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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29 07:58 PM

閑聽落花 -【花開春暖】《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8-30 01:20 AM 編輯

【書名】:花開春暖

【作者】:閑聽落花

【內容簡介】:

  重生成古代美貌小蘿莉,和年邁的奶娘相依為命。

  雖是自幼失怙寄人籬下,可閒看小橋流水的生活依舊幸福。

  青梅竹馬可守得住?砸在頭上的富貴麻煩要怎麼辦?

  哼!見招拆招誰怕誰!

  ……

  某人得意洋洋:先娶回家,慢慢收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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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29 08:03 PM

第一章牙祭

天禧二十六年,才不過七月末,早晨已經涼得要穿件夾衣才行了,李小暖寒瑟瑟的用空著的一隻手緊緊摟著肩膀,小跑著進了福音寺北邊的地藏殿。

地藏殿裡一片寂靜陰沉,李小暖進了大殿,跪在地藏菩薩像前的舊蒲團上,恭敬的磕了個頭,站起來,掂著腳尖,穿過地藏殿,往後面西配殿走去。

西配殿的門半掩著,李小暖站在門口,咽了口口水,伸手推開門,低著頭往最南邊的兩具黑漆棺木走去。

和殿裡架著的其它棺木不同,並排放著的兩具黑漆棺木前,擺著張用磚頭墊起一條腿的破桌子,李小暖走到桌子前,放下手裡的破竹匾,取下背上的竹簍,兩隻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掀開桌子上蓋著的半塊麻布,恭敬的托起麻布下一小塊寫著字的帛布,掛到桌子上的破筆架上。

帛布上寫著兩個名字:李慶山、李連氏,兩個濃墨重筆的名字中間,隱隱約約有一個極小的暖字。

李小暖掛好帛布,半跪著從竹簍裡取出個舊荷包,再從荷包裡取了兩塊還溫熱著的黑窩頭出來,把荷包墊在桌子上,放上窩頭,又取了隻小小的粗陶瓶出來,取下塞子也放到桌子上,退後半步,理了理身上的粗麻毛邊喪服,拉了拉胸口的衰片,對著帛片拜了兩拜,低聲禱告了片刻。

禱告完了,李小暖上前將陶瓶塞住,小心的放回竹簍裡,收起窩頭,背著竹簍,拎起竹匾,輕快的奔出了西偏殿,往後山奔去。

黑漆棺木里,是她這具身體的生身父母,一家三口變賣了家產進京趕考,春天裡那場從秦鳳路席捲而來的瘟疫,奪去了一家三口的性命,嗯,應該是一家兩口半,李小暖嘆了口氣,咬起了黑窩頭,李小暖算半個吧。

不管是不是自己願意的,她總是佔了人家的身體,總要替李小暖好好的履行了這為人兒女的義務去。

可是,有什麼法子能把這一家兩口半送回家鄉,入土為安呢?下里鎮離這裡有八九百里,要是……

唉,如今這個世間,這八九百里就要全靠著兩隻腳走才行了,還得拖著那兩具棺木,真是難於上青天!李小暖又重重的嘆了口氣,算了,這事等她長大點再說,還是先想想今天牙祭的事吧,李小暖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甩開這個每天早上就要冒一下頭的義務,一小口一小口飛快的咬著窩頭,腳步輕捷的往後山奔去。

石埂山後山一片鬱鬱蔥蔥、生機勃勃。

李小暖沿著後山山窪中的一條山溪,一路往山上走去,幾處水流平緩的地方,都沒看到魚,李小暖只好沿著小溪繼續往山上走去,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找到一處地方稍大,水中山石較多的地方,李小暖停了下來,這樣的地方最易聚魚,這裡又是第一次來,也許能撈到幾條,說不定還能撈著條大魚呢!

大魚!李小暖咽了口口水,取下背上的竹簍,放到一塊大青石後面,彎下腰,從竹簍裡取了個中間破了一塊的鈸和一根竹筷出來,四下比劃著找好位置,小心的用石頭把鈸斜斜的架好,再把竹筷插到鈸中間的破洞裡,直起身子,得意的看了看,她做的這日晷雖說簡陋了些,可左右差不到兩刻鐘,也算是極準的了。

李小暖扶著旁邊的大石頭脫了鞋子,小心的捲起褲腿,拿起破爛的只剩下一半的竹匾,唏唏呵呵的亂叫著,咬著牙踩進了溪水里,彎著腰,雙手握著破竹匾,聚精會神的盯著水面。

幾條小魚從石頭後悠閒的遊了過來,李小暖悄悄的把竹匾沉到水里,屏著氣,用竹匾緩緩的靠近著那幾條小得可憐的魚,突然猛的抬起竹匾,把那幾條小魚撩出了水面。

李小暖歡樂的跳上岸,從竹匾裡揀起三條一寸來長的小魚小心的放進了竹簍裡,又歡快的跳回了溪水里,這裡真是個好地方,初戰告捷,已經有三條魚了!

接下來的大半個時辰裡,歡樂的李小暖在溪水里仔仔細細的翻遍了每一塊石頭,除了幾隻青蝦,再沒找到一條魚!腳和小腿泡在冰冷的山溪里,冷得李小暖不停的哆嗦起來。

李小暖拎著竹匾跳上岸,哆嗦著找了塊陽光最充足的石頭,爬上去把腿緊貼在已經被太陽曬熱的石頭上取著暖。

曬了一會兒,李小暖緩過神來,趴在石頭上,看了看她的日晷,還有將近兩個時辰,她走回去要差不多一個時辰,只有一個時辰了,李小暖心裡嘆著氣,爬下石頭,拎過竹簍來,傷感的翻看著竹簍裡可憐兮兮的三條小魚,四隻青蝦。

李小暖拎出條小魚放在掌心裡,仔細端詳著,又咽了口口水,這樣大小的小魚,洗乾淨用清油炸了,脆脆的最是好吃不過,若是再用糟鹵泡一泡,調調味,那就……李小暖重重的咽著口水,上次吃這樣的美味是在哪裡?蘇浙匯?譚氏?

李小暖悠悠的嘆了口氣,把魚扔回了竹簍裡,現在想這些沒用的做什麼?魏嬤嬤用文火慢慢烤出來的小魚,才是如今能吃到嘴裡的美味!

還是趕緊去抓魚才是正事。

李小暖跳下石頭,拎著竹匾,光著腳,往上游尋找著哪怕只有米粒大小的魚或者蝦。

走了一段路,李小暖跳到小溪對面,再仔細的找回來。

一無所獲!

李小暖失望的垂著頭靠到大石頭旁,扔下竹匾,彎腰揀起塊小石頭狠狠的扔進溪水里,恨恨的嘟嚷著:

“他喵個貓的!”

又扔了幾塊石頭,發洩過了,李小暖傷感的耷拉著雙肩,慢騰騰的收起日晷,扔進竹簍裡,算了,還是趕緊回寺裡去吧,寺裡的事可萬萬不能耽誤了!

汝南王府今天要在寺裡做法事,李小暖重重的咽了口口水,汝南王府的點心,她只吃過一次,五月裡,魏嬤嬤去京城賣繡品,正巧碰到汝南王府派 ​​壽桃,排了一個多時辰領了一粒,揣回來帶給她,壽桃小的就沒有幾口,她吃了一半,另一半硬塞進了魏嬤嬤嘴裡。

那滋味……李小暖口水又流了滿嘴,嗯,今天要是能多搞幾塊點心,就什麼都有了。

李小暖穿了鞋子,背上竹簍準備回去,眼角余光處,掃見溪水里游過條長長的黑影來,李小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裡,激動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的取下竹簍,拎著竹匾奔到了溪水旁。

在溪水里悠然游動的,不是魚,是……黃鱔!

李小暖噁心得往後退了半步,這無上美味在裝到盤子里之前,跟蛇一樣讓人噁心到頭皮發麻!

算了,還是算了,李小暖兩隻手緊緊抓著竹匾,卻捨不得轉身,這麼大一條,紅燜鱔段、生炒鱔絲、燴鱔筒、沙鍋鱔魚湯……李小暖緊緊盯著傻呼呼的鱔魚,咬了咬牙,甩了鞋子,胡亂拉起褲腿,拎著竹匾小心翼翼的踩進了溪水里,慢慢的將竹匾一點點沉進水里,屏著氣靠近鱔魚,猛的抬起竹匾,用盡力氣將鱔魚掀到了岸上。

鱔魚在大大小小的石頭間拼命扭動著,逃竄著,李小暖扔了竹匾,竄到岸上,揀起塊大石頭,照著鱔魚的腦袋用力砸了下去,鱔魚腦袋被砸得血肉四濺,身子拼命扭動起來。

李小暖往後躲了躲,喘著氣靠著塊大石頭,緊緊盯著垂死掙扎的鱔魚,直看著它死透了,再不動了,才從旁邊的灌木叢裡尋了根樹枝過來,把竹簍裡的日晷和陶瓶取出來,放倒竹簍,忍著噁心 ​​把鱔魚撥進了竹簍裡。

李小暖長長的舒了口氣,穿了鞋子,收拾好東西,扯了幾把樹葉墊在鱔魚上,把日晷和陶瓶放進去,拎著竹簍,笑容滿面的往山下走去。

福音寺後面的小院裡,三間草屋中,最西邊一間已經塌了一半,東邊一間還是完好無損,這裡就是李小暖和魏嬤嬤住了小半年的家了。

李小暖抬起竹籬笆,進了院子,小心的將竹簍放到東屋門口的小水缸裡,用竹匾蓋上缸口,再用石頭壓好,退後幾步,滿意的看了兩眼,轉身進屋換衣服去了,身上的衣服沾上了鱔魚血,萬一讓人看到,又要數落魏嬤嬤。

李小暖脫下身上的粗麻孝服,想了想,從床頭的幾件衣服裡揀了件白色粗布上衣,一條靛藍粗布褲子出來,大戶人家的粗使婢女,都是穿這種顏色款式的衣服。

李小暖換了衣服,從床頭取了只極大的荷包塞進懷裡,出門瞄了瞄日影,小跑著奔到福音寺後角門,用力推著門,從門和門框的縫隙裡擠了進去。

福音寺後院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李小暖沿著牆角,抄近路飛快的往觀音殿奔去。

到了觀音殿後門,李小暖小心的隱在角落裡,留神聽著殿裡的動靜,這個時候,寺裡的人應該都在三大殿做法事,這裡不會有人,李小暖謹慎的伏在角落裡,仔細的探聽了一會兒,才抿嘴笑著,輕手輕腳的進了觀音殿。



第二章敢罵我

觀音大士微笑著,垂著眼簾俯視著世間,李小暖仰頭看了看觀音像,跪在神像前的蒲團上磕了幾個頭,爬起來,掂起腳尖,手臂高舉著,飛快的從貢桌上的點心碟裡取了最上面三塊點心下來,小心的放到荷包裡,再飛快的從底到上重新擺放著點心,又原樣堆了個尖頂出來。

李小暖飛快的取著點心,堆著點心,不大會兒,就從貢桌上的三碟點心裡各取了三塊放到了大荷包裡。

李小暖滿意的咽了口口水,晃了晃大荷包,有些遺憾起來,汝南王府的點心,什麼都好,就是做得也太小了些,九塊點心竟然還沒有小半荷包!

李小暖看了看貢桌上的點心碟,不能再拿了,不然一眼就能看出來了,還是得到前面的貢桌上去拿些才行。

李小暖貼著神像往前溜著,小心的探頭往前殿看去,前殿也是靜悄悄一片。

李小暖掂起腳尖,果然,前殿貢桌上擺的是五碟點心,李小暖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飛快的一碟碟取著點心,再將碟子裡的點心重新碼放一遍。

只剩最後一碟了,李小暖心裡歡呼著,手指掂著點心,挪得更加快了。

一聲極輕微的腳步聲在李小暖背後響起,李小暖彷彿被念了定身咒般定在了那裡,腳步聲停住了,接著“嘩”的一聲,彷彿是甩開折扇的聲音。

李小暖眼珠飛快的轉動著,一隻手緊緊抓著大荷包,貼著身子悄悄往下溜著,另一隻手抓著塊點心舉在胸前,慢慢轉過身來,抓著大荷包的手順勢悄悄的背到了身後。

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腰背挺直的站立著,正緩緩的搖著折扇,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李小暖,李小暖緊緊抿著嘴,瞇著眼睛打量著少年。

少年身形頎長,穿著件月白色絲綢長衫,皮膚是淡淡的小麥色,面部輪廓極好,眉毛濃而直,眼睛黑亮,嘴角挑著絲冷笑,正驕傲的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折扇,滿眼鄙夷的盯著李小暖。

“他喵個貓的!”

李小暖在心底惡狠狠的咒罵著,今天真是流日不利,最後一刻了,竟然撞到這麼個小正太!

少年“啪”的一聲收起折扇,用折扇遙點著李小暖,冷冷的訓斥道:

“你這個賤婢!竟敢在這寺裡做起小賊來,府裡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

李小暖垂著頭,眼珠轉了半轉,膽怯般往後挪了挪,緊貼到貢桌邊上,慢慢垂下背在後面的大荷包,用手指勾著貢桌帷幔掩蓋住大荷包。

“你叫什麼名字?在哪一處當差?”

少爺用折扇點著李小暖,傲然問道,李小暖垂著頭,一言不發,少年不耐煩起來,

“爺問你話呢?耳朵聾啦?這是哪裡的規矩?你過來!”

李小暖小心的往前挪著,挪到了離少年半步遠的地方,垂著頭停了下來,眼珠小心的轉動著,打量著周圍的動靜。

少年伸出折扇,托起李小暖的下巴,仔細的打量著李小暖,正要說話,李小暖猛的抬起腳,衝著那少年檔部用盡全力踢了出去,少年痛苦的悶哼了一聲,捂著檔部,緊緊並著腿彎下了腰,李小暖用力過猛,撲倒在少年面前,乾脆抱著少年的小腿,惡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少年再也忍不住,痛得叫出了聲,李小暖抬著少年的腿,用力把少年拖倒在地,再用頭撞著他,頂著他往門檻處翻滾了過去。

門外響起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李小暖飛快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手腳並用著爬進了貢桌下,回身從裡面拉緊了帷幔,不讓它晃動。

兩個小廝奔進觀音殿,看到蜷在地上的少年,愕然著發起抖來,急忙上前扶起少年,聲音顫抖著焦急的問道:

“世子爺,是誰……是……您這是怎麼了?”

少年站直身子,臉漲得通紅,眼裡冒著火,憤怒的轉著頭,左右看著,殿前殿後奔跑著,尋找著李小暖,小廝揀起地上的扇子,跟著少年茫然的跑來跑去,邊跑邊焦急的請著示下,

“世子爺,傷著了哪裡沒有?要不要讓大夫瞧瞧,奴才這就跟夫人稟報一聲去?”

“稟什麼?有什麼好報的?去,叫平穩來見我!”

少年停下來,一把抓過小廝手裡的扇子,刷的打開,飛快的搖著,兩個小廝相互看了看,左邊的小廝呶了呶嘴,另一個小廝會意,急忙奔了出去。

不大會兒,小廝引著個中年管事進來,管事堆著滿臉笑容,恭敬的上前長揖請了安,少年陰著臉吩咐道:

“你去,把府裡跟過來侍候的粗使丫頭都叫過來!”

平穩怔了怔,急忙躬著身子稟報導:

“回世子爺,這次跟過來侍候的粗使丫頭不多,如今都在夫人跟前侍候著,奴才稟了夫人,這就把人帶過來。”

“算了,不必驚動夫人了,回到府裡,你把人都帶給我看過了,再放她們回去!”

少年擰了擰眉頭,冷冷的吩咐道,平穩滿眼迷惑,重重的答應著退了下去,

李小暖屏著氣息蜷成一團,擠在貢桌最裡面的角落裡,一動不敢動。

世子爺!難不成剛才被她胖揍一頓的,是汝南王府的世子?!李小暖咧開嘴,無聲的笑了起來,看來,一時半會的,她還是別出去的好,就躲在這裡,等他們走了再出去好了。

手裡的點心已經被捏成了一團,李小暖開心的笑著,把手裡的點心團送到嘴邊,用口水濕潤著,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來,吃完點心,滿足的舔了舔嘴唇,把自己窩舒服了,抱著裝滿點心的大荷包,閉上了眼睛。

李小暖一覺醒來,偷偷的將貢桌帷幔掀起條縫,小心翼翼的往外看去,外面院子裡有人走過,影子拉得長長的,應該是辰正左右了,李小暖舒了口氣,汝南王府的人肯定已經走了,得趕緊回去,不然魏嬤嬤找不到她,要急壞的。

李小暖偷偷鑽出帷幔,直起身子,拍了拍衣服,抱著大荷包,飛快的往地藏殿方向奔去,奔進地藏殿西配殿,將大荷包放到桌子上,恭敬的拜了兩拜,收起帛片,用麻布蓋好,再抱起荷包,沿著寺院院牆,往草屋奔了回去。

魏嬤嬤正站在籬笆外,手搭在眼睛上,四處張望著尋找著李小暖,看見她遠遠的跑過來,滿臉笑容的張開手臂,接住了撲過來的李小暖,一把抱了起來,李小暖笑著掙扎著:

“嬤嬤快放我下來,我長大了,嬤嬤抱不動了。”

“唉喲,我的姑娘,你才這麼點,離長大早著呢,嬤嬤哪裡就抱不動了?”

魏嬤嬤笑著抱著李小暖進了院子,在屋門口放了李小暖下來,把她按著坐在門口的破椅子上,進屋端了碗水出來 ​​,遞給李小暖,

“姑娘快喝,嬤嬤回來剛燒的水,看著晾涼了,就等你回來喝了。”

李小暖接過碗,捧著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了,長長的舒了口氣,把碗遞給魏嬤嬤,笑顏如花,歡快的說道:

“嬤嬤,我今天捉到了一條大黃鱔,還拿了這麼多點心回來,夠咱們打好幾頓牙祭了!”

魏嬤嬤接過大荷包,被李小暖拉著看過小水缸裡的鱔魚,笑著抹起了眼淚,

“姑娘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如今……都怪嬤嬤沒本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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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遠親

李小暖仰頭看著魏嬤嬤,拉著她的手來回搖著說道:

“看嬤嬤說的,咱們不過是一時難了些罷了,以後會好起來的,肯定會好起來的,以後我要讓嬤嬤像那些老太太一樣,過生的時候也滿城派壽桃去,咱不像汝南王府那樣小氣,咱們的壽桃要一斤一個!”

魏嬤嬤笑了起來,將荷包放到小凳子上,抱著李小暖坐在椅子上,

“姑娘,嬤嬤正要跟你商量件大事呢。”

李小暖靠在魏嬤嬤懷裡,仰頭看著她,等著她說話,魏嬤嬤又抹了把眼淚,才接著說道:

“姑娘,今天方丈跟我說,後天古家老夫人要帶著全家扶靈返鄉,回兩浙路越州老家去,方丈說,老夫人姓李,他悄悄找人打聽過了,聽說也是兩浙路秀州下里鎮人,下里鎮可只有一戶李家,姑娘和李老夫人,必是同宗,方丈說,老夫人是極善良慈悲的人,想找個機會,帶著咱們去求了李老夫人,看能不能跟著她,把老爺太太帶回去安葬了。”

魏嬤嬤又傷感起來,拉起衣袖抹著眼淚,李小暖眼珠微微轉動著,若真是同宗,這事就有機會,這個世間,宗族觀念極強,同宗同族就有責任,就是親人,若真能和這個李老夫人連了宗,說不定……

李小暖慢慢盤算起來,魏嬤嬤傷感了一陣子,接著說道:

“方丈說了,明天古家就啟程過來,在寺裡住一晚上,請了古大人的靈位棺木,後天一早就啟程回去了,方丈說,明天他找了機會,帶咱們去求見李老夫人。”

李小暖打定了主意,看著魏嬤嬤,重重的點了點頭,

“嬤嬤放心,我一定好好求了李老夫人,求她帶著咱們一起返鄉。”

魏嬤嬤傷感的抱著李小暖,又流下了眼淚。

第二天午後,魏嬤嬤早早和李小暖吃了飯,燒了熱水給她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斬衰孝服,仔細給她梳了兩個抓髻,用麻繩扎了,李小暖就端端正正的坐在竹椅子上等著方丈派人來叫。

一直等到申末時分,一個小和尚氣喘吁籲的跑過來招呼著魏嬤嬤和李小暖,

“快些快些,方丈讓你們趕緊過去!”

魏嬤嬤急忙拉著李小暖的手,跟著小和尚往寺院後面的角門奔過去。

寺院南邊專供香客居住的院落裡,方丈空秀法師正坐在榻前的圓凳上,和半靠在榻上的李老夫人說著話,

“……本來也不敢麻煩老夫人,一來,這位李姑娘也是兩浙路秀州下里鎮人,和老夫人只怕是同宗,小僧不敢不稟了老夫人知道,二來,唯心師叔臨行前交待過小僧,說這位李姑娘與古家,與老夫人有緣,若老夫人來寺裡,囑小僧定要引見給老夫人。”

“噢。”

李老夫人直起了身子,微笑著說道:

“唯心大師認識這位李姑娘?”

“是,李家的老僕人,叫魏嬤嬤的,抱著這位李姑娘,送她父母的棺木到寺裡寄放,李姑娘當時病得極重,已經暈迷了兩三天了,正巧遇到唯心師叔功成出關,說來也怪,師叔出關那會兒,這姑娘突然就睜開眼睛醒過來了。”

空秀法師微笑起來,接著說道:

“師叔讓魏嬤嬤抱著李姑娘,聽他念了一天的心經,這李姑娘的病就好了,師叔還說這李姑娘命格極貴,是個福澤深厚的。”

李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緩緩靠到了靠枕上,

“唯心大師出了關,就出去雲遊了?如今可有大師的信兒?”

“哪有信兒的,師叔閒雲野鶴一般,一向隨著心意,欲停便停,欲行便行,行蹤不定。”

空秀法師微笑著答道,李老夫人沉默了一會兒,笑著說道:

“這姑娘倒真是個有福緣的,連皇上想見唯心大師,都召不到人的,大師閉關十年,一出關竟守著她念了一天的心經,就憑這個,這份福澤也深厚著呢。”

空秀法師微笑著點著頭。

院子外面,魏嬤嬤拖著李小暖,輕輕喘著氣,站在院門前,拉過李小暖,仔仔細細的給她理了理衣服,拉了拉李小暖左邊心口處掛著的衰片,低聲交待道:

“姑娘,等會兒,千萬別說錯了話,那些什麼日後報答的話,千萬不能提半個字,你一個姑娘家,哪有能報答的時候的?只求著老夫人能發發善心,要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就哭,哭你父親,咱就是求老夫人個不忍心,肯憐惜憐惜姑娘就行。”

李小暖鄭重的點著頭,低聲答應著:

“嬤嬤放心,我都照著嬤嬤說的做。”

魏嬤嬤正要再交待幾句,空秀法師緩步出了院門,魏嬤嬤忙雙手合什行著禮,空秀法師微笑著還了禮,低頭看著李小暖,和緩的交待道:

“不要怕,老夫人是極慈悲和善的人。”

李小暖仰頭看著他,點了點頭。

院子裡閃出個眉目清秀的小丫頭來,曲膝給空秀法師施了一禮,轉過頭,笑盈盈的看著魏嬤嬤和李小暖說道:

“快進來吧,老祖宗讓叫你們進去呢。”

李小暖微微有些緊張起來,下意識的握緊著魏嬤嬤的手,魏嬤嬤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拉著她跟著小丫頭進了院子,往正屋走去。

正屋門口的小丫頭掀起簾子,魏嬤嬤鬆開李小暖,李小暖半垂著眼簾,理了理氣息,端直著上身,步履端莊的進了屋。

正屋榻上,一位全身雪白孝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靠在靠枕上瞇著眼睛歇息著,一個小丫頭半跪在榻前,用美人捶給老太太輕輕敲著腿,榻前的扶手椅上坐著個一身重孝、三十歲左右、面容白淨溫婉的中年婦人,正端著杯子喝著茶,見李小暖進來,輕輕放下杯子,聲音柔婉的稟報導:

“母親,方丈說的那位李姑娘進來給您請安了。”

李老夫人睜開眼睛,慢慢坐了起來,旁邊侍立的小丫頭拿了只半舊墊子放到榻前,李小暖半垂著眼簾,面容沉靜著走到墊子前,微微有些生疏的跪在墊子上,磕了個頭,站起來,兩隻手交疊著扶在左腰處,微微曲膝福了一福,聲音柔和的說道:

“李氏小暖給老祖宗請安。”

中年婦人看著李小暖生疏而粗糙的跪、磕、福,皺了皺眉頭,李老夫人目光和緩的看著她,輕輕擺了擺手,溫和的說道:

“就這樣,也已經很難為這孩子了,才不過六歲,又沒人教導著,倒還算是知禮。”

中年婦人微笑著接過了話頭:

“母親說得極是,這孩子不過少些教導罷了,只看她這容貌品格,這份嫻靜沉著,倒也難得。”

李老夫人點了點頭,招手叫了李小暖過去坐到榻沿上,拉著她的手,仔細的看著她,李小暖滿眼依賴的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眼睛裡閃過絲憐憫和不忍,伸手撫著李小暖髮髻上的粗麻繩,眼淚滑落了下來,

“咱們李家的姑娘,都命苦,這麼大點孩子,父母就都走了。”

李小暖仰著頭,滿眼孺慕的看著李老夫人,跟著湧出眼淚來,哽咽著低聲叫道:

“老祖宗……”

李老夫人心疼的伸手摟過李小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著她,

“孩子,別哭,沒事了,有老祖宗在,往後有老祖宗疼你呢。”

李小暖心裡微微鬆了松,伏在李老夫人懷裡,眼淚如滾瓜般落了下來。

哭了片刻,中年婦人上前勸住李老夫人,拉著李小暖坐到旁邊椅子上,仔細端詳著她,笑著說道:

“仔細看小暖這面相,跟老祖宗至少有三四分象,這姑娘長得真真是好看,讓人移不開眼睛去。”

李小暖羞怯的半垂著頭,李老夫人看著李小暖,輕輕嘆了口氣,叫了魏嬤嬤過來,仔細的問了些細務,又傷感了起來,

“趕考趕考,就是中了狀元又能怎麼樣?哪有守著家人過個安穩日子的好?若不是要趕考,何至於讓這麼大的孩子沒了爹娘?若不是……”

中年婦人垂著頭,眼淚流了下來,忙用帕子按住了眼角,李老夫人頓回了後面的話,長長的嘆息著,看著魏嬤嬤吩咐道:

“你是個難得的,這小半年,多虧你盡心盡力的照顧著你家小主子,日後必有福報!你家姑娘今晚就跟著我先住下了,我讓管家跟你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把你家老爺太太的棺木靈位請到車上,明天,你們跟著我一起回家吧。”



第四章晨起

魏嬤嬤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囑咐般看了李小暖一眼,跟著婆子出去了。

李老夫人招手叫了李小暖過來,指著中年婦人介紹道:

“以後,你就稱她舅母吧,你舅母娘家姓周,還有兩位表姐,一位表哥,都已經歇下了,明天再見吧,往後見面的日子長著呢。”

李小暖站起身,恭敬的跪在墊子上,給周夫人磕頭請了安,週夫人起身扶了李小暖起來,又送回到李老夫人身邊,笑著說道:

“表小姐身邊也沒個伏侍的丫頭,明天叫管事婆子進來,仔細挑兩個丫頭過來給表小姐使喚。”

“不用了。”

李老夫人溫和的說道,

“先讓冬末伏侍她幾天吧,我身邊丫頭多,也不少她一個,今天就先讓她在我這屋西面廂房裡歇一晚上,你讓人給周管事傳個話,讓他騰輛舒適些的車子出來,明天給小暖用,這會兒也晚了,你趕緊回去歇著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

週夫人笑著應承了,起身告了退,帶著丫頭婆子出去了。

李老夫人拉著李小暖,又細細的問她可識字,讀過什麼書沒有,李小暖一一答了,李老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

“這就對了,咱們李家,男子好學,女孩子也是要讀書的,也要有見識有學問才好,你父親這麼早就教你識字讀書,也是遵著咱們李家的風俗來的,唉,我也聽人提過你父親幾次,也是個少年有才的,可惜,八字弱,就這樣傷在了外頭……”

李老夫人說著,又傷感起來,李小暖目光微閃,取過靠枕旁的帕子雙手捧了過去,仰頭看著李老夫人,笑著說道:

“老祖宗不要傷心太過,身子要緊,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咱們活著的人,總要好好兒的活著,才能對得起走了的人呢。”

李老夫人接過帕子,拭了眼淚,憐惜的撫著李小暖的髮髻,連連點著頭說:

“你這孩子,倒是個通透的,這話說得明白,老祖宗這把年紀,倒要你個小丫頭來勸著了。”

李小暖歪著頭,嬌憨的笑著說道:

“老祖宗笑話我呢。”

李老夫人笑著摟了摟李小暖,

“老祖宗沒笑你,老祖宗誇你呢,小暖是個好孩子,難得的好孩子,你也累了一天了,讓冬末侍候著你洗漱了,去西廂歇著吧,明天一早咱們就得起來趕回越州去。”

李小暖乖巧的點頭答應著,李老夫人叫了個婆子過來吩咐了,又叫冬末過來給李小暖見了禮,李小暖受了冬末的禮,起身福了福,跟李老夫人告了退,跟著婆子和冬末去了西廂。

李小暖坐在西廂椅子上,由著婆子和冬末侍候著洗漱了,婆子抱著她放到床上,冬末出去一會兒,捧著幾件細麻衫褲回來,微微曲了曲膝,笑著說道:

“這是二小姐的衣服,我找侍琴討了兩套過來,二小姐比姑娘可大得多了,姑娘今晚先將就著穿一晚上,另一套我連夜改一改,明天再穿就能合身了。”

李小暖謹慎的抿著嘴,邊由著她換了衣服,邊小心的打量著她,大約十一二歲年紀,容長臉,柳眉杏眼,形容俏麗,說話爽利清脆,手腳很是利落。

李小暖笑著看著冬末,聲音甜甜的謝道:

“謝謝冬末姐姐,姐姐不用麻煩了,大了才好,等我長大了還能穿。”

冬末笑了起來,輕輕捏了捏李小暖的面頰,

“姑娘不用這樣客氣,哪能讓姑娘的衣服不合身不舒服的理兒?那要我們這些丫頭是做什麼用的?再說,老祖宗可是個講究的,要是看到姑娘身上的衣服有一絲不合適的地方,姑娘要吃掛落,我可是要挨板子的,往後姑娘記著,去見老祖宗前,一定要收拾的整齊利落了才行呢。”

冬末一邊說著,一邊利落的鋪好了床褥,侍候著李小暖躺好,替她掖了掖被角,笑著說道:

“姑娘睡吧,我改好了衣服,就睡在姑娘床前,姑娘夜裡有什麼事,只管叫我就是。”

李小暖笑著看著她,點了點頭,冬末放下帳子,舉著燈燭轉到外間做針線去了。

李小暖靜靜的躺在床上,手指在乾爽溫暖的被褥間慢慢滑動著,這是細麻布被子,古家死了家主,和她一樣,正戴著斬衰重喪,連這樣細緻的麻布,都有些過了,規矩和世情,總是差了很多步。

古志恆古大人,李老夫人的獨養兒子,天禧十二年丙寅科狀元,隴州知州,瀆職自縊,留下兩女一子。

關於古家,李小暖知道的只有這些,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老夫人和那個舅母。

李小暖父母兩家人丁單薄,縱有那麼一兩個不遠不近的親戚,聽魏嬤嬤的意思,境況也都不好,李小暖又是這樣一幅好皮囊,若落到略差些的親戚手裡,還不知道下場如何呢。

若是能留在古家,在這樣的人家長大,平日里用些心,小意著些討著老夫人和周夫人歡心,等大了,再留心著找戶合適的好人家嫁了,於古家也不過就是準備幾樣小嫁妝,於她,這生活可就是天淵之別了。

李小暖慢慢盤算著,漸漸迷糊著睡著了過去。

第二天寅末卯初,天剛濛濛亮,破曉的晨光透進窗櫺,灑在粗布帳子上,喚醒了李小暖。

李小暖睜開眼睛,安靜的躺在床上,仔細的聽著外面的動靜。

院子裡,傳來極輕微的門樞吱拗聲,腳步輕輕的落地聲,掃帚掃在地上的沙沙聲,潑水的嘩嘩聲,各種聲音極輕微而節奏分明,這是外面粗使的丫頭婆子起來灑掃庭除了。

李小暖躺在床上,看著帳子上晨光的移動,推算著時辰,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床前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冬末起來了,接著是門被推開的聲音,有極輕的腳步聲進了屋。

“放這裡吧。”

是冬末的聲音,壓得極低,有東西聲音悶悶的碰到了地面,腳步聲出去了。

不大會兒,冬末輕快的腳步聲往床邊移過來,李小暖輕輕閉上了眼睛,冬末掀起帳子,李小暖睜開眼睛看著她,綻放出滿臉笑容來,冬末也跟著露出笑容來,一邊掛著帳子,一邊帶著笑說道:

“姑娘醒了,夜裡睡得好不好?我聽姑娘一夜也沒什麼動靜,想是睡得極安穩。”

李小暖坐了起來,仰頭看著冬末,笑盈盈的點著頭,細聲細氣的說道:

“睡得舒服極了,姐姐睡得好不好?”

冬末掛好帳子,轉身拿著個黑漆馬桶放到床前,笑著說道:

“這屋裡沒有淨房,姑娘且將就些,就在這裡吧。”

李小暖乖巧的點著頭,不等冬末侍候,自己下了床,拖著鞋子走到馬桶邊,馬桶裡已經放了厚厚的一層香木屑,散發著微微有些濃郁的香味。

冬末手腳利落的侍候著李小暖淨了身,把蓋上蓋子的馬桶端出去交給粗使婆子,回來取了衣服,侍候著李小暖穿好,小丫頭已經送了熱水、漚壺、棉帕、青鹽進來,李小暖用青鹽擦了牙,洗漱乾淨,冬末給她通了頭髮,只幾下就綰了兩個漂亮的抓髻出來。

“老祖宗每天卯初就醒了,卯正起床,夫人和小姐、少爺卯末過來給老祖宗請安,往後,姑娘也要趕在卯末前過去給老祖宗請安才是。”

冬末一邊用粗麻繩繫著抓髻,一邊笑著說道,係好抓髻,退後兩步,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李小暖,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姑娘生得真是好看,連粗麻布片子都能穿得這樣好看。”

李小暖眼睛彎彎的笑著看著她,冬末上前輕輕捏了捏李小暖的面頰,

“姑娘真是惹人疼,走吧,咱們該去給老祖宗請安了。”

說著,引著李小暖往正屋後面的暖閣裡進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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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初會

李老夫人已經收拾妥當,正坐在榻上慢慢吃著燕窩羹,李小暖站在榻前,恭敬的福了福,請了安,李老夫人把碗遞給旁邊侍立著的小丫頭,示意李小暖坐到榻上,笑著問道:

“夜裡睡得好不好?可還習慣?”

“老祖宗,夫人和少爺來了。”

李小暖笑盈盈的正要答話,門外小丫頭稟報聲傳了進來,李小暖忙站了起來,悄悄往後退了半步。

週夫人領著個七八歲模樣的男孩子進了屋,李老夫人直起身子,滿臉笑容的看著男孩子長揖請了安。

李小暖站在榻前,悄悄打量著男孩子,和她一樣穿著斬衰孝服,臉圓圓的稍稍有些嬰兒肥,眼睛亮晶晶的,唇紅齒白,說笑間帶著濃濃的稚氣。

李老夫人拉著男孩子坐到自己身邊,滿頭滿臉的撫摸著他,瑣瑣碎碎的問著話“昨晚睡得安不安穩?”“夜裡起了幾次”“早上什麼時辰醒的?”……

說了一會兒話,李老夫人摟著男孩子,指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這是新來的妹妹,是祖母的侄孫女兒,姓李,叫小暖,小暖,這是古蕭哥哥,往後要好好相處著才好。”

李小暖溫婉的笑著微微曲膝福了福,古蕭站起來,笑容滿面的拱手還了禮,上下打量著李小暖,退回到李老夫人身邊坐下,仰頭看著李老夫人問道:

“妹妹怎麼穿得和我一樣?”

“妹妹的父母都沒了,和你一樣重孝在身。”

李老夫人摟著古蕭,傷感著低聲說道,古蕭點了點頭,小大人般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

“妹妹真可憐,沒了父親,也沒有母親,真是可憐!”

李老夫人失笑著又傷感起來,溫和的撫著古蕭的後背說道:

“我們蕭兒最懂事,妹妹是個可憐人,往後你可不許欺負妹妹。”

“嗯!”

古蕭鄭重的點頭答應著,

“老祖宗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妹妹的。”

李小暖溫順的微笑著,攏著雙手坐在榻沿上,聽著祖孫倆說話。

“老祖宗,大小姐、二小姐來了。”

門口小丫頭聲音清脆的稟報著,門簾掀起,外面三四個丫頭簇擁著兩姐妹走了進來。走在前頭的約莫十三四歲年紀,體態輕盈,眉目清秀,只嘴唇略有些薄,隱隱透出幾分精明來,跟在後面的十一二歲年紀,豐纖合度,皮膚白皙水潤,兩頰泛著淡淡的桃紅色,一彎柳眉,水汪汪的杏眼流波欲滴,若出水芙蓉般,生得極美。

兩人走到榻前,曲膝福了福,給李老夫人請了安,又轉過身子,曲膝給周夫人請了安,李老夫人指著李小暖介紹道:

“快過來認識認識,這是大姐姐,叫雲姍,這個是二姐姐,叫雲歡,這是新來的表妹,姓李,叫小暖,往後可要好好相處著。”

李小暖忙站起來,曲膝福了福見著禮,雲姍和雲歡微微曲膝還了禮,好奇的打量著李小暖,雲姍上前兩步,伸手拉了李小暖的手,低著頭,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片刻,轉頭看著周夫人說道:

“母親,小暖妹妹長得真是好看,比妹妹還要好看!”

雲歡走到李小暖面前,帶著絲挑剔,仔細的打量著她,李小暖仰著頭,滿眼仰慕的看著雲姍,又轉過去看著雲歡,來回看了幾趟,滿臉驚嘆的說道:

“姐姐才真正好看,象仙女一樣!”

雲姍“扑哧”笑出了聲,雲歡也露出笑容來,上前拉了李小暖的手,聲音細甜的說道:

“小暖妹妹真是惹人疼。”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轉過頭,吩咐著旁邊侍候著的丫頭婆子,

“擺飯吧,早點吃了還要趕路,不能誤了吉時。”

丫頭婆子答應著出去了,李老夫人轉頭看著周夫人,溫和的說道:

“出門在外,規矩上也暫且從權些,你就在這裡,一處吃些吧,時辰也不早了。”

週夫人站起來,恭敬的答應著。

不大會兒,丫頭婆子擺了早飯上來,李老夫人在上首坐了,古蕭坐在李老夫人左手第一,李小暖坐在了右手第一,古云姍和古云歡分別坐了左手和右手第二,週夫人用絲帕包著雙精緻小巧的銀箸奉給李老夫人,又布了碗粥,李老夫人就笑著打發她到旁邊的小桌子上吃飯去了。

靜悄悄的飯畢,又漱了口,週夫人告了退,下去看著丫頭婆子們收拾東西,看著人安排車輛去了。

四個人陪著李老夫人說笑了小半個時辰,週夫人進來稟報說“都收拾好了。”丫頭婆子忙著取了各自主子的薄斗篷過來,李老夫人叫了雲歡過來吩咐道:

“你讓人取件斗篷來,先給你小暖妹妹穿著,等秋天做衣服時,讓你母親多做件給你。”

雲歡笑著點頭答應著,

“妹妹要穿,拿去就是,我衣服多得很呢,不用再給我多做,再多做就真是穿不過來了。”

李老夫人滿眼笑意的點著頭,轉頭看著周夫人笑著說道:

“咱們家孩子,你都教導得極好,這才是大家風範。”

週夫人滿眼笑容的接過丫頭手裡的斗篷,侍候著李老夫人穿了,轉頭看著正偷偷東張西望著的李小暖,笑著說道:

“你的奶嬤嬤和蕭兒的奶嬤嬤坐在一輛車上頭,已經安頓好了,你且放心。”

李小暖忙曲膝謝了周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李老夫人笑著看著她,微微點了點頭。

冬末扶著李小暖上了一輛小些的四輪車子,也跟著上了車,放下車簾子,片刻功夫,車子緩緩動了起來,李小暖小心的將車簾子掀起條縫來,透過紗窗,往外張望著。

車子出了山門,轉上寬敞的官道,不急不緩的往前行進著。

李小暖放下簾子,轉頭打量著車子裡面。

車廂不大,四麵糊著靛藍綢,顯得很是素淨清爽,冬末跪坐在李小暖旁邊,手腳利落的收拾著隨身的包袱,將拿上來的細點、杯子等物一一放進車廂前的暗格里,折好包袱,塞到車廂前的墊子下,拍了拍手,長長的舒了口氣,轉過身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姑娘歪著歇一歇吧,這一路上要走小半個月呢。”

說著,轉頭打量著車廂,伸手摸了摸糊著靛藍綢的車廂板,微微嘆了口氣,

“姑娘且將就些,可不是有意要委屈姑娘,老祖宗、夫人、少爺和小姐的車子,都是幾個月前頭現定做出來的,這會兒突然再要一輛,哪裡能有的?這輛本來是碧蓮和翠蓮姐姐的車子,除了主子們的車子,這輛是最好的了。”

冬末笑了起來,

“倒便宜了我。”

李小暖也跟著笑了起來,轉頭打量著車子,認真的說道:

“冬末姐姐,這是我坐過的最好的車子了。”

冬末挑著眉梢,笑吟吟的捏了捏李小暖的面頰交待道:

“姑娘倒是實誠,往後這個話,可不要說到外頭去,免的讓那幫巴高踩低的奴才小瞧了姑娘去。”

李小暖羞怯的笑著,點了點頭,心底微微舒了口氣,歪著頭,瞪大眼睛看著冬末,好奇的問道:

“冬末姐姐,碧蓮和翠蓮姐姐是誰呀?能坐這樣的車子?”

冬末轉身掀起車簾子,往外看了兩眼,放下簾子,挨著李小暖,舒服的靠在靠枕上,笑著說道:

“碧蓮和翠蓮姐姐是老祖宗身邊最喜歡也最得力的兩個大丫頭,月例銀子比一等還多一兩,足足多出一倍去呢! ”

冬末羨慕的感慨著,李小暖瞇著眼睛,滿臉笑容的看著她問道:

“冬末姐姐是幾等?”

“三等!”

冬末重重的嘆了口氣,有些洩氣的答道,

“那姐姐一個月幾兩銀子?”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冬末,緊盯著問道,冬末失笑起來,伸手捏了下李小暖的臉頰,

“幾兩?姐姐是三等丫頭,一個月只有五百錢,哪裡看得到銀子的?往後跟著姑娘,姑娘給我發銀子吧。”

“嗯,等我以後有了錢,一個月給姐姐十兩月例銀子! ”

李小暖認真的說道,冬末一把摟住李小暖,笑倒在靠枕上,

“好好好,我可都記下了,等姑娘以後做了夫人,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冬末的十兩月例!”



第六章讀書

車隊前頭,寬大的楠木清油車裡,李老夫人臉上帶著絲倦意,半躺在寬大的車廂裡,孫嬤嬤恭敬的跪坐在車廂前面,正低聲稟報著:

“……打聽了不少人,能想到的人都去打聽了,說是從搬到寺院後頭起,每天早晚必到地藏殿祭拜,風雨無阻,一天也沒落下過,那祭台昨晚我跟著去看了,雖說不能再簡陋了,可該有的都有,禮節上頭也算周全。那殿裡滿滿的都是棺木,怪滲人的,晴天白日的還好,要是趕著陰天下雨的……”

孫嬤嬤聲音裡帶出幾絲欽佩來,

“表小姐能一天不落,倒真是不容易,可見是個孝順的。”

李老夫人仔細的聽著,慢慢點著頭嘆了口氣,

“那丫頭不過六歲,能做到這樣,極是難得,可見天性是個重情仁義的,這樣就好。”

孫嬤嬤有些不解的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微微有些出神的思量了一陣子,滿眼傷感的看著孫嬤嬤,低聲說道:

“唯心大師身份貴重,為人……厭煩紅塵俗世,竟守著這丫頭念了一天的心經,這丫頭必有不尋常處,往後有什麼造化也說不定,又是這樣重情仁義的,古家……的事,也許能有一線希冀……”

李老夫人聲音低落下去,幾不可聞,孫嬤嬤眼淚湧了出來,忙用帕子按了回去,陪著笑說道:

“看老祖宗說的,大少爺那樣聰明,過些年,咱們古家說不得又能出個狀元,那才是真正風光呢!”

李老夫人眼神悲傷憤懣的看著窗外,半晌才長長嘆了口氣,轉頭看著孫嬤嬤,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苦笑著說道:

“蕭兒雖說不笨,可比起他父親……也算不得聰明,唉,這樣也好、也好,蕭兒生性淳厚,是個能守成的,這樣最好!慧極易傷,笨些好……”

李老夫人傷感的嘆息起來。

一行人中午在一家小茶棚裡只停了小半個時辰,吃了些乾糧,歇息了一會兒,就上路了,以便早一些趕到訂好的客棧好好歇息著。

申正時分,太陽還高高的掛在頭上,古家一行人就住進了客棧,客棧不大,週管事乾脆包了整間客棧,掌櫃和伙計忙前忙後,安頓好車輛馬匹,燒了大桶大桶的熱水送了進來。

丫頭婆子們忙碌著,侍候著主子們洗漱更衣。

冬末和魏嬤嬤侍候著李小暖洗好了澡,換上乾淨衣服,魏嬤嬤把李小暖抱到床上,用棉帕子給她絞著頭髮,冬末叫了粗使婆子進來換了水,也跟著洗了澡,換了衣服出來,魏嬤嬤已經給李小暖絞乾了頭髮,綰了兩個抓髻出來。

冬末飛快的擦乾了頭髮,揚手綰好髮髻,笑著說道:

“嬤嬤只管歇著,待會兒,我侍候著姑娘下去吃飯就是。”

魏嬤嬤滿眼感激的看著冬末,笑著說道:

“辛苦冬末姑娘了,這兩天,我們姑娘多虧你盡心照顧著。”

冬末看著魏嬤嬤,笑容明快的說道:

“看嬤嬤這話說的,老祖宗既把我指給了姑娘,冬末就是姑娘的丫頭,若不盡心才是該打呢!”

魏嬤嬤怔了怔,遲疑著正要說話,李小暖拉了拉魏嬤嬤的衣袖,抬著胳膊,笑著說道:

“嬤嬤看,這衣服是冬末姐姐昨晚連夜趕出來的,嬤嬤看看這針角,我看著和嬤嬤做的一樣好!”

魏嬤嬤扯著李小暖的衣襟、衣袖,仔細的看了看,笑著點了點頭,

“這針角還算細密,冬末姑娘這針線,也學了有五六成了。”

冬末滿臉不服氣的看著魏嬤嬤,李小暖笑盈盈的看著冬末,把手探進魏嬤嬤袖子裡,摸了個極小的半舊荷包出來,託在掌心裡遞了過去,

“這是嬤嬤做的,冬末姐姐看看好不好看。”

冬末上前半步,接過荷包,翻來覆去、仔仔細細的看了一會兒,把荷包遞了回去,衝著魏嬤嬤曲了曲膝,笑著說道:

“冬末失禮了,嬤嬤這針線,只怕府裡最好的繡娘也及不上,往後,請嬤嬤多指點指點冬末。”

魏嬤嬤接過荷包,笑著說道:

“冬末姑娘看中哪一樣針法,只管說,嬤嬤但凡知道的,都教!”

李小暖笑瞇瞇的看著兩人,正說話間,門口傳來輕緩的幾下敲門聲,一個小丫頭聲音清脆的稟報導:

“表小姐,老祖宗傳晚飯了。”

冬末急忙半蹲著給李小暖穿了鞋子,半扶半抱著她下了床,笑著說道:

“嬤嬤只管去後院吃飯,姑娘這裡有我侍候著呢。”

魏嬤嬤微微躊躇了下,李小暖揚頭看著她,笑吟吟的說道:

“有冬末姐姐凡事提點著,嬤嬤放心就是。”

魏嬤嬤笑著點頭應了,冬末牽著李小暖,急步出了門,往樓下大堂去了。

大堂裡,週夫人正看著人擺飯,見李小暖下來,招招手,叫了她過去,李小暖滿臉笑容的走到週夫人身邊,曲膝福了福,請了安,週夫人伸手拉過李小暖,笑盈盈的看著她正要說話,樓梯上傳來一陣輕捷的腳步聲,週夫人忙放開李小暖,轉身往樓梯上看去。

四五個丫頭前後簇擁著古云姍和古云歡姐妹正往下走,古蕭挽著李老夫人也跟在後面下來了。

李小暖忙跟在周夫人後面,走到樓梯口,曲膝行著福禮,迎著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招手叫了李小暖過來,笑盈盈的上下打量了一翻,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看著身邊一個形容俏麗的丫頭說道:

“小暖這衣服髮髻都好,可見冬末做得不錯,我倒沒錯看了她。”

那丫頭滿眼笑容的嗔怪道:

“看老祖宗這話說的,老祖宗什麼時候看錯過人的?!”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伸手牽著李小暖,一邊往大堂正中走去,一邊溫和的問著她“路上累沒累著?”“睡著一會兒沒有?”。

幾句話間,已經到了大堂正中的桌子前,李老夫人居中坐了,轉頭看著周夫人,指著自己左手邊,笑著吩咐道:

“出門在外,別講究那麼多,你就坐在這裡一起吃飯吧,蕭兒坐這邊,小暖挨著蕭兒坐。”

古云姍和古云歡挨著周夫人坐了,丫頭婆子盛了飯奉上來,眾人安靜的吃了,丫頭婆子收拾了下去,侍候著眾人漱了口,奉了茶上來。

李老夫人喝了兩口茶,放下杯子,伸手撫著古蕭的頭臉,笑著說道:

“蕭兒等會兒跟著夫子唸書,要多用些心,把那書中的道理讀懂讀透了才好。”

古蕭面容鄭重的點著頭,

“老祖宗放心,蕭兒一定努力讀書。”

李小暖滿眼羨慕的看著古蕭,書!這是這半年多她做夢都想要的東西!這個世間,到底是個什麼情形,她一無所知,她和魏嬤嬤的行李裡,唯二的兩本書,是千字文和百家姓,上面的字她都認識,可那薄薄的兩本書裡,幾乎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這個世間,書籍極其昂貴,她和魏嬤嬤一本書也買不起,福音寺裡除了方丈室放著幾本她看不懂的梵文經書,她沒看到過其它任何書籍。

李老夫人看著滿臉渴望的李小暖,微笑著問道:

“小暖也想跟著夫子唸書嗎?”

李小暖怔了怔,急忙點著頭,猶豫著看了看古蕭,又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點起了頭,古云姍笑了起來,

“小暖妹妹,你這到底是想念呢,還是不想念?”

週夫人和古云歡看著李小暖,也跟著笑了起來,古蕭轉過頭,看著李小暖認真的說道:

“小暖妹妹,夫子教的書可難了,你太小,肯定聽不懂的!”

李小暖垂了垂眼簾,沒有答話,只抬起頭,滿眼渴望的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仔細的看著李小暖,笑盈盈的說道:

“姑娘家讀點書,明白些聖賢道理,也是要的,小暖就跟著古蕭哥哥去聽聽夫子講書吧,能聽懂多少是多少。”

李小暖眼睛亮了起來,滿臉喜悅著急忙點著頭,古蕭有些目眩的看著彷彿發著光的李小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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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童萌

“母親,就讓周管事走一趟,跟王夫子交待一聲,可好?”

週夫人笑著問道,李老夫人點了點頭,看著周夫人溫和的吩咐道:

“拿上我的片子,跟夫子道聲辛苦,稟報一聲,也是兩個學生了,束俢從今天起加倍。”

週夫人忙笑著應了,吩咐了下去,又打發人叫了魏嬤嬤過來,和古蕭的奶娘吳嬤嬤,小廝山水、煙雲一起,侍候著古蕭和李小暖往西廂王夫子處唸書去。

嬤嬤和小廝簇擁著古蕭和李小暖走到西廂樓梯口,古蕭頓住腳步,低頭看著李小暖,伸手拉了她的手,面容嚴肅的說道:

“小暖妹妹,你太小了,還是我牽著你走樓梯吧。”

李小暖一口氣窒在喉嚨裡,忙轉頭看著吳嬤嬤,吳嬤嬤笑著誇獎道:

“少爺就是懂事,這麼小年紀就知道敬老愛幼 ​​呢。”

李小暖心底微微鬆馳下來,羞怯的笑著,任古蕭牽著手往樓上走去。

這位古蕭少爺可是古家的鳳凰,是最招惹不得的物事,這個世間,禮教嚴苛到何種程度,她一無所知,李老夫人和周夫人的想法、脾氣,她還沒有半分頭緒,這會兒,自然是離這位鳳凰越遠才越安全,千萬不能因為這個招了周夫人和李老夫人的忌,被人 ​​當成了禍水,可就大不值得了。

李小暖心念思轉間,古蕭牽著她的手,已經到了王夫子房子門口。

敞亮的小廳裡已經放好了一大兩小三張桌子,古蕭牽著李小暖進了屋,走了兩步,才放開李小暖,兩人站在屋子中間,行禮請了安,李小暖抬頭打量著王夫子,大約四十歲年紀,高而瘦,緊繃著臉,像一塊嶙峋的山石般,極端正的坐在上首椅子上,眼神裡帶著滿滿的不悅和不屑,瞥了眼李小暖,揮揮手,示意兩人坐到座位上去。

李小暖爬到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好,有些興奮的垂眼打量著桌子上放置整齊的筆墨紙硯。

“你,可識字?”

王夫子聲音裡透著刻板和棱角,古蕭有些緊張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滿眼笑意的看著王夫子,聲音舒緩的回道:

“已經念過千字文和百家姓。”

“嗯,也算能認得幾個字了,女娃子,讀些女訓、女戒、烈女傳,知道做女子的本份,也就足夠了!旁的書,不讀也罷!”

王夫子擰著眉頭說道,李小暖垂著眼簾,眼底滿是鬱悶和失望,這禮教竟嚴苛到如此程度?!

“夫子,祖母說過,姑娘家也要讀書明理,通曉聖賢之道,這樣,往後掌家理事,教養子女,才能做得賢妻良母。”

古蕭緊張得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的辯解道,王夫子臉色陰沉下來,重重的“哼”了一聲,盯著古蕭,冷冷的問道:

“昨天的書,可都背出來了?背!”

古蕭急忙點著頭站起來,背著手,有些磕磕巴巴的背起書來,李小暖心底微微放鬆了些,歪著頭,滿眼笑意的看著古蕭,仔細的聽他背著書:

“黃帝畫野,始分都邑;夏禹治水,初奠山川。宇宙之江山不改,古今之稱謂各殊……”

好像是幼學瓊林,李小暖心裡欣喜著迷惑起來,這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古蕭背完了書,彷彿舒了口氣般看著王夫子,王夫子擰著眉頭,厲聲訓斥道:

“背書要流暢,流暢!你這可有半分流暢?!去,再讀幾遍!”

古蕭耷拉著腦袋,捧著書轉了半個圈,對著牆壁大聲讀起書來。

王夫子繃著臉,轉頭看著李小暖吩咐道:

“把百家姓背給我聽聽。”

李小暖不慌不忙的站起來,平緩而流利的背了起來: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褚衛,蔣沈韓楊,朱秦尤許,何呂施張,孔曹嚴華,金魏陶姜……”

“好了!”

王夫子抬手止住了李小暖,

“就背到這裡,再背千字文。”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 …”

李小暖流利的背了起來,王夫子聽了幾句,打斷了李小暖,

“陳根委翳,接上!”

“落葉飄搖,遊昆……”

“曦暉朗曜。 ”

“璇璣懸斡。”

王夫子臉色微微緩和了些,從大桌子上拎起本書遞了過去,

“這是三字經,你拿去,先看看頭十行,有不認識的字問我。”

魏嬤嬤滿眼驕傲,陪著笑容,恭敬的接過書本,小心的放到了李小暖桌子上,垂手退到了旁邊。

李小暖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掌在書本上溫柔的撫了幾下,才慢慢翻開來,書是抄本,一色工整的蠅頭小楷,映在質地硬密的金粟紙上,墨字黃紙,泛著濃濃的古雅之氣,李小暖只覺得鼻頭酸酸的,總算又能摸到書了。

古蕭背完了書,王夫子一字一句的講解了,又帶著他把後面二十句念了幾遍,從桌子上取了張法帖遞過去,吩咐他影本。

王夫子轉過頭,盯著正歪著頭,全神貫注的聽他給古蕭講書的李小暖,從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問道:

“頭十行看好了?可有不認識的字?”

李小暖微笑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恭敬的回道:

“看好了,沒有不認識的字。”

王夫子“嗯”了一聲,起身站在桌子旁,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遞過去吩咐道:

“今天就描這幾個字,每個字描十遍。記著,寫字是大事,要身正、筆正、心正!”

李小暖垂著眼簾,恭敬的起身答應著,端正的坐好,提起筆,笨笨拙拙的開始描紅。

王夫子不再理會李小暖,起身走到古蕭身邊,認真而挑剔的指點著他的一筆一劃。

寫了大半個時辰的字,兩人辭了王夫子出來,出了門,古蕭伸手握了李小暖的手,邊往樓梯下走,邊鄭重的交待道:

“小暖妹妹,讀書很苦的,你不要怕,你要是不懂,就來問我,我會好好教你的。”

李小暖笑容滿面的點著頭,古蕭眼睛彎成了月牙,高興的笑了起來。

兩人結伴到李老夫人處請了安,就告退出來,回去歇息了。

冬末和魏嬤嬤侍候著李小暖洗漱乾淨,散了頭髮,換了短衣褲,李小暖笑盈盈的盤膝坐在床上,湊著燈光,翻看著三字經。

冬末和魏嬤嬤收拾好,在床前鋪好了被褥,冬末笑著說道:

“姑娘,那書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看完的,還是早點歇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

李小暖將書遞給冬末,冬末收好書,魏嬤嬤給李小暖掖 ​​了掖被子,憐愛的理好李小暖散在枕邊的頭髮,冬末吹熄了燈,和魏嬤嬤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車隊不急不緩的行進著,李小暖放下手裡的書,有些悶悶的看著窗外,冬末伸手接過李小暖手裡的書,笑著說道:

“姑娘捧著這書,從早上看到這會兒,也不嫌累!還是歇一歇吧。”

李小暖鬆開書,笑盈盈的看著冬末說道:

“冬末姐姐念過書嗎?”

“沒有,冬末不過是個奴才,哪裡念得起書的?!再說,一個丫頭,唸書做什麼用。”

冬末一邊打著絡子,漫不經心的說道,李小暖笑著看著她,

“冬末姐姐往後做了管家娘子,要看帳啊,記帳什麼的,不識字怎麼行呢?”

冬末失笑起來,放下手裡的絡子,伸手捏了捏李小暖的面頰,

“姑娘想得也太長遠了些,管家娘子哪是那麼好做的?就算托姑娘的口福,冬末往後真做了管家娘子,也不過認幾個數目字,能看個帳本子就夠了,現認也來得及,姑娘且放寬心。”

李小暖往冬末身邊蹭了蹭,仰著頭,笑盈盈的問道:

“冬末姐姐,那個王夫子是不是很有學問啊?古蕭唸書念了好多年了吧?他學問真好!古家是不是有很多很多書?”

“古家是咱們越州書香世家,出過不知道多少舉人、秀才,咱們老爺可是丙寅科狀元,狀元家,你說,書能少了?咱們上里鎮老宅里,可是修著藏書樓的,整整一幢樓,全是書!”

冬末驕傲的說道,

“姑娘應該叫少爺'古蕭哥哥'!少爺五歲就開蒙了,聽說現在已經讀到第七本書了,王夫子人前人後淨誇少爺聰明了!王夫子能到咱們家教書,那肯定是有學問的了!”

一幢樓的書!李小暖眼睛亮了起來,古蕭五歲啟蒙,到現在,才讀到第七本書,除了三、百、千,現在的<幼學瓊林>,還有哪三本?唉,不外乎聲律、龍文、千家詩之類,若是這樣的進度,跟著他讀到經史,得多少年?!

這事,還得好好想想法子才好。



第八章借書

還是和昨天一樣,一行人中午幾乎沒有歇息,打了個尖,吃些乾糧點心,早早趕到訂好的客棧歇息去了。

今天落腳的,是一個大些的鎮子,客棧也極大,週管事包了座兩進的大院子,也就足夠大家住的了。

冬末和魏嬤嬤侍候著李小暖沐浴洗漱完畢,重新梳了頭,換了身乾淨衣服,冬末侍候著李小暖,往李老夫人居住的正屋進去了。

正屋外間,週夫人正看著丫頭準備晚飯茶點,見李小暖進來,笑著示意她進去東廂,李小暖笑盈盈的衝週夫人曲膝見了禮,退後兩步,才轉身進了東廂。

東廂裡,古蕭緊挨著李老夫人坐在榻上,李老夫人摟著他,正滿面笑容的聽他說著話,古云姍端莊的坐在榻前的扶手椅上,笑盈盈的喝著茶。

李小暖進來,微笑著曲膝給李老夫人請了安,李老夫人笑著招了招手說道:

“路上累了吧?來,坐到這兒來,聽蕭兒說,你昨天百家姓和千字文都背得好,可見平時也是用了心的。”

古云姍輕輕放下手裡的杯子,笑盈盈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微微曲了曲膝,給古云姍見了禮,才走到榻上,側著身子坐到了榻沿上。

古蕭滿眼笑意的看著李小暖,親熱的說道:

“小暖妹妹,我正和老祖宗說咱們昨天上課的事呢,夫子昨天讓你背的那十行三字經,你背好了沒有?”

李小暖微笑著點了點頭,古蕭眼睛彎彎著笑了起來,

“小暖妹妹,我的也背好了,我剛才背過一遍了,老祖宗誇我了呢,夫子今天肯定也會誇我的。”

李小暖滿臉笑容的看著古蕭,認真的聽他說著話,古蕭正說話間,門口侍立著的小丫頭掀起簾子,古云歡笑吟吟的進了屋,週夫人也跟在後面進來,笑著說道:

“母親,飯菜擺好了。”

李老夫人直起身子,撫著古蕭的肩膀,笑著說道:

“那咱們這會兒就吃飯,吃了飯,你們兄妹兩個就去找夫子上課去,咱們蕭兒還等著夫子的誇獎呢!”

眾人跟著笑了起來,週夫人上前扶著李老夫人,一行人到了外間,分左右坐了,靜靜的吃了飯,又喝了杯茶,魏嬤嬤過來,和吳嬤嬤一起,侍候著古蕭和李小暖往前院西廂走去。

古蕭出了門,頓住腳步,伸手牽了李小暖的手,拉著她往前院走去。

王夫子聽古蕭和李小暖背了書,吩咐李小暖接著看後面十行,又寫了幾個字扔給她描紅,就不再理會她。

王夫子仔仔細細給古蕭講了書,帶著古蕭念了幾遍後面的文,看著他練了大半個時辰的字,就打發兩人回去了。

古蕭出了門,伸手牽著李小暖,低頭看著她,認真的說道:

“小暖妹妹,外面黑,你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

李小暖耷拉著雙肩,滿心無奈的任古蕭把她的手捏得緊緊的,拉著她往內院走去。

“古蕭……”

李小暖含糊著稱呼,低聲叫道,古蕭頓住腳步,轉頭看著她,

“小暖妹妹怎麼啦?”

“嗯,你念過很多書嗎?”

李小暖仰頭看著古蕭問道,古蕭收斂著得意,努力顯得平淡的說道:

“也沒念過幾本,才不過念到第七本。”

“那你念得都是什麼書啊?”

李小暖緊盯著問道,古蕭鬆開李小暖,掰著手指頭數道:

“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經、龍文鞭影、弟子規、千家詩,現在念的是幼學瓊林!”

古蕭數完了,又緊緊握住李小暖的手,小大人般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要不是父親身故耽誤了,我現在該念到第八本書了!”

李小暖滿眼笑意的看著古蕭,輕輕感嘆道:

“古……蕭,你念的書真多!我都沒見過龍文鞭影啊,弟子規啊,千家詩是什麼樣子的呢!古……蕭,這些書,你都有嗎?現在還要天天看嗎?”

古蕭繃著臉,努力裝著不在意的說道:

“當然有啦,這些書我都學過了,不用天天看了,小暖妹妹,你別洩氣,以後,你只要多多努力,肯定也能像我念得這樣好!”

李小暖窒了窒,恨恨的咬了咬嘴唇,拉了拉古蕭,低聲說道:

“我想看看你的書!”

古蕭頓住腳步,低頭看著李小暖,誠懇的說道:

“小暖妹妹,那些書很難的!你才念到三字經,肯定看不懂那些書的!”

“我想看看!”

李小暖垂著頭,聲音低低的堅持道,古蕭滿眼包容的看著李小暖,拉著她的手,邊往院裡走,邊點著頭說道:

“好,我讓人給你送去,你要是看不懂,就過來問我,我會教你的。”

李小暖回到房間裡,不大會兒,門口傳來輕緩的敲門聲,一個溫婉清晰的女聲輕聲叫道:

“冬末。”

冬末急忙站起來,看著李小暖,低聲交待道:

“是菊影姐姐。”

說著,兩步走到門口,開了門,菊影一身白衣,微笑著,俏生生的站在門口,將手裡的布包遞給冬末,笑著說道:

“這是少爺讓送過來給表小姐的,交給你了,我就不進去打擾表小姐了。”

冬末忙接過布包,菊影腳步輕盈的轉身離開了。

冬末把布包遞給李小暖,李小暖隔著一層厚厚的棉布,摸著裡面沉甸甸的書本,滿眼笑意的轉頭看著冬末問道:

“菊影姐姐是誰的丫頭啊?”

“是少爺房裡的大丫頭,原先是老祖宗房裡的二等丫頭,前年少爺房裡的大丫頭秋韻嫁了人,老祖宗就把她指過去侍候少爺了,菊影姐姐今年也十三了。”

冬末問一答十,李小暖將手裡的布包遞給魏嬤嬤,笑盈盈的接著問道:

“冬末姐姐今年多大了?”

冬末耷拉著雙肩,長長的嘆了口氣,有些惆悵的說道:

“唉!十二了!”

“那碧蓮和翠蓮姐姐呢?”

“碧蓮姐姐今年十四了,翠蓮姐姐和菊影一樣,也是十三歲。唉!”

冬末又嘆了口氣,魏嬤嬤有些莫名其的看著冬末問道:

“好好兒的,冬末姑娘嘆什麼氣?”

“冬末姐姐嘆氣,是因為碧蓮姐姐啊、翠蓮姐姐啊,菊影姐姐她們,只比冬末姐姐大個一歲兩歲的,唉!”

李小暖瞇著眼睛看著冬末,語氣輕輕飄飄的說道,說到最後,又學著冬末,重重的嘆了口氣,冬末轉過身,眨著眼睛,怔怔的看著李小暖,遲疑的片刻,才試探著問道:

“姑娘這話,冬末不大明白……”

“唉!”

李小暖又重重的嘆了口氣,仰著頭,滿眼惋惜的看著冬末說道:

“冬末姐姐又聰明又能幹又漂亮,若是再小上幾歲,等那幾位姐姐嫁了人,冬末姐姐肯定能升一等丫頭,說不定,還能拿到二兩的月例呢!唉!”

李小暖又嘆起氣來,冬末睜大眼睛,微微張著嘴,呆呆的看著李小暖,半晌才恍過神來,急忙轉頭看著和她一樣怔怔的看著李小暖的魏嬤嬤,再轉過頭看著還在一聲接一聲嘆著氣的李小暖,呆怔著說不出話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29 08:10 PM

第九章夜祭

第二天,上了車,車子不急不緩的往前走著,李小暖靠在靠枕上,專注的翻看著手裡的書,冬末微微有些拘謹的半靠著坐在車廂裡,沒有像前兩天那樣,放肆的躺著佔了大半個車廂去。

走了七八天,進了廣德城地界,冬末微微帶著絲興奮,描述著廣德城的熱鬧繁華,可一行人並沒有在廣德城裡停留,徑直穿過繁華的廣德城,酉正時分,住在離廣德城十來里路的太平鎮上。

住進客棧的時候比平時晚了一個多時辰,李老夫人讓人傳了話,古蕭和李小暖的課業停一天。

吃了飯,週夫人帶著丫頭婆子,在院子裡查看周管事從廣德城採買的東西,古蕭、李小暖、古云姍和古云歡圍著李老夫人說笑著。

窗外,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下來,孫嬤嬤腳步微微有些匆忙的進來,笑著曲了曲膝,貼到李老夫人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話。

李老夫人漸漸斂了笑容,面色凝重起來,轉過頭,目光溫和的掃過眾人,聲音平緩的吩咐道:

“天也晚了,明天還要趕路,都回去歇著吧。”

李小暖眼角瞄過古云姍,跟著站起來,曲膝告了退。

“蕭兒等一等。”

李老夫人叫住了古蕭,李小暖垂著眼簾,隨著古家姐妹,輕悄的退出來,跟著冬末回去房裡了。

李老夫人看著李小暖等人出了屋子,扶著碧蓮下了榻,牽了古蕭的手,轉頭看著孫嬤嬤吩咐道:

“你和碧蓮跟過來侍候著就行了。”

孫嬤嬤曲膝答應著,走到門口取了燈籠在前面引著,碧蓮輕輕扶著李老夫人,一行四人急步往前院走去。

前院門口,週管事提著隻小燈籠,正滿臉焦急的往裡張望著,見李老夫人牽著古蕭出來,忙上前彎著腰見了禮,一邊急步在前面引導著,一邊低聲稟報導:

“一刻鐘前來的,一共兩個人,都裹著頭臉,只說要拜祭老爺,一句多話也不肯說,小人也沒敢多問,現在裡面了。”

李老夫人神情凝重的“嗯”了一聲,一行人很快轉進了東面大車房。

大車房最東邊,古志恆古大人厚重的棺槨前,三個瑩瑩的紅點閃爍著,飄著淡淡的檀香味,一個黑衣人滿身靜穆的肅立著,看著半跪在棺槨前,正沉默的焚化著祭文的另一個黑衣人。

微弱的火光照著黑沉沉的衣服和那人修長均稱、慢慢轉動著的手指,在無邊的黑暗中,透出股溫暖卻蕭索的荒涼來。

古蕭只覺得鼻子酸著,眼淚滴了下來。

李老夫人牽著古蕭,站住腳步,輕輕揮手斥退了周管事等人,警惕而傷感的看著兩人。

兩人聽到動靜,站著的人抬起頭,看著到李老夫人和古蕭,半跪在棺槨前的黑衣人忙將手裡快要焚盡的祭文抖了抖,扔在了地上,緩緩起身,遲疑了下,走到李老夫人和古蕭面前,躬著身子,長鞠到底。

李老夫人輕輕示意古蕭,古蕭跪在地上,磕了兩個頭,黑衣人忙上前幾步,拉起古蕭,蹲下來,滿眼憐惜,仔細的看著古蕭,伸手撫了撫古蕭的鬢髮,沉重的嘆了口氣,牽著他送回到李老夫人身邊,拱了拱手,聲音低沉的說道:

“老夫人,晚生有禮了,老夫人請節哀,古年兄…… ”

黑衣人猛然哽住,頓了頓,才長長的嘆息著,低聲說道:

“清者自清,公道自在人心!老夫人請節哀!”

李老夫人緊緊抓著古蕭的手,身體微微顫抖著,眼睛裡湧滿了淚水,目光卻驟然亮了起來,重重的點著頭,

“好,好!公道自在人心!這位大人,老身多謝了!”

古蕭的手被李老夫人捏得痛不可當,仰著頭看著微微發著抖的祖母,張了張嘴,卻沒敢說出話來,只好咬牙強忍著。

黑衣人帶著滿眼敬重看著李老夫人,恭敬的長鞠至地,退後兩步,拉起風帽,和一直跟在後面的黑衣人一起,轉身離開了。

李老夫人挺直著腰背,看著兩人隱入了黑暗中,站了半晌,拉著古蕭,慢慢往黑漆漆的棺槨前走了幾步,伸手輕輕的拍著古志恆的棺木,低低的似悲似喜的說道:

“恆兒,你聽到了吧?公道自在人心,公道……”

李老夫人眼淚湧了出來,哽咽著說道:

“自在人心!”

古蕭微微有些膽怯的看看黑漆漆的棺槨,又仰頭看著李老夫人,緊緊抿著嘴,不敢說話。

李老夫人抽出帕子,拭了拭眼淚,拉著古蕭,轉身出了大車房,孫嬤嬤和碧蓮急忙迎上來,李老夫人頓住腳步,聲音平和的吩咐著周管事:

“辛苦你了,入了夜也當心些,好好派人看著各處。”

週管事急忙躬身答應了,李老夫人牽著古蕭,步履穩穩的回了內院。

接下來的行程,比之前加快了不少,一行人每天早上提前半個時辰啟程,晚上要到天傍黑時,才能趕到客棧住下。

因為路上趕得緊了,古蕭和李小暖的課業就先停了下來。

大家每天在晃動著的車廂里呆著的時候就更長了,臨近越州時,李小暖已經慢騰騰的讀完了古蕭送來的幾本書。

第二天就要進入越州地界了,晚上在客棧歇息下來,吃了飯,李老夫人打發古蕭等幾個孩子去歇息了,留了周夫人商量道:

“明天就能進了越州界了,小暖倒還罷了,她父母的棺槨,跟著咱們進越州可不大合宜,我想著,乾脆明天讓人帶著她和棺槨,直接回去秀州安葬,你看呢?”

“聽母親安排就是。”

週夫人微笑著溫婉的說道,李老夫人點了點頭,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這一路上,我看著這孩子倒是個極聰明的,心裡也有數,舉止言談,真不像個六歲的孩子。”

週夫人微笑著點著頭應承道:

“母親說得極是,我也留心看著她,不過幾天功夫,這孩子在舉止禮儀上頭,就大不一樣了,倒是個肯用心的。”

李老夫人笑著點著頭,

“你也這麼看,那就最好了,我想著,明天就讓孫嬤嬤走一趟,送她回去安葬父母,你再挑個穩重知禮的管事跟著,若是她家裡叔伯親戚難得是個好的,肯收留她也就罷了,若不好,不如接過咱們養著,將來,也不過就是破費一幅嫁妝罷了。”

週夫人忙點頭答應著,

“母親說得極是,這丫頭,瘦不露骨,手小腳小,倒是個有福氣的。”

週夫人說著,輕聲笑了起來,接著說道:

“這丫頭能得母親這樣疼愛,可不就是個有福氣的?!”



第十章回鄉

李老夫人也笑了起來,

“若是個有造化的,就是她的福份了,你也回去歇著吧,明後天到了家,收拾安頓、落葬,事情多的很呢,你要多顧惜著自己,抽空就歇著,趕緊回去吧,早點歇息著。”

週夫人笑著起身告了退,回去歇息了。

李老夫人歪在床上,閉著眼睛思量了片刻,叫了孫嬤嬤過來,斥退了眾人,示意孫嬤嬤坐到床沿上,低聲交待道:

“你明天送那丫頭回去下里鎮,讓冬末也跟你一起去,我再派個穩重知禮的管事和兩個小廝跟著一起過去,你仔細著些,留神看著她那些本家說話行事,外頭再讓管事和小廝悄悄打聽了,若那些本家是真心對小暖好,就把她交給李家養著,也就罷了,若有一分不妥當,你就帶她回來。”

李老夫人頓了頓,思量了片刻,接著吩咐道:

“若處處妥當自然好,若有不妥當處,不要瞞著小暖,你只實話說給她聽,聽她的意思,她若堅持著留在李家,不管多少不妥當,你也別管,回來就是,若她能明白咱們這份心意,你就帶著她回來,往後,就讓她跟著我長大成人。”

孫嬤嬤怔了怔,笑著說道:

“老祖宗,表小姐再怎麼懂事,也不過才六歲的孩子,又沒見過什麼世面,這些事,她哪裡能懂得?”

李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看著孫嬤嬤,感慨的說道:

“你還記不記得咱們李家豐耕房的勤哥兒?”

“怎麼不記得?!那孩子,見過一眼的人,誰會忘了的?!那個長相,那份聰明!我跟著老祖宗見過那麼多孩子,連及他半分的都沒有!說句打嘴的話,就是老爺,狀元之才,小時候那份聰明,也及不得勤哥兒一半去!”

孫嬤嬤高挑著眉梢感慨著,

“可惜,八歲上頭就傷了,唉!”

“是啊,慧極必傷……”

李老夫人傷感的嘆息著,孫嬤嬤抬頭看著滿臉傷痛的李老夫人,忙轉著話題:

“老祖宗怎麼突然想起勤哥兒來?這都幾十年前的事了。”

“連玉啊,小暖這丫頭,這份聰明,只怕就不比勤哥兒差!”

孫嬤嬤怔了怔,

“老祖宗……”

李老夫人抬手止住了孫嬤嬤,接著說道:

“這一路上,冬末對她,可是越來越恭敬,你見她做過什麼沒有?冬末那丫頭,是個心高氣傲的,脾氣又倔。”

孫嬤嬤仔細回想著,點了點頭,

“老祖宗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剛離了京城那幾天,冬末最喜歡捏表小姐的臉,因為這個,我還說過她,這幾天,她跟著表小姐進進出出,真真是畢恭畢敬,倒真是沒見她再捏過表小姐的臉!”

“嗯,她纏著蕭兒,借了他讀過的幾本書去,我問過冬末,這幾天在車上,那丫頭已經把這幾本書看了一遍了,唉……”

李老夫人抬眼看著屋角晃動的燭火,慢悠悠的說著,

“可惜,是個女兒家,又沒了爹娘……”

孫嬤嬤皺著眉頭,思量了片刻,往李老夫人身邊挪了挪,低聲說道:

“老祖宗也說過,這慧極必傷,表小姐若真是這樣聰明,那……”

“無妨,小暖沒了父母,這命已經夠苦了,再說。”

李老夫人臉上浮出笑意來,

“你別忘了,唯心大師曾經守著她,念了一天的經!這丫頭,又是個知道守愚藏拙的,日後必有大福份。”

孫嬤嬤眉頭舒展開來,笑著說道:

“我知道了,老祖宗放心。”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李小暖辭了李老夫人,換了烏篷船,往秀州下里鎮行去。

劉管事帶著兩個小廝,坐在最前頭的一條烏蓬船上,中間一條船放著棺木,孫嬤嬤、魏嬤嬤和冬末,侍候著李小暖坐在最後也是最大的一條烏蓬船上。

李小暖掀起簾子,打量著外面。

前面兩條船,船上都是兩名梢公,一個搖擼,一個撐蒿,她們這條船上,用了三個船娘,兩個三十來歲的船娘一左一右撐著竹蒿,最後面一個年紀略大些的船員娘搖著擼,一行三隻船首尾相連,飛快的在清澈的河水中進行著。

臨著河的,是長長的一落水廊街,正打著呵欠醒過來,長滿青苔的青條石台階上,已經站了不少早起的主婦、婆子和丫頭,洗刷著衣物,打著招呼,說笑著,後面的廊街上,早起貨郎的叫賣聲清越綿長。

李小暖滿眼迷戀的看著那青灰的廊街頂,紅紅的圓木柱和遠處飛挑出來的雪白馬頭牆,要是趕著下雨天,雨水從廊簷口滴落成一道長長的雨簾,落入河水里,該是何等的詩情畫意!

烏蓬船飛快的穿過一個個圓圓的橋洞,很快出了小鎮,岸兩邊的莊稼和樹木,碧綠青翠中透出絲黃色衰敗之意來,已經是八月下旬,秋意濃重起來了。

中午沒有停船,船娘輪流吃著飯,撐著船飛快的前行著,傍晚時分,魏嬤嬤掀起簾子看了看,笑著說道:

“就要到了。”

李小暖忙坐起來,掀起簾子往外看著,青翠的農田圍著個不大的村落,村落裡雞犬相聞,裊裊的炊煙正在升起。

三條船靠著簡陋的小小的青石碼頭,栓了攬繩,魏嬤嬤上了岸,和劉管事一起往村子裡走去。

不大會兒,村子裡奔出十幾個拿著繩子、扁擔的青壯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者走在前頭,腳步有些踉蹌的往河邊奔過來。

李小暖直起上身,就要站起來,孫嬤嬤撫著她的肩膀,低聲說道:

“外面亂,姑娘不宜拋頭露面,回到家再拜見請安也不晚。”

李小暖乖巧的重又坐了下來,隔著輕紗簾,看著那老者奔到中間的船上,淚流滿面的輕輕拍打著兩具棺木,嘴唇抖動著,半晌,才用袖子抹著眼淚,指揮著後面跟來的青壯用繩子捆了棺木,抬了下去。

魏嬤嬤上了船,不停的抹著眼淚,只說不出話來,孫嬤嬤仔細的看了看李小暖的衣著,冬末取了帷帽過來,給李小暖戴了,自己也戴好,才扶著李小暖,跟在魏嬤嬤後面下了船,往村子裡走去。

老者站在岸邊,瞇著眼睛看著戴著帷帽、被三人簇擁在中間的李小暖,若有所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29 08:12 PM

第十一章憐愛

李小暖跟在魏嬤嬤後面,穿過一間間低矮的土房,進了村落東頭一個極大的院落裡,院子夯著一人多高的土牆,細竹桿編成的院門歪在一邊,院子裡,正面五間高大堂屋,下面一人來高用青石壘成,屋頂鋪著密密的小青瓦,左右各有三間小青瓦廂房,院子裡一群雞正咕咕叫著,悠然踱著步。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婆子,帶著兩個年青媳婦,搓著手,微微有些緊張的迎了出來,看著李小暖,婆子眼淚淌了滿臉,伸手拉了她過來,摟在了懷裡,

“小暖,苦命的小擰!”

婆子抱著李小暖哭成一團,兩個媳婦也跟著抹起了眼淚,上前勸著婆子,鄭嬤嬤仔細打量著泣不成聲的婆子和媳婦,看著屋前屋後奔過來的幾個孩子。

冬末看著婆子粗大發黑的手撫過李小暖柔嫩的面頰,輕輕皺起了眉頭。

魏嬤嬤哭得眼睛發紅,哽咽著上前勸著婆子。

婆子勉強止了眼淚,直起身子,牽著小暖,轉身吩咐著兩個媳婦,

“去抓兩隻雞殺了,先鋪幾個荷包蛋給小暖端過來,原來多胖的小擰,瘦成這樣!”

“殺麼殺!”

院門口傳來一聲暴喝,

“儂個敗家婆!那雞那蛋賣了錢,還要給二伢買書本尼!儂個敗家婆!”

婆子目瞪口呆的看著站在門口的老者,愕然半晌,才指著老者罵道:

“個死老頭子,儂阿是瘋癲撒?!小暖!這是阿末家小暖!”

“閉嘴!滾回去!都滾回去!”

老者額頭青筋鼓突著,暴跳著揮舞著雙手,婆子瞪大眼睛,傻怔怔的看著老者,說不出話來。

魏嬤嬤衝過去,一把抱起小暖,急急的安慰著她:

“小暖別怕,別怕,有嬤嬤在呢,小暖別怕!”

李小暖偎在魏嬤嬤懷裡,瞇著眼睛,仔細的看著暴跳如雷的老者,孫嬤嬤惱怒的豎著眉梢,傲然睥睨著門口的老者和聚集在院門口的鄉鄰,轉身吩咐著冬末,

“侍候表小姐回去船上歇著,這裡還不如船上乾淨!我還怕委屈了表小姐呢!”

冬末恍過神來,衝著老者恨恨的跺了跺腳,轉身走到魏嬤嬤身邊,看著李小暖說道:

“姑娘,咱們回去船上歇一晚上,明天看著老爺太太落了土,咱們立即就趕回去!不理他們!”

魏嬤嬤緊緊抱著李小暖,滿臉淚水的看著暴跳的老者,又轉過頭,滿眼哀求的看著婆子,婆子抹著眼淚,上前兩步,拉了拉李小暖的衣服,低聲說道:

“儂先帶著小暖避一避,伊個老頭子今兒瘋魔了。”

魏嬤嬤勉強點了點頭,抱著李小暖,和冬末、孫嬤嬤一起回到了船上。

劉管事安頓好棺木,帶著兩個小廝回來,孫嬤嬤拿了些銀錢,吩咐船娘上岸找人家買了些菜疏,做了飯吃了幾口,幾個人在船倉里胡亂湊合著睡下了。

村子東頭的院落裡一片漆黑,正屋東廂門口,一豆忽明忽暗的光點閃動著,老者抽著旱煙,悶悶的蹲在屋門口,婆子坐著把小竹椅,正不停的抹著眼淚,

“老頭子,儂今兒一定要講講清爽,小暖,到底哪能回事體!”

老者擰著眉頭沉默著,過了好半天,才傷心的長長的嘆了口氣,轉頭看著婆子,低聲說道:

“儂個家主婆,好好較用用腦子!”

婆子伸手重重的拍著老者的肩膀,

“還要哪能用腦子?!那是小暖,小暖!阿末的獨養小擰,還要想啥?!”

老者被婆子推的身子晃動起來,回手撥開婆子的手,聲音沉悶的說道:

“儂個家主婆,一點見識也沒!儂也長眼睛看看,小暖生得那樣好,那樣福氣相,像阿拉鄉下種田人不?儂疼愛伊,要替伊打算著。”

婆子有些發怔的看著老者,老者磕著煙袋,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阿拉都是五十開外年紀了,啥事體也做不動了,哪能養小暖去?讓兩個尼子養?尼子還好一眼眼,那媳婦呢?能像儂這麼疼著小暖的?儂說說儂哪能辦?”

老者長長的嘆息起來,婆子怔了半晌,重重的拍了拍大腿,

“那也不能不管小暖,把這樣把伊推出門去!儂讓小暖哪能 ​​活?”

老者又塞好一鍋菸葉,摸出火鐮火絨打著了火,點著了煙鍋,深吸了兩口,才放下煙袋,低聲說道:

“吾仔細問過那管事,這趟帶小暖和阿末夫妻回來的,是下里鎮上豐慶房嫁到上里鎮古家的那位老姑奶奶。”

婆子驚訝起來,

“就是豐慶房那個陪嫁走了全部家當的獨養姑奶奶?伊尼子不是中了狀元,在京城住著的?”

“就是伊,伊尼子沒了,和阿末差不多時候沒的,伊遇到了小暖,就帶著一起回來了。”

老者長長的嘆息著,傷感的低聲說道:

“這姑奶奶在家時,就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幹,也最憐貧惜弱,古家又是越州首富。 ”

“那可是!當年伊老子可是阿拉秀州府首富,全部家當一分沒剩都陪送了伊這個獨養女子,那古家哪能不富?!”

婆子撇了撇嘴說道,老者回頭瞪了她一眼,低聲訓斥道:

“講這些沒用的做撒?!”

婆子往後縮了縮,不敢再言語,老者慢慢抽了幾口煙,才接著說道:

“那姑奶奶這些年,可沒少資助阿拉李家讀書趕考的書生子,如今看這樣子,也是肯收留了小暖的,家主婆啊,讓小暖跟著她吧,小暖那人品長相,比那些大戶人家的太太小姐好較出色,將來,那姑奶奶略操些心,給小暖找戶好人家,不過貼幅嫁妝,擱她手裡,也算不得啥,小暖這日子,不比跟著阿拉莊戶人家強上百倍去?!”

婆子怔怔的聽著老者的話,半晌才點了點頭,

“還是老頭子想得長遠,唉,那儂今兒,也不該那樣兇巴巴,嚇著了小暖,再說,儂總要讓人盡盡心,給小暖做頓好吃的吃吃!”

“唉,儂個憨婆子!儂疼愛小暖,阿拉疼愛小暖,那人家哪還用收養伊去?阿拉當個壞人,兇著小暖,人家才能心疼伊,收留伊不是。”

老者傷心的嘆息著說道,婆子眼淚流了下來,抹著眼淚,低低的哭了起來。



第十二章明瞭

第二天一大早,孫嬤嬤和冬末就侍候著李小暖收拾停當,魏嬤嬤早早的就趕到村子裡,幫著準備落葬的事去了。

卯正時分,孫嬤嬤和冬末陪著李小暖進了村子,李小暖在老者的指引下,哭著行了遣奠禮,幾個青壯穩穩的抬起棺木,緩步往墓地走去。

魏嬤嬤牽著李小暖,孫嬤嬤和冬末緊跟著,隨在棺木後頭,走了兩三刻鐘的功夫,到了李家的墳地,孫嬤嬤和冬末停下腳步,遠遠的站在後面,看著魏嬤嬤牽著李小暖到了墓穴前。

墓穴已經點好了,站在墓穴前的幾個青壯,見棺木移了過來,揮著手里戈矛一樣的東西,在墓穴四角刺了兩下,退後幾步,幫著將棺木穩穩的落入墓穴中。

老者上前,從旁邊青年捧著箱子裡取出兩隻空白的神主牌位,低聲禱告了幾句,一個身穿長衫的中年人上前,仔細書寫了牌位,老者擺放好牌位和魂帛,魏嬤嬤拉著李小暖在靈位前磕了幾個頭,幾個青壯開始緩緩的將土撒到了棺木上。

老者沉默著將牌位和魂帛仔細的收進了箱子裡,轉過身,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暖啊,儂爹娘這神主位,進了祠堂,大伯會替儂早晚照應著,儂放心,儂爹娘的墳,大伯也會仔細照應著,暖放心!”

老者微微仰著頭,咽回了眼淚,頓了頓,才低低的自語般說道:

“小暖,別怪大伯,儂跟著老姑奶奶,到古家,比在阿拉鄉下長大好,大伯是為了儂好。”

老者俯下身子,貼著李小暖的耳邊,低低的交待道:

“到了古家,多留個心眼,好好討了老姑奶奶的歡心,別和人爭強鬥勝,只好好把自己照顧好,往後留心著挑戶好人家嫁了,別求大福大貴,家好人好就行。”

李小暖緊緊抿著嘴,目光閃爍著,仰頭看著老者,整了整衣襟,跪在地上,鄭重的衝老者磕了幾個頭,老者驚訝的看著李小暖,急忙伸手扶了她起來,李小暖掂著腳尖,湊到老者耳邊,低聲說道:

“大伯心裡疼著小暖,大伯都是為了小暖好,小暖心裡知道。”

老者滿眼愕然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眼睛亮亮的看著他,沖他笑著眨了眨眼睛。

魏嬤嬤牽著李小暖出了墳地,孫嬤嬤和冬末接了,也不和老者辭行,和劉管事一起,徑直回到船上,解了攬繩,三隻船飛快的往越州上里鎮駛去。

李小暖耷拉著雙肩,垂著頭,情緒低落的坐在船艙裡,魏嬤嬤長吁短嘆著,抹著眼淚,感嘆著親戚的薄情,傷感著姑娘的命苦。

孫嬤嬤憐惜的看著李小暖,笑著開解道:

“姑娘也別太過傷心了,都說福禍相依,這是禍是福還說不定呢,姑娘這樣的人品稟性,真留在那樣的人家,就是嬤嬤,也捨不得呢,老祖宗若是知道了,也必定不會答應的!姑娘往後就安心跟著老祖宗,那可是姑娘嫡親的姑奶奶,打心眼裡疼惜著姑娘呢。”

李小暖微微露出些笑容,滿眼依賴的仰頭看著孫嬤嬤,重重點了點頭,冬末拿了只靠墊墊在李小暖背後,扶著她往後靠著說道:

“那樣的親戚,姑娘還有什麼好傷心的?!不理他們,往後咱們跟著老祖宗,多少好!姑娘也累了這大半天了,躺著歇一會吧。”

魏嬤嬤張了張嘴,看著疲憊不堪的李小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低低的嘆了口氣安慰道:

“姑娘也別傷心太過了,跟著姑奶奶,就跟著姑奶奶吧。”

“姑娘也勞累得很了,躺著睡一會兒吧,咱們要明天中午才能到家呢。”

孫嬤嬤笑著建議,李小暖點了點頭,心裡放鬆著往後靠了靠,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船在雲浦鎮停了一晚,劉管事在雲間客棧包了個小院,一行人沐浴洗漱乾淨,吃了飯,冬末鋪著床褥,笑著說道:

“這些是我的被褥,姑娘且忍一忍,就委屈一晚上,明天回到府裡就好了。”

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

“多謝冬末姐姐,這幾天辛苦冬末姐姐了。”

“瞧姑娘說的,前一陣子,也不知道姑娘能不能留在咱們古家。”

冬末頓了頓,笑了起來,

“如今看起來,姑娘往後就要在咱們古家長住著了,冬末要是能跟在姑娘身邊侍候著,可就是大福份了。”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著冬末,聲音細細的低聲問道:

“珍珠和侍琴是幾等?一個月多少月例?”

“珍珠和侍琴是二等,月錢一吊,咱們古家的規矩,姑娘和少爺房裡,每人一個自小的奶嬤嬤,四個教引嬤嬤,兩個大丫頭,是二等,四個三等丫頭,四五個粗使丫頭,粗使婆子是隨著院子配的,不在這裡頭。”

冬末仔細解說著,

“少爺身邊的菊影姐姐,份例是從老祖宗房裡支著的,也不算壞了規矩,四個二等丫頭,有兩個是從夫人房裡支著月例的。”

李小暖認真聽著,點了點頭,帶著絲笑意看著冬末,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唉,老祖宗要是真把冬末姐姐指給我這個畸零人,只怕就要委屈冬末姐姐了。”

冬末鋪好被褥,侍候著李小暖在床上躺好,側著身子坐在床沿上,仔細看著李小暖,認真的說道:

“我知道姑娘的意思,姑娘放心。”

冬末輕輕笑了起來,微微有些感慨的說道: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跟著姑娘,就覺得特別安心篤定,姑娘做什麼事,都胸有成竹,好像這萬事都在姑娘的掌控中,好像……沒什麼事能瞞過姑娘,能難倒姑娘一樣。”

冬末輕輕笑著,滿眼疑惑的看著李小暖,

“姑娘可還只有六歲呢!倒比夫人還……”

李小暖瞪著冬末,冬末咳了兩聲,咽回了後面的話,伸手給李小暖掖 ​​了掖被子,站起來笑著說道:

“明天還要起早趕路,姑娘早點歇著吧。”

冬末放下帳子,熄了燈,在床前的地板上睡下了,不大會兒,呼吸就綿長起來。

李小暖靜靜的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頭頂上的粗布帳子,細細的盤算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29 08:13 PM

第十三章松風院

第二天午初時分,船到了上里鎮,轉進了通往古家宅院的河岔,停在了古府碼頭。

孫嬤嬤牽著李小暖下了船,冬末和魏嬤嬤拎著包袱,從角門進了府,穿過後倒座間,沿著花園小徑,往李老夫人居住的瑞萱堂進去了。

剛到瑞萱堂院子門口,碧蓮就笑盈盈的迎了出來,曲了曲膝給李小暖和孫嬤嬤見了禮,

“老祖宗今天一早就念叨著表小姐呢,聽說來了,緊著打發我出來接著,快進去吧,嬤嬤辛苦了。”

幾個小丫頭接過冬末和魏嬤嬤手裡的包袱,前後簇擁著李小暖往正屋走去。

門口的小丫頭掀起簾子,孫嬤嬤鬆開李小暖,跟在李小暖後頭進了屋,轉進東廂,李老夫人正歪在南窗下的榻上,和周夫人說著話。

小丫頭在地上放了墊子,李小暖跪在墊子上給李老夫人磕了頭,起來福了一福,又給周夫人磕頭見了禮,李老夫人示意她坐到榻上,撫著她的頭髮,仔細打量著她。

孫嬤嬤上前請了安,簡單稟報了送葬的經過,含糊的說著李家的態度,李小暖肩膀聳拉下來,垂下了頭,李老夫人憐惜的把她摟在懷裡,重重的嘆息著,溫和的說道:

“小暖也別太傷心了,都過去了,往後這兒就是你的家,就跟著老祖宗吧,有老祖宗和舅母疼你呢。”

李小暖仰起頭,汪著眼淚,滿眼依賴的看著李老夫人,重重的點著頭。

週夫人憐惜的看著李小暖,輕輕感嘆著,李老夫人轉頭看著周夫人,笑著說道:

“我看哪,就把小暖安頓到松風院吧,那院子精緻小巧,離瑞萱堂近,又是現成收拾好了的,給小暖住最合適不過。”

週夫人忙笑著點頭應承著,李老夫人接著吩咐道:

“使喚人就照著雲姍、雲歡的例安置吧。”

李老夫人拍了拍李小暖,溫和的笑著說道:

“冬末就給你使喚,算二等,餘下的丫頭,回頭讓管事婆子挑些過來,你自己選吧。”

李小暖遲疑著看著周夫人,週夫人笑了起來,溫和的看著她說道:

“雲姍她們也是自己挑丫頭使喚的,若是自己拿不定主意,來找老祖宗討主意就是,要不,找我也行。”

李小暖羞怯的笑著,點了點頭。

正說話間,門口小丫頭稟報著,古蕭大步進了屋,穩穩重重的長揖請了安,眼睛亮亮的看著李小暖,緊挨著李小暖坐在榻沿上,笑著說道:

“聽丫頭說你回來了,我就趕著過來看你了,今天一早起來,還擔心著你呢,明天夫子就要開始上課了,若是今天還趕不回來,就要耽誤課業了!”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著他,沒有答話,週夫人笑了起來,

“你擔心妹妹做什麼?她又不用考秀才狀元的,倒是你,這幾天只顧著到處閒逛,那書若背得差了,夫子可不會同你客氣!”

古蕭得意的昂著頭說道:

“母親放心,那些書,我都背好了,早上還背了一遍呢,夫子肯定會誇我的!”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伸手撫著古蕭的頭臉,笑著誇獎道:

“我們蕭兒最是懂事孝順不過!”

古蕭彎著眼睛笑了起來,轉頭看著李小暖,關切的問道:

“老祖宗,小暖妹妹不會再回去了吧?往後,她就能在咱家長住著不走了是吧?”

“是!往後我們蕭兒就有個妹妹了,要記著好好照顧妹妹,可不能欺負了妹妹去!”

李老夫人笑盈盈的說道,古蕭鄭重的點著頭,

“老祖宗放心,我疼愛妹妹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欺負她呢?!”

李老夫人和周夫人都笑了起來,正說話間,古云姍和古云歡一起進了屋,請安見了禮,說了幾句話,丫頭就進來請飯了,李老夫人牽著古蕭和李小暖,往外間飯廳過去了。

一時寂然飯畢,眾人漱了口,回到東廂喝了杯茶,又坐著說了一會兒話,週夫人笑著說道:

“母親且歇一歇,我送小暖過去松風院吧,看看哪裡還要再收拾收拾,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沒有。”

李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古蕭急忙跟著站了起來,

“我也去,小暖妹妹小,我幫著她看看去!”

古云姍“扑哧”笑出了聲,指著古蕭說道:

“好像你多大似的。”

古蕭白了她一眼,也不理她,只伸手握住李小暖的手,拉著她跟李老夫人告了退,跟在周夫人後面,在丫頭婆子的簇擁下,往瑞萱堂後面的松風院走去。

穿過一個小花園,又走了一會兒,就到了松風院門口,院落不大,粉牆青瓦,小小的兩扇朱漆院門。

進到院裡,兩邊抄手游廊從院門起連著東廂、正屋和西廂,圍著院子轉了一圈,迎面三間正屋房檐飛挑,雕樑畫棟,左右各兩間廂房。

院子很是寬敞,一進門左手邊種著叢湘妃竹,青翠可人,右邊種著顆極粗大的金桂樹,散發著馥郁的清香,院子裡錯落有致的擺放著各種各樣的菊花,遊廊下掛著各色鳥雀,婉轉歡快的鳴叫著。

古蕭指著金桂樹,笑著和李小暖說道:

“我最喜歡這顆金桂,我院子裡也有一顆,不過是銀桂,比這顆小,也不如這顆好看,往後,我天天到你院子裡來看桂花。”

李小暖笑著點著頭,古蕭牽著李小暖,跟在周夫人身後,沿著遊廊,進了正屋。

古蕭拉著李小暖,四處查看指點著,

“小暖妹妹,東廂帶著耳屋,最是冬暖夏涼,你住東廂,這西廂外面也有叢竹子,做書房再好不過,讓人放著桌子在這窗戶下,寫字看書累了,就看看竹子……”

“這裡,這窗紗有些污了,得讓人換了才好,還有這裡,這帷幔也舊了,也得讓人換了……”

古蕭四處指點著,週夫人笑了起來,一把拉過他,按著他在正屋榻上坐下,笑著說道:

“你且歇一歇,這窗紗、簾子、帷幔,連被褥、坐墊,一應物事,都要換新的才行,只是你妹妹來得匆忙,這些東西事先沒有準備著,現如今,都要現做去才行,你也耐著些心,總要等針線房做出來才行啊。”

古蕭點了點頭,轉過頭,看著滿臉笑容的侍立在旁邊的婆子,鄭重的吩咐道:

“和針線房說,妹妹的東西,要仔細著用心做才行。”

婆子忙滿臉笑容的曲膝答應了。



第十四章幸福開端

丫頭婆子陸續送著杯盤擺設等各種日常用具過來,冬末和魏嬤嬤忙著點收,指揮著放到各處。

週嬤嬤領著一群小丫頭進來,指揮著眾丫頭在遊廊下依次站好了,週嬤嬤理了理衣服,掀簾進了屋,曲膝行了福禮,笑盈盈的稟報導:

“夫人,少爺、表小姐,人都帶過來了。”

“讓她們進來吧。”

週夫人吩咐道,週嬤嬤答應著,出去帶人去了,週夫人轉頭看著李小暖,溫和的說道:

“雖說規矩是讓小姐少爺們自己挑人使,可你這樣年紀,還太小些,好壞都分不清楚呢,哪裡能看得准人的?!蕭兒屋裡的人,也都是我挑出來,過了眼,再給他看一看的,你這屋裡的人,我也先給你挑幾個出來,你先用著,往後若覺得不好,再換就是,好不好?”

李小暖長長的舒了口氣,放鬆了下來,甩開古蕭的手,笑容滿面的擠到週夫人身邊,重重的點著頭說道:

“還是舅母想得周到,我正害怕著這事呢。”

週夫人失笑起來,伸手點了點李小暖的額頭,

“你這丫頭,也是個心思重的,我說呢,你這一路上悶聲悶氣的,敢情是擔心這個呢!”

李小暖笑著點著頭,古蕭忙跟著擠過來,伸手又拉住李小暖的手,握在手心裡,認真的安慰著她:

“小暖妹妹,往後你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別悶在心裡,有我呢。”

週夫人笑了起來,伸手撫著古蕭的面頰,

“你才多大呢,就敢這樣大包大攬的?”

三人正說話間,週嬤嬤引著三十來個小丫頭進了屋,規規矩矩的站成了三排,週夫人站起來,挨個看了一遍,先點了四個粗使丫頭出來,又來回看了兩遍,點了五個年紀大點的丫頭出來,週嬤嬤輕輕揮了揮手,斥退了余下的丫頭,垂著手站在旁邊等著吩咐,週夫人又仔細看了一遍五個丫頭,轉頭看著周嬤嬤問道:

“這幾個原是在哪一處當差的?”

“回夫人,這五個丫頭原來是在大小姐、二小姐和少爺現住的院子里當差,都是三等丫頭。”

週夫人輕輕點了點頭吩咐道:

“從今天起,你們就侍候表小姐吧,還是三等,凡事用心著些!”

五個人曲膝答應著,又跪倒在地,給李小暖磕頭見了禮,才垂手退了出去,週夫人領著古蕭和李小暖,出了正屋,將院子前前後後查看了一遍,吩咐週嬤嬤更換了幾處陳設佈置,才滿意的點點頭,招手叫了古蕭過來,笑著說道:

“蕭兒跟我回去吧,小暖妹妹勞累了兩三天了,讓丫頭們侍候著她好好沐浴洗漱了,歇一覺才好。”

古蕭遲疑著,戀戀不捨的鬆開李小暖,低聲說道:

“那我過一會兒再來,你回去這幾天,肯定沒唸書,我幫你看看功課。”

李小暖笑著搖著頭,

“我累了,今天不想唸書,明天再聽古蕭哥哥講書吧。”

古蕭失望的看著李小暖,週夫人無奈的笑著,上前兩步拉著古蕭的手,

“妹妹年紀小,又勞累了這兩天了,哪還有精力唸書的?你也該回去歇午覺了,咱們趕緊走吧。”

李小暖送周夫人和古蕭出了院子,眼看著兩人轉個彎看不到了,才暗暗舒了口氣,步履輕鬆的轉回到正屋。

冬末接了李小暖進去,笑著說道:

“姑娘先沐浴洗漱,換了衣服,睡一覺,歇好了,再叫那幾個丫頭進來見一見,可好?”

李小暖笑盈盈的點頭答應著,跟著冬末進了後面的淨房,淨房里高大的木桶裡已經註滿了熱水,冬末侍候著李小暖脫了衣服,泡在溫暖的熱水里,李小暖舒服的嘆息著,由著冬末給她洗了頭,泡了一刻多鐘,才戀戀不捨的從水里出來,擦乾了身子,穿了身本白細麻布短衣褲,進了東廂內室。

寬大的雕花填漆架子床上鋪著素白細麻布被褥,乾淨而鬆軟,李小暖盤膝坐在床上,由著冬末給她絞乾了頭髮,又拿梳子通了幾遍,躺在鬆軟乾爽的被子裡,舒服得嘆了口氣,滿身滿心的疲倦湧上來,李小暖閉著眼睛,幾乎立即就睡著了。

一直睡到未末過後,李小暖才睜開眼睛,舒服的伸展著手腳,躺在床上,慢慢思量起來。

她的小日子,在這一個多月裡發生了令人滿意的巨大變化,至今為止,事情都在依著她的設想進行著。

從孫嬤嬤這兩天的行事言談裡,明顯看得出,孫嬤嬤事先是得了交待的,所以才那樣毫不遲疑的帶了她回來,照孫嬤嬤的態度看,李老夫人必是早就打算著要收養她的,雖說還不知道這中間的原由,和李老夫人的想法,可看起來,至少到現在為止,沒有什麼惡意。

古家剛沒了當家人,一門孤兒寡婦,所期所盼的只能是古蕭了,古大人是獲罪,那恩蔭就不大可能了,聽李老夫人和周夫人的話意,是要古蕭走科舉的路子。

古蕭的資質好像也就一般,五歲開蒙,到現在也不過才念了七本書,就算有父母寵溺、自己讀書不夠刻苦的因由在內,也算不得資質過人,依他這樣的進度,若要靠著自己的本事一舉而中,只怕最快也要到十四五歲年紀。

看李老夫人行事說話,是個真正有智慧的睿智老人,又有個中了狀元的兒子,不大會使銀子買這個秀才,也不會讓古蕭一趟趟的不中,既考就必是極有把握的才去,這樣算著,到古蕭中秀才,至少還有六七年辰光。

古蕭中了秀才,也到了議婚的年紀,李老夫人和周夫人,從孫從子,這往後的安排,都得看著古蕭了,古家也許會重回京城,一來便於古蕭準備院試,二來也該為古蕭尋找合適的議婚之家。

在那之前的六七年裡,古家的大事也就是古云姍和古云歡的出嫁,不會有別的什麼事了,古云姍和古云歡的出嫁與她無關,這樣,她在古家的生活也必是安逸舒適著的。

李小暖綻放出滿臉笑容,先享受了這六七年再說,在古蕭成親之前,想法子把自己嫁出去就是了,若是能把自己嫁在這風光秀美的上里鎮上,那就更是再好不過了。

這些,都還遙遠著呢,如今,就讓她先享受享受這窩在書堆裡的米蟲生活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29 08:14 PM

第十五章丫頭們

李小暖舒服的嘆了口氣,伸展著身子,冬末聽到動靜,走 ​​到床前,掀起了簾子,李小暖沖她燦爛的笑著,冬末被她的笑容感染著,也跟著心情明快起來,笑著說道:

“看來姑娘是真正歇過來了!”

李小暖重重的點著頭,翻身坐了起來,冬末取了衣服過來,侍候著李小暖穿了衣服,洗漱梳理整齊了,李小暖在屋裡走了一圈,仔細看了看各處,坐到了東廂外間南窗下的矮榻上,冬末泡了杯茶端過來,笑著說道:

“這是老祖宗打發人送過來的碧螺春,夫人讓人送了半斤明前,說是給姑娘先吃著,少爺也打發人送了半斤茉莉花茶來,說是今年春天自己窨的,特意送來給姑娘品嚐品嚐,我先收起來了。”

李小暖接過杯子,慢慢喝了一口,笑著說道:

“有些淡。”

冬末抿嘴笑了起來,

“我特意少放了些茶葉,姑娘年紀小,這茶略喝點就好,太濃了容易傷了脾胃。”

李小暖點了點頭,笑盈盈的靠在榻上的靠枕上,悠悠然品著茶。

冬末轉身從百寶格上取了個匣子下來,打開來遞到李小暖面前,眉開眼笑的說道:

“姑娘睡著的時候,澄心院的婆子給姑娘送了月例銀子過來,一共四兩,我就先收在這匣子裡了。”

李小暖忙放下杯子,直起身子往匣子裡看去,她還沒見過銀子是什麼模樣。

匣子放著兩個小小的帶霜起絲的銀餅子,李小暖掂起一塊來,仔細看了看,小心的放了回去,滿足的嘆了口氣,抬頭看著冬末問道:

“澄心院是夫人住的院子?這月例銀子怎麼會這麼多?”

“嗯,夫人住澄心院,少爺住梧桐院,大小姐是薔薇院,二小姐住菡萏院,姑娘的月例,和少爺、大小姐、二小姐一樣,一個月二兩,那婆子說,這是姑娘八月和九月兩個月的月例銀子。”

李小暖低頭看著匣子裡的銀子,心裡泛起股暖意來,週夫人必是憐她窮困,才這樣一次給了她兩個月的月例銀子。

“唉,要是每個月都有四兩銀子還好些。”

冬末感嘆起來,李小暖怔了怔,疑惑的看著她,冬末合上匣子,看著李小暖低聲解釋道:

“府裡的婆子丫頭,總是巴高踩低的多,姑娘這樣身份,雖說有老祖宗和夫人憐惜著,可下面也少不得要打點一二,這日子才能好過些,這一個月二兩銀子哪裡夠用的?!”

李小暖怔了怔,面色微微陰鬱了下來,垂著眼簾思量了片刻,笑盈盈的歪著頭看著冬末問道:

“我把這月例銀子都打點出去,那些人可能像對雲姍和雲歡一樣對我?”

冬末失笑起來,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李小暖說道:

“那怎麼可能?!姑娘就是再多個十倍銀子花出去,也不能夠!”

“那就是了,就算咱們把這銀子全都打點出去,也沒用不是!既然這樣,還花這冤枉銀子做什麼?!你記著,往後依著府裡的規矩,該打賞的時候就賞,該賞多少就賞多少,多的一分沒有!不該賞的,也是一分沒有!”

冬末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小暖,半晌才緩過口氣來,

“姑娘真真是……”

冬末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半晌才憋出句話來,

“真真是,想得明白通透!”

李小暖笑瞇瞇的看著她,端起杯子,又慢慢品起了茶。

冬末收好匣子,轉身看著悠然自得的喝著茶的李小暖,無奈的嘆了口氣:

“姑娘真真是……唉!”

冬末又重重的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那五個三等丫頭,姑娘這會兒見一見可好?姑娘過了眼,我也好趕緊派了差使,排了班讓她們當值,這院子才好規矩齊整起來。”

李小暖連忙點頭答應著,冬末轉出東廂,帶著五個丫頭進來,垂手侍立在榻前,李小暖端正的坐在榻上,微笑著仔細打量著五個丫頭,聲音沉穩的問道:

“你們都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原在哪一處當差?”

站在最左邊的丫頭微微有些膽怯的抬頭看了眼冬末,冬末沖她頜首示意著,那丫頭上前半步,曲膝福了福回道:

“回姑娘話,奴婢叫小玉,今年十三歲,原在梧桐院當差。”

說完,抬起頭,膽怯的看了看李小暖,李小暖仔細打量著她,眉眼細長,皮膚略有些黑,嘴唇有些厚,顯得極是老實本份,李小暖沖她溫和的笑了笑,小玉舒了口氣般退了回去,緊挨著她的丫頭上前半步,聲音清脆的回道:

“回姑娘話,奴婢叫秋葉,今年十二歲,原也在梧桐院當差。”

秋葉直眉杏眼,皮膚白皙,鼻子略有些塌,眼神直直的看著李小暖,帶出幾分怔怔的執拗來,李小暖笑了起來,抬手示意她退了回去,站在中間的丫頭穩穩的上前半步,曲膝回道:

“回姑娘話,奴婢叫蘭初,今年十一歲,原在薔薇院當差。”

李小暖仔細打量著蘭初,皮膚微微呈小麥色,細眉細眼,小鼻頭圓圓的很是可愛,抿著嘴不說不笑時,顯得敦厚憨直,說笑間,露出兩顆小虎牙,顯出幾 ​​分俏皮來,正小心的打量著李小暖,李小暖迎著她清亮的眼神,瞇著眼睛笑了起來,遺珠處處有,這一顆就極好。

蘭初退了回去,後面一個丫頭上前曲膝回道:

“回姑娘話,奴婢叫小秀,今年十三歲了,原在菡萏院當差。”

李小暖仔細的看著小秀,體形顯得有些粗壯,濃眉大眼,目光微微呆怔著看著李小暖,明顯得四肢比頭腦生得更好,李小暖笑了起來,溫和的說道:

“小秀有些個拗口,以後叫秀紋吧。”

秀紋磕頭謝了李小暖,退了回去,最右邊一個丫頭上前半步回稟道:

“回姑娘話,奴婢叫迎春,今年十四歲,原在澄心院當差。”

聽到迎春這個名字,李小暖瞇了瞇眼睛,臉上浮出笑意來,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迎春,削肩細腰,容長臉兒,柳眉鳳眼,皮膚細白,比冬末還要出色些,李小暖微笑起來,

“迎春……不如春俏好聽,就叫春俏吧。”

春俏忙垂著眼簾,磕頭謝了,退了回去。



第十六章整頓

李小暖轉頭看著冬末,笑著吩咐道:

“該如何排班、如何當值,你依著府裡的規矩,看著安置就是了。”

冬末飛揚著眉梢,忙笑著曲膝答應了,轉身看著五個丫頭,利落的分派著:

“小玉和秀紋一班,秋葉和春俏一班,白天輪流在這屋裡聽使喚,蘭初就跟著我,夜裡,我就在碧紗櫥外的暖閣裡侍候著,外間,你們五個輪流當值。”

冬末安置完,轉頭看著李小暖,曲了曲膝笑著問道:

“姑娘看看,這樣可妥當?”

李小暖笑盈盈的點著頭,冬末綻放出滿臉笑容來,轉過身,沉聲吩咐道:

“今天下午小玉和秀紋就先當值吧,今天晚上從秋葉開始輪流值夜。”

幾個人答應著,小玉和秀紋退到東廂門口,垂手侍立著聽傳喚,秋葉等人退了下去。

李小暖轉頭看著窗外,看著秋葉等人進了東廂,冬末取過杯子,仔細交待著蘭初,命她重新泡茶進來。

蘭初用托盤托著杯子出去了,冬末順著李小暖的視線看向東廂,笑著稟 ​​報著:

“姑娘睡著的時候,我和魏嬤嬤商量著,把四個小丫頭安頓在西廂北間裡了,那間屋子最大,春俏她們五個,安頓在東廂,北間大些,住了蘭初、小玉和秋葉三個,南間小些,給秀紋和春俏住了,西廂南間就空著留做庫房,咱們這個東廂的耳屋,太小了些,實在收不下什麼東西。”

李小暖抿嘴笑了起來,

“咱們往後還能有什麼東西好收的?就是這個耳屋,都得是空著的,倒不如……”

李小暖頓了頓,咽回了後面的話,這一路上,她已經能看得出來,這古家的下人中,每一等級的吃穿用度區別鮮明,她新來乍到,還是由著府裡的規矩好。

“姑娘是不是覺得哪裡不妥當?”

冬末小心的看著李小暖問道,李小暖轉過頭,滿眼笑意的看著她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府裡的規矩,姐姐最清楚不過,這院子裡,往後還請姐姐多費心才好,小暖若有什麼不得體的地方,姐姐也要提醒了小暖才是。”

冬末眼睛亮亮的看著李小暖,曲了曲膝,鄭重的說道:

“姑娘放心,冬末必盡心盡力伏侍著姑娘,姑娘好了,冬末才能好呢!”

不大會兒,魏嬤嬤進來,和冬末一起,指揮著小丫頭子擦洗、歸置著各處,李小暖坐在西廂窗下的書桌前,安靜的一筆一劃的描著夫子給的字帖。

申末時分,李小暖站在銅鏡前,仔細理好了衣服髮髻,帶著冬末和小玉往瑞萱堂過去了。

吃過晚飯,李小暖和古蕭、古云姍姐妹陪著李老夫人說了半天話,眼看著天色暈暗下來,才告辭出來。

出了院門,古云姍頓住腳步,滿臉笑容的拉了李小暖的手,低聲說道:

“本來今天下午就想過去看你的,擔心你這幾天路上累著了,要好好歇一下午才好,我和雲歡才耐著性子沒敢過去擾了你。”

李小暖笑著正要說話,古云歡拉了她另一隻手說道:

“剛來的路上,我和姐姐商量了,明天上午你要和古蕭去上課,也不得空,那就下午,我和姐姐一起過去松風院看你!”

李小暖笑著點著頭,古蕭擠過來,急忙說道:

“還有我,我也去。”

“你今天下午不是去過了?”

古云姍拍了拍古蕭的肩膀說道,

“那不算!那是幫妹妹看房子去的,不能算過去看過妹妹了!”

古蕭仰頭看著古云姍爭辯道,古云歡推著古蕭說道:

“你想去就去好了,又沒人不讓你去的!”

四個人說笑著穿過後面花園,告了別,各自回去院子了。

冬末和小玉跟著李小暖轉過一座假山,暮色中,松風院院牆另一邊飛快的閃過一個苗條的人影,閃身進了松風院大門。

冬末眉梢立即豎了起來,轉頭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盯著院門,臉色沉了下來,轉頭看了眼小玉,小玉看著院門,轉過頭,滿眼恐慌的看著李小暖,微微有些顫抖的說道:

“奴……奴婢,像是看到,有個人影子……進去了。”

李小暖微笑起來,聲調輕鬆隨便的說道:

“想是哪個丫頭領了什麼差使,天晚了,趕著回來罷了。”

小玉面容放鬆下來,忙笑著點著頭,

“姑娘說得是,也不知道是誰,倒嚇了我一跳。”

李小暖笑盈盈的轉過頭,看著眉梢倒豎著的冬末,輕輕拉了拉她,步履安然的進了院子。

魏嬤嬤迎了出來,李小暖笑著打發她回去歇息了。

冬末跟著李小暖進了東廂,李小暖坐到榻上,轉頭看著冬末問道:

“是春俏?”

“嗯,我看著像是那丫頭!”

冬末眉梢高高的挑著,滿臉惱怒的轉身就要出去,

“我去問她!”

“回來!”

李小暖叫住了她,示意她坐到榻沿上,低聲說道:

“你這會兒去問她,若她不肯說,再不肯認,叫起撞天屈來,豈不就要鬧起來了?這滿院子的丫頭,脾氣稟性,後頭的關聯,咱們一無所知,就算沒有鬧起來,也保不准明天沒人把這事傳出來,咱們剛搬到這院子裡不過一天功夫,就鬧出事來,你我臉上豈能好看?”

“那怎麼辦?難道就這樣算了?萬一往後出了大事……”

冬末焦躁起來,李小暖抬手止住了她,擰眉思量了片刻,抬頭看著冬末吩咐道:

“你去把這院子裡所有的丫頭都叫進來,我先敲打敲打,往後若再違了規矩,也算不得不教而誅了。”

冬末點了點頭,不大會兒,叫了眾丫頭進來,規規矩矩的站成了兩排,垂手侍立著,李小暖端坐在榻上,沉著臉挨個打量了一遍幾個丫頭,聲音平緩的說道:

“我這裡,規矩嚴,若說好處體面,卻是半分也沒有!你們誰若有難處,也不必勉強,只管說出來,明天我回了夫人和老祖宗,仍退回原處當差就是了。”

幾個丫頭遲疑不定的左右看了看,忙又低下了頭,冬末打量著眾人,

“姑娘的話都聽到了?若有難處,只管說出來就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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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上早學

停了一會兒,李小暖微微露出絲笑意,接著說道:

“既然都是心甘情願的留在我這裡侍候著,這就是咱們主僕的緣分,這院子裡…… ”

李小暖頓了頓,這院子,是古家最沒有份量的院子,她沒有任何可以許諾、可以給予的東西,李小暖心裡突然湧起股濃重的蒼涼來,垂著眼簾沉默了片刻,才看著眾人,慢慢的接著說道:

“在這院子里當差,處處都要謹慎,不要與人爭強鬥勝,府裡的規矩一步也不能錯了去,若……結了怨,犯了錯,沒有人能替你們擋下半分來。”

李小暖的聲音低落到幾不可聞,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停在了低垂著頭的春俏身上,眾丫頭跪了一地,參差不齊的磕頭應承著:

“是!”

李小暖揮了揮手,打發眾丫頭退了下去,蘭初進屋收拾床鋪去了,小玉和秀紋去後面淨房準備沐浴的熱水和棉帕等物,李小暖垂著眼簾,思量了片刻,叫了冬末過來,低聲吩咐道:

“從今天起,這院子裡,你和魏嬤嬤不能都出去,必要留一個看著,這幾個丫頭,你多多留心著些,脾氣性格要早些摸清楚了才好,還有,”

李小暖頓了頓,轉過頭,面容冷靜的看著冬末吩咐道:

“你是家生子兒,父母又是一直在老宅這里當著差使的,想辦法打聽清楚咱們院子裡這些丫頭的底細,家裡如何,誰和誰要好,誰和誰有過節,嗯……”

李小暖眼珠微轉,接著吩咐道:

“不光咱們院子裡的人,這府裡的閒話、傳說,都聽著些,小心著些探著話,千萬別露出猴急相來,讓人覺察出你在打聽事,那就不好了。”

冬末答應著,怔怔的看著坐在榻上的李小暖,幼小瘦弱的身體裹在粗麻布喪服裡,不過六歲的孩子,可說出來的話,卻彷彿是六十歲的老人,稚嫩的臉上,漆黑的眼睛幽深得看不見底,冬末突然覺得眼前的李小暖詭異異常,禁不住輕輕打了個寒噤,低聲說道:

“姑娘,在外頭,可千萬別這樣子說話……”

李小暖恍過神來,仰著頭,若有所思的看著冬末,點了點頭,

“嗯,謝謝你。”

冬末帶著小玉和秀紋侍候著李小暖沐浴洗漱乾淨,換了身細麻布短衣褲,李小暖打了個呵欠躺到了被窩裡,冬末笑著說道:

“姑娘只管安心睡,明天寅末我過來叫姑娘起床。”

李小暖打著呵欠點著頭,縮進了被窩裡。

第二天寅正一刻剛過,魏嬤嬤就叫開了院門,東廂的燈跟著亮了起來,秋葉和春俏輕手輕腳的起來,收拾好自己,出了門,捅開了倒座間的茶爐,又叫醒了小丫頭們,小院子打著呵欠忙碌起來。

寅末剛過,冬末帶著蘭初,點亮了正屋的燈,魏嬤嬤把不肯睜眼的李小暖從被窩裡拖了起來,手腳利落的侍候著她穿著衣服。

“姑娘!少爺來了!”

秋葉的聲音在門口響亮的稟報著,李小暖一下子驚醒過來,急忙轉過頭,驚訝中帶著絲不滿,看著古蕭拎著個靛藍粗布包袱,神清氣爽的跨進了東廂內室。

冬末匆忙曲了曲膝,笑著說道:

“姑娘還沒洗臉呢,少爺先到外間坐一坐,讓小丫頭泡杯茶給您喝,我們姑娘一會兒就好!”

“不用喝茶,我就在這兒等著小暖妹妹。”

古蕭將包袱放到几上,轉身坐到了旁邊的扶手椅上,李小暖轉頭看著他,微笑著細聲細氣的說道:

“古蕭,你還是到外面等我吧,我還在穿衣服呢!”

古蕭怔了怔,上下打量著李小暖,指著李小暖笑了起來,

“小暖妹妹,你的衣服已經穿好了!你看看!”

李小暖眉梢聳拉了下來,滿眼苦惱的看著古蕭,冬末掩著嘴“吃吃”笑了起來,跟姑娘比,少爺就有些憨憨的了。

魏嬤嬤、冬末侍候著李小暖很快洗漱乾淨,綰起兩個抓髻,魏嬤嬤用靛藍粗布包袱包了三字經和小楷本,遞給了李小暖,古蕭指著蘭初吩咐道:

“你去看看,小暖妹妹的燕窩粥好了沒有,趕緊端上來。”

蘭初急忙轉頭看著冬末,冬末怔了怔,李小暖拎起自己的包袱,推了推古蕭的包袱說道:

“我從來不吃那東西,咱們趕緊走吧,要是晚了,夫子會發脾氣的。”

說著,李小暖腳步匆匆的往門外走去,古蕭怔了怔,顧不得其它,急忙拎起自己的包袱,看了眼屋角放著的沙漏,跟在李小暖後面出了正屋門。

外面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清新的晨霧中帶著絲絲涼意和微甜的桂花香,李小暖瞇著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古蕭緊走了幾步,追上李小暖,一手挽著包袱,一手抓住李小暖的手,

“小暖妹妹,我牽著你走,天還沒亮呢。”

李小暖一聲不吭的甩開古蕭的手,加快了腳步,沿著抄手游廊,往院子外奔去,古蕭拎著包袱追了上去:

“小暖妹妹,小暖妹妹……”

魏嬤嬤緊跟在後面,擔心的叫著:

“姑娘、少爺,慢些!慢一些!”

李小暖衝到院門口,等候在院門口的吳嬤嬤和山水、煙雲兩個小廝嚇了一跳,李小暖滿臉笑容的衝吳嬤嬤揮著手說道:

“快走快走,晚了夫子要發脾氣的!”

吳嬤嬤笑了起來,蹲下身子,伸手抱住李小暖,笑著說道:

“表小姐,不用這麼急,咱們從園子後角門穿過去,也就是一刻鐘功夫就到了,哪裡會晚的?!”

古蕭急匆匆的追上來,一把拉住李小暖的手,微微有些喘息著說道:

“小暖妹妹,小暖妹妹,你跑得太快了。”

魏嬤嬤也追了上來,笑著說道:

“姑娘可不能跑這麼快,要是絆倒了可怎麼好?!”

李小暖滿面笑容的點著頭,偷偷甩著古蕭的手,古蕭牢牢的握住李小暖的手,牽著她,步履穩穩的往後面園子裡走去。

李小暖轉頭看著古蕭,低聲說道:

“你鬆開我,包袱重,我要換個手拎著。”

古蕭遲疑著鬆開李小暖,看了看她手裡的包袱,學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咱們府裡的規矩,這書包袱只能自己拎著,要不然我就幫你拎著了。”



第十八章一視同仁

李小暖轉過頭,看著古蕭,笑容燦爛的說道:

“我喜歡自己拎著書包袱!”

古蕭也跟著彎著眼睛笑了起來,把包袱換了個手,就要轉到另一邊去拉李小暖的手,李小暖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笑盈盈的低聲說道:

“古蕭,往後沒有人的時候,你不要叫我小暖妹妹好不好?”

古蕭怔了怔,

“那我叫你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叫你小暖妹妹?”

李小暖輕輕咳了一聲,滿面笑容的低聲說道:

“你小聲些!古蕭,你想啊,小、暖、妹、妹,要四個字呢,叫起來多麻煩!你叫我小暖多好聽!”

古蕭認真的思量了片刻,點了點頭,轉頭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小暖……那我還是叫你妹妹好了,反正我只有你一個妹妹!”

李小暖一時窒住了,轉頭看著古蕭,古蕭彎著眼睛笑盈盈的看著她,李小暖咬了咬嘴唇,壓著聲音說道:

“不要叫我妹妹!叫我小暖!”

古蕭怔了怔,忙往李小暖身邊挨了挨,好脾氣的哄著她,

“小暖,你別生氣,小暖就小暖,那我叫你暖暖吧,暖暖比小暖好聽。”

李小暖無奈的點了點頭,加快了腳步,

“咱們還是快一點走,別讓夫子等急了。”

“嗯!”

古蕭重重答應著,拎著包袱跟上李小暖,往園子後角門走去。

外院書房裡,王夫子已經端坐在椅子上等候著了,古蕭和李小暖恭敬的請了安,呈上了窗課本子,和往常一樣,王夫子幾句話就打發了李小暖,開始盯著古蕭背書、給他講書。

早課上到辰初兩刻,王夫子收了書,古蕭和李小暖施禮告了退,跟著吳嬤嬤等人穿過園子,徑直往瑞萱堂去了。

瑞萱堂裡,週夫人、古云姍姐妹早就過來了,見兩人進來,李老夫人一迭連聲的吩咐著:

“碧蓮呢,快去叫人傳早飯進來,念了一早上書,該餓壞了!”

古蕭長揖請了安,就被李老夫人拉過去,摟在懷裡,滿頭滿臉的撫摸著,古蕭仰著頭,笑著說道:

“我不餓,早上菊影姐姐給我吃過燕窩粥和點心了。”

古蕭彷彿想起了什麼,轉頭看著李小暖說道:

“暖暖早上沒吃東西,肯定餓壞了!”

李小暖坐在榻沿上,笑盈盈的看著李老夫人說道:

“我就是覺得不想起床,倒沒覺得餓。”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轉頭看著周夫人感慨的說道:

“我小時候就最恨這個早學,要是冬天裡,要等到快下早課了,天才能亮,外面天寒地凍的,被窩裡那樣暖和著,真正的不願意起來!”

週夫人跟著笑了起來,正要說話,古蕭搶著說道:

“老祖宗,我能起來!冬天裡我也能起來!”

李老夫人和周夫人一起失笑起來,李老夫人撫著古蕭,寵溺的誇獎道:

“我們蕭兒最勤奮不過,將來這書肯定能念得好!”

碧蓮指揮著丫頭婆子,很快擺了早飯進來,眾人坐了,週夫人奉了箸,李小暖忍著餓,慢條斯理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一碗粥,又吃了三個素餡包子,一個油鹽酥鉼,才覺得飽了。

李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李小暖。

一時吃了飯,古蕭拉著李小暖急忙告了退,巳正一刻還要上學。

古云姍和古云歡姐妹陪著李老夫人說一會兒話,也告退回去了。

看著兩人離了院子,李老夫人示意週夫人坐到榻沿上,溫和的說道:

“從明兒起,松風院也照著她們姐弟的例,每天讓人送一兩燕窩、五錢冰糖過去,讓冬末看著人熬了給小暖吃。”

週夫人怔了怔,微微有些遲疑的看著李老夫人,低聲說道:

“小暖是個懂事可人疼的,母親疼愛她,我也憐惜她,這燕窩在咱們家雖說不值什麼,可到外頭,畢竟還算是個貴重物兒,若是吃慣了,往後離了咱們家,豈不是倒要苦著她了?”

李老夫人滿眼笑意的看著周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女孩兒雖說不能憑著讀書科舉入仕,為官做宰的,可女兒家將來嫁進什麼樣的人家,能輔佑著丈夫做些什麼事,將來生了孩子,又會如何,誰又能說得準呢?!小暖那孩子,咱們既然留下她,就不要委屈了她去,再說,咱們家也不少那點子銀錢不是。”

週夫人溫順的笑著,點頭應承道:

“母親說得極是,我這就打發人送過去。”

李小暖和古蕭中午下了學,到瑞萱堂吃了午飯,喝了杯茶,陪李老夫人說了幾句話,古云姍就引著三人告退出來,出了瑞萱堂,直奔松風院去了。

古云姍和古云歡在院子裡看了一會兒金桂,各自吩咐丫頭收了半荷包桂花,準備回去做香囊,收好桂花,又看了一會兒花草,兩人才進了正屋,東廂西廂里外看了,古云姍用手指挑著帷幔,皺起了眉頭,

“這些帷幔簾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了,讓針線房的人去做了沒有?”

“已經讓人去做了,連這屋子裡的坐墊、坐褥什麼的,母親都讓人去做了!”

古蕭忙跟在後面解釋道,古云歡笑了起來,輕輕推了推李小暖說道:

“小暖妹妹,你趕緊求求大姐姐,大姐姐發句話,這帷幔簾子說不定明兒就能得了!”

李小暖疑惑的看著古云歡,古云姍笑了起來,鬆開帷幔,下意識的用帕子擦了擦手,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母親讓我學著中持中饋,先把針線房交給我管著,這可用不著小暖妹妹再來求,等會兒我就去給小暖妹妹催催帷幔簾子去,如今咱們都守著孝,針線房也沒什麼活計好做,按理說,今天就應該送些過來的!這院子倒是極好,配著這樣的帷幔簾子,可就可惜了!”

李小暖滿眼驚嘆的看著古云姍,曲膝行著福禮,笑盈盈的說道:

“小暖先謝過大姐姐了,大姐姐真是厲害,要管著那麼些嬤嬤們,小暖想想都覺得害怕!”

古云姍捏了捏李小暖的面頰,笑盈盈的說道:

“你才這麼點,當然是想想就害怕了,等你像我這麼大,該學著管事時,就不怕了。”

李小暖笑著點著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29 08:17 PM

第十九章要知足

三人坐著喝了杯茶,說了一會兒閒話,沒再多做停留,就告辭回去了。

李小暖將三人送到院子門口,看著幾個人走得遠了,才悠悠然的轉回到正屋,懶懶的歪在了東廂榻上想著心事。

冬末泡了茶,笑盈盈的送進來,滿眼喜悅的看著李小暖稟報導:

“姑娘,上午的時候,夫人打發人送了一包燕窩和一包冰片雪花糖過來,吩咐每天早上熬了給姑娘上早學前吃!”

李小暖怔了怔,微微皺著眉頭問道:

“這燕窩,府裡除了老祖宗、夫人和少爺,兩位小姐有沒有?”

“有,兩位小姐和少爺一樣,都是每天一兩燕窩,五錢冰片雪花糖,如今姑娘也是同樣的份例。”

冬末笑著回道,李小暖放鬆下來,笑盈盈的看著冬末,低聲吩咐道:

“你把東西拿過來我看看。”

冬末微微垂了垂眼簾,笑著曲膝答應了,轉身出去,片刻功夫,用帕子托著兩窩燕窩和幾塊冰糖過來,李小暖湊過去,仔細看了看,又掂起燕窩對著光仔細看了片刻,才放回到冬末手裡,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我還是頭一見這個東西,這樣子真是好生奇怪。”

冬末彷彿舒了口氣,捧過燕窩,翻轉著看了看,滿臉笑容的稟報導:

“我已經把燕窩泡上了,過一會兒,讓小玉仔細挑乾淨了,明天一早起來燉上,姑娘明天可要早一刻鐘起來,吃了燕窩粥再去上早學。”

李小暖點了點頭,冬末笑吟吟的捧著燕窩和冰糖送了回去。

李小暖端起杯子,悠悠哉哉的喝著茶,看著冬末的背影,心裡泛起絲絲溫暖來,冬末倒是實心為著她好,送到這院子裡的燕窩必是比別處差了不少去,看冬末的神情,是不想讓她知道這事,這樣的事,知道了也只會徒增煩惱,沒有半分益處!

世人心難平,說的就是這個嗎?李小暖瞇著眼睛感慨起來,像她,在福音寺寄居時,飯都吃不飽,古家和她,不過有那麼一絲可認可不認的瓜葛,就那樣盡心盡力的帶著她和她父母的棺木回來,幫她安葬了父母,把她當自己家孩子一樣對待,讓她唸書,院落、丫頭、婆子,一模一樣的安置著,如今又一天一兩燕窩的送過來。

若她還抱怨下人勢利,嫌棄這燕窩不好,冰糖不甜,豈不成了笑話!

下人勢利,哪有不勢利的人?不過大勢利、小勢利罷了,她這個境況,憑什麼要人家不勢利的?!

冬末一直在老祖宗身邊當差,性子又強,往後要找機會開導開導她才行。

李小暖靠在榻上,喝完了杯子裡的茶,進去睡午覺了。

睡了大半個時辰,李小暖起來洗漱梳理乾淨,坐到西廂書桌前,將薄薄的宣紙覆在楷書帖上,平心靜氣的凝神影起字來。

早上和上午學的三字經,還有古蕭借給她的那些個書,她早就背完了,夫子給古蕭上課的時候,她已經慢騰騰的寫完了夫子留的兩頁小楷,這一下午,就都是自己的辰光了。

李小暖寫了小半個時辰的字,站起來,走到院子裡,在院子裡轉了一會兒,叫了兩個小丫頭,指揮著她們,將院子裡的菊花重新擺放過了,站在遊廊下,愜意的欣賞了一會兒,才進屋繼續練字去了。

針線房有人送了幾幅簾子過來,冬末收了,帶著小丫頭換了舊簾子下來,李小暖晃過去,笑盈盈的伸手撫著剛掛上去的淡灰色細棉布簾子,冬末笑著解釋道:

“姑娘戴著重孝,只好用這樣的簾子。”

李小暖轉頭看著冬末,認真的說道:

“我喜歡這樣的細棉布,又軟又密,摸起來很溫暖。”

冬末笑了起來,李小暖放下簾子,笑盈盈的回到西廂,繼續影字去了。

冬末彷彿想起了什麼,跟著李小暖進了西廂,低聲說道:

“姑娘,少爺的生辰,就是下個月初六,也沒幾天了,咱們得好好想想送些什麼禮物才好,別落到後面,讓人笑話了去。”

李小暖手裡的筆頓在了半空,垂著眼簾想了想,轉過頭看著冬末,微笑著說道:

“也沒什麼好想的,魏嬤嬤針線好,回頭讓她用心做幾個素荷包、扇套什麼的,到時候送過去,是那麼個意思也就是了。”

冬末挑起了眉梢,看著李小暖正要說話,李小暖仰頭看著她,鄭重的說道:

“冬末姐姐,咱們沒人沒銀子,我又小,不管送什麼,只要心意到了,老祖宗、夫人和古蕭都不會挑禮的。”

冬末怔了怔,李小暖目光沉靜的看著她,接著說道:

“冬末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意,可你想一想,這府裡,我應該越過誰去?退一萬步說,最算我是夫人親生的,論年紀也是最小,凡事落在最後也是常理不是?”

冬末張了張嘴,李小暖輕輕嘆了口氣,

“姐姐都是為了我好,可姐姐想一想,我和魏嬤嬤當初寄居在福音寺的時候,連飯都吃不飽,老祖宗和夫人憐我孤苦,幫我安葬了父母,又這樣金尊玉貴的收留了我,別說古家視我如已出,就是只管得我暖飽,我都感激不盡,再沒什麼好挑剔抱怨的。”

冬末微微有些動容,李小暖仰頭看著她,拉了她的手接著說道:

“這些日子,姐姐是打心眼裡對我好,小暖都知道,這些都是小暖的福氣,古家上上下下這樣待我,是我做夢都想不到的好福氣,冬末姐姐,別說是現在這樣的日子,就是比這個差上十倍去,我都滿足得沒半分挑剔處!”

冬末眼淚汪了出來,伸手抱了抱李小暖,聲音微微有些沙啞的說道:

“冬末知道姑娘的意思,這兩天,是冬末太牛心左性著要強了些,姑娘說得對,姑娘放心,往後,冬末陪著姑娘清清靜靜的過日子。”

李小暖眼睛亮亮的笑了起來,伸手抱住冬末,飛快的在她臉上親了下,這個冬末,果然是個一點就透的!

冬末被李小暖親得怔了怔,片刻才反應過來,摟著李小暖“咯咯”笑了起來。



第二十章同窗

第二天一早,古蕭還是一樣過來叫了李小暖,緊緊牽著她的手,一起去上早學。

下午,李小暖一覺醒來,在院子裡轉了一會兒,就坐到西廂窗下一筆一劃的影字帖去了。

寫了一會兒,李小暖放下筆,有些無聊起來,起身把屋子里里外外轉了個遍,整間屋子裡,只有西廂書桌上放著的那三四本書,李小暖拎起來,翻了翻,又扔了回去。

沒有書看的日子越來越無法忍受,古家有一幢樓的書,可遠水解不得近渴,這會兒,她要是到書樓取書看,說不定要被人當成怪物了,還是謹慎些好,也許古蕭那裡能有什麼書可以看……

李小暖正胡思亂想著,小玉在門口揚聲稟報導:

“少爺來了!”

李小暖眼睛閃亮著笑了起來,剛想著古蕭,他就來了!

李小暖急忙迎了出來,古蕭腳步輕快的進了屋,菊影拎著個包袱跟在後面,笑盈盈的曲膝福了福,古蕭上前拉住李小暖的手,笑著說道:

“暖暖,咱們兩個一起背書寫字吧,一個人怪沒意思的。”

“少爺非要過來和表小姐一處背書寫字!“

菊影站在古蕭后面笑盈盈的說道,冬末已經迎了出來,接過了菊影手裡的包袱放到了西廂桌子上,吩咐蘭初去泡茶。

古蕭拉著李小暖嘰嘰咕咕的說了一會兒話,伏在桌子上,取過李小暖影的字仔細看了看,轉頭看著李小暖誇獎道:

“暖暖,你的字寫得很不錯了,就是,這裡的用筆不對,你應該這樣子……”

古蕭握著李小暖的手示範著,

“……這裡,要這樣頓一頓,起筆要慢一些,字才能有骨,才好看。”

李小暖有些驚訝的跟著古蕭運著筆,她倒沒注意,古蕭的字,竟已經寫得極好看。

“古蕭,你的字寫得真是好看!”

李小暖轉頭看著古蕭讚歎道,古蕭眼睛亮著,開心的笑了起來,重重的點著頭說道:

“母親也這麼說! ”

李小暖失笑起來,古蕭微微有些失神的看著李小暖燦爛的笑容,

“暖暖,你笑起來真是好看!”

李小暖怔了怔,瞪大眼睛盯著古蕭看了一會兒,放下筆站了起來,笑著說道:

“夫子留的字,我都寫完了,書也背好了,你呢?”

古蕭的臉苦成了一團,

“夫子留的字倒是寫完了,就是書,還沒背好,暖暖,夫子每次只給你留十行三字經,我要背的書可多得多了!背完了,還要解書,很難的!”

李小暖笑著看著古蕭,拉過古蕭的書翻了翻說道:

“古蕭是男兒啊,又那麼聰明,這些書不多的,要不,我陪著你一起背吧。”

古蕭急忙點頭答應著。

李小暖給古蕭提點著,一句句問著他什麼意思,古蕭興致高了起來,極其好為人師的給李小暖解著書,兩人說說笑笑,不過小半個時辰,古蕭的書就大致背了下來,李小暖推開書,看著古蕭笑盈盈的說道:

“我背書,喜歡先背到像你這會兒這樣,然後等會兒,再背兩遍,過上大半天,再背一遍,就再不會忘了,你也這樣嗎?”

古蕭搖著頭,

“我都是一氣背出來的。”

“那你試試我的法子,好不好?咱們先到外面看看菊花,回來再背。”

“好!”

古蕭伸手就要牽李小暖的手,李小暖把手往後背了背,看著古蕭重重的說道:

“我自己走!”

古蕭抬手撓了撓頭,憨憨的笑著說道:

“暖暖你這麼小……”

“我不小!”

李小暖打斷了古蕭的話,古蕭忙點著頭,跟在李小暖後面出了屋子,兩人並肩站在遊廊下看著院子裡的菊花,李小暖轉頭看著古蕭,笑盈盈的問道:

“古蕭,你下午做好了夫子留的窗課,空下來的辰光做什麼?”

“嗯……以前在京城的時候,經常跟著老祖宗、母親出門,有時候,恪表哥也帶我出去玩兒,挺忙的!”

古蕭仔細的想著說道,

“那現在呢?昨天你做好了窗課,做什麼了?”

古蕭撓了撓頭,看著李小暖奇怪的說道:

“昨天不是和大姐姐、二姐姐過來看你了嗎?”

李小暖窒住了,滿心鬱悶的看著古蕭,徑直問道:

“古蕭,你除了跟著夫子念那幾本書,還看別的書嗎?你還有沒有別的書?”

“有,我有好多書,去年恪表哥還送了套大荒誌異給我,很好看。”

古蕭彎著眼睛笑著答道,李小暖眼睛亮了起來,笑容燦爛的看著古蕭,溫言軟語的央求著他,

“古蕭,把你的書,特別是那套大荒誌異,借給我看看好不好?”

古蕭毫不猶豫的點著頭,點了幾下,才恍過神來,又搖起了頭,

“暖暖,那些書,都很難的,你字都沒認全呢,肯定看不懂的!”

“字我認全了,要是看不懂,我就去問你!有不認識的字,我也去問你!”

李小暖拉著古蕭的手,急忙表著態,古蕭又點起了頭,

“好,我讓菊影姐姐去給你拿書!”

“不用勞動菊影姐姐跑這一趟,我叫個兩個小丫頭過去拿吧!”

李小暖急忙拉住正要揚聲叫人的古蕭,笑盈盈的說道,古蕭點著頭,彎著眼睛笑著說道:

“暖暖你說得對,叫兩個小丫頭去拿就行了。”

李小暖叫了當值的兩個小丫頭過來,古蕭囑咐她們去梧桐院找竹枝把那套大荒誌異拿過來。

小丫頭曲膝答應著出去了,李小暖掂著腳尖,輕輕轉了半圈,拉著古蕭說道:

“古蕭,咱們回去再背兩遍,今天早些把夫子的窗課做完了!”

古蕭答應著,跟著李小暖回到西廂背書去了。

李小暖捧著書提點著,古蕭又背了兩遍,過了一會兒,再背了一遍,已經很是嫻熟,古蕭彎著眼睛笑得合不攏嘴,

“暖暖你說得對,這樣法子背書,真是快了很多,往常,我睡覺前還得背兩遍呢,今天背得最快!”

李小暖笑意盈盈的把書塞到古蕭手裡,

“你今天背得專心!背書就是要打足精神,一心一意才能背得又快又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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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學針線吧

不大會兒,兩個小丫頭子就取了書回來,李小暖喜笑顏開的接過包袱,取出裡面整整齊齊碼放著的幾本書,放到了桌子上,都是大開張手抄本,淡黃色的金栗紙,極工整漂亮的蠅頭小楷,摸著看著都極舒服。

李小暖滿足的用手輕柔的撫摸著書本,古蕭失神的看著彷彿發著光的李小暖。

古蕭和李小暖擠在書桌前,對著本大荒誌異,一邊翻看著,一邊嘰嘰咕咕的說著話,菊影過來催了幾趟,古蕭就是不肯回去,菊影只好差了個小丫頭回去取了古蕭的衣服,侍候著他在松風院重新洗漱梳理過,換了衣服,和李小暖一起往瑞萱堂去吃晚飯了。

從瑞萱堂回來,李小暖捧著書就窩在了東廂榻上,在燈燭下聚精會神的看起書來,春俏、秋葉備好了熱水,冬末上前硬拉起李小暖,侍候著她沐浴洗漱了出來,李小暖坐到床上,又捧起了大荒誌異。

冬末用棉帕子一邊給她絞著頭髮,一邊歪著頭看著她手裡的書,笑著說道:

“姑娘要是個男兒,就衝這份用功勁兒,也得中個狀元出來! ”

李小暖只顧專心看著書,也沒聽見冬末說了什麼,只應付的點著頭,冬末輕輕搖著頭笑了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裡,李小暖的生活極其規律起來:每天早上和古蕭一起跟著夫子唸書習字,下午習字、看書,這中間,去古云姍和古云歡的院子裡玩了一兩回,也去了趟古蕭的院子,晚上吃了飯,就陪著李老夫人說笑一陣子,回來就埋頭於那幾本書裡。

轉眼就到了九月初六日,古蕭和李小暖下了早學回來,見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笑著摟著古蕭,命人端了極小的一碗一根麵過來,看著古蕭吃了,笑著說道:

“好了,這就算是賀過這個生辰了,小孩子家,可扛不住大慶賀去!”

古蕭吃了面,從袖管裡取了只極小巧的棉布素荷包出來,遞給了李老夫人,笑著說道:

“老祖宗你看看,這是暖暖給我的生辰禮。”

李老夫人接過荷包,翻看了片刻,又仔細看了看針角,轉頭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這荷包做得極好,看這針角,極是細密工整,可不像是你這個年紀能做出來的!”

李小暖臉上泛起層紅暈來,不好意思的說道:

“老祖宗真是……我還沒開始學針線,這是托魏嬤嬤做的。”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拿起荷包又仔細的看了看,轉身把荷包遞給了周夫人,笑著說道:

“你看看這荷包,看看這針角。”

週夫人接過荷包,里外翻轉著仔細看了看,把荷包遞給古蕭,轉頭看著李老夫人笑著說道:

“這荷包里外針角都一樣,若不細看倒還罷了,仔細看了才發覺這中間的不凡。”

李老夫人笑著點著頭,

“我倒是差點忘記了,小暖的母親姓連,是秀州連家的姑娘,唉,這些年,連家也敗落得不成個樣子了,這連家當初就是開繡坊起家的,連家姑娘都是從會走路就開始掂針動線,個個都有一手好針線,這魏嬤嬤想是連家的家生子兒,這針線活也是一等一的。”

週夫人微微揚了眉梢,笑著說道:

“母親說的連家,是那個號稱遍地錦繡的連家?”

“可不是!”

李老夫人感慨起來,

“當年連家別說在秀州,就是在兩浙路,也是數一數二的人家,那時候,宮裡頭用的繡品,都是指定著非連家繡坊出來的不要,那是何等興旺!也不過兩三代功夫,就敗落得這樣了,唉!”

李老夫人看著古蕭手裡的荷包感嘆著,古云姍站起來,從古蕭手拿過荷包,笑著說道:

“給我看看!”

古云歡也湊過去,和古云姍一起翻看著那小小的素白荷包。

李小暖微微有些怔神的看著李老夫人,她從來不知道,這具身體的母家竟還這樣顯赫過,魏嬤嬤在福音寺時做的那些繡品,一件不過只賣幾十個大錢,看李老夫人對這荷包的評價,那些繡品可真是賤賣得厲害了!

李老夫人轉過頭,溫和的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你這個年紀,若依著你外祖家的規矩,早就學得一手好針線了!如今既守著魏嬤嬤這樣的好手藝,不學豈不是可惜了的?從明天起,你就開始跟著魏嬤嬤學針線吧。”

李小暖忙笑著答應著,

“是!明年我就自己做了這樣的荷包給古蕭哥哥做生辰禮。”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伸手撫著李小暖的頭髮,邊笑邊說道:

“這丫頭,老祖宗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可這針線,不光聰明,還要功夫,沒個三年五年,可做不出這樣的荷包來!”

李小暖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古云歡若有所思的翻看著手裡的荷包,轉頭看著李老夫人,笑著說道:

“老祖宗,我也想學。”

週夫人轉過頭,滿眼驚訝的看著一臉認真的古云歡,李老夫人微微怔了怔,笑了起來,轉頭看著周夫人說道:

“你看,這個荷包做得好,就勾得這丫頭也要學針線了!”

週夫人笑著點著應承著,李老夫人轉頭看著古云歡,笑呵呵的說道:

“好,想學針線,那可是好事!雲姍也跟著學學,咱們上里鎮三年一回的乞巧會,在兩浙路可是頭一份!連衛州、潤州的姑娘家也要過來炫耀針線呢,誰家姑娘若是拔了頭籌,那可是極光彩的事!過個三五年,你們三個姑娘,也給咱們古家掙份臉面回來!”

“你們三個可要好好用心學這針線了,若要在上里鎮的乞巧會上拔下頭籌,可是極不容易的事!”

週夫人滿眼笑意的掃過三人,認真的說道,李小暖眨了眨眼睛,轉頭看著滿臉欣喜的古云歡和微笑著點頭答應著的古云姍,暗暗傷心的嘆起氣來,她最討厭做針線了,如今不但要學,還得學好!學到在整個兩浙路都是數得著好!

唉!都是那荷包惹得禍!都是古蕭惹的禍!



第二十二章學針線的好處

第二天一早,魏嬤嬤先去週夫人處請了示下,到古云姍和古云歡處教授針線了。

週夫人就打發婆子給松風院送了大小花繃、花架、繡線等東西過來,冬末收了,交給了魏嬤嬤,魏嬤嬤高興的眉開眼笑,她早就想讓李小暖跟著她學學針線了。

下午,李小暖一覺醒來,剛洗漱梳理好,魏嬤嬤就滿臉笑容的進來,福了福笑著說道:

“要不是前些日子……唉,姑娘早該定下心學學針線了!那些書啊、字的,姑娘家認得幾個字也就是了,總還是針線、廚藝這些,才是姑娘家傍身的東西,往後嫁了人,這些可都是要自己動手操持的!”

李小暖滿臉無奈的看著嘮嘮叨叨的魏嬤嬤,苦惱的皺起了眉頭,她討厭做家務,討厭針線、討厭廚房!

冬末抿嘴笑著,利落的移開窗戶前放著的菊花,好讓榻上更敞亮些。

魏嬤嬤盯著李小暖,先從繃花繃開始,耐心的指點著笨笨拙拙的李小暖先學著縫直線。

李小暖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做了會兒針線,抬頭看著魏嬤嬤問道:

“嬤嬤今天上午去見夫人,夫人說了什麼沒有?”

“夫人說,讓我往後就專心教導三位姑娘學針線,上午就去大小姐或是二小姐院子裡,看著她們做針線,下午等姑娘放學了,再回來看著姑娘做針線。”

魏嬤嬤仔細的說著,李小暖認真聽著,笑著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嬤嬤,老祖宗說,要大小姐和二小姐幾年後去拿那個乞巧會的頭籌呢。”

魏嬤嬤怔了怔,搖著頭笑了起來,轉身看了眼冬末,微微遲疑著,低聲說道:

“這上里鎮的乞巧會,整個兩浙路的姑娘都要送了繡品過來呢,這頭籌,可不容易!當年……”

魏嬤嬤放下手裡的花繃,露出驕傲的笑容來,

“當年連家每次都會挑幾樣繡品送到這上里鎮來,只不過不跟別家姑娘比就是了。”

“嬤嬤這話古怪,送繡品過來,又不跟別家姑娘比,那是為什麼?我倒聽不明白!”

冬末坐到榻沿上,好奇的說道,魏嬤嬤瞥了眼冬末,帶著滿臉的傲然說道:

“連家的姑娘,都是自己一處比針線的!”

冬末怔了怔,正要說話,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她,笑盈盈的耐心解釋道:

“冬末姐姐大約不知道,早先,連家的針線在兩浙路也算得上首屈一指,當年宮裡採買繡品,也是指明了要連家繡坊出來的東西,連家的規矩,姑娘們是從會走路就要開始學針線了,一般人家的姑娘,這針線上只怕是沒法和連家姑娘比!”

冬末揚著眉梢,輕輕拍了拍手,恍然大悟的說道:

“原來嬤嬤說的是那個號稱遍地錦繡的連家啊,原來姑娘的娘親是連家的姑娘!怪不得嬤嬤針線這樣好!那可是,連家的針線,兩浙路可沒有哪家能比得上的。”

魏嬤嬤臉上露出驕傲的笑容來,

“就是這話,連家的姑娘可用不著再用這個頭籌抬身價去!”

李小暖怔了怔,轉頭看著魏嬤嬤奇怪的問道:

“這個頭籌能抬身價?抬什麼身價?”

“這個我知道!”

冬末搶著說道:

“每一次乞巧會上,不知道多少人家看著針線去挑媳婦的,得了這頭籌的,可就是一家有女千家求了,小時候就聽我娘說過多少回,哪年哪家的姑娘拔了頭籌,多少好人家求親嘍,嫁得哪能哪能好嘍!”

李小暖眼睛裡閃過絲亮光,咬著嘴唇拎起手裡的小花棚,仔細看了看素白絲綢料子上纏成一團的絲線,嘆了口氣,轉頭看著冬末說道:

“先別說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姐 ​​姐看看這個,幾年後哪能去那個乞巧會上奪魁去?!”

冬末笑著湊過來,仔細看了看,

“也算好了,當初我剛掂起針的時候,還不如這個呢!”

魏嬤嬤接過花繃,對著光線仔細看了看線的走向,笑著搖著頭,

“姑娘剛才可沒用心聽嬤嬤的話,這線引得亂七八糟!”

李小暖厚著臉皮嘿嘿笑著,往魏嬤嬤身邊蹭了蹭,小意的說道:

“嬤嬤再說一遍吧,剛才沒聽明白哪能用針走線的。”

冬末“扑哧”一聲笑出了聲,嘆息著說道:

“趕情嬤嬤剛才那樣仔仔細細講了半天,姑娘竟一句沒聽進去!”

李小暖瞪了她一眼,耍著賴說道:

“是沒聽明白,沒聽明白!我手腳笨,人也笨,有什麼法子啦?!”

冬末睜大眼睛看著李小暖,怔了片刻,笑倒在榻上,李小暖白了她一眼,轉身牽著魏嬤嬤的衣袖,聲音軟軟的撒著嬌,

“嬤嬤再教一遍,這次小暖肯定用心,小暖可是半個連家人呢,要好好學針線,給嬤嬤拿個頭籌回來!”

魏嬤嬤放下花繃,一把抱起李小暖,溫柔的撫著她,寵愛的說道:

“教幾遍都行!教多少遍嬤嬤都不嫌煩,姑娘這樣聰明,只要姑娘肯學,哪有學不好的?!”

“姑娘最會跟嬤嬤撒嬌耍賴,就在嬤嬤這裡,最像個孩子!”

冬末笑著打趣道,李小暖窩在魏嬤嬤懷裡,只笑著不說話,原來那個乞巧會的頭籌還有這樣的好處,嫁人是大事,就當是當年考大學了,有魏嬤嬤這樣的好師傅,再拼上幾年功夫,到時候拿個頭籌回來,至少不愁沒人上門提親了……

李小暖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李小暖的日子開始忙碌起來,每天早早起來上早學,吃了午飯,小睡一會兒,起來寫半個時辰的字,然後跟著魏嬤嬤學一個時辰的針線,天就已經晚下來了。

古蕭幾乎天天過來,和李小暖一起做窗課,以極大的熱情指點著李小暖的書法,李小暖極用心、看起來卻彷彿是在不經意間引著他背書、講書,漸漸的,李小暖乾脆和他一起背,對於兩個人比背書,古蕭興致極其高漲,每天想盡辦法要比李小暖快上那一時半分的,以顯示自己的年長和聰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29 08:20 PM

第二十三章楞冬末

晚飯回來,魏嬤嬤禁止她在燭光下做針線,怕傷了她的眼睛,沐浴洗漱後,李小暖就捧著從古蕭那裡借過來的大荒誌異等書,看得不知身在何地,到了該睡覺的時候,冬末一次次催促的實在無奈了,乾脆直接把書從李小暖手裡抽走,按著她躺到被窩裡去。

古蕭做完了窗課,若沒有事,就膩在東廂榻上,一邊看著李小暖做針線,一邊纏著她說閒話,李小暖被他纏得膩煩,乾脆扔本書給他,讓他唸書給她聽,古蕭經常興致勃勃、繪聲繪色的念上一下午的書。

天氣漸漸冷了起來,針線房也陸陸續續送了各房的夾衣、薄棉衣過去。

冬末皺著眉頭,和魏嬤嬤一起翻看著李小暖的夾衣和薄棉衣,有些生起氣來,

“這也太不經心了,你看看,這腰身,寬了足有兩寸出去!也不是沒量過尺寸!”

“寬了好,寬了好,我給姑娘改一改就是了,姑娘以前的衣服,都是我經手做的,如今若不過過手,這心還真是放不下去!”

魏嬤嬤仔細翻看著,笑呵呵的說道,冬末看著魏嬤嬤,眨了幾下眼睛,想起李小暖說過的話,心平氣和起來,和魏嬤嬤繼續翻看著衣服,

“嬤嬤這話說得也是,我看,姑娘的衣服,還有這院子裡的坐墊、被褥、簾子、帷幔什麼的,倒不如領了料子出來,咱們自己做,老祖宗的衣服,就從來不讓針線房的人做,都是瑞萱堂幾個大丫頭自己做出來的,我以前還給老祖宗繡過兩雙鞋面呢!”

魏嬤嬤頓住了手,贊同的點著頭,

“這話倒是正理兒,咱們這院子十來個丫頭,有一半時候都是空閒著的,若是咱們自己做這些東西,這些丫頭也能跟著學學針線,女孩子家,這些可都是能傍身的東西!”

冬末興致高漲起來,輕輕拍了拍手,笑盈盈的說道:

“這事是周嬤嬤管著的,我這就去和周嬤嬤說!”

晚間,瑞萱堂東廂,李老夫人歪在東廂榻上,微微閉著眼睛,正聽著孫嬤嬤回事:

“……冬末那丫頭去找了周嬤嬤,說是往後鬆風院的針線要自己做,公里只管派料子過去就行,週嬤嬤當時就給駁了回去。”

李老夫人睜開眼睛,轉頭看著孫嬤嬤,沉聲問道:

“怎麼駁的? ”

“週嬤嬤說,府裡有府裡的規矩,少爺小姐們的衣服、首飾,該穿什麼、戴什麼,不能穿什麼、戴什麼,可都是有規矩的,就算是簾帷、圍子,也不是誰想做成什麼樣就能做成什麼樣的,若是各院都這樣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這府裡豈不是要亂了套了?!”

李老夫人微微點了點頭,

“這話駁得也算有道理。”

孫嬤嬤笑著點著頭,

“週嬤嬤原在周府就做著管事婆子,這些年,跟著夫人管家理事,也都妥當。”

李老夫人讚同的點了點頭,慢慢坐直了身子,仔細思量了片刻,看著孫嬤嬤吩咐道:

“這冬末去找周嬤嬤說這個話,只怕是針線房送過去的衣物不妥當,讓秋實去一趟松風院,把小廚房做的點心裝一匣子送過去給小暖,你悄悄囑咐秋實,讓她探探冬末的話,悄悄打聽打聽這事,她和冬末最是要好。”

孫嬤嬤曲膝答應了,李老夫人輕輕嘆息著感慨道:

“下人們巴高踩低也是常情,小暖若看不開這些,倒要傷了她的福份。”

“老祖宗也真是的,表小姐再怎麼聰明,也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就是夫人,也還沒能看開這樣的人情世故呢。”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

“你說得對,是我想的左了,說起來也怪,蕭兒比她還大著兩歲,我一想起蕭兒,就覺得他還小,還是個小孩子,一想到小暖,總覺得她是個大人一樣!”

“看表小姐說話行事,乖巧得讓人心疼,倒真不像個六歲的孩子!”

“唉,窮人家孩子早當家!”

李老夫人微微有些傷感的感慨著,孫嬤嬤也跟著嘆息起來,兩人沉默了片刻,李老夫人看著孫嬤嬤,沉思著說道:

“冬末提的事,倒正合了我的心意。”

李老夫人頓了頓,悲傷的嘆息了一聲,聲音低沉下來:

“恆兒去了,蕭兒還小,資質也……往後咱們古家還不知道如何呢,就算往後蕭兒能中了舉,那也是七八年之後的事了,恆兒又是那樣……沒了的,咱們家在這七八年裡頭,萬事都要小心謹慎著才好,那些沒用的排場,能免則免,家裡日常用度也要節省著些才好。”

孫嬤嬤傷感的點著頭,

“老祖宗說得極是,如今咱們閉門守喪,各院裡的丫頭婆子也都清閒無事的很,倒不如讓她們領些針線活去做,也省得太閒了倒要生出事來。”

“你這話說得在理兒,前些日子我就想著裁了這針線房去,咱們針線房這些繡娘,當初都是從咱們繡坊裡挑好的選過來的,如今還讓她們回去繡坊就是了,各院衣物就讓各院的丫頭婆子自己做,這兩三年咱們守著孝,這衣服、簾帷,一色都是素的,都極好做,等出了孝期,這針線活也練出來了,就能應付得來了。”

“老祖宗想得周到,可不就是這樣!”

孫嬤嬤笑著附和著,李老夫人微微放鬆著身子往後靠到靠枕上,笑著說道:

“小暖這丫頭,倒是個會過日子的!這事,回頭我和恆兒媳婦商量了再說吧。”

孫嬤嬤曲膝答應著,微微遲疑了下,陪著笑說道:

“老祖宗,這事,只怕是冬末那丫頭自己做的主張,表小姐說話做事,可是謹慎的很呢,倒是冬末,是個急性子,凡事想的不多,能這樣直衝著找周嬤嬤說話去!”

李老夫人仔細想了想,輕輕頜首笑了起來,

“你說得在理兒,小暖那丫頭,謹慎的有些過了,有些小心翼翼起來,只怕真是冬末那個楞丫頭自作主張了!晚上我留神看看小暖,就能看出來是不是冬末這丫頭自作主張了!”

孫嬤嬤笑著奉承道:

“老祖宗若是留了心,什麼事可都瞞不過您去!”



第二十四章是非難免

冬末心事重重的給李小暖洗著頭髮,握著一把細軟的頭髮一直揉來揉去,李小暖轉過頭看著冬末,笑著問道:

“冬末姐姐,這一縷頭髮你都揉了有半刻鐘了,姐姐臉色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冬末強笑著搖了搖頭,怔了怔,又點了兩下頭,遲疑著說道:

“好好兒的,沒有不舒服,只是……”

冬末咬了咬嘴唇,下了決心般低聲說道:

“姑娘,冬末做了件傻事,這兩天心裡貓抓一樣難受。”

李小暖怔了怔,面色凝重起來,垂了垂眼簾,低聲說道:

“你先跟我仔細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姑娘,前天,針線房送姑娘的秋季衣服過來,件件尺寸上都不合適,我和魏嬤嬤商量著,與其這樣件件要改,倒還不如直接要了料子過來,咱們自己給姑娘做衣服和這院子裡的坐墊、簾帷,我就去找周嬤嬤,本想著這必是一說就準的事……”

李小暖挑著眉頭,臉上露出苦笑來,冬末看著李小暖的神情,肩膀聳拉了下去,聲音也低落下來,

“我是太楞了些,果然,姑娘一聽就知道不妥當。”

“那週嬤嬤怎麼說的?”

“週嬤嬤客氣倒是很客氣,只是說府裡有規矩,就是少爺和小姐們的穿戴,也是有規矩定例的,若是誰想哪能做就哪能做,這府裡豈不是就亂了套了!”

李小暖緩緩點著頭,看著冬末安慰道:

“週嬤嬤訓斥的很對,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算什麼大事,她是總管事嬤嬤,說你幾句也是應該的。”

“唉!”

冬末頭垂得更低了,扭著手指,停了一會兒,才低低的說道:

“這些也就算了,昨天秋實送那匣子點心過來的時候,拉著我說了大半天的話,非要看看針線房給姑娘送來的衣服不可,我就留了心,盤問了秋實,秋實說……”

“秋實?就是那個和你一個院子里長大的,又和你一起選到老祖宗身邊當差的丫頭?她說了什麼?”

李小暖擰起了眉頭,冬末點了點頭,

“就是她,她說……是孫嬤嬤讓她過來看看針線房給姑娘送來的衣服合不合適,再探探我的話,看是不是下人們輕慢委屈了姑娘,我就把姑娘前些日子說的那些話,說給她聽了。”

李小暖擰著眉頭,仔細的聽了,沉默了片刻,轉頭看著冬末,低聲交待道:

“這事,說不上好,也算不得壞,倒也不算什麼大事,你也別太放在心上,再說,事情做也做過了,就算錯,也錯過了,能彌補就彌補,不能彌補,那就隨它去!難過後悔除了傷了自己的神,別的什麼用也沒有!”

冬末鬆了口氣,忙點著頭應承著,李小暖垂著眼簾思量了片刻,才盯著冬末,低低的說道:

“這個秋實,從你以前說的那些個事,還有昨天這事,就能看得出來,這是個管不住自己嘴的人,是個不能託付的,你和她說過的話,她必定藏不住,一五一十的都要說給孫嬤嬤去,也許還會說給旁的什麼人也說不定,往後……”

冬末怔了怔,急忙辯解道:

“姑娘,秋實人很好,也是個實心的!”

“我不是說她不好,她可藏得住話?”

李小暖無奈的聳拉著眉梢,低聲問道,冬末怔怔的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

“秋實是個實心人,有什麼說什麼,什麼話也藏不住。”

“那就是了,有時候不是她要害你,只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藏不住話,知道點什麼,就一定要說出來,可有些事,一說出來就要生事,也許還會要人命,她是個好人,可是不能託付,你明白些沒有?”

冬末怔怔的想了片刻,看著李小暖點了點頭,

“這個,以前我也說過她好多回,可她就是改不了!”

“江山易移,本性難改,知道她這脾氣,往後,不該說的話,就別說給她聽,她知道的越少就越不會惹出麻煩來!這才是真正為了她好!”

李小暖看著冬末,慢慢的說道,冬末重重的點頭答應著,滿眼迷惑的看著李小暖,低低的說道:

“姑娘真是六歲麼?”

李小暖橫了她一眼,突然抬起雙手,做了個抓人的怪樣子,

“我是千年狐妖,專門來吃你的!”

冬末嚇了一跳,撫著胸口笑著叫道:

“姑娘可別這麼說!我真就是這麼想的呢!”

李小暖放下雙手,笑盈盈的看著她說道:

“你沒聽孫嬤嬤說李家豐耕房的那個什麼勤哥兒的?孫嬤嬤可說了,連過世的老爺也不及他一半呢!和他比,我可算不得出奇!”

“呸呸呸!”

冬末一邊呸著,一邊敲著木沐桶,

“姑娘提那樣短命的人做什麼?姑娘笨得很呢!不和他比!”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冬末,笑盈盈的說道: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你家姑娘雖說自小父母雙亡,孤苦了那麼一點點,可往後必定是一帆風順、富貴清閒、事事如意、五福俱全!”

冬末笑了起來,手腳利落的給李小暖洗好了頭髮,扶著她出來,拿大棉帕子給她擦乾身子,穿好衣服出來,李小暖坐到床上,冬末給她絞著頭髮。

李小暖轉過頭,看著冬末,低聲交待道:

“冬末姐姐,往後,你要做什麼事,一定要先和我說了,咱們商量好了再去做。”

冬末絞頭髮的手頓了頓,重重的點著頭應承道:

“我知道了。”

頭髮很快絞乾了,李小暖捧著書,怔怔的出了神,秋實是奉了老祖宗差遣送點心過來的,帶的是孫嬤嬤的囑咐,這事上,老祖宗和孫嬤嬤必是一體。

冬末找周嬤嬤的事,是誰告訴老祖宗的?這中間,到底轉了幾趟手?又會生出多少是非來?老祖宗聽到的是什麼樣的說辭,又是怎麼想的?會不會覺得她太不安份了些?這事,還會不會餘波未完,再生出別的波瀾來?

李小暖有些頭痛起來,這清靜日子,連一個月也沒過去,就生出這樣的是非來!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躲是躲不過去了,對於她來說,現在最好的法子,只能是靜觀其變,以靜制動是不二法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29 08:22 PM

第二十五章裁撤針線房

下午,李小暖和古蕭並排坐在廊簷下的坐凳上,李小暖仔細的繡著根樹枝,古蕭拿著本詩書,搖頭晃腦的念誦著,李小暖一邊聽著,一邊不時的打斷著古蕭的吟誦,問著他這一句或是那一字的意思,古蕭撓著頭,翻看著後面的註解,努力著要明明白白的解釋給李小暖聽。

一個小丫頭從垂花門屏門前高聲稟報導:

“大小姐來了!”

李小暖忙放下花繃,和古蕭一起站起來迎了出去,剛迎出幾步,古云姍帶著珍珠已經沿著抄手游廊走了進來。

李小暖笑盈盈的曲膝福了福,讓著古云姍進了屋。

古云姍靠著靠枕,歪到榻上,看著冬末托盤上的蓋碗,笑著問道:

“泡的什麼茶?”

“是碧螺春。”

冬末笑著回道,古云姍伸手接過,轉頭看著古蕭說道:

“他弄的那個什麼花茶,我可是一口也不吃的,難聞死了!”

古蕭瞪著她,恨恨的說道:

“又不是給你吃的!你想要,我還不給呢!”

李小暖笑著拉了拉古蕭的衣袖說道:

“你那個茶,花香味是太濃烈了些,倒把茶香味蓋得幾乎沒了,茉莉那東西,香味太濃烈,窨茶倒不好,明年夏天,咱們兩個一起用荷花來窨,我知道個法子,窨出來必定是好的!”

古蕭連連點著頭,

“暖暖你說的對,茉莉那個香味,是太濃烈了,明年咱們一起用荷花窨。”

古云姍喝著茶,笑盈盈的看著古蕭和李小暖說道:

“你們兩個先別忙著商量什麼窨茶的閒事,我今天來找你們,可是有正事要和你們兩個商量著的。”

“大姐姐只管說就是。”

李小暖忙笑著說道,古蕭瞥了眼古云姍,抬了抬下頜,輕輕“哼”了一聲說道:

“我說呢,你這個管家婆怎麼會有空來看我們了,原來是有事找我們哪!沒事你才不會來呢!”

古云姍放下杯子,探著身子過來就要打古蕭,

“敢說我是管家婆!”

古蕭忙往後躲閃著叫道:

“就是管家婆!”

李小暖笑不可支的上前拉住古云姍的胳膊,

“大姐姐別理他,咱們說正事。”

“哼!以後讓你娶個又厲害又不講理的管家婆回來,天天管著你!”

古云姍夠不到古蕭,回身揀了個小靠枕,衝著古蕭扔了過去,古蕭接住靠枕,一時怔在了那裡。

李小暖坐到古云姍旁邊,拉著她,笑著問道:

“大姐姐找我和古蕭要商量什麼事?”

古云姍抬手理了理鬢角,看著李小暖,想了想才開口說道:

“是這樣,你也知道,老祖宗和母親讓我和雲歡學著管家理事,前兒老祖宗和我說,咱們家如今守著喪,凡事都該節儉些才好,讓我和雲歡想些節省的法子出來,我和雲歡想來想去,提了好幾個法子,都被老祖宗和母親駁了回來。”

古云姍長長的“唉”了一聲,抬手揉著眉間,苦惱的說道:

“小暖,你不知道這管家有多難有多煩哪,老祖宗讓想些節儉的法子,又不能苛待了家裡的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你說,哪能節儉去?”

李小暖眨了幾下眼睛,看著古云姍,只等著她往下說,古云姍又“唉”了一聲,接著說道:

“後來吧,我和雲歡不是在學針線嗎?就想到了這針線上的事,就想著,要不就裁了針線房去,各房的衣服、靠墊、簾帷,讓各房的丫頭們領回去做,反正現在咱們家既不出門,也不能待客的,丫頭們也空閒得很,跟老祖宗和母親一說,這回倒是立時就說好。”

古云姍開心的笑了起來,

“老祖宗還誇我和雲歡肯用心,學得快呢!”

李小暖掃了眼大睜著眼睛的冬末,看著古云姍,笑盈盈的說道:

“這倒真是個好主意,若是這樣,各院的丫頭一來也能有機會學學針線,二來,也不至於太過空閒,倒生出事來。”

古云姍睜大眼睛看著李小暖,輕輕拍了拍手,笑著說道:

“怪不得母親說你聰明,老祖宗也是這麼說的!我和雲歡挨個院子仔細過了過,老祖宗那裡不去說她,老祖宗的衣服,本來就是碧蓮姐姐她們自己做的,母親那裡,會針線的丫頭多,貼身的衣裳一向也是丫頭們做的,也無礙,我和雲歡的院子裡理了理,雖說針線好的丫頭不多,可也夠了。”

古云姍興奮的長篇大論的說著,蘭初重新又泡了茶送上來,古云姍端起喝了幾口,放下杯子,接著說道:

“咱們如今都守著孝,衣服、墊子、簾帷,一色都是素的,都極容易做,古蕭院子裡,菊影和竹枝幾個,針線上都極好,再說,他的衣服,一多半都是瑞萱堂那邊做出來的,也無礙。”

“我這裡,也無礙!”

李小暖學著古云姍的語氣,乾脆的說道,古云姍怔了怔,笑著說道:

“我和雲歡就是擔心著你這個院子,魏嬤嬤雖說針線上極好,可一來她年紀大了,二來,她要教導咱們三個學針線,如今府裡找她請教針線的人又多,只怕嬤嬤也沒空再多做什麼活計,這院子裡的丫頭,除了冬末會些針線,其餘的都是原來老宅子裡看院子的丫頭,哪有能掂得動針的?”

李小暖笑盈盈的轉頭看著冬末,冬末曲了曲膝,笑盈盈的稟報導:

“大小姐只管放心,松風院會做針線的人可不少,小玉的針線就很好,春俏的針線也不錯,蘭初跟著學了這些日子,也已經很像樣子了,做個素墊子什麼的,很過得去了,再過幾個月,也就都帶出來了,大小姐放心就是。”

古云姍長長的舒了口氣,綻放出滿臉笑容來,

“那就好!若是這樣,明天我就和雲歡合計著裁撤針線房的事了,從下個月起,各院的衣服、簾帷等等一應物事,公中只派料子、針線,要穿要用的,可都要自己做出來才行了!”

“大姐姐,要照這樣,松風院的丫頭再要自己做針線,只怕這院子裡的人手就不夠使喚了。”

古蕭坐在旁邊聽了半晌,突然說道。



第二十六章看雨

李小暖嚇了一跳,忙擺著手說道:

“古蕭不要亂說,你哪隻眼睛看到松風院的人手不夠用了?就這些人,我還嫌多呢,哪裡用的了的?再多一個,我都得頭痛死!”

古蕭怔了怔,疑惑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古蕭忙用手捂了嘴,不敢再往下說了,古云姍飛揚著眉梢笑了起來,

“真是一物降一物,古蕭就得小暖管著才好!”

古蕭眼睛彎成了月牙,急忙滿臉笑容的點著頭,

“大姐姐說得對,暖暖說得對!”

李小暖心頭緊了緊,隱隱閃過絲不安來。

半夜起,漸漸下起了雨,打在外面的花草樹木上,浠浠瀝瀝得讓人越發不願意起床,魏嬤嬤把李小暖從被窩裡拖起來,和冬末一起給她穿著衣服,蘭初、小玉和秀紋忙碌著送熱水、捧沐盆、侍候洗漱,送燕窩粥、送點心……

古蕭掀簾進了屋,這一陣子,他天天都是一天幾趟的過來,呆在松風院的時候比在自己院子的時候還多,小丫頭們對他的到來早就習以為常,連聲通傳都省下了。

李小暖打著呵欠,一邊急急忙忙吃著燕窩粥,一邊含糊的說道:

“這麼大雨,你還過來做什麼?”

“就是雨下得大,我才要過來和你一起走,暖暖你年紀小,我要是不陪著你,萬一你路上滑倒了,或是淋著雨了,那可怎麼辦哪!”

古蕭往李小暖身邊蹭了蹭,極認真的說道,李小暖一口粥哽在喉嚨裡,差點嗆著了,也懶得再和他多說,低著頭,一小口一小口快快的吃了燕窩粥,又吃了小半塊點心,就急急的拎起書包袱,準備和古蕭一起出門。

冬末取了高腳木屐過來,古蕭忙站起來接了過去,翻過來看了看,用手摸了摸木屐底上的深齒,才把木屐遞給了冬末。

冬末笑著輕輕搖了搖頭,接過木屐,蹲下身子把木屐給李小暖套在了鞋子外頭,將後面的棉帶子在李小暖腳踝上纏了幾個來回,係好了,李小暖試著走了幾步,笑盈盈的看著古蕭說道:

“咱們趕緊走吧。”

古蕭彎下腰仔細看了看穿在李小暖腳上的木屐,直起身子,滿意的點了點頭,和李小暖一起,拎起書包袱,沿著遊廊往外走去。

出了院門,魏嬤嬤和吳嬤嬤撐著傘,一人拉著一個,沿著花園小徑小心的往書房走去。

雨不緊不慢的下了大半天,到下午時候,倒下得大了起來。

魏嬤嬤探頭往窗外看了看,笑著說道:

“這屋子裡太暗了些,姑娘不要做針線了,仔細傷了眼睛。”

古蕭忙探過身子,伸手拿過李小暖手裡的花繃,

“暖暖不要做了,小心傷了眼睛!”

李小暖把針插到針囊上,和花繃一起交給了冬末,往窗戶邊挪了挪,推開窗櫺,外面,雨水順著簷廊邊緣如珠簾般密密落著,院子裡的金桂、湘妃竹和芭蕉被雨水打得劈啪作響,在雨水的洗刷下,顯得青翠異常。

李小暖興奮起來,她最愛舒舒服服的坐在溫暖乾爽的屋子裡看雨,就像現在這樣!這個世間是如此潔淨,這雨水必定也像那些文人雅士們描述的那樣,接了再澄清,就是極好的泡茶水,僅次於梅花上的雪水!

李小暖轉過頭,笑意盈盈的看著古蕭說道:

“古蕭,咱們出去到簷廊下看雨去,我叫人拿乾淨的東西接些雨水,書上不是說,這雨水泡茶,口感最是輕浮不過,咱們也試試。”

古蕭忙跟著下了榻,邊跟著李小暖往外走,邊滿臉疑惑的問道:

“雨水能泡茶?暖暖你在哪一本書裡看到的?”

李小暖怔了怔,也不理他,只叫蘭初取了只乾淨的小水桶來,撐著傘放到了院子中間去接雨水。

古蕭緊挨著李小暖,探頭往院子裡看著,疑惑的追問道:

“暖暖,你在哪本書裡看到的?我怎麼沒看到呢?”

李小暖轉過頭,滿眼笑意的看著古蕭,慢騰騰的說道:

“是我記錯了,不是在書裡面看到的,好像是我娘跟我說的。”

古蕭怔了怔,忙上前拉住李小暖的手,陪著笑說道:

“等會兒接了雨水,咱們就試試!暖暖說好,肯定就好!”

兩人站在廊簷下,說說笑笑著看著外面的雨簾。

天色漸漸暈暗下來,一個婆子撐著傘,進了垂花門,轉過屏門,門口的小丫頭殷勤接過她手裡的傘,小玉急忙迎了過去,婆子看著並排站在廊簷下的古蕭和李小暖,笑著和小玉說道:

“碧蓮姑娘讓我先到松風院來,說少爺十有八九在這裡,我就不必再往梧桐院跑一趟了,果然是!”

小玉接著婆子沿著抄手游廊往正屋走去,婆子曲膝行了福禮,笑著稟 ​​報導:

“少爺、表小姐,老祖宗吩咐了,今兒雨大,就不必過去吃飯了。”

古蕭和李小暖笑著應了,李小暖道了辛苦,轉頭吩咐著冬末,

“嬤嬤辛苦了,冬末,拿兩百錢給嬤嬤買杯水酒,去去寒氣。”

冬末曲膝應了,急忙掀簾進去取錢,婆子喜笑顏開,急忙跪倒在地,磕頭謝了,接過冬末遞過的一串錢,又曲了曲膝,才恭敬的告退回去了。

古蕭揚聲叫著小丫頭,

“去梧桐院跟菊影姐姐說一聲,我就在松風院和暖暖一處吃了飯再回去。”

李小暖忙止住小丫頭,轉頭看著古蕭笑著說道:

“趁著這會兒天還沒黑下來,你趕緊回去才好,老祖宗不讓咱們過去吃飯,不就是擔心這會兒下著雨,若是天黑了回去,一來看不清路,二來路上又濘又滑,萬一摔著了,豈不是大事?!你若是留在這裡吃飯,那咱們還不如去瑞萱堂吃飯的好!”

古蕭想了想,勉強點了點頭,

“那好吧,我明兒一早再過來。”

李小暖笑著點著頭,吩咐蘭初取了古蕭的木屐過來,侍候他穿好了,轉頭叫了冬末過來吩咐道:

“冬末姐姐,這會兒下著雨,煩勞你和秀紋送古蕭回去,路上慢一些,千萬小心著。”

冬末曲膝答應了,取了傘,秀紋拎著古蕭的書包袱,一起送古蕭回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6-29 08:23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6-30 09:19 PM 編輯

第二十七章菊晚亭

節氣很快過了霜降,李小暖已經早早穿上了薄棉衣,她一向不耐寒,如今還是這樣。

白天漸漸短了起來,魏嬤嬤怕李小暖傷了眼睛,只准李小暖下午做一個時辰的針線。

這天,李小暖陪著古蕭背完了書,出了西廂,坐到東廂榻上,李小暖挪到窗前,推開窗戶看著外面盛開的菊花,嘆了口氣說道:

“這菊花之後,就只好等著看梅花了,然後是迎春、桃花,然後就又是百花爛漫了,一年過得真是快!

古蕭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李小暖,暖暖經常會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一年過得真是快?這是什麼意思?古蕭搖了搖頭,二姐姐也經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女人家大概都是這樣,古蕭不再多想,往李小暖身邊蹭了蹭,和她頭挨著頭往外看著,笑著說道:

“菊影姐姐昨天說,菊晚亭那邊的菊花今年開得出奇的好,這兩天是菊花開得最好的時候,咱們現在過去看看?要不過幾天殘了,就看不到了!”

李小暖心動起來,轉過頭,徵詢般看著正仔細纏著絲線的魏嬤嬤,魏嬤嬤笑了起來,

“姑娘想去就去吧,學針線也不在這一會兒,快去吧!”

李小暖綻放出滿臉笑容,利落的下了榻,冬末急忙拉住她和古蕭,嗔怪道:

“姑娘和少爺都且慢一慢,把斗篷穿好了再走!”

蘭初和春俏急忙取了兩人的斗篷過來,侍候著兩人穿好了,冬末想了想,吩咐春俏道:

“我和蘭初侍候著姑娘和少爺過去菊晚亭,你去一趟梧桐院,和菊影姐姐說一聲,就說少爺去菊晚亭那邊賞菊去了,問她是不是要遣人過去 ​​侍候著。”

“慢著,你只告訴菊影姐姐,我和古蕭過去菊晚亭那邊也就是了,菊影姐姐自然會安排妥當。”

春俏曲膝答應著,冬末怔了怔,立即恍悟過來,看著李小暖,有些赧然起來,蘭初看著冬末,目光微閃,李小暖笑盈盈的看了冬末一眼,轉身和古蕭一起出了門,往後面園子裡走去。

園子裡一片濃濃的秋意,路兩邊,銀杏葉優然飄蕩著落下來,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

李小暖彎腰揀了幾片極規整漂亮的銀杏葉,掂著長長的葉柄遞給古蕭,

“你看看,這葉子多好看!”

古蕭接過葉片,笑著解釋道:

“咱們這園子裡,種的都是銀杏樹,我聽母親說,除了兩三顆是雄樹,其它的都是雌樹,每年能收好幾千斤白果呢,外頭還有把咱們家這園子,叫成銀杏園的呢!”

李小暖仰頭看著路兩邊高大蒼勁的銀杏樹,感嘆的問道:

“聽說銀杏樹長得很慢,這麼大的樹,有多少年了?”

古蕭和李小暖一起仰頭看著銀杏樹,搖著頭說道:

“我也不知道。”

“這個我倒是知道。”

蘭初笑著說道,

“我爹在花房當差,我聽他說過,這園子裡的,都是兩百年左右的銀杏樹!”

李小暖驚訝起來,轉頭看著古蕭問道:

“古蕭,你們古家在這園子裡住了兩百多年了?”

“不是,我聽大姐姐說過,這個園子原先不是咱們家的,是祖父從別家手裡買下來,又重新修建過的,不過,老祖宗說,父親就是在這園子里長大的。”

古蕭認真的解釋道,李小暖仰頭看著銀杏樹,感慨的點了點頭,對於這古老的銀杏來說,這園子主人家的榮辱興衰,不過是一眨眼的事。

兩人慢悠悠的邊走邊說邊看,沿著花園東邊的湖邊一路走過去,不大會兒,就到了湖東邊的菊晚亭,菊晚亭一面臨水,三面被盛開的菊花包圍著。

亭子周圍的菊花盛開著,燦爛無比,亮麗的讓人睜不開眼睛。

李小暖驚訝的瞇著眼睛欣賞著周圍,驚喜的叫了起來,

“古蕭,我從來沒見過開得這麼好的菊花!”

蘭初臉上露出絲驕傲的笑容來,古蕭拉著李小暖,往前走了幾步,仔細看著各色深淺不一,花形各異的菊花,笑著說道:

“暖暖,這裡的菊花不算好,你沒見過恪表哥家後園裡的菊花,那才叫好看呢!”

古蕭拉著李小暖的手,沿著花間小徑,往裡走去,邊指著菊花笑著解釋道:

“你看,這些菊花,都是凡品,不稀奇的,只有那幾株,還算過得去,你看這個……”

古蕭拉著李小暖,指著一簇瑩白的菊花說道:

“這個叫玉毬,是咱們這園子裡最好的一品菊花了,雖說也很好看,可要是你看到過龍腦、新羅,還有都勝、禦愛四品,就不覺得它好了。”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古蕭,認真的說道:

“古蕭,我覺得這個玉毬最好看,你說的龍腦、新羅、都勝、禦愛的,我就算見了,也不一定覺得好!”

古蕭怔了怔,彎著眼睛笑了起來,

“暖暖你說得對,我也覺得玉毬最好看!我還喜歡那個金萬鈴!那種深黃色,畫出來好看極了!”

“古蕭,你會畫畫?”

李小暖驚奇的問道,古蕭微微有些失落的搖了搖頭,

“我不會,小時候,很小的時候,我也記不得自己幾歲的時候了,看著父親畫過一次金萬鈴,可好看了!”

李小暖歪著頭,憐憫的看著有些傷感的古蕭,笑盈盈的拉了拉他的手,指著亭子下,沿著湖邊盛開得極其燦爛的小小的金黃的菊花,岔開了話題,

“古蕭,我倒是覺得那 ​​一片,開得又燦爛,又自在的小菊花最好看!那個叫什麼?”

古蕭拉著李小暖湊近了些,仔細看了半天,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這個我也不認識。”

蘭初在後面“扑哧”一聲笑出了聲,邊笑邊說道:

“少爺肯定不認識這種菊花,這個叫遍地黃,你叫它小金菊也行,跟野菊花差不多,外面到處都是,最不值錢的了。”

李小暖笑得前仰後合,古蕭睜大眼睛,怔了一會兒,也跟著李小暖捧腹大笑了起來,兩人慢慢看著菊花,笑著品評著,轉進了菊晚亭。

花間小徑上遠遠過來兩個丫頭和幾個婆子,冬末站到亭子口,仔細看了看,笑著說道:

“少爺,姑娘,是菊影姐姐過來了。”

不大會兒,菊影和杏紅各抱著個大坐墊,後面跟著兩個提著小食盒的婆子,一起進了亭子。



第二十八章饞蟲

四人曲膝行了福禮,菊影和杏紅將手裡的坐墊放好,指揮著婆子將黃楊木食盒裡的幾碟點心,裝著茶壺的暖窠取出來,放到亭子中間的石桌上,笑著說道:

“廚房剛送了幾碟點心過來,有碟蟹殼黃,是少爺最愛吃的,這碟紅豆酥,是表小姐最喜歡吃的!”

李小暖探過頭看了看,轉頭看著菊影,笑盈盈的說道:

“還是姐姐想得周到,看到這紅豆酥,我還真是有點點餓了!”

古蕭也湊了過來,冬末和杏紅忙取過盒子下面放著的濕棉帕子,侍候著古蕭和李小暖淨了手,兩人各掂了塊點心,伏在亭子欄杆上邊吃邊看著盛開的菊花。

李小暖慢慢吃了紅豆酥,轉頭看著古蕭手裡的蟹殼黃,神思飛揚開來。

九雌十雄,這會兒,正是吃螃蟹的好時候,肥大的螃蟹拿在手裡,沉沉的都有些壓手,掀開通紅的背殼,膏黃就滿滿的溢出來,剔出膏黃,再倒些上薑汁醋,滿嘴鮮香到無以描述……

還有醉蟹,背殼青亮透明,殼裡的膏黃和肉,極鮮極軟,用力一吸,滿嘴鮮香,還有股濃郁的糟香味,李小暖想得口水幾乎要流出來,輕輕推了推古蕭,低聲問道:

“你以前吃過 ​​螃蟹沒有?”

古蕭怔了怔,點了點頭,咽了嘴裡的點心,皺了眉頭說道:

“我不喜歡吃那個東西,腥得很不說,吃了半天,什麼也吃不到!”

李小暖愕然挑著眉梢,伏在欄杆上笑了起來,笑了一陣子,轉身倒了兩杯茶,端過來遞了一杯給古蕭,看著他笑盈盈的說道:

“我最喜歡吃螃蟹了,吃蟹賞菊,可是雅事!”

古蕭興奮起來,湊過來笑著說道:

“大姐姐和二姐姐也都愛吃螃蟹,要不咱們叫上大姐姐和二姐姐,明天在這菊晚亭品蟹賞菊?”

李小暖眼睛亮了起來,轉頭看著古蕭,微微猶豫了下,嘴裡又湧出滿滿的津液來,忙點了點頭,笑盈盈的低聲說道:

“那咱們現在就去找大姐姐去?”

“好!”

古蕭重重的點著頭,拉著李小暖就要往外奔,李小暖拉住他,回過頭,笑著交待道:

“菊影姐姐、冬末姐姐,我們去翠薇廳找大姐姐和二姐姐去。”

菊影忙示意冬末和紅杏跟了上去,自己帶人留下來收拾著東西。

古蕭拉著李小暖,快步穿過花園,往前院翠薇廳奔去。

翠薇廳前是一片寬敞的空地,用條磚砌成密密的間方格,平整而潔淨,廳呈品字形,中間一間門窗俱全,兩邊卻只有後面一面山牆。

古蕭和李小暖進來的時候,翠薇廳西邊正侍立著五六個等著回事的婆子,李小暖轉頭打量著四周,古蕭拉著她直奔翠薇廳正中一間。

古云姍坐在正面榻上左邊,歪著頭看著珍珠手裡捧著的帳本子,正擰著眉頭聽一個婆子回事,古云歡神情懨懨的坐在榻右邊,見古蕭和李小暖進來,急忙下了榻,滿面笑容的迎了過來,

“你們兩個怎麼想起到這裡來了?快過來坐!”

古云歡聲音歡快而熱情的招呼著古蕭和李小暖,拉著兩人坐到榻上,轉頭吩咐著旁邊侍立著的小丫頭,

“給少爺泡杯茉莉花茶,表小姐喝碧螺春。”

“我也喝碧螺春!”

古蕭急忙跟著吩咐道,古雲歡笑著打趣道:

“那可是你自己窨的茶,怎麼不喝了?”

古蕭白了她一眼,也不理她,小丫頭泡了茶端上來,古云姍打發了正在回事的婆子,轉過頭,笑盈盈的看著兩人問道:

“你們兩個,是來玩的?還是有事找我和雲歡的?”

“當然是有事才過來的!”

古蕭轉頭看著古云姍,笑著正要接著往下說,古云姍抬手止住了他,

“若不急,就先等一等再說吧。”

古蕭還要說話,李小暖輕輕拉了拉他,低聲說道:

“咱們的事,可是一點也不急的,外頭還有好幾個婆子等著回事呢,她們的事耽誤不得。”

古蕭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古云姍轉眼看著古云歡,笑著說道:

“雲歡不要藉機偷懶,讓他們兩個先坐著喝會茶,你過來,外頭還有幾件事沒安置下去呢!”

古云歡嘟嘟嘴,有些不情不願的重又坐到古云姍身邊,小丫頭出去叫了婆子進來。

古蕭無聊的喝起了茶,李小暖放下杯子,凝神仔細的聽著婆子回事,頭一個進來的婆子是在帳設司里當差的,仔細的說著各處應季要換的屏風、字畫,古云姍就著珍珠的手,仔細翻看了舊例,見並無出入,就照準了。

後面的婆子進來,仔細稟報著各院各房的擺花,暖房今年要外買的花卉,古云姍查了舊例,也照準了,李小暖一邊聽著婆子回事,一邊笑盈盈的看著心不在焉的坐在旁邊的古云歡。

古云姍對管家理事極其熱情而認真,古云歡卻正好相反,竟是聽也不願意聽一句!

又一個婆子進來,磕頭請了安,站起來恭敬的稟報著:

“回大小姐、二小姐,外院書房、正廳、花廳等共計一十六處簾帷、屏風需按季更換……”

“慢著!”

古云姍挑著眉頭打斷了婆子的話,

“怎麼帳設司要換屏風,你也要換屏風的?”

“回大小姐,奴婢是在排辦局當差的,帳設司要換的是兩尺以上的大屏風,奴婢們要換的是兩尺以下的小屏風。”

古云姍擰著眉頭看著珍珠手裡的帳冊子,沉吟了一會兒,抬頭看著婆子吩咐道:

“你先回去,這裡頭重重疊疊之處太多,等我稟了母親和老祖宗再說。”

婆子滿臉恭敬的曲膝答應著,告退出去了。

後面進來的兩個婆子也因差使重疊,被古云姍駁了回去,李小暖端起杯子,垂著眼簾慢騰騰的喝起了茶,古府這四司六局的差使,重疊之處本來就多,原先府里人來人往,事情多的時候倒不覺得,如今古家閉門守喪,原先的排場一時半會的也用不著,再加上京城和老宅的人手重疊相加,這僕婦下人自然就要多出不少來……

看古云姍這意思,只怕是想精減職司,裁減人手了,只不知這是古云姍自己的意思,還是老祖宗和夫人的意思,如果是老祖宗和夫人的意思,那這裁減不知要裁到哪能程度……

李小暖正慢慢思量著,古云姍打發走了婆子,下了榻,微微伸展了下腰背,轉身看著古蕭和李小暖,笑著說道:

“你們兩個有什麼事找我和雲歡,說吧!”

“大姐姐!”

古蕭跳下了榻,跳到古云姍身邊,笑著說道:

“剛我和暖暖去菊晚亭,那邊菊花開得極盛,我和暖暖就想著過來請了大姐姐和二姐姐,明天一起過去賞菊吃蟹!”

古云歡歪在榻上,眼睛亮著笑了起來,

“這倒是個好主意!昨兒還聽碧蓮說,今年的菊花開得格外好,我正想著過去看看呢!就是不得空兒,持螯賞菊,再有幾杯黃酒,多少雅趣!”

古云姍斜睇了古蕭,笑著說道:

“你和小暖請?今年的螃蟹可是貴得很呢!”

古蕭上前拉住古云姍,扭股糖般纏了上去,

“大姐姐當著家,吃幾隻蟹罷了,大姐姐和廚房吩咐一聲就行了,哪還要銀子?我和暖暖都是沒有銀子的!”

古云姍笑著推著古蕭,

“別揉了,袖子都要被你扯壞了,除了老祖宗,大家每天的飯菜可都是各有份例的,哪能是吩咐一聲就行了的?”

“要不,咱們湊份子吧!”

李小暖坐在榻沿上,笑盈盈的說道,古云歡飛揚著眉梢,直起身子,拍著贊成道:

“這法子好 ​​!咱們一人拿出一兩銀子來,大姐姐吩咐下去,讓廚房明兒一早買一簍子肥蟹,再買一壇子好黃酒回來!”

古蕭也重重的點頭贊成著,古云姍無奈的笑著說道:

“那好吧,不過這事得古蕭去討老祖宗的示下,若老祖宗答應了自然好,若不答應,那可就是沒法子的事了,畢竟咱們家還守著孝,歡宴飲酒,說嚴了,可都是違了禮法的事!”

古蕭拍了拍胸口,滿滿的打著包票,

“大姐姐放心,我這會兒就去討老祖宗的示下,老祖宗必是答應的!”

古蕭匆匆團團作個揖告了個別,看著李小暖說道:

“暖暖回去等我的信兒,必是準的!”

說著抬腳就往外奔去,杏紅急忙拎著裙子,跟在後面跑了出去。

三人怔怔的互相看了看,古云姍笑了起來,

“若是古蕭求了准信,倒也用不著一人一兩銀子那麼多,一人五百錢也就夠了,咱們先回去院子等古蕭的准信兒吧。”

古云歡和李小暖笑著起身,帶著丫頭婆子,和古云姍一起往後院進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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