月亮門前垂手侍立著的兩個婆子,蘭初上前,低低的稟報道:

“這個議事廳好多年不啟用了,平時這處門是鎖著的,昨晚上我和竹青來收拾房子時,臨時取了鑰匙打開的,回去時把門又鎖上了,這兩個婆子,想是今天早上才派過來的。”

李小暖點了點頭,進了垂花門,沿著抄手遊(廊)往正廳進去了。

院子極寬敞,中間用青磚漫著萬象生平,緊挨著抄手遊廊的青磚地上,擺放著各色菊花。

院子裏已經站滿了垂手侍立的管事婆子,裘嬤嬤居首,和鄒嬤嬤和田嬤嬤垂手侍立在正屋前的臺階旁。

旅行吧頓住腳步,轉頭看著蘭初,笑著問道:

“院子裏的花,是你看著人擺放的?”

“那倒不是,昨晚走的時候還沒有,想是今早上才擺放的。”

“嗯,這一處,有管事沒有?”

“有,這裏因好多年沒啟用過,平時就由領著二門守門差使的張顯貴家的管著。”

“叫她來。”

李小暖在遊廊裏站住了吩咐道,蘭初答應著,轉身吩咐了後面跟著的小丫頭,小丫頭飛奔出去,片刻工夫,張顯貴家的跟著小丫頭,急急忙忙的奔了出來,跪倒在地磕了頭,李小暖上下打量了她幾眼,這張顯貴家的四十歲年紀左右,皮膚黧黑,面容憨厚,額角滲著汗,顯得極是緊張。

李小暖微笑著,溫和的問道:

“這一出,現是你管著?”

“回少夫人的話,是奴婢管著。”

“嗯,這裏的花放的不好,把這些菊花撤了,讓人在這些遊廊上掛些藤蘿吊籃這類,綠油油的垂下來,看著也舒心,正屋臺階兩邊,放兩盆大些的鐵樹,還有……”

李小暖一邊慢慢說著,一邊仔細留神看著張顯貴家的,見她眼風掃著院子,臉上遲疑著泛起難色來,頓住話頭,疑惑的看著她,張顯貴家的忙屈膝行禮,為難的說道:

“回少夫人,這院子裏的花,是今天一早鄒嬤嬤讓人送過來的,奴婢只領著二門的差使,因這院子一直空著,鄒嬤嬤就讓奴婢隔一陣子過來打掃打掃,這一處……”

“我知道了,原來是這樣,既然如此……”

李小暖躊躇了片刻,接著說道:

“既然如此,這一處,若再讓你管著,倒難為了你,往後你就不用過來打掃了,我另遣人過來就是。”

張顯貴家的舒了口氣,正要屈膝應了,下意識的掃了眼院子,又遲疑著頓住了,李小暖盯著她,眼神漸漸冷冽下來,張顯貴家的微微打了個寒噤,急忙屈膝答應著退了出去。

李小暖看著她出門,轉頭看著蘭初吩咐道:

“你挑個人出來管著這個院子,先讓人把花草換了。”

蘭初屈膝著答應了。

李小暖不緊不慢的沿著抄手遊廊進了正廳。

朝南三間正廳沒有任何隔斷,東廂南窗下,放著張寬大的紫檀木羅漢床,羅漢床西邊,放著張紫檀木高幾,上面放著筆墨紙硯、算盤等物,高幾後放著只圓凳,是大丫頭記賬算賬的地方。

屋子西廂,頂天立地的靠牆放著一排紫檀木櫃子,南邊靠門處,放著茶爐矮幾。

李小暖站在門口打量了幾眼,緩步進了東廂,坐到了羅漢床上,蘭初帶著丫頭婆子,垂手侍立在四周等著聽吩咐,玉扣帶著兩個小丫頭泡了茶,奉了上來。

李小暖接過茶喝了一口,微微示意著蘭初,蘭初曲膝答應了,掀起簾子出了正屋門,站在簷廊下,滿臉笑容的沖著站了滿院的管事婆子微微頷首致意了,聲音緩慢清晰的說道:

“少夫人吩咐了,從今天起,各位管事每日辰初二刻過來應卯,若當天無事回稟,點了卯就回去當差,不必候著,辰正少夫人過來理事,凡有領牌回事,只在此時。” 蘭初頓了頓,掃了眼滿院侍立著的管事婆子,接著說道:

“少夫人吩咐。各位嬤嬤都是府裏的老人,凡來回事報帳前,皆須算清帳目、查明舊例,凡事自己先有了章程才好。各位若無事。就可以散了。”

蘭初又曲了曲膝。轉頭看著裘嬤嬤等三人,微笑著禮讓道:

“少夫人請三位嬤嬤進去說話。”

裘嬤嬤滿臉笑容的答應著,率先進了屋。

滿院的婆子看著裘嬤嬤三人進了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了一會兒,磨蹭著出了院門,進了月亮門,三五成群的散在假山後,簷廊下,竊竊私語著,等著裘嬤嬤等人出來。

裘嬤嬤進了屋,偷眼打量著端坐在榻上的李小暖,和鄒嬤嬤、田嬤嬤一起曲膝見了禮,垂手站著等著李小暖說話。

李小暖掃過三人,微笑著問道:

“家口花名冊,是哪位嬤嬤管著的?”

“是奴婢。”

田嬤嬤曲了曲膝,恭敬的答道,李小暖看著面容沉靜中帶著絲冷淡的田嬤嬤吩咐道:

“抄一份給我送過來吧。”

田嬤嬤答應了,李小暖看著三人,淡淡的說道:

“旁的也沒什麼,這點卯回事的規矩,剛蘭初也說過了,各位都是懂規矩的老嬤嬤,凡事自然妥當,往後還是一樣盡心當差才好。”

李小暖頓住話,端起杯子,喝了兩口茶,沉默了片刻,笑著說道:

“三位嬤嬤都是忙人,若沒什麼事,就去忙吧。”

裘嬤嬤抿著嘴,曲膝答應著,鄒嬤嬤眼風瞄著裘嬤嬤,也跟著曲膝應著,田嬤嬤垂著眼簾,淡然曲膝告了退,三人一起退了出去。

李小暖漠然看著三人出了門,指著杯子吩咐著玉扣,

“再泡杯茶來,喝完茶,咱們今天的差使也就算好了!”

蘭初失笑起來,

“少夫人可偷不得懶,如今這當家的事既委了少夫人,府裏上上下下,但凡有一絲不妥。可都是少夫人的不是!”

“沒事。母親說了,讓我先學著,既是先學著,總要慢慢學起來才是。”

李小暖懶懶的說道,蘭初皺著眉頭,無奈的看著孫嬤嬤,孫嬤嬤看著李小暖,神情篤定的說道:

“少夫人是個極想得開的,可象少夫人這樣豁達想得開的人,可沒幾個!”

李小暖煩惱的蹙著眉頭,看著孫嬤嬤抱怨道:“嬤嬤這幾天淨給我添堵!”

玉扣奉了茶上來,笑著說道:

“嬤嬤可捨不得給少夫人添堵!淨想著給少夫人添堵的人,正盤算著怎麼能進咱們院子裏當差呢!”

竹青忙上前拍著玉扣,“你又多嘴!”

“她這不叫多嘴,這也叫添堵!又給我添堵!”

李小暖喝著茶,歎起氣來,玉扣往後縮了縮,吐了吐舌尖,不敢再接話。

李小暖慢慢喝了茶,蘭初掀起簾子往外看了看,轉過頭,無奈的說道:

“都走了。”

李小暖不以為然的伸展著腰背,起身下了榻,穿了斗篷,緩步出了正廳門,沿著抄手遊廊出了院門,徑直去正院陪王妃說話去了。

裘嬤嬤三人出了院門,照例是田嬤嬤往東,鄒嬤嬤緊跟著裘嬤嬤往西,各走各的路了。

三人出了月亮門,沒走幾步遠,就被各自相熟的婆子追上圍住。

田嬤嬤身邊零零落落圍了七八個婆子上來,田嬤嬤頓住腳步,轉頭看著圍在自己周圍的手下管事,皺起了眉頭。

“怎麼還不趕緊點庫去?昨天王爺不是吩咐了,要仔細理一理各個庫房?哪還有閒空兒的?趕緊散了吧,做好差使,旁的管那些做什麼?!”

幾個婆子忙點頭應了,匆匆回去各自理各自的庫房去了。

裘嬤嬤和鄒嬤嬤被一堆婆子圍著,進了旁邊的倒座間裏,早有婆子尋了凳子過來,殷勤的擦乾淨,又用袖子抹了幾下,一個婆子堆著滿臉笑容,送了兩個墊子過來,

“凳子涼,快墊上這個!都是新墊子,還沒用過呢!”

裘嬤嬤和鄒嬤嬤坐了,接過不知道哪個婆子奉上的茶,喝了幾口,裘嬤嬤掃著擠擠挨挨圍著自己的婆子,矜持的笑著說道:

“說是先學著理事,咱們府裏上上下下,幾千號人,一天裏頭,大大小小,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來,她要侍候婆婆,哪能有多少功夫管這些瑣事?!咱們當差,也都是依著舊例規矩的,誰敢越了規矩去?平日裏,不過是些常例瑣事,大家各自做好就是,倒不犯著天天稟這個報那個的!”

眾婆子凝神聽著,長長短短的呼著氣,嗡嗡著議論起來,裘嬤嬤喝著茶,見大家漸漸住了聲,才接著說道:

“雖然王妃說著是不管事了,可到底,這府裏還是王妃當著家的!難不成真能看著人胡鬧去?!咱們不過還是和往常一樣,依著舊例做事就罷了。”

周圍的婆子七嘴八舌的應諾著,奉承著。一時熱鬧非凡,裘嬤嬤凝神聽著,臉上露出笑意來,鄒嬤嬤笑著站起來,揮著手說道: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還和原來一樣當差就是,有什麼事,還和原來一樣,只管先來回了裘嬤嬤,咱們能做的事,就不必再煩勞主子們去!”
眾婆子起起伏伏的答應著,很快散開各自當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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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6:42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7 11:47 AM 編輯

第兩百零五章 風情

午後.京城最大的瓦肆裏.威遠侯府世子長子的侯府林懷君,在專演舞技的蓮花棚樓上雅間裏,正靠在門旁,將簾子微微掀起條縫,焦急的往外探看著,屋子裏,誠王長子周世遠焦躁不安的來回走了幾趟。乾脆走到林懷君身後,用手裏的摺扇重重的敲著林懷君的肩膀,急躁的問道:「看到沒有?來了沒有?」

「還沒 ......爺別急.唉,來了來了!」

林懷君急忙轉過身.推著周世遠,「爺趕緊回去安穩坐著,一會兒可千萬別露出急相來,這丁班主可是個人精,若看到爺是真心想要,這價碼立時又得漲上去!」

周世遠連連點著頭,急忙坐回到桌旁的椅子上,飛快的搖著摺扇,裝模作樣的端起杯子,喝起茶來。

林懷君理了理衣襟,示意著小廝,也回身坐到桌子旁.悠然的搖著摺扇。

門口已經響起了恭敬的招呼聲:「兩位爺,憐雲班丁先兒求見!」

周世遠轉頭看著林懷君,林懷君輕輕咳了一聲,揮手示意著站在門旁的小廝,小廝上前掀起簾子,帶著絲倨傲吩咐道:「進來吧!」

丁先兒四十歲左右年紀,一身墨綠綢長衫,身形瘦削柔軟,腳步輕盈的進來,長揖行了禮,看著緊盯著他的周世遠和瞇著眼睛,似看非看的瞄著自己的林懷君,躬著身子,陪著滿臉笑容說道:「回兩位爺,小人剛去問了雲兒......唉,兩位也若是要走了雲兒,小人這憐雲班,就算是散了......」

「啪」

周世遠眉梢倒豎,抬起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上,惡狠狠的盯著丁先兒,就要站起來,林懷君急忙起身拉住他,急切的勸道:「你先別急,讓他說完,先讓他說完!」

周世遠氣哼哼的坐了回去,用扇子點著丁先兒呵斥道:「別跟爺繞彎兒,快說!」

「回爺。」

丁先兒面露淒容,抬手棒起了看不見的眼淚,「雲兒自跟著小人,小人看她,就是自己親生的閨女!這閨女家跟了誰.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小人對雲兒、就是一片父母心,這事,只聽雲兒她自己的意思。」

周世遠滿臉的不耐煩,林懷君瞇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丁先兒,「唉!」

丁先兒長長的歎著氣,繼續抹著眼淚,接著傷感道:「爺這樣的人品氣度,哪個姐兒不愛的?如今雲兒眼裏心裏,就只有爺!」

周世遠滿臉不耐煩瞬間褪盡,透出喜氣和得色來,點著丁先兒吩咐道:「別廢話,快讓雲兒出來,今晚爺就帶她回去!」

丁先兒連連點頭答應著,林懷君站起來,用扇子點著丁先兒。冷笑著說道:「別跟爺裝這腔勢,你只明說,這雲兒,你要賣多少銀子?」

「唉!」

丁先兒又歎了口氣,偷眼瞄著周世遠,傷感的說道:「小人是真心疼著這個閨女的,若不是為了生計,唉!這銀子,提起來羞傀,爺若憐憫小人,就賞小人一百兩銀子吧,小人真不為這銀子,只求爺能多憐惜雲兒些,待她好些,小人就心滿意足了。」

林懷君滿眼意外的看著丁先兒,一百兩銀子!他原想著,要從丁先兒手裏買下雲兒,少說也得三五千兩」如今只要一百兩,他就肯賣了雲兒這顆搖城樹?

林懷君滿臉狐疑的看著丁先兒,周世遠大喜過望,急忙吩咐著小廝,「取一百兩銀票子給他,快叫雲兒出來!」

林懷君忙抬手止住小廝,盯著丁先兒問道:「丁掌櫃的還有什麼事,一併說出來就是!」

丁先兒不停的長歎著,滿眼真城的看著林懷君,「林爺」,小人只求這位爺能多疼惜著些我家雲兒,只求著雲兒往後能過上好日子.旁的再沒半分多求的。

林懷君眨了眨眼晴,轉身吩咐著小廝,「讓他寫文書,寫死契!」

丁先兒從懷裏取了份文書出來,雙手遞給了周世遠,「爺,這是雲兒的身契,小人買雲兒時還花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如今.唉,小人心裏,雲兒就是小人的親生閨女,爺千萬要好好憐惜我家雲兒。」

周世遠喜之不盡的接過身契,林懷君忙湊過來仔細看了,見並無任何不妥,才舒了口氣,滿眼疑惑的看著丁先兒,一時想不明白,這丁先兒,可是出了名的黑眼珠子只認白銀子,最會殺低賣高,怎麼突然就改了性子,疼惜起雲兒來,竟然白送起來!

林懷君瞇起眼睛,看看周世遠,又盯著丁先兒,難不成,他知道了周世遠的身份,做起了長遠買賣?嗯,這位也有幾分眼力!

林懷君定下心來,晃到丁先兒身邊,輕輕拍著他」嘻笑著說道:「算你聰明!去,叫雲兒出來,這可是她的大福份!」

丁先兒躬著身子,滿臉笑容的答應著出去,片刻功夫,引著雲兒進了屋。

雲兒十五六歲年紀,身材中等高矮,卻極玲瓏有致、皮膚潔白,高鼻紅唇,彎眉大眼,眼珠閃著媚惑的藍灰色,穿著件極合身的白綾短衫.一條銀紅稍紗裙,短衫極短,走動間,雪白柔軟的腰肢時隱時現。

周世遠直直的看著雲兒柔軟的腰肢,心底身上熱熱的幾乎按不下去。

林懷君盯著雲兒衫裙間死死看了幾眼,轉開視線,轉頭吩咐著小廝。

「叫車子準備著,爺這就要回去!」

小廝答應著奔了出去,丁先兒滿臉恭謹的將手裏的斗篷和帷帽遞給雲兒,雲兒媚眼如絲的瞄著周世遠,不情不願的穿了斗篷,慢慢戴上了帷帽。

林懷君和周世遠跟在雲兒身後,下了樓.林懷君輕輕拉了拉周世遠,把他拉到旁邊,低聲說道:「爺,咱們也沒想到今天竟真接出人來,這會兒,把她安置到哪一處才好?」

周世遠勉強從雲兒身上移回目光,看著林懷君,斷然說道:「我帶她進宮去!」

林懷君心底閃過絲不安,擰著眉頭,低聲說道:「只怕不妥當,宮裏,哪好隨便進人的?再說,她?只怕不合適,萬一讓皇上知道......」

「皇上怎麼會知道?只說是宮女......嗯,宮女不行,就說是從小侍候我的丫頭,我身邊的幾個丫頭,皇上哪裡能認得!就這樣!」

周世遠抬腳就要走.林懷君忙伸手拉住他,「她是胡人!這不合適!」

周世遠豎著眉梢,滿臉焦躁的看著林懷君,就要發脾氣,林懷君急忙陪著笑臉解釋道:「爺別急,得有個長遠之計,我倒有個法子,不如就在這城裏離宮門近處,買座宅子,把她養在那裏.爺想做什麼不更方便些?!」

周世遠鬆開眉宇,點了點頭,「這倒是個好法子,你去買宅子.要快,越快越好,我先帶她回去宮裏住一兩個晚上,買好宅子就帶她出來。」

說著,甩開林懷君的手,逕直往車子走去,林懷君無奈的看著周世遠急切的跳上了車,也急忙跟著上了後一輛車。

林懷君一路跟著,眼看著周世遠的車子順順當當的時了宮門,才轉回來,吩咐小廝往經紀行找宅子去了。

周世遠和雲兒一路糾纏著,順順當當的進了宮裏,車子停在了景和宮門口,門口侍候的內侍忙上前掀起車簾子,周世遠跳下車,回過身,一把抱著雲兒下了車,拖著她,逕直往宮內大步進去了。

門口的內侍瞇著眼晴看著周世遠的背影,邊笑邊歎著氣。

周世遠探著雲兒進到殿內,松下雲兒,胡亂揮手斥退著急步上前侍候的丫頭宮女,雲兒忙抱住他的胳膊,咬著舌尖般嬌傷傷的說道:「爺」奴家得先沐浴.......候爺,才能好好的跳了舞給爺看。」

周世遠一眼不錯的盯著她,不耐煩的點頭答應著,「嗯,快些,洗洗就好,趕緊出來。」

雲兒笑著答應著,跟著丫頭一步三回頭的轉出去沐洛了,周世遠盯著她直到看不到了,才由著丫頭侍候著去了外面的長衫,想了想,吩咐準備熱水,也進去洗漱了。

林淑妃居住的合芳殿門口,一個腰彎著彷彿不會直起來的內侍走到門口侍立的內侍旁,長揖了,笑著說道:「夫人遣人吩咐過,世遠少爺要是回景和宮了,就過來稟報一聲.煩請稟報夫人,世遠少爺剛回來了,如今正沐浴著呢。」

門口當值的內侍謝了,轉身進去稟報了,林淑妃擰著眉頭疑惑起來,這個時辰,這樣的天,剛從外頭回來就沐洛?難道有什麼不妥當?

又跟人打架了?

林淑妃恨恨的「哼」了一聲,必是這樣.打了架回來,洗完了印疫,這帳就能不認了!

林淑妃「呼」的站了起來,大步往殿外走去,內侍和宮女急忙跟著,一行人急步往景和宮走去。

景和宮正殿裏,已是溫暖如春,雲兒匆匆沐洛了,穿著件長長的曳地紗裙,上面的短衫還是短得蓋不住腰膠,散著黑亮的長髮,掂著腳尖,端莊著款款扭著滿身風情,出了淨房,迎著周世遠奔了過去。

周世遠也顧不得其他,握住雲兒柔軟得彷彿沒有骨頭的腰肢,氣息紊亂起來,「爺就愛你這腰!」



第二百零六章 聲東

內待、宮好急急的跟在林淑妃身後,往景和宮方向疾步行去。

景和宮門口 ,內待遠遠看見林淑妃,急忙深躬著身子迎了出來,林淑妃看也不看內待,拎都會裙子進了宮門,往正殿直衝進去。

景和宮裏靜悄悄的,彷彿除了守門的內待,再沒有其他人了。

林淑妃一路昂然直奔正殿,並不留意這景和宮裏有人還是沒人,她一向不理會那些成群的只會答『是』的內待宮女們。

正殿門虛掩著,殿裏傳出隱隱的嘻笑喘息聲,林淑妃猛的推開門,幾步就站在了殿內,隔著東廂和正殿間極薄的綃紗簾,渾身赤裸的雲兒正騎坐在周世遠的身上,兩隻手搭在周世遠的脖頸間,扭動著腰肢,上下聳動著,周世遠靠著靠枕,半坐在榻上,兩隻手用力捏著雲兒胸前幾乎把握不住的豐盈,興奮的叫著、喘息著。

林淑妃目瞪口呆的看著綃紗簾內的活春宮,只覺得滿身的血一下子衝到頭上,直衝得頭暈目眩、口乾舌燥,想往後退,卻直直的衝到綃紗簾前,用力扯裂了輕薄的綃紗簾幔。

雲兒和周世遠彷彿被念了定身咒般定在了榻上,一起轉頭看著滿臉赤紅的林淑妃。

林淑妃抬手指著兩人,手指顫抖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雲兒瞬間驚醒過來,急忙從周世遠身上爬下來,從旁邊抓起件衣服,剛想擋在身前,轉頭看著還在呆怔著的周世遠,和他腰間昂然直立著的物什,急忙把手裏的裙子蓋在了周世遠的身上,自己抓了周世遠的長衫,裹在身上,蹲在榻上,滿眼驚懼的瞄著林淑妃,往周世遠身後縮去。

周世遠也恍過神來,看著怒氣衝衝的林淑妃,倒也不是很在意,站起身,將裙子扔給雲兒,從她身上扯下長衫披上,轉頭看著林淑妃,不自在裏帶著絲不耐煩,

「夫人進來,也該讓人通傳一聲!」

「你!」

林淑妃點著周世遠,轉頭看著已經鎮靜下來,乾脆赤裸著身子,先待候起周世遠穿衣的雲兒,心頭無名火直衝上來,聲音尖利中帶著顫抖,點著雲兒吩咐道:

「來人!來人!把這媚惑主子的賤人給我拖出去打!給我打!」

後頭的內待急忙上前,俐落的扭了雲兒的手腳,用手堵上了她的嘴,雲兒眼睛睜得彷彿要裂開來,拚命扭頭看著周世遠,用眼神喊著救命。

周世遠怔了怔,微微遲疑了下,內待已經拖著雲兒出了東廂,周世遠急忙裹了長衫,跟在後面吩咐道:

「打兩下就行,輕著點,別打傷了,爺還要她待候呢。」

林淑妃氣得臉色煞白,點著周世遠,

「你!你……看看……看看!白日宣淫!你!你!」

周世遠往後退了半步,看著氣急而怒語無倫次的林淑妃,擰著眉頭,並不十分在意的說道:

「這能算什麼事?夫人也太小題大做了!」

林淑妃看著還只是個半大孩子的周世遠,只氣得喘息著,透不過氣來,猛的轉過身,腳下踉蹌了下,旁邊的宮女急忙扶住她,林淑妃搖晃兩下穩住腳步,一把振開扶著她的宮女,奔到正殿門口,點著還赤裸著,已經被按在地上的雲兒,聲音尖利的變了腔調,

「給我打!打死這個賤貨!打死這個媚主的賤貨!」

站在雲兒身邊 的兩個內待互相看了看,掄起板子,用足力氣,沒有半點聲息的打了下去,周世遠跟在後面跳著腳叫著:

「輕點輕點,爺還要她待候呢!」

雲兒尖利的慘叫起來,景和宮裏怒吼、喊叫、慘呼聲,響成一片。

皇上站在景和宮門口,聽著宮裏的一片雜亂,臉色陰沉了下來,背著手,緩步進了景和宮,繞過影壁,站住了。

站在正殿門口的林淑妃和周世遠看到一身古銅衣衫的皇上站在了影壁前,一齊傻怔住了,片刻功夫,林淑妃先恍過神來,急忙跪在地上,不停的磕著頭,周世遠慌亂的跟在後面磕著頭,滿院的內待、宮女鴉雀無聲的跪了一地,手伏著地,頭抵著手,不敢發出半絲聲音。

只有雲兒,趴在平整異常的金磚地上,赤裸著身子,血正從口鼻中不停的湧出來 ,順著雪白玲瓏的身軀,勾畫出鮮豔奪目的曲線來。

皇上盯著還在痙攣抽搐著的雲兒,微微抬了抬下巴,旁邊垂手待立著的內待急忙上前,蹲下來探了探雲兒的鼻息和脈膊,急步回來,低聲稟報道:

「回皇上,已經不中用了。」

皇上目光從雲兒身上收回來,彷彿沒有一絲情緒的看著林淑妃,又從林淑妃身上,移過去看看周世遠,片刻,背著手,轉身出了景和宮,逕自離開 了。

周世遠舒了口氣 ,爬起來,抬手抹了把冷汗,透過口氣來,急忙指著趴在地上的雲兒吩咐道:

「快扶起來!叫太醫來!」

林淑妃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抬手給了周世遠一記耳光,面容猙獰的罵道:

「死到臨頭了,還不自知!」

說著,也不管滿臉怒容的周志遠,奔著宮門外,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

一盅茶的功夫,聖諭就到了合芳殿和景和宮,林淑妃無故杖斃待女,大失后妃之德,貶為才人,禁足三年。

周世遠私德不修,責其到成過堂跪省十天,誠王養子不教,國子監祭酒鄭振德為師不嚴,各罰一年俸祿,各悔其過。

旨意幾乎同時抄送到了周景然案前,周景然看著抄來的旨意,聽了靜安的密報,滿臉愕然,失笑起來。

他讓人壓著丁先兒把雲兒給了周世遠,原是要準備著彈劾他和林懷君強奪舞伎,不過依著誠王往日裏的行事為人,安個豪取強奪的名頭,添把堵罷了,誰知道這人剛接走半天,竟硬是生出這樣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周景然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窗外怒放的金菊,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這樣更好,比他原來計畫得更好!林淑妃,現在是林才人了,一直緊緊看著景和宮,周世遠帶那個舞伎回去,她知道也不奇怪,可皇上,怎麼突然雲了景和宮?還趕得這樣巧!就是個巧合?這個世上也許有巧合,可宮裏的巧合,都是巧妙的讓它合!宮裏?

周景然心理漸漸安靜下來,宮裏,不用他操心 。

周景然笑瞇瞇的搖著摺扇,小恪這個差使,從接了到現在,件件事竟都順利的讓人舒心暢意,先是小暖的鋪子,那本送幹股的冊子,太原府的酒肆,這會兒,周世遠的事……

周景然笑瞇瞇的想著,手裏的摺扇漸漸慢了下來,停在了半空,呆了片刻,轉過身吩咐著靜安,

「讓禮部……上摺子,彈劾林懷君身為皇孫伴讀,誘皇孫出入酒色之地,壞皇孫私德!」

靜安躬身答應著,見周景然沒有了別的吩咐,告退出去傳話了,周景然晃到桌前,拎起抄旨意的薄紙片,扔到焚紙盆裏焚化了,心情愉快的挑起了眉梢,哼,這禍水,得往信王那裏引一引。

十月下旬的太原府,已經是一片冰天雪地。

華燈初上,滴翠樓前,徐盛融踩著小廝的後背,從奢華的馬車下來,緊了緊紫貂斗篷,滴翠樓大掌櫃木大慶早就迎在了門口,陪著滿臉笑容,慇勤的上前長揖見著禮,說著奉承話:

「徐爺這氣色越發好了,配著這斗篷,真真是英氣逼人!爺這些日子必是事事順心遂意!」

徐盛融昂著頭,肆意的笑著,早知道太原府日子過得如此稱心如意,當年還在京城受那份閒氣!

徐盛融居高臨下的掃了木大慶一眼,一邊昂然往滴翠樓進去,一邊取笑著木大慶,

「木掌櫃穿著這風毛皮襖,再戴了這風毛耳套,活脫脫的一個黑熊精!哈哈哈!」

木掌櫃身形高大,面色漆黑,眼睛小,嘴唇厚,頭一回見徐盛融,就被取笑成了黑熊精。

木掌櫃聽了徐盛融的取笑,也跟著滿臉憨厚的笑著,紮著手,低頭看著自己的靛藍皮襖,靛藍長衫,驚訝的說道:

「還真是!爺不說,小得倒還沒留意,今天這衣服穿著,還真是像得很!」

徐盛融大笑著,一路轉進了後面留給他專用的精緻雅間裏。

雅間裏外兩間,到處掛著淺紫談粉的綃紗簾幔,佈置的極奢華,中間壘了火牆,烘得屋裏極是暖和,正中放著的黃銅熏爐裏已經燃上了徐盛融喜愛的麝香,屋子裏香味瀰漫,溫暖如春。

門口待立著的美貌丫頭上前待候著徐盛融雲了斗篷,伏待著他坐到裡間炕上,流水般送了各色菜品上來。

徐盛融愜意的靠在靠枕上,就著丫頭的手喝了口酒,看著躬著身子,垂手待立在炕前的木掌櫃說道:

「說吧,請爺過來,有什麼好東西要孝敬爺的?」

「還真是好東西 !」

木掌櫃小眼睛瞇到了一處,一臉的嚮往,片刻間又浮出片尷尬之色,低聲說道:

「說起來,小的真是慚愧得很,本來想買了給爺送去做年禮,也是小的一片孝心,可實在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30 06:46 PM

第二百零七章 擊西

木掌櫃兩根手指搓著,歎氣起來,

“實在是銀子不湊手,小點又想不出別的法子,若不買吧,想著那東西,爺見了必是愛得不行,又實在是捨不得,只好請了爺過來商量。”

“到底什麼東西?”

徐盛融有了興致,直著身子問道,木掌櫃往前湊了湊,低低的說道:

“是個絕色的美人兒!小的長這麼大,頭一回知道,這美人還真有美成這樣的!真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偏又知情知趣,從小專門調教出來,就是隨身帶的那兩個丫頭,也生得極好,也不知道這人伢子是從哪里買得來的!”

徐盛融眉梢飛舞著,興趣十足起來,直起身子,拉了拉衣袖,興奮是問道:

“人呢?叫來爺瞧瞧!”

“小的和那人伢子說了爺要看相,現人就在咱這樓裏候著了,爺稍等,小的這就去叫。”

木掌櫃躬著身子退到門口,片刻功夫,引著個三十歲左右,長身直立,看起來氣勢極足的男子進來,男子身後,跟著個身形極高佻,穿著斗篷、戴著厚重帷帽的女子。

"這就是我們爺,爺,這位是錢管事。"

木掌櫃忙上前兩步,躬著身子介紹道,錢管事長揖見了禮,直起身子,微笑著說道:

“徐爺這人品氣度,真是令人心儀!”

徐盛融微微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向靜立著的女子,錢管事笑著上前取了女子頭上戴著的幃帽,解了斗篷。

徐盛融半張著嘴,傻了一樣看著眼前燈影下亭亭玉立、如冰雕玉刻般的美人兒,這身、這臉、這眉、這眼、這唇、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這是小女,名喚芳草。”

錢管事慢悠悠的說道,徐盛融直勾勾的看著女子,一是說不出話來,芳草斂襟微微屈了屈膝,長長的睫毛抖動著,眼波流轉著往徐盛融這邊劃過,隨即又垂下眼簾,怯怯的退了退。

徐盛融重重的咽了口口水,直直的看著芳草,下了榻,就要湊過來,錢管事伸手攔著徐盛融面前,打著呵呵說道:

“徐爺可別嚇著小女,小女還是冰清處子,聯手也沒被男人碰過,徐爺還是... ...”

錢管事也不回頭,回手將斗篷、幃帽遞了過去,芳草接過,飛快的穿了,轉身出了門。

徐盛融恨不能立刻跟著奔出去,錢管事攔著他,笑著說道:

“徐爺急什麼,只要有銀子,芳草今晚上就是徐爺的人,我這女兒不光長得好,從小調教的更好,身子極是柔軟,但凡床第間有的花樣,都能玩出來,玩得還極好。”

徐盛融收回目光,舔了舔嘴唇,沒有答話,只轉頭看著木掌櫃,木掌櫃的苦笑著看著他,攤著手說道:

“小的本來想拼了一兩年的收益,也要買了來孝敬爺,可他這要價,實在是... ....哎,爺,錢管事張口就是十萬兩銀子,少一兩也不肯!”

徐盛融輕輕吸口氣,猛的轉過頭,看著錢管事,冷著臉說道:

“你也該知道爺是誰!這滿太原城,滿永興路,就是這北三路,爺一句話,就能要了你這條小命!”

錢管事臉上帶著絲哂笑,淡然看著徐盛融,慢吞吞的說道:

“徐爺,咱都不是外人,在下是西京路顏家外管事,也不瞞徐爺說,這芳草,本來是調教著,準備進給... ... 那位爺的。”

錢管事點了點王府的方向,含糊著說道,

“也是因了我們家姑奶奶不喜歡,我們家主才打發在下出來把人放出去,十萬兩,這是家主定的價。”

錢管事篤篤定定的說道,徐盛融臉色變幻著,一時說不出話來,西京路顏家,是靖王妃的娘家,也是誠王妃的外家,別說他,就是誠王,也是極敬重著的,這用強,是不行了。

錢管事看著臉色漸漸青起來的徐盛融,打了個呵欠,拱了拱手,滿臉懶散的和木掌櫃抱怨道:

“我就說,這太原府沒人買得起!掌櫃的非要留我這一晚,這不是耽誤事嗎?!你看看這天,過幾天非下大雪不可,在下還是趁早上路,趕緊趕往洛城去,看看能不能在那裏迎上汝南王世子,還有湯家二公子,若是他們兩位肯出手,我也就不必趕著這大冷天再往京城去,也能早些趕回去過個團圓年。”

錢管事一邊抱怨著,一邊和木掌櫃和徐盛融拱手告了別,轉身出去了。

徐盛融面色青紅不定的跌坐到炕上,轉頭看著木掌櫃,急切的問道:

“你這裏有多少銀子?”

“昨天就理了帳,今年生意好,賬上一共有四萬八千兩銀子,不過... ...”

木掌櫃的陪著笑。低聲說道:

“這裏頭,一半是夫人的銀子,年底就得送過去。”

徐盛融咬著牙,呆了半響,轉頭盯著木掌櫃,帶著絲狠意吩咐道:

“那個芳草,我要定了!姐姐的銀子不用送進去了,我和姐姐說!我那裏還有個一兩萬兩銀子,餘下的,你去,想法子給我湊!要快!就算我接的,以後,用這滴翠樓的紅利還!”

木掌櫃臉哭成了一團,勉強點頭答應著,看著徐盛融,擔憂的說道:“這事,若是夫人知道了,小的怎麼說才好?”

“說什麼說?爺買這芳草,是為了生兒子!”

木掌櫃苦笑著說不出話來,徐盛融不耐煩的抬手翹著他的額頭 ,

“你呆成這樣,怎麼做的掌櫃?姐姐什麼時候要過你這紅利?不過借個由頭,給爺點零用錢罷了,你趕緊去籌銀子去!過了年,咱們就想法子把邊上那幢樓也並過來,也不過一年半載的,這銀子就掙回來了!快去!”

木掌櫃連連答應著,徐盛融也沒心思再吃飯,穿了斗篷,轉身出去,回去府裏到處搜銀票子去了。

木掌櫃躬著身子,站在滴翠樓門口,看著徐盛融的車上紅燈籠轉了彎,看不到了,才直起身子,背著手,仿佛極其愁苦的回了滴翠樓。

雅間後頭的暗室裏,千月已經換回了一身黑衣,卸了滿頭簪環,綰了髮髻,正彎腰洗著滿臉的脂粉青黛。

錢管事垂首站在門口,警惕的聽著周圍的動靜,木掌櫃輕輕敲了敲門,閃身進來,看了眼滿臉水珠,正從小廝手裏接著大棉帕子的簽約,先感歎了句:

“千管事真是... ...好看!”

千月身子頓了頓,惱怒的瞪了眼木掌櫃,惡聲惡氣的低吼道:

“說正事!”

“成了!”

木掌櫃點著頭,認真的答道,千月悶了口氣,頓了片刻,才呼了口惡氣出來,轉頭看著錢管事吩咐道:

“啟程,去洛城。”

錢管事點頭答應著,轉身出去了,千月從小廝手裏接過裝著柳葉小刀的魚皮袋,小心的束到手臂上,看著木掌櫃吩咐道:

“明天照計畫行事!”

木掌櫃笑著點著頭,千月頓了頓,接著吩咐道:

“從今天起,萬事小心,若有不對,趕緊逃!”

木掌櫃收了笑容,鄭重的揖了揖,低聲說道:

“多謝千月管事,您放心。”

千月“嗯”了一聲,帶著小廝,轉身出了門,隱入了黑暗中。

程恪的欽差車架,不緊不慢的依著行程,一步不錯的往北三路行進著,依著原定的行程,程恪一行人要從秦鳳路開始盤查各地府庫,然後從秦鳳路進入永興路,經過太原府,再進入離京城最遠的西京路,再從西京路直接返回京城。

十月下,景和宮杖斃侍女事後沒幾天,程恪的欽差行駕進了秦鳳路,第二天就進了秦鳳路安撫使司所,也是秦鳳路最大最熱鬧的一座城。

湯二公子興奮無比,一路上,程恪緊拘著他,就沒放他出去風流過一回半回,這十幾天,他只好守著輕紅,玩遍了能想到的所有花樣,到底對著一個女人最易讓人厭倦!總算到了洛城,這洛城,是北地數得著的繁華大城,聽說勾欄瓦肆風情與京城大不相同!美人舞技更是別有一番趣味。

當天晚上,湯二公子就軟磨硬泡著程恪,放他出去尋歡作樂了。

十一月初的京城,漸漸熱鬧著繁忙起來,離冬至節沒幾天了,冬至大過年,京城的人家,對冬至節的重視甚至大過春節,畢竟,這是從寒食節過後八個月來的唯一大節,自然要好好熱鬧一番,那份隆重熱鬧,甚至比春節更盛,家家忙著裁新衣,備辦祭祖祭神的祭禮,打掃庭除等等瑣碎卻重要的事。

這也是李小暖接管家事之後的第一個節,孫嬤嬤和蘭初忙著查看著各處,李小暖神定氣閑的制止著兩人,

“不用忙,隨她們做去,這府裏,由著她們操辦,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了,不會出什麼差錯。”

“萬一... ...”

蘭初皺著眉頭,實在是放心不下來,李小暖歎著氣,示意她坐下來,

“你平時也是個通透的,怎麼就想不明白這個來?你看看,這些日子,我倒是天天過去議事廳的,可有人提出過什麼事沒有?也不過就是報報那些報也行不報也行的常例帳!她們就不想讓咱們管事!若這個節,生出些什麼事來,豈不是給咱們藉口?你放心,縱有事,她們也會立即抹平了去!半分也不用咱們操心。”



第二百零八章 捨得

蘭初滿眼憂慮的看著孫嬤嬤,孫嬤嬤輕輕歎了口氣,低聲說道:
  
“少夫人打算的極有道理,這會兒,也只好先聽著看著,這府裏,說到底,當家的主母還是王妃,只要王妃覺得滿意,那就是好,這些事,往後再說吧,往後的日子長著呢,咱們進王府,連頭帶尾,也沒有四個月,連半年都不到呢,慢慢來吧。”
  
蘭初點了點頭,李小暖看著兩人,笑著吩咐道:“咱們自己的事,還忙不完呢,這眼看著年底了,各處鋪子裏的帳要交上來,今年不比往年,各路大掌櫃若要進府交帳對帳,只怕不方便,昨天我想來想去,還是讓他們交到咱們在東大直街的別院裏去,我沒法子過去,嬤嬤和蘭初一起過去和掌櫃們對帳吧,到臘月半前這一個多月,就辛苦些,不要貪多,一天對個兩家就行,對好了,再拿進來我看看。”
  
孫嬤嬤和蘭初急忙點頭答應著,少夫人說得對,這才是真正的大事。
  
王府外院書房裏,汝南王送走了來聊天說話的幾位世交故舊,背著手站在院子走了幾趟,舒散著筋骨,心情也跟著舒暢起來。
  
平安抱著一疊帳冊子,在院門口稟報了,滿臉笑容的進來,長揖請了安,笑著回道:
  
“回爺,外庫都清點明白了,這是新理出來的冊子,件件都是對過實物的。”
  
“嗯。”
  
王爺伸手取了本冊子,隨意翻開看著,平安小心的看著王爺,接著稟報道:“昨天聽小的渾家說,內庫也清點明白了。”
  
王爺頓住手,抬眼盯著平安看了片刻,慢吞吞的問道:“內庫清點的明白不明白,該跟少夫人回去,怎麼跟我說起這個?”
  
平安有些尷尬的看著王爺,王爺看著他,不等他回話,接著說道
  
“你跟了我幾十年,還是不長進,!少夫人可沒你們王妃那麼好性兒!告訴你媳婦,用心當差,不然……”
  
王爺頓住話,將手裏的冊子扔回到平安懷裏的一堆冊子上,背著手,眯著眼睛盯著冊子看了一會兒,揮了揮手吩咐道:
  
“把這也拿去給少夫人對去。爺年紀大了,看這樣的小字頭痛!今年莊子裏的帳,也一併關到少夫人那裏,讓她對去。”
  
平安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遲疑著問道:“那議事廳往前院的門?”
  
“打開,值夜守門的事,讓少夫人去安排。”
  
平安急忙答應著,王爺仿佛想起了什麼,接著咐啥道:“今年年底到府裏交帳的掌櫃多,在前院,離議事廳近些的地方吧,收拾間屋子出來,留著給來交帳的掌櫃們候見時用。”
  
平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王爺,王爺也不理他,揮了揮手吩咐道:“先把這些帳冊子給少夫人送去,收拾屋子的事,也跟少夫人稟報一聲,讓她看看哪一處合適。”
  
平安急忙躬身答應著,退出院子,帶著十二分恭敬,往內院請見去了。
  
太原府,一大早,滴翠樓木掌櫃就找上了幾家相熟的掌櫃借銀子,可快年底了,都是要跟東主交帳交銀子的時候,這四五萬兩銀子,連跑了六七家,也沒能湊出多少來,木掌櫃的額角滲著汗,滿臉苦惱焦躁的坐在車上,愁了半晌,吩咐去誠王府別院徐盛融居處。
  
木掌櫃在門房裏喝了四五杯茶,只喝得嘴巴發苦,徐盛融的小廝才出來引著他,往內院進去。
  
徐盛融眼睛微微有些浮腫著,有氣無力的軟倒在椅子上,看著木掌櫃,打了個呵欠問道:“銀子湊夠了?人呢?”
  
“回爺。”
  
木掌櫃愁苦滿臉的看著徐盛融回道,
  
“小的跑了六七家,就湊了八千六百兩銀子,各家掌櫃櫃上倒是有銀子,可這離跟東家報帳也沒幾天了,這銀子動不得,幾個掌櫃的年終紅利最快也得到臘月半交了帳才有,趕上這麼個結骨眼,竟借不出銀子來!”
  
徐盛融“呼”了站了起來,點著木掌櫃罵道:“一點用也沒有!不過三五萬兩銀子,也湊不夠手!若真有了大事,爺還怎麼支著你這樣的蠢才?!”
  
木掌櫃陪著笑臉,連連躬著身子,趕緊說道:“爺別急,法子是有,就是……”
  
“快說!就是什麼?”

“就是……得爺出個面,這銀子,只好從錢莊裏借,這從錢莊裏借銀子,爺也知道,要麼得有東西押著,要麼,得是錢莊裏信得過的,小的本想把滴翠樓押了去,可爺知道,小的一來沒有滴翠樓的房地契,二來,滴翠樓也抵不出那許多銀子來,錢莊算押物,能給個六折、七折,那都是極難得的了,若要憑信用吧,爺知道,小的這身份,錢莊供奉們連眼皮也不肯抬一下,爺看?”
  
徐盛融不耐煩起來,點著木掌櫃訓斥道:“那還不趕緊去?拿爺的片子去!”
  
“是。”
  
木掌櫃笑容滿面的重重答應著,小心的接著說道:
  
“爺,小的就是拿了爺的片子,那錢莊只怕還得疑三疑四的信不過,再說,這借契,還得您寫個名,不如,爺就移移步,今天外頭倒也算晴著,爺就當散散心了,小的趕緊去找錢管事,兩頭一起辦,這人也好早點送到爺身邊侍候著。”
  
徐盛融點著頭,“嗯,你說的倒也在理,這人,這事,越快越好,爺昨晚一夜都沒睡好,這些丫頭,個個都是不中用的!爺去錢莊借銀子,你趕緊去找錢管事!趕緊把人給爺接進來!”
  
木掌櫃的答應著,徐盛融站起來,幾個貼身侍候的丫頭給他穿了鬥蓬,取了手爐,徐盛融帶著幾個小廝去錢莊借銀子去了,木掌櫃滿眼笑意的坐到車上,往錢管事居住的客棧去了。
  
不大會兒,木掌櫃急急的出了客棧,吩咐趕著車子,往西門奔去,急急忙忙的來回磨蹭了大半個時辰,才趕回錢莊去找徐盛融.徐盛融已經借了銀子,帶著銀票子去了滴翠樓,木掌櫃又急急的趕回滴翠樓,已經是午正過後了。
  
木掌櫃的喘著粗氣,一路小跑著奔進滴翠樓,直奔後頭雅間,徐盛融正坐在炕上,由兩個丫頭伏侍著吃著飯.見木掌櫃進來,滿臉喜色,探頭往後看著問道:“人呢?”
  
木掌櫃抹著滿臉的汗,氣喘吁吁的稟報道:
  
“爺,買不得了,買不得了!那錢管事已經帶著人走了!唉,小的趕到祥雲閣,掌櫃的說錢管事一早就帶著家眷啟程了,小的想著那錢管事昨天說要趕去洛城,就趕緊趕到西城門,塞了幾個錢,那守門的老兵說,實在是沒留意,倒是城門邊上的腳夫們說看到了,因錢管事還停下來找他們問了半天往洛城的路要怎麼走才最快,又賞了幾個茶錢給他們,他們說記得極清楚,是辰初出的城……”
  
“爺不是讓你留著人的?!”
  
徐盛融惱怒異常的打斷了木掌櫃的話,木掌櫃不停的躬著身子,陪著小心勸道:
  
“爺,算了,走了就別要了,那女子長得再好,十萬兩也貴了,也太貴了!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啊!爺畢竟不是京城那些什麼什麼世子那樣漫手花錢的,往後咱們再留心著就是,不過一個女人,再怎麼風情萬種、冰清玉潔,也不能十萬兩不是?他們辰初就出了城,聽錢管事昨天那話意,還要趕緊著趕路,洛城離咱們太原城,騎快馬也不過一天多的路程,算了,爺,這人,咱不要了,要不,小的去叫牡丹樓的秦媚兒來陪爺喝杯酒,解解悶兒?”
  
“閉嘴!”
  
徐盛融被他勸得心頭火起,猛的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裏急急的轉了幾個圈子,抬手點著木掌櫃,惡聲惡氣的吩咐道:“你去!給爺把人追回來!”
  
木掌櫃身子矮了下去,耷拉著肩膀,愁眉苦臉的看著徐盛融,吭吭嗤嗤的說道:
  
“爺,小的……小的……那錢管事,這許多銀子,萬一……求爺,饒了小的吧……”
  
木掌櫃‘撲通’跪在地上,磕起頭來,
  
“爺,還是算了,算了吧,不過是個玩意兒,小的……這差使實在辦不來哪。”
  
徐盛融惱怒的盯著他,算了?那樣的美人,可遇不可求!何況連男人的手都沒碰過,還任什麼花樣都能玩得出……怎麼捨得下來,怎麼算了?
  
徐盛融心頭火熱著,無論如何涼不下來,舍不下去,背著手在屋裏來回轉著,要是到了洛城……
  
程恪在洛城,那個和他一樣是獨子的程恪,那個比他更荒唐更會花錢的程恪。忠勇伯府的銀子,由著自己用,汝南王府的銀子,也由著程恪用,自己買得起,他也買得起!
  
程恪!徐盛融牙齒來回錯著,羞憤從心底洶湧而出,這人,說什麼也不能落到他手裏!在京城……也就算了,到了北三路,他程恪算什麼東西!
  
徐盛融咬著牙,心裏飛快的思量著,姐夫雖說嚴禁他離開太原城,可他也不是沒外出打過獵,姐夫也沒說過他什麼不是,那美人兒走了不過半天功夫,車子走得又慢.說不定天黑前就能追上!就能把人帶回來!
  
徐盛融渾身發起熱來,那樣的美人兒.在自己身子底下輾轉嬌啼,該是何等令人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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