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閑聽落花 -【花開春暖】《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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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16 PM

第二百六十九章 老人孩子

辰末時分,賀壽的人陸陸續續進了汝南王府,狄遠健和盧明輝在前院,忙得額角滲汗,往來迎接安置著客人,汝南王也往來奔波著,扶著 那些已經久不出府的老王爺、老太爺們到裏面安置。
  
李小暖、程敏盈一左一右陪著王妃,在二門裏迎著前來賀壽的女眷,丫頭、婆子笑容滿面的引著眾女眷往各自的座位處去。
  
幾個小丫頭引著各府姑娘往稍後面臨河幾處連在一起的花廳、暖閣走去,程絮儀手裏擰著帕子,有些緊張的站在花廳門口,臉上帶著笑,不時的瞄著站在旁邊的竹青,竹青面容放鬆的微笑著,低聲安慰著程絮儀,“三小姐別怕,沒事,都是和您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您只管和她 們隨意說話兒,別的有我呢。”
  
程絮儀感激的笑著,點了點頭,面容微微放鬆下來。
  
婆子先引過來的.是姚國公家姚四小姐,姚四小姐身後跟著個面容俏麗的小丫頭,好奇的打量著程絮儀,竹青低低的介紹道:“這是姚國 公家四小姐。”
  
程絮儀微笑著曲膝行著禮,姚家四小姐忙曲膝還著禮,卻轉頭看著竹青,竹青忙上前半步,曲膝介紹道:“姚四小姐,這是我們家三小姐 。”
  
姚四小姐驚訝的上下打量著程絮儀,片刻間,突然意識到失禮,忙上前兩步,伸手握著程絮儀的手,連聲誇獎道:“早就聽說程家有位三 小姐,今天竟是頭一次見面!所說你一直病著,最近可大好了?”
  
“大好了。”
  
程絮儀羞澀的笑著回道,姚四小姐眼神中掠過絲憐惜,親熱的拉著她問道:“妹妹多大了?”
  
“八歲。”
  
“我今年十五,比妹妹大得多了妹妹生得真是好看,和你們家大小姐、二小姐還真是像得很。”
  
“姚姐姐更好看,姚姐姐到花廳裏坐吧,今天除了家裏點心房做的點心,嫂子還特地讓餘味齋專門給咱們這一處送了不少新鮮樣的點心來 ,姚姐姐嘗一嘗,別處可嘗不到。”
  
程絮儀臉上紅撲撲的,話也多了起來,姚四小姐忙笑著點頭答應著,打量著程絮儀,笑著問道:“你嫂子對你真好。”
  
“嗯,嫂子對我最好。”
  
兩人說話間,小丫頭引著戴家始娘、孟國公家兩位姑娘一起過來,姚四小姐忙上前給大家介紹著,幾個人圍著程絮儀,親熱的問著年紀、 名字,敘著姐姐妹妹,說笑了起來,程絮儀心情愉快而放鬆下來,讓著眾人進了花廳,又轉回花廳門口,迎著陸陸續續被丫頭、婆子引過來的 各府姑娘。
  
信王府大小姐周馨兒帶著小丫頭,一路觀賞著景致,隨著個小丫頭,緩步進來,竹青示意著程絮儀,程絮儀忙緊走幾步,笑著迎了上去, 周馨兒頓住腳步,有些驚訝的看著行著禮的程絮儀,竹青忙跟著上前行著禮,笑著介紹道:“大小姐,這是我們家三小姐。”
  
周馨兒挑了挑眉梢,仔細打量著程絮儀,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徑直往花廳進去了,程絮儀尷尬的臉色紅漲起來,竹青上前半步,扶著她 ,低低的說道:“她是王府大小姐身份在那裏呢,再說,這人和人,也講究個緣分,哪能人人都能處得來的。”
  
程絮儀舒了口氣,面容輕鬆的點了點頭,正說話間,婆子引著敏王府大小姐周嫣然、二小姐周默然,後面跟著奶娘、小丫頭,一路走了過 來,周嫣然拉著周默然的手,兩人指點著路兩邊累累盛開的花架、花格,走走停停。
  
程絮儀微笑著看著兩人過來,曲膝行著禮,周嫣然拉著周默然,好奇的打量著程絮儀,周默然仰頭看著一身粉嫩黃衫黃裙的程絮儀,甩著 姐姐的手叫道:“姐姐,姐姐,這個姐姐的衣服真好看!”
  
竹青忙笑著上前介紹道:“大小姐、二小姐,這是我們家三小姐。”
  
周嫣然拉住妹妹,笑著曲膝還著禮,看著程絮儀,聲音脆脆的問道:“你多大了?”
  
“八歲。”
  
“我也八歲,我是三月生的,你是幾月生的?你肯定沒有我大,你得叫我姐姐!”
  
程絮儀笑了起來,看著周嫣然,慢吞吞的說道:“我是正月末生的。”
  
“噢!”
  
周嫣然重重的跺了跺腳,“讓你占了這便宜了!我是三月初,就差了一個月!真是的!”

程絮儀笑的止不住,周默然甩開姐姐的手,上前拉著程絮儀的衣袖,一邊搖一邊叫道:“姐姐、程家姐姐,你的衣服真好看!”
  
“嗯,這是越錦繡莊的衣服,是嫂子讓人送過來的,我也喜歡的很。”
  
“越錦繡莊是哪里?”
  
周默然轉頭看看周嫣然問道,周嫣然歪著頭想了想,搖著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咱們回去問母親去。”
  
周默然點頭答應著,程絮儀伸手牽著周默然,將兩人送進了花廳。
  
誠王府大小姐周婉若跟在一個小丫頭身後,冷著臉一邊打量著周圍,一邊往花廳過來,程絮儀和竹青迎過去,周婉若面無表情的看著曲膝 行著禮的程絮儀,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說話,抬腳往花廳走去。
  
竹青沖著程絮儀鼓勵般微笑著,示意她也可以進去花廳了。
  
程絮儀跟在周婉若身後,略落後半步,笑著說道:“姐姐喜歡喝什麼茶?清淡些的?還是香味重些的?我去給姐姐泡茶。”
  
周婉若轉頭看著臉紅紅、羞澀的笑著和她搭著話的程絮儀,頓了頓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八歲,我是正月生的,生月大。”
  
“我頭一次聽說汝南王府還有位三小姐。”
  
周婉若話裏有話的說道,程絮儀呆了一下,聲音溫婉的解釋道:“我一生下來,身子就極弱,一直病著,斷不得藥,母親愛惜我,只讓我在府裏靜養著,現在大了,才漸漸好起來。”
  
周婉若斜常著她.程絮儀羞澀中帶著絲絲膽怯,低聲說道:“嫂子和母親她們,都極疼我。”
  
周婉若怔了一下,看著程絮儀,突然歎了口氣,伸手牽著她的手,邊拉著她往花廳走,邊聲音平平的說道:“你是個知足的。”
  
程絮儀詫異的回身看著竹青,竹青沖她微笑著點了點頭,程絮儀轉過頭,跟著周婉若進了花廳。
  
巳正時分,宮裏內侍飛奔過來傳了話,皇上和貴妃的車駕,巳末時分到汝南王府,汝南王急忙命人將信遞給了王妃,王妃急忙打發著李小 暖,往瑞紫堂接老太妃出來受禮。
  
李小暖一路趕進瑞紫堂,老太妃歪在榻上,正手撚念珠,閉著眼睛念經,白嬤嬤侍立在榻角處,滿臉無奈的看著她。
  
李小暖站在榻前,看著一身半舊家常衣服,歪在榻上,不知道念著什麼經的老太妃,轉頭看著白嬤嬤,白嬤嬤無奈的攤著手,李小暖苦笑 起來,拎著裙子,側著身子坐到榻上,伸手推著老太妃,“老祖宗,姑母和皇上的車駕巳末就到,您得換了衣服過去受禮了。”
  
“嗯,等我念完這卷經。”
  
“老祖宗!”
  
李小暖哭笑不得,伸手奪過老太妃手裏的念珠,推著她坐了起來,“再等您念完一卷經,太陽也要落山了!趕緊趕緊,您衣服還沒換、頭也沒梳,得趕緊著才行了!”
  
“急什麼!我這經還沒念完……”
  
“老祖宗!您就快點吧,這經,明天我替你念!念一遍,再給您抄一遍!白嬤嬤,快些,取昨天那身衣服出來,叫人進來侍候老祖宗洗漱 、劉嬤嬤呢?快給老祖宗好好梳個髮髻出來,用那枝碧玉萬福萬壽簪!還有鞋子,拿那雙萬福萬壽鞋,快!”
  
李小暖推著老太妃坐起來,一迭連聲的吩咐著,“讓人趕緊打發紅福梳洗,換身乾淨衣服,前兒老祖宗答應了她,要帶她看熱鬧去。”
  
白嬤嬤滿臉笑容的答應著,瑞紫堂的婆子、丫頭早就準備著了,一聽到吩咐,片刻功夫就端水的端水、遞帕子遞帕子,棒妝匣的棒妝匣,梳頭的梳頭,不過一刻鐘,就把老太妃打扮得裏外煥然一新,雪白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插著支極是水潤碧透的福壽字簪,靠近鬢角處,戴著朵小小的紅絨花,穿著深紅滿繡松鶴延年衫裙,腰背筆直,顯得人極是精神。
  
“老祖宗這一打扮,看著最多只有五十歲!”
  
李小暖認真的讚歎道,白嬤嬤笑著連連點頭表示著贊同,屋裏的丫頭、婆子也跟著奉承著,老太妃斜了李小暖一眼,從鼻子裏“哼”了一 聲,“我可不象你婆婆那麼好哄!”
  
“那是,可我從來不哄老祖宗,我在老祖宗面前,只說實話。”
  
李小暖嘻笑著,示意著白嬤嬤,上前挽著老太妃的胳膊,拖著她往外走去,“老祖宗,趕緊著,再不出去,紅福等急了,又得大叫大鬧, 趕緊趕緊!”
  
老太妃被李小暖拖著,一路出了院子,上了轎,往前院正殿趕去。
  
王爺心裏忐忑不安著,站在大殿前,一會兒瞄瞄洞開的大門,一會兒瞄著前後門敞開著的正殿,皇上眼看著就要到了,老祖宗……可千萬 別又擰了性子。



第二百七十章 壽禮

皇上的車駕前鋒從街巷轉角處閃出來,精神十足的錦衣衛士騎在馬上,一對對緩步行到汝南王府正門前,動作整齊的跳下馬,牽著馬,昂並挺胸,沿著街道兩邊一動不動的侍立警戒著。
  
緊跟在的後面的,是一對對棒著帕子、果盤等物的內侍,再往後,就是皇上的車駕,貴妃的車駕緊跟在皇上的車駕後面。
  
汝南王微微掂起腳尖,焦急萬分的往殿后探看著,殿角處,李小暖扶著老太妃下了轎,步履不急不慢的往殿前走了過來。
  
汝南王長長的舒了口氣,抬手拭了拭額頭上的汗水,忙奔著老太妃迎了過去,李小暖見王爺奔過來,鬆開老太妃,微微由了由膝,後退幾步,往後面花廳等著去了。
  
王爺虛扶著老太妃,白嬤嬤緊跟在後面,一行三人往正殿前黑壓壓站著的人群最前面走去。
  
大門口,皇上的車駕已經停了下來,內侍扶著皇上,從車上下來,皇上微微頓住腳步,等著程貴妃下了車,背著手,緩步進了汝南王府大 門。
  
汝南王緊挨若老太妃,已經跪倒在地,皇上緊走兩步,上前扶起老太妃,滿臉笑容的說道:“老祖宗快請起來,您是先皇都敬重的人,又上了年紀,朕是來給您賀壽的。”
  
汝南王居首,領著跪了滿院的百官群臣行了兩磕六拜禮,恭恭敬敬的起身,引著皇上和低眉垂首跟在後面的程貴妃,往正殿走去。
  
皇上讓著老太妃,率先半步,一起進了正殿,皇上坐了上首左邊,往左手第一張椅子上讓著老太妃,老太妃笑著回道:“這是皇上的聖德 ,可禮不可廢。”
  
說著,告了坐,坐在了右邊第一張椅子上,程貴妃垂手侍立在皇上側後,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滿頭銀髮,精神卻極好的母親,只覺得心底 眼底酸澀無比,她上次見母親是什麼時候?已經二十二年前了,從母親避進瑞紫堂之後……母親老了……
  
皇上回頭看著呆呆的,不知道是喜還是悲的程貴妃,示意著旁邊侍立的女官和內侍,溫和的吩咐道:“你給老祖宗拜個壽吧。”
  
女官輕輕推了推程貴妃,示意著她,程貴妃眼裏只看著老太妃,往前走了半步,曲膝行著福禮,“給老祖宗賀壽!母親……”
  
老太妃忙站起來,扶著程貴妃往後送了半步,聲音微微有些暗啞的說道:“貴妃多禮了,老婆子……心領……知道貴妃這一片心。”
  
程貴妃忙用帕子按住不停湧著眼淚的雙眼,點著頭,卻說不出話來,皇上憐惜的看著程貴妃,女官忙上前扶著程貴妃,白嬤嬤扶著老太妃 重又坐回到椅子上,皇上抬了抬手指,站在側後,棒著支雕刻精緻的龍頭拐杖的內侍忙上前兩步,將手裏的拐杖托到老太妃面前,皇上看著老 太妃,笑著說道:
  
“這龍頭拐杖,是沉香木做的,就當朕的壽禮吧,往後,老祖宗若見那不孝之人,用起來也比那佛珠什麼的要順手些。”
  
程貴妃扭過頭,用帕子掩著嘴失笑起來,汝南王看著拐杖,臉上露出絲絲苦笑,這拐杖,擺明瞭是給他準備的,老太妃伸手拎起拐杖,掂了掂,笑著謝道:“還是皇上想得周到,這拐杖輕重正好,極稱手。”
  
皇上撚著鬍鬚,暢快的笑了起來,轉頭間,看到站在汝南王旁邊的周景然,招手叫了他過來問道:“老祖宗過壽,你可輕慢不得!給老祖宗送了什麼壽禮?”
  
周景然上前兩步,長揖到底,恭敬的答道:“回皇上,送了一匣子各式佛珠,兩本珍本佛經。”
  
皇上挑了挑眉稍,似笑非笑的看著周景然,又轉頭看向老太妃,笑著說道:“到底是小一輩的孩子,不知道老祖宗的脾氣性子。”
  
一邊說,一邊轉頭看著周景然吩咐道:“給老祖宗磕個頭吧。”
  
周景然滿臉笑容的答應著,轉過身,搔起長衫,就要跪下去,老太妃忙站起來,伸手托住周景然,周景然掙扎了兩下,竟半分也跪不下去 ,皇上高高的挑著眉梢,失笑起來,老太妃穩穩的托著周景然,上下打量著他,突然問道:“你這功夫,沒練下來?”
  
周景然滿臉通紅,吭吭嗤嗤的說道:“老祖宗,我從文,學文了……”

“老祖宗,這個頭,您受得起,讓他盡盡孝心吧。”
  
皇上忙替周景然解著圍,老太妃鬆開手,周景然忙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個頭,“願老祖宗壽如南山、福如東海!”
  
汝南王忙上前扶起他,皇上又和老太妃說了一會兒話,就起身回宮了,程貴妃滿眼不舍的只看著老太妃,臨上車前,總算找了個空,拉了 老太妃的手,急急的低低的說道:“母親保重!女兒想你……”
  
老太妃閉了閉眼睛,微微點了點頭,轉過身,不去看她上車,白嬤嬤上前扶著老太妃,看著程貴妃一步三回頭的上子車,車駕緩緩回去皇宮了。
  
汝南王將老太妃送到正殿轉彎處,李小暖帶著紅福,忙從後面花廳迎出來,扶著老太妃,不等她說話,笑盈盈的安排著,
  
“老祖宗,咱們到後頭花廳聽戲去,紅福都要等急了,靖北王妃一大早就來了,掂記著給您拜夀呢,還有,我讓人準備了上好的荔枝酒, 加了一半米酒,早上我偷偷嘗了嘗,味道真是好,我答應紅福了,讓她也喝兩杯,咱們趕緊走。”
  
李小暖一邊說,一邊示意著白嬤嬤,白嬤嬤滿眼的笑意,也跟著拖著老太妃,一路往二門內的花廳過去了。
  
程敏盈陪著王妃,正翹首以盼的站在二門口,往這邊張望著,見紅福一馬當先沖在前頭,李小暖和白嬤嬤扶著老太妃,後面一樣丫頭婆子 緊跟著,一路往這邊過來。
  
王妃和程敏盈急忙迎過去,曲膝見了禮,引著老太妃進了正中的花廳。
  
程家二房顧二奶奶帶著兩個媳婦,站在離正中花廳極遠的一處暖閣處,遠遠看著滿頭銀髮的老太妃,只覺得腳後跟發軟,呆站了片刻,轉身往外走去,兩個媳婦怔怔的相互看了看,急忙跟了上去。
  
李小暖扶著老太妃進了花廳,大長公主率先迎出來由膝見著禮,笑著打趣道:“往日裏,我還能以老賣老些,今天見了老祖宗,也只好認 個‘小’字了。”
  
老太妃頓住腳步,看著大長公主滿頭的銀髮問道:“你那小閨女,身子好了沒有?”
  
“好了,吃了七八年的藥,也算大好了如今孩子也七八歲了,和他母親小時候一樣,也有迎風咳嗽的毛病。”
  
大長公主和老太妃一路絮絮叨叨,並排往裏走著,兩旁站著的年長年少的夫人們曲膝見著禮,打著招呼老太妃看著猜北王妃,頓住腳步, 招手叫著她,“顏家丫頭,你過來。”
  
靖北王妃忙緊走了兩步,滿臉笑容的上前曲了曲膝,李小暖鬆開老太妃,往後退了兩步,靖北王妃忙上前扶著老太妃,大長公主大笑起來 ,“不光我賣不成老了,你在老祖宗面前,就更小得很了!”
  
“這是老祖宗疼,我說實話,一聽老祖宗這麼叫我,我這心底就酸得難受,一眨眼的功夫,幾十年就過去了。”
  
靖北王妃笑著,眼睛卻濕潤起來,忙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扶著老太妃往上首正座走去。
  
湯丞相夫人、嚴丞相夫人和福清長公主等人迎上來,迎著老太妃在上首落了座,王妃垂手侍立在旁邊侍候著,李小暖站得遠了些,眼觀六 路的照顧著各處,程敏盈站在更遠些的角落處,照顧著花廳各處。
  
孟國公夫人、姚國公夫人、威遠侯夫人、鎮甯侯夫人等人一一上前曲膝見著禮,說著賀壽的吉樣話,老太妃有的叫住說幾句話,有的只點頭示意。
  
一時見禮畢,老太妃也不理會旁人,只拉著靖北王妃,細細的和她說著話,李小暖指揮著小丫頭送了調好的荔枝酒上來,汝南王妃棒著壺 ,一杯杯給老太妃和靖北王妃添著酒。
  
二門外正殿前後,四面通透的蘆棚裏熱鬧非凡,汝南王心情極好的大笑著四下勸著酒,周景然站起來,找了機會拉著汝南王問道:“舅舅 ,皇上那話是個什麼意思?是不是嫌我送的壽禮不合適?”
  
汝南王苦笑著攤著手說道:“年年不都是這些東西?老祖宗的意思,你還是找人去問問恪兒媳婦,她最知道老祖宗的脾氣喜好。”
  
周景然挑著眉梢,呆了片刻,轉身出來,叫了青平過來吩咐道:“你去二門裏,找世子妃身邊一個叫蘭初的陪房嬤嬤,跟她說,爺給老祖宗準備一匣子佛珠、兩本珍本佛經做壽禮,讓她問問她家少夫人是否合適。”
  
青平答應著出去了,不大會兒就回來回了話,“回爺,蘭初去問了少夫人,少夫人說,老祖宗只念那本多心經,旁的經書,收進來,都是拿去給紅福引火用的,那佛珠,若是能當暗器用,倒是合適。”
  
周景然呆了半晌,一口茶‘噗’了出來,趕情他年年送的那些珍本孤本佛經典籍,都做了紅福的引火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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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17 PM

第二百七十一章 父母心

二門花廳前的戲臺前,紅福喝了兩碗荔枝酒,就腳步斜歪,面紅耳赤,流著口水,手舞足蹈的在戲臺前和戲臺上的雜劇藝人搶著唱起‘嗷 嗷’歌來,靠近戲臺的女春都不看臺上的雜劇,只看著又唱又跳的紅福,笑得前仰後合。
  
紅福自得自樂的又唱又舞了大半晌,酒勁湧上來,一頭倒在廊柱旁,呼呼大睡,幾個婆子上前架起她,抬著回去瑞紫堂睡覺去了。
  
老太妃和靖北王妃說著話,一杯接一杯的喝著荔枝酒,不覺也薰薰然起來,站起來,拍了拍靖北王妃的肩膀:“往後常來,咱們娘倆說話 解悶,今天就不多陪你了,我這酒勁兒上來了。”
  
老太妃邊說邊站起來,王妃忙上前扶住她,靖北王妃也不敢多留,忙站起來,大長公主等人也跟著站起來,往外送著老太妃。
  
李小暖出了花廳,掀著轎簾,侍候若老太妃上了橋,和王妃一起,將老太妃送回瑞紫堂,侍候著她歇下了,才轉回花廳,遣人給汝南王送 了信,王妃入了坐,和眾人又聽了幾出戲,直到未末時分,眾人才陸續散了。
  
送走了眾人,程敏盈吃了點熱茶飯,和狄遠健一起告辭回去了,李小暖送了她出去,回來忙著清點壽禮、入庫,看著人收東西,直忙了四 五天,才算收拾完了。
  
知了聲中,已經是六月初,古雲姍讓人捎了信來,金家老爺奶奶,接了信就坐船啟程趕了過來,隔天就到京城了。
  
金志揚接了信,直帶人迎出了一天的路程,晚上接到了父母,細細說著種種過往緣由。
  
李小暖接了信,只遣來人去古府轉告嚴氏,別的話,一句也沒說,金家父母的到來,必是要勸和的這事,只看古雲姍自己的意思了,別人說不上話,更幫不上忙。
  
隔天,金志揚接了父母進城,古雲姍帶著孩子迎到了城門外,見了禮,一路侍候著公婆進了金宅,鄒氏病著,金志揚吩咐不要驚動她,張羅著擺了宴席,要吃頓團圓飯。
  
古雲姍接了公婆進府,也不隱瞞,將要析產分居的事明白稟報了,“……雖說和他斷了這夫妻情份,可媳婦還是金家媳婦,公婆還是媳婦的公婆,往後媳婦還是往日一般孝敬二老。”
  
金志揚的母親張太太眼淚湧了出來,伸手拉著古雲姍,“你這孩子,哪能說這樣賭氣的話,志揚有什麼不好,你跟我說我教訓他,這小夫妻,有些爭爭吵吵也是常事,哪里就要析產分居了?那可是大事!雲姍你是個好孩子,我知道,這事,我也不用問,必是志揚的不是,必是他傷了你的心!”
  
金老爺盯著金志揚怒目而視,厲聲呵罵道:“你個糊塗東西反了你了?這樣好的媳婦你到哪里找去?竟給老子惹出這樣的禍事來!看我不打死你個糊塗東西!”
  
金老爺一邊說著一邊順手抄起只杯子,沖著金志揚砸了過去,砸完了杯子,乾脆站起來,抬腳踹了過去,金志揚也不躲閃,伏在地上,老老實實的挨著父親的踢打。
  
張太太拉著古雲珊,滿眼心疼的說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委屈了,若不是委屈得緊了,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好孩子,你放心,有我呢 ,還有你父親呢,斷不會讓你再受半分委屈去,以前的事,都是志揚不好,讓你父親重重的打他,給你討回來!”
  
古雲姍垂著眼簾,也不看正被金老爺連踢帶踹著的金志揚,沉默了片刻,才抬頭看著張太太,聲音冷靜的說道:“母親,析產分居是大事 ,媳如斷不敢拿這個賭氣拿喬,這事,是媳婦仔細想了這半年才定下來的主意,媳婦和他緣分已盡,還請母親見諒。”
  
古雲姍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母親,媳婦該回去了。”
  
張太太也跟著站了起來,滿眼焦急的拉著古雲姍,“雲姍,這些年,你跟志揚在外頭,吃了多少委屈,把你傷成這樣!都是母親疏忽了, 是母親委屈了你。”
  
古雲姍止住張太太,“母親千萬別這麼說,這都是我的命,母親止步,媳婦先回去了。”
  
古雲姍一邊說著,一邊示意婆子去叫在院子裏玩耍的硯兒和墨兒姐弟,張太太追出來,一把抱住玉書,滿臉不舍的連連親著,“就讓孩子先留下吧,可想死我了。”

古雲姍躊躇著,輕輕咬著牙,“母親既想孫子、孫女了,若不嫌煩,就讓他們留下來陪著您老吧。”
  
硯兒咬若手指,看著抱著玉書不青松手的祖母,又轉頭看著母親,想了想,拉著墨兒走到古雲姍身邊,伸手攥住古雲姍的衣袖,“母親, 我要跟母親一處,母親在哪我就到哪兒!墨兒你呢?”
  
硯兒轉頭看著墨兒問道,墨兒不停的點著頭,“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
  
古雲姍蹲下身子,笑著撫著硯兒和墨兒的面頰,笑著說道:“硯兒放心,墨兒也放心,還有玉書,往後都跟母親在一處,咱們有外祖母, 有小姨母呢,祖母從台州趕過來,想你們了,那你們就留下來替母親盡盡孝心,過兩天,我就讓人來接你們,好不好?”
  
硯兒搖著頭,“不好,我就跟母親在一處,母親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也是我也是。”
  
墨兒跟在後面,歡快的跳著、叫著,古雲珊直起身子,笑著和張太太商重著,“母親,幾個孩子從沒離過我半步,又是自小的嬌養著的, 若是……我就多留幾個婆子在這裏,若是實在哭得厲害,就讓讓人送回去吧,不然哭病了……”
  
張太太張了張嘴,到底沒開口讓孩子隨著古雲姍回去,古雲姍蹲下來,慢慢哄著硯兒姐弟,半晌,才直起身子,徑直往外走去,硯兒轉頭 看著張太太,搖著墨兒的手,大哭起來。
  
古雲姍後背挺直,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上了車,用帕子捂著臉,痛哭失聲。
  
張太太看著哇哇大哭著,仰頭看著她的硯兒和墨兒,抱著看著姐姐哥哥大哭,也跟著大哭起來的玉書,轉身進去,往金志揚身上狠狠踢了兩腳,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這是被鬼上身了?那是堂堂的世家小姐,嫁了你那都是你燒了高香!你真是豬油蒙了心,混了頭了,納個什麼貴妾!這進門不過半年功夫,就懷了身孕,你讓你媳婦怎麼忍得下這口氣?要是真生了兒子,那就是禍端!禍端你知道不?”
  
玉書哇哇哭著,四下扭著頭,硯兒和墨兒一邊一個拉著張太太的衣袖,一邊哭一邊吵著要跟母親走。
  
金老爺鐵青著臉跌坐在椅子上,抬手點著金志揚,一時說不出話來,又轉頭點著張太太罵道:“你也糊塗你把孩子留下來幹什麼事?若是唬著了孩子,越發沒法回頭了!趕緊送過去,你若想孫子,就跟過去住幾天去!”
  
張太太連聲答應著,急忙抱著玉書出了門,高聲吩咐著準備車子,硯兒聽了,拉著墨兒,哭聲漸漸低了下來。
  
張太太帶著孩子,匆匆上車往城南古雲姍住處趕去,金老爺看著張太太出了門,有些無力的點著金聲揚,“你起來。”
  
金志揚急忙爬起來,面色灰暗的垂手侍立著,金老爺抬頭看著他,半晌才重重的歎息了一聲,聲音低落的說道:“你祖父讓我問你,他給你寫的信,你都細細讀過沒有?”
  
“讀過了。”
  
金志揚低聲答道,“既然細細讀過了,你怎麼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來?”
  
金志揚垂著頭,沉默著沒有答話,金老爺又長歎了一聲,“你自小看著就是個聰明的,誰知道這聰明就是在臉上,你這心裏,糊塗得竟是個不通竅的,你就沒想過,你一試而中,做外官還是做京官,由著你選,做了外官,一路順風煩水,年年卓異,這後頭是個什麼緣由?”
  
金志揚頭垂得更低了,低聲說道:“父親,我一直處處敬著雲姍,真沒委屈過她半分,就是納鄒氏,也是跟她商量了,得她點了頭才納的 ,我哪里也委屈她,她說要回家侍候您二老,也是好好的回去的,來京城前,也寫了信給我商量,我回了京城,才聽說鄒氏母親由妾及妻的事 ,父親,您看,這事?”
  
金老爺閉了閉眼睛,難過了半晌,才看著金志揚問道:“我問你,當初古家老夫人選了你做孫女婿,有一條緣由,你可知道?”
  
金志揚不解的抬頭看著金老爺,金老爺盯著他,慢慢的說道:“這話,我跟你說過,不止一遍,你竟沒聽到心裏去!那古家老夫人選中你 ,選中咱們金家,其中一條,就是你父親……我,沒有妾侍,家裏除了你遠在南邊的二叔,沒有庶出子女,你怎麼不用眼睛看看,不用心想想 ,那古家二姐兒,嫁的那鄭家,有條家規,四十無子,方可納一妾,若無子,也不可再納,你就沒想想這其中的緣故?”



第二百七十二章 避暑

金志揚咬著牙,低聲說道:“她若真是這個想頭,古家若真是這個想頭,那就是她古家姑娘不賢!這大家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好替家裏開枝散葉,以求多子多孫的!她若真是因了這個,分居就分居!”
  
金老爺呆怔怔的看著金志揚,手指微微顫抖著,半晌才說出話來,“你!那你的仕途呢?你的前程呢?”
  
“父親,我的仕途,我的前程靠的是我自己!皇上也要用有用的人!我這功名,這官位,是我辛苦掙來的,這三年,**日都在衙門辛苦,與同僚、上官周旋,靠的,不是她古雲姍!是我!我自己!”
  
金志揚抬頭看著父親,帶著滿臉的執拗說道,金老爺吸了口氣,睜大眼睛看著金志揚,突然失笑起來,“靠你自己?你有本事?你比你祖父還有本事?你祖宗丁憂之後,再沒出仕,你就沒想過為什麼?你這本事,給你祖父提鞋也不配!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了,那好,你就走走看,試試看,可憐你祖爺還對你寄了厚望!”
  
金志揚緊緊抿著嘴,看著父親只不說話,金老爺拍著腿長長短短的歎息著,半晌才轉頭問道:“你想留京,我看也別費這個力氣了,外放就外放吧。”
  
“不用,我到吏部交了文書隔天,任命就下了,到禮部主客司,我已經去禮部交過文書了,主官待我極客氣,跟我說了半天話,知道我家裏有點事,要先請幾天假,立時也就准了。”
  
金志揚帶著絲傲氣答道,金老爺呆怔著、滿眼疑惑的看著金志揚,呆了半晌,遲疑著說道:
  
“說到底,只是析產分居罷了,總還是一家人,這事,也別張揚,就讓她帶著孩子分著住一陣子吧,往後你陪著些小意,還是要哄著她回轉,我告訴你,那妾,那樣的人家,根基還不如咱們家,有什麼用?古家與京城名門貴族同氣連枝,這才是根本!”
  
金志揚點頭答應著,金老爺站起來,背著手在屋裏來回轉著圈,擰眉苦思著,若是這樣,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兩人沉默了半晌,金老爺頓住腳步,轉頭看著金志揚說道:
  
“明天我和你母親去趟古家,跟周夫人陪禮去,再看看能不能見見汝南王或是王妃,再求一求,即使不能打消你媳婦這念頭,也得盡力挽回,能挽回多少就挽回多少,那個鄒氏,讓她靜養著呢,往後你也別過去她那裏了,就是這孩子,萬一要是生了兒子……唉!到時候再說吧。”
  
金老爺仰頭看著門外隨風晃動的樹影,重重的歎了口氣,“你也是糊徐到了極處!怎麼就讓她懷了孩子?”
  
金志揚低若頭,沉默著只不說話,金老爺呆站了半晌,揚聲叫了人進來吩咐道:“去接你們太太回來,就說我說的,明天一早要趕過去古府,給周夫人陪禮去。”
  
婆子答應著,出去叫了車,往城南古雲姍住處去了。
  
金家老爺太太隔天去了古家,嚴氏陪著周夫人,親親熱熱、客客氣氣的招待著金老爺和張太太吃了頓飯,卻半點口風也沒松,隔了一天,嚴氏又陪著張太太去了趟汝南王府,汝南王妃雖說沒什麼好聲氣,到底也讓著喝了杯茶才打發出來,老兩口商量了一夜,看這樣子,雖說析產分居,到底還是一家人,古雲姍還是金家的媳婦,金志揚還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也不過就是不在一處住著罷了。
  
兩人商量了,又讓人送了信給留在台州的老太爺,就由著古家請了幾位年長輩高的長輩,辦了析產分居的文書,三個孩子往後就由古雲姍照顧著。
  
李小暖舒了口氣,這事,就是算告一段落了,往後,就是要慢慢引著古雲姍多和這京城裏的名門貴族之家來往交際,一來古雲姍自己這日子過得也舒心些,二來,也是為了三個孩子的前程打算。
  
金家老爺太太又住了幾天,就啟程趕回台州去了,金志揚到禮部消了假,隔天就領到了到利州路祭奠一名故去的前朝老臣的差使,回家匆匆收拾了東西,交待鄒氏關著門安生過日子,就趕緊上路了,這一來一回,最少也要兩個月才能趕回來。

今年六月,仿佛比往年悶熱了許多,李小暖懷念起在古家莊子裏的日子來,白天雖說也熱,可只要太陽落了山,曠野中的涼風吹來,就涼得不能只穿綃紗了,到了夜裏,更是涼爽得要蓋著被子睡才行。
  
若是在半山腰的閣樓裏,吹著山風,聽著山溪水的奔流聲,再吃塊用井水鎮得冰涼的西瓜,就是大白天,太陽最毒辣的時候,也是暑意全消,涼爽宜人。
  
李小暖盤算著,往瑞紫堂打起老太妃的主意來,只要說話,就必提到往年在莊子裏的日子如何舒適有趣,清晨的第一縷霞光如何絢爛,帶著露水的新鮮瓜果如何讓人可喜,午睡中的村莊如何安寧,傍晚的歸田人如何高歌,晚飯時的村子如何歡聲笑語,夜晚的蛙鳴如何靜謐誘人……以至於赤腳抓魚的歡樂,傍晚聽鬼怪仙狐故事的驚嚇……
  
老太妃被李小暖繪聲繪色的描述說得漸漸有些意動,李小暖瞄著她的意動,一點點誘著她、勸著她去莊子裏住些日子,也好讓紅福好好跑跑,免得再胖下去走不動路。
  
老太妃猶豫著,到底答應了下來,李小暖忙稟了王妃,王妃又急急的轉告了王爺,王爺親自帶著人先一步到莊子裏,親眼看著裏裏外外都收拾安置好了,才親自帶人將李小暖和老太妃送到了莊子裏。
  
李小暖心滿意足,天天拖著老太妃,帶著紅福,四處找樂子,哪兒舒服往哪里去,哪兒有樂子就往兒奔,直把紅福曬得如同一塊胖大的黑炭。
  
李小暖陪著老太妃,在莊子裏直逍遙到七月中,王妃遣人送了信來,程敏清生了個兒子,沒幾天,鄭家也遣了送了喜信過來,古雲歡也生了個兒子,李小暖忙著打點著自己給盧家和鄭家的賀禮,又私下讓蘭初準備了份厚禮,給古雲歡送了過去。
  
逍遙的夏天過得極快,轉眼就進了八月,李小暖侍候著老太妃回到王府,隔天就是程敏清兒子的滿月禮,王妃頭天晚上就興奮不已,自程敏清懷孕以來,她已經前前後後將近一年沒看到女兒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妃就讓人到清漣院催著李小暖了,李小暖忙換了身淡青衣裙,上了橋,到正院接了王妃,一起往盧府去了。
  
盧府上下喜氣洋洋,盧尚書夫人帶著程敏清直迎到了二門外,曲膝見著禮,盧尚書夫人和王妃並肩邊走邊說著話,程敏清微微落後些,靠著母親這邊,一邊仔細聽兩人說著閒話,一邊引著眾人往辦滿月禮的花廳走去。
  
花廳裏還沒有人,盧尚書夫人和程敏清讓著王妃和李小暖坐了,小丫頭奉上了茶,幾個人坐著說起閒話來。
  
不大會兒,婆子急步進來稟報著:“回夫人,大少奶奶,鎮甯侯夫人、孟國公夫人到了。”
  
盧尚書夫人忙站起來陪罪道:“真是對不住,今天是沒法子和親家母好好說話了,親家母且寬坐,要不,敏清,你陪陪親家母?”
  
盧尚書夫人遲疑的看著程敏清,王妃忙站起來,笑著說道:“你看看,這有什麼好客氣的?今天你和敏清要待的客人多呢,哪能只陪我一個人說話的?趕緊去吧,我和小暖到後頭看看孩子去。”
  
盧尚書夫人笑著答應若,急忙叫了婆子過來,吩咐她帶著王妃和李小暖去後頭院子裏看看孩子去,兩人看著李小暖扶著王妃出了花廳,才急步出去二門迎客去了。
  
王妃看著粉團般的孩子,疼愛的抱著只不鬆手,李小暖托著嬰兒粉嫩的小腳,看若那一粒粒小粉珍珠般、還不停的動來動去的腳指頭,愛之不盡,兩人逗著孩子,只覺得時候過得飛快。
  
不大會兒,程敏清陪著程敏盈進了院子,曲膝見了禮,王妃忙將孩子遞給奶娘,奶娘忙著給孩子換了身大紅衣褲,幾個人看著孩子換好衣服,奶娘抱了孩子,四個人一起出來,往花廳過去了。
  
程敏盈輕輕拉著王妃,落後幾步,貼到王妃耳邊,低低的說道:“母親,今天的洗兒會上,盧家清了誰來攪盆,敏清和你說了沒有?”
  
“這倒沒聽說……”
  
“母親也真是的!”
  
程敏盈有些生氣的打斷了王妃的話,“這樣的大事也不放在心上,按理說,這攪盆,得請了母親才是!可盧家居然請了靖北王妃來攪這個盆!你說說,盧家這是什麼意思?”
  
王妃頓住腳步,看著程敏盈,拍著她的手安慰道:“不是大事,那靖北王妃也是個有福氣的,請她攪盆也沒什麼不好,請就請吧。”
  
“母親,不是這個!那靖北王妃可是誠王妃的母親!你想想!”
  
程敏盈滿眼無奈的看著母親,王妃轉頭看著她,拍著她的手,聲音平和的說道:“敏盈,那是男人們的事,咱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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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20 PM

第二百七十三章 添丁

“母親!”
  
程敏盈又急又氣的叫道,王妃輕輕拍著她的手,安慰著她,“敏盈,這些事,母親不懂,也不是咱們女人家該管的事,外頭,有你父親,還有遠健他們呢,你也別操這個心了,啊?”
  
王妃一邊說著,一邊緊走了幾步,趕上了李小暖和程敏清,程敏盈惱怒的跺了跺腳,忙跟上來,一起進了花廳。
  
花廳中,早就用紅綠綢圍著片一步高的臺子,臺子正中放著只柏木大盆,四周圍滿了前來觀禮的各家女眷。
  
程敏清從奶娘手裏接過孩子,團團曲膝見著禮,抱著孩子走到了臺上,將孩子交給了在臺上候著的全福婆子手裏。
  
李小暖扶著王妃,和眾人說笑見著禮,在台前站定,幾個婆子上前將紅棗、縛了彩線的銅錢、蔥、蒜放入盆中,盧尚書夫人從小丫頭託盤中取了纏著彩綢的赤金釵,滿臉笑容的托到了靖北王妃面前,“就煩勞王妃了。”
  
靖北王妃接過釵子,轉身讓著汝南王妃,“還是你來,你是孩子的外婆,又是個福全的,還是你來的好。”
  
汝南王妃滿眼笑意的推讓了回去,“還是你來合適,也讓孩子沾沾你這英氣見識,若論這個,可沒人比你更合適了!”
  
靖北王妃笑了起來,也不推辭,走到臺子上,用手裏的釵子在水裏攪動了幾下,兩旁的婆子忙唱起了吉祥話。
  
靖北王妃隨著婆子的吉祥詞兒攪好盆,將釵子放到小丫頭棒著的託盤裏,取了塊玉佩放到盆中,算是添了盆。
  
靖北王妃退下來,汝南王妃和李小暖上前,分別往盆裏放了只嵌寶赤金麒麟和一隻羊脂玉福壽雙全掛件,前來觀禮的女眷們一一上前,往盆裏放著各式添盆禮,直把盆底鋪了好幾層,水也快滿了出來。
  
抱著孩子的婆子高聲唱著吉祥歌,蘸著水,往孩子額頭、脖頸、手腕和腳腕處點著,孩子倒也不哭,手舞足蹈著顧自玩得開心。
  
婆子用水點了各處,這洗兒就算是洗好了,汝南王妃滿臉笑容的盯著盆裏豎著的幾隻紅棗,只等著婆子吉祥歌聲一落,搶先一步沖到臺上,掂了只豎著在盆裏搖來晃去的紅棗,回身遞給了李小暖,眉開眼笑的吩咐道:“快吃快吃!”
  
“這彩頭可是極准的!吃了這豎棗,准保一舉得男,快進緊吃了。”
  
靖北王妃也跟著笑著說道,李小暖勉強伸手接過紅棗,在汝南王妃、靖北王妃和眾女眷的注目下,強忍著噁心咬了一口這洗澡盆裏撈出的紅棗,忙不迭的將紅棗扔給了竹青,竹青小心的接過紅棗,低低的說道:“我先收好,回去洗好了再給少夫人吃。”
  
李小暖臉上泛起青色來,往後,這洗兒會,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跟著來湊熱鬧了。
  
眾人熱鬧的看著落了胎髮,移好了窠,才轉到前面吃了飯,散去了。
  
程敏盈磨蹭著落到最後,拉著程敏清,低聲說道:“我有話要和你說,咱們找處合適的地方說話去。”
  
程敏清點頭答應著,引著程敏盈進了一處亭子裏,程敏盈拉著程敏清坐到木長凳上,低聲問道:“盧家這是什麼意思?怎麼請了靖北王妃攪這個盆的?請誰不好,偏要請她?”
  
程敏清皺著眉頭,“大姐姐,這是明輝他們外頭商量好了才請的。”
  
“你也糊塗!他們商量著請的,你就不能不答應?這中間關著大事呢!這盧家到底要做什麼?這事,一步走錯,可是殺頭的大罪!你也不勸勸盧明輝?”
  
“大姐姐這怎麼勸?明輝在外頭做什麼,從來不跟我說,他說了,我也不懂,我不過一個內宅女子,能懂什麼?再說,就算我說了,明輝也不會聽我的,不象大姐夫,你能當了一半的家去,我是個沒本事的。”
  
程敏清有些無奈的說道,程敏盈高挑著眉梢,生氣起來,
  
“你也是個糊塗的!這盧家要是敗了,吃苦受罪的還是你!就算我和小恪能保了你出來,那孩子呢?孩子可都姓盧,任誰也保不出來!這是關著家族的大事,關著你和孩子,你可不能這樣任著他盧明輝亂來,你得把這話說給他聽!”

“好好好,晚上我就跟他說,大姐姐,我說了,他也不會聽的,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外頭做了什麼事。”
  
程敏清鎖著眉頭,滿臉無奈的答應著,程敏盈恨鐵不成鋼的伸手點著程敏清的額頭,
  
“你呀,讓我說你什麼好?這賢慧也不是這麼個賢慧法!”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姐姐放心就是。”
  
程敏清心情鬱鬱而無奈的一邊答應著,一邊站起來,這程敏盈出了二門,上車回去了。
  
七八月裏,添丁之喜接連不斷,八月底,景王府側妃戴氏生下了景王府長女,隔了三天,側妃孫氏生下了景王府長子,幾天功夫,周景然就兒女雙全了。
  
李小暖和王妃商量著,一式一樣的準備了兩份一臘禮,送到了景王府。
  
景王府長女長子的滿月禮,湊在了同一天,李小暖掂記著那讓人噁心的豎棗,想尋個藉口推辭了這滿月禮,思來想去,到底不合適,只好祈禱著那天沒有豎著的紅棗,就有,也不能讓王妃再搶到才好。
  
這天一大早,李小暖換了身銀底繡銀灰色蘆葦曳地裙,一件藍灰短衫,侍候著王妃上了車,一路往景王府去了。
  
景王府側妃戴氏、孫氏站在二門裏,滿臉笑容的迎著眾女眷,讓著眾人往偏殿后的暖閣裏去。
  
寬敞異常的暖閣裏,孟國公夫人精神極好的招待著各家女眷,李小暖微微挑了挑眉梢,這周景然,倒是會安排,請了孟夫人母親來主持這滿月禮,倒真是四角俱全了。
  
彩綢圍起的臺子上,並排放著兩隻拍木盆,李小暖往兩個盆裏放了一模一樣的兩件碧玉佩,退下來,看著兩個幾乎分不出大小的嬰兒哇哇大哭著被洗了頭臉,這投生在皇家,是該好好的哭一哭。
  
與暖閣遙遙相對著的書樓上,周景然搖著摺扇,看著暖閣裏的晃來晃去人影,青平垂著手,聲音平靜的稟報著:“……還是一模一樣,都是碧玉佩。”
  
周景然緩緩點了點頭,她是個聰明的,自然不會做出那些讓人看得出厚薄的事來。
  
重陽節過後沒幾天,一天半夜,城南古雲姍宅院大門被人重重的捶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婆子將門開了條縫,外頭兩個婆子提著燈籠,滿臉焦急恐慌的對著開門的婆子叫道:“趕緊!快!這位嬤嬤,得趕緊稟報了大少奶奶,鄒姨娘要生了,爺去福建路傳旨去了,家裏……煩勞嬤嬤,快些請大少奶奶過去才好!”
  
開門的婆子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焦急萬分的兩個婆子,冷冷的說道:“先等著。”
  
說著,重重的關上門,卻也不敢怠慢,提著燈籠往後院傳話去了。
  
古雲姍披著衣服出來,守門的婆子仔細稟報了,古雲姍皺著眉頭,沉著臉沒有答話,金志揚從利州路傳旨回來,沒兩天,就又領了去福建路傳旨的差使,婆子這話倒不假,珍珠取了件鬥蓬過來給古雲姍裹上,轉頭訓斥著守門婆子,
  
“大少奶奶早就和那邊析產分居了,他的姨娘生孩子,到這邊來做什麼?他們金家有的是人,那姨娘家也有的是人,什麼時候輪到咱們大少奶奶出面了?這事是那麼好管的?萬一有點什麼不好,還不得說咱們大少奶奶害了她?”
  
守門的婆子忙抬頭看著古雲姍,見她沉著臉一言不發,曲膝答應著,急忙退出去傳話了。
  
門口兩個婆子面面相覷,金家有的是人,可金家的人都遠在台州,姨娘家有人……兩個婆子看著早已緊閉起來的大門,想來想去,也只好去了鄒府稟報。
  
唐氏得了信兒,也不敢讓鄒應年知道,只偷偷帶著個心腹婆子,坐了車子,匆匆趕到金宅,鄒氏纏纏綿綿病了這四五個月,半分生孩子的力氣也沒有了,直折騰了一天一夜,才生出個貓一般大小,幾乎不會哭的孩子來,好在是個男孩子,唐氏舒了口氣,命人給鄒氏灌著參湯,這有了兒子,下半輩子也就有靠了。
  
鄒應年連連遣人催著唐氏回去,唐氏直看著孩子生下來,大人孩子雖說虛弱無比,可到底都是活著的,才松了口氣,一遍遍交待著丫頭婆子,依依不捨的上車回去了。
  
金志揚回到京城時,兒子已經快滿月了,可看著只有十來天的孩子大小,吃的藥倒比奶水還多,鄒氏也病得面容枯黃,宅院裏到處彌散著濃濃的藥味和一股子說不出的衰敗氣息,金志揚環顧著處處零亂骯髒的宅院,只覺得從心底狂湧而出的那股子煩躁,攪得他簡直想把這宅子再次砸個稀爛!
  
可沒等他煩躁幾天,上官笑眯眯,極客氣卻不容推辭的又派了他一趟往上京道祭祀山神的差使,上京道是極寒之地,這會兒已經是冰天雪地,這一趟回來,只怕要到明年春天了,金志揚臉色灰敗,回到府裏,連交待一聲也懶得交待,拿著還沒拆開的行李,領了祭物,啟程往上京道去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重托

西南戰事漸了,強宗部被一路趕出了西南夷,程恪上了摺子,中間又夾了西南諸部的稟折,西南諸部首領告了罪,哭訴被強宗部淩辱之深 之切,如今兵將全無,強宗部又未傷根本,為防朝廷兵馬一退,強宗部又過來報復,求著皇上派兵駐守西南夷,皇上當即就准了駐兵,將北三 路的兵馬暫時留在西南夷駐守著。
  
老太妃拎著西南夷的奏摺,撇了撇嘴,“這耍的什麼花槍?西南諸部男男女女,會走路就能拿刀,能拿刀就會打仗,人又沒死光,什麼叫 兵將全無?”
  
李小暖看著老太妃,擔憂的問道:“皇上會不會也這麼想?”
  
“怕什麼!皇上只怕心裏早就想著駐兵西南夷了,那兩個小子想火中取栗,借西南夷牽制住北三路的兵力,只怕北三路也想著借此駐兵西南 夷,往後即了位,也就不用怕那兩個小子在南邊搗亂了,真是各有各的打算!”
  
李小暖輕輕咳了幾聲,“老祖宗,您說話,也忌諱些。”
  
“咱們娘倆說話,還有什麼好忌諱的?”
  
“老祖宗,那您說,誰的勝算大?”
  
“皇上。”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景王和誠王。”
  
老太妃斜瞄著李小暖,伸手拍著李小暖的頭,“這還要問?當然是小景!那是咱們家人,咱自己都信不過自己,別人還能信得過你?”
  
李小暖失笑起來,連連點著頭,“老祖宗說得太對了,咱先得自己信得過自己才行。”

沒隔幾天,程恪的信兒就送到了府裏,他十一月底趕回京城,王妃接到信兒,就開始數日子,一天天越數越慢,李小暖被她煩得乾脆天天理好家事,就藉口老太妃叫她過去,天天到瑞紫堂躲清靜。
  
有盼頭的日子過得慢著也極快,轉眼就到了十一月底,到程恪返京前一天晚上,王妃下午起就指揮著眾管事婆子,準備這個點心、那樣菜品,直把廚房和點心房指揮著忙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王爺就去兵部喝茶去了,程恪回來,到宮裏交了差使,下一處就是到兵部交還用兵勘合。
  
這天一大早,王府家丁流水般回來報著程恪的行程,到城外三十裏了,到城外十裏了,快到城門了,進城門了,去宮裏請見了……
  
李小暖侍候在正院,陪著焦急萬分的王妃聽著兩刻鐘一趟的通傳,滿心的無奈,再怎麼通傳,不到午初也回不到家裏,就是不通傳,午初 過後也一樣回到家了。

李小暖給盼的心焦的王妃又重新泡了杯茶,和她說著和程恪有關的瑣事,分散著她這份坐立不安的焦躁。

直到午初二刻,外頭小丫頭一連串的通傳著,程恪進了正院,王妃聽到通傳,慌亂的下了榻,往門外撲去,李小暖忙上前扶著她,扶著她奔出了正屋門,沿著抄手走廊,一路急急的迎了出去。

程恪穿著件銀藍斗篷,精神抖擻的大步走過來,看著急急奔過來的兩人,滿臉滿身的歡顏喜意。

王妃一把抓住程恪,幾乎撲進他懷裏,眼睛緊緊盯著兒子,臉上也不知道是笑還是哭,流著眼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看看你,又這樣,我這不回來了,外頭冷,我扶您進屋裏說話。”

程恪有些無奈的看著歡喜失態的母親,和李小暖一起,扶著王妃往正屋裏走去,程恪和李小暖伺候著王妃坐到榻上,王妃抓著程恪只不鬆手,程恪瞄著李小暖,緊挨著王妃坐下,一邊躲閃著王妃摸摸這裏、拉拉那裏的手,一邊接過李小暖遞過的茶,趁機抽出手來,掂了塊點心放到了嘴裏。

王妃眼睛裏只有程恪,見程恪掂了塊點心,立即指揮著李小暖,李小暖指揮著眾丫頭婆子,片刻間就擺了滿滿一桌子外加一榻幾的點心上來,程恪皺著眉頭,又掂了一塊一口吃了,就揮著手吩咐都收下去。

王妃拉著程恪,關切的問道

“南邊潮,被褥天天烘了沒有?”

“受過傷沒有?受了傷你也不說”

“你看看你瘦成這樣,跟過去的廚子不好你也該來信換了個”......

李小暖垂手侍立在旁邊,一邊抿嘴笑著聽著王妃絮絮叨叨,事無巨細的關切,一邊仔細打量著程恪,人黑瘦了不少,不過一年功夫,看起來倒像是大了好幾歲,神情也沉穩內斂了許多,這趟是他頭一次獨自統帥大軍。這中間,不知道有多少繁難磨練,把人都磨老了去。

李小暖走著神,看著程恪壓著性子,回著王妃的話,努力岔著話題,陪著王妃說了一會兒話,就站了起來,誇張的伸著懶腰,打著呵欠只說路上累了,就想好好睡一覺,一邊說,一邊抬腳就要往外走。王妃急忙打發著李小暖。
 
“趕緊!你也回去,若實在不想吃飯,也要喝碗燕窩粥才爾可不能空著肚子睡,睡不沉,如今天冷了,看著他蓋好被子,別凍著,小恪愛蹬被子……”
  
這話吩咐得程恪悶“哼”了一聲,抬腳就往外走,李小暖滿臉笑容,垂著手認真的聽著王妃的吩咐,王妃吩咐著李小暖,眼睛卻只盯著兒子,見他出了門,忙揮手催著李小暖,“你也趕緊去吧,萬事當心些就是,快去快去。”
  
李小暖曲膝告退出來,程恪背著手,正站在抄手遊廊拐角處等著她,見她出來,伸手拉著她,大步出了院子,上了橋,催著婆子一路快走的回到了清漣院。
  
兩人進了院子,程恪伸手攬了李小暖,低頭俯到她耳邊,感歎萬分的低語道:“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沒法活了。”

李小暖仰著頭,笑顏如花的看著他,重重的點了下頭:

“我也是!”

程恪揚聲大笑起來,伸手攬著李小暖,把她裹在自己的斗篷裏,一邊沿著抄手走廊往裏走,一邊低頭跟她說著話,

“小暖,咱們都快一年沒見面了,你跟我說說,我不在家,你天天都做什麼了?你給我寫的那信,太短了,沒說明白……”

“我每次都寫三頁紙!哪里短了?哪一件沒有說明白?你說說,我現在就說給你聽。”
  
“你要寫三十頁!三頁太短了!一會兒就看完了,你是怎麼把老祖宗哄出來的?要不是老祖宗的指點,這候只怕還得再打上一兩個月,那真要苦死我了,小暖,你想我沒有?”

程恪說著說著,又跑了題,李小暖也不和他糾纏原本要說的是什麼話,只順著他的話題,跟著說著閒話,兩人一路唧唧咕咕說著話,進了正屋。
  
竹葉早就帶人擺好了飯菜,李小暖推著程恪往淨房進去,

“你光顧著趕路,幾天沒洗澡了?人都臭了!”
  
“你陪我洗。”
  
程恪拖著李小暖不鬆手,一路把她拉進了淨房,竹葉跟在後面,悄悄揮手示意著淨房裏侍候的丫頭婆子退了出來。
  
程恪舒服的泡在大木桶裏,仰著頭,由著李小暖給他洗著頭髮,眯著眼睛感歎道:“還是家裏好啊。”
  
李小暖抿嘴笑著,把程恪的頭髮用水沖乾淨,取了梳子過來通著頭髮,程恪閉著眼睛,反過手來摸索著去抓李小暖,李小暖忙往後跳著,拉著程恪的頭髮吩咐道:
  
“好了,也換了幾遍水了,你也該洗好了,趕緊出來吃飯去。”
  
程恪從木桶裏跳出來,也不叫人,自己抓了大綿帕子,胡亂擦著身子,李小暖上前接過帕子,給他擦幹身子,取衣服遞給他,程恪接過長衫披在身上,伸手抱起李小暖,大步往內室進去了,
  
“我什麼也不想,就想你,咱們先……”
  
竹葉悄悄帶上門,帶著丫頭婆子退到外間,守著滿桌的飯菜,涼了撤下去,又讓人送了熱的來,又撤下去,再送上來……
  
直到下午過半,程恪才懶懶的揚聲叫著人,重又沐浴了,兩人才出來吃那不知道是第幾次送過來的飯菜。
  
李小暖臉上泛著紅暈,換了件淡粉底緙絲小襖,一條籠紗曳地裙出來,程恪懶洋洋的坐在榻上,笑眯眯的看著她進來,舒展著胳膊問道:“你也餓了吧?我這會兒才覺得餓壞了!”

李小暖坐到榻上,接過楠木筷遞給程恪,自己接過碗湯一邊慢慢喝著一邊看著吃的飛快的程恪,等他吃完了,笑著說道:

“你若沒有什麼事,咱們到瑞紫堂給老祖宗請安去?”

程恪連連答應著,跳下榻,伸手從蟬翼手裏拎起李小暖的斗篷給她穿上,自己再披了斗篷,一路往後面瑞紫堂去了。

白嬤嬤迎出院門,和李小暖低語道:

“怎麼才來?可等了好大會兒了!”

李小暖眼神遊移著笑著,也不答話,這晚來的原由,可沒法說,程恪詫異的高高挑起了眉梢,這瑞紫堂的氣息,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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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21 PM

第二百七十五章 回家

白嬤嬤掀起簾子,李小暖落後程恪半步,規規矩矩的進了屋。老太妃半閉著眼睛,正歪在榻上的靠枕上,手裏緩緩轉著念珠,仿佛正在極專心的念著佛經,程恪長揖見了禮,見老太妃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只顧念著經,忙轉頭看向李小暖,李小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走到榻前,側著身子坐在榻上,推著老太妃,

“老祖宗,您孫子打仗回來了,西南夷那邊,一堆的事兒跟您說,這經,還是等會兒再念吧。”

老太妃睜開眼睛,稍稍做直了些,上下打量著程恪。

“不過打了幾天仗,就把自己打成了塊黑炭?”

“老祖宗看著倒是比過年的時候年輕多了,也精神多了。”

程恪忙笑著奉承道。

老太妃“哼”了一聲,用手指點了點,示意程恪坐到榻上,程恪側著身子坐下,仔仔細細的和老太妃說著西南夷的大事小情,李小暖往前蹭了蹭,坐到老太妃身邊,一邊聽著兩個人說話,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幫她捶著腿。

老太妃細細的問了些戰事上的事,又轉到了西南夷各部族變遷上頭,直問到大成山下的那棵祖宗樹。程恪細細的回答著,描述著,老太妃面容悵然的抬頭看著窗外,李小暖示意著程恪,程恪不動聲色的轉了話題,又陪老太妃說了一會兒話,就起身告退了。

兩人剛到清漣院門口,遠山圓圓迎上來稟報道:

“回爺,少夫人,景王爺遣了青平過來,請爺過府說話,讓這會兒就過去。”
程恪皺起了眉頭,李小暖輕輕推了推他。

“趕緊吃飯去吧。必是有要緊的事,晚上你若能趕回來,咱們就過去陪母親吃飯去。”

程恪頷首答應了,依依不捨的撫了撫李小暖的面頰,帶著遠山往大門方向走去,李小暖站在清漣院門口,看著程恪的背影,下意識的抬手撫著臉頰,他的不舍讓她也不舍起來。

程恪在府門口上了馬,帶著隨從小廝,一路往景王府馳去。

周景然歪在花園湖邊的暖閣裏,透過敞開的窗戶,看著蕭條清冷的湖面,正自斟自酌的等著程恪。

程恪跟著青平進了暖閣,脫了斗篷隨手扔給青平,周景然直起身子,滿眼笑意的看著他,抬手指著旁邊的搖椅示意著他,程恪坐下,端起自己一邊已經斟滿的酒杯,沖著周景然舉了舉,一飲而盡。

周景然眉宇間帶著舒心和笑意,往後靠到搖椅上,用手指轉著空杯子,仔細打量著程恪。

“早上在宮裏沒看仔細,你真是瘦了不少。”

“嗯,你也清減了,這一仗打下來,你可比我辛苦多了。”

程恪也打量著周景然,周景然將手裏的空杯子扔到幾上,連連歎著氣。

“雖說辛苦,也值得。吃了北三路兩成半的兵馬,你的名氣也打出來了,往後,若真有個萬一,咱們也可以拼一拼了。”

程恪直起身子,滿眼驚疑的看著周景然,周景然轉頭看著他,垂著眼皮說道:“父親年紀大了,萬事求平安求穩求喜慶。”

周景然眉頭鎖了起來,陰著臉沉默了半晌,轉頭看著程恪,歎了口氣,低聲說道:“這是不死不休的局,若父親囑意于我,北三路必不甘心,這一場硬仗必定要打,若不是,咱們想逃命,南方的戰事也要起來,仗總是要打,只看打在北邊,還是打在南邊了。”

程恪沉默的聽著,眼神越來越凝重,周景然長長的歎了口氣。斟了杯酒舉到面前,仿佛在遙祝著什麼一般,舉了舉,一飲而盡。

“母親說父親從入了冬,睡的就不如以前安穩,畢竟上了年紀 .....”

周景然頓住往後面的話,茫然看著屋頂,眼角慢慢流出滴眼淚來。程恪同情的看著他,垂下了眼皮,撚著手裏的杯子,沉默的陪著他。周景然出了一會兒神,拭去眼淚,轉頭看著程恪感慨的玩笑道:

“人要是不長大該多好。”

“要不都說神仙好呢,就那麼大,不老不死。”

程恪帶著絲笑意結果了話頭,周景然笑著搖起頭來。

“那也沒意思,算了,不說這個了。這一陣子,我想著,既然這局已成死局,咱們得多打算些才是,如今兵馬上,也差不多了,北三路要擋著西北諸部,這些兵馬無論如何不能再燒了,糧草銀錢上,咱們不行,得趁著這兩年的功夫,多積些下來。”

“糧草倒不愁,若真是戰起,必是咱們據南,與北三路對峙。南方不缺糧草,只要多積些銀錢就好,其實也不愁,若咱們占了中央之利,這銀錢至少比北三路搶,若占不了中央之利....無論如何,都要占了中央之利。”

程恪仔細盤算著,周景然點頭贊同著,

“我也是這麼想的,若是若此,這一兩年,咱們得先逼退二哥,這中央之中,不能再有亂因。”

程恪擰著眉頭看著周景然,等著他往下說,周景然往後靠到搖椅上,並不太在意的說道:

“二哥這邊,也不過占著寫賢名才名,手下攏著群文人罷了。文人嘛,麻煩就麻煩在講究個心服,咱們若打散了二哥這一處,旁的也就無礙了。”

程恪鎖著眉頭,攤著手看著周景然,打仗他還行,這事兒,他可幫不上,周景然嘿嘿笑了片刻,才低聲說道:

“山人有點兒小妙計,這事兒,過幾天咱們再細說。”

周景然和程恪說了一會兒話,心情好轉了很多,又倒了杯酒,悠悠然喝著,歎了口氣,

“這一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真是悶死我了。”

程恪失笑起來。

“你忙成那樣,還有空閒悶氣?”

周景然喝了杯中酒,轉頭看著程恪,笑著說道:

“這一年裏頭,你沒在京城,可除了不少有意思的事兒。你家裏那個庶妹,叫什麼?程絮儀?如今和成王府大小姐成了至交了。”

程恪驚訝萬分的挑著眉梢,周景然看著他,笑了起來,

“這兩個小丫頭湊到一起,倒真真是有意思。我見過一回,兩個人,一個傲氣的只用眼角看人,一個和氣的見誰都低眉順眼的,如今你們府裏那個,一個月裏頭要往成王府去兩三趟,兩個人一起逛越錦繡莊,到福音寺燒香,到處玩,竟處得極好,這兩個人成了至交了,真是有意思。”

程恪臉色沉了下來,看著周景然。

“這是我的錯,治家不嚴。回去我就讓人把她送到南方老宅裏去。”

周景然呆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笑了起來。

“你想哪里去了?這事兒,小暖沒跟你說過?”

“小暖一個婦道人家,哪里知道這些事兒。是我沒交代好,回去我就處置了這事!”

程恪心情沉鬱的說道,周景然斜睇著程恪,突然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兒,抬手不停的點著程恪,半晌才說出話來。

“我就說,跟小暖一比,你就是個笨的不通竅的,你們府那個,若不是小暖在後頭推著,只怕她連府門都出不去吧?”

程恪皺起了眉頭,周景然歎著氣搖著頭,

“還有件有意思的事,你再聽聽,你剛走沒多久,成王府一個管事,到姚國公府舊話重提,又提起了兩家曾經議過的秦晉之好的事來。”

“姚家大小姐、二小姐不都嫁了?”

“嗯,姚家就是姑娘多,還有位四小姐,如今也倒了議親的年紀了。”

周景然眯起了眼睛。程恪擰起了眉頭。

“真該讓千月閹了那個人渣!”

“姚國公也是個極聰明的,一邊敷衍著那管事,一邊讓夫人到成王府求見了誠王妃,誠王妃讓人打了管事三是棍子,革了差使,要把他打法到極北處當差去,誰知道,也就過了十來天,誠王就從太原府讓人日夜兼程送了信來,不但複了這管事的差使,還吩咐不許王妃干涉外院大小事。”

周景然興致盎然的說著成王府這一場鬥爭,程恪心底閃過絲明瞭,滿眼疑惑的看著周景然,周景然愜意的晃著搖椅。

“這事,小暖必定也聽說了,你們府上那個,若不是小暖安排,怎麼能認識咱們婉若大小姐。若不是她在後頭推著,這對知交可沒處交去,這交的好呀。”

“這事,怎麼聽你一說,就只有好處了?”

“可不只有好處!你說說看看,有什麼壞處的?若是小暖和誠王府成了知交,倒要好好想想,你們府上那個小丫頭,你說說,能有什麼壞處?”

周景然攤著手說道,程恪放鬆的往後倒去。

“好,你既然說沒有壞處,那就必定沒有壞處,這事我也不用管了。”

程恪來回晃了幾下,突然想起什麼來,轉頭看著周景然問道:“那姚國公家幾小姐,定給徐家了?”

“沒有,誠王妃也是個性子強的,放了話。姚家小姐的親事,她來做主,這事,就這麼拖下來了。好在姚家小姐年紀還小,拖兩年也沒事。”

周景然一邊說一邊想著。笑了起來。“小暖必定也是想到這一處了。”

“你也太高估她了,她那個人,聰明是聰明的,事不關己,都要高高掛起,這事,她回想這麼多?只怕她是什麼也沒想,歪打正著了。”

程恪斜了周景然一眼,慢吞吞的說道。周景然舉著杯子,眯著眼睛笑著,也不理會程恪,自顧自想得出神。



第二百七十六章 憂慮

程恪斟了杯酒,往後靠到搖椅上,慢慢晃著喝著酒,兩人沉默了半響,周景然才長長的歎了口氣,轉過頭,卻是滿眼笑意的看著程恪問道:

“還有件事,古家大姐的事兒,小暖跟你說了沒有?”

程恪怔了怔,

“古家大姐出什麼事了?”

周景然往後倒著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拍著搖椅扶手,

“這事,其實倒不用我今天跟你說,小暖必定要找了機會,細細跟你說了這件事!”

周景然一邊想著,一邊又笑倒在搖椅上,程恪探頭看著他問道:

“到底什麼事?還關著小暖?你趕緊說!”

“可不關著小暖?這事,就是她一手弄出來的!”

周景然一邊笑,一邊眉飛色舞的說著古雲珊析產分居的前前後後,連連感慨著,

“你看看,你看看,這手筆,一環套著一環,生生讓金志揚和鄒氏擔了所有的不是,把金志揚和鄒家打到了塵埃裏,這鄒家上下,如今名聲壞的不能再壞了,也就一場官司,從杭州府弄了個人過來!”

程恪呆了片刻,眨了幾下眼睛,想出了神,周景然笑了半響,見程恪只顧看著窗外出神,連叫了幾聲,見他竟似聽而不聞,隨手拿起幾上的一本書扔了過去,程恪猛的恍過神,轉頭看著周景然,斷然說道:

“這析產分居,必是小暖的主意!”

周景然眯著眼睛,看著突然急切起來的程恪,

“小暖哪會出這樣的主意。”

“這必是她的主意!她自己就打著這樣的主意!”

周景然一下子跳了起來,滿眼興奮的盯著程恪,

“你趕緊說清楚,她自己就打著這樣的主意從何說起?別想著瞞我!”

“唉!”

程恪攤著手,

“這有什麼好瞞你的,她嫁進門前,硬是讓我先寫了份析產分居的文書給她,說是因納妾嫉妒而如何如何。”

周景然高高的挑著眉梢,點著程恪,

“你就……寫了?”

“嗯,反正我也沒準備納妾,我有小暖就夠了。” 程恪往後靠到搖椅上,仰頭看著周景然,慢吞吞的說道,

“小暖早就說過,她跟別人不一樣,別說納妾,我就是碰一碰別的女子,她都忍不下,算了,能娶到她,我也認了。”

程恪攤著手說道,周景然看著程恪,呆了半響,長長的歎著氣,往後倒進搖椅裏,半響說不出話來。

程恪從景王府吃了晚飯才出來,到正院陪王妃說了幾句話,回到清漣院,李小暖迎了程恪進去,奉了茶上來,程恪揮手摒退了屋裏侍立著的丫頭婆子,拉了李小暖,仔細看著她,笑著問道:

“你讓絮儀出來待客了?”

“嗯,她也大了,這人情往來上總有好學著些,以後嫁了人,怎麼說也是汝南王府的小姐,是你妹妹。”

程恪摟著李小暖,低著頭貼到她耳邊蹭著,低聲說道:

“這是你愛惜她,聽說她和誠王府大小姐常來常往?”

“嗯,景王提起這事了?怎麼說的?”

李小暖警惕起來,急忙轉頭看著程恪。

“沒事沒事。”

程恪忙安慰著李小暖,頓了頓,李小暖仰頭看著他,程恪忙解釋道:“小景和我說了這事,他是覺得你和他想的一樣,想借著這個讓誠王和誠王妃更加生分。”

李小暖呆了一下,恍悟過來,笑著搖了搖頭,

“我倒沒想到那麼多,就是覺得靖北王妃、誠王妃,還有誠王府那位大小姐,傲氣是傲氣了些,可心地坦蕩,倒是個磊落君子,絮儀和她往來,我就沒攔著,母親有句話,我覺得極對,男人的事我們不管,我們女人只管我們自己。”

李小暖頓了頓,看著程恪接著說:“再說,這事,父親也知道,也沒說什麼不是?”

程恪摟著李小暖,頭埋在她脖頸間笑了起來,笑了好大一會兒,才抬頭看著李小暖:

“父親只怕和小景想到一處了,小暖,去年咱們在大慈雲寺寫的那闕詞,下半闕你這裏有沒有?小景只怕想用,”

程恪輕輕歎了口氣,聲音低落下來,

“皇上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看現在這情形,到時候,只怕得有好幾年的仗打,小景想在這一兩年裏頭,先打散信王,信王籠絡的都是文士,小景就得想法子打散這些文人向信王之心,我怕他還想著你那個下半闕,若沒有,我早些遞了話給他,讓他早做別的算。”

李小暖仿佛想起什麼,擰著眉頭看著程恪,

“有倒是有,不過,今年過年的時候,唯心大師說過,還有好幾十年的好日子過,這話裏,也不象有戰亂的,我看這仗只怕打不起來”

“大師說過這句話?”

程恪驚訝的問道,李小暖點了下頭, “倒不是特意說的,他心情很好,我問他,他說又有幾十年的好日子過。”

程恪擰著眉思量了半響,苦笑著說道:

“你也別太信他,天禧十六年那場疫病前一年,父親陪皇上去看他,他還說那幾年風調雨順,人慶豐收呢,結果呢,轉眼間就生了那場疫病,死了多少人。有的縣連著十幾,幾十個村子的人都死絕了,可見,他說話,也不能全信。”

李小暖驚訝的高挑著眉頭,

“他還出過這樣的大差錯?那皇上還信他?”

“嗯。後來聽父親說,他說什麼天道有變,總之,還是他對。”

程恪攤著手說道,

“你想想,如今這局勢,雖說看著是三王相爭,其實信王只籠絡了幾個文人,根本沒有相爭之力,且拋開不說,誠王和小景如今誠王占了“嫡長”二字,這些年又軍功卓著,從大概說可比小景更得人望,再說,他在北三路經營多年,不可小覷,咱們這邊,姑母在宮裏一枝獨大,小景又深得皇上寵愛,加上南邊,這麼算,兩邊實力相差不大,皇上如今……”

程恪皺著眉頭,

“皇上的性子,本來就是個極溫和的,如今年紀大了,更是萬事求和求安穩求個喜慶,都是自己的兒子,只怕那一邊都捨不得下狠手,你看不管是誠王,還是小景,不管是誰最後得了聖心,這仗都得打起來,要麼在南邊打,要麼在南邊打,難道看不到這個?到時候,說不定又是敷衍一句什麼天道有變,天道怎麼會變?”

李小暖聽得心情沉重著卻又讓程恪說的失笑起來,

“天禧十六年那次,說不定真是天道有變了呢,大師真不是平常人。”

“大師是非平常人相比,這我知道,我就是覺得,傳的有些過了。”

“一點也沒有過,你沒有和大師說過話,他不是平常人,或者.....”

李小暖謹慎的看著程恪,小心的找著合適的語句,

“他根本就不是凡人,不是你我這樣的人,他看到的東西,我們都看不到,不是他故弄玄虛,他真的看得到,比如我們的魂魄。”

李小暖一邊說,一邊小心的看著程恪,程恪皺起了眉頭,驚訝起來,

“他看到魂魄?人真有什麼魂魄?那世間也真有鬼神?”

“你又說遠了,反正他能看到魂魄,人是真的有魂魄,至於神鬼,也許有吧。”

李小暖仰頭看著程恪滿眼的難以置信,想了想,低低的說道:“他看到了我的魂魄,天禧十六年,是她幫我安定了幾近離散的魂魄,我才活了下。”

程恪滿眼驚愕的看著李小暖,突然伸手抱緊了她,後怕的低語道: “幸虧他救了你,不然我可怎麼辦?!”

李小暖失聲笑了出來,伸手拍著程恪的胸口。

“那年我才6歲,你還不認識我呢,若我那時候沒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有個李小暖,這會兒,你孩子都有好幾個了呢!”

程恪一動不動的抱著李小暖,半晌才歎出口氣來,“小暖,要是沒有你我這日子肯定過得很沒意思!嗯,那個藥,你用了了沒有?咱們明年生個孩子好,還是後年再生好?後年吧,你還小,咱們兩個,不用要孩子,你要是懷了孩子,前前後後又是一年,我又近不得你,這日子怎麼過?這孩子,還是算了,越晚越好,小暖,你這裏......越來越好了,咱們,回屋去說話去......”

程恪眼睛往李小暖胸口瞄進去,貼著李小暖的脖頸吻著,雙手攬著她,抱著她蹭下榻,也不穿鞋,徑直往內室進去了。

轉眼,就進了臘月,雖說皇上年前沒有再派差事給程恪,可程恪還是忙得早出晚歸,他和周景然要做的事更多。

吃了臘八粥,家家戶戶忙著備年,城南古雲姍的宅院裏,丫頭婆子們忙進忙出,喜氣洋洋的準備著各式各樣瑣碎的年事節禮,古雲姍忙著和計價鋪子的掌櫃對著賬,理完了自家的賬。又一筆筆對著程敏盈那三間鋪子的賬,今年是她頭一年幫她管鋪子,雖說到了後半年,她心裏就踏實下來了,可到了這年底關賬的時候,到底還是有些個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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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各取所需

連對了幾天帳,古雲姍心裏安穩下來,找人到靖江侯府找程敏盈傳了話,隔天,帶著帳本去了靖江侯府,程敏盈站在自己院子門口,滿面笑容的接著她進了院子,兩人說笑著到了正屋,程敏盈摒退了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眼神裏帶著隱隱的期待,看著古雲姍解著放在榻幾上包著帳本的包袱。
  
古雲姍解開包袱,將裏麵包著的三本帳冊子推到程敏盈面前,“大姐姐,這是那三家鋪子今年的總帳冊子,我已經細細對過,也算清楚了,你看看。”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既然看過了,那必定是極清楚的了,還要看什麼?”
  
程敏盈一隻手按在帳冊子上,爽朗的笑著客氣道,古雲姍抿嘴笑著說道:“今年頭前大半年,我一直提著心,總怕辜負了大姐姐的託付,直到進了十月份,心裏才略略定了些,今年這帳,也算不得好,這生意上頭,我到底差得多,大姐姐別介意才好。”
  
程敏盈心底沉了沉,也顧不得多客氣,抬手翻開最上面的一本帳冊子,直翻到最後,細細看著最後一頁的總帳,臉上泛起掩不住的喜色來,“你也太客氣了些,這比往年都翻了倍……”
  
程敏盈含糊著後面的話,
  
“這都是你費心,那幾間鋪子,我原也沒放心上過,也不指它掙銀子不是,能有些收益就是意外之喜,今年能有這樣的收益,多虧你費心經營著,這兩成的紅利我明兒就讓人送到你府上,噢,對了,你看看我,一忙起來,這記性就差了,前兒我們北邊的莊子裏送了些麅子、鹿肉幹什麼的,雖說不好吃,可聽說都是補身的好東西,我早就見樣收了些給你留著了,還有幾對活錦雞免子什麼的,永彬他們幾個愛的不行,我想著,硯兒、墨兒必定也是喜歡的,就讓人給硯兒姐弟留了幾對,趕明天一起給你送到府上去。”
  
程敏盈喜氣盈腮的說道,古雲姍忙笑著推辭道:
  
“倒不用這麼費心,家裏就我和幾個孩子,也用不了多少東西,那紅利什麼的,不過那麼一說,我還能真拿了不成?大姐姐這樣疼我,我能幫得上大姐姐一星半點的,就不知道多高興了,還拿什麼紅利銀子,豈不是惹人笑話了?那些活錦雞什麼的,送兩對給我倒是最好,硯兒她們幾個就喜歡這些活物玩。”
  
“這是咱們說好的,你這一年,也沒少辛苦,我也聽母親說了,這兩成的紅利,比市面行情已經少了一成去了,再說,你也不是靠這個過日子的,你手裏哪會少銀子用?肯接了這事,就是幫我了,這紅利無論如何不能少了,我還想讓你長長遠遠的管著呢。”
  
程敏盈也不再翻看下面兩本,只將帳冊子小心的收起來,轉過身,伸手拍了拍古雲姍的手,
  
“別跟姐姐再多客氣,就是親兄弟還得明算帳呢,何況這是咱們說好了的,若不是看著有這層親戚、看著咱們兩個從小的情份,你哪肯去賺這個銀子的?我心裏感激著呢!”
  
程敏盈語氣誠懇中帶出些感慨來,這會不會做生意,真是天淵之別,這才不過管了一年,掙的銀子就翻出倍還多出許多來,若是能這樣經營下去,還有什麼好發愁的?古家出來的人,到底不一樣。
  
古雲姍也不再推辭,笑著默應著,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茶,看著程敏盈,顯得有些遲疑的說道:“大姐姐,還有件事……”
  
程敏盈放下杯子,自嘲的笑了起來,“你看看我,一論起生意,眼睛就盯在錢眼裏了,”
  
“盯錢眼裏好!多少人倒是想盯進去,還找不到門路呢!”
  
程敏盈打斷了古雲姍的話,大笑著開著玩笑,古雲姍也跟著笑了起來,
  
“那我就說了,大姐姐那間藥鋪東隔壁的那間分茶鋪子,前兒掛了求人頂鋪面的牌子出來,我就讓人去問了,東家年紀大了,想過了年就回鄉養老去,要價倒真不算高,大姐姐那間藥鋪……”
  
古雲姍頓了頓,看著程敏盈接著說道:“跟大姐姐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說,大姐姐那間藥鋪,門臉太小,也不正,”
  
“家裏哪還有好鋪子?好鋪子都!”
  
程敏盈打斷了古雲姍的話,說到一半,又猛然頓了回去,古雲姍端起杯子抿了口茶,見她不再往下說了,才接著說道:

“可若是能頂下那間分茶鋪子,打通了連在一處,那就極好了,一排五間門面連著拐角,真真是再好不過,下面一層賣些常用的藥,上面一層專用來接待貴客,旁邊的拐角單隔出來,再請個大夫坐坐堂,若再能請個名醫過來坐堂,這生意只怕就大不一樣了。”
  
程敏盈眼睛亮了起來,微微探過身子,看著古雲姍問道:“那間分茶鋪子,要多少銀子能頂下來?”
  
“那間鋪子位置極好,後頭又連著個三進的院子,東家說了,要頂就得一起頂下來,統總要價七千五百兩,再收拾收拾,毛估估,小一萬總是要的。”
  
程敏盈嚇了一跳,遲疑著躊躇起來,她那個藥鋪門臉只有一間半,是過於局促了些,這鋪子若是好的,當年也早成了別人的嫁妝了,哪里還能落到她手裏?可這一萬兩拿出去,得幾年才能掙回來?萬一……不好呢?
  
程敏盈低頭思忖著,古雲姍端著杯子,專心的喝著茶,程敏盈擰著眉頭想了半晌,抬頭看著古雲姍,心念轉動間,倒生出主意來,“雲姍,有些話,我也不瞞你,這間分茶鋪子我是極想頂下來,和咱們的藥鋪連到一處,可這銀子上頭……唉。”
  
程敏盈為難的歎著氣,“你也知道,我手頭不寬裕,這三間鋪子的進益,年年都是要拿來貼補各處的,今年雖說收益多了些,可若是一下子拿出這一萬兩來,明年一年只怕日子就有些艱難了,我想著……”
  
程敏盈看著古雲姍,試探著說道:“要不,咱們兩個合一處做這個生意?你是個不少銀子的,這一萬兩你拿出來,算是入股,往後,這間藥鋪,就是咱們兩個的,要不,就四六分,你四我六?”
  
“這哪有不好的?”
  
古雲姍爽快的答應著,
  
“四六分倒不必,大姐姐想想,我拿著兩成的紅利,再四六分成,到最後,不就成了我六成,大姐姐只有四成了?這就本末倒過來了不是,這鋪子,我既也算東家了,這當掌拒的紅利就不好再拿了,乾脆加到一處,統共四六分,大姐姐六,
我拿四,大姐姐看看可妥當?”
  
程敏盈連連點著頭,“妥當妥當,咱們姐妹,哪還有什麼不妥當的?就這麼說定了。”
  
她那間藥鋪,鋪面值不了幾個銀子,若賣出去,滿打滿算也賣不了一萬銀子,古雲姍現拿了一萬銀子出來,前後算算,也不過才多分了兩成的紅利回去!自然是妥當的不能再妥當了。
  
古雲姍又細細和程敏盈說了半天鋪子的事,大體商量定了,才舒了口氣,程敏盈滿臉的喜氣,仿佛想起什麼,親熱的說道:
  
“你看看我,忘性越來越大了,早就想著問你,元宵節去哪里看燈定了沒有?若沒定,到我家燈棚來吧,我們家和忠勇伯他們幾家是世交,年年都是輪著做東看燈的,今年正好輪到我們家做東,忠勇伯、還有安意侯家幾個小孫子、孫女,都是和硯兒她們差不多年紀,正好讓孩子們一處玩玩,咱們也一處說說話,你看呢?”
  
古雲姍忙笑著答應著:“哪有不好的!求還求不來呢,平日裏,硯兒也就帶著墨兒玩玩,若能有幾個小孩子一處玩玩,硯兒和墨兒不知道多高興呢!”
  
“那就好,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我讓人接你去,咱們再好好說話兒。”
  
古雲姍答應著,站起來,告辭出來,程敏盈一直送她到二門裏,看著她上了車出去了,才滿面笑容的轉回了自己的院子。
  
京城繁華熱鬧的準備著一年一度的春節和那令人歎為觀止的元宵燈節,遙遠的上京路,正是千里冰封,厚厚的雪下壓著的間間屋子裏,也是一片熱鬧喜慶的準備著新年的種種件件,可驛站裏,從裏到外都是冰冷著的。
  
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天氣,驛承早就找了藉口,回家守著暖屋暖炕貓冬去了,幾個小吏也早就沒了蹤影,寬敞異常的院子裏,只剩了個外鄉的廚子守著正屋的欽差。
  
金志揚裹著皮襖,坐在還算有些熱氣的炕上,滿懷憤懣的看著窗外飄飛的雪花,正一杯杯喝著悶酒。
  
在這個破驛站裏已經住了差不多半個月了,大雪封山,別說祭山,連進山的路都找不到在哪里了,縣令露出個面,就沒了蹤影,這要住到什麼時候?從今年五月裏進了禮部,他就一直在外面奔波不停,好象進禮部,就是交還欽差印信,然後再換個欽差印信再出去,這樣的差使還要做多長時候?還要跑幾趟?
  
金志揚悶悶的舉起酒杯一飲而進,他連打聽這些事的機會都沒有,從進了京,他這不順心的事,就一件接著一件。



第二百七十八章 憂喜間

春節一天比一天臨近,各家收齊了莊子裏的年貨,你送我我送你的來回饋贈著,各府門前來來去去、裝滿了各色土產的車輛,給春節平添了無數喜氣。
  
可姚國公府門前停著的幾輛大車,卻給姚國公一家送來了滿府的陰霾,徐府大管家拿著大紅稟帖,恭敬客氣卻極其強硬的留下了幾車節禮,徑直回去了,姚國公拿著紅通通熱炭般燙手的稟帖禮單,苦得臉都團成了一團。
  
這帖子、這禮單,處處照著未婚女婿的的講究來,可人家畢竟沒有明說,這禮,若退回去,就是擺明與徐家無交無往,徐家背後,可站著徐側妃,徐側妃後頭,站著誠王……
  
姚國公耷拉著肩膀,拖著腳步進了正院,將稟帖禮單扔到桌子上,垂著頭唉聲歎氣的思量著,姚國公夫人掂起稟帖,翻開看了兩眼,又拿起禮單急急翻開看了兩眼,唬得眼淚都出來了,急忙扔了稟帖禮單,沖到姚國公面前,兩隻手抓著他的肩膀搖著叫道:
  
“我告訴你,女兒是我的!誰敢把女兒往火坑要推,我就跟他拼命!我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能讓人害了我的女兒!”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正想法子的麼?你叫什麼叫?叫什麼?”
  
姚國公推開夫人的手,‘啪啪’的拍著桌子訓斥道,姚國公夫人忙鬆開手,從旁邊抄起把摺扇,一邊給姚國公急急的扇著,一邊陪著笑說道:“好好,你慢慢想,好好想好好想,一定要想出法子來,啊?”
  
“你給我扇這涼風有什麼用?”
  
姚國公不耐煩的揮著手,姚國公夫人忙收了扇子,小心翼翼的坐到旁邊,滿眼期盼的看著姚國公。
  
姚國公垂著頭,思量了半晌,重重的歎了口氣,抬手點著稟報禮單,“先收著吧,讓人放到庫房裏收好,千萬別動,這事,還得去求求景王爺,也只有他能有法子了。”
  
姚國公夫人急忙點著頭,“大丫頭就是托了他的福,唉,你說,當初若是大丫頭和汝南王府的親事能成了,咱們家哪還有這樣的事?唉都是咱們沒這個福份!”
  
“你也是老糊塗了!提這個做什麼?”
  
姚國公不耐煩的訓斥道,姚國公夫人也不理他,自顧自歎著氣,“也是,你看看如今這位世子妃,模樣就不說了,我就愛她那份溫和得體,讓人看著心裏就舒服,大丫頭到底差著不少。”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廢話!趕緊讓人把這些東西收起來,還有,你去趟庫房,找幾樣看得過眼的好東西出來,添到景王府的節禮裏去,沒有白求人的理兒。”
  
姚國公夫人傷心的歎了口氣,點了點頭,起身出去了,姚國公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歎著氣,他就小四這一個未嫁女兒了,若是這個女兒也順順當當的嫁出去了,他總可以省些心了吧?!
  
祭了灶,轉眼就是除夕了,雖說老太妃還是不肯在除夕晚上程氏族裏的家宴上露面,可過後的守歲,卻是願意出來的,汝南王心情比哪一年都輕快愉悅,一點點小事都能商洽的哈哈大笑起來。
  
程家今年的除夕團圓宴比往年結束得都早,李小暖陪著王妃,剛把族內女眷送走一小半,婆子就過來傳了話,程恪已經在外頭等著李小暖,要一起往瑞紫堂請老太妃出來守歲去。
  
王妃急忙打發著李小暖趕緊過去,李小暖穿了鬥蓬,跟著婆子轉出花廳,程恪穿著件大紅緙絲面紫貂斗篷,背著手站在路中間正等著她,見她過來,程恪迎了兩步,伸手拉了李小暖的手,“手有些涼,怎麼沒拿手爐?”
  
竹葉忙從後面遞了只紅銅席紋四方手爐過來,笑著稟報道:“少夫人趕著過來呢。”
  
“嗯。”
  
程恪伸手接了手爐,用手試了試,遞到李小暖手裏,伸手攬過她,把她裹在自己斗篷裏,笑著說道:“還早呢,咱們走過去吧。”
  
“嗯。”
  
李小暖答應著,抱著手爐,往程恪身邊靠了靠,兩人偎依著,沿著掛滿了紅燈籠的林間石徑,往瑞紫堂走去。
  
竹青帶著眾丫頭婆子落後十幾步,遠遠跟著,今天是除夕夜,依規矩這一夜各家各戶家裏都要處處有光有火照到,明年一年家裏才好明亮興旺。

程恪低頭看著李小暖,突兀的說道:“小暖,你好象長大了不少。”
  
李小暖呆了一下,挑著眉梢失笑起來,“過了年我就十七歲了。”
  
李小暖仿佛想起了什麼,抬頭看著程恪,慢吞吞的說道:
  
“我從小就想著,嫁人一定不能早,要越晚越好,最好二十歲再嫁,我小時候就這麼一個願望!”
  
程恪睜大了眼睛,看著嘟著嘴,傷感的看著他的李小暖,眨了幾下眼睛,
  
“這個……小暖,你看咱們兩個在一起多好,這幾天你想去哪里玩,咱們今年還坐船看燈去好不好?你還想去哪里?聽小曲?看雜劇?幻術?要不咱們打獵去?你看看,咱們在一處多少有趣,可比你年年過年在屋裏吃果脯看書有意思多了。”
  
李小暖頓住腳步,仰頭看著程恪,眯著眼睛說道:“這話,我早就想問你了,怎麼往年我在家的事,你都像是知道看到一樣,這裏頭有古怪,你倒跟我說說。”
  
程恪抬手捂著嘴,轉過頭一邊咳嗽著,一邊拖著李小暖只往前去,“小暖你看,時候不早了,咱們得趕緊請老祖宗去,這事,說來話長回頭再說,你看看,這滿府掛著的燈籠,象不象滿天星星落下來?今年的煙花聽說出了不少新鮮花樣,要麼今天晚上就讓人放了給你看?”
  
李小暖眯眯笑著,由程恪擁著,一邊往前走著,一邊不依不饒的追問著:“你倒是說說啊?還有啊每年夏天,我屋裏窗戶上糊的綃紗,都要整整齊齊的破上好幾回,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程恪左右轉著頭,李小暖抬腳踩在程恪腳上,用力轉著,“我問你話呢?”
  
程恪手下用力,往上抱著李小暖,一邊笑一邊岔著話,“這事……小暖,輕點輕點!這事真是怪……我也覺得怪,這事,咱們晚上回去再說晚上回去細說,也不是大事不是,你還有什麼願望?你再想想,肯定還有別的願望,再好好想想。”
  
李小暖眯著眼睛笑著,正要說話,前面遠遠的狂奔過來一團反著光的紅色綢鍛,程恪和李小暖頓住腳步,呆看著越滾越近的反光紅球,離得近些了,才看清楚是紅福。
  
紅福遠遠看到李小暖,興奮的大叫著:“糖妹妹!糖妹妹!糖妹妹!”
  
直沖過來,程恪忙摟著李小暖往旁邊閃過去,微微側著身子擋在李小暖和直沖過來的紅福之間,心底長長的舒了口氣,這紅福來得真是時候!
  
紅福沖過程恪和李小暖,連沖了七八步,才收住腳步再轉回來,奔到李小暖面前,渾身熱氣騰騰的喘著氣叫道:“糖妹妹,急急……了!”
  
“你等我等急了?”
  
李小暖從荷包裏取了果脯塞進紅福嘴裏,笑著問道,紅福重重的點著頭,李小暖轉頭看著程恪,笑著說道:“咱們得趕緊些了,紅福自己可出不了門。”
  
程恪笑著應著,李小暖示意著紅福,紅福咬著果脯,一邊走一邊圍著李小暖和程恪轉著圈子,一行人加快腳步,往瑞紫堂趕去。
  
到了瑞紫堂門口,紅福沖到前頭用力拍著門,還沒等拍到門上,門就從裏面打開了,白嬤嬤一身新衣,頭髮梳得溜光,簪著朵紅絨花,笑容滿面的由膝見著禮,程恪和李小暖還了半禮,徑直往正屋進去了。
  
正屋還和往年一樣,到處是紅通通一片喜氣,保量今年屋裏錯落有致的放了許多盛開的水仙,和暖房裏養出來的紅豔豔的山茶花,襯得屋裏多了無數生機。
  
老太妃歪在榻上,撚著念珠,閉著眼睛念著經,李小暖抿嘴笑著,也不去斗篷,曲了曲膝,走到榻前,探著頭,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老太妃,老太妃睜開眼睛,看著李小暖訓斥道:“你看什麼?”
  
“看老祖宗收拾好了沒有,這大過年的,老祖宗也要戴朵紅絨花才好看,您看看白嬤嬤,這花一戴,多少精神,一下子年青了幾十歲,老祖宗戴兩枝還是三枝?”
  
“一枝就夠……”
  
老太妃話沒說完,就反應過來,坐直身子,抬手點著李小暖,“我這把年紀了,戴什麼花?不用!”
  
李小暖笑得坐到榻上,轉頭吩咐著白嬤嬤,“嬤嬤把紅絨花拿過來,我侍候老祖宗戴上。”
  
白嬤嬤一邊笑著一邊用一隻極小的託盤托了只精緻的紅絨茶花上來,李小暖取過,遞到老太妃面前,笑著說道:“老祖宗您看,這花紮得倒比真的還要好看,是茶花呢,您看,戴在左邊好,還是右邊好?”
  
程恪笑著接過小丫頭手裏的靶鏡,舉在老太妃面前,李小暖拿著花兒,在老太妃左右鬢角比劃著,老太妃來回瞄了兩眼,示意著讓李小暖戴在了右邊鬢角處。
  
白嬤嬤棒了深紅緙絲面紫貂斗篷過來,李小暖接過,侍候著老太妃穿了,和程恪一左一右的扶著老太妃出了院子,上了轎子往花園湖邊的臨水暖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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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26 PM

第二百七十九章 聚

今年王府守歲移到了花園湖邊的暖閣裏,預備得比哪一年都豐盛,唱小曲的、演雜劇的、各類百戲,一樣不落的請了個遍,都預備著,只看老太妃喜歡看哪一樣,隨時傳喚,王爺又讓人預備了各色桶子花和盒子花,準備著用小船在湖面上放煙花給老太妃看。
  
一家五口人,熱熱鬧鬧的守著歲,亥初放了煙花,老太妃畢竟上了年紀,連打了幾個呵欠,困倦起來,就要回去歇著,王爺忙親自侍候著老太妃穿了鞋子,看著程恪和李小暖送了老太妃回去,轉了彎看不到了,才轉回來,讓人開了窗戶,聞著滲著硝煙味兒的冷冽氣息,慢慢喝著酒,和王妃說著閒話,直守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祭了祖,程恪和王爺一處,李小暖侍候著王妃,分別往宮裏朝賀元旦去。
  
周景然下了轎子,微笑著一路拱手和眾人打著招呼進了大殿,在離大殿最近的品級柱前站住,左右轉頭尋找著程恪,姚國公早就進了大殿,遠遠瞄著周景然,見他站定了,忙緊走幾步過來,恭敬的長揖見著禮,“景王爺,新年大吉。”
  
“姚國公大吉。”
  
周景然忙笑著客氣的回著禮,姚國公堆著滿臉笑容,左右瞄了瞄,往周景然身邊稍稍靠了靠,也不多寒喧,直截了當的哀求道:“爺,求爺救救我家姑娘,這年前,徐家照著女婿的例送了年禮來,雖說沒說什麼,可爺知道……爺,您無論如何得救救我們一家。”
  
周景然臉上呆了下,皺起眉頭來,轉頭看著姚國公,姚國公滿眼哀求的看著周景然,看那樣子,要不是人多,只怕早就跪在地上磕頭不止了,周景然無奈的歎了口氣,低聲說道:“你這疼孩子也疼得過了些,你……”
  
“爺,求您了。”
  
姚國公身子往下曲了曲,低低的哀求道,周景然皺著眉頭,看著極遠宮門處,正往這邊走過來的汝南王和程恪,心念微動,轉頭看著姚國公說道:“你也別求我,這男婚女嫁的事,我可沒功夫管去,我給你指條明路,汝南王世子妃,你夫人總該認識吧,去求她去。”
  
姚國公呆怔著,臉色更加晦暗下來,哭喪著臉,看著周景然哀求道:“爺,我家裏那丫頭,哪里配得上世子爺!求爺另外指條路吧。”
  
周景然一口氣堵在喉嚨裏,哭笑不得的抬手點著姚國公,“你!想哪兒去了!世子爺也就世子妃配得上,你倒想呢!我已經指了路給你,求不求隨你。”
  
周景然抬腳就要迎著汝南止和程恪過去,姚國公也顧不得其他,急忙伸手拉住周景然的衣袖,“爺,我去我去,爺再指點指點,送些什麼東西,才能合了世子妃心意?”
  
周景然頓住腳步,“聽說世子妃愛讀書,什麼珍本古籍的,大約合適。”
  
姚國公鬆開周景然,躬身謝了,瞄著左右,往後退到自己的品級柱旁邊,遠遠看著神情隨意親熱的說笑著的周景然和程恪,仔細琢磨了一會兒,心底漸漸明白起來,面容也跟著舒緩輕鬆下來。
  
年初二是出嫁女兒回門的日子,頭天晚上,王妃親自看了一遍李小暖的回門禮,想了想,又讓人添了幾樣東西,才滿意的點頭過了。
  
第二天一大早,程恪陪著李小暖到正院辭了王妃,上了車,往古府行去。
  
古蕭和鄭季雨早就迎在了大門口,程恪跳下車,和兩人見著禮,讓著進了府,李小暖的車子繼續往裏行,到二門裏停了下來,嚴氏迎上來,伸手扶著李小暖下了車,笑著說道:“大姐姐和二姐姐剛剛到了,就等你了。”
  
李小暖笑應著,和嚴氏一路說著話,起往周夫人居住的春渚院走去。
  
古雲姍和古雲歡接到了春渚院門口,硯兒也跟在後面,歡快的跟著似模似樣的見著禮,李小暖和古雲姍、古雲歡見了禮,伸手牽著硯兒,一行人熱熱鬧鬧的往正屋進去了。
  
正屋裏,周夫人坐在榻上,懷裏抱著半歲大的鄭哲天,鄭哲天流著口水,拼命蹬著腿腳,舞著雙手,極力要撲向咯咯笑著,在屋裏追著跑著的鄭哲遠和金玉書,墨兒哥哥模樣十足的跟在玉書後面,一邊跑一邊叫:“玉玉,阿遠,你再跑,再跑,哥哥生氣啦!”

滿屋的丫頭婆子緊張的盯著三個孩子,生恐碰了磕了一星半點去。
  
跑在前頭的鄭哲遠看見掀簾進來的古雲歡,歡笑著撲了過來,“母親!”
  
古雲歡急忙蹲下身子,伸手抱住鄭哲遠,跑在後頭的玉書也咯咯笑著,張著手往古雲姍懷裏撲去。
  
墨兒額角滿是汗珠,奔到古雲姍面前,咬著手指看著在古雲姍懷裏扭來扭去的玉書,轉頭看著硯兒,嚴氏蹲下身子,張著手笑著說道:“來,讓舅母抱抱墨兒!”
  
墨兒搖了搖頭,把手指從嘴裏取出來,看著嚴氏認真的說道:“我長大了,不要你抱,也不要母親抱。”
  
嚴氏笑得幾乎站不起來,忙點著頭誇獎道:“墨兒真懂事,不愧是哥哥,真是個好哥哥。”
  
墨兒挺了挺胸膛,努力屏著止不住的笑容,周夫人抱著掙扎著又要往古雲歡身上撲去的鄭哲天,站了幾次沒站起來,李小暖忙幾步搶到周夫人面前,扶著她站起來,周夫人一邊輕趨的拍著鄭哲天的後背,一邊笑著嗔怪道:“你個淘氣的,鬧得外祖母都抱不住你了。”
  
旁邊侍立著的奶娘遲疑著想上前接過,李小暖輕輕擺手制止著,周夫人抱著鄭哲天走到古雲歡面前,卻又捨不得將孩子遞給她,只靠著她,由著鄭哲天伸手去抓古雲歡頭上的絨花。
  
幾個人忙得顧不上見禮、說話,只顧盯著滿屋裏奔來跑去的幾個孩子,叫著、笑著、擔心著,合著孩子的咯咯笑聲,大叫聲,熱鬧得屋子、院子都顯得狹小起來。
  
熱鬧的時候過得極快仿佛一轉眼間,廚房就送了飯菜上來,這頓飯也吃得淩亂而熱鬧無比,幾個孩子輪流或是同時出著狀況,滿屋的丫頭婆子團團忙著,總算侍候著眾人吃完了飯。
  
玩累了的孩子們吃了飯沒多大會兒,一個個就困倦的打起呵欠來,周夫人也滿臉疲倦,看著孩子們一個個由奶娘抱下去睡了,打發著李小暖等人往嚴氏院子裏說話去自己歪在榻上睡下了。
  
嚴氏引著李小暖、古雲姍、古雲歡三人,一路往自己院子裏走去。
  
三個人舒舒服服的在東廂榻上坐了,小丫頭奉了茶、蜜線等種色小食點心上來嚴氏摒退了丫頭婆子,站在榻前,讓著大家,古雲姍笑著止住她,
  
“你也別這麼忙著,坐過來咱們一處說說話,剛吃了飯,誰還能吃得下這些東西?你坐下吧。”
  
古雲歡、李小暖也跟著讓著嚴氏嚴氏應了坐到榻上,李小暖取了兩個靠墊給她,嚴氏舒服的靠著坐下,幾個人說著閒話,古雲姍笑著說了和程敏盈合夥要做的生意,李小暖微微擰著眉,仔細想了想問道:“你把握有多少?”
  
“七八成吧,她那間鋪子,雖說待客是傲慢得太過了些,可勝在賣東西斤兩極足,買一斤送半斤的,可真真是王府、侯府的氣派,”
  
古雲姍說著,帶著絲苦笑搖了搖頭,“再說,那鋪子裏的藥材,都是汝南王府那頭幫著買的貨,都是極好的藥材,一等的貨賣二等的價,這樣子做生意的,這口碑倒真真是差不了,有這個墊底,這底氣還是有些的。”
  
李小暖挑著眉梢,失笑起來,微微直起身子,看著古雲姍,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這若是雜貨鋪子、點心鋪子,這麼做生意是好事,可這藥材鋪子,就講究個精准,他這藥多給了,有什麼用?那藥是能多吃的?”
  
嚴氏聽了,‘撲嗤’一聲笑了起來,古雲歡也笑著搖著頭,“我是個不會做生意的,看這樣子,程大姐姐乾脆就是個不管還好,越管越亂的!”
  
古雲姍笑了一陣子,接著說道:“她那間鋪子,位置好,這些年,口碑也好,就是一來待客過於傲慢,二來門臉也太小了些,若能頂下隔壁的分茶鋪子,打通了,再尋個高明些的大夫坐堂,這生意不怕好不起來。”
  
李小暖仔細想著,點了點頭,看著古雲姍,出著主意,
  
“你說那分茶鋪子後頭還有處三進的院子,不用起來就可惜了,你看看這東城銀孩子藥鋪,那一味咽喉藥,賣了多少銀子去,不如這樣,我回去托程恪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從太醫院那邊求一味這樣的成藥方子過來,你找些人,就在那院子裏做成成藥來賣,過個半年一年的賣出名氣來,可不比什麼都強!”
  
古雲姍眼睛亮了起來,拍著手說道:“這可是求也求不來的好事,若再有了這個,這生意,我就有了九成的把握了!”
  
“我再告訴你。”
  
李小暖也興致勃勃起來,“你那坐堂的大夫,診金上頭,你貼補一半出來,還有,你呀,一個月裏排出那麼一天兩天來做義診,大夫的診金你來付,專給那些貧苦無著的人家診病,這藥鋪,慈悲的名聲若是有了,這銀子可就跟著來了。”



第二百八十章 大生意

“這真是個好主意,一年盡著貼,也不過三兩百兩銀子,換這樣的好名聲,倒是你賺了大頭了!”
  
古雲歡也興致盎然的跟著撫掌笑起來,嚴氏歪著頭看著李小暖和古雲姍,認真的聽著兩人說話,古雲姍凝神仔細想了想,笑著點了點頭,
  
“這事,我回去就和崔掌櫃仔細商量商量,聽聽他的意思,若他也覺得合適,等打通了兩間鋪面,收拾好,就這麼著。”
  
李小暖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歪著頭看著古雲姍,若有所思的出了一會兒神,坐直身子,看著古雲姍認真的說道:
  
“我看大姐姐這生意上也是極老到了,你手裏現在管著的,滿打滿算也不過七八間鋪子,又都是現成的老號,有掌櫃管著的,可費不了你 多少精神去,我看,你也別光幫著別人賺錢,咱們姐妹幾個也湊些本錢出來,大姐姐拿去做生意掙些銀子回來多好。”
  
“這主意好!”
  
嚴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坐直身子,期盼的看著古雲姍,古雲歡放下手裏的杯子,看著古雲姍贊同道:“我也覺得這主意好,大姐姐也 不能光幫著別人賺銀子用,也得搭上我才行,我也是個窮的,如今又有兩個兒子了,往後用銀子的地方多得很呢!”
  
古雲姍皺弄眉頭,為難的看著李小暖,“我也想呢,可一時不知道做什麼生意才好,我那幾間鋪子都是現成的老號,生意到底好做,這要 是現拿了本錢找生意做,咱們也沒個擅長處,到哪里去找生意?做什麼才好?”
  
“我有主意,你只說,做不做吧。”
  
李小暖愜意的靠到靠枕上,篤篤定的說道,古雲姍笑了起來,“做有銀子誰不想掙,先把你的主意說來聽聽,若好,咱們自己的生意,我做起來,這心勁足著呢!”
  
“我有銀子,我也要入股的!”
  
嚴氏忙擠過來,鄭重的聲明著,古雲歡推著她,“少不了你的,先聽小暖說。”
  
“咱們的本錢,都是咱們的壓箱銀子,既拿出來,一來先要求個穩字,二來,咱們也不是那很急著銀子用的,這生意嘛,也就能慢慢做些 長線的,我想著,一來,這過日子,吃穿兩事,是最省不得的,這上頭的生意必是最穩妥不過,二來,現如今咱們這裏和南邊做生意的極多, 可肯到北地做生意的就少得很了,再肯到那極北之地去做生意的,就極少極少了,咱們不如走這條線,往北地做做吃穿上的生意。”
  
古雲姍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那北地有什麼生意做?也就是出些藥材,人參鹿茸什麼的罷了,要說吃穿,往年在上裏鎮時,北地的掌 櫃年年送回來的那些個鹿肉幹、飛龍肉幹什麼的,也不是沒吃過,那個味道……”
  
古雲姍笑了起來,古雲歡皺起了眉頭,擺著手說道:“難吃死了,硬的咬不動,煮得時候長了,那肉又發木,連湯都燉不出來,小暖別打 這個主意!誰家吃這個?”
  
“除了這些肉食,又不出別的東西,至於穿上,除了毛皮,也沒旁的了,那毛皮,咱們京城也不大用得著,跟北地,哪有什麼生意好做的 ?”
  
古雲姍一邊說一邊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笑盈盈的仔細聽著她的話,先贊同道:
  
“大姐姐說的極是,北地那些個肉幹,實在是難吃的很,可是咱們自家做的醃肉、薰肉、臘鵝、風雞什麼的,多少好吃!你說,若是北地 那些鹿肉、牛肉、羊肉、飛龍肉什麼的,拿過來送到咱們廚房裏醃出來,這味道必定也是極好的吧?”
  
嚴氏連連點著頭,古雲姍看看古雲歡,轉過頭,疑惑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接著說道:
  
“北地的肉食極便宜,特別是上京路以北,到了冬天,窮人家吃肉過日子,有錢人才能偶爾吃點炒時疏什麼的,酒肆要最貴重的菜是菜不是肉,聽說,米麵也比肉食貴,跟咱們這裏正正相反。”
  
“我也聽祖父說過,說是極北之地的人牧豬牧羊牧牛,卻沒人種地,他們整天吃的就是肉,吃得一個個都是臭哄哄的。”
  
嚴氏忙擠了句話進來,李小暖笑了起來,伸手指著嚴氏,
  
“臭哄哄倒不至於,大姐姐,這豬牛運回來咱們廚房做不容易,可若是咱們帶著咱們的廚子到上京路以北收了這些活物,照咱們的法子現 做成各式臘味,再運回來賣,你看看,這生意能不能做的?”

古雲姍有些意動,“法子倒是個好法子,”
  
古雲姍凝神盤算了一會兒,曲著手指頭想著煩難處,
  
“這中間有兩條,可不容易,這生意,要在北地收活物,做出臘味再運回來,就得有個極熟知北地的掌櫃,這個可不好找,二來那邊是苦 寒之地,聽說一年裏頭,有半年大雪封著路,往來不通,這一年裏頭來往不了幾趟,既是這樣,若一趟貨少了,還不夠奔波的,若多了,一來 本錢上壓得厲害,二來,那麼多貨,脫手只怕難。”
  
“熟知北地的掌櫃我有,你必定滿意的,這往來上,一年也不要幾趟,大雪封路前一趟,開了春再跑一趟,一年兩趟就夠了,至於本錢, 剛我也說過了,都是咱們的壓箱銀子,又不急著用,這個不怕,銷貨的事,分幾步,一是先送到咱們那些酒肆裏去,做出來當送菜,這事我安 排朝雲和冬末去做,名聲出去了,不愁沒人買,二來,咱們有那麼多掌櫃呢,讓他們幫著往外推一推,頭一趟,先別太多,試一試,也不求掙錢,先把路跑順了再說。”
  
古雲歡伸手推著古雲姍,“我覺得好,大姐姐別猶豫了,就這麼定了,先試試再說,就是全虧進去了,咱們也認了。”
  
嚴氏喜笑顏開的看著李小暖贊同道:“就是,先試試再說,我有銀子!虧個一趟兩趟的,也虧得起,先拿多少銀子出來?”
  
“你也別急,這生意上,可不是說說就能做的,回頭得仔細打聽清楚,一層層算明白了,心裏有了數才行呢。”
  
古雲姍轉頭看著嚴氏,笑著解釋道,李小暖點頭贊同著,
  
“是這個理兒,回去我先讓人尋個掌拒給你,那醃肉上,讓朝雲給你尋個好廚子,她那幾間酒肆裏這些東西做得都極好,我再從王府找個 廚子給你,這生意,就用糧食行的字型大小,先這麼做著,若好,就趕緊往大了做,你聽我的,指定錯不了。”
  
李小暖說到最後,話語含糊起來,這糧食的事,既然想到了,就得趕緊做起來才好,這生意不過是個引子,做過一趟兩趟,就得趕緊往糧 食上轉,要悄悄的、不動聲色的屯糧食,屯得越多越好……反正,她有的是銀子。
  
李小暖垂著眼簾,盤算了片刻,抬頭看著古雲姍,“不管怎樣,就先做一趟試試吧,你說呢?”
  
古雲姍低著頭,仔仔細細的盤算了一會兒,抬頭看著李小暖,點頭答應著,“好,”
  
“要多少銀子?”
  
嚴氏急切的湊過來問道,李小暖笑了起來,伸手推著她,“你真是個有錢的,看看這樣子,唯恐銀子送不出去!”
  
古雲姍伸手拍了拍嚴氏的手,“別急,我得先和掌櫃估一估帳,才能知道這頭一趟,大體要多少本錢,這會兒,哪里說得上來。”
  
“至於要拿出多少銀子來,先不急,這分紅的法子,咱們今天倒是能先定下來,我說我的想頭,不如這樣,若賺錢了,賺的銀子,一半拿 出來給大家分紅利,一半再翻到本錢裏去,這是一,二呢,這紅利的分法,就照大姐姐給程家大姐姐打理鋪子的例,大姐姐先取兩成,餘下的 八成,咱們四人一人兩成,算下來,就是大姐姐拿四成,咱們三個,一人兩成,這樣妥當不?”
  
“我覺得妥當!”
  
古雲歡凝神聽著,立即贊同道,嚴氏看著李小暖,一邊聽她說一邊點著頭,“我覺得極妥當。”
  
古雲姍笑著搖著頭,“我哪能拿那麼多?都是咱們自己的生意,既然本錢二一添作五,這分紅,也得這樣,一人兩成半,我不多拿,還有 ……”
  
古雲姍抬手止住古雲歡,看著李小暖接著說道:“這年年一半的紅利翻本錢,翻上幾年可就不得了了,要不這樣,頭幾年先這麼著,往後 ,咱們看情形,年底收了帳,咱們一處商量,分多少,翻進去多少,現定就是。”
  
“紅利翻本錢的事,就依大姐姐,這分紅的事,既然二姐姐和嫂子都贊同我的意思,大姐姐就別客氣,四成就四成,這規矩得做好。”
  
李小暖笑著推了推古雲姍,“往後若還有別人也要和你這麼做生意,你難道都不取的?”
  
“這做生意,多少操心!大姐姐肯操這個心,就是疼我們了,再不拿這兩成的紅利,這生意可就做不得了!”
  
古雲歡推著嚴氏,跟著勸道,嚴氏挪了挪,坐到古雲姍身邊,“大姐姐別是不想幫我們做生意賺銀子吧?”
  
古雲姍伸手拍了拍嚴氏,看著李小暖,半晌才點頭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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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27 PM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起做媒人

四個人說笑著,嚴氏起身叫了丫頭婆子進來,換了茶水,又送了幾道點心、湯水,說話間,天色漸晚下來,外頭婆子進來稟報,程恪和鄭季雨已經在二門外等著了,幾個人到春渚院和周夫人道了別,嚴氏陪著,奶娘、丫頭、婆子跟在後頭,一路往二門去了。
  
古雲姍、古雲歡看著奶娘帶著孩子上了車,李小暖轉頭看著嚴氏,低聲問道:“古蕭送大姐姐回去?”
  
“嗯,本來二姐姐要送大姐姐回去的,我想著二姐姐孩子小,再兜一圈不合適,倒不如讓古蕭送送的好。”
  
嚴氏笑著解釋道,李小暖笑著‘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嚴氏轉頭看著李小暖,想了想,低聲問道:“你明年還能回來不?”
  
“哪能年年回來的,明年若沒什麼事,初二我就不回來了,挑個合適的時候,我接你們三家過去說話就是。”
  
“嗯,那我明年初二回趟娘家。”
  
“極是應該,嚴丞相可是一趟也沒接過回門姑娘呢!”
  
李小暖抿嘴笑了起來,嚴家上下兩代人,可就嚴婉這麼一個姑娘!嚴氏也跟著吃吃笑起來,兩人讓著古雲姍、古雲歡上了車,嚴氏扶著李小暖上了車,一行幾輛車緩緩出了二門,往外行去。
  
程恪在大門口上了車,兩人一路低低說著話,回到府裏,到正院請了安,略坐著說了幾句話,就告退回清漣院歇下了。
  
初三日黎明時分,李小暖陪著王妃,啟程往福音寺炷香去,程恪將兩人送出城門,看著車隊走遠了,轉回來去了景王府。
  
從福音寺燒香回來,天已落暮。李小暖侍候著王妃歇下,轉回清漣院時,程恪還沒有回來。
  
蘭初在院門口迎著李小暖,李小暖裹著斗篷,一邊沿著抄手遊廊緩步往裏走著,一邊疲倦的問道:“孫嬤嬤怎麼樣了?”
  
“身子還好,今天一早說想回去看看,我就讓蟬翼帶著幾個小丫頭,陪著她去了趟古府。聽蟬翼說,嬤嬤陪著周夫人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又在老祖宗靈位前坐了大半天。回來時神情歡喜,夫人放心。”
  
“嗯。”

李小暖舒了口氣。孫嬤嬤去年秋天裏病了一場,好了之後就有些力不從心,她就免了她的差使,讓她和魏嬤嬤搬到一處住養去了,她是李老夫人自幼的婢女,和李老夫人這個情份,沒人比得了。
  
“孫嬤嬤和魏嬤嬤。若是想到哪里去,你只管安排妥當的人跟著,讓她們去就是。”
  
蘭初答應著笑著說道:
  
“還有件事,得請了少夫人示下,今年上午,姚國公夫人到咱們府上。說是專程來拜望少夫人的,聽說你和王妃去了寺裏,就強留了份禮單下來,我想著咱們府上和姚國公府上也是常來常往的,姚國公夫人又是年長之人,若是硬退回去,倒傷了姚國公夫人的臉面,就先收下了,少夫人看?”

李小暖怔了下,姚國公夫人專程拜會她?還帶著禮單來,有什麼事?出什麼事了?

“你先把東西拿進來我瞧瞧。”
  
蘭初答應著,掀起簾子,李小暖進了暖意融融的室內,舒服的歎了口氣,由著竹看去了斗篷,先進去沐浴洗漱了,松松綰了頭髮,換了身蔥黃素綾半舊衣裙出來,接過茶喝了幾口,玉扣抱了只黃花梨箱子進來,“少夫人,這是蘭初姐姐送進來的。”
  
李小暖示意著,玉扣將箱子放到榻上,打開來,李小暖探過頭去,箱子裏整整齊齊的放著十來本黃舊的古籍舊本,李小暖伸手取出來,一本本翻看著,疑惑起來,姚國公夫人怎麼想起來送這些東西給她?
  
正慢慢翻看間,外頭小丫頭稟報著,簾子掀起,程恪一身寒氣,大步進了屋,李小暖忙起身下了榻,程恪伸手制止著她,“我身上都是寒氣,你穿得單薄,別凍著你?”
  
李小暖笑著頓住腳步,心底微微升起股暖意來,程恪扔了鬥蓬,脫了外面的長衫,這才伸手攬著李小暖坐回到榻上,“回來多長時候了?累著了沒有?”

“早回來了,你看看這個。”
  
李小暖靠著程恪,用手指點著榻上的箱子和那十來本古籍,程恪伸手取過一本,翻了幾頁,放回去,又翻了翻其他幾本,不經意的問道:“姚國公府上送過來的?”
  
“你知道這事?”
  
“嗯,小景今天和我說的,他說姚國公求到了他那裏,他就指點到了你這裏。”
  
“姚家四小姐的親事?”
  
“嗯。”
  
程恪答應著,轉頭看著李小暖,聲音隨意中帶著幾分傲然,“這不過一句話的事,你若覺得這幾本書還好,只管收著,到時候就幫她出個頭,她願意嫁誰家,你就做個媒就是,咱們又不在乎那個王府。”
  
李小暖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輕輕挑著眉梢,往程恪懷裏擠了擠,莞然笑了起來,“我倒有戶好人家,你把千月借給我用用。”
  
程恪嚇了一跳,“你要把她許給千月?這可不合適!”
  
“你想到哪兒去了?千月的親事,我是一直想著,還沒頭緒呢,等有了頭緒再和你商量,我讓千月幫著查些人。”
  
程恪舒了口氣,“現在就叫他過來來。”
  
“太晚了吧?”
  
李小暖遲疑起來。

“不晚。”
  
程恪揚聲叫了竹青進來吩咐了,看著竹青答應著出去了,突然笑了起來,低頭看著李小暖問道:“千月竟然戴起簪子、玉佩來,你是怎麼勸動他的?”
  
“哪里勸他了,我就是和他說。他連個簪子也不戴,定是因為生得太好,若戴了簪子、玉佩這些俗物,怕汙了他那天生的顏色,隔天他就戴上了簪子。”
  
程恪高高的挑著眉梢,抱著李小暖,笑倒在榻上,李小暖伸手攬著他,也跟著他笑成一團。
  
程恪笑了好大一會兒,才舒過口氣來,“千月自小孤苦,又跟了那麼個怪師傅,就長成現在這樣,性子清冷,脾氣古怪,往後你留心些,給他娶房好媳婦。”

“嗯。”
  
“說到這個,還有件事,得跟你商量。”
  
程恪抱著李小暖坐起來,話還沒說出來,又笑了起來,“都是喜事,你曾邊的兩個大丫頭,竹青和竹葉,今年都滿了十八歲了吧?”
  
李小暖抑頭看著他,也不答話。只等著他說下去,程恪低頭看著李小暖,“有人比你我還清楚著呢,洛川前兒求了我,說想求了竹青回去。我看他還算誠心,就答應他,替他求求你。”
  
李小暖驚訝的眨著眼睛,伸手點著程恪眉間,“往日你做賊,都是洛川做幫兇的?”
  
程恪低頭頂著李小暖的手指,笑著只不答話,李小暖收回手指,窩在程恪懷裏,懶懶的說道:“我的丫頭嫁人。都得自己看著中意了才行呢,這事,只看竹青自己的意思,明天我讓蘭初去問問她。”

“你那個丫頭。叫竹葉的,也該嫁人了,不如一起問問,南海和昆河一個家裏給看好了一個,一個也是自己有了中意的人,就剩遠山了,這四個小廝裏頭。就數遠山最老成,要不你一起問問,把竹葉嫁給遠山算了。”
  
程恪牽線牽出興致來了,李小暖頭頂在程恪懷裏,笑出了聲,連連點著頭答應著,兩人又說一會兒話,程恪起身往淨房沐浴洗漱去了,李小暖叫了蘭初進來,笑著交待了下去,又吩咐她和竹青、竹葉商量著。出了十五,好好挑些小丫頭進來侍候著。
  
程恪散著頭髮,穿了件淡黃長衫出來,坐到榻上,由著李小暖胡亂綰了頭髮,剛喝了幾口茶,外頭小丫頭稟報著,千月已經候在院子外頭了。

程恪轉頭看著李小暖,“讓他進來在簾子外聽吩咐吧,今天外頭冷得很。”
  
李小暖笑著應了,命人放下廂房門口的綃紗簾,自己進去取了件長衣穿了,小丫頭引著千月站在廂房簾外,程恪隔著簾子吩咐道:“少夫人有事要吩咐你,安排妥當的人,用心做好。”
  
“是。”
  
千月躬身答應著。李小暖看了程恪一眼,聲音和緩的吩咐道:
  
“你讓人去查查威遠侯林家嫡支的幾房中,有幾個還未議親的適婚子弟,都叫什麼,多大年紀,生得如何,脾氣性格如何,才情如何,父母兄弟如何,外頭口碑如何,有什麼傳言沒有,有幾個通房丫頭,貼身侍候的丫頭,是從小侍候的,還是隔兩年就換的……”
  
程恪嘴裏的茶水‘噗’的噴了出來,拉過李小暖手裏的帕子,一邊擦著手,一邊揚聲吩咐著千月,“你家少夫人要當媒人,你看著打聽去,越細越好,少夫人的脾氣你也知道,去吧去吧。”
  
“是。”
  
千月擰著眉頭,耷拉著肩膀,悶悶的答應著,跟著少夫人幹的活,越來越不象個殺手。
  
千月告退出去,程恪一邊想一邊笑一邊搖著頭,李小暖斜略著他,程恪擺著手說道:
  
“我沒笑你,真沒笑你,姚家若能和林家結成親,自然是再好不過,就是林家那一頭,有些難辦,咱們和林家,搭不上話。”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媒千月

程恪忙岔開了話題,李小暖支著腮,看著他,只不答話,程恪雙手抱住了李小暖,想說話,又笑了起來,乾脆把頭埋在李小暖脖頸間,直笑得歪斜著往旁邊倒去。好半天,笑夠了,才喘著氣,認真的解釋著。

“真不是笑你,我就是......喜歡,我喜歡你,喜歡的.........”

李小暖心底劃過絲莫名其妙的羞澀來,心跳著,湧起些許慌亂,臉上泛起層紅暈,乾脆摟著程恪,把臉埋在他懷裏,不動也不說話。

程恪急忙陪著禮,“你生氣了?真不是笑你.....我就是,就是......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氣,要不,你踢我兩下?”

“我沒生氣。”

李小暖把頭埋在程恪懷裏,含含糊糊的說道,又頓了一會兒,才抬起頭,紅著臉,眼神溫軟的盈滿了水波,看著程恪,胡亂找著話題,“林家,有靖北王妃呢,搭得上話,我都想過了......”

程恪失神的看著李小暖眼裏盈盈的水波,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低下頭,含著李小暖紅潤潤的嘴唇,吻了下去,李小暖伸手圈著程恪,熱情的回吻著他,程恪一隻手往下滑著,隔著輕薄的衣衫,一路滑過李小暖纖細柔軟的腰肢,再滑下去,突然抬起頭來,猛的抱起李小暖,跳下榻,大步往內室走去了。

內室地上到處扔著衣衫,寬敞的大床上,兩人糾纏在一處,仿佛合成了一體,程恪緊緊摟著懷裏的人兒,用盡力氣只想進去些,再進去些,裏面是如此的美妙,懷裏的人兒是如此的美妙,這天底下,沒有比跟她如此親密的合在一處更美妙的事了。這樣的合為一體,他和她,和在一起,是一體。

身下的人兒低低的呻吟著,程恪清醒般頓住身子,低頭看著滿臉潮紅的李小暖,稍稍往外退了退,俯到她耳邊,溫存的低語著,“痛了?”

李小暖咬著嘴唇,眼波裏汪滿了柔軟,看著程恪,雙手往程恪腰間滑著,摟著他,下身往他身上緊貼了過去,程恪低頭吻住她,又緩緩頂了進去。李小暖微微轉開頭,貼到程恪耳邊,含糊的呢喃著,“我喜歡你......在裏面。”

兩個人緊緊的擁在一處,程恪的律動越來越猛,帶著身下的人兒,一起往欲望的極樂中飛去......

滿屋的春意濃的化不開,李小暖渾身潮紅綿軟的側躺在床上,程恪緊挨在李小暖身後,一隻手撐著頭,滿臉的心滿意足,伸手撫著李小暖的手臂,低低笑著說道:“你出了一身的汗,剛才,真好,你也累著了吧?”

李小暖閉著眼睛,伸手摸著杯子拉過來,“嗯,我歇一歇去沐浴。”

程恪順著她的手拉過被子,小心的幫她蓋上,又掀起些,探著頭看著她胸前,垂涎的說道:“小暖,你這裏......真是好......”

一邊說,一邊探出手去,李小暖轉過身,仰著頭看著他嗔怪道:“都說了,我累了。”

程恪低頭看著李小暖,伸手摟緊她的腰,下身又貼了過去,一邊低頭吻住李小暖,一邊含含糊糊的說道:“再......進去......一回,再來一次。”

李小暖感覺到程恪下身直挺挺的頂了起來,下身片刻間又被擠得滿滿的,程恪低聲笑著,兩隻手溫柔的揉捏著她胸前柔軟的豐盈,聽著她齒縫間滲出的旖旎呻吟,心底顫抖著興奮起來,下身用力頂進去,再頂進去......

第二天一早,程恪精神十足的出了府,大過年的,李小暖又告了病。

晚上,程恪回來時,已經是酉末時分,李小暖正坐在榻上,有一陣沒一陣的繡著幅水墨山水,見程恪進來,忙下榻迎到了門口,程恪脫了斗篷,伸手拉了李小暖,仔細看著她的臉色,關切的低聲問道:“歇過來沒有?昨晚累壞你了。”

李小暖臉上泛起層紅暈,眼風掃過滿屋垂手侍立著的丫頭婆子,嘟著嘴低聲嗔怪道:“我明明是病了。”

程恪挑著眉梢,悶聲笑了起來,連連點著頭問道:“那你病好些沒有?”

“嗯,好多了。”

兩人說笑著進了屋,程恪坐到榻上,接過李小暖遞過來的茶,笑著說道“千月在外頭候著呢,你的差使,他半分也不敢耽誤,讓他進來隔著簾子回話吧?”

“嗯。”

李小暖答應著,示意竹青放下簾子,去請千月進來,程恪看著竹青放下簾子,出了門,抬了抬下巴,問著李小暖,“有回音沒有?洛川可是天天眼巴巴的盯著我。”

“嗯,有了。”李小暖一邊笑著,一邊認真的回答道,

“怎麼說的?”

程恪看著笑意盈盈的李小暖,有些著急的問道,李小暖連點了兩下頭,“竹青說好,竹葉也覺得好。”

程恪忙放下手裏的杯子,揚聲叫著人,李小暖拍著他的手臂,“著什麼急,還叫別人做什麼,這不是有現成的人在呢,這人情乾脆做給千月,等會兒讓他給洛川,遠山傳話去,嗯......”

李小暖蹙著眉頭盤算著,“我總覺得主人指婚最沒人情味兒,要不同,這兩樁親事還是依著平常人家請媒下定的規矩走,這樣才喜慶,也不至於委屈了兩對,嗯,這媒人,乾脆就讓千月做好了,把這兩樁親事交給千月張羅去,也是積德行善的好事,替他去去煞氣。”

程恪睜大眼睛,稍想了想,'撲'的笑出聲,用手點著李小暖,半晌才止住了笑,說出話來,“千月做媒人,虧你想得出來,還別說,真就他最合適,他做這事最合適!哈哈哈哈.......”

程恪又大笑起來,直笑得前仰後合。

外頭婆子稟報著,引著千月站在簾子外,千月目不斜視,規矩無比的垂手侍立著,聲音平平的稟報著:“.......林家嫡支共三房,長房有兩支,長子林懿德,現已封了威遠侯世子,生了三個兒子,一嫡兩庶,長子嫡出,叫林懷君,今年十七歲......”

“這個就算了,林懷君為人奸猾,吃喝嫖賭都是全的,再說,又是威遠侯世子嫡長子。”

程恪打斷了千月的話,看著李小暖說道,李小暖點頭贊同著,“接著說。”

程恪吩咐著千月。

“庶出的就不要說了。”

李小暖緊接了一句,千月答應著,接著稟報道:“長房次子林懿明,生四子,兩嫡兩庶,最大的十四歲,都沒到議親的年紀,二房只有一支,林懿清,生了兩個兒子,都是嫡出,長子林懷業,今年十八歲,尚未議定親事,有才名,為人謙虛,風評極好......”

“林懿清和林懿德是同祖堂兄弟,從其祖林應欽起,就走讀書科舉的路子,門風與長房大不相同,這林懿清科舉出身,如今在刑部做侍郎,為人謙虛謹慎,風評極好。”

程恪又打斷了千月的話,仔細的給李小暖解釋著,李小暖凝神著,看著綃紗簾外的千月問道:“這林懷業長的好不好?嗯,我是說合一般人比,不是和你比。”

千月悶了片刻,才甕聲答道:“都說他玉樹臨風,和也差不多好看。”

程恪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李小暖白了他一眼,示意著千月,“你接著說。”

“是,二房次子林懷武,今年只有十三歲,三房有四支,兩嫡兩庶,嫡長林懿華,生有三子,兩嫡一庶,嫡長子已近定了親事,嫡三子今年只有十一歲,另一嫡支林懿書,生了三個兒子,都是嫡出,最大的十二歲。”

千月一口氣說了下去,唯恐再被綃紗簾內的兩人打斷了話,李小暖抬手支著下巴,看著總算笑夠了的程恪,發起愁來,“你看看,就沒什麼能選的,就林懷業一個年紀差不多的,也大了三歲呢!”

“不大不大,三歲算什麼,正好!有一個合適的不就夠了,要那麼多做什麼?”

程恪一邊笑,一邊只往好處說,李小暖斜了他一眼,轉頭看著簾外的千月問道:“千月,你說說看,若是你有個妹妹,嫁給這個林懷業,你肯不肯?”

”回少夫人,小的沒有妹妹。”

“知道你沒有,不是假若嘛,你想一想”

“回少夫人,想不出來。”

千月乾脆的答道,李小暖舒了口氣,想了想,接著問道:“那你仔細說說吧,那林懷業有沒有通房?有幾個?身邊的丫頭多不多,有沒有什麼好的、不好的傳聞?平日裏去沒去過煙花之地,平時都和誰一處交往,是個什麼脾氣,性子好不好,說吧。”

千月重重的咽了咽口水,呆了片刻,垂著頭答道:“回少夫人,有沒有通房,沒打聽到。身邊有個從小伺候的大丫頭,聽說是個有些臉面的,另外房裏頭還有三個一等丫頭,也都伺候了四五年了,沒聽到有什麼不好的傳聞和特別好的傳聞,沒打聽到他去沒去過煙花之地,平時往來的子弟,也都是風評不錯、喜讀書的,和隨雲先生家唐三公子平時來往頗多,脾氣性子,看不出來,只聽說性子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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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28 PM

第二百八十三章 喜

李小暖轉頭看著程恪,程恪正睜大眼睛,滿臉嘆服的聽著簾外千月的回話,這千月,還真把人家屋裏的丫頭都打聽清楚了!見李小暖看向他,忙轉過頭,笑著說道:“這林懷業我見過幾次,是個難得的,配得上。”
  
李小暖舒了口氣,挑著眉梢,努努嘴,示意程恪吩咐千月,程恪興致一下子高漲起來,輕輕咳了一聲,沉聲吩咐道:
  
“辛苦你了,還有件差使,極重要,也得趕緊辦,還得辦好了,遠山和洛川該成親了,兩個人也都有了中意的人,就是少夫人身邊的竹葉和竹青,這兩件喜事,就交給你張羅去,你記著,不是指婚,是依著平常人家婚嫁規矩,三媒六禮,一道也不能少了,這大媒人,你也一起做了吧,等會兒出去,就先去和遠山、洛川說一聲去,出了十五,就趕緊張羅起來吧,換庚帖、下小定,正經不少事,就辛苦你了,回頭你成親的時候,讓他們兩個好好謝你。”
  
千月猛的抬起頭,睜大眼睛,愕然看著綃紗簾內模糊的程恪和李小暖,瞬間就反應了過來,急忙叫道:“讓我做媒人?這不行!這怎麼行?我……”
  
“你最合適!趕緊先去傳話,這事一定要辦好,去吧去吧。”
  
程恪打斷了千月的話,斷然揮手吩咐道,

“能做媒人的,可是結親兩家都敬重的人,你看看,王爺還做過好幾回媒人呢,這事不委屈你。”
  
李小暖笑眯眯的接了一句,

“爺!不是為了這個,我……”
  
“你什麼你?還有誰能比你合適?好了,趕緊下去傳話吧,大喜的事,讓他們兩個好好請你喝一杯。”

程恪不容千月再分說,連連揮著手,千月重重的咽著口水,滿臉苦惱的蹭出了清漣院,垂頭喪氣往外院找遠山和洛川傳話去了,唉,這接的都是什麼差使?越接越不上路。
  
初五日,是汝南王府待客的日子,李小暖天不亮就起來,先帶著蘭初、田嬤嬤,坐著橋子各處查看妥當了,回到清漣院,程恪已經走了,李小暖一個人吃了早飯,換了件粉紫素鍛緊身小襖,一條白底滿繡深淺紫色碎花寬幅曳地裙,系了條深紫宮絛,外面穿了件深紫底緙絲面白狐裏斗篷,出了清漣院,往正院去了。
  
辰末時分,各家女眷的車子陸續到了二門外,李小暖帶著丫頭婆子站在二門內,微笑著客氣的迎接著各家夫人小姐。
  
鎮甯侯夫人到的最早,下了車,看見李小暖,忙親熱的迎了過去,拉著李小暖的手,熱熱絡絡的說了幾句家常話,瞄見姚國公夫人、嚴丞相夫人的車子到了,忙示意著李小暖,自己跟著待客的婆子往裏面花廳進去了。
  
嚴丞相夫人的車子在前,李小暖忙上前幾步,扶著嚴丞相夫人下了車,嚴丞相夫人滿眼笑容,上下打量著李小暖,“有一陣子沒見著你了,前兒還想叫你到我們府上玩一天去,可一想,你那婆婆是個最會偷懶的,這大過年的,只怕你一步也走不開。”
  
“夫人想到了,就該打發人來叫我才好呢,也好讓我借著這個到夫人身邊躲一天懶去!”
  
李小暖扶著嚴丞相夫人,滿是遺憾的回著話,嚴丞相夫人高聲笑了起來,伸手拍著她的手臂,“可不是這個理兒,往後你想躲懶了,就跟我說,我天天接你過去玩去,你這孩子,比婉兒還可人疼。”
  
李小暖笑著送了幾步,看著待客的婆子引著嚴丞相夫人進去了,才回過來,迎著姚國公夫人曲膝見著禮,客氣的謝道:“前兒勞您空跑一趟,那幾本書極好,我看的都放不下呢。”
  
姚國公夫人眼睛裏閃過絲亮光,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明朗起來,伸手拉了李小暖,“世子妃喜歡我就放心了,來,”
  
姚國公夫人回身叫了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姚四小姐,“快給世子妃見禮,這都是世子妃疼你。”
  
姚四小姐滿臉歡喜的深深曲膝見著禮,李小暖笑著抬手示意著,轉頭看著姚國公夫人,“四小姐這樣的好姑娘,誰見了都愛呢,夫人先進去喝杯茶,等會兒有空了,咱們再說話。”
  
姚國公夫人滿眼喜色的連連答應著,別了李小暖,跟著婆子往後面花廳進去了。
  
李小暖站在二門裏,迎了各家女眷,讓著大家往花廳進去,直到巳正時分,看看人到的差不多了,才腿腳酸軟的帶著眾丫頭婆子往花廳進去了。

花廳前面搭著戲臺,正熱熱鬧鬧的演著出新出的雜劇,李小暖遠遠看著臺上小丑扮相的戲子曲著腿,擠眉弄眼賣力的裝著侏儒,微微頓住腳步,竹青順著李小暖的眼神,笑著解釋道:“這叫矮子功,聽說***,咱們府上請的這個戲班子,最擅長這個。”
  
李小暖輕輕“嗯”了一聲,轉眼看著台後一個個手臉凍得通紅的琴師鼓手,轉頭看著竹青問道:“廚房裏給戲班子這些人準備了什麼吃食?”
  
竹青稍稍怔了怔,轉頭看向身後跟著的婆子,那婆子忙上前半步,陪著笑回道:“回少夫人,依常例,廚房多出來或是撤下來的菜,挑些好的給他們吃。”
  
李小暖遠遠看著戲臺,暗暗歎了口氣,轉頭吩咐著婆子,
  
“那都是些冷菜了,你去廚房傳話,讓他們做幾個鍋子給戲班子送過去,多出來的菜可以用,剩菜就不要用了,做豐盛些,還有,讓柴炭房多送幾個炭盆到戲臺上去,往後府裏過年再請戲班子,就照這個例。”
  
婆子幕敬的答應著,急忙奔下去傳話了。
  
竹青歪著頭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戲子同娼,他們在外頭,還有其他府裏,比咱們府上還差遠了呢,少夫人總比別人慈悲些。”
  
“我也不是慈悲,就是眼睛所及處,不想讓自己看到苦難罷了。”
  
竹青有些不解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耐心的解釋道:
  
“比如剛才,咱們看著那些戲子,冷成那樣,再吃些涼菜,臉色必定不好,與其這樣,不如送兩個炭盆,送些熱飯菜,讓他們舒服些,那氣色必定要歡喜的多吧?咱們又不在乎那幾盆炭、一點吃食,用不在乎的東西換了滿眼喜色,哪里不好了?”
  
竹青一邊笑一邊點著頭,“少夫人說的極是,倒是咱們賺了。”
  
一行人進了喧鬧的花廳,李小暖一路微笑著、客氣的打著招呼,往花廳東邊最裏處的主桌進去了。
  
李小暖站在主桌旁邊,一邊留神侍候著王妃和主桌上的老夫人們,一邊留意著其他各處,緊張忙碌著侍候招待著眾人。
  
一時宴席結束,丫頭婆子們來回穿棱著,飛快的收拾好花廳,重又擺了桌幾,奉了茶水點心上來,有些女眷就開始陸續起身告辭,李小暖忙著送出各家女眷去,有點頭別過的,有送到花廳門口的,有的直送到出了花廳幾十步……
  
留下來的幾家女眷三五成群,一多半圍著王妃團坐著,說著閒話,有些找了處舒適的角落,寒暄坐著說著閒話,有些聚在戲臺前,專心的看著雜劇,大概是想看完這出戲再回去了。
  
李小暖看著一片安閒的花廳,緩了口氣,忙轉到旁邊的倒座間裏,竹青早就帶人備好了飯菜,李小暖坐下來,喝了半碗湯,吃了幾口飯就放下了,竹青一邊探頭關注著花廳裏的動靜,一邊笑著勸道:
  
“少夫人歇一歇再過去不遲,我讓蟬翼、玉板在花廳聽著動靜呢。”
  
“嗯。”
  
李小暖答應著,慢慢喝了杯茶,稍歇了一會兒,站起來往花廳進去了。
  
姚家四小姐坐在戲臺前,專注的聽著戲,一會兒擰眉一會兒歡笑,李小暖遠遠看著,微笑起來,到底是小姑娘家,就是有心事,也不過就那一會兒。
  
姚國公夫人附在王妃那一圈人最外邊,手裏端著杯子,仿佛在極專心的聽著眾人的閒話,眼神卻不停的溜向花廳門口,見李小暖進來,忙放下手裏的杯子,剛要站起來,又急忙頓住,仿佛只是挪動一下般又安穩的坐回去,端起空杯子,一邊盯著李小暖,一邊將杯子放到嘴邊抿著。
  
李小暖遠遠看著幾處看戲、說閒話的女人堆,吩咐丫頭婆子上了幾壺新茶,換了幾樣點心,又讓人送湯水進來,張羅完了,才緩步往王妃處走過來,隔著人群,看著王妃和幾家老夫人說得正高興,也不近前,仿佛隨意的挨著姚國公夫人坐下來,笑著陪她說起了閒話。
  
“……前兒我們爺回來,說是見到了跟唐家三公子交好的那位林家大少爺,誇了好幾句,什麼人品好,才學好,脾氣好,人長得也好,竟是處處都好。”
  
“林家?”
  
姚國公夫人一時反應不出這林家是哪家,“就是威遠侯林家,這位林大少爺說是二房嫡長子,叫什麼林懷業,我們爺平時可是難得誇獎誰。”
  
李小暖一邊說著話,一邊仔細的看著姚國公夫人,姚國公夫人凝神仔細想了想,看著李小暖笑了起來,“我也想起來了,就是刑部侍郎林大人家長公子。”



第二百八十四章 默契
  
李小暖笑著,稍稍側過頭,看著正專心看戲的姚四小姐,“哪家的姑娘都是娘的心頭肉,這是大事,夫人可要細心些,處處都妥當了才行呢。”
  
姚國公夫人順著李小暖的視線看著女兒,眼睛濕潤起來,“可不是,世子妃這話,可說到人心眼裏去了,那我就過幾天在給您回話。”
  
李小暖站起來,倒了杯茶端給姚國公夫人,兩人閑閑的說起了吃食衣服、家長里短。
  
隔了兩三天,姚國公夫人就親自上門回了話,姚國公和姚四小姐,對這門親事,都極滿意,李小暖定了心,晚上和程恪仔細商量了,第二天一早,給王妃請了安,到議事廳打發了回事的婆子,就帶人去了瑞紫堂。
  
白嬤嬤迎了李小暖進來,低聲說道:“剛老祖宗還問,府裏今天又待客了?”
  
說著笑起來,“這剛念叨完,您就來了。”
  
李小暖搖著頭失笑起來,這老太妃,真是越老越像個孩子,到了正屋門口,李小暖轉身接過竹青手裏的朱漆小提盒,白嬤嬤掀起簾子,李小暖笑意盈盈的進了屋。
  
老太妃正端坐在榻上,撚著佛珠,閉目念著經,李小暖曲了曲膝,拎著提盒走到榻前,側身坐下,將提盒放到榻幾上,顧自打開,從裏面取了只琉璃蓋碗出來。
  
老太妃嘴裏認真念著經,眼睛卻眯縫著,仔細看著李小暖的一舉一動,李小暖取出琉璃蓋碗,將提盒提起放到旁邊的桌子上,轉回來,坐到老太妃身邊,推了推老太妃,笑著說道:
  
“老祖宗,等會兒再念經,先跟我說說話兒,前天我在書上看了個做點心的新鮮法子,昨天試了一回,還真是不錯,今天早上趕著又做了一回,帶了碗過來先給老祖宗嘗嘗。”
  
李小暖一邊說,一邊伸手取過琉璃蓋碗,拿下蓋子,遞到了老太妃面前。老太妃探過頭,仔細看著琉璃碗底裏微微有些泛黃的酥酪一樣的東西,皺著眉頭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李小暖將碗塞到老太妃手裏,轉身打開棉帕子,取出裏麵包著的銀調羹,遞給老太妃,“老祖宗嘗一嘗,看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老太妃接過調羹,嘗了小半匙,慢慢品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挺有味兒,用的薑汁?”
  
“嗯,牛乳和薑汁,加了點糖。”
  
老太妃慢慢吃了,放下碗,接過李小暖遞過來的帕子拭了拭嘴角,“冬天吃這個,倒也舒服,這法子有趣。”
  
“可不是有趣極了,等會兒我去小廚房,把做這點心的法子教給那些婆子,往後就讓她們常做了給您吃。”
  
李小暖將琉璃碗送到旁邊的幾上,笑著說道,老太妃瞄了她一眼,“不用,她們學了,也沒你做的好吃。”
  
老太妃斷然拒絕道,李小暖挑著眉梢,一邊笑一邊認真的點著頭,“老祖宗說的極是,小恪也說我做的比廚房那些人做的好吃,我還會做別的點心呢,明天再做些,給老祖宗拿過來嘗嘗。”
  
老太妃露出笑容,滿意的點了點頭,李小暖往老太妃身邊蹭了蹭,拉著老太妃的衣袖,聲音軟軟的央求道:
  
“老祖宗,孫兒媳婦今天來,還有事求著老祖宗呢。這事吧,孫兒媳婦難為了好幾天了,就怕說了,老祖宗萬一要是不答應,可怎麼辦才好?那就是真的沒有一點法子了,孫兒媳婦只好病倒了。”
  
老太妃挑著眉梢,看著愁眉苦臉的李小暖,伸手拍開她的手,“你先說,我聽聽再說。”
  
“老祖宗,這事吧,說來話長。”
  
李小暖蹭到老太妃身邊,挨著她坐下,從最初程恪和姚國公家大小姐議親開始,一路說到前兒姚國公夫人求到自己這裏,愁腸百結的歎著氣,
  
“老祖宗您看,這事說起來,那姚家大小姐也罷,四小姐也好,都是池魚,我想管吧,又沒本事管,不管吧,又是在忍不下這個心來,老祖宗,您說這事怎麼辦才好?”
  
“這事,你心裏早有主意了吧?說吧,想指派老祖宗給你擋哪路兵?開哪條道?”
  
老太妃往後靠到靠枕上,瞄著李小暖,直截了當的說道。
  
“看老祖宗說的,我哪敢指派您擋什麼兵……”

“你要是真不敢,那可就算了。”
  
老太妃拖著聲音,慢吞吞的說道,李小暖忙湊上去,拉著老太妃胳膊,笑嘻嘻的說道:
  
“雖說不敢指派老祖宗,可老祖宗的吩咐,那就更是不敢不聽了,老祖宗,這事吧,也巧了,那天,偏巧就聽小恪說起了林家二房大公子,說是人品好,也正好到了議親的年紀,一打聽,竟是處處都合適,初五那天,和姚國公夫人一提,沒成想,姚家也是千肯萬肯。”  
  
“林家?你和林家搭上話了?”
  
“沒有,哪里搭得上話?這不,只好找到老祖宗您了麼。”
  
“我和林家更搭不上話!”
  
老太妃斷然說道,李小暖抿嘴笑著,”不用您和林家搭話,您和靖北王妃說一聲,讓她問問不就行了。”
  
老太妃斜睇著李小暖,李小暖忙往前挪了挪,接著說道:
  
“老祖宗,年前靖北王妃不是遣人過來過嘛,就是問您年後哪天有空兒,她要過來給您拜年那事兒,老祖宗您看看,咱們哪天有空好?”
  
老太妃舒服的往後靠過去,眯著眼睛看著滿臉殷切的李小暖,緩聲問道:“這事,小恪也贊成?”
  
“嗯。”
  
“宮裏呢?”
  
“嗯。”
  
老太妃閉著眼睛,沉默了片刻,睜開眼晴看著李小暖,歎了口氣答應道:”就後天吧,你這死丫頭,盡擾我清修!”
  
“老祖宗早就修得清楚明白了,哪還用只修?這會兒該以佛心入世濟困才是,老祖宗就先從我這兒濟起吧?”
  
李小暖眉飛色舞的說道,這事,老太妃肯出面,也就成了七八成了。
  
隔天,靖北王妃一早就到了汝南王府,汝南王妃帶著李小暖迎在二門裏,接了靖北王妃,一路送到了瑞紫堂,白嬤嬤接進去,李小暖跟進去侍候著,靖北王妃和老太妃直說了差不多一天的話子才滿心不舍的告辭回去。
  
隔了兩天,靖北王妃就遣人回了話,送了林懷業的八字過來,又取走了姚家四小姐的八字,兩家分別送去合了八字,竟都合出天作之合的卦相來,李小暖張羅著,老太妃做了姚家的媒人,靖北王妃做了林家的媒人,這門親事就算定了下來,只等著出了十五換庚帖、下小定禮了。
  
程貴妃得了信兒,翻來覆去思量著,笑意越來越濃,宮門口內侍稟報著,程貴妃忙接了皇上進來,喜氣盈盈的侍候著皇上去丫斗篷,又去了外面的大衣服,坐到榻上,奉了茶上來,皇上面容疲倦的往後靠著,看著喜氣盈盈的程貴妃,笑著問道:”有什麼喜事?”
  
“喜事倒算不上,就是心裏高興罷了,下午我讓喜大富給母親送幾盞今年新鮮樣的花燈過去,喜大富回來說,母親正忙著給人做媒人呢!”
  
“噢?”
  
皇上也驚奇起來,直起上身,將手裏的杯子遞給程貴妃,”是哪家?竟有這麼大的面子。”
  
“是姚國公家四姑娘和威遠侯林家二房嫡長子林懷業。”
  
程貴妃接過杯子,重又換了杯子,泡了茶奉上來,側身坐到榻沿上,接著說道:
  
“正月十一那天,靖北王妃到府上給母親拜年,聽說兩個人直說了一天的閒話,隔天,母親和靖北王妃就張羅著議起這門親事來,母親做了姚家的媒人,靖北王妃做了林家的媒人,這親事倒也罷了,去年母親肯出瑞紫堂受了禮,如今竟還有了給人做媒的興致,我只高興這個。”
  
程貴妃說著,眼淚湧了出來,忙側過身,用帕子按住眼角,皇上眼神溫和的看著她,緩聲安慰道:”老祖宗既然想開了,自然就和從前不同,這是喜事。”
  
“嗯。”
  
程貴妃按了按眼角”轉頭看著易上,想了想,遲疑著說道:
  
“皇上,妾有個不情之請……”
  
“嗯,你說就是。”
  
皇上示意著程貴妃,低頭喝了口茶,程貴妃頓了頓,才低聲請求道:”皇上,林氏這些日子修身養性,性情比從前沉穩了許多,妾想……求皇上個恩典。”
  
皇上手裏的杯子在唇邊頓了頓,低頭喝著茶,程貴妃小心的看著他,帶著絲怯意的低聲說道:“大家都和和樂樂的好。”
  
皇上將杯子遞給程貴妃,嘴角露出絲笑意來,聲音平緩的說道:“就依你,林氏晉三品捷好,還住到原來的宮裏去吧!”
  
程貴妃站起來,跪地磕頭謝了,滿眼喜色的站起來,叫了內侍進來,傳了話下去。
  
李小暖了了件大心事,心情無比輕鬆,和程恪嘀嘀咕咕的商量著,要程恪正月十五還帶她看燈去,程恪自是無不答應,早幾天就讓人備了船,又親自挑了幾壇果酒送到了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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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28 PM

第二百八十五章 平等

元宵節前兩天,周婉若打發人正正式式的送了張帖子給程絮儀,邀她正月十五那天到誠王府燈樓上看燈去,程絮儀惴惴不安著,尋了空找了李小暖,期期艾艾的將帖子遞給了李小暖,李小暖笑著替她應了,叫了蘭初進來,吩咐了那天的車子和隨過去侍候的婆子、丫頭,以及打賞 等一應要用的物什,想了想,又叫了田嬤嬤進來,挑了個老成知禮的嬤嬤,到時隨著程絮儀過去,以便貼身指點一二。
  
程絮儀眼睛亮亮的辭了李小暖,興奮的紅著臉,歡喜異常的回去了。
  
到了元宵節,李小暖看著人打點好各處,打發程絮儀去了誠王府燈樓,送王妃出了門,就回去換了衣服,和程恪一起上車顧自閒逛去了。
  
程恪和李小暖頭擠在一處,透過綃紗車窗往外看著熱鬧,程恪雙手從背後摟在李小暖腰間,一邊往外看,一邊低聲說著閒話,
  
“……你那半闋詞,可把錢繼遠害苦了,只怕他這一年裏頭,沒做別的,就琢磨這半闋詞去了,還真是,這一年真沒聽說他寫出過什麼新詩新文。”
  
程恪一邊說,一邊笑了起來,
  
“我跟你說了沒有?前幾天,他讓人在大慈雲寺四處貼了告示,懸賞千金求那下半闋詞,看來想了這一年,也沒想出合意的來,他也太過挑剔了些,前兒我拿給你看的那幾闋詞,我看著哪一首都極好,偏偏他說什麼沒翻出新意來,什麼轉的不好,小暖,你那下半闋詞到底是什麼 ,念給我聽聽。”
  
李小暖轉過頭,斜了眼程恪,“你這話真是越來越多了。”
  
“嗯,我也就跟你話多,你念給我聽聽。”
  
“讓我想想,”
  
李小暖用食指抵著下巴,仔細想了想,俯到程恪耳邊,低低的念道:
  
“  東風夜放花千樹,

  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

  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裏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

程恪仔細聽著,慢慢跟著念了一遍,呆了半晌,才歎了口氣,低下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急忙擺著手,“我告訴過你,不是 我寫的,真不是我寫的,我哪里寫得出這樣的詞來?真是我從書裏看到的。”
  
程恪滿眼笑意,低著頭,額頭頂著李小暖的額頭,仿佛想起什麼般,低聲說道:“那一年,我去上裏鎮看你……”
  
“怎麼是看我?我那時又不認識你!”
  
李小暖低低的嘟嚷著,程恪笑了一陣子,輕輕咳了一聲,接著說道:“好吧,不是看你,是去看荷花,那一年,我去上裏鎮,在上裏鎮旁 邊那個什麼山上,古蕭說了一句詩‘人面桃花相映紅’,說是你念給他,讓他畫出這句詩來,回來我找了好幾年,也沒找到這人面桃花的出處 ,你也念全了給我聽聽,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寫的,是你從書裏看到的,你念給我聽聽。”
  
“真不是我寫的,我都告訴你了,我連個對聯都對不出來,哪會寫什麼濕啊乾的。”
  
李小暖扭過頭,抬手掀著簾子,就要往外看熱鬧去,程恪伸手摟過她,低著頭,湊到她耳邊,“外頭有什麼好看的,咱們說話,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寫的,我記下了,你念給我聽聽。”
  
李小暖轉頭看著他,想了想,低聲念道:“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就這四句,我只喜歡人面桃花相映紅這一句,後面兩句太悲了,不好。”
  
程恪臉貼著李小暖的面頰,默默念了幾遍,突然笑了起來,“都說姻緣天定,果然果然!咱們兩個就是天生的一對,上裏鎮那個門裏,也就種種桃花,小暖,咱們兩個,生生世世都做夫妻。”
  
李小暖失笑起來,抬手拍著程恪的臉,“這輩子怎麼樣還說不好呢,還生生世世呢!”
  
“這輩子有什麼說不好的?全是好的。”
  
“你看看老祖宗,當初和老太爺不也是恩恩愛愛,好的不能再好了,後來竟鬧到了那一步……”
  
李小暖不願意再說下去,轉過頭,伸手又去掀車簾子,程恪一把抓回她的手,看著她,認真的說道:“小暖,我不會像老太爺那樣,你也不是老祖宗那樣的脾氣,咱們兩個,一輩子都跟現在這樣,你放心。”

“我放心。”
  
李小暖仰頭看著滿臉認真的程恪,突然歎了口氣,轉過頭,從程恪手裏抽出手,又要往外看去,程恪拉回李小暖,滿眼固執的看著她,“ 你沒放心,小暖,我對你的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這會兒,你這心裏,只有我,只有李小暖,可往後的事,往後的事誰知道呢,連天道都會變……你也別再糾纏這個 了,那心要變,自己就變了,也由不得你,唉,你怎麼老是糾纏起這個來?”
  
李小暖微微蹙著眉頭,看著程恪,有些無奈的說道,程恪抬手撫著李小暖的面頰,“小暖,你心裏若是不安寧,我也不安寧,你且放心, 我知道你跟別人都不一樣,我也跟別人不一樣,這輩子,我就守著你一個。”
  
李小暖抬手圈著程恪的脖子,頭稍稍往後仰著,眼珠微轉,不知道在想什麼,想著想著,突然笑了起來,直笑得倒在程恪懷裏,笑了好大 一會兒,才抬起頭,看著程恪,認真的說道:
  
“我心裏安寧著呢,我有什麼不安寧的?往後若我年老色衰,你也別守著我,雞皮鶴發的看著多難看、多沒意思啊,你去找水靈靈、鮮嫩 的小姑娘去,我也去找幾個像千月那樣的美人回來看著,咱們兩個,各得其所,你說好不好?”
  
程恪愕然睜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小暖,片刻間反應過來,幾乎跳了起來,“不行!你敢?!你若敢打了這樣的主意,我……我就…… 我……”
  
程恪口齒黏連著,一時不知道如何威脅才好,“我告訴你,你再雞皮鶴發,我也願意看!你……除了我……你也只能看著我!千月!”
  
程恪錯著牙齒,李小暖笑得撲倒在程恪懷裏,聽他發著狠,“回去我就毀了他那張臉!”
  
連連點頭,極力附和著,“就該這樣!記得毀乾淨些!我一看到他,心裏就不舒坦,竟然生得比我還好,早就想毀了他那張臉了!”
  
程恪低頭看著她,半晌才輕輕“哼”了一聲,“你這是威脅我呢!我能做的,你都敢做是吧?”
  
李小暖窩在程恪懷裏,只笑,不答話也不抬頭,程恪吸了口氣,又吐出來,長長的歎了口氣,“你也太無法無天了些,我說咱們是天生一 對,換了別人,哪里容得下你?哪里知道你的好?往後就咱們兩個一處守著,聽話,啊?千萬別再轉那些無法無天的念頭了,聽到沒?”
  
李小暖一邊笑一邊在程恪懷裏點著頭,“這話也就跟你說說,換了別人,我規矩著呢。”
  
程恪想了想,臉上露出粲然笑容,低下頭,咬著李小暖的嘴唇正要吻下去,車子頓了頓,停住了,洛川在外頭稟報著:“爺、少夫人,大 慈雲寺到了。”
  
李小暖忙推開程恪,轉過身,急急忙忙的找著靶鏡,理著頭髮妝容,程恪悻悻然的鬆開李小暖,沉聲答應著,看著李小暖匆匆忙忙的整理 好了,才跳下車,回身扶著李小暖下了車。
  
大慈雲寺前,仿佛比去年還要熱鬧幾分,遠山帶著眾小廝、長隨,圍在七八個丫頭婆子外面,一起簇擁著程恪和李小暖,往大慈雲寺走去 。
  
時候還早,可寺內已經到處是穿著長衫、四下看著燈籠的士子文人。
  
婆子、丫頭略落後幾步,跟在程恪和李小暖身後,遠山等人圍在外圈,小心拱衛著,李小暖握著程恪的手,轉頭打量著周圍,見周圍男男 女女,牽著手成雙成對者滿目皆是,這才放下心來,握緊了程恪的手,趕了半步,靠近程恪些,一齊邊走邊看著,往寺裏走去。
  
剛走了幾步,迎面就看到周景然穿著件銀白緙絲面銀狐裏斗篷,背著手,站在前面一叢燈籠旁,臉上帶著笑容,正遠遠看著兩人,側妃戴 氏穿著件銀紅織錦鍛灰鼠斗篷,站在周景然側後,溫婉的笑著,看著周景然,又隨著周景然的目光,看向程恪和李小暖,身形轉動間,頭上的 嵌金鋼石步搖閃爍出璀璨的光芒來。
  
李小暖怔了一下,輕輕拉了拉程恪,程恪頓住腳步,看著李小暖,輕輕咳了一聲,低低的說道:“我,剛才忘了和你說了,小景要跟咱們 一處……看燈。”
  
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程恪捏了捏李小暖的手,兩人迎著周景然走了過去。
  
戴氏仔細的打量著李小暖,李小暖鬆開程恪,恭敬的深曲膝給周景然見了禮,又和戴氏見著禮,戴氏站在周景然身後,微微曲膝還著禮, 周景然從眼角瞄了戴氏一眼,轉頭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小暖妹妹比前年長高了不少。”



第二百八十六章 極苦極樂事

李小暖微微有些意外的看著周景然,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好微笑著,仿佛有些羞澀的半垂著眼簾,微微曲了曲膝,算是做了應答。
  
程恪伸手牽了李小暖的手,看著周景然笑著問道:“你到了多大會 兒了?看到什麼好詩好詞沒有?”
  
“哪有什麼好的?都是些陳詞濫調。”
  
周景然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輕輕拍著手裏的摺扇,和程恪並肩 往前緩步走去,李小暖走在程恪另一邊,偷眼瞄了瞄落後半步、緊跟在 周景然另一側的戴氏,握了握程恪的手,垂著眼簾,規規矩矩的任程恪 牽著往前走著。
  
周景然和程恪說著閒話,看到寫了字的紅燈籠,就停下來看一看, 評論兩句,周景然連看了七八隻燈籠,搖起頭來,“這也叫詩?連一首 文理通順些的都沒有,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程恪一邊看一邊笑,連聲贊同著,”倒可惜了這些燈籠!”
  
李小暖跟著程恪,溫婉的微笑著,一邊跟在後頭,仔細看著那些燈 籠上的詩詞,一邊不時的瞄著戴氏,戴氏全神貫注的關注著周景然,亦 步亦趨的跟著,唯恐錯了半步去。
  
周景然和程恪批著燈籠上的詩詞,一路議論著進了一道月亮門,遠遠的聽到一聲招呼:“抱樸、元晦。”
  
一行四人忙轉頭望去,隨雲先生揚著手,滿面笑容的招呼著周景然 和程恪,往這邊走過來,周景然和程恪忙迎了過去,程恪鬆開李小暖, 和周景然一起長揖見著禮,“先生。”
  
隨雲先生笑容滿面的一手拉起一個,緊跟在隨雲先生身後的古蕭和 唐慕賢上前半步,長揖到底,給周景然和程恪見了禮,笑著說著客氣話 。
  
李小暖悄悄往後蹭了蹭,落後程恪半步,恭謹的站著,隨雲先生卻轉過身,沖她招招手,叫了她過去,笑著問道:”我這幾次去寺裏,都沒見到你,你年後去過沒有?”
  
“已經去過了。”
  
李小暖也不多說,只答著隨雲先生的問話,隨雲先生頜首笑著,微微點了點頭,李小暖帶著微笑曲了曲膝,退到了程恪身後,古蕭轉過頭 ,定定的看著李小暖,微微有些失神,程格仿佛隨意的抬手重重的拍著 古蕭的肩膀,笑著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出來看燈?”
  
古蕭恍過神來,忙笑著答道:“我陪先生,還有慕賢兄……”
  
周景然輕輕挑著眉梢,滿眼笑意的看看程恪,又看看古蕭,眼角餘 光瞄著李小暖,哈哈大笑起來,讓著隨雲先生,一行人慢慢往裏走去。
  
程恪伸手牽過李小暖,周景然和隨雲先生說著話,緩步走到了靠近 李小暖一邊,李小暖轉頭看著落後兩步,跟在周景然身後的戴氏,又瞄 了眼和隨雲先生正說得歡暢的周景然,猶豫了下,垂下眼簾,任由著程 恪牽著手,和眾人並肩往前走去,沒有理會落在後面的戴氏。
  
青平在前頭引著,眾人也不再看那些燈籠上的詩詞,徑直往後面的 大殿走去。
  
大殿前,沒有掛供人留詩的大紅燈籠,只是錯落有致的掛著十來隻 寫著各朝名詩名句的詩牌燈,光影間流轉間,上百年的文才風流散滿了 各處。
  
大殿內人影晃動,看來已經聚了不少人,周景然和隨雲先生在前, 程恪牽著李小暖,客氣的讓過戴氏,跟在戴氏後頭上了臺階,古蕭和唐慕賢綴在最後,一行人悠悠閑閑的進了大殿。
  
李小暖好奇的看著殿內的情形,殿內極寬敞,四周架著幾十隻燒得 旺旺的碳盆,烘得殿內溫暖異常。
  
大殿正中放著張高幾,幾上放著只五頭燭臺,明亮的燭臺下,堆著 一堆金元寶,元寶上放著一塊極其古樸的美玉,旁邊錯落的放著十幾把 扶手椅,幾十隻鼓凳,靠東邊放著張寬大的矮榻,榻上鋪著嶄新的秋香 色織錦鍛厚坐墊,在燈光泛著幽幽的繭光。
  
錢繼遠穿著身白繭綢寬袖長衫,擰著眉頭,端坐在榻上,抬著下巴 ,舉著手裏寫著詩句的宣紙,微微搖頭吟哦著,李小暖好奇的打量著錢 繼遠,人很瘦削,雖然坐著,也能看得出身形高大,臉有些長,棱角分 明,鬍鬚裏參雜著些花白,頭髮裏也雜著幾縷花白,沒有戴帽子,用一 只比一般玉簪大了很多的碧玉雲頭簪綰著,整個人看起來嶙峋而驕傲, 仿佛一直在脾睨著世間人物。

倒有點詩人那種不討人喜歡的樣子,李小暖腹腓著,目光往大殿面 邊移去,西邊放著兩張極大的長幾,幾上放著十來隻刮,台和掛滿了毛 筆的筆架,長幾兩頭都堆著厚厚的一疊宣紙。
  
殿內三五成群,站滿了文人學子,有的皺眉深思著;有的鎖著眉頭 、一邊念叨著,一邊來回走動著;有的呆看著不知道哪里,仿佛想出了 神;有的用手裏的扇子在空中比劃著,也不知道在練字,還是在斟酌字 句;有的走到幾前,提筆飛快的寫了幾行字,又凝在了那裏;也有的, 閑閑的說著話,悠然的看著周圍的熱鬧。
  
見周景然一群人進來,殿內的文人學士有認識的,急忙長揖見著禮 ,那些不認識的,忙跟著胡亂揖著禮。
  
侍立在榻前的小廝急忙上前,和錢繼遠低聲稟報著,錢繼遠放下手 裏的宣紙,抬著下巴,皺著眉頭看著已經走到大殿中間的周景然和隨雲 先生,不情不願的挪了挪,穿了鞋子,站起來長揖見著禮,“景王爺今 天好雅興,唐兄也是好雅興。”
  
“聽說你今天得了好詩好句,等不及明天,趕緊過來欣賞欣賞。”
  
隨雲先生哈哈笑著,長揖應答道,周景然微微躬了躬身子,算是還 了禮,微笑著說道:“聽說錢大人懸賞千金求一下闋,當真大手筆,不 知道求到合意的沒有?”
  
程恪牽著李小暖,滿眼笑意的看著熱鬧,戴氏局促不安的跟在周景然身後,垂著頭,想靠得近些,又不敢靠得太近,古蕭和唐慕賢帶著滿臉謙和的笑意,垂手跟在隨雲先生身後。
  
錢繼遠耷拉著眼皮,不冷不熱的說道:“真正的好詩好詞,千金也 換不來一個字,若是那麼容易就能求著,那天下的才子未免也太多了些 。”
  
錢繼遠一邊說著,一邊往榻前的扶手掛上讓著眾人,隨雲先生去了斗篷,遞給隨行的小廝,眯著眼睛看著抖落著滿身彆扭驕傲的錢繼遠, 笑著輕輕搖了搖頭,坐了下來,周景然不以為意的笑著,也由戴氏侍候著去了斗篷,落了座,接過小廝奉過的茶,看著錢繼遠說道:
  
“錢大人這話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
  
戴氏將周景然的斗篷遞給隨行的丫頭,手搭在自己斗篷系帶處,猶豫的轉頭看著李小暖,見李小暖已經去了斗篷,也去了斗篷遞給了小丫 頭,垂手侍立在了周景然椅子後側。
  
程恪也不理旁人,只拉著李小暖,在隨雲先生下首兩張椅子上分別 坐下,古蕭和唐慕賢卻沒敢落座,垂手侍立在了隨雲先生椅子後。
  
小廝奉了茶上來,竹青忙上前兩步捧起託盤裏的杯子,奉給了李小暖,李小暖接過杯子,遞了一杯給程恪,再接過一杯,慢慢送到嘴邊, 仿佛品著茶,目光卻看著錢繼遠,凝神聽隨雲先生等人說著話。
  
“這一年,竟沒見到錢大人的一首半句新詩新詞,錢大人最近才思 不湧了?”
  
隨雲先生帶著笑意,仿佛開著玩笑般說道,錢繼遠掃了他一眼,聲 音平平板板的回道:
  
“我才不過這一年才思不湧,唐兄可是幾十年才思不湧了,這幾十年,都沒見過唐兄有過一個字的新詩新句。”
  
李小暖低下頭,抿嘴偷笑起來,這錢繼遠,也真是個言語刻薄的。   

隨雲先生喝了口茶,看著錢繼遠,打著哈哈笑道:“我在那詩詞上頭,最是無能,我生來愚鈍,也就能做做學問的,可寫不來詩填不了詞 。”
  
“做學問,不過刻苦二字,這寫詩填詞,講的就是份天賦靈性,你也是寫不來填不來。”
  
隨雲先生努力咽了口裏的茶水,輕輕咳了起來,周景然打量著錢繼遠,關切的說道:“錢大人像是又瘦了,這寫詩填詞,倒是件累人的事 ?”
  
“詩詞非常事,一字一句之間,無不要思量百遍幹遍,那令人心驚的字句,只有那一個,非找到不可,這詩詞思量起來,如病如癡,肝腸寸斷,詩詞,極樂事,亦是極苦事。”
  
錢繼遠仿佛一下子感慨起來,李小暖抿著茶,看著錢繼遠,又瞄了 眼周景然和微微蹙著眉頭的隨雲先生,輕輕拉了拉程恪,笑著說道:
  
“錢先生這些話,倒讓我想起從前看過的一則筆記來。”
  
周景然轉頭看著李小暖,眼底閃出絲笑意,隨雲先生帝下眼簾,心平氣和的喝起了茶。
  
“噢?”
  
程恪挑著眉梢,示意著李小暖,李小暖抬頭看著錢繼遠,聲音謙和 溫婉的接著說道:
  
“是一位前輩記自己做學問的筆記,裏頭形容自己做學問的辛苦, 和錢先生說得倒的些異曲同工之妙,還有首小詞,寫得極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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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29 PM

第兩百八十七章

錢繼遠居高臨下的瞄著李小暖,微微頜首示意她接著說,李小暖歪著頭,仔細想了想,慢慢的念道: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欄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錢繼遠眼睛亮得放出光來,猛的沖到榻前,伸手把榻幾搬到榻沿處,飛快的鋪好紙,拿起墨研了幾下,掂起筆,寫下了李小暖剛剛念的詞,拎起來,又沖到李小暖面前,彎著腰問道:

“你看看,有沒有寫錯的地方?”

李小暖細細看了一遍,笑著讚歎道:

“錢先生真是過耳不忘,竟是一字不差。”

程恪湊過頭去,隨著李小暖,仔細看著紙上寫著的詞句,放在扶手椅上的手仿佛無意識的移過去,捉住了李小暖的手。周景然瞄著程恪和李小暖握在一起的手,端起杯子,喝起了茶,戴氏眼睛只盯著周景然,示意身後的丫頭換熱茶來。

隨雲先生站起來,從錢繼遠手裏接過紙,細細看著,古蕭和唐慕賢探著頭,看著隨雲先生手裏的宣紙,隨雲先生一邊看,一邊感歎道:

“這學問如美人,當真讓人消得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啊。”

“說的極是,好詞!絕妙好詞!這是個玲瓏心肝,這樣的好詞,無言誰會憑欄意!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說得好!寫到我心裏去了,這詩詞學問,可不就是這樣,何怕憔悴,為伊,就是死了,也是終不悔!真是好詞!好詞好意!”

錢繼遠從隨雲先生手裏搶過紙張,舉到面前,一遍遍看著,感慨不已,周景然放下杯子,看著李小暖,聲音溫和的問道:

“這位前輩的學問,想必也是極好的?”

“嗯,許是極好,我也不懂,這首詞之後,看樣子,像是過了三五年,這位前輩又提到過一次做學問的心得,也有一首小詞,”

李小暖話語頓了頓,錢繼遠忙回身將手裏的紙交給小廝,奔到榻前,鋪紙提筆,轉頭看著李小暖,滿眼興奮的示意著:

“你說!”

李小暖轉頭看了眼程恪,一字一句的念到: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

 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隨雲先生緊走了兩步,站在錢繼遠身後,凝神看著他寫下李小暖念的詞句,撫掌感慨起來,

“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天下做學問者,何等寂寞!與我心有戚戚焉!”

“凋碧樹,一個‘凋’字,何等傳神,望盡天涯路,一個‘盡’……”

錢繼遠寫完了詞,拎起紙,細細品味起來,程恪目光一錯不錯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探詢般回看著他,程恪握著李小暖的手微微緊了緊,轉頭看著周景然,周景然手裏捧著杯子,正若有所思的看著李小暖,戴氏猶豫著,低低的說道:

“爺,茶涼了,妾給您換一杯吧。”

周景然眼睛看著李小暖,舉起杯子遞了過去,戴氏急忙接了杯子,換了杯熱茶奉了上來。李小暖順著程恪的目光看著周景然,迎著周景然的目光,婉然笑著垂下了眼簾。

唐慕賢輕輕拉了拉古蕭,低低的問道:

“說是從前看過的,你家裏收著的?”

古蕭擰著眉頭,茫然的搖了搖頭,唐慕賢轉頭看向李小暖,正迎上程恪的目光,急忙又轉過了頭。

隨雲先生感慨著,轉頭看著古蕭和唐慕賢吩咐道:

“你們兩個可聽明白了?這位前輩,兩首詞,以美人喻學問,這是做學問要經的兩個境界,要有衣帶漸寬終不悔之心,才能求得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之境。”

古蕭和唐慕賢躬身答應著,李小暖瞄著隨雲先生,抿著嘴笑了起來,周景然看著李小暖眼波流轉的笑意,下意識看著李小暖的裙角,眉梢微微挑了挑,眼裏閃過絲興奮,好整以暇的喝起茶來。

李小暖用手指劃了劃程恪的手心,笑眯眯的說道:

“這還不是這位前輩最後一次提到這做學問的心得,後面還有首詞,也是說他做學問的事呢,就是剛來的路上我念你聽的那首。”

程恪轉頭看著悶悶的眨著眼睛的隨雲先生,笑著站起來,走到榻幾前,舒展了下手臂,鋪開紙,掂起筆,將那首青玉案寫了下來。

周景然急忙站起來,站在程恪側後,探頭看著程恪寫下的詞句,錢繼遠和隨雲先生也擠了過去,伸長脖子看著。

程恪寫好詞句,扔了筆,仍坐回到扶手椅上,伸手又握住了李小暖的手,周景然搶先一步掂起紙張,細細念了一遍,轉頭看著錢繼遠,將紙張遞了過去,

“原來你念念不忘的那半闋詞,出處在這裏。”

錢繼遠接了紙張,細細的研讀著,隨雲先生頭湊過去,凝神細看著,周景然慢慢搖著摺扇,遠遠看著大殿內探頭探腦、支著耳朵觀注著這邊的眾文人學子,閉了閉眼睛,傷感的感慨道: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近在眼前,遠在天邊,學問之道,令人傷感,這首好!極好!”

周景然歎息著坐回到椅子上,有些失神的垂著頭,隨雲先生仔細打量著他,撫掌大笑道:

“原來這學問的境界,倒是抱朴得了真意!可見這悟道不分年紀,只看天份機緣。”

程恪忙附合道:

“先生說的極是,景王爺睿智天生,在學問一道上,已經到了返樸歸真的境地,令人嚮往。”

古蕭和唐慕賢極聲附和著,李小暖低著頭,抿著茶,滿眼的笑意,原來這隨雲,是專程過來抬轎子的。

錢繼遠癡迷失神的左右轉頭看著三首詞,突然仿佛想起什麼來,沖到李小暖面前,長揖到底請求道:

“世子妃說的那本筆記,可否借給在下一觀?這位前輩的姓名,還請世子妃見賞,在下感激不盡。”

程恪急忙放下杯子,緊張的盯著李小暖,周景然眼睛裏帶著絲明瞭,看著李小暖,又看看長揖不起的錢繼遠。

李小暖忙站起來,曲膝還著禮,極客氣的答道:

“錢先生多禮了,這本筆記,是妾小時候看過的,後來輾轉至京城,前年又歸至汝南王府,那些筆記早就不記得散落於何處了,至於前輩姓名,還請錢先生見諒,那位前輩一生唯願安民樂業、造福天下,絕不願以詩詞文章聞於人,妾不敢違了前輩的心意。”

錢繼遠直起身子,盯著李小暖,沉默了片刻,直直的問道:

“我聽說世子妃自小在古狀元家長大的?”

李小暖垂著眼簾,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錢繼遠轉過身,兩步走到古蕭面前,長揖請道:

“古小兄,在下想借閱尊君治學筆記一觀,還請成全。”

古蕭呆怔了下,急忙長揖還著禮,倉促間轉頭掃了程恪一眼,程恪站起來,走到古蕭身邊,臉上帶著絲傷感,看著錢繼遠,低聲說道:

“早年景王爺和我都曾讀過幾篇古大人的治學之作,真心令人嘆服,只是如今古大人的文稿手記,早已不存,先李老夫人走時,都焚化帶了去,極是可惜,都是傷心事,還請錢大人見諒。”

程恪滿臉傷感的拱了拱手,古蕭跟在後面,滿面戚容的長揖到底,錢繼遠呆站了片刻,跺了跺腳,連連歎息道:

“那古大人活著時,我也見過他幾回,竟錯過了!如今竟連筆墨也見不得,可惜可惜!天妒其才!天妒其才!”

李小暖垂著眼簾,端端正正的坐著,周景然抖開摺扇,目光複雜異常的看著李小暖,心裏五味俱全。

“唉!”

隨雲先生長歎著,示意小廝送了斗篷過來,一邊穿著一邊傷感的說道:

“這樣的天縱之才,令人意氣頓消,罷了罷了,我也回去閉門讀書去,天不假年,令人傷心,傷心啊!”

一邊說著,一邊穿著斗篷,也不理會眾人,逕自出門去了,唐慕賢和古蕭急忙披著斗篷,匆匆和周景然、程恪拱手告著別,追著隨雲先生出去了。

程恪轉頭看著神情黯然的周景然,笑著建議道:

“咱們也走吧,在這裏,倒打擾了錢大人的詩興。”

周景然‘嗯’了一聲,站了起來,戴氏急忙取過斗篷,從後面給他披上,轉過來要給他系上帶子,周景然輕輕推開戴氏,自己胡亂系了帶子,抬腳往後走去。

程恪和李小暖辭了還在懊惱不已的錢繼遠,並肩出了大殿。

周景然背著手站在大殿前,身後站著恭謹的戴氏,通紅喜慶的燈籠下,籠出片濃濃的寂寥之意來。

周景然轉頭看著急步過來的程恪,和稍稍落後半步,緊跟其後的李小暖,聲音平緩的說道:

“我也沒了興致,這就回去了,你們還要去哪里玩耍?”

“我帶小暖坐船遊流晶河去。”

程恪笑著答道,周景然‘嗯’了一聲,往旁邊移了半步,看著李小暖,微笑著溫和的說道:

“有空多去看看母親,若有什麼事,只管來找四哥,四哥只你這一個妹妹,可別跟四哥生份了。”

說著,抬起手,愛憐的拍了拍李小暖的肩膀,仿佛替她拂去衣服上看不見的塵埃般 。



第二百八十八章 情話

李小暖呆怔住了,周景然溫和的笑著,神態自若的轉過身,看著程恪吩咐道:“外頭冷,照顧好小暖,我先回去了。”
  
說著,裹了裹斗篷,轉過身,緩步往寺外走去。
  
李小暖眨了幾下眼睛,看著周景然走遠了,才怔怔的轉頭看著程恪,兩人面面相覷了片刻,程恪伸手牽了李小暖的手,揮了揮另一隻手說道:“別理他,咱們去坐船玩去。”
  
李小暖露出燦爛笑容,和程恪一路笑著說著,往寺外走去,兩人出了寺,上了車,徑直往流晶河邊駛去,在河邊上了船,船娘收起蹺板,將船撐到河中間,就收起竹蒿,照著程恪的吩咐,任船極慢的順水飄流著,沿著繁華熱鬧、流光溢彩的流晶河,繞著路往城外緩緩流去。
  
船艙裏早就熾得溫暖如春,茶爐挪到了船艙外的小隔間裏,船艙裏的簾帷全部換成了深粉紫綃紗,靠著船艙一側的寬大矮榻上,鋪著厚厚的粉紫坐褥,榻上沒有放榻幾,緊靠若矮榻一邊,放著張比矮榻稍高的寬幾,所有的燈燭都籠了輕紗罩,貼著地板放著,只有矮幾上,放著盞矮燭,上面籠若燈罩,將光線壓在了矮幾上。船艙裏看得清清楚楚,從外面看,卻是黑漆漆一片。
  
竹青指揮著小丫頭,正往寬幾上放著點心、明爐小火鍋,溫酒的暖壺等物。
  
李小暖去了斗篷,轉頭打量著四周,程恪帶著滿臉的得意問道:“好不好?我看著人收拾的。”
  
“嗯,怪不得看著就讓人舒服,等會兒,咱們自斟自飲?”
  
“對對對,我就是這麼準備的,不用她們侍候著,咱們慢慢飲著酒,說著話,看著景兒,多少自在!”
  
兩人說著,李小暖乾脆去了外面的大衣服,只穿了裏面的桃紅撒花小襖,一條大紅綾闊腿祫褲,去了鞋子,盤膝坐到了榻上,程恪眉開眼笑,也脫了長衫,跳到榻上,伸手取過杯子,斟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李小暖,李小暖嫣然笑著,舉了舉杯子,看著程恪一飲而盡。
  
竹青瞄著兩人,示意著丫頭婆子,手腳加快些收拾好,悄悄退了出去,帶上了艙門。
  
兩人也不說話,又對飲了兩三杯酒,程恪將杯子收到幾上,蹭過來,攬了李小暖,笑著說道:“咱們慢著些喝,不然一會兒你就醉了。”
  
李小暖晚飯吃得早,這會兒幾杯酒下去,已經微微有點熏熏然,伸手抱著程恪,將頭埋在他懷裏,胡亂點著頭,程恪笨手笨腳的取下她頭上的簪子,低頭看著她笑了起來,“你這酒量可真是不行。”
  
李小暖頭埋在程恪懷裏,往他懷裏擠了擠,臉在他胸前來回蹭了蹭,只笑著不說話,程恪攬了她,拉過被子把她裹住些,探著身子,將窗戶推開些,河岸邊掛若的無數明亮燈籠照亮了河水,也照進了船艙,搖曳在李小暖黑亮的髮絲間。
  
李小暖抬起頭,岸邊連成片的華宅間間雕樑畫棟,處處掛著奢華熱鬧的大紅燈籠,朝河的窗戶幾乎都是大開或是半開著,屋裏衣香鬢影,人影晃動,傳出陣陣絲竹聲和婉轉的小曲聲。
  
李小暖睜大眼睛,仔細看著岸邊,興致一下子高漲起來,拉著程恪的衣服興奮的問道:“這岸邊人家,都是做什麼營生的?”
  
“你還看不出來?”
  
程恪失笑起來。
  
“你以前是不是常來這裏?”
  
“咳,”
  
程恪捂著嘴咳了起來,“小暖,今天這個像是鹿肉鍋子,咱們吃些?”
  
“就是常來,那也是從前,我又不計較你從前的事,你讓船靠近些,我想仔細看看。”
  
李小暖一邊笑一邊說著,程恪警惕的看著她,揚聲叫了丫頭進來,吩咐了下去,船立即穩穩的往岸邊靠去,離岸邊一丈來遠,又順水飄流起來。李小暖探著頭,滿眼興趣的看著那一間間勾欄裏的熱鬧,一邊看,一邊拉著程恪,
  
“你跟我說說,這裏,哪家最熱鬧,哪家最奢侈,哪家的姑娘最好,哪家有哪些好處?仔細說。”
  
程恪低頭看著李小暖,心思轉的飛快,這會兒嘴上說著不計較,心裏會不計較?不可能!她可不是個大度的!哪天心情不好,就得兜底翻出來,這把柄,無論如何不能留!程恪打定了主意,含糊著說道:

“早就忘了,都忘乾淨了,當時也沒留心過,不過隨便玩玩罷了,誰有功夫管她哪里好不好的?咱們不說這個,這個沒意思,你今天念的那幾首詞,我最喜歡‘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一句,小暖,我就為你消得憔悴了好些年。”
  
李小暖眼波盈盈的仰頭看著程恪,言笑晏晏的說道:“那年在上裏鎮見到你,我七歲那年,就那一年你最瘦,再往後見你,就一次比一次胖了。”
  
程恪瞪著李小暖,伸手捏著她的臉頰,“你又胡說,明明是一次比一次瘦!”
  
李小暖直起身子,伸手取了杯子,倒了杯熱熱的黃酒,自己喝了一口,餘下的送到了程恪唇邊,程恪就著李小暖的手,喝了酒,兩人不再說話,擁在一處看著岸邊的如煙繁華。
  
李小暖眯著眼睛,看著閃爍的燈光,突然想起戴氏頭上那璀璨的金鋼石步搖來,輕輕拉了拉程恪的衣袖,“今天戴氏頭上那支步搖,真是亮得晃人眼睛。”
  
“嗯。”
  
程恪頭靠在李小暖脖頸間,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道:“小景說,戴氏因為生了女兒,一直鬱鬱不樂,他就挑了那支步搖賞了她,安安她的心吧。”
  
李小暖轉過頭,看著程恪,擔憂的低聲說道:“這是他內宅的事,怎麼也跟你說?”
  
“關著點外頭的事,才說到這事的,小景那個內宅,哪一處不是牽著外頭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小景,”
  
程恪頓住話,想了想,斟酌著言詞,
  
“內宅裏頭端得很平,也許以後年紀大了,老了,會在哪一處多留些情份,現在必定不會,再說,往後宮裏有姑母呢,咱們也不必理會,再過些年,姑母老了,那就是下一代人的事了,讓咱們的兒子管去。”
  
程恪說著,手探到李小暖小腹部,低聲問道:“小暖,那藥,你沒再用過?”
  
“嗯。”
  
李小暖偎在程恪懷裏,懶懶的答應著,程恪直起了身子,有些著急起來,“這怎麼行?你還小呢,咱們不急,晚兩年再生兒子。”
  
“說不定,已經有了呢。”
  
李小暖抬頭看著程恪,滿臉憂慮的說道,程恪一下子跳了起來,“真的假的?哪個太醫診的脈?”
  
李小暖從程恪懷裏往前撲去,忙伸手扶住窗欄,穩住身子,回過身,惱怒的踢著程恪,“你這是要把我扔到河裏去呢?”
  
程恪急忙抱住李小暖,滿臉緊張不安的看著她,正要說話,李小暖一邊笑一邊抬手拍著他的臉,“我說的是‘說不定’,你也不仔細聽話,昨天太醫剛診了脈,說的是沒有,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恪舒了口氣,抱著李小暖倒在了靠枕上,“小暖,往後不要這麼嚇我,今天咱們且忍一忍,明天那個藥,還得用起來,這孩子,咱們晚兩年再說,我就不想要孩子,你要是懷了孩子,我可怎麼辦?這孩子的事過兩年再說,還是多過幾年再說吧。”
  
李小暖趴在程恪身上,笑眯眯的盯有他看了一會兒,攀著他的脖子,往上蹭了蹭,溫柔的吻了下去,程恪環著李小暖,意亂神迷的回吻著她,兩人糾纏著,程恪突然推開李小暖,喘著氣坐起來,把頭伸到窗戶處,歎著氣說道:“小暖,今晚上,咱們忍一忍,要不,咱們回去,現在回去?”
  
李小暖堅定的搖著頭,拉著程恪,往他懷裏蹭了進去,笑著說道:“那咱們看外面,也許能看到什麼好玩的東西也說不定。”
  
程恪咽了口口水,忙指著岸邊建議道,李小暖笑著點著頭,又往他懷裏擠了擠,程恪猶豫著,伸手把李小暖重又圈到懷裏,李小暖伸手將窗戶推得開些,兩人一齊看向外面。
  
裝飾豪奢的勾欄裏笑語歡歌,衣飾華美的歌伎輕敲雲板,唱著柔靡豔麗的小曲,酒醉的尋歡客不知為何高聲叫駡起來,程恪身子突然頓了頓,李小暖忙回頭看著他,程恪擰著眉頭,抬手指著不遠處勾欄內拎著酒杯,正點著歌伎高聲叫駡著的青年男子,低聲說道:“徐盛融,他還敢出來?”
  
程恪輕輕錯著牙,李小暖一下子來了興致,直起身子,忙推著程恪,“快快,讓船停下來!先讓船停下來。”
  
程恪忙叫了人進來,吩咐了下去,船悄無聲息的下了錨,仿佛一隻伏在黑暗中的狸貓般泊在了勾欄窗外。遠山、洛川從後面船上過來,垂手站在船艙門口等著聽吩咐,李小暖拉著程恪,滿臉興奮的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打斷他的腿!”
  
程恪狠狠的說道,李小暖一下子笑倒在程恪懷裏,拉著他胸前的衣服,笑得眼角帶著淚,“你真是,從小就常聽說你今天打斷這個的腿,明天又打斷那個的腿,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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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31 PM

第二百八十九章 月圓

李小暖又笑了一陣子,拉著程恪,想了想,笑聲裏帶出絲曖昧來,“那個,我聽說,你讓人把他放到了乞丐群裏折磨他,後來又聽說,他也好好的,別的都沒什麼,就是……後面傷的厲害,”
  
程恪低頭看著李小暖,眨了兩下眼睛,正要說話,李小暖滿眼笑意的看著他接著說道:
  
“你也別問我怎麼想到的,再明白不過的事,你問問,那群乞丐有什麼名頭沒有?先讓人嚇嚇他去,蒙了他的頭,只說要再把他送給那幫 乞丐玩去,正好看看上回的事,他到底怕了點沒有,若他一點不怕,再打斷他的腿也不晚。”
  
程恪眉飛色舞,叫了遠山和洛川進來,交待了下去,遠山和洛川答應著,退出去,帶了幾個貼身小廝,放了條小船上了岸。
  
程恪和李小暖探著頭,看著明亮如戲臺的勾欄內的動靜,不大會兒,一個幫閒模樣的人進來,哈著腰請了徐盛融出去。
  
徐盛融轉身出了門,兩人轉過頭,失望的相互看了看,這場熱鬧是看不到了。
  
過了一刻鐘左右,遠山和洛川就趕了回來,進來稟報道:
  
“回爺、少夫人,小的過去,找了個幫閒就把他叫出來了,照爺的吩咐,蒙了頭,只說熊丐頭在到處找他,要把他送給熊丐頭去,剛說了兩句,他就抖成一團,癱在了地上,小便都流出來了,人也翻了白眼,小的們就扔下他,趕回來複命了。”
  
“那徐正虎也算不差,怎麼養出這麼個沒用的東西!”
  
程恪滿臉不屑的譏笑道,揮手摒退了遠山和洛川,“這事做得俐落,下去吧。”
  
遠山和洛川垂手退下,回去了後面船上,船娘起了錨,船又緩緩往前飄流著,李小暖打了個呵欠,嘟嚷著,“這熱鬧看得一點也不熱鬧。 ”
  
“那咱們趕去城華看煙花去?”
  
“嗯。”
  
李小暖答應著,程恪圈著李小暖,伸手關了窗戶,揚聲吩咐船娘撐船快走。李小暖懶懶的將手搭在程恪肩上,貼著他,吻了過去,程恪上 身往後躲著,氣息不穩的哄著李小暖,“小暖,咱們說話,今晚上忍一忍,你沒用那個藥,萬一……”
  
李小暖將臉貼著程恪的臉,聲音柔軟含糊的說道:“嗯,那你忍著。”
  
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咬住了程恪的耳垂,程恪被她咬的頭暈目眩,渾身發熱,李小暖兩隻手一點點探進程恪衣服裏,用指甲慢慢往下劃著 ,程恪如何忍得住,抱著李小暖倒在榻上,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手忙腳亂的扯去自己的衣服,又褪下李小暖的衣服,身子緊貼著她,溫柔的頂了進去。
  
城外的煙花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完了,程恪摟著李小暖,再次推開窗戶時,外面已經是靜謐一片,寬闊的河道中停著的無數畫舫也都掩了燈 火,靜靜的睡著了。
  
巨大的圓月墜在天際,微黃的銀輝溫柔卻清冷的籠著大地,岸邊枯黃的蘆葦叢隨風微微起伏著,遠處的河面泛著粼粼的波光,李小暖披著件粉紫綾短衫,靠在程恪懷裏,出神的看著窗外,程恪低著頭,一隻手慢慢理著李小暖散亂下來的黑髮,看著她半裸身子上的點點青紫,鬆開李小暖的頭髮,溫柔的撫著青紫處,憐惜的低語道:“小暖,我太用力,傷著你了。”
  
李小暖恍過神來,低頭看著程恪撫在自己身上的手,手指白皙,細長而有力,李小暖鬆開拉著衣服的手,握住了程恪的手指,送到自己唇邊輕吻著,聲音慵懶的呢喃道:“你手上有薄繭呢。”
  
衣服滑了下去,李小暖上身幾乎全裸了出來,程恪吸了口氣,從李小暖手裏抽出手,輕輕撫著李小暖的肩膀,一路撫到了胸前,滑到腰間 ,托著她緩緩倒在榻上,“小暖,這次咱們慢慢的,讓我好好看看你,看著你慢慢的……”
  
第二天辰末時分,兩人才回到汝南王府,宮裏內侍已經在王府等著程恪了,皇上要召見他,程恪別了李小暖,在二門裏就匆匆換了件衣服 ,就跟著內侍趕往宮裏去了。
  
直到午初時分,程恪才從宮裏出來,在宮門口上了馬,剛走了幾步,青平就迎了過來,“世子爺,我們爺請您過府,中午一起吃飯。”
  
程恪挑了挑眉梢,收了急著回家的心,跟著青平往景王府去了。

景王府內書房,溫暖如春,周景然穿著件淡黃長衫,站在內書房窗前,半閉著眼睛,晃著摺扇,搖著頭,仿佛在默念著什麼,青平在門口 稟報了,程恪掀簾進了屋,屋裏已經擺好了飯菜和一隻明爐鍋子,周景然轉過身,
  
笑眯眯的看著程恪讓道:“我想著你昨晚上一定沒時候吃東西,今天早上只怕也忙,早就給你備好了,先吃了飯再說話吧。”
  
程恪嘿嘿笑著,也不客氣,讓了讓周景然,坐下來掂起筷子,吃得極是香甜,周景然和程恪對坐著,盛了碗湯慢慢喝著,看著程恪痛快的 吃著飯菜。
  
青平帶著人收拾了東西下去,又多送了兩個炭盆進來,將各處窗戶都推開,散著屋裏的飯菜氣味。
  
程恪舒服的倒在搖椅上,眯著眼睛,端著杯茶,慢慢喝著,周景然也喝著茶,看著程恪,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道:“真是古志恒的手稿裏 看到的?”
  
“她倒沒明說過,只說是小時候看過的,她是進了古家才開始上學識字的,這小時候看的,只能是在古家看到的,古家,也沒別人了不是 。”
  
程恪放下杯子,坦誠的回道,周景然疑惑的皺著眉頭,“古家書樓裏的書,咱們也算翻遍了。”
  
“古家還有個外書房,是原來古大人讀書的地方,聽說古大人的手稿筆記都收在那裏,小暖小時候一直是在那裏找書看的,古大人看過的邸抄,也是收在那一處,那裏咱們倒從來沒去過。”
  
程恪仔細的解釋著,周景然點了點頭,“也是,小暖的聰明靈透,倒真不在這詩詞上頭,算了,這事,就這樣更好,也不用再多糾纏去, 嗯,今天一早,錢繼遠就上了摺子,要辭官回家潛心讀書去。”
  
程恪驚訝的看著周景然,“這麼快?就為了昨天那點子事?”
  
“錢繼遠文人性子,名士脾氣,昨天的事,在你是那點子事,在他,就是天大的事,我原想著要他辭官只怕還要誘一誘,這樣倒也好。”
  
周景然閑閑的往後靠著,“今天早上二哥氣色就不好,想是錢繼遠遞摺子的事,他早就知道了。”
  
周景然微微眯起眼睛,程恪仔細看著他,沉默了片刻,低聲問道:“那禮部尚書的缺?”
  
“還不知道呢,二哥手裏的人不多,又是措不及防,一時只怕也找不出合適的人推出來,大哥一來離得遠,二來更是想不到,等他得了信 ,再推了人出來,哼!”
  
周景然聲音冷冽起來,“咱們以有心算無心,若再讓別人撈了便宜,那你我也沒臉再活著了。”
  
程恪失笑起來,“你也說得重了,咱們也算不上以有心算無心,昨晚的事,誰能想得到?不過這便宜倒真不能讓別人撈了去,那禮部尚書 ,你心裏有人選了沒有?”
  
“皇上還讓你領了戶部差使?”
  
“嗯。”
  
“我如今管著工部,你領了戶部差使,吏部尚書是汝南王府姻親,”
  
程恪皺著眉頭,看著周景然正要說話,周景然抬手止住了他,接著說道:“盧家的事你說過,不過打著兩頭看的主意罷了,也怪不得他, 只要他肯兩頭看,也就夠了,兵部是大哥的天下,刑部尚書是湯丞相的門生,如今這禮部,咱們推的這人,就有講究。”
  
程恪凝神聽著,周景然悠然往後靠去,笑著說道:“靖北王世子,那個楊遠峰,也算替你這美滿姻緣出了大力,這便宜,就讓他占了去。 ”
  
程恪挑著眉梢,想了片刻,連聲贊同道:“這主意好,一來,他也擔得起,二來,雖是咱們推的,誠王也必是要贊同的,皇上必定也覺得 好。”
  
周景然眯著眼睛,喝著茶,不知想到什麼,看著程恪笑著說道:“聽說昨晚上徐盛融撞了邪,徐家亂了一夜才救了回來,添了小便失禁的 毛病。”
  
程恪眉梢飛動著得意起來,“算他倒楣,昨晚上,我和小暖坐船經過鴛鴦樓,正好看到他在喝醉酒罵人,我是想打斷他的腿,小暖嫌斷腿不好,就讓人去嚇了他,沒想到這麼不經嚇。”
  
周景然也起了興致,探身問道:“怎麼嚇他的?你細說說。”
  
程恪輕輕咳著,眼神飄忽起來,“這個,其實是我的主意,不是小暖的主意,你也知道,上次千月把他扔進乞丐堆裏,不是把他折磨得生死不如麼,我就讓人問問他,還要不要再去丐頭那兒住幾天。”
  
“少跟我打馬虎眼兒!你的主意就是斷人腿!小暖怎麼知道的?千月?不可能,小暖是個知禮的,這話千月肯說,小暖也不會聽,是你說 的?你跟小暖說這個?”



第二百九十章 也是程家

“不是!這樣的話怎麼能跟小暖說?是她自己猜出來的,”
  
程恪鬱悶的說道,周景然抬了抬下巴,急著追問道:“接著說啊,從哪一處猜出來的?”
  
“說他在乞丐堆裏受折磨,回來別處都好,只後面傷得厲害。”
  
程恪悶悶的說著,往後靠去,周景然挑著眉梢,眨了幾下眼睛,定定的看著程恪,突然長長的歎了口氣,點著程恪,
  
“這丫頭自小就是個無法無天的,只怕是什麼書都敢看,心思轉得又快,你往後就守著她吧,別再生出旁的心思,不然,可瞞不過她去,我也幫不了你!”
  
程恪懶散的躺在搖椅上,半閉著眼睛,回味著圓月下的旖旎風情,嘴角露出滿足的笑意來,擺著手說道:
  
“生不出來,我有了她,旁的哪里還看得入眼?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足矣!”
  
周景然瞄著程恪,輕輕‘哼’了一聲,往後靠到搖椅上,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一般。
  
徐盛融再次病倒,讓剛被林姚兩家聯姻擊了一棒的徐正虎又受了沉重一擊,一夜間仿佛老了許多,不過五十出頭年紀,卻已經是鬚髮花白,看著仿佛已經到了風燭殘年。
  
徐氏焦慮不已,吩咐周世新去看了幾趟,自己到底放不下心,和誠王妃說了一聲,準備回去徐家看望老父和弟弟。
  
徐氏要歸省的信兒送到徐家,中午時分,門房換班,徐福急急的趕回家裏,打發媳婦悄悄去了程家二房程沐風家,將信兒遞給了當家人顧二奶奶,顧二奶奶興奮的眼裏閃出光來,拿了塊足有七八兩的銀元寶賞給了徐福媳婦,徐福媳婦大喜過望,撲倒在地,磕頭謝了賞,歡喜不盡的回去了。
  
顧二奶奶搓著手,急奔進書房和程二爺細細商量了大半天出來打發人去了鄒應年府上,將徐氏下午要歸省的信兒遞給了唐氏,唐氏也是喜之不盡,打發了送信的婆子,立即和鄒應年細細商量了,到庫房挑了些人參鹿年等大補之藥,又挑了幾件細巧的古物,包在帕子裏隨身帶了,中午吃了飯,算著時辰,先坐車子到了程家,會了顧二奶奶的車子,一起往徐府看望生病的徐盛融去了。
  
徐府婆子迎了兩人進去,客氣的讓到偏廳徐正虎的姨娘范氏滿臉笑容的迎出來,客氣的陪著禮,
  
“顧二奶奶、唐夫人,先請裏面坐,今天不巧,我們家姑奶奶歸省,老爺太太都陪著說話呢,兩位先坐一坐,一會兒等有了空,我就稟了我們老爺太太。”
  
“咱們姑奶奶今天回來了?唉喲,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也是我們兩個的福氣,竟趕得這樣巧!”
  
顧二奶奶一邊說,一邊回頭看著唐氏,唐氏忙隨聲附和著,“可不是,這真是我們的大福氣,早就聽說咱們姑奶奶生得天人一般,若是能偷偷看上一眼,都是天大的福氣呢。”
  
顧二奶奶微微皺了皺眉頭,仿佛有些不滿的掃了唐氏一眼,回身接過丫頭手裏棒著的禮盒,親熱的遞了過去,
  
“聽說大少爺病了,這裏頭是幾支百年老參,還有包品相極好的蟲草,煩勞範姨娘拿給老爺太太,看看合不合用。”
  
唐氏也忙從丫頭手裏接過禮盒,遞了過去,“我這裏還有些鹿茸,就勞範姨娘一併遞進去,還求範姨娘代稟一聲,若能給咱們姑奶奶磕個頭見見禮,就姑奶奶給咱們的天大臉面了。”
  
說著,唐氏從衣袖裏順了只荷包出來,硬塞到了範姨娘手裏,顧二奶奶忙跟著遞了只荷包過去,陪著笑附和道:“範姨娘就多費心了。”
  
範姨娘遲疑的收了荷包,拘謹的笑著說道:“我這就把兩位這心意帶進去,只是,你們也知道,我們姑奶奶是個驕傲性子,又正為我們大少爺的事煩惱著,肯不肯見人就說不定了,若是不肯,兩位還得多見諒才是。”
  
“那是那是,咱們姑奶奶是什麼身份?若她不驕傲,還有誰驕傲得起去?你只管傳了話,姑奶奶肯不肯見,只看我們的福運吧。”
  
顧二奶奶忙笑著答道,范姨娘曲膝別過兩人,帶著小丫頭,棒著禮盒進去了。
  
小丫頭奉了茶上來,顧二奶奶和唐氏落了坐,喝著茶,心神不定的等著信兒。

範姨娘進了正院,手腳放輕了,走到正屋門前,招手叫了門口侍立著的大丫頭春紅過來,低聲問道:“都在裏頭呢?”
  
“都在,姨娘有什麼事?”
  
春紅轉頭問道。
  
“顧二奶奶和唐夫人來了,現在外頭偏廳裏候著,說是,”
  
範姨娘為難的頓住話,歎了口氣,才接著說道:“想見見姑奶奶,姑奶奶那脾氣,今天這趟氣色又不好,這話怎麼回?”
  
“這話有什麼不好回的?那東西先遞進去,話再遞到,見不見是姑奶奶的事,也不過說你一句半句罷了,有什麼要擔心的。”
  
春紅瞄著拘謹膽怯的範姨娘,直直的說道,範姨娘陪著笑,“你說的極是,可不是這個理兒,你就幫我通稟聲,這話總要帶到。”
  
春紅點了下頭,掀簾進去稟報了,片刻功夫,就掀著簾子,示意範姨娘進去。
  
範姨娘恭謹異常的進了屋,接過小丫頭手裏的禮盒奉了上去,恭敬中帶著膽怯,傳了顧二奶奶和唐氏的請求。
  
徐氏一身淡藍衣裙,端坐在榻上,轉頭看著父親問道:“顧二奶奶?哪家的?我怎麼沒聽說過。”
  
“是汝南王程沐然庶弟程沐風的媳婦,那個唐氏,是因以妾為妻被奪職的那個禦史鄒應年的夫人。”
  
徐正虎聲音緩慢的解釋道,徐氏蹙著眉頭,“鄒應年還沒派了差使?”
  
“沒有,賦閑在家。”
  
“嗯。”
  
徐氏端起杯子,將杯子放到嘴邊,垂著眼簾想了片刻,抬頭看著範姨娘吩咐道:“叫她們進來吧。”
  
範姨娘眼裏閃過絲歡喜,忙曲膝答應著,小心的退出去傳話了。
  
顧二奶奶和唐氏緊張的跟在範姨娘身後進了正院。春紅掀起簾子,兩人小心的進了屋,也不敢抬頭多看,急忙跪在地上磕頭見著禮,徐氏垂著眼簾,慢慢喝著茶,半晌才慢吞吞的說道:“起來吧。”
  
顧二奶奶和唐氏爬起來,堆著滿臉笑容,曲膝又福了福,轉過身,又給徐正虎夫婦見了禮,徐氏緩緩放下手裏的杯子,目光清冷的打量著兩人,半晌,才帶著得體的微笑,客氣的說道:“顧二奶奶、唐夫人,坐吧。”
  
小丫頭忙搬了兩隻圓凳放到榻前,顧二奶奶和唐氏謝了座,小心的側著半邊身子坐下,顧二奶奶抬頭看著徐氏,堆了滿臉笑容奉承道:
  
“夫人真真是……我真是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從沒見過夫人這般美貌,這通身的氣度,讓人看了,這話也不會說了。”
  
“可不是,就沒個詞能形容!”
  
唐氏急忙跟著奉承道,徐氏目光深深的看著兩人,笑容漸漸溫婉起來,看著顧二奶奶,客氣的說道:
  
“我聽我們爺提過程二爺,說是音容形貌,極似老王爺,就是為人處事,也極有老王爺的風範,我也仰慕得緊,今天回來得太過匆忙,也沒時候陪顧二奶奶多說話了,顧二奶奶哪天空閒,就到王府再尋我說話吧。”
  
顧二奶奶滿臉驚喜的看著徐氏,急忙站起來,不停的曲膝福著答應道:
  
“誠王爺也知道我家爺?慎真是我們全家的福扯!夫人若不嫌棄,明天我就到府上給夫人磕頭去。”
  
唐氏羨慕異常的盯著喜的幾乎不能自抑的顧二奶奶,又轉眼看著徐氏,心裏飛快的轉著,找著搭話的因由。
  
徐氏微笑著,客氣的說道:“我還有些話要和父親母親說,今天就這樣吧,明天你若空閒,就到王府尋我說話就是。”
  
顧二奶奶連聲答應著,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告了退,恭敬的退了出去,唐氏也只好跟著告了退,極其不舍的跟在顧二奶奶後頭出了正屋。
  
徐正虎看著兩人出了正屋,擰著眉頭,轉頭看著徐氏,低聲問道:“這顧二奶奶有用?”
  
“嗯,總也是程家。”
  
徐正虎深吸了口氣,想了片刻,點了點頭,看著徐氏說道:“等會兒我讓人細細跟你說說這程二家的情形。”
  
“嗯。”
  
徐氏答應著,滿眼擔憂的看著父親,接著剛才的話頭說道:
  
“要不先給盛融納個妾吧,挑戶清白人家,姑娘要生得好、性情也要好,先納進來侍候著盛融,過個一年半年,若能生下一男半女,也是好事,這親事,如今一時半會的也難挑,畢竟咱們家現如今沒了爵位,門第高的,這會兒咱們配不上,門第低些的,過了這陣子,又太委屈了盛融,就先放一放吧。”
  
徐正虎歎了口氣,點頭答應著,
  
“就這樣吧,這妾也不用外頭找去,就把盛融身邊的大丫頭承露開臉做了姨娘就是,外頭納進來,往後媳婦進門,總不大妥當。”
  
“嗯,那也行。”
  
徐氏歎了口氣答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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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32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1 12:32 PM 編輯

第兩百九十一章 喜

徐氏又心疼的寬慰了父親幾句,又細細囑咐母親好好照顧父親和自己,就起身告辭回去了。

范姨娘引著唐氏和顧二奶奶出來,往二門外送著兩人,唐氏轉著心思,拉了拉顧二奶奶,滿臉笑容的建議道:

“我這些天就想著要去趟越錦繡莊,給我那二丫頭挑幾條裙子去,今天天色還早,要不二奶奶和我一起去吧,也好幫我掌掌眼。”

顧二奶奶心情極其舒暢的點頭答應著,

“正好,我也要去挑幾件新鮮樣的衣服去,明天去誠王府,也要整整齊齊的才好呢!”

“可不是!誠王府可不是別處,那是半分也馬虎不得的。”

唐氏陪笑奉承著,兩人在二門裏上了車,往越錦繡莊去了。

越錦繡莊的管事婆子接了兩人進去,流水般送了十幾件新鮮樣的衣裙過來,唐氏拎著條淡綠底滿繡各色折枝花卉的八幅裙,連聲感歎著:

“你看看,也就這越錦繡莊,敢這麼用顏色,這滿條裙子,顏色都用遍了,可偏偏看著就雅致異常,我家二丫頭,二奶奶是見過的,我就愛給她穿這樣新鮮別致的衣裙,她也穿得出來,壓得住。”

“可不是,二姑娘長得水靈靈的真是可人,氣度也極好,往後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去。”

顧二奶奶心情愉快的挑著衣裙,順著唐氏的話誇獎道,唐氏忙笑著接道:

“要不,就給你做媳婦吧,你家三公子,和我們家二丫頭,若站一處,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金童玉女。”

顧二奶奶呆怔了下,瞥了眼唐氏,抬著下巴,斷然拒絕道:

“這門戶可對不上!差著天地呢!憫海是個極挑剔的,多少公侯之家的小姐他還看不上呢,你也別想得太高,還是安安份份給二姑娘找戶合適的人家吧。”

唐氏臉漲得通紅,握在手裏的裙子抖動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顧二奶奶也不理她,逕自挑好了衣裙,吩咐管事婆子當晚一定要改好送到府裏,就上車回去了。

顧二奶奶和程沐風商量了小半夜,細細備了份不顯眼的厚禮,第二天辰末時分,就到了誠王府上,求見徐氏。

徐氏春風滿面的讓著顧二奶奶坐了,笑著客氣道:

“都不是外人,二奶奶往後可不要這樣客氣,也太過了些。”

“這也是我們爺的一點孝心,昨天我回去跟我們爺說了誠王爺還能記得他的話,我們爺眼淚都下來了。”

二奶奶用帕子按著眼角,感動的仿佛說不下去了,徐氏端起杯子,抿著茶,滿眼笑意的瞄著她,見她帕子放下了,才笑著說道:

“說起來,你們府上,還就是二爺最有老王爺的形容風範,一看就是嫡嫡親親的血脈,若和汝南王站一處,二爺倒更象王爺呢!”

二奶奶手裏緊緊抓著帕子,滿眼激動的看著徐氏,努力顯得雍容淡然的回著徐氏的話,

“您不知道,我們二爺脾氣性子上也跟老太爺一個模子,也是個恬淡性子,一心只在學問上頭。”

徐氏抿嘴笑著,兩人你來我往說了一會兒閒話,二奶奶猶豫著說道:

“還有件事,想求了夫人恩典,”

“有什麼事,只管說就是,都不是外人。”

徐氏放下手裏的杯子,看著二奶奶爽快的說道,二奶奶松了口氣,

“夫人,我生了三個兒子,最數小兒子憫海最聰明不過,這讀書上頭,教過他的先生,就沒有不誇的,今年十九了,去年下場考了頭一回,可憐入場的時候偏偏病了,這就沒考出來,他是一心要進學的,我就想著,若是能求著夫人恩典,讓他到國子監讀讀書去,那就是天大的福份了。”

徐氏輕輕笑了起來,滿口答應道:

“這樣的小事,算不上恩典,嗯,”

徐氏仿佛想起什麼來,看著顧二奶奶,遲疑著問道:

“問句不該問的話,你家爺是汝南王嫡嫡親親的弟弟,你這三個兒子,也是汝南王嫡親的親侄兒,這到國子監讀書,擱哪家,都不過一句話的事,怎麼你倒求到我這裏來了?”

“不敢瞞夫人,那一處說起來是嫡親的兄長,可何曾管過問過我們一句半句?老太爺走的時候,我們爺那樣小,他都能忍心不管不問,何況別的?這些年,若不頂著這嫡親兄弟的名兒,只怕還好些!”

徐氏滿眼笑意的看著被憤恨沖的臉上泛紅的顧二奶奶,同情的重重的歎著氣,

“你們爺倒真真和老王爺一個模樣脾氣。”

“可不是!誰見了不這麼說?可憐我們老太爺走得太早,要不然……何至於此!”

顧二奶奶撫掌懊惱道,徐氏滿眼滿臉的笑意,乾脆的說道:

“這也不提了,憫海要是想到國子監去念書,回頭我拿爺的稟帖讓人過去說一聲就是,也算不得事兒!要不……”

徐氏仿佛剛想起來,親熱的笑著建議道:

“就讓你家憫海和我家世新一處讀書吧,世新年紀小,憫海年紀大些,又是個懂事的,日常一處伴著,若看著世新有什麼不妥之處,就提點一二,我也就念他這份情了。”

顧二奶奶大喜過望,眼裏放出光來,連連點頭答應著,能給誠王府二爺做伴讀,這是她做夢也不敢想的好事。

程憫海跟著周世新做伴讀當天,信兒就傳到了汝南王府裏,王爺氣得臉色鐵青,程恪悠然坐在椅子上,摒退了回事的長隨,瞄著暴怒的王爺,不以為然的勸解道:

“和這事關著的那幾家,哪家不知道咱們府裏的那些事兒?您也別因為這事生氣上火,隨他去吧。”

“隨他去?!他失心瘋了?敢一腳踩到這裏頭來?這是什麼事?多少兇險?外頭且不說,就是那誠王府裏頭,也是死人無數,他蠢成那樣,又沒個依仗,出頭就是個死字!”

程恪攤著手看著父親,笑著只不說話,王爺看著事不關已的程恪,悶出口氣來,

“那是你二叔!”

“父親,老祖宗都七十多了,好不容易化了點心結,肯出來走動一二……”

程恪看著父親,慢吞吞的說道,王爺悶了片刻,頹然倒在椅子裏,胡亂揮著手,

“好了好了,我年紀大了,管不了了,隨他隨他,隨他去!”

程恪笑著站起來,抖了抖長衫,

“那我先進去了。”

王爺‘哼’了一聲,煩惱的揮著手,

“去去,趕緊去!慢著!”

程恪抬腳正要出屋,王爺又忙叫住了他,盯著他看了半晌,低聲吩咐道:

“你暗中照應些,別讓他陷得太深,好歹留條命吧。”

程恪看著父親,想了想,低聲答應著:

“我盡力就是。”

“唉!算了,算了!我也管不了了,不管了,不管了。”

王爺盯著程恪看了片刻,傷感的揮著手,程恪答應著,大步出了內書房,回去清漣院了。

正月下旬,千月進來稟報了,遠山和洛川兩邊都已經求人合過了八字,都是大吉大利之姻,他和遠山、洛川商量過了,準備兩件喜事合一處辦,出了正月就下小定,依著四個人的八字,挑了幾個吉日,最早的一個日子是三月十六,小暖和程恪商量著,遠山和洛川也都不小了,還是早日讓他們成家的好,就定了三月十六的日子。

清漣院喜慶一片,滿院的丫頭婆子恭賀著竹青、竹葉,李小暖吩咐兩人不必再上來當差,只全心準備出嫁的種種件件,打點嫁妝的事交給了蘭初,要給人厚厚的備出兩份嫁妝來,又讓越錦繡莊準備嫁衣和陪嫁繡品,必務要風風光光的打發兩人出嫁。

進了二月,李小暖神情懨懨的一天比一天犯懶,這天早上,剛喝了幾口燕窩粥,竟全嘔了出來,程恪嚇得臉色發白,抱著李小暖急得一迭連聲的吩咐著:

“趕緊去請宋太醫,快去!讓遠山騎著馬去!”

李小暖伸手拉著程恪,一邊幹嘔著,一邊示意著他,

“我沒事。”

蟬翼和玉板侍候著李小暖漱了口,李小暖滿臉難受的靠在程恪懷裏,舒了幾口氣,低聲說道:“我沒事,你別這樣張張惶惶。”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好好的怎麼嘔起來了?這病看著極是兇險!”

程恪緊張的摟著李小暖,急得聲音裏帶著絲顫意,

“呸呸呸!你才病的兇險呢!”

李小暖惱怒的一腳踩在了程恪腳上,程恪忍著痛,摟著李小暖,擔憂萬分的看著她,蟬翼和玉板相互看了看,眼裏閃過絲歡喜的明瞭,

“我寧願自己病得兇險。”

程恪嘀咕道,擰著眉頭,猛的轉頭盯著滿臉笑意的蟬翼和玉板,目光漸漸陰冷起來,李小暖忙拉了他,低聲說道:

“讓人去請胡太醫吧,聽說他最擅這個。”

李小暖聲音低了下來,拉了拉程恪胸前的衣服,湊到他耳邊,低低的含糊的說道:

“我大約是有了。”

“有了?有什麼了?”

程恪楞楞的問道,李小暖悶悶的‘哼’了一聲,轉頭吩咐著蟬翼和玉板,

“把東廂的羅漢床收拾了,等會兒就在那兒診脈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雞飛狗跳

蟬翼和玉板被程恪陰冷的目光壓得寒噤著大氣不敢出,聽了李小暖 吩咐,急忙曲膝答應了,急步退過去收拾去了,程恪呆怔怔的抱著李小暖,終於恍過神來,低頭看著李小暖,眼睛越睜越大,李小暖仰頭看著他,懶懶的低聲說道:“我難受的很,你抱我進去。”
  
程恪小心翼翼的抱起李小暖,小心翼翼的走進東廂,小心翼翼的把 她放到羅漢床,小心翼翼的坐到床前的圓凳上,仿佛不認識一般,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李小暖。
  
不大會兒,婆子引著宋太醫急急的奔進來,程恪坐在簾帷外,抬手止了宋太醫的見禮,揮手吩咐道:“趕緊診脈,快!”
  
宋太醫急忙側身坐到簾帷前的鼓凳上,深吸了幾口氣,平息了氣息 ,伸息,伸手按在李小暖蓋了帕子的手腕了,凝神診了片刻,露出滿臉 笑容來,忙站起來,沖著程恪長揖恭喜道:“恭喜世子爺,少夫人有喜 了,府裏要添丁了。”
  
程恪一下子跳了起來,圓凳也被帶得跌倒滾了出去,宋太醫嚇得連退了幾步,滿眼困惑的看著程恪,程恪在原地連轉了七八圈,猛的沖到宋太醫面前,小心的問道:“真是有喜了?不是病了?”
  
宋太醫松了口氣,極其肯定的點了點頭,“世子爺放心,絕診不錯 ,少夫人身子一向康健,脈象極穩,再說這孕脈已經極是明顯,絕錯不了。”
  
程恪眨著眼睛,又傻呆住了,李小暖實在忍不住,隔著簾子吩咐道 :“蟬翼,請宋太醫看看要不要用藥,若不用,替我謝過,遣人好生送宋太醫回去。”
  
程恪聽到李小暖的話.總算醒過神來,忙讓著宋太醫,一邊往外走著,一邊擔憂的問道:“要用什麼藥,你只管說。”
  
宋太醫失笑起來,
  
“世子爺,這女人懷孕要用什麼藥?少夫人胎象極穩,這一陣子飲食略清淡些,喜吃什麼就吃什麼,別讓少夫人累著,也不宜大喜大怒大悲,心境平和最好,還有,世子爺得和少夫人分房才行.回去我讓胡太醫過再診一診,往後就讓他來往府上。”
  
宋太醫一邊走一邊輕鬆的說著,程恪皺著眉頭送了宋太醫出去,站在正屋門口呆了小半刻鐘,才轉身吩咐道:“去和王妃說少夫人有喜了,還有瑞紫堂。”
  
幾個小丫頭急忙搶著奔出去往各處報喜去了。
  
程恪在正屋門口又呆站了片刻,才算徹底醒過神來,掀簾進去蟬翼、玉板已經掛起簾子侍候著李小暖換了衣服,正慢慢喝著碗紅棗蓮子茶。
  
程恪側身坐到羅漢床上,呆呆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又喝了兩口,將碗遞給玉板,看著程恪,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醒了沒有?”
  
程恪伸手捉住李小暖的手,貼到嘴邊,擔憂的說道:“小暖,你還太小,我說過咱們不急著要孩子,現在這可怎麼辦?”
  
“我想要孩子啊。”
  
李小暖失聲笑了起來,拖長聲音說道程恪盯著她,連聲歎著氣, “你懷了身子,身邊沒有得力的人不行,遠山和洛川的親事往後壓一壓 ,等你生了孩子再讓他們成親。”
  
“那怎麼行,竹青、竹葉今年已經十八了,再拖就違了你的規矩了 ,蟬翼、玉板幾個也跟了我好些年了,都是極穩妥的,沒事。”
  
“違了就違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那可不行!”
  
李小暖打斷了程恪的話.斷然拒絕道:“你定的規矩,誰也違不得,這個規矩更違不得。”
  
程恪眨著眼睛,看著認真異常的李小暖,嘴角露出絲笑意,往李小暖身邊挪了挪,伸手摟著李小暖,笑意一點點擴散濃重,乾脆把頭埋在 李小暖肩上,哈哈大笑起來.李小暖羞惱的伸手推著他,程恪抱著她只 不鬆手,半晌,笑夠了,才直起身子,眼角帶著笑出來的眼淚.手按在 李小暖胸前,認真的說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定的兩樣規矩,任誰也違不得,往後這就是咱們家家規。”
  
程恪低頭看住李小暖,收了笑容,鄭重的說道:“小暖,你放心, 我絕不辜負你,我這手、這身子,只碰你一個,這肌膚之親只有你和我,我眼裏心裏,只有你一個,你只管放心。”

李小暖臉上泛起層紅暈,低低的嘟嚷著:“你這是什麼話,我這麼賢慧的人,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是一句話也沒說過,可沒讓你這樣。 ”
  
程恪又笑了起來,連連點著頭,“你說的極是,我是心甘情願的,極心甘極情願,我有了你,哪里還看得見旁的人!”
  
兩人正說笑著,外頭一片雜亂的腳步聲漸行漸近,李小暖推開程恪 ,抬手撫了撫鬢角,忙下了羅漢床,程恪走了兩步,急忙又轉回來,伸手扶了李小暖,緊張的說道:“你別下來,趕緊躺著才是。”
  
李小暖白了他一眼,徑直往外走去,剛出了東廂,王妃已經氣喘籲 籲的奔進了屋,見李小暖要曲膝見禮,忙上前一把抱住,
  
“我的兒,小心著,這會兒可不能再講這些虛禮,趕緊躺著歇著去 !這懷了身子的人,萬事都得小心,這可是大事,半分馬虎不得,如今你身邊誰侍候著?這院子人手夠不夠?從今天起,你不要再去我那裏請 安了,好生養著,我有空就來看你,家裏那些個瑣事,也別管了,有我 呢,你只管安心養著,養好身子,這懷孩子、生孩子,可是鬼門關上走一遭,大人受罪呢,唉喲,我要抱孫子了!……”
  
程恪臉上又泛起了青白之色,李小暖看著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的王妃.轉頭看著臉色又青了起來的程恪,無奈的耷拉著肩膀,乾脆抬手捂著嘴,幹嘔起來,程恪慌得急忙彎腰抱起她,小心的送到屋裏羅漢床上躺下,王妃跟著進來,一迭連聲的吩咐著,把府裏凡侍候過生育的婆子 都調到清漣院,清漣院當值的人再加成了翻倍,府裏角角落落裏所有不利於生育的東西都清出去,讓人趕緊去福音寺燒香祈福去……
  
整個汝南王府在王妃的指揮著,雞飛狗跳的忙成一團。
  
王妃正一條條發著指令,老太妃拎著龍頭拐杖,大步進了垂花門,沿著抄手遊廊往正屋直沖進去,白嬤嬤帶著瑞紫堂的丫頭婆子,小跑著跟在後頭。
  
老太妃進了屋,也不理會曲膝見著禮的王妃,順著程恪的指引,徑直進了東廂,將拐杖丟給程恪棒著,側著身子坐到羅漢床上,伸手撫著李小暖的鬢角,仔細看了看,又伸手按了按李小暖的脈,滿意的點了點頭,
  
“好著呢,別聽他們胡說八道,你這就躺下了?這不行,懷孩子可 不能只躺著不動,到時候不好生,要多走走才行,想去哪里走動就去哪裏走動,只是得小心著些,要出去就多帶些人,多穿件衣服,沒事沒事 ,女人都得過這一關,有老祖宗呢,沒事。”
  
老太妃說著說著,自己倒緊張起來,李小暖笑著說道:“老祖宗的話,我都記住了,老祖宗放心,我好著呢,母親都安排妥當了,我沒事 。”
  
老太妃仿佛想起什麼,轉頭看著王妃吩咐道:
  
“宮裏有幾樣保胎養生的方子極好,你去趟蘊翠宮,別要成藥,只討了方子來,小然如今忙,可顧不上看著人配這個藥,你拿了方子來, 咱們自己眼看著配藥,這可疏忽不得,你也得長個心眼!”
  
王妃由膝答應著,老太妃轉頭看著程恪吩咐道:
  
“你給我仔細著,別氣著你媳婦!她如今是雙身子!去交待了裏外各處,外頭進來的東西,一星半點也不准往這院子裏送,誰送的都不行 ,宮裏的也不行!誰知道經了誰的手!”
  
老太妃聲音冷了起來,程恪急忙長揖答應著,老太妃轉頭看著李小暖,拍了拍手,
  
“若是平時,你這孩子好好兒的,我都放心得很,可這會兒,可不能讓你再操這個心去,少不得老祖宗辛苦一回,替你壓了這一陣,從今天起,這院子裏的大事小情,無論大小,先去回了我!”
  
王妃急忙答應著,轉身吩咐了下去,程恪和李小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程恪忙東忙西,一直亂到午正過後,沒心沒緒的吃了午飯,才去了戶部。
  
青平的小廝在戶部轉角處,守著程恪的必經之路,探頭張望著,見程恪過來,進了戶部,急忙轉身奔往工部傳信去了。
  
不大會兒,周景然在戶部門口下了馬,徑直往戶部大堂找程恪去了。
  
程恪憂喜不定的迎了周景然進去,周景然打量著他問道:“出了什麼事了?你看看你,心神不寧的。”
  
“小暖有了,小暖要生孩子了。”
  
程恪耷拉著肩膀,憂慮不已的說道,周景然呆怔了片刻,用摺扇重 重的敲著程恪肩膀,“這是喜事,大喜的事!你看看你,喜歡的暈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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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33 PM

第二百九十三章 暗流

“小暖還小,這生孩子的事,都說是鬼門關,我又幫不了她。”
  
程恪眉頭鎖成一團,唉聲歎氣起來,周景然伸手拍著程恪的肩膀,“是女人都要生孩子,也不象你說的華樣,小暖是個福澤深厚的,這一胎必定順順當當,你也別這麼胡思亂想著,太醫院誰去診的脈?”
  
“宋醫正過來診過,胡太醫又過來診了一趟,都說脈象安穩。”
  
“那就好,胡太醫雖說看女人生育最好,可旁的上頭,不如宋醫正,還有宮太醫,在診女人生育上頭也極好,往後讓他們三個一道診脈,更穩妥些。”
  
程恪連連贊同道:“還是你想的周到。”
  
說著,揚聲叫了洛川進來吩咐道:“你去太醫院,請宮太醫過府給少夫人壽診一診,再跟宋醫正說一聲,從今天起,十天一趟,讓宋醫正、胡太醫和宮太醫一道,往府裏給少夫人診脈去。”
  
洛川答應了,急忙出去請宮太醫去了。
  
周景然和程恪又說了會兒話,就站起來告了辭,出了門,走了兩步,又頓住,轉頭看著程恪說道:“我明天讓人去接孟氏回來。”
  
程恪怔了下,周景然也不等他答話,轉身逕自出門走了。
  
程恪牽掛著李小暖,也沒心思想別的事,每天匆匆處理了部務,就趕著回去陪著李小暖,李小暖旁的還好,只是吐得厲害,幾乎是吃什麼都吐,早上起來,空著肚子也要幹嘔半天,一家人急得團團轉,到處打聽止嘔的偏方。
  
周景然努力想了半天,隱約記得好象是孫氏,懷孕的時候也嘔過一陣子,這天回到府裏,徑直去了孫氏院子裏,坐到榻上,接過茶喝了兩口,抬頭看著壓抑著滿眼驚喜,小心的垂手侍候在榻前的孫氏,仿佛很隨意的問道:“我記得你剛懷了身子那一陣子,也吐得厲害?”
  
“是,吃什麼吐什麼,後來總算熬過來了。”
  
孫氏眼裏泛著亮光回道,周景然“嗯”了一聲,又喝了兩口茶,“後來怎麼好的?有什麼法子沒有?”
  
周景然一邊說著,一邊放下手裏的杯子,語氣淡然的接著說道:“汝南王世子妃懷了身子,也吐得厲害,求方子求到了我這裏,你若有法子就寫下來,也給她用用去。”
  
“嗯。”
  
孫氏看著周景然,小心的建議道:“這法子倒是有,就是極瑣碎,要不,我去趟汝南王府,一來看看世子妃,二來,也好當面教教她。”
  
“當面教教她……”
  
周景然垂著眼皮,嘴角往上扯著,慢慢重複著孫氏的話,片刻才抬起頭,眼睛裏沒有一絲情感的看著孫氏,點了點頭,“也好。”
  
說著,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孫氏急忙跟上來,滿是期盼的挽留道:“爺,妾今天讓廚房做了魚羊鍋子,爺今天就在這裏吃飯吧。”
  
“明天吧。”
  
周景然穿了鬥蓬,出了院子,徑直往王妃居住的正院去了,孫氏滿眼失望的看著已經走遠了的周景然,低下頭,慢慢思量了半晌,心裏漸漸湧上滿滿的喜意來,戴氏懷孕時也吐得厲害,可爺心裏就記著她,如今又讓她去看望汝南王世子妃去,誰不知道爺和汝南王世子交情極好,這是給她的機會呢,畢竟,她生了他的長子!爺雖說從沒在她屋裏多歇過一晚,可心裏,總還是不同的。
  
孫氏低著頭,思量著回到了屋裏。
  
孫氏細細思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吩咐人挑了些養胎的吃食、藥丸,備了車輛,自己穿戴收拾好,命奶娘抱了兒子周世清,只打發個婆子往正院和王妃孟氏說了一聲,就出門往汝南王府去了。
  
汝南王府二門裏回事處的婆子接了孫氏的車子進去,急忙奔進清漣院稟報了,李小暖極是意外,也不好耽誤,忙吩咐蘭初接了出去,自己也穿了衣服,迎到了垂花門外。
  
孫氏穿著件淡黃底緙絲斗篷,神采奕奕的進了院子,後頭,奶娘抱著周世清緊跟著。
  
李小暖滿臉笑容的曲膝見了禮,讓著孫氏往屋裏進去。
  
孫氏去了外面的斗篷,露出裏面的流彩暗紋雲錦宮裝襖,一條蔥黃底縷金紗裙,坐到榻上,示意奶娘把周世清遞過來,抱在懷裏,笑著和李小暖抱怨著:

“你看看,現如今我出趟門,還得帶著他,竟是片刻不肯離我,一眼看不見就哭個不停,我又不敢讓他哭,哪怕哭一聲,爺知道了,就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可不是,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
  
李小暖側著身子坐到榻沿上,微笑著接道,孫氏愛憐的撫著熟睡中的兒子,低頭親了下,看著李小暖笑吟吟的說道:“到底是爺的長子,哪能不疼到心裏去的。”
  
李小暖溫和的笑著,沒有接話,孫氏抱起孩子,又遞給了奶娘,轉頭看著李小暖,親熱的說道:
  
“我們爺昨天回去就跟我說了,你如今也吐得厲害,說起來,我那時候也是吐得厲害,我們爺到如今還記著呢,還心疼著我呢,又說到你如今也吐得厲害,讓我過來看看你,指點指點你,這懷孕的事,真要過來一趟,才能知道這中間的苦楚。”
  
李小暖微笑著,溫婉而認真的聽著孫氏的長篇大論,心底湧起股濃濃的悲哀來,那個鮮靈活潑的小姑娘已經沒有了,這就是為母則強麼?
  
孫氏留神著李小暖,親熱的說著自己那時候的種種,建議著李小暖應該這樣、應該那樣,李小暖一直溫婉微笑著、聽著,卻極少說話,蟬翼又上來換了一遍茶,迎著李小暖的微笑退了下去。
  
不大會兒,外頭婆子稟報了進來,垂手轉著老太妃的吩咐:“少夫人,老太妃吩咐了,時辰到了,您該歇覺了。”
  
李小暖站起來,垂手答應著,緩緩坐下來,無奈的看著孫氏說道:“我們老祖宗定了規矩,這一天吃幾遍,歇幾個時辰,都得依著定例來,我這就讓人跟老祖宗說一聲,你來看我,我哪有去歇著的理兒。”
  
李小暖一邊說著,一邊轉頭吩咐著婆子,“你去和老祖宗稟報一聲,就說我正陪景王側妃孫夫人說話呢。”
  
孫氏忙伸手攔著李小暖,“既是老祖宗的規矩,可不好隨意違了,我也來了一會兒了,這該交待的也都交待了,這也該回去了。”
  
說著,起身下了榻,李小暖也不多留,客氣的送她到了垂花門外,見她只顧說著話往外走,暗暗歎了口氣,只好一路送到清漣院外,笑著說道:“我就送到這裏吧,老祖宗不讓我出這個院子。”
  
“你看看你,哪里還要送出來?也太客氣了,趕緊進去吧,懷了身子,就得好好養著才是,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孫氏熱情的和李小暖道了別,在院門口上了小轎,蘭初恭敬的一路送著她到二門裏上了車,才回去清褳院。
  
李小暖皺著眉頭,慢慢翻著孫氏帶過來的吃食和藥丸,暗暗歎起氣來,到底是剛學著用心計,處處都是不妥當。
  
傍晚時分,程恪回來,李小暖歪在榻上,正看著本書,程恪在東廂門口往裏探了探頭,滿臉笑容的打著招呼:“我回來了,先去洗漱換了衣服,再過來陪你。”
  
不大會兒,程恪洗漱乾淨,換了身天睛灰色長衫,進了東廂,側身坐到榻上,仔細看著李小暖的面色,“今天好些沒有?吐了幾次?吃點東西進去沒有?”
  
“嗯,好些了,剛吃了碗黃魚面,一點也沒吐。”
  
李小暖笑盈盈的說道,程恪滿臉喜色,長長的舒了口氣,李小暖坐起來,拉了拉他,蹭過去擠到程恪懷裏,“你猜今天誰過來看我了。”
  
“嗯?”
  
“景王側妃孫氏,帶著孩子過來的,說是景王吩咐了,讓她過來看看我,指點指點這懷孕的事。”
  
李小暖仰頭看著程恪,慢悠悠的說道,程恪眉頭蹙著挑了挑,輕聲笑著說道:“前天我和小景說你如今吐得厲害,小景說好象記得當時孫氏也是吐得厲害,他回去問問,後來不吐了,是不是用過什麼法子。”
  
程恪頓了頓,低聲說道:“前些日子,小景已經把孟氏接回了府裏,我想你懷著身子,也沒跟你說,小景那脾氣,是個冷情的,他那個後院,你誰也不必理會。”
  
“不理會,也可犯不著得罪啊,也是個不聰明的,這會兒就卷袖子上陣爭鬥,也太早了些,倒不如安安生生先把孩子養好實在些。”
  
李小暖懶洋洋的說道,程恪低聲笑了起來,點了點李小暖的鼻子,
  
“像你想得這麼明白的有幾個,不過是看著孟氏不穩,盯著她那個位子罷了,那個位子,哪是那麼好做的,小景又是那麼個脾氣,我看著,這孟氏只怕能一直坐下去。”
  
“嗯,倒也合適,要麼壓得住,要麼乾脆就是個擺設。”
  
“反正往後宮裏有姑母呢,小景也不用她壓得住,嗯,咱們不操這個心,你今天都做什麼了?累沒累著?”
  
程恪一隻手移到李小暖腹部,輕柔的撫著,溫和的問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明理之人

“還能做什麼,老祖宗一早上就過來,看著我在院子走了大半個時 辰,母親過來了兩趟,讓人送了一堆吃食,又陪孫氏說了會兒話,下午睡了一覺,看了會兒書,你就回來了。”
  
“那你還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想看什麼書?我給你找去,前兒 我已經讓遠山去幾家大書肆說過了,只要有新書,先送一套過來給你看 。”
  
“嗯,”
  
李小暖答應著,拉了拉程恪,低聲說道:“我想吃些新鮮的瓜果, 就是沒敢說,怕老祖宗和母親知道了,又要忙得雞飛狗跳,你出去悄悄找找看,若有,就買些回來,若沒有就算了,別折騰出動靜來!”
  
“你想什麼吃,想到了就該和我說!你放心,我這就讓人找去。”
  
程恪直起身子,就要揚聲叫人,李小暖忙拉了他,“我就是不想驚動人,才這麼悄悄和你說的,你也這麼張羅著吩咐下去,我還不如和母親說呢,你明天出去,讓人悄悄尋一尋,有就有,沒有也就算了。”
  
程恪擰著眉頭,低頭看著滿臉堅持的李小暖,只好點頭答應著,“ 好好好,都依你,你放心,我肯定給你找得來,你想吃哪一樣?”
  
“都行,只要是新鮮的瓜果。”
  
程恪答應著,不大會兒,蟬翼帶著眾丫頭婆子擺了飯上來,李小暖 沒有胃口,只看著程恪吃了飯,兩人各自看著書,說了一會兒話,就歇 下了。
  
第二天,程恪出了門,轉頭看著遠山等人吩咐道:“你們四個,去給爺找新鮮的瓜果去,若找不到,別回來見我!”
  
遠山和洛川等人面面相覷,南海正要開口,洛川拉了拉他,遠山瞄了洛川一眼,躬身稟報道:“爺,這倒不用我們四個都去,只我和洛川就成,爺身邊也離不得人。”
  
“爺放心,只要有,必給爺尋了來。”
  
程恪擰著眉頭想了片刻,“嗯”了一聲答應了,南海和昆河依舊隨 著程恪去了戶部,遠山和洛川帶著小廝,縱馬先往城內幾處菜市場奔去 。
  
傍晚時分,遠山和洛川搜了幾籃子櫻桃回來,直接送進了清漣院, 隔天,程貴妃遣人送了幾籃子南方貢進來的山竹、芒果等物,卻都被老祖宗攔下了,李小暖悶悶的聞著芒果的香甜味兒流口水,只好眼巴巴的 盼著夏天的到來。
  
程憫海跟著周世新一處讀書,書讀得如何倒看不出來,這銀子卻花得如流水一般,程沐風和顧二奶奶對這銀子毫不吝嗇,反正家裏有的是銀子,能攀上誠王府,攀上最有前程的皇孫,花多少銀子都是合算的。
  
鄒應年夫人唐氏在家生了大半個月的悶氣,到底耐不住,備了禮物,又往前門大街程宅找顧二奶奶說話去了。
  
顧二奶奶如今也算是誠王府的常客了,隔個十天半個月的,就去給徐氏請安說話,隔三岔五的,就尋些時新樣的吃食、玩物、用具孝敬給徐氏,徐氏待她很是親熱客氣,唐氏連去了幾趟,送了上千兩銀子的厚禮,總算求著顧二奶奶答應帶著她,一處往誠王府請安去。
  
唐氏回來和鄒應年細細商量了一夜,精心備了份厚禮,第二天午後,和顧二奶奶一起去了誠王府,見了徐氏,吞吞吐吐的求了徐氏,想給鄒應年補個實缺,徐氏乾脆的滿口答應了下來。
  
沒想到,不過隔了三五天,吏部的文書就平了,鄒應年補了利州路巴州知州,雖說從正五品降到了從五品,可這知州卻是實打實的肥缺,鄒應年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備了份厚禮,讓唐氏拿著自己的投名帖 ,送到了徐氏手裏,唐氏跪在地上,誠心誠意的磕了幾個頭,一家人感 激不盡。
  
程恪當天就得了信兒,惱怒的捏著抄了鄒應年名字官職的紙條,揉成一團,狠狠的扔進了焚紙盆裏。
  
這鄒應年,是小暖要壓下的,盧文隆竟憑著徐氏一句話,補了這麼個實缺給他!小暖如今懷著身子,可生不得氣,可這事,邸抄上必是要寫的,瞞也瞞不過去,唉,早知道,從她懷孕起,這邸抄就不該再讓她看。

程恪煩惱不已的回到清漣院,對著氣色一天比一天好起來的李小暖,猶豫了半晌,到底不敢瞞著,仔細斟酌著言詞,將鄒應年新領的差使說了,笑著保證道:
  
“這事是我疏忽了,你放心,這事交給我,這知州我讓他半年也做不了,你別往心上去。”
  
李小暖掂著只櫻桃咬著,看著程恪奇怪的問道:“他領什麼差使,跟咱們有什麼相干的?”
  
程恪看著李小暖眨了眨眼睛,一時怔住了,李小暖吐了櫻桃核出來,看著程恪笑著說道:
  
“我那時候揭他的底子,不過是想把大姐姐析產分居的事順順當當的辦下來,他後來因這個被彈劾丟了官職,跟我可是風馬牛不相及,我就是想做,也沒有那麼長的手腳不是,如今他該領什麼差使,不該領什麼差使,朝廷自有法度,我哪能管這個的?”
  
李小暖伸手又掂了只櫻桃,一邊咬,一邊含糊的說道:
  
“再說,金志揚納鄒氏寵鄒氏,要怪也只能怪金志揚不是個東西,自己喜新厭舊愛人家美色,回頭再怪人家是禍水害了他,抱怨人家以美色誘他,這是你們男人的想頭,我可不這麼想!”
  
程恪抬手撫著額頭,半晌才笑了起來,
  
“是我想左了,我還怕你聽了這信兒生氣呢,既然這樣,那就隨他去,你這話說得極有道理,這個理兒,就跟打仗一樣,你中了計踩了伏,只能怪自己太笨,可不能抱怨人家不守兵道用詭計騙了你。”
  
李小暖斜睇著程恪,慢吞吞的說道:“我是說,往後你若做了什麼事,也別跟我說什麼一時糊塗、不得已、上了當什麼什麼的你做了就是你的錯。”
  
程恪一口氣嗆進喉嚨裏,連聲咳了起來,忙擺著手說道:“小暖,你放心,咳,我這麼聰明,哪會讓人騙了去,咳,姑母送來的那些果子,老祖宗還是不讓你吃?”
  
“嗯,”
  
李小暖長長的歎著氣,“說是寧可錯殺,決不漏過,一個也不讓吃。”
  
程恪同情的看著李小暖,湊近了些,低聲建議道:“要不我去偷幾 個過來給你吃?”
  
“算了,老祖宗知道了要生氣的,我就吃這個算了。嗯,對了,有件事要找你,我要再借千月用用。”
  
李小暖咬著櫻桃,看著程恪說道,程恪忙應道:“你要用他,只管叫他進來……咳,你還是跟我說吧,我去吩咐他。”
  
李小暖眼裏滲著笑意,挑著眉梢看著程恪,笑倒在程恪懷裏,程恪攬著她,也跟著笑了起來,“你先說說,什麼事。”
  
“也沒什麼大事,二姐姐前天過來看我,說金家捎了信給大姐姐要舉家遷居到京城來,大姐姐大約是不想讓**心,來了幾趟,這事提也沒提過,我擔心著又要生出什麼煩心事來,大姐姐又不肯跟我說,所以想讓千月找兩個人幫我盯著大姐姐、金家和金志揚這三處,有什麼事,不用大姐姐來說,我也能知道。”
  
程恪皺著眉頭,低頭看著李小暖,想了想,答應了下來,“嗯,明天我就和千月交待下去,能有什麼事?你也別擔心太過,有我呢。”
  
李小暖笑著只不說話。
  
第二天一早,程恪剛到戶部,周景然就找了進來,坐在椅子上一邊 喝著茶,一邊瞄著程恪問道:“鄒應年補了實缺這事,你知道了?”
  
“嗯”,
  
“小暖知道了?”
  
“嗯。”
  
程恪悠然喝著茶,隨意的答應著,周景然放下手裏的杯子,疑惑的 看著程恪,程恪迎著他的目光,笑著解釋道:“私不及公,小暖當初揭他老底,一來是他自己私德不修,二來,不過是想給古家大姐析產分居 這事造勢,豈敢以私廢公。”
  
周景然瞄著程恪,半晌才曬笑著問道:“昨晚被小暖教訓了?你可沒這麼明理!”
  
程恪攤著手,“我也是極明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何曾跟人計較過?”
  
周景然“哼”了一聲,面容輕鬆的站起來,程恪忙跟著站起來,送著他往外走,到了門口,周景然頓住腳步,轉頭看著程恪,
  
“你回去跟小暖說,她若不想明理,就別委屈自己明什麼理去,我就她這麼一個妹妹,委屈誰也不能委屈了她去。”
  
程恪忙笑著答應著,目送著周景然上了馬,轉個彎看不到了,才慢悠悠回部裏處理公務去了。
  
程沐風和顧二奶奶熱情的將鄒應年一家送到了京城外十裏長亭,羨慕的看著一行幾十輛車走得遠了,才上了車,往京城趕了回去。
  
隔天,顧二奶奶和程沐風細細商量過,備了份極重的禮,去誠王府 上給徐氏請安去了,鄒應年補這麼個肥缺,在徐氏,竟不過是一句話的 事,既是這樣,也該給大兒子程憫山求個一官半職才好。
  
徐氏收了禮,過了大半個月,程憫山就補進了侍衛親軍步軍司做了 名八品帶刀侍衛,顧二奶奶一家大喜過望,對徐氏更是巴接的無以形容 ,一家人進進出出也是行走帶風,非比尋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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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40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6 04:28 PM 編輯

第二百九十五章 都是好事

四月八日浴佛節後,春風吹拂到京城內外每一個角落,桃、李、杏、沙果等時新果子陸續上市,也到了京城大小人家外出祭祖、賞春踏青的好時節,京城外,各家的莊子也熱鬧起來,女眷們去了厚重的冬服,穿著輕薄時新的春裝,相互邀著,出城觀景踏青,四處遊玩,士子書生則忙著借著會文的名頭,到處遊玩飲酒,間或和那些坐著敞車外出、文雅美麗的女伎們調調情,偷窺著那些往日只鎖於深宅內院的妙齡姑娘們。
  
一個春光爛漫的正午,程憫海暈頭漲腦的離了席,扶著小廝轉進後面的園子,找了處圍在花間的石凳坐下,吹著風醒酒。
  
從跟了周世新,他才嘗到這世家子弟的滋味,原來這天下、這京城、這春光都是他們的,程憫海打了個酒嗝,往後……仰著靠到小廝身上,心滿意足的眯起了眼睛,這是信王的莊子,他不止一次的做著坐上客,這京城最尊貴人家,他也是坐上客!
  
程憫海閉著眼睛,深吸了口氣,心情舒暢的聞著風中濃濃的花香,仿佛自己也被這花香熏得遍體馥鬱。
  
又坐了一會兒,程憫海站起來,搖著摺扇,晃著頭欣賞著左右的美景,帶著小廝往園中小山上的亭子走去,這樣的景色,這個時候,最宜登高俯看。
  
程憫海扶著小廝,腳步虛浮的進了亭子,背著手,深吸著清新的花草香,四下轉著身子,俯視著周圍的景色。
  
南邊隔了一道女牆,是另一處園子,園子裏衣帶飄香、人影晃動,程憫海眯著眼睛,極力想看清楚那一片裙裾飛揚,那裏是信王妃待客之處。
  
三五成群的女眷在園子裏四下走動著,程憫海下意識的往亭柱後靠了靠,掩著身形,繼續一錯不錯的看著那一片花枝招展。
  
一個十六七歲,一身淡黃衣裙,水仙花般靈秀的姑娘,帶著兩個活潑潑的小丫頭,揚著團扇,一路追著飛舞的蝴蝶,靠近了女牆處,程憫海失神的盯著水仙花般的姑娘,呆怔怔的看著她奔近了,又走遠了,掂著腳尖,直到看不見了,才回過身,招手叫著小廝,
  
“你去悄悄打聽打聽,剛才那位姑娘是哪家小姐,快去!”
  
小廝為難的看著程憫海,程憫海不耐煩的從荷包裏取了幾塊碎銀子丟給小廝,揮著手急切的吩咐道:“快去快去,一定要打聽清楚,爺有賞。”
  
小廝握著銀子,急忙長揖答應著,急奔出去尋那些粗使婆子打聽去了。
  
程憫海伸長脖子,滿是期盼的往園子裏眺望著,盼著那姑娘能再過來一趟。
  
過了一刻多鐘,小廝急奔回來,喘著粗氣稟報道:“回爺,說是今天王妃請的女眷中,姑娘家不多,一身黃衣服的,大約是錢家十二小姐。”
  
“大約是?你個沒用的東西!這是能大約的?!蠢貨!”
  
程憫海恨恨的罵著小廝,飛快的搖著摺扇,擰著眉頭思量起來,這事可大約不得,半分也錯不得,程憫海在亭子裏來回轉著圈,正無計可施間,周世新的小廝遠遠招著手,示意著程憫海,程憫海也顧不得再多思量,忙拎著長衫,帶著小廝急急的奔下亭子,和周世新的小廝一起奔了回去,周世新要回去了。
  
周世新步子微微有些搖晃著,上了馬,轉頭看著扭著頭還在往二門裏探看著的程憫海,用手裏的馬鞭點了點他,抬了抬下巴問道:“看什麼呢?”
  
程憫海忙轉過頭,想了想,陪了滿臉笑容,勒著馬小心的靠近周世新,低聲說道:
  
“我剛才在後面小山上,正看到王妃那邊的園子裏有位姑娘,生得一朵花一樣,氣度也好,聽說是錢家十二小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打聽錯了。”
  
周世新眯著眼睛瞄著程憫海看了片刻,搖晃著俯到他耳邊問道:“看中人家了?”
  
程憫海滿臉笑容的點著頭,“我還沒成親呢。”
  
“這容易,後天咱們府請人賞花吃酒,我讓母親下帖子請一請這錢家十二小姐過來,你仔仔細細看清楚就是了。”
  
程憫海大喜過望,在馬上拱手躬身道著謝,討好的湊過去說道:
  
“這都是爺疼惜在下,前兒爺看中的那件琉璃插屏,不如就賞在下個臉面,在下買了送給爺吧。”

周世新高興的笑了起來,用馬鞭敲了敲程憫海的肩膀,大包大攬的答應道:“後天看准了,若真是錢家十二小姐,爺替你娶了來。”
  
程憫海喜不自勝,極力奉承著周世新,一行人馬踏春風的回了京城。
  
隔了幾天,程憫海細細打聽清楚了,回到家裏,和母親顧二奶奶提了這事,“……是戶部侍郎錢繼盛最小的嫡女,敏王妃的胞妹,今年十六歲,還沒定親,母親只管去求了夫人,二爺說過了,咱們想結這門親,也不過一句話的事。”
  
顧二奶奶猶豫著,轉頭看著程沐風,程二爺搖著摺扇,滿眼愛憐的看著幼子程憫海,
  
“咱們家總是汝南王程家嫡支,若說起來,那錢繼盛還不如咱們尊貴呢,憫海雖說現在還是白衣,可這飛黃騰達,也不過轉眼間的事,也不算高攀了他們家,不過求著夫人,大家多份臉面罷了。”
  
顧二奶奶連連贊同著,春風浮了滿臉,站起來,一迭連聲的吩咐婆子備份厚禮,明天一早,她就去誠王府,尋夫人牽這個線、說這門好親事去,憫海再成了親,過幾年再添幾個孫子,她也就沒什麼心事了。
  
四月中旬的時候,金家一行十幾艘船,上百輛車進了京城,安置到了新買的大宅院裏,古雲姍遣了幾個婆子迎到了十裏亭處,待金老太爺,金家老爺太太到了家,當天又親自上門請了安,就算是盡了做媳婦的本份了。
  
金家直忙了十來天,才算粗粗收拾好安頓下來,張太太悄悄遣人去兒子宅子裏看了,打聽著最小的孫子還算康健,略略放了些心下來,鄒氏得了信兒,當天就帶著孩子上門請安,卻被金老太爺讓人回了回去,張太太一心掂記著孫子,卻也不敢違了老太爺的意思,大媳婦沒請回家前,那頭可不能讓她進府。
  
鄒氏抱著孩子哭著回了家裏,剛剛因為父親補了實缺鼓起來的心勁,轉眼間又泄了一半,她的孩子,金家居然不認不接。
  
張太太眼看著宅子收拾的差不多了,稟了金老太爺,坐了車,往城南古雲姍住處去了。
  
古雲姍在二門裏接了張太太進去,叫了硯兒等進來給祖母磕了頭,張太太一邊一個,抱著玉書和墨兒親個不停,指揮著帶來的丫頭婆子,將從台州帶過來的吃食玩意擺了滿院。
  
玉書擰著身子,掙扎著要掙脫出去,墨兒看著硯兒,耐著性子任祖母親了一陣子,就拉著已經要哭出來的玉書,辭了祖母,退出去玩兒了。
  
張太太戀戀不捨的看著三人手拉著手轉出了廳堂,接過古雲姍奉上的茶,笑著讓著古雲姍,“你只管坐,咱們娘倆坐著說話,又不是在外頭,咱們不講究這些個虛禮。”
  
古雲姍笑著曲膝謝了,安安穩穩的坐到了下首椅子上。張太太喝了幾口茶,看著古雲姍,抬手用帕子抹著眼角,傷感了片刻,“一看到你這麼年輕,我這心裏……難過的跟下了刀子一樣。”
  
古雲姍微笑著只不接話,張太太傷感了片刻,按了按眼角,看著古雲姍說道:
  
“不瞞你說,從去年那事後,我這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一想起你和志揚那麼恩愛的夫妻竟然走到了這一步,我這心裏,真跟刀絞的一樣。”
  
張太太又抬起帕子按住了眼角,古雲姍皺了皺眉頭,端起杯子喝著茶,只不言語,

張太太眼風溜著古雲姍,傷感的長籲短歎著,
  
“不說了不說了,都是志揚不好,對不起你,咱也不提了,雲姍,我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你跟志揚的事,你父親比我還難過,從去年到現在,就沒斷過藥,你祖父上了年紀,如今家裏,竟沒個能支撐的人,我和你父親商量了,這個家,也就你能支撐得起,往後,這個家,還不都是你的,志揚,唉,我是不管他了,隨他去,隨他是生是死去,我只疼著你。”
  
古雲姍慢慢放下杯子,看著張太太,露出滿臉的苦笑來,張太太伸手拉了古雲姍的手拍了拍,
  
“雲姍,我最疼你,這個家,就交給你,我才能放得下心,咱家裏,我讓人把最大最好的那一處院子收拾好,給你留著呢,你一個人在外頭住著,家裏沒個支撐門戶的人,多少苦,母親心疼得很,你就搬回去吧,咱們一家人在一處,親親熱熱的,哪還有比這更好的?”
  
古雲姍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看著張太太,聲音平和的斷然拒絕道:
  
“若不是為了孩子,我和他就是和離這一條路好走,母親的心意我領了,這析產分居既然析了產,分了居,斷沒有再搬回金家的理兒。”



第兩百九十六章 端午

“你這孩子,哪能這麼想的,你生志揚的氣,這我知道,可咱們還是一家人不是,我和你父親是打心眼裏疼你,就是老太爺,嘴上不說,心裏頭也是最疼你,最疼墨兒和玉書,咱這家裏,任誰也越不過你,越不過墨兒和玉書去!你放心,萬事由我給你作主呢。”

張太太滿眼愛憐的看著古雲姍,滿打滿包的擔待著,古雲姍也不接話,站起來,客氣的讓道:

“還請母親見諒,昨天汝南王世子妃捎了信,要我今天一早務必過去一趟,這會兒也不早了,我就不陪母親多說話了,汝南王府那邊去晚了可不好。”

張太太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忙站起來,笑著說道:

“正好,我和你一塊去,世子妃不就是往年在你們家長大的那個小暖姑娘麼?聽說懷了身子,我正想去看看她呢,你既要去,咱們一起去倒便當。”

古雲姍無奈的看著張太太,頓了片刻,才平平板板的說道:

“世子妃如今是安福郡主,身份貴重,這又懷了身子,早幾個月前就斷了外頭的應酬。”

張太太呆怔了下,笑容有些勉強起來,

“這也算不得應酬,咱們都是親戚……”

“母親,我跟你說了,那是安福郡主!我可不敢跟她攀親戚去!”

古雲姍垂著眼簾,語氣淡然中帶著絲不耐,張太太惱怒的看著古雲姍,強笑著說道: “那你趕緊去吧,我也該回去了,家裏一堆的事呢,你父親、老太爺都掂記著墨兒和玉書……”

張太太想著老太爺的交待,硬生生的轉了後面的話,

“有空,你也帶他們回家讓你父親和老太爺看看去。”

古雲姍似是而非的‘哼’了一聲,站著讓著張太太出了門,回來換了衣服,收拾好了,帶著硯兒去了汝南王府,這三個孩子中,李小暖倒最疼硯兒。

隔天,李小暖拿著千月遞進來的紙條,仔仔細細回想著昨天古雲姍的神情,倒想不出有什麼不妥之處,嗯,這張太太也許只是去看看孫子孫女,也是人之常情,李小暖將紙條扔進焚紙盆裏化了,心也安了下來。

程恪晚上回來,仔細看著李小暖的神色,提著口氣問道:

“千月遞的信兒,你看到了?”

“看到了,正好那天大姐姐進來看我,我看她神情安祥的很,千月遞進來的信兒,你先看過了?”

“嗯,我怕千月不知道輕重,什麼信兒都敢亂稟進來,萬一氣著你,那可是大事。”

“能有什麼事兒氣著我的?誰惹了我,我只管打回去,才不會生氣呢!”

李小暖笑出了聲,程恪挑著眉梢,想了想,認真點了點頭,

“說得也是,你那麼點的時候,為了一句話,都敢沖上來踢我。”

李小暖笑盈盈的瞄了他一眼,程恪往前蹭了蹭,伸手撫著李小暖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問道:

“端午節你真要進宮朝賀去?不要去了,姑母不會怪你的,沒人敢怪你。”

“不是怕人家怪我,是我想出去走走,天天窩在這院子裏,人都發黴了,這會兒
已經快四個月了,早就坐穩了胎,出去走走還更好些,去宮裏,姑母也不會讓我累著不是。”

李小暖笑著解釋道,程恪點了點頭,

“既是這樣,那就去吧,多帶幾個丫頭,萬事小心著些。”

“嗯。”

兩人說笑著,吃了飯就歇下了。

老太妃聽了李小暖要進宮朝賀端午節的話,倒也沒多說什麼,只遣白嬤嬤去蘊翠宮交待了幾句。

端午節那天一早,李小暖換了件寬鬆的明藍長衣,一條淡藍底繡藍色折枝花卉百褶裙,頭髮綰成圓髻,插了枝赤金點翠綠雪含芳簪,穿了斗篷,出門上了車,在二門裏會了王妃,往宮裏去了。

在宮門口下了車,早有三四個內侍抬了兩頂小巧的亮轎候著了,見王妃和李小暖下了車,領頭的內侍忙上前躬身見了禮,滿臉笑容的稟報道:

“王妃、世子妃,小的們奉了貴妃的旨意,請兩位坐了這轎子進去,貴妃說了,這是皇上的恩典,請兩位不必推辭。”

王妃轉頭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既是皇上的恩典,可推脫不得。”

李小暖笑應著,和王妃分別上了轎,內侍抬起轎子,穩穩的往大成殿進去了。

兩人在大成殿前下了轎,李小暖扶著王妃,頭微微低下些,帶著滿臉溫婉的笑容,迎著無數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謙恭的往殿內走去。

王妃緩慢的走著,一路上謙和的頜首和曲膝見著禮的外命婦們打著招呼,腳下卻不停頓,一路上了臺階,進了大成殿。

李小暖和王妃到的不早,殿內已經站滿了人,三五成群的說笑著,見兩人進來,忙上前見著禮,親熱的打著招呼,目光掃過李小暖籠在長衣下,幾乎看不出來的腹部,說著吉祥話兒。

王妃走走停停,往殿內走去,大長公主坐在大殿南窗下的椅子上,揚手叫著李小暖: “你過來,讓我瞧瞧。”

王妃忙回身示意著李小暖,

“大長公主叫你呢,快過去吧。”

李小暖曲膝答應著,團團曲了曲膝,往大長公主那一片走去,李小暖曲膝給大長公主,福清長公主、湯丞相夫人等人見了禮,大長公主招手叫過她,拉著她的手示意她坐到自己旁邊的圓凳上,李小暖忙笑著推辭道:

“小暖不敢。”

這一圈的人,除了大長公主和福清長公主,都是站著的,她豈能坐下,可犯不著失了這樣的禮數去,大長公主笑著說道:

“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講這些禮數,再說你陪我說話,這麼站著,我仰著頭看你也累不是,坐吧。”

李小暖轉到大長公主身後,一邊輕輕給她捶著肩,一邊笑著說道:

“禮不可廢,我給大長公主捶捶肩,盡盡孝心吧。”

湯丞相夫人瞄著李小暖,目光從頭上一路移到腹部,熱情的笑著說道:

“哪有什麼禮不禮的,這在宮裏轎子也坐了,也不必再多講究這坐不坐的虛禮去,倒顯得假情假義的。”

李小暖轉頭看著湯丞相夫人,聲音溫和的解釋道:

“坐轎子進來,是皇上的恩典,上有賜,卻之不恭,這會兒連您這樣上了年紀的長者都還站著,我豈敢坐下?禮數上不說,就是敬老之心這一件上,也是不該。”

湯丞相夫人滿臉笑容的正要說話,嚴丞相夫人拉了拉她,笑著說道:

“剛我還看到信王妃,怎麼一轉眼就看不到了?我正要問問她,前兒她們府上送過來的那樣果子酥,我愛吃的很,想找她討個方子呢。”

靖北王妃往前走了兩步,安然坐到福清長公主旁邊的椅子上,

“我也累了,就坐一會兒吧,今年貴妃特意讓人在這大殿邊上放了這些椅子,就是體諒我們這些個老婆子經不得站。”

嚴丞相夫人和湯丞相夫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拉著她在靖北王妃下首坐了,旁邊幾位年長的老夫人也跟著零零散散的落了坐,大長公主回身拍了拍李小暖的手,低聲說道:

“也要到時辰了,你這會兒還吐得厲害不?前一陣子你婆婆找方子找到了我這裏,偏偏我也沒有什麼好法子。”

“早就不吐了,就是覺得好多了,這才出來走動走動。”

李小暖一邊給大長公主捶著肩,一邊答著話,

“那就好,一會兒慢著些跪,小心著些。”

李小暖笑著答應著,正說話間,殿后轉出個女官,走到李小暖面前,曲了曲膝,客氣的說道:

“世子妃,貴妃請您過去說幾句話。”

李小暖忙答應著,辭了大長公主和汝南王妃,隨著女官往殿后走去,大長公主笑意滿眼的端起杯子喝起了茶。

李小暖隨著女官進了大成殿后的起坐間,程貴妃穿戴整齊,正端正的坐在榻上喝著茶,見李小暖進來,忙示意著女官,

“別多禮,你身子不便,快扶她過來坐。”

兩個女官上前,笑盈盈的扶著李小暖起來,讓著她坐到榻沿上,程貴妃放下杯子,拉著李小暖的手,仔細打量著片刻,舒了口氣,

“這氣色看著極好,這樣我就放心了,等會兒你就在這裏歇著,別跟著演禮了,
幾磕幾拜的,你懷著身子,可受不得。”

程貴妃頓了頓,看著李小暖,露出滿眼笑意,低聲說道:

“昨天母親特意讓白嬤嬤進來囑咐過我了,聽說如今母親每天必到你院子裏去的?”

“嗯,天天辰末準時過來,趕著我滿院子走,老祖宗說了,不管生個重孫子還是重孫女,她都要收了當徒弟,好好教他練功夫,還說父親給小恪挑了個蠢師父,學得一手功夫臭不可聞,生生把她孫子耽誤了,這重孫子孫女可不能再讓父親給毀了。”

李小暖苦著臉,無奈的說道,程貴妃失笑起來,

“母親真是……把重孫子收了當徒弟,這是怎麼個演算法?當年大哥想把小景小恪送給她教,她連人都不肯見……”

程貴妃猛然頓住,伸手撫著李小暖的鬢角,低聲說道:

“說起來,我真該好好謝謝你,從母親把自己鎖進瑞紫堂那天起,我這心裏,就沒一天鬆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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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1 12:48 PM

第二百九十七章 喜事 
 
“娘娘,時辰到了。”
  
女官恭謹的低聲提醒道,程貴妃起身下了榻,轉頭看著李小暖吩咐道:“不用起來,快坐回去,你就在這裏歇著,回頭演好了禮,我讓人過來叫你,你們幾個,好生侍候著!”
  
程貴妃和李小暖說了話,又轉身吩咐了屋裏侍候著的幾個侍女,李小暖曲膝答應著,目送程貴妃出了門,才坐回榻上,慢慢喝著茶,靜聽著外面的動靜。
  
過了一刻鐘左右,外面演完了禮,女官進來請了李小暖,往大成殿后面轉過去。
  
殿后,程貴妃居上首坐著,大長公主、福清長公主分別坐在左右手第一個位子陪著,內外命婦們早就三五成群落了座,女官引著李小暖到了程貴妃身邊,程貴妃微笑著示意著李小暖,“你去和幾個嫂子一處坐著去,今天咱們都不立規矩,只安心坐著聽曲子吧。”
  
李小暖曲膝答應著,和誠王妃等人見著禮,順著指導坐到了景王妃孟氏下首,景王妃孟氏看也不看她,眼簾半垂著,只顧將手攏在袖子裏撚著念珠,嘴唇微微動著,仿佛還在念著經。
  
誠王妃眼神裏帶著絲隱約的關切,喝著茶打量著李小暖,信王妃瞄著李小暖,眼風又掃過得道般端坐著的孟氏,一邊嘴角往上挑著,露出絲冷笑來,敏王妃眼觀鼻、鼻觀心的端坐著,對著杯茶認真的喝著。
  
誠王側妃告了病,信王側妃錢氏臉色中帶著絲絲晦暗和膽怯,垂手恭敬的侍立在信王妃身後,景王側妃孫氏和戴氏衣飾鮮明,神態自若的站在孟氏身後,戴氏氣度安然的垂手站立著,小心的觀注著程貴妃那邊的動靜,孫氏嘴角挑著笑意,看著李小暖入了坐,輕輕招了招手,和李小暖打著招呼。
  
李小暖坐下來,又稍稍挪了挪,讓自己坐舒服了,轉頭看著正中空地,聽著曲子,欣賞起喜慶的舞蹈來。
  
信王妃眯著眼睛盯著李小暖看了一會兒,轉頭看向程貴妃右手後面的人群,人群中,湯丞相夫人正和威遠侯世子林懿德的夫人崔氏正親熱的說著話,崔氏身後,垂手侍立著一位十六七歲、花朵般柔嫩的小姑娘。
  
湯丞相夫人說著話,讓著崔夫人往程貴妃這邊走了過來。
  
信王妃瞄著李小暖,站起來,滿臉笑容的迎著湯丞相夫人走了過去,崔夫人忙曲膝和信王妃見著禮,信王妃抬了抬手,眼睛卻只看著崔夫人身後的小姑娘,崔夫人忙轉身拉過小姑娘,示意她見禮,小姑娘恭謹的深曲膝行著福禮,崔夫人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家大小姐,小字碧泉,今年十六歲了。”
  
“這就是碧泉大小姐,果然名不虛傳,真真是生得好,這渾身的氣度,竟和你親生的女兒一般,都是你平時教導的好。”
  
“王妃過獎了。”
  
崔夫人滿臉笑容的客氣道,信王妃也不看她,只愛不釋手的拉著林大小姐,笑著說道:“我們娘娘最愛這樣水靈靈的小姑娘,來,我帶你過去給娘娘磕頭見禮去。”
  
說著,拉著林大小姐,轉到程貴妃面前,曲了曲膝,笑著說道:“娘娘,您看看,這丫頭生得好不好?您看看她長得象誰?”
  
林大小姐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程貴妃抬手示意著,信王妃伸手拉了她起來,拖著她往前走了半步,“娘娘您看看,是不是和林婕妤年青時極象?”
  
程貴妃笑了起來,轉頭看著大長公主說道:“你看看這孩子說話,倒象她見過林氏年青時的模樣似的!”
  
大長公主跟著笑了起來,湯丞相夫人上前兩步,正要說話,信王妃一邊笑一邊接過了話頭,“娘娘和林婕妤現如今看著還都跟年青時候一樣呢,這是林家大小姐,娘娘看看,生得好不好?”
  
程貴妃仔細看著林大小姐,笑著點了點頭,“果然生得極好。”
  
“不光生得好,脾氣性格更好,極溫婉柔順,就是這通身的氣度,也讓人看著就愛,我剛才看到她,正正好想起件美滿姻緣來,娘娘聽聽合不合適?”

程貴妃眼底閃過絲寒意,滿臉笑意的慢慢點了點頭,信王妃轉身看著正看著熱鬧的李小暖,笑容滿面的說道:“就給汝南王世子做個側妃,豈不是正正合適?!如今世子妃懷著身子,聽說世子身邊也沒個貼身侍候的人,就是世子妃身邊,也該有個這樣家世、長相、性格氣度都配得上的人侍候著才好,娘娘說呢?”
  
信王妃說著,轉過頭,滿眼恭敬的看著程貴妃,程貴妃瞄了她一眼,轉頭掃過擰著眉頭、上下打量著林大小姐的汝南王妃,目光移過去看著李小暖,微笑著說道:“這事,得讓世子妃看看合適不合適呢。”
 
李小暖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扶著腰,微笑著站起來,緩步走到林大小姐面前,伸手拉著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她,滿是憐惜的說道:
  
“這樣相貌氣度樣樣都好的好姑娘,該仔仔細細的挑戶好人家,找個知冷知熱、才貌俱全的良人,三媒六聘、風風光光的嫁了,才不枉林大小姐這樣的人品氣度,若是給了我們爺那樣的粗人,豈不是糟蹋了?!”

程貴妃眼底閃著笑意,端起杯子抿起了茶,林大小姐手指微微顫抖著,膽怯的看著李小暖,半句話也不敢接,信王妃笑著湊到跟前,誇張的左右轉著頭,看著李小暖和林大小姐,拍著手笑著說道:“這麼看著,倒真真是象一家人,世子妃也說的過了,世子爺可是咱們元徽朝數得著的文武全才,能跟了世子這樣的世之英才,才真是她的福份呢。”
 
李小暖鬆開林大小姐,轉頭看著崔夫人,崔夫人迎著李小暖的目光,掃了林大小姐一眼,曲了曲膝,笑著說道:“若能侍候世子和世子妃,那是她天大的福份。”
  
李小暖笑意盈盈的鬆開林大小姐,轉頭看著程貴妃,笑著說道:“母親,林大小姐這樣的品貌氣度,我看著也是愛得不行,又是二嫂作伐,這自然是極好的事,只是這樣的大事,得請長輩們做主才好。”
  
程貴妃放下手裏的杯子,轉頭看著汝南王妃,邊笑邊歎了口氣,
  
“照理說,這納個妾,也不是什麼大事,照理說,你我看著好,這事定也就定了,可如今你們府上跟別家不同,老太妃那樣的暴脾氣,又是個極疼孫子的,這人,老祖宗看得入眼還好,若看不入眼,哪怕一星半點的不好,只怕一頓拐杖就打上來了,我看這事,你還是先回去跟老太妃稟報了,請她老人家定奪吧。”

汝南王妃忙點頭附和著:“這是娘娘體諒,娘娘不知道,如今小恪住的那院子裏,就是飛只蟲子進去,也得老祖宗過了眼,看得中了,才讓放進去呢,這樣的好事,我回去就跟老祖宗稟報了,立時就給娘娘回音。”
  
程貴妃笑著答應著,轉頭看著崔夫人吩咐道:“且等一等吧。”
  
崔夫人忙曲膝答應著,帶著林大小姐跪倒磕了頭,恭敬的退了過去,信王妃滿眼笑意的看著李小暖,親熱的拉著她的手,“我就等著喝這杯喜酒了。”
 
李小暖壓抑著心底的惱怒,滿臉的笑意融融、微微眯著眼睛看著她,認真的說道:“二嫂放心,一定讓你多喝幾回喜酒。”
  
內侍腳步匆匆的從大成殿奔到前面明德殿,輕手輕腳的進去,找到程恪,悄悄拉了拉他,低低的說了句話,程恪眉頭皺了皺,掃了眼左右,轉身跟著內侍往外走去,周景然瞄著程恪,也忙跟了出來。
  
內侍靠近程恪,低低的說了林家大小姐的事,周景然湊過去,凝神聽著,程恪沒等聽完,眉梢就豎了起來,周景然伸手拉了拉他,盯著內侍細細問了幾句,從荷包裏摸了塊小金錁子賞了他,揮手摒退了內侍,拉著程恪轉到一處敞亮的空地處,眼睛掃著四周,低聲說道:
  
“你看你,急什麼?這不都推到老祖宗那兒去了,老祖宗最疼小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就是老祖宗答應,我也不要,又是林家的人,小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不是趁她懷著身子,給她添堵的?!我跟你說……”

程恪聲音就要高起來,周景然忙推著他,
  
“你叫什麼?!有話不能好好說?這事,咱們往後再說,你也跟小暖學學,凡事先要沉得住氣,從長計議,等會兒散了,你趕緊過去接接小暖,勸勸她,千萬別為了這個上火,你先看看小暖什麼章程,我就說你,比不得小暖,你看看人家,先把這事推到了老祖宗那裏,老祖宗可是連皇上都敬重的人,這就有了迴旋的餘地。”
  
程恪悶悶的‘哼’了一聲答應著,周景然拍了拍他,低聲安慰道:“勸勸小暖,別往心裏去,這事咱們往後再說,總不能讓她白受了欺負。”



第二百九十八章 謝禮

“嗯。”

程恪滿臉陰鬱的答應著,周景然眯著眼睛打量著程恪,突然笑了起來,搖開摺扇,湊近程恪,低聲說道:

“你是不是擔心著小暖一生氣,怪罪到你身上?”

“怎麼會?小暖那麼明理的人!”

程恪底氣有些虛浮的說道,

“趕緊回去吧,出來這麼大會兒了,一會兒皇上看不到咱們,又得讓人四處找。”

程恪推著周景然,回去明德殿了。

大成殿內,宴席結束,程貴妃留著汝南王妃和李小暖兩人慢慢喝了杯茶,直到人都走盡了,才打發內侍用轎子送兩人到了宮門口。

車子緩緩駛出宮門,剛走了兩步,車子輕輕頓住了,車簾掀開,程恪探頭進來,嘿嘿笑著跳上了車,蟬翼急忙下了車,往後面和玉板她們擠著去了。

程恪脫了斗篷,隨手扔到一邊,探頭仔仔細細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笑顏如常的看著他問道:

“你也聽到喜信了?”

“什麼喜信?”

程恪呆怔了下,往李小暖身邊湊了湊,伸手攬了她,

“還有喜信?我只聽到件惱人的事,你先說說,什麼喜信?”

“嗯,信王妃作伐,給你提了門好親,是林家大小姐,人我已經看到了,生得如嬌花軟玉一般,看樣子,脾氣性格也柔順,倒是段豔福。”

李小暖看著程恪,笑吟吟的說道,程恪瞪大眼睛看著李小暖,

“這是喜信?”

程恪抬手摸了摸李小暖的額頭,李小暖‘啪’的一聲,重重打開程恪的手,程恪笑了起來,

“還是生氣了,你別生氣,再好我也不要,就咱們兩個,這事你就別管了,我去尋信王說話去!”

“我哪里生氣了?我跟你說過,我是個賢慧人,你要是願意,我就給你一年抬一個進來,讓你年年有新意。”

李小暖斜斜的瞄著程恪,慢吞吞的說道,程恪伸手攬緊她,一隻手撫著她的腹部,悶悶的笑了起來,

“我就說吧,你生氣了,別生氣,這事你就別管了,剛才我本來想過去接你,順便跟姑母當場回了這事,可聽說你已經出來了,我就趕緊趕了出來,讓小景去跟姑母說一聲,回絕了這事,你別放心上,我送你回到府裏,就去找信王說話,信王妃那邊,也別急,且等一等,總要給你討回這口氣來,別生氣,你懷著身子呢,往後別往宮裏去了,那就是個是非窩,沒一天清靜的。”

程恪攬著李小暖,笑著寬解著她,李小暖仰頭看著程恪,眼珠轉了幾下,拉了拉程恪,低聲問道:

“我想買些清倌人,府裏哪個管事最通這裏的門道?”

程恪呆了下,疑惑的看著李小暖,仿佛想起了什麼,一下子警惕起來,

“你買清倌人做什麼?”

“人家一片好意,我總得好好謝謝才是,禮尚往來,不就是說這個的?”

李小暖拉了拉程恪的衣袖,一邊說一邊笑,程恪挑著眉梢,失笑起來,

“你要送清倌人到信王府上?信王可不是個貪色的,這有什麼用?”

“你別管,你只告訴我,哪個管事好用?”

“平和吧,府裏買丫頭小廝,都是他經手。”

“嗯。”

李小暖眯著眼睛,慢慢盤算起來,程恪低頭看著她,張了張口,想了想,到底沒問出來,隨她吧,小暖做事,一向有分寸。

車子在二門裏停下來,程恪跳下車,扶了李小暖下來,急走兩步,到王妃車前,伸手扶著王妃下了車,王妃愛憐的看著程恪,低聲問道:

“小暖都跟你說了?你……”

“說了,我已經讓小景替我到姑母那兒回絕了,這事,你別管。”

程恪皺起了眉頭,王妃忙點著頭,

“那也好,回了也好。”

王妃邊說著,邊轉頭看著李小暖吩咐道:

“趕緊回去歇著去,累了這大半天了,腳酸不酸?我就說,這宮裏演禮最是折騰人,趕緊趕緊,趕緊回去歇著,這胎坐穩了,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李小暖曲膝答應著,扶著蟬翼的手上了轎子,往清漣院回去了,程恪眼看著李小暖的轎子走遠了,才回頭扶了王妃上了轎子,目送她轉過角門,低頭想了想,往內書房找父親說話去了。

李小暖回到清漣院,換了身家常衣服,歪到榻上喝了杯蓮子茶,仔細思量了一會兒,就吩咐叫了轎子,往瑞紫堂去了。

第二天是休沐日,一大早,平和眼睛裏帶著紅絲,引著連夜採買來的十幾個妙齡清倌人在二門裏站定,叫了幾個婆子看著,自己一路小跑著往清漣院回話去了,不大會兒,平和得了吩咐,和府裏專管禮儀的兩個婆子急步出來,帶著十幾個人轉進一處客院,叫了七八個丫頭婆子進來,七手八腳的侍候著十幾個清倌人梳洗乾淨,換了衣服首飾,打扮的整整齊齊。

院門口,一溜停著十幾頂紮著紅綢、喜慶無比的青竹亮轎,斜紮著紅綢、精神抖擻的轎夫興致十足的探頭往院裏面張望著,十幾個嗩吶手同樣斜紮著紅綢,手裏拎著紮著紅綢的嗩吶,和轎夫一起,滿臉興致的伸長脖子看著熱鬧。

平安引著幾個回事處管事,皺著眉頭站在院門外,看著和轎夫一樣興致十足的準備著看熱鬧的管事,擰著眉頭歎了口氣,這樣的胡鬧法,王爺也不管,就這麼一聲不響的默許了,唉,也是,這老太妃發了話,滿府裏誰敢駁了去?

不大會兒,婆子引著打扮整齊的一排清倌人出來,指點著打發她們依次上了轎子,轎夫精神十足的起了轎,出了府,分成兩隊,前面汝南王府管事捧著大紅稟帖引著,後面幾個嗩吶手起勁的吹著喜慶的曲子,轎夫昂首挺胸,滿臉笑容的抬著轎子緊跟其後,一路往信王府,一路往湯丞相府上去了。

湯丞相府門大開著,十幾個門房遠望著熱熱鬧鬧的喜慶隊伍,指點著說笑著,看著那喜慶的隊伍竟沖著自己過來,一時愕然怔住了。

汝南王府管事滿臉笑容,快步跑上臺階,高聲通稟著:

“我們太妃給丞相、大爺、二爺送謝禮來了,哪位通稟一聲?”

門房頭兒先反應了過來,急忙上前,堆著滿臉笑容,長揖道:

“爺稍候,小的這就通稟去。”

說著,轉頭吩咐著還在傻站著看熱鬧的門房們,

“快,給這位爺倒杯茶,請爺歇著,我去通稟。”

說著,飛奔而進,不太會兒,湯丞相長子,湯家大爺就跟著門房,急步奔了出來,管事早就指揮著轎夫,放下轎子,掀起簾子,叫了轎子裏的清倌人出來,整齊的站在府門內候著了。

管事見湯大爺奔過來,忙迎上去,高舉著稟帖,

“給湯大爺見禮,小的奉了我家老太妃的令,給丞相、大爺和二爺送點小謝禮,我家老太妃吩咐了,一定要小的親手交到丞相手上。”

湯大爺緊盯著通紅巨大的稟帖,哪里敢接,忙側著身子,受了半禮,客氣的讓道:

“那是那是,請跟我來吧。”

管事回身招了招手,八個清倌人依著婆子的吩咐,屏聲斂氣的跟在管事後頭,一溜花枝招展的往正廳進去了。

湯丞相站在正廳門口,半躬著身子,伸出雙手,恭敬的接過稟帖,打開看了一眼,忙又遞了回去,

“老祖宗有事,讓人過來傳句話就是,這也太過客氣了,當不起,實在當不起。”

管事接回稟帖,恭敬的躬著身子,指著身後垂手侍立著的一排清倌人,笑著說道:

“我們老祖宗說了,信王妃一心惦記關心著我家世子和世子妃,這都是丞相教女有方,我們老祖宗感激的很,就吩咐小的們用心採買了這八個清倌人,送到丞相府上,四個給丞相做個暖床丫頭,貼身侍候著,兩個給湯大爺,兩個給湯二爺,我們老祖宗還說了,盼著這八個丫頭能給丞相府開枝散葉,那我們老祖宗的心意也就到了。”

管事抬頭看著帶著笑的湯丞相和愕然半張著嘴的湯大爺,頓了頓,接著說道:

“我們老祖宗已經遣人去了江南,專程採買這樣的小丫頭,回來好好調教著,湯丞相和大爺、二爺若喜歡,我們老祖宗說了,往後就常給府上送些來。”

湯丞相掃過垂手侍立著的一排清秀佳人,盯著管事,咽了口口水,聲音平和的問道:

“老祖宗的心意老夫領了,這人可受不起,還是煩請管事帶回去吧。”

管事直起身子,似笑非笑的看著湯丞相說道,

“我們老祖宗的脾氣,滿京城誰不知道,老祖宗的吩咐,小的一絲也不敢走了樣去,丞相若覺得我們老祖宗送的人不好,還是丞相親自還給我們老祖宗吧,小的是不敢帶回去。”

管事仿佛想起什麼,看著湯丞相拱了拱手,滿臉笑容的說道:

“還有件事,我們老祖宗交待了,這次採買得有些個急了,這些清倌人,也沒一個個驗看過,過幾天我們老祖宗再遣人到府上,看看有沒有落紅,若沒有,小的還得去砸了那家勾欄去呢。”

湯丞相臉上泛起層青色,湯大爺恍過神來,一邊看著父親,一邊用眼角瞟著那些清倌人,也跟著為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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