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坐酌泠泠水 -【良田千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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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0 05:25 PM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陸文遠

  「姑娘,昨晚秦公子跟世子分手後,回到了青竹院。待大家都熄了燈,他便出了房間,使出輕功到了內院圍牆邊,想要縱身進來。可不知為何,他在那圍牆下站了大約有半個時辰,又轉回去了。他走後奴婢去看了看他所呆的地方,並未發現任何異常。秦公子回到青竹院後又在院子裡來回走了好幾轉,一直到未正,這才睡下,今兒一早起床就到軍營去了。姑娘,昨晚嚇死奴婢了。這位秦公子的武功和警覺性實在是高。奴婢的武功您是知道的,可聽了您的話,已經跟的夠遠的了,還差點被發現了。幸好,秦公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否則可就慘了。」

  這話說完,裡面沉默了許久,李婉這才道:「那江姑娘那邊呢?可有什麼動靜?」

  「沒有,江姑娘回到院子,沐了浴就熄燈睡下了。一晚都沒有動靜。」

  「好了,沒事了,你去休息吧。」李婉道。

  「奴婢今晚還要不要再去?」

  「不用了。」

  裡面靜了一下,那人又道:「姑娘,您說,那秦公子他跑到內院圍牆下幹什麼?奴婢想不明白。」

  李婉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幹什麼,玉兒你不明白嗎?他是想去見江姑娘,自從我們來到零陵,續兒整日纏著他,他大概有好幾天沒見到江姑娘了。所以想去見她。可又覺得這樣做,會毀了江姑娘的聲譽。私會情郎啊,而且還是在陸府裡。這要被人發現,他倒無所謂,可江姑娘就慘了。就算兩人如願以償成了親,江姑娘一輩子都要被人詬病。所以到了圍牆下面,他又猶豫了。思忖再三,還是放棄了。」

  「那為何回來還不睡覺,還要站在院子裡半晌?」玉兒的語氣裡有些氣惱。大概是陪著在院子裡吹了半宿的風,肚子裡全是怨念。

  「呵,思念江姑娘,睡不著唄。」李婉道。

  「那個……姑娘……」玉兒吞吞吐吐,似乎有話要說。

  「有什麼話,說吧。」

  「姑娘,您讓奴婢打聽這事幹嘛呀?莫不是您還惦記著秦公子?王爺和王妃可不會答應這門親事。再說,我看那秦公子心心唸唸都是江姑娘,這種男人,照奴婢看,他就是個神仙,也夠不著姑娘為他費心思。」

  李婉笑了起來:「盡胡說亂道什麼,誰說我還惦記他了?你姑娘我有那麼糊塗麼?只不過家裡為我定親的那公孫公子,雖然人長得不錯,武藝好,文才好,對我也挺好的樣子,可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就這麼嫁給他,心裡總不落實。所以到了這零陵,看秦公子與江姑娘之間的情形,感覺挺稀奇,想知道他們之間是什麼樣子的,這才叫你探聽他們的事。現在想想,總感覺他們兩人才是真的好。唉,玉兒,你說,你家姑娘何時才能遇上一個能像秦公子一般,為我著想到那般田地的人呢?」

  玉兒安慰道:「秦公子和江姑娘,那是一波三折呢。原來訂親,後來又退親,這會兒又好上了,誰知道以後會怎樣?我看像姑娘這般平平順順地才好呢。王爺和王妃那麼疼姑娘,替姑娘挑的人,一準錯不了。公孫公子對姑娘其實也挺好的……」

  「江姑娘,江姑娘。」江凌的耳畔傳來春婆婆的聲音。她轉頭一看,正對上春婆婆有些擔憂的眼睛。

  「姑娘,您怎麼了?」

  江凌知道自從在空間裡練功之後,自己便耳力非凡,她能聽得見的談話,春婆婆全然聽不見。看她對著枙子花發呆這半天,春婆婆估計有些擔心了。她對春婆婆笑了笑,把手裡的樹枝放開,轉過身去往回走,道:「沒事,咱們走吧。」

  慢慢地在樹蔭裡散步,聞著空氣裡浮動的暗香,江凌輕輕舒了一口氣。剛開始聽李婉主僕倆談話,她還以為李婉想搞什麼陰謀詭計呢,卻不想只是好奇自己與秦憶之間的事。她既無壞心,想探聽就探聽吧。不過,皇家的孩子,真沒有哪一個是簡單的呀,不愧是那種複雜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唉,還是自己這種簡簡單單的生活好。沒有勾心鬥角,沒有人世紛爭。可以靜看庭前花開花落,可以漫隨天外雲卷雲舒

  至於秦憶……江凌看著旁邊的一叢竹子,再將目光轉向遠處隱在綠樹叢裡飛簷起翹的屋頂,嘴角慢慢浮現出一抹微笑。有一個人關心、惦記自己,總是心暖……至於結局如何,她也不強求,一切隨緣吧。

  「姑娘。」江凌回到幽蘭院時,院門外站著一個老頭兒,正是昨晚見到過的管理陸府花木的袁伯。袁伯看江凌過來,作了個揖,態度不冷不熱的。

  江凌點了點頭,也不進院子去,站在院門處,問道:「你那兒是不是有個園子,專做育苗的?我想去看看。」

  「是的。姑娘請隨老奴來。」袁伯說了一聲,轉身前面帶路。

  這園子大概在內院與外院之間,所以走了大約兩盞茶的功夫,江凌才跟著袁伯進了一個圓形拱門。

  進門便是一個池塘,由小橋分成了兩半,一邊種的是荷花,大大小小的深綠色荷葉飄浮在水面上,菡萏高托出水,更有些花已經開放,紅色、粉色、白色,單瓣、復瓣、重瓣,種類極多。而另一邊種的則是睡蓮,盛開的睡蓮精緻而優雅,靜靜地浮在水面上。走過小橋,平坦的土地足了四、五畝,一畦一畦種著各種花卉植物,有的才出苗,有的已經開花,品種繁多,各式各樣,看得江凌目不暇接。

  「老爺。」袁伯和春婆婆忽然對著一個地方行下禮去。

  江凌抬起頭來,這才看到一棵高大的玉蘭樹旁,站著的那位穿著灰色粗布短衫,手裡拿著一把鋤頭的清瘦矍鑠老人,可不正是陸大人?

  「陸大人。」江凌連忙行了個禮,心裡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這位脾氣古怪的陸大人會不會答應她的請求。

  「嗯。」陸文遠點點頭,臉上並無笑容。但袁伯和春婆婆卻赫然發現,一向嚴肅甚至稱得上嚴厲的老主人,此時的目光竟然有一絲慈祥。

  「你也喜歡種花?」陸文遠開口道。

  「是。」江凌看著眼前的地面,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多說多錯,不說不錯。應付過眼前的一關,只要陸大人不反對她的請求,她就達到目的了。除了陸府,她不知哪裡還有這麼齊全的花木,就算有,在花市要跟趙崢明打交道,在庭院裡要跟那些富貴人家打交道。上門去討要,還不知會生出多少難堪來,那實在是她不願做的事。

  「來,過來坐吧。」陸文遠向旁邊走去。

  江凌愣了一下,這才看到這園子旁邊還有一個小亭子,亭子裡有桌有椅,還有一壺熱騰騰的茶。她連忙抬步,跟了過去。

  「坐。」陸文遠坐了下來,看到江凌仍站在旁邊,又叫了一聲。

  「是。」江凌倒也不推辭,坐到了他的對面。

  早有春婆婆搶先一步走過來,將桌上的茶斟入茶杯中,分遞給兩人。

  「你為什麼喜歡花木?」陸文遠喝了一口茶,問道。

  江凌抬起眼,看著滿目的綠意,微笑道:「我也說不上來。以前只覺花好看,並無感覺。直到前段時間,看到這些綠綠的植物,看著它們發芽、長大、開花,忽然感覺心裡很靜。所以就喜歡上了。」

  陸文遠點點頭:「這便悟到花木之道了。」

  江凌大喜。能得到陸文遠這樣的首肯,花種之事應該不成問題了吧?

  果然,陸文遠道:「你想要什麼花種,儘管讓老袁給你。」

  「多謝陸大人。」江凌站起身來,施了一禮。既然陸大人此時這麼好說話,她自然不能放走機會,頓了一下,她又道:「江凌能不能借大人種植方面的書來看看?」

  「哦?」陸文遠這下抬起眼來,仔仔細細地看了江凌一眼。江凌在賞花會上的表現,他自然清楚。相必這孩子對於種植也有一定的鑽研。因他與陸夫人沒有子嗣,也沒有旁枝親戚,所以這些年來,不少人花盡心思來討他的歡心。知道他喜歡種植一術,用此方法來接近他的著實不少。這使得他對人不得不提起防犯之心。如果是別人要向他討花木種子,他自然不會這麼輕易答應。江凌討要,他不得不給。但如果這孩子真的跟別人一樣,生出了別樣的心思,他便覺得,既然跟夫人孤寂了這麼多年,就算再孤寂幾年又有何妨?心術不正的孩子,還不如沒有。

  想到這裡,他指著不遠處的池塘道:「你說說,荷花與子午蓮,兩者有何不同?」

  江凌詫異地轉頭看了看池塘,心裡有些不明白。莫不是借幾本書,還要通過考試不成?

  她轉向頭來,又施了一禮,道:「江凌正是因為不懂種植之術,才向大人借書的。所以如果答得不對,還請大人見諒。江凌認為,睡蓮與荷花的不同之處,在於睡蓮分株種植,而荷花取種而生,此其一也;其二,從外形看,荷花為挺水植物,無論葉還是花,挺出水面;而睡蓮則是浮葉植物,葉片沒有分岔,葉與花都浮在水面。江凌淺見,還請大人指教。」



  第一百五十章 鬱悶

  陸文遠點點頭:「雖不全,也不遠矣。看來你平時對這些花木確實用心。」

  說完這話,還沒等江凌鬆一口氣,他又道:「不知江姑娘是喜歡荷花呢,還是喜歡子午蓮?」

  江凌愣了一下,心性通透的她忽然明白了陸文遠的意思。坐在這位老爺子的對面,總讓她想起前世的爺爺,那個那一世最疼愛她的人。她原以為對面這老頭兒跟她的老爺子一樣,也是一個表面上嚴肅,內裡卻溺愛縱容她的人。可沒想這老頭兒跟他的這些下人們一般眼光,像防賊似的防著她,以為她是覬覦陸府地位、貪圖陸府家產之人。

  想到這裡,她心裡那濃濃的孺慕之情忽然淡了,心裡那種傲氣又湧了上來,便連書都不想要了。她轉過身來看著那池塘,淡淡道:「如果我說,我喜歡荷花,皆因它不像睡蓮一般,依附於水而生;皆因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那麼,老大人是不是就覺得江凌也跟這荷花似的,心性高潔了呢?」

  陸文遠一怔,看向江凌的眼睛忽然銳利起來,點頭道:「不錯,莫不是江姑娘還有不同的看法?」

  江凌笑了笑:「江凌認為,世間萬物,生長於天地,並無所謂貧賤高低之分。無論是那路邊的小草,還是盆中的綠雲蘭花,都不過是植物,都不過是秉承天地之靈氣而生的生靈。佛陀曰:眾生平等,便是這個道理。它們之所以被分為貴賤高低,是因為人們都用了自己的價值觀去衡量它,人曰貴則貴,人曰賤則賤。其實在江凌看來,那路邊的野草無論身處何種環境,都能頑強地活下去,不屈不撓;被人踩下去,它又能重新站起來。這樣的植物,比那嬌弱不堪的蘭花,更值得人尊重。」

  說完,她不等陸文遠再說話,蹲身福了一福,道:「江凌還要去給夫人和縣主做早飯。大人慢坐,江凌告退。」直起身子轉步便離去。

  身後的陸文遠坐在那裡,手裡端著的茶杯停在胸前,愣在那裡好半天都未動。直到江凌的身影走過了小橋,隱入花間不見,他這才收回目光,笑了一聲:「這孩子……」

  一同愣愣看向江凌背影的袁伯和春婆婆,又把目光投向了陸文遠身上。自家主子的嚴肅和嚴厲是出了名的,哪怕是陸文遠所教授的皇子,都不曾敢這樣對他說話;可沒想到,一個貧家的小戶女子,竟然敢如此反駁主子。而更奇的是,自家主子聽了這樣的話,不但不生氣,那千年冰霜的臉上,竟然露出笑容來,這簡直是天大的奇事。

  陸文遠將手裡的茶杯放下,看到春婆婆還愣愣地站在旁邊,鼻子裡「哼」了一聲,沉下臉道:「還不快去跟上姑娘?好好伺候,不得有半點疏忽姑娘要什麼,盡量滿足。」

  「是。」春婆婆打了個愣,這才回過神來,行了個禮便急急慌慌往外跑。待到外面看到江凌正停在路邊等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自家老爺,除了對夫人有個溫言笑臉,對其他人基本上一律漠然視之,便是這回世子來探望他,都仍冷著個臉。可這會兒,竟然會笑,竟然會對江姑娘露出慈愛之色,竟然會主動要求她伺候好這位姑娘,這位江姑娘,身上到底有何魔力?這個時候,要是因為自己的這一小會兒疏忽而讓江姑娘出了事,自己以死都難脫其究啊。

  見春婆婆出來,江凌這才轉過身來,道:「走吧。」等在這裡,只是因為她不認識回去的路。

  回到萱瑞堂,一進院子就看見冬梅滿臉喜色地拿著一個水盆,見到江凌,連忙蹲身見禮:「江姑娘早。」

  「早。」江凌點點頭。

  「昨晚夫人睡得極好,夫人有兩三年沒有睡得這般好了。前一陣犯了病,更是一晚沒睡過一個時辰。沒想到昨晚吃了姑娘那碗粥,竟然一覺睡到現在。」冬梅喜滋滋地道。

  「真的?」江凌還未說話,春婆婆就驚喜地叫了起來,「奴婢看看去。」說完想起江凌,又趕緊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姑娘要不要去看看夫人?」

  「你去吧,我去廚房給夫人做些吃食。」江凌笑道,轉身往廚房走去。

  春婆婆和冬梅都愣了愣。昨晚陸夫人睡得好,還真應該就是這位江姑娘的功勞。然而在這邀功請賞的時候,她不說往前湊湊,反倒往後退,難道這位姑娘還真不是為了陸府的錢財地位來的?

  感覺到這兩人的目光,再聯想到陸文遠的懷疑,江凌自嘲地笑笑,自顧自地走進了廚房。兩位廚娘此時正在灶前忙著,見江凌進來,忙行了一禮。

  「給夫人做的什麼早餐?」江凌問。

  「燕窩粥。不過夫人剛才發話了,說姑娘要是來做早餐,就端姑娘做的早餐上去。」

  江凌點點頭,看她們已把燕窩粥做好,便將她們趕了出去。自己動手用空間菜做了餡,再讓廚娘進來一起幫忙,做了幾十個三鮮餃子。待她做好時,便聽春婆婆來稟,說李婉也來了,正坐在廳裡陪陸夫人說話。江凌讓她們把餃子和燕窩粥一起端了上去,陸夫人見了她,自然又是一番誇讚。李婉則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個餃子吃起來。

  「每人十五個,不許多吃。」江凌一看她那架式,忙道。

  李婉嘟起了嘴,可憐巴巴地看著江凌:「十五個,不夠吃。」

  「還有燕窩粥呢。一人一碗。」江凌正是看燕窩粥做得多,這才做了幾十個餃子。話說,十五個,按她前世的飯量,都吃不完呢。到唐朝來做女孩子,唯一的好處就是見到美食可以不用節食。可悲催的是,她現在怎麼吃都吃不胖。

  「那個不好吃。」李婉知道這燕窩粥不是江凌做的,看都不看一眼。只管眼巴巴地瞧著江凌。

  「昨晚說了不許挑嘴的。」江凌可不理她。她可不會再被李婉這清純可愛的模樣騙住。晚上派人監視她,這帳她還沒算呢。要是算起來,想吃空間菜?門都沒有

  「你和秦公子是不是準備開一家酒樓?」李婉忽然想起這茬,趕緊問。她吃飯哪時不是擺滿一桌子菜的?可現在江凌做飯則是能省就省,現在甚至數量都不夠,估計晚飯也很有可能就是一飯一菜把她給打發了,這日子可沒法過。可是讓她吃了江凌的飯菜,再去吃別人做的,她又吃不下。而秦憶與江凌開餐館,那就不一樣了。他們自己的餐館,飯菜的味道與她自己做的一定不會差得很遠吧?

  江凌眼睛筷子一頓,不動聲色地道:「是啊,本來說準備明天開業的。但現在不是沒空嗎?只能等過一陣再說了。」

  「明天開業吧。正好我還沒參加過酒樓的開業呢,我也去瞧瞧。」李婉看了陸夫人一眼,撒嬌道,「夫人,我們換了男裝出去,好不好?」

  「帶上侍衛,跟世子和秦公子一塊兒去,可不能自己亂闖。」陸夫人知道想把李婉一直關在家裡不可能,現在有江凌陪著,看樣子江凌又是個能管得住李婉的人,倒是稍稍放了心。

  知道可以出門,李婉頓時歡呼起來。催著江凌快快地把早餐用了,又派下人去通知李續,便要回房換裝。

  「我沒男裝在這裡。」江凌不緊不慢地道。

  「穿我的。」李婉覺得這根本不是問題,「我來的時候,帶了六件男裝,送你兩件。」說完又解釋道,「都是新的,沒穿過的。」

  「你胖,我穿不了你的衣服。」江凌喝著茶,頭也不抬。

  「……」李婉忽然發現,自己被這江凌吃得死死的,江凌說吃什麼她就得吃什麼,江凌說去哪兒玩她就得去哪兒玩。便是她娘親紀王府王妃,都沒這樣把自己管得這麼死。

  「讓繡娘們趕緊改去。」她向玉兒揮了揮手,心情極度鬱悶。

  江凌此時的心情這才大好。喵喵的,來這裡學雷峰做好事,幫陸夫人治病,卻老被人看成覬覦家產的小人;勞心勞力做飯給李婉吃,還被玉兒監視。這世道,真沒勁。不為難為難這縣主,她還真不開心。

  繡娘們接到革命任務,自然半點功夫都不敢耽誤,當下飛針走線上下忙乎,等江凌踱著步子走進幽蘭院時,繡娘已把改好的兩件男裝放在她的床上了。

  「姑娘,這是袁伯送來的種子。」一丫環進來道。

  「姑娘,這是老爺書房的小廝送來的書。」又一丫環稟道。

  江凌看了看桌上放著的八、九本書,再打開那個足有三、四斤重的包裹,裡面用油紙一包一包地包著各色種子,面上還用小楷寫著花名,她頓時覺得心情大好。

  唉唉,這被人誤會,好歹還有收穫。給陸夫人治病,這事做的還算值。

  那麼,酒樓開業,要不要利用一下世子與縣主的名人效應呢?否則,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與秦憶了?江凌摸著下巴,靜靜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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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0 05:26 PM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巷子事件

  放下種子,江凌看著床上的兩件男裝,正要示意丫環關門換衣,就聽見外面丫環給李婉見禮的聲音。

  「江凌,換好沒有?」李婉見門開著,也不管那麼多,直接往裡闖。

  江凌一看李婉那樣子,「撲哧」一聲就笑了起來。這李婉的裝束,跟當初趙微雨和秦心遭葛公子調戲時的裝束一樣,不過是把頭髮換了個男式髮型,再將女裝改成了男裝。那柔美白嫩的臉蛋和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看就知道是女子。換個男裝不過是一葉障目、掩耳盜鈴,自己哄自己罷了。

  「笑什麼?有什麼不妥嗎?」李婉莫名其妙地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

  「你在襄陽時,出門的時候也是這樣穿的嗎?」

  「是啊。」李婉極為不解地看著江凌,「不這樣穿還能怎樣穿?」

  江凌無語了。反正紀王現任襄陽刺史,襄陽那一塊兒就是他最大。只要紀王妃不管,李婉就算穿女裝出門也不會有什麼麻煩,就算有麻煩也是她自己負責。不過現在是在零陵,如果她出了事,自己跟秦憶都沒好果子吃。

  想了想,她問:「世子和秦公子那邊都準備好了嗎?」

  李婉坐到床上,拿起衣服遞給江凌:「趕緊換上。」又道,「秦公子去軍營還沒回來,等他回來就太晚了。咱們先自己出去玩,派人通知秦公子跟咱們匯合就是了。」

  江凌接衣服的手一頓,搖頭道:「不行,還是等秦公子回來再去吧。我一個人跟你們去,出了什麼事怎麼辦啊?」

  李婉斜了她一眼:「能出什麼事啊?我和李續都有侍衛跟著,就遇上拿刀砍人的瘋子都不怕。再說,我在襄陽出去了幾次也沒遇上什麼事,這零陵城難道就這麼亂,還有人當街搶劫殺人不成?如果是這樣,那秦將軍和趙刺史政績可不太好哦」

  這妮子,為了能出去玩,竟然拿秦將軍的政績來威脅她,江凌哭笑不得。

  「那你先出去,我換衣服。」江凌拿眼睛看她。

  見江凌也被自己威壓了一回,李婉相當得意,站起來走出去,嘴裡還噥嚷道:「怕什麼呀,都是女子……」

  江凌也沒讓她等多久,丫環端上來的茶只喝了幾口,李婉就看見江凌從門裡走了出來。

  「你這是……你是江凌?」李婉手裡的茶杯差點沒被她摔到地上去。

  「小生此廂有禮了。」江凌笑瞇瞇地朝她一揖。

  「你這是……嘖嘖嘖……」李婉圍著江凌轉了一圈,又仔細看了看她臉上的妝,嘖嘖稱讚道,「江凌,你這手功夫,實在是太厲害了。不行,你一定得把這個教給我。往後我這樣裝扮了溜出府,就不會被我王妃發現了。喂,我說江凌,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絕活,一併拿出來,本縣主全收了。」

  「咳,你是好孩子,不要被我帶壞了。我這是沒法,全家都靠我養活,所以整天得在外面東奔西跑,沒有辦法。」江凌拿出化妝盒來,「坐好別動。」看到李婉一臉不肯罷休的樣子,她也知道糊弄不過去,轉頭叫道,「玉兒過來看著,好好學學。」

  見到玉兒站到旁邊眼睛一眨都不眨,極認真的樣子,李婉終於消停了,讓江凌幫著她收拾了一通。

  當兩人走出陸府大門與李續匯合時,李續見到李婉,看了半天才認出這是自己的姐姐,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圍著她看了又看,嘖嘖稱讚了一番。

  「姐。」江濤看到江凌,連忙跑過來。

  「住得習慣嗎?跟世子相處得好吧?」江凌看到弟弟,滿心歡喜。在江濤身上,她總算體會到什麼是慈母心了。只要江濤在外,她總擔心他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禁不住跟那些大媽似的,總想嘮叨一下。

  「習慣,憶哥哥很照顧我。我跟世子也很談得來。」江濤滿面紅光、滿臉笑容的,看上去過得很不錯。總悶在家裡讀書,他幾乎很少跟同齡人來往,這時來個李續,他自是開心。李續知道他是江凌的弟弟,對他也不錯。

  「江凌,走了。」那邊姐弟倆互相打趣了一番,李婉便迫不及待地向江凌揮了一下手,自己先上了馬車。

  兩輛車,江凌與李婉一輛,江濤跟李續一輛,一齊往正街上駛去。當然,李續、李婉的丫環、小廝及護衛,陸府的護衛,加起來十幾個人,也各自或乘車或騎馬一同「呼啦啦」跟了上去。

  「這就是零陵城嗎?」李婉很興奮地將車簾全部捲了起來,伸出頭向外面看去。以前在襄陽,她上街的機會也不是很多。本以為到了零陵就天高任鳥飛了,卻不想又被陸夫人管得死死的。現在好不容易才得上街,她自然興奮。

  「山也多,水也多,這裡風景真是不錯。」一面看,一面還感慨著。

  江凌看她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穿到江家很是幸運。李婉家世顯赫,可相對於自己來說,她明顯不夠自由。有許多的規矩要守,想上街一年就那麼兩三次機會,便是連嫁給誰都做不了主……反觀自己,除了需要稍微顧及一點社會影響,倒是跟在現代差不多。

  「這裡是什麼地方?」李婉自己看不過癮了,又想拉著江凌作導遊介紹介紹。

  「……」江凌冒汗。這叫問道於盲啊就憑她這路癡,哪怕是走過十遍八遍都不清楚這是哪裡,更不要說她幾乎沒走過了。不過既然李婉問到了,她要是一眼不看就說不知道,那也太沒誠意了。所以江凌只得伸出頭去,往街上看了一眼。

  「咦」江凌直直地望向一個地方,忽然叫了起來,「停車,快停車。」

  這一叫把大家都叫愣住了,還沒等李婉發問,「吁~」地一聲,車伕叫住馬,把車停了下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李婉莫名其妙地看著江凌。

  江凌來不及理她,提起衣襟下擺便下了車,直直往前奔去。

  李婉一看她表情嚴肅,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也連忙下了車。抬頭看江凌跑過去的方向,卻是一個宅子的大門,門楣上大大的寫著兩個字:「趙府。」

  「趙府?莫不是趙刺史家?她到這兒來幹什麼?」李婉皺眉思忖。

  李續和江濤所乘的車跑在前面,這時發現後面的車停了下來,趕緊也叫停。好在沒拉下多遠,馬車轉了彎往回走幾步,李續帶著江濤便也下了車,問道:「姐,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江姑娘一聲不吭地下車往那邊去了。」李婉搖了搖頭,指了指前面的方向,卻馬上又「咦」了一聲。只見江凌跑到那邊,並未進趙府大門,而是避開了大門,往旁邊的一條小巷子進去了。這種小巷子,一般都是兩家宅子之間,為了走道方便留下的。宅子的側門或後門也往往開在那個地方。

  「姐,江姑娘說去幹什麼?」李續問。

  「她沒說。」

  「趙府江濤,這是誰家?你姐去那裡幹什麼?」

  「不知道。」江濤擔心姐姐,嘴裡雖然應著,腳下卻不慢,飛快地往江凌消失的那個巷子跑去。

  本來李婉以為江凌是去這趙府門廳處交待什麼,所以並未在意。可這會兒見江濤一臉擔心地跟了過過,她跟李續對視了一眼,道:「咱們也看看去。」

  這倆姐弟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能有熱鬧看,是他們最喜歡的事,所以帶著幾個侍衛,也跟了過去。

  因他們的馬車所停的地方站於趙家大門的側面,江凌跑過去時,趙家守門的家丁還沒怎麼注意。可這會兒這麼一大群人往趙府側門的巷子跑,家丁們頓時緊張起來,有三四個都往這邊跑來,喝問:「幹什麼的?」

  「我們……路過,看風景的。」李續和李婉再怎麼彪悍,平白無故地跑到人家宅子旁邊來,又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底氣不怎麼足,李續乾笑著解釋了一句,腳步慢了下來。而江濤才不理會那麼多,仍飛快地往巷子跑去。在這世界什麼都不如母親和姐姐重要,在不確定姐姐是否安全時,他是不會停下腳步的。

  「喂,說你呢,幹什麼?」家丁見一個小孩兒還不停腳,只管往裡跑,連聲叫道:「這是刺史府宅院,閒雜人等趕緊走開。」

  果然是刺史府。

  李婉和李續面面相覷。

  這江凌,跑到刺史府幹什麼?莫不是昨晚給那趙崢明吃了洩藥,她要去看趙公子?可是,她不是秦憶的未婚妻嗎?秦憶與趙崢明的恩怨,李婉不明白,可李續是再清楚不過了。否則昨晚他就不會幫秦憶出頭了。可這會兒,江凌跑到這趙家來幹什麼呀?莫不是她喜歡趙家那長得俊美異常的公子?

  正疑惑間,家丁們已「呼啦啦」地從他們身邊跑過去,直往江濤那方向追去。

  「不行,咱們得去看看。」李婉一看急了,提起衣襟也追了過去。雖然跟江凌只共處了一晚,但這姑娘實在讓她喜歡,她是要被趙府人所傷,她這良心可過不去。而李續不等李婉這話說出,也抬腳追了過去。江凌可是秦憶喜歡的姑娘,又是跟他們一塊兒出來的,於情於理他都得把她護周全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色令智昏

  往巷子進去沒過多遠,眾人就聽見一陣吵鬧聲。急奔過去一看,卻是離趙府側門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輛馬車,而江凌正站在馬車前,攔著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其中一個穿著石榴紅衣裙的女子,正一臉憤憤然地嚷嚷:「……你都跟我哥退了親了,我們秦府的事,用不著你來管。趕緊給我讓開。」

  見到江濤、李續他們一大群裡來,江凌將臉一沉,低聲道:「道理我都已經跟你說清楚了,秦心你有沒有腦子?趕緊給我上車去。」

  「我不上,我不上,我就不上。」秦心手叉著腰,臉漲得通紅,有些歇斯底里,「江凌,你憑什麼管我?你說說,你憑什麼來管我……」

  「憑什麼,就憑你沒腦子。趕緊的,給我上車。」江凌打斷她的話,直把她往車上拉,又轉過頭來對愣在一旁的穿粉紅衣裙的女子道,「江寧兒,上車。」

  「我不上,我要去看趙公子。」秦心卻用力掙扎,嘴裡嚷嚷道,「江凌,我哥早已跟你退了親,你現在什麼都不是,你憑什麼來管我?你不過是靠我們秦家周濟的一個貧女,連我們家的下人都不如。還成天一付了不起的樣子,自以為我哥會回頭求著要娶你,我告訴你江凌,你做夢還有,我知道你為什麼鬧著退親,我知道,你不就是以為趙公子看上你了嗎?你以為趙公子會看上你?像你這種人,就算送上門去給他當丫環,你都沒有資格。我告訴你,趙姑娘說了,趙公子喜歡的是我……」

  「啪」地一聲,一個清脆的耳光將秦心滔滔不絕的話給打斷了。

  「很好,秦心,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怒氣。」江凌冷冷道。

  秦心被江凌威懾過好幾次,從心底裡是怕江凌的,而且也老實過很長一段時間。可這會兒,她捂著臉,愣愣地看江凌一會兒,然後伸出手就向江凌撲過來,咬牙切齒道:「你敢打我?我伯伯和伯母都沒打過我,你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這女人瘋了。」江凌歎息一聲,伸手將秦心身上的一個穴位一點,秦心頓時倒在她的身上,而且啞了嗓子。

  江凌轉過頭去,對江寧兒一瞪眼:「上車。」江寧兒本來見江凌就像老鼠見了貓,早已噤若寒蟬,此時見被她視為靠山的秦心也被江凌收伏了,趕緊回過身爬上車去,動作竟然無比的快速。

  「江凌。」李婉聽見秦心罵江凌,雖然不知道這位秦心是誰,但這樣惡毒而誅心的話語,任誰被罵了,都會傷心氣惱半天,所以走過來安慰地叫了江凌一聲,然後腳下裝著不在意地踢了秦心一腳,問,「這人是誰?她這樣罵你,你就打算這樣放過她了?」

  江凌無奈地笑了笑:「秦將軍的侄女。」

  「哦?」李婉眉毛一皺,頓時明白了江凌的處境與為難。秦、趙兩家勢不兩立,昨晚李婉都已覺察到了。可剛才從這女子的叫罵得知,這女子竟然喜歡上了趙崢明,竟然親自到府上來見趙崢明。江凌應該是看到她們進來,所以追進來阻止她們。畢竟她與秦府現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卻不想被人好心當成驢肝肺,被這女人狗血淋頭的罵了一頓。但這畢竟是秦將軍的侄女,秦憶的堂妹,江凌給了她一巴掌,已是極限,自然不可能再打罵她。這一口氣,算是生生嚥下了。

  李婉看江凌拖著秦心就要上馬車,走過去假裝幫著扶了一把,順勢在秦心胳膊上狠狠地掐了幾下,嘴裡還低聲道:「我最討厭又蠢又賤的花癡女人。」

  她這手下得甚重,秦心疼得汗都冒出來了,可被江凌點了穴,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得用眼睛惡狠狠瞪著李婉,似乎要把李婉給吃掉一般。她是不知道面前這位就是昨晚全零陵熱烈歡迎的縣主。這段時間秦夫人很少讓秦心出來參加社交活動,昨晚自然也沒帶她。秦心要是知道面前的這位是一位皇家女兒,哪怕再借她兩個膽子也不敢向李婉瞪眼睛。

  「喲,竟然敢瞪本縣主?」李婉正等著她瞪眼睛呢。她與李續都是在皇家大院裡生活出來的孩子,從來不習慣把自己的把柄留給別人捏,所以無論做什麼事,他們都喜歡找一個站得住腳的借口。昨晚李續打趙崢明是這樣,今天李婉對付秦心也是這樣。此刻如願以償地看秦心瞪眼睛了,頓時高聲罵了一句,舉起巴掌就給了秦心一個響亮的耳光。

  剛才李婉對秦心使陰招江凌也看見了,所以見她借題發揮,為自己報仇,心裡既好笑又感動。她自是不會憐惜秦心,拉著她上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好給李婉發揮的機會。

  「呵,還敢再瞪?」李婉一個耳光覺得沒打過癮,把後面眾人的目光一擋,又是一個巴掌過去。本來聽到「本縣主」三個字,秦心就有些發愣了,此時雙眼迷茫,正在想面前這位是哪一位呢。這一個耳光倒將她徹底打醒了,眼睛裡露出害怕的神情來。秦家原來就出身寒門,秦從毅不過是靠著軍功一步步爬上來的,秦心到秦府前就是一個鄉下土財主家的姑娘,哪裡見過皇家人?所以此時一想明白李婉是誰,便是連身子都顫抖起來。

  見李婉將秦心打了兩個耳光,江凌覺得這懲罰也差不多了,架起秦心的身體就往車廂裡拽,也不管她的腳是不是磕著碰著了哪裡。李家孩子身上估計都有些暴虐因子,李婉剛才給了秦心兩巴掌,那心裡就跟昨晚李續打了趙崢明的感覺一樣,感到無比的舒爽。此時見江凌與秦心都上了這輛車,她哪裡肯放過這機會?也一起爬上了這輛馬車上。好在這馬車夠大,一排位置坐兩個人,也還綽綽有餘。

  見李婉坐定,江凌伸出頭來,對馬車伕,也對目瞪口呆的李續等人說了一句:「去秦府。」便縮回了頭,並將車簾放了下來。

  「呃,好,去秦府。」李續終於回過神來,揮了揮手,一群人便開始往回走。秦心這馬車的車伕也掉轉車頭,向外駛去,只留下趙府的家丁,在那裡面面相覷。秦心他們是知道的,前段時間來家裡找過自家的趙微雨大姑娘。那麼敢打秦府姑娘的女子,豈不是來頭更大?那「本縣主」三個字,他們可都聽到了。縣主與世子,這是近期零陵城的熱門話題,他們這些消息靈通的家丁,自然不會不知道。其實就算不是世子與縣主,他們也不敢攔。這秦姑娘誰知道是怎麼回事?秦府與趙府近來的關係可不怎麼好她要是在趙府出了什麼事,這事牽扯可就大了。作為一個家丁,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馬車裡秦心不聲不響地坐著,眼睛也不敢亂瞪了。江凌可不想再聽她嘴裡的污言穢語,所以也沒給她解開穴位。倒是李婉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用胳膊肘碰碰江凌:「問問是怎麼回事。」

  江凌卻仍沒有給秦心解穴位,轉頭問江寧兒:「說吧,怎麼回事?」

  「秦……秦姑娘說,說趙公子病了,還說,來人說趙公子喜歡秦姑娘,希望見秦姑娘一面。所以秦姑娘就叫我跟著一起來了。」

  江凌把眉毛一皺,點開秦心的穴位,問:「誰派人告訴你趙崢明病了?誰告訴你趙崢明喜歡你?」

  戀愛的女人智商為零,這句話用來詮釋此時的秦心再恰當不過。她覺得自己馬上就是趙府少奶奶了,就算離了秦府也無所謂了,所以怕李婉可不怕江凌。穴位一解,她就冷笑一聲道:「你管他誰說的,反正趙公子喜歡我而不是喜歡你……」

  「啪」一聲,又是一個清脆的耳光在她臉上響起。

  「你……你……」秦心怒視著李婉,壯起膽子憤憤然道,「就算你是縣主,也不能亂打人。」

  「說實話,打你這種愚蠢的女人,還真髒了我的手。」李婉搖頭歎息。

  「算了,你現在不說,那留著回去跟你伯父他們說吧。」要不是為了滿足李婉的好奇心,江凌還真不想管這些破爛事。她伸出手去,想再將秦心的穴位點上,以免那張臭嘴裡又說出難聽的話。

  「別,我說,我說。」秦心可不想再像剛才那樣,跟個破麻袋似的被到處亂拽,終於服軟了,開口道,「是錦繡坊經常幫趙姑娘做衣裙的吳婆子說的。」

  「她什麼時候對你說的?她怎麼能進府裡跟你說?」

  「今早上,我院子裡的洗衣婆子正好在外面碰上她,她便托她帶話給我,說剛幫趙姑娘做了一身很漂亮的衣裙,問我要不要做。我、我就叫她進來了。」

  「所以你就偷偷從府裡溜出來,準備去看望喜歡你的趙公子?」江凌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你幹嘛帶上江寧兒?」

  「江寧兒也喜歡趙公子的,一叫她肯定會我一起去。我、我有點害怕,就叫上她了。」

  「還知道害怕,總算還沒蠢到家。」江凌歎了一聲,看著窗外,不再說話。

  李婉用胳膊肘碰了碰江凌:「趙家幹嘛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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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0 05:28 PM

  第一百五十三章 感慨

  江凌笑了一下,沒正面回答李婉的問題,反問秦心:「那吳婆子既跟你說趙公子喜歡你,那許給你的是妻還是妾?」

  秦心睜大眼睛:「妾?怎麼可能是妾?」

  「如果今天你見到了趙公子,趙公子跟你說,只喜歡你一個人,但趙夫人不同意,所以只能委曲你做妾。讓你放心,他會只對你好的,其他女子他都不會放在眼裡。你會不會答應他?」

  「我……我不知道。」秦心避開江凌的目光,嚅嚅地道。

  江凌聳聳肩,對李婉一笑。

  李婉恍然。兩虎相鬥,必有一傷。現在秦府跟紀王府關係親密,昨晚趙崢明的面子又被損,趙家已是處於劣勢。但如果他們把秦府的侄女娶來作妾,那這局勢就翻過來了——刺史府再怎麼失勢,也比將軍府高人一等,將軍府再也沒臉去跟刺史府爭什麼。

  「如……如果真的像趙公子說的那樣,就是做妾……我也願意……」秦心低著頭,忽然滿臉嬌羞地道。

  看著她,江凌和李婉對視一眼,徹底無語了。

  半晌,江凌揉揉額頭:「堂堂秦將軍府的侄女,要去給別人做妾,你就不考慮考慮你伯父的臉面?你今天要真到了趙府,既成了事實,你讓你伯父以後在零陵怎麼做人?」

  「他的臉面重要,還是我的幸福重要?做妾怎麼了?只要趙公子真心對我好,名份那東西,何必去計較?」秦心一臉的凜然正氣。

  江凌呆呆地看著她,然後拍了拍腦門。怎麼她感覺秦心反倒成了那勇敢追求自由愛情的新女性,自己則是那講究地位、名利的封建家長?

  「我現在,終於理解我母妃了。」李婉喃喃道,「鬼迷心竅的孩子,原來是這麼的讓人操心啊。」

  看看前面就是秦府大門了,江凌看了秦心一眼:「一會兒你跟看門的人說,讓他們好生招待後面那輛車裡的世子,我們這輛車直接進內院去。」

  「不要。」秦心的話衝口而出,「我不要去見伯母。我……我可是偷偷從後門溜出來的。」

  「你覺得這事我還會讓你瞞著你伯母?」江凌冷哼一聲。

  見李婉眼裡也全是嘲諷,秦心垂下腦袋,洩了氣。

  這麼一大批陌生面孔到秦府大門前來,秦府的護衛家丁頓時嚴陣以待,其中兩名快步上前詢問。他們可大多數都是從邊關跟回來的,防犯意識要比刺史府強多了。秦心被李婉瞪了兩眼,不得已,下車去交待了幾句,然後上了車垂頭喪氣地道:「行了,走吧。」

  馬車從側門直直往裡駛去,過了不久就在內院的廳堂前停了下來。

  「我……我能不能不下車,坐在車裡等你們?」江寧兒一路連氣都不敢大喘。現在到了這裡,忽然不安起來,一臉蒼白地望著江凌。

  「自然不行。」江凌一口回絕,伸手將她往車下拽。雖然幫了江洋一把,秦憶已把他安排進了軍營,但江凌對張流芳母女,還是沒什麼好感。尤其是看到江寧兒老跟秦心這沒腦子的湊在一起,江凌就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看到自家姑娘竟然跟兩個男人從車上下來,內院的丫環站在院裡俱都呆住了。直到江凌皺著眉頭喊了一聲:「趕緊去稟告你家夫人,說江家姑娘來了。」她們這才反應過來,其中一個趕緊飛快地往內院裡跑去。

  江凌也不管那麼多,領著李婉進了廳堂,各自選了位置坐下,又命一丫環去煮茶。這要換作平時,秦心一定會嘲諷江凌幾句,說她還是不秦家人,就這麼自作主張、以主人自居了。但這會兒她滿腦子想著接下來秦將軍和秦夫人的雷霆震怒,早已心神不寧,忐忑不安了,哪裡還顧得上招呼客人、諷刺江凌?

  江凌昨晚被陸府留下,秦夫人還以為她這會兒正陪著陸夫人和縣主呢。可這會兒聽到丫環來稟,說江姑娘穿著男裝帶著秦心從外面回來,秦夫人自是嚇了一跳,趕緊跟著李青荷到了廳堂裡。

  「凌兒,出什麼事了?」李青荷滿心擔心自己女兒有事,也顧不上給縣主行禮,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拉著江凌左右打量。

  「沒事,娘。」江凌笑起來,主動走過去給李青荷檢查,「我好著呢。」

  「那就好,那就好。」看到江凌神色安寧,李青荷放下心來。這才回頭給李婉見禮,與秦夫人一同坐了下來。

  眾人都坐,可秦心與江寧兒卻不敢坐,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擔心李續在外面等得久了不高興,江凌也不講虛禮,直入正題,把知道的情況跟秦夫人說了。秦夫人跟著秦將軍這麼多年,其見識與心智跟官場上的男人也不承多讓,自然一聽就明白了這其中的厲害關係。轉頭嚴厲地看著秦心,直把秦心看得低下了頭,這才轉過臉來,對李婉笑道:「家侄女愚鈍,讓縣主見笑了。」

  「不懂事的孩子,哪家都有。」李婉笑了笑,寬慰她。

  「秦伯母,世子還在外廳裡坐著,不好讓他久等,我和縣主先告辭了。」江凌站了起來。

  「好,今天多虧你們,否則就出大亂子了。等將軍回來我就和他商議,將秦心送回鄉下去。」秦夫人見狀,倒也不好留她們,站起來笑道。

  立在一旁的秦心臉上一呆,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處罰。好不容易在眾姐妹中被選出來帶到城裡,本以為一定會嫁個金龜婿,這樣她就可以回去炫耀一番了。卻不想這就要被送回去,回去後不但這臉她丟不起,而且認識了趙公子,她哪裡還能看得上那些一身土味的鄉下公子?想到此處,她頓時跪倒在地,大哭起來:「我不去,我不回鄉下,我不回鄉下……」

  江凌搖搖頭暗歎一聲。秦心這樣,也算是癡心女子吧?不過如何處置秦心,那就不是她能置喙的事了。她轉過頭對李青荷道:「娘,我們走了。江寧兒的事,你看著處理吧。」

  「放心吧,一會兒我親自將她送到江府去,把事情的嚴重性好好跟你嬸嬸說說。」李青荷點點頭。

  江凌拉拉李婉:「咱們走吧。」

  秦夫人也不理秦心,跟李青荷一道將江凌和李婉送上了秦心那輛車。

  「估計到現在,秦心都還以為趙公子是真心喜歡她的,她的選擇完全正確。秦將軍和秦夫人阻攔她,不過是為了他們自己的臉面。」看著馬車向外駛去,李婉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

  江凌輕歎一聲,沒有說話。

  「你說,怎麼樣才能看清楚一個人的心呢?」李婉有些觸景生情。秦心之所為,在她們看來固然愚不可及,但當局者迷,如果她們也沉迷於一段感情之中,恐怕也有可能犯同樣的錯誤。

  「一個人的心,有時候便是他自己都看不透,何況是別人?」江凌看著車窗外面的景色,淡然一笑,「婚姻就是一場豪賭。是輸是贏,不到生死存亡關頭,誰也不知道。」

  「秦公子對你,不是挺好嗎?他的心,難道你也看不透?」李婉望著江凌。

  江凌收回目光,笑了笑:「或許現在很好。可當他再遇上更好的姑娘的時候呢?或者現在沒遇上,兩人成了親,但再過幾年,或我紅顏老去,誰又能知道如何?便是他自己,在信誓旦旦的此時,也不知道自己往後如何吧?」

  這話說得李婉有些悵然。她喃喃道:「這麼說,無論怎麼做,都是徒勞?命運如何安排,到頭來便終究還是如何。我們的選擇與抗爭,全是徒然?」

  見自己有些消極的思想影響了李婉,江凌忙道:「那倒也不是。未來我們把握不住,但至少可以把握現在。反正跟著自己的心走,以後無論怎樣,都不後悔自己此刻的選擇,這就可以了。」

  李婉想了想,點點頭。忽然將腦袋放到江凌肩上:「江凌,你明明比我小兩歲,怎麼知道的這麼多?要是你能跟我去襄陽,咱倆凡事可以商量,說說心裡話,那該有多好。」

  江凌又如何能解釋自己已是經歷過兩世的人?聽到李婉的感慨,她伸手拍拍李婉的背,沒有說話。來到唐朝,她又何嘗不是一個朋友都沒有?此時的惋惜,她跟李婉一樣。

  馬車很快出到了門口。兩人下車換了陸府的馬車,叫上李續,一行人往正街上走去。

  「這就是你跟秦憶開的酒樓?」李婉終只有十六歲,小孩子心性,車到正街時,她心裡的一絲悵惘早已丟到爪哇國去了。站在被秦憶修整得煥然一新的酒樓門前,仰著頭看到樓牌處寫著「一品鮮」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她有些興奮地出聲問道。這一刻,她也萌生了擁有自己產業的想法。

  「嗯,是啊。」江凌看到「一品鮮」三個大字下的落款處,寫著秦將軍的名號,微微笑了笑。

  「不是還沒開業嗎?怎麼出出進進這麼多人?」李續在一旁,看到裡面似乎人頭攢動,甚是熱鬧,有些奇怪地問。

  江凌也只是那次跟秦憶來看過這酒樓,之後就再也沒來過。所以見此情景,也莫名其妙,抬腳走進門,道:「走,咱們看看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酒樓裡

  不過江凌隨即又停住了腳步,看了看李婉和李續,道:「算了,你們還是回到車上去,待我看了怎麼回事再叫你們。」

  李婉笑了起來:「你還真以為我們是豆腐做的呢?行了,我有玉兒,續弟也有護衛,出不了什麼事。再說,我跟續弟好歹也有些身手,自保還是有的。你不必擔心。」

  她話還沒講完,李續已經走進店裡去了,嘴裡還嘟噥:「女人,就是麻煩。」李婉見狀,也跟了進去。

  江凌哭笑不得。回頭看看幾個護衛都跟了進來,這才放下心來,跟江濤一起進去。

  平時比較寬綽的大廳,此時竟然圍了一圈人,足了三、四十個。大家都伸長了脖子往裡望,而裡面傳來一個沙啞的破落嗓子的男聲:「……你們這既然是開酒樓的,現在有客來了,就自然要做菜,對吧?你既是個廚子,你就不可以拒絕給客人做菜。如果廚藝不佳呢,就明說,我們往後也就不來了。說實在的,今兒來你這兒吃東西,那還是給你面子,是看在你徒弟的份上。平時你要想請我王旺福來吃,那還得看你夠不夠格。今兒算你有面子,老夫不請自來了。趕緊做幾道菜上來,讓老夫點評點評。」

  「王先生,不是老漢不給你面子。剛剛老漢已說過了,我們這酒樓還沒開業。等哪天酒樓開業了,自然歡迎各位光臨。」這是李大廚的聲音。

  「你們這裡是打算做酒樓吧?我沒進錯吧?」破落嗓子道。

  「這是秦府秦少將軍準備開的酒樓,一品鮮三個大字,就是秦將軍親自提的。」李大廚說話不慌不忙。自古民怕官。他這話裡已把秦將軍抬出來了,這些人行事總該有個顧忌了吧?

  卻不想破落嗓子道:「嘿嘿,李大廚,你也認識老夫吧?老夫這張嘴,哪怕是長沙各位官老爺的酒樓,老夫也吃過,也評過。老夫不是那沒有見識的人。李大廚你把秦將軍抬出來,那是什麼意思?莫不是說秦將軍府上開的酒樓是不招呼客人的?」

  李大廚被這話一逼,只得道:「開酒樓那當然要招呼客人。但是呢,咱這酒樓還沒開業,王先生要吃飯還請稍等幾天。」

  「既是酒樓,那就要做生意。現在既然有生意上門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開業不開業,那也無非是個儀式。你也可以當老夫來幫你們試試菜式,不過菜錢,自然一文也少不了你們的。」

  「可這沒開業,廚房沒備原料啊。」李大廚的話語裡甚是無奈。

  「隨便炒幾個菜上來。老夫我也不挑,你有什麼菜就上什麼菜,這樣好說話了吧?」

  「什麼菜都沒有。」李大廚話語裡開始有些生硬,「再說,我們掌櫃的不在,生意上的事,老漢我做不了主。」

  一個粗壯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不就炒幾個菜嗎?我說李老頭,一陣不見你口氣倒是越來越硬了啊怎麼的?傍上將軍府,就不把我們這些老顧客放在眼裡了?沒菜是吧?阿牛,去買些菜來,老子今天就在這兒吃了。」

  頓了一頓這粗壯聲音又換了個態度,訕笑兩聲道:「王先生,您是斯文人,別生我這莽漢的氣。反正今兒咱們的目的一樣,就是來吃李老頭的菜來了,看看這老小子近來是不是廚藝大漲了。要知道,前一陣他連他徒弟都不如呢。徒弟被別的酒樓請去當大廚了,這老小子只得灰溜溜的回家。今天咱們倒要嘗嘗他的手藝。如果手藝不濟,正好趁這一品鮮還沒開業,提醒提醒秦少將軍換廚子。」

  「你……你……」李大廚明顯被氣著了,「你」了兩聲,都沒能說出話來。

  江凌聽到這裡,眉頭皺了皺,拉著旁邊的一個年輕士子問:「這位兄台,裡面倒底發生什麼事了?」

  那位年輕士子回過頭來,正要說話,忽然看了江凌幾眼,問:「這位公子,莫不是咱們在哪兒見過?」

  江凌看了看他,搖搖頭:「不曾見過。」她雖是路癡,但認人還是沒問題的。這個人,她肯定沒見過。

  「哦。」那士子撓撓頭,「看公子面熟,還以為是熟人。大概我記錯了。」

  江凌可沒心思說這個,擺擺手道:「請問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哦,事情是這樣的……」那士子顯然是個慢性子,江凌這火燒眉毛了,他還不緊不慢地娓娓道來:「這酒樓,據說是秦少將軍開的,他請了李大廚來掌勺。因還沒開業,掌櫃的今天也沒來,就李大廚在家閒不住,過來看看。誰知一開酒樓的門鎖,這位王旺福先生和那街頭開賭場的杜老闆就帶了幾個人跟進來了,一定要吃那李大廚做的菜。您瞧,這不正鬧著嗎?」說完又道,「據說這李大廚上次跟徒弟比試廚藝,都輸給了自己的徒弟。這樣的大廚,在下想不明白秦少將軍為何要請他。而且這王先生和杜老闆明顯不是一條道上的人,怎麼會同時上門來要李大廚炒菜,實在想不明白。」

  江凌已沒精力去聽他囉嗦了,她看到有兩個漢子正從人群裡擠出來,朝外面跑去,顯然是要去買菜了。而裡面的李大廚道:「……上次輸給我那孽徒,不是輸在手藝上,而是輸在一道調料上。」

  杜老闆嗤笑一聲:「輸了就輸了,講那麼多幹什麼。你技不如人,那就只能認栽。難不成人家火燒的旺,你燒的不旺,你炒出來的菜不好吃,還要怪到火去?」

  旁邊的人「哄」地笑了起來。

  「喂,這人好像要搞臭你酒樓的名聲啊莫不是來砸場子的?」李婉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江凌身邊,湊過頭來小聲道。

  江凌早已品出味來了,腦子裡正在想如何壞事變好事,借此機會把酒樓名聲打出去呢。她張嘴正要說話,卻聽到外面一個聲音響起:「怎麼回事?」

  「啊,秦憶來了,這就好了。」李婉回頭一看,高興地叫了起來。

  江凌看了李婉一眼,看來李婉對秦憶那是信心滿滿啊。反觀自己,似乎沒有那種心裡忽然安穩下來的感覺。難道,自己對秦憶沒有信心嗎?想到這裡,江凌不由得向秦憶看去。

  江凌和李婉等人因來得比較晚,所以站在了人群外圍上,秦憶一進來就看到她們了。不過事有急緩,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他只放緩表情朝江凌微一頷首,便往人群裡走了過去。

  「怎麼回事?」他那凜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句話聲如洪鐘,讓在場的每個人心裡都震了震,中間說話的那幾人都停了下來,朝這邊看來。而挨近秦憶的人,都不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讓秦憶進去。江凌一看機不可失,也拉著李婉跟了進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李續與江濤早已鑽進來,站在最裡邊看熱鬧了。

  「東家,您來了?」李大廚見到秦憶,就像貧苦大眾盼來了吹著衝鋒號的大救星一般,整個人渾身一鬆,大大地舒了一口氣,臉上也堆出笑容來。

  秦憶對著李大廚點了點頭,然後掃視了場內人一眼,沉聲道:「敝店尚未開業,爾等一擁而進,莫不是想來鬧事?」

  這位秦少將軍一開口就把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把場外面純粹看熱鬧的人都震住了,一個個偷偷吐了吐舌頭正要開溜,卻聽裡面坐著的王旺福說話了:「秦少將軍誤會了。老夫王旺福,專門品評美食者也。被老夫評過好評的酒樓,無不生意興隆、財源廣進。昨日聽說秦少將軍請了個連自己徒弟都不如的廚子,所以老夫便想來幫少將軍把把關。如果這廚子手藝確實不行,老夫倒願舉存兩位廚子給少將軍。此時正想讓這位李大廚把手藝亮亮,卻不想他推三阻四,連菜都不敢做一個給老夫吃呢。」

  「是啊,秦少將軍。一聽說您要開酒樓,小人就打聽著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您的忙的。結果一聽說少將軍請的是這位李大廚,小人就急了。這位李大廚說是大廚,手藝卻是不行,以前小人沒少吃過他的菜,確實不怎麼樣。所以小人今兒想來提醒提醒少將軍,卻不料正遇上王先生在這兒。」杜老闆也站起身來,拱手笑道。他是個賭場老闆,面對秦憶倒是把位置放得低低的,自稱小人,讓人發作不了。

  「杜老闆你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老漢的手藝,那是從來沒有人不誇的。你以前到興隆酒樓去,哪時不是要老漢我親自下廚給你整治菜餚?怎麼才兩個月沒到,就不會說人話了呢?」有秦憶在場,李大廚的膽子也壯了起來,說的話也硬氣了不少。

  「哼,你說你手藝好,那你敢不敢今兒當著大家的面,再跟你徒弟比試一場?」

  杜老闆這話一出,秦憶與江凌、李家姐弟俱都用眼睛冷冷地盯著他。看來不用想,這兩人一定就是趙家派來鬧事的了,其目的就是想逼李大廚與他那徒弟方小全比試。他們不知有了什麼作倚仗,似乎認定自己一定能贏似的。而今兒這場比試,李大廚是不想比也得比。被人拿話逼到這份上,他要是不比,就算是直接認輸了,到時候一品鮮用他作廚子,有了這壞名聲,那生意指定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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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0 05:29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2-10 09:02 PM 編輯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比與不比

  李大廚做了一輩子廚子,見過的人無數,也經歷過許多事,他自然也明白這樣的道理。對面這兩人一直拿他輸給徒弟之事來說事,就是搞臭自己的名聲,更想激自己答應比試。可對方這樣肆無忌憚,那說明他們有什麼倚仗是一定能贏的。自己一旦輸了,那這一品鮮也不用開業了,直接就得關門。所以儘管對方一再挑釁,他一直咬牙就是不答應比試。但此時被人這樣指著鼻子喝問,如果自已不接受挑戰,那這一品鮮就算開業了也不會有生意。

  接受挑戰就意味著要輸,一品鮮完了。

  不接受挑戰就是直接認輸,一品鮮也完了。

  這可是都督府秦將軍開的酒樓啊是什麼人如此狠辣,竟然敢直接跟都督府叫板,把一品鮮逼入死地?這段時間到處有酒樓被擠跨的事,李大廚也隱隱知道,是刺史府從前的下人趙掌櫃所為。那麼,現在敢來跟一品鮮叫板的,就應該是刺史府了吧?

  想明白這些,李大廚狠狠地瞪了杜老闆一眼,然後從身上摘下圍裙,轉過身對秦憶深深一躬,道:「秦公子,老漢以往的一次失手,被人一再拿來說事,老漢慚愧。老漢也老了,不想再與人爭辨什麼,自己的廚藝是好是壞,老漢我心裡有數;自己教出來的徒弟是什麼樣的水平,老漢心中也有數。老漢相信,曾經品嚐過老漢手藝的人,絕不會因為某些人別有用心的話,就質疑老漢的廚藝。但一品鮮被人用這件事來詆毀,卻是老漢不答應的。秦公子您為人正直,宅心仁厚,做生意做得光明正大,老漢我打心眼裡佩服景仰,實在不想因自己的事而累了酒樓的名聲。好在老漢不過是這幾日來幫幫忙,並未做過一品鮮的大廚,如今老漢就回家去。想必那些想來砸生意鬧事的人,再也沒有借口來毀公子的生意。」

  這話這出,江凌對李大廚頓時刮目相看。想不到這位李大廚竟然如此有頭腦,能認清局勢,知道自己是牽一髮動全身的關鍵。而且這番話,那是說得有理、有據、有節,相當的有水平;同時還有自毀自身以保命酒樓的義氣與勇氣,著實讓人敬佩而且他的廚藝也是極好的。這樣的人才,如果今天被趙家的詭計所逼,離開一品鮮,一品鮮又去哪裡再找這樣的好廚子?

  王旺福站在那裡,拿出一把扇子搖了兩搖,笑瞇瞇道:「李大廚,這你就不對了。我們跟秦少將軍無冤無仇,幹嘛要來毀秦少將軍的生意?這零陵城裡,除了一品鮮,酒樓老闆裡沒有比秦將軍更大的老闆了。我們巴結都還來不及,哪裡還什麼別有用心?今兒來試試你的廚藝,也是為了秦少將軍好。畢竟秦少將軍來零陵沒多久,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要是受了蒙騙上了當,豈不損失更大?你的廚藝佳不佳的,做出菜來讓我們嘗一嘗就行了。好呢,秦少將軍也用得放心;不好呢,自然會有更好的廚子到一品鮮來為少將軍效命。你說這番話不過是為自己的找借口,騙了秦少將軍還就想這樣開溜,沒門。」

  「如此說,二位到本酒樓來挑刺,挑戰本公子請來的大廚,本公子還要感謝二位囉?」王旺福話聲剛落,秦憶就嘲諷道。

  秦憶這句話,說得那王旺福和杜老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但既要幫趙府出頭,他們來之前就受過趙掌櫃的耳提面命,知道自己和家人的小命都捏在人家的手裡,不容自己再有半分退路。所以此時也豁出去了,杜老闆拱了拱手,張嘴道:「秦少將軍……」

  秦憶卻看都不看他一眼,沉著臉又道:「本酒樓還未開張,本酒樓的廚子請的是誰,有沒有本事,廚藝如何,都不勞各位費心,那是本公子的事。還有,這地方既然本公子買下來,就是本公子的,不是任誰想進來就進來,誰想挑戰就挑戰的。想要挑戰,先回家打盆水照照自己,看自己夠不夠那資格。當然,等本酒樓開張以後,如果想來本酒樓吃飯的,本公子自然歡迎;可如果想要來鬧事,我勸你還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再說。」說完,冷冷地掃視了眾人一眼,「門在那邊,恕不相送。」

  秦憶知道趙家一定是有備而來,成竹在胸。剛才李大廚說話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想,趙家憑什麼就認定方小全一定能贏得過李大廚。光憑借味精,他們是絕不會來挑戰的,誰都知道味精是江凌所制。或許是短時間內方小全學了什麼驚人的廚藝,但更有可能趙家打算在做菜的食材上做手腳。

  可要說食材,秦憶知道的最好的食材就是江凌所種的菜了,這也是一品鮮立足的根本。昨晚江凌一家人都不在家,李青荷雖然一再表現家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但秦夫人還是派了兩個下人去守屋子。莫不是昨晚江家的菜被人偷了?如果是這樣,他們等會兒一定會做手腳,讓李大廚拿到的是普通食材,而他們用的則是江家的食材。這麼一比,李大廚必輸無疑。儘管秦憶可以通過搜身讓這些食材現形,但如果方小全學了新廚藝,李大廚還是有可能會輸。方小全輸了不要緊,反正方小全是李大廚的徒弟,徒弟不如師傅,是很正常的事,對他們沒有半點損失。可一品鮮卻輸不起,只要一輸,趙家一定會拿這事來四處宣揚,不把一品鮮的名聲搞臭勢不罷休。

  因此,秦憶現在只有用這種方式把人趕走。

  但王旺福和杜老闆既是來鬧事的,又怎麼可能被威逼一下就乖乖出門?秦憶話聲一落,杜老闆就怪笑一聲道:「秦少將軍,話不能這麼說。不知道就算了,可明知道這李大廚是個騙子,我們要不來戳穿他,豈不是太對不住秦少將軍了?我們也是一片好心嘛。」

  「對啊,這可是為了秦少將軍好。秦少將軍如此說,豈不是辜負了我們一片好心?我看啊,還是讓李大廚亮亮廚藝,跟方小全比試一下,這樣做秦少將軍也更放心不是?」王旺福在一旁幫腔。

  「對對,秦少將軍,就讓這李大廚做兩個菜吧。反正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溜溜不是?如果他做的菜真好,一品鮮開張,我以後一定經常來捧場。」另有一穿儒服的中年男子附和道。

  秦憶眼睛一瞇正要說話,江凌上前一步,脆聲道:「恕在下眼拙,請問剛才講話的這二位是誰啊?怎麼聽這話的意思,零陵城哪位廚子的菜做得如何,必須得讓你們嘗過才可以?你們說好就是好,你們說不好就是不好?怎麼感覺二位比秦將軍和趙刺史都還有權威啊?」說著,還用手指了指王旺福和杜老闆。

  一看來了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公子,秦憶就閉了嘴不說話了,王旺福自然知道是秦憶這邊的人,將臉一沉道:「你又是誰?孤陋寡聞的話,就別來這裡丟醜。」

  「就是。」杜老闆在一旁陰陽怪氣地道,「你可知道,王先生是零陵第一舌?菜的好壞,有何不足,王先生一嘗便知,便是連長沙城都有人請王先生去嘗菜。說實在的,王先生今兒能主動來給一品鮮嘗菜,那真是給足了秦少將軍的面子。秦少將軍既不領情倒罷了,卻容不得你這小孩子對我們指指點點。」

  「哈,零陵第一舌?蛤蟆打哈欠,口氣倒不小」人群裡冒著個鴨公嗓,接著便走出一個小胖子來。小胖子跟王先生一樣,五月底的天氣,也騷包地拿著把扇子搖啊搖,眼睛看都不看眾人,鼻子朝天地道:「別人的菜做得如何,你說好就好,你說不好就不好,便是連都督府的秦將軍和刺史府的趙刺史都不如你了?這好壞都由你說了算了,這天下還是姓李的嗎?」

  「這位小公子,你這話可不能亂說,殺頭的罪名不是你能擔得起的。」王旺福一聽這小胖子給他扣了一頂殺頭的大帽子,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哼,殺你不過是本世子一句話。」小胖子把扇子一收,臉色一沉,那威嚴的氣勢倒也十足,「要嘗菜,也是本世子來嘗。好還是不好,也得由本世子說了算,何時輪到你來做主?」

  「世子」二字一出,眾人頓時變了臉色,看向那個滿臉稚氣的小胖子的眼光充滿了敬畏。李世民是個強悍的皇帝,他的兒孫在民間威信自然也不弱,全然不像明朝皇族子孫那麼不堪。更何況李續一出場,就先給王旺福扣了一個搶奪皇權的反革命帽子,這真要以此為理由,王旺福十個頭都不夠砍的,在場的各位也是死罪得脫、活罪難免。

  想到這裡,大家頓時感覺脊背上寒氣直冒上來。

  「行吧。反正本世子無聊得很,那就比吧。讓這位李大廚跟他徒弟比,本世子和我這兄弟做裁判。不過本世子可不像某些人,自以為自己一個人的舌頭就比所有人的都厲害。一會兒再讓我這侍衛到外面街上拉幾個人來,讓他們也評判一二,我看這樣最是公平。」李續找了一張凳子,坐下來搖著扇子慢慢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玄機何在

  此言一出,大家都眼神怪異地看著李續。

  世子到零城之事是這幾天的熱門話題,街頭巷尾賣菜的大娘估計都知道。而世子與秦少將軍相交莫逆,也是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所以剛才大家知道眼前這個小胖子就是紀王府世子李續。那這麼一來,誰都知道他是站在秦少將軍一邊的。王旺福和杜老闆當時心裡還打起了退堂鼓。原來按他們的策略,如果怎麼說秦憶都不答應李大廚跟方小全比試,那麼就退而求其次,由杜老闆用怪話和狠話刺激他。這位二十歲不到的少將軍如果真能忍下這口氣,那他就是一個孬種;他要是不能忍,動手打了人,那便正中下懷,他們就可以拿這事大肆宣揚。而經這麼一宣揚,秦家的名聲也就完了,這酒樓估計也就沒臉再開下去,兩衙內的生意之爭便以趙府獲勝而告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有了錢,就算現在有些官員動搖,趙府也不怕,到上面去活動活動,又往下面收買收買,局勢便又掰回來了。

  可沒想到,費了半天勁沒讓李大廚和秦憶答應挑戰,本以為這世子出面,也是要趕他們走。如果真是這樣,他們也就打算退了,回去再想辦法。卻不想這位小爺講了半天,竟然不是幫秦憶,而是改弦易轍,轉而幫一品鮮答應下他們的挑戰。這雖然讓王旺福和杜老闆有些疑惑,但目的達到,他們就可以向趙府交差了,心裡著實高興不已。

  而秦憶原就看到江凌跟李續、李婉湊在一起嘀咕了一會兒,所以李續現在出言答應挑戰,他雖然有些意外,但他相信江凌和李續不會拿這事開玩笑,臉上的神情倒沒有什麼變化,更沒提出反對意見。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讓趙家派來的這些人私下裡做手腳。

  「這樣吧,為了公平起見,我們乾脆把這場比試擺到門外去,讓這條街的人都來看看,我一品鮮請的大廚,憑的是手藝,而不像某些人,不但手藝不行,人品也不行。數典忘祖之輩,忘恩負義之徒,就算他有些手藝,那也是誰用誰倒霉。」秦憶道。

  人群裡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聽了秦憶這話,臉漲得通紅,不知是因為羞愧還是因為氣惱。

  看到這人的神色,秦憶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他剛才特意用話相激,好找出哪位是方小全,以便做出相應的防備。現在看這個人,臉形瘦削,露在袖子外面的手也瘦削,但身上卻比較胖,再仔細一看,不過是他身上的衣服穿得有些鼓鼓囊囊的。這可已是五月底的天氣,就算再怕冷,也不過是兩件裌衣。那這個人的這種穿著,便是有問題了。

  這時,吳管家也聽到通報,帶著幾人匆匆來了。他今天正好到新塘去看新居的修建情況,沒在這裡,否則也不會這時才趕來,讓事態發展成這樣。這一進門,看到秦憶和江凌都在,他便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不要說秦憶,他知道就算只有江凌在,事情也不會太糟糕。江姑娘的智慧與見識,可是他見識過的。

  秦憶見吳管家進來,衝著他低聲吩咐了幾聲話。

  酒樓除了李大廚,還有廚房的幫手和小二在。聽到秦憶吩咐,他們便從廚房裡搬了爐子、案板、油鹽醬醋等東西到門前擺著。正巧王旺福派出去買菜的人,也提了滿滿兩大籃子菜進來了。有肉有魚有蔬菜,品種倒是齊全。

  李續發話,秦憶與王旺福等人也都沒有反對,這場比試自然就這樣定下來了。有些精明的純粹的觀眾,已早早從酒樓大廳裡退了出來,站到了外面的爐子邊,準備佔一個有利地勢看熱鬧;更有那精明的,讓下人回去叫來親戚朋友來,自己則跑到對面的酒樓佔一個臨窗的好位置,到時一邊喝茶吃東西一邊看熱鬧,這比那看戲都還要精彩愜意。

  有了吳管家的指揮,不但東西搬得齊全,更在對面設了幾張桌子和凳子,街道兩頭也讓人攔住,車輛不許進,不過看熱鬧的人卻是不攔,來去自由,這讓那些喜歡看熱鬧的人在心裡讚了一個好。

  秦憶陪李續坐在裡面,眼睛卻一直沒離開那個方小全。只見有人時不時地在他耳邊說話,似乎在給他打氣出主意,方小全有些慌亂的神色也慢慢平靜下來。不一會兒,就向李續提出一個請求,說他心裡太緊張,想要上茅廁。無論皇權再大,也不能阻止別人上茅廁吧?李續見江凌點頭示意,便同意了方小全的請求。待方小全從茅廁裡出來時,他鼓鼓囊囊的衣服便已變平了。秦憶見此情形,看向江凌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欣賞。

  「世子爺,在下王旺福,還有杜老闆,一會兒能不能也作個評判?」王旺福許是得了上頭的新指示,一定要爭取至少一個裁判的名額,此時只得腆著臉,跑到李續前面點頭哈腰,「當然,小人的舌頭自然不能跟世子比,也不是信不過世子。只是小人生來就好奇,好奇別人做出來的菜是何等味道。小人的好吃是出了名的。世子爺能不能發個善心,讓小人和老杜一會兒也跟著嘗嘗李大廚的手藝?」

  李續冷哼一聲:「你們是何人?有何資格跟本世子坐在一起嘗菜?」待瞥見江凌衝他微一點頭,他話風一轉,揮了一下手裡的扇子道,「不過,既然你說的如此可憐,那本世子便賞你一個機會。唉,誰讓本世子是如此心善之人呢?」

  王旺福大喜。他本以為要花費諸多口舌,才有可能取得一個評判資格,完成趙家給他的光榮任務,卻不想這位世子這麼好說話,這哀求的話還沒說多少,便一口答應兩人都可以做評判。看來,今天是黃道吉日,出門遇貴人啊 。

  李續這話卻聽得李婉差不多要笑出來。她掃了人群一眼,見大家都不注意她,湊近江凌低聲道:「為何讓他也作評判?」

  「哼,我要讓他們心服口服,輸得無可挑剔。」江凌嘴角閃過一抹冷笑。

  李婉想了一想,暗自點頭。這場比試,如果不讓王旺福兩人當評判,到時候李續一走,他們就宣揚這場比試的不公,那這比賽就是一品鮮贏了,意義也不大。打蛇不死,反遭蛇咬。現在倒不如給王旺福一個機會。有李續和她在,諒他們折騰不出什麼大波浪。不過,她心裡還有一個更大的疑問要問江凌。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只得憋在肚子裡。

  「外面佈置好了,世子請。」不一會兒,吳管家就進來請李續出去。李婉此時作男裝打扮,他不知如何招呼,索性略去不提。

  李續站了起來,施施然走了出去,然後跟李婉一同坐到了臨時廚案的對面。吳管家又讓人送上了茶水點心。秦憶與江濤則坐到了他們的後面。而王旺福和杜老闆則直接站著。

  「你們三人,也一起來作個評判吧。」李續看到人群裡有幾個年輕學子,是剛才在酒樓裡沒見到的。他們此時正向旁邊的人打問事情的原委,看樣子全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應該不會是趙家安排的人。李續便指著他們叫道。

  「學生無比榮幸。」年輕仕子肖子宇沒想到自己看熱鬧還能看出跟世子一同作裁判的機會,頓時喜出望外,跟同伴一同走了過來,便深深作了個揖,各自向李續表達了幾句感謝或景仰的話。

  李續卻不耐煩聽他們拍馬屁,把手擺了一擺,眼睛向站在案台後面的李大廚與方小全掃去,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小人都準備好了。」李大廚與方小全齊聲道。

  李續點點頭,卻不說話。

  「世子,為了公平起見,我建議這二人就做一道清蒸魚,而食材便用這籃子裡的魚,不知世子意下如何?」秦憶出聲道。

  「如此甚好。」

  秦憶將臉色一凜,看著李大廚與方小全道:「無論是食材還是調味料,此案台上每人一份,一模一樣,以示公平。如有那動手腳換食材的,本公子必將嚴懲。」說完,冷冷地看了方小全一眼。

  方小全臉色微微變了變,放在案台下的手禁不住抖動起來。看來剛才他的一舉一動,都已被秦公子看在了眼裡。

  「世子,小人有一個建議。」王旺福開口道。

  「說。」

  「世子萬金之軀,在此坐等他們做菜,著實勞累。不如讓他們各選一個幫手,這樣菜做得快些,世子也不用在這大街之上吹那麼久的風。不知世子覺得如何?」

  「如此甚好。」李續頷首,心裡卻在暗笑。本來江凌就是這個意思,她現在之所以在對面的人群之中,而不坐到這邊來,就是準備一會兒去給李大廚打下手。李續還想著等一會兒把這事提出來呢,卻不想這王旺福倒先提了。

  李續和李婉都以為這江凌打著幫廚的旗號,實則是自己上場與方小全比試呢。而秦憶卻看著江凌皺眉,江凌做菜的味道之所以好,全在於她的食材上。而這會兒,在大庭廣眾之下,她又如何能把案台上那些條魚變成她家池塘裡的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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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0 05:30 PM

  第一百五十七章 清蒸魚

  這時,吳管家派出去買魚的夥計也提著一個桶進來了。吳管事讓他把桶放到場地中間,對李續一拱手道:「世子,既要做清蒸魚,剛才王先生派人買的魚想必不新鮮了,小人讓人買了幾條活魚回來,您要不要驗過?」

  李續站了起來,走到桶前看了看,點點頭道:「不錯。」

  想必剛才那籃菜裡的魚也有古怪,方小全見到吳管家的這一手,眼神有些慌張起來,禁不住抬頭往人群裡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什麼人。不過沒等他的眼睛找到目標,一個瘦瘦小小四十多歲的男子便走了出來,對李續施了一禮,也不說話,直接走到方小全身邊站定。圍觀的眾人看到這男子陌生,都在小聲互相詢問,問有沒有人認識這位幫廚。因為這男子不但身材瘦瘦小小,全然不像一般廚子都肥頭大耳,而且眼睛還總是滴溜溜的轉,似乎警惕四周隨時準備逃跑似的,怎麼看都不像個廚子,倒像個小偷。這看熱鬧的,大多是靠祖蔭生活,閒著沒事到處晃蕩消磨時間的閒人,零陵八卦事業的熱心參與者,消息最是靈通。可相互問了一圈,竟然誰都不認識這位男子。大家看向方小全和這男子的眼神,便有些怪異起來。

  「李大廚,您看我來給您幫廚如何?」店裡原來那位叫大牛的學徒,看到場上的情景,稍稍猶豫了一下,就站到了李大廚後面。雖然他知道,如果他做了李大廚的幫手,如果這場比試輸了,他也有可能被連累,不能再在這零陵城的酒樓裡呆下去。但這幾天,李大廚的廚藝及為人都讓他極為敬佩。在這關鍵的時刻,他想出來幫李大廚一把。但又擔心李大廚嫌他手藝不佳,猶豫了一下這才毛遂自薦。

  「是大牛啊」李大廚回過頭來,心裡湧上一股暖意。雖然自己教了十幾年的徒弟忘恩負義,但這世上也不全是他那樣的人啊不過他看著大牛,卻搖了搖頭:「這次不用幫手,我一個人能行。以後有機會,咱爺倆再搭手。」

  大牛知道李大廚是怕連累自己,正要開口再說話,身後卻有人道:「李大廚的幫手,由我來做。」

  這話說得如此的不容反駁,讓大牛有些不高興。在他心目中,李大廚是他見過的最厲害的大廚,即使他現在被人擠兌有可能再也不能做廚師,也不是誰想做他的幫手都有資格的。

  「江公子,這怎麼行?」李大廚一聽這聲音,就急轉過身來,滿臉笑容的道。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最清楚,這位江公子,也是一品鮮的老闆。原先秦憶的表現讓他心暖,而這會兒江凌的支持更是讓他有一種肝腦塗地的感動。

  「有何不行?我雖然廚藝不佳,但做幫手還是沒問題的。有我在,李師傅你儘管放手做去,輸贏什麼的都不用放在心上。咱們一品鮮,用誰做廚子,由不得別人指手劃腳。」江凌走到李大廚旁邊,笑道。

  「好,好。」人要一張臉、樹要一層皮。今天被人指著鼻子擠兌成這樣,兩個老闆卻仍這麼支持自己,這讓李大廚無比激動。被自己徒弟背叛過的他,對於這種支持感觸最深。他在心裡立下誓言,只要這次比試後自己還能為一品鮮服務,這把老骨頭就是一品鮮的了。

  「天哪,這不是江公子嗎?」這邊江凌正跟李大廚說話,對面被李續拉去做裁判的三個書生驚叫了起來。

  「江公子?什麼江公子?」看熱鬧的人都轉過頭來,順著那驚叫的書生的目光看去,找到了江凌,打量了幾下,又轉過臉來疑惑地看著那三名書生。

  「江公子……江公子……啊,我想起來了,這不是賞花會上十步成詩的江林公子嗎?」江凌剛進來時跟他打聽過情況的那一位,然後腦子裡靈光一閃,頓時想起這位公子為何看著面熟了,原來是在賞花會上見過啊。只是賞花會過去有一個月了,江凌一直沒怎麼出現在街上,大家都差不多把他給忘了。這一經提醒,這才想起來。

  「沒錯,這位就是賞花會上出名的大才子江林公子。」那三位學子見人群裡有人呼應自己,很是高興,看向江凌的眼神滿是激動。這位江公子,可是他們書院裡所有學子的偶像。十步成詩,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沒想到,今天上街買些筆墨還能遇上這位大才子。

  這不是廚藝大賽嗎?怎麼又出來一個會作詩的才子?其他人看著江凌不明就裡,拉著站在人群裡那位叫出江凌名號的人細問了起來。

  「十步成詩的才子?」李續與李婉此時眼睛一亮,看向江凌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好奇。他們知道這其中必有故事,不過今天的主題是廚藝大賽,他們也不好多問。反正江凌和秦憶、江濤一定要跟他們回陸府的,到時什麼內幕打聽不出來?

  「江公子,你怎麼在這兒?」肖子宇上前幾步,走到中央對江凌拱拱手,說完忽地一拍自己的腦門,「對對,看我糊塗了。賞花會上,江公子不一直跟秦少將軍在一起的嗎?看來二位相交莫逆啊。」

  「才子不敢當。」江凌對著肖子宇笑著拱了一下手,「今日是一品鮮被人挑戰的日子,在下作為秦少將軍的好友,不能對這事坐視不理。所以,在下推薦自己給李大廚打下手,還請世子應允。」

  「准了。」小胖子坐在對面老氣橫秋地一揮手。

  「什麼?這位公子要給李大廚打下手?我沒聽錯吧?」眾人一聽,頓時「哄」然一聲,議論紛紛。

  「這位江公子不愧是讀書人,知道禮數,打個下手還知道稟報世子;全然不像那邊那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就知道往那裡一杵,話都不會說一聲。」

  「詩做得好,莫不是菜也做得好?沒想到這位公子還是個全才。」

  「江公子,君子遠……」肖子宇正要勸說江凌不要自貶身份幹這樣的事,但話說了一半,又覺得不妥。如果勸江凌不要參與,豈不是得罪了秦少將軍?要知道,江公子親自出手,那完全是盡自己的一份心,表示自己對秦少將軍的支持。自己要是相勸,豈不是勸江公子背信棄義?而且,這事世子都允了,自己再勸也會讓世子不滿。想到這裡,他趕緊拱了拱手,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見兩邊的人都準備好了,李續道:「開始吧。」

  這話出來,兩邊的人互相看了看,卻都沒有動。

  「買魚的既然是一品鮮這邊的人,那麼更請你們先挑魚吧。」江凌開口道。

  瘦小男子一聽,也沒等方小全發話,便走了出去,到桶裡捉了一條一斤大小的魚,再走回自己的案台。

  見瘦小男子挑完,江凌也不客氣,走到場地中間,伸出手捉魚。她穿的是儒服,袖子寬大,因要幹活,兩邊袖子都挽到了手腕處。此時往桶裡一伸,大家都看不到桶裡的情況。而這一瞬間,江凌已完成了把桶裡的一條魚收進空間,再把空間裡的一條也是差不多一斤大小的魚調出來,捉在了手裡,起身走回了案台處。

  做清蒸魚,一斤大小正合適,一是比較容易把握火候,二是擺在盤子裡大小也正好。這個道理,江凌明白。

  「公子,還是老漢來剖魚吧。」江凌打下手,在李大廚看來,不過是一份心意,他豈能真讓江凌幹活?

  江凌雖然在家做過不少廚活,但在李大廚面前根本不夠看,也不逞能,把魚交給他,道:「我去燒火。」說完,走到爐子邊,先把鍋洗乾淨,再往裡放了一瓢水,蓋上蓋子,便坐下來燒火。

  「看這樣子,這位江公子還真是做過廚活的人呢。」圍觀的人看著江凌這一行為,感歎道。

  「此話怎講?」旁邊人問。

  「清蒸魚,最要緊的就是要水燒開後再放魚進鍋裡蒸,否則魚蒸老了都還不熟。你看江公子知道先燒水,自然是熟知這個道理。」

  「果真如此。」大家一聽,點頭贊同。

  而縱觀那邊那兩人,大家就皺起了眉頭。那位瘦小男子,捉了魚後並未趁魚新鮮拿去剖,而是讓方小全拿來一個桶,放上水,在裡面洗了好一會兒。這一行為讓李續和秦憶都心生不妙,知道他必在魚上動了手腳,一會兒洗出來的魚已不是原來那條了。李續看了看秦憶,秦憶又望了望江凌,待見江凌面帶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秦憶對李續搖了搖頭,沒有作聲。

  江凌利索地把火燒燃,架好柴,又到菜籃處拿了些蔥、姜到桶裡洗。既然趙家動了手腳,她自然不會客氣,放到桶裡時,把蔥姜也跟空間裡的調換了。

  而那邊李大廚已把魚剖好,用刀將魚脊從腹內斬斷,把魚體兩側均勻地抹上豬肉,再用手沾了沾白酒,也抹在了魚上。把魚放在盤子裡,他又從籃子裡取了些豬肉,剁碎拌入醬油、麻油、鹽、姜、以及香菇末,放入魚腹裡;再把一些蔥姜絲放在魚的身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勝出

  江凌雖然不知這樣做有何妙用,但知道李大廚的魚做得好,必是因為這些做法。她將這些暗自記在心裡,決定以往蒸魚時也如法炮製。

  李大廚做完這些,又用一個小碗,把醬油、醋和少許清油調好味汁,放在一個小碗裡,與魚一起放到燒開了水的鍋裡,然後蓋上蓋子。

  江凌與李大廚配合默契,這些活兒不一會兒就幹完了。李大廚在那邊燒火控制火候,而江凌這邊已把砧板和刀用水清洗乾淨,再把案台抹乾淨。一切收拾得清清爽爽。

  而再觀方小全那邊,瘦小男子洗魚便洗了個半天,方小全只得去燒水。等剖魚時他再不敢讓這瘦小男子剖,以免把魚膽給割破了。但等他剖好魚後,卻發現那邊火已熄了差不多了,瘦小男子正慢騰騰地在洗蔥姜,待方小全把火燒燃,再把魚處理好時,那邊的蔥姜仍未洗得。好不容易把調料等弄好,跟魚一起放進鍋裡蒸,方小全還得一邊收拾案台一邊看火,那男子杵在一旁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麼。

  這道清蒸魚還沒做出來,兩邊的高低立判。

  而且有細心的圍觀者還發現,李大廚與方小全蒸魚的做法幾乎一樣,便是擺盤的習慣也一樣。但兩人又有區別,那就是方小全少了一個抹豬油的步驟,卻多了一道工序,那就是在配調料的時候,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抖了一些粉末進去。

  觀眾們小聲地議論開了:「這就是方小全上次贏李大廚所用的東西?」

  「正是。聽說,這東西叫味精。只要放一點點進水裡,那水就變得比雞湯還要好喝。」

  「那如果這樣,我這不會廚藝的人做的東西,都要比李大廚強囉?這樣比還有什麼公平可言?」

  「可不是。」

  ……

  看看一柱香的時間過去,李大廚便把火熄了。但並不去掀鍋蓋,又讓魚在沒有火的鍋裡虛蒸了一柱香,這才打開鍋蓋。

  「天哪,好香。」

  「清蒸魚,為什麼會這麼香?」

  驚叫聲此起彼伏。這股香味實在太誘人了,空氣裡瀰漫的不僅有慣常的清蒸魚的香味,還帶著淡淡的一種清香,讓人食慾大開,卻又感覺沁入心脾,所有人吸了一口氣,禁不住都嚥了一下口水。

  「快快端上來,涼了味道就不好了。」小胖子李續發現自己才吃完早餐沒多久,這會兒又餓了。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李大廚來。

  「啊,好。」李大廚這才從愣神裡清醒過來,忙提起放在魚旁邊的調料碗,將碗裡的調料均勻地淋在魚上,然後端魚出鍋。直到將這盤魚放在李續面前,他的眼睛裡仍全是疑惑不解。他想不明白,蒸了一輩子的魚,為何以前沒有這種誘人的香味,現在卻做出這樣的魚來?難道是上天對方小全的行為看不過眼,所以出手來幫自己了?

  江凌看李大廚放下魚,仍傻愣愣地站在李續面前,連忙把筷子伸給李續和李婉,順便扯了李大廚一把。

  李大廚這才清醒過來,連忙行了個禮退下。

  這盤魚本來應該先由李續和李婉各嘗一兩筷子,然後便讓人把盤子遞給王旺福和肖子宇等人。但這魚聞起來實在太香了,味道也實在鮮美,李續與李婉嘗過之後,便捨不得放下筷子,讓下人把魚從中下段分開,上段留給自己享用,尾巴部分再分成兩半,分別遞給王旺福和肖子宇。

  方小全在李大廚掀鍋蓋的那個時候,就有些回不過神來。他想不明白才隔一段時間不久,為何師傅的廚藝會變得如此驚人。不過他好在還知道自己是在比賽,看看時間差不多,將火熄了之後也虛蒸了一柱香的時間,便也起鍋澆汁,將魚獻到李續與李婉面前。

  如果不是有李大廚那盤魚在前,方小全這條魚也應該是不錯的,香氣四溢,嫩滑鮮美。但剛剛嘗過了極品美味,再來嘗方小全這魚,那便味同嚼臘,毫無滋味了。李續與李婉嘗過一筷子,便讓下人將魚遞給了後面。

  那五位分到一點點李大廚的魚,搶得全然不顧形象。待方小全那一大盤魚遞過來,五位都不願意動筷子去嘗它。要知道,李大廚做的那魚雖然全都進了肚,但仍是齒頰留香,回味悠長。此時再去吃別的食物,嘴裡這種美妙的回味可就保不住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好半天,這才有人伸出筷去,嘗了方小全這魚一口,便放下了筷子。

  圍觀者沒福氣嘗魚,只得咽嚥口水開始議論:「唉,不用說,我就猜到結果了。」

  「嗤,還用你說?一聞到這兩盤魚的香味,我就知道了。」

  「不用猜也不用聞,你們看看世子爺和王先生他們對這兩盤魚的態度,就清楚了。李大廚那盤,那是瘋搶啊,可惜,我們沒有福氣嘗嘗。不過能聞到這香氣,也不錯……咳,說歪了,言歸正傳,你們再看看方小廚子的魚,那根本都沒人願意去吃它。贏的是誰,這結果根本沒有懸念。」

  而李大廚直到這時,仍感覺很不真實,走到江凌身邊道:「江公子,怎麼會這樣?你……要不你掐掐我,看老漢我是不是在做夢。我怎麼會做得出如此美味的魚來?」

  江凌笑道:「不用掐,也不是夢。這道美味的魚確實是你做出來的。只要你在一品鮮,以後便還能再做出這樣美味的魚來,不必擔心。」

  李大廚愣愣地看了江凌一會兒,猛地恍然,重重地點了點頭:「老漢我明白了。」他現在清楚了,一定是這食材的緣故,而不是自己手藝的原因。就跟那天馬雷給他帶去的那籃蔬菜一樣,同樣的手藝,食材不同,做出來的菜味道千差萬別。

  江凌微笑,但看向方小全的眼神卻閃過一絲冷意。

  她家院子裡的那個池塘,因怕魚長得太快,引起李青荷和江濤的注意;也怕那些時不時來摘菜的村民問李青荷要魚。所以她只是每天只放一點點空間水,以保持魚的活性。那池塘裡的魚,也就是比普通的魚味道稍稍鮮美一些,但跟她這正宗的空間魚相比,那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原來這趙家自以為勝券在握,苦苦相逼,就是因為偷了她的菜和魚嗎?用她的菜和魚,用她的味精,來逼她關閉她自己的酒樓,何其囂張也?莫不是他們以為自己沒有行動,就是怕了他們?還是她跟秦憶的種種行為,讓他們有狗急跳牆的危機感了?想想她被擄一事和昨晚趙崢明的狼狽相,看來原因是後者了。

  江凌冷冷地掃了王旺福和杜老闆一眼,全然沒有看見,秦憶的眼睛裡面,也閃著寒光

  直到把眼前的魚吃得差不多了,李續這才想起正事來。他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道:「不知你們五位心裡可有定論了?」

  聽到李續相問,王旺福和杜老闆對視一眼,眼裡全是無奈。如果味道相差不遠,他們還有可能閉著眼睛說兩句瞎話,將自己的兩票投給方小全。但這兩盤魚的味道相差得實在太遠了。他們對第一盤魚的搶奪和對第二盤魚的冷淡可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的。如果這樣還要昧著良心說瞎話,他們以後也不用在這街上混了。

  王旺福歎了一口氣,道:「李大廚果真不愧是師父,方小全還得多學幾年吶。」

  他這話裡,還是給自己這一方留了面子。意思再明顯不過,李大廚是師傅,方小全是徒弟,徒弟輸給師傅,再正常不過。

  李續卻懶得跟他理論這些,笑了一下道:「這麼說,王先生的意思,是方小全輸給了李大廚囉?」

  話逼到面前,王旺福不得不正面回答:「正是。」

  「杜老闆也是這樣的意見?」李續追著不放。

  「是。」杜老闆聲音雖低,但大家還是聽清楚了。

  「你們三個學子是何意見?」

  肖子宇三人本來心裡就偏向江凌,再加上這魚確實沒法比較,李續一問肖子宇便立刻答道:「李大廚做的魚,是學生吃過的最鮮美的食物。方小全差的簡直是天遠。在下就不明白,為何這樣的臭水平,竟然還有臉來挑戰自己的師傅?這天下竟然還有這樣不顧廉恥的人,實在是讓人歎息。」

  「那本世子這就宣佈,這一場比試,李大廚勝出。」李續站起來,走到場中,面對圍觀者,大聲道。

  還沒等這些圍觀者歡呼完,他掃了王旺福兩人,又道:「方小全廚藝不佳,對自己的師傅百般羞辱,從本日起不得在零陵城做廚子,零陵城各商舖也不得再僱用此人。而王旺福與杜玉貴借此到一品鮮故意鬧事,居心不良……」說到這裡,他猛地一喝,「來人。」

  「屬下在。」他帶來的護衛不知何時已集中在了一起,此時集體高聲一應,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把這兩人押到府衙,就說是本世子說的,必然每人嚴懲五十大板,以儆傚尤。」

  「是。」四個護衛上前,架起早已被嚇軟了腳的王旺福兩人,往府衙走去。

  「這是我大唐天下,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決不容這等屑小為非作歹,顛倒黑白。」李續不愧是皇家世子,厲聲說出來的話,震懾了所有在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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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0 05:31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10 05:37 PM 編輯

  第一百五十九章 商議

  掃了眾人一眼,看到大家眼裡都有懼意,李續的眼晴裡全是得意。在這種場合裡說這樣的話,以前都是他父親干的,他經常想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威風一把,沒想到到了零陵竟然有機會了。這種感覺,實在是過癮啊

  江凌看李續這洋洋得意的樣子,心裡就想笑。見他說完這幾句話後似乎不打算再說什麼了,她連忙走到秦憶身邊,輕輕說了幾句話,秦憶點頭。見李續從場中下來,他站了起來拱了拱手:「諸位,世子今天能來看這場比試,我們一品鮮無尚榮幸。鑒於此,我們打算將開業的時間定在明日午時初刻,屆時歡迎大家惠顧一品鮮,所有菜式一律八折優惠。李大廚親手做的菜,每日五十份,先來先得,售完即止。另外,本酒樓長期出售味精,麻煩各位幫著互相轉告轉告。」

  見秦憶說完,便跟世子一起往馬車方向走去,吳管家也開始指揮下人收拾場地,圍觀的閒人們便作鳥獸散,一邊還三三兩兩的議論著:「一品鮮明日開業啊?太好了,明日一定要來早一些,嘗嘗李大廚的手藝。否則,我怕我往後要吃不下睡不著啊那個味兒,實在太誘人了。」

  「是啊,這麼香的清蒸魚,頭一回見,一定得嘗嘗。」

  「就不知價錢如何,不會貴得咱們吃不起吧?」

  「明日來看看就知道了。不過這樣美味的東西,一次兩次總能吃得起吧?實在不行,咱們把錢湊一湊,點一個李大廚做的菜,再點幾個其他廚師做的,不就可以了嗎?」

  「對對,這個主意好。不過,那味精是什麼東西?哪位知道的能不能具體說說……」

  聽著這些人的議論,江凌便知明天的開業生意不會冷清了。她跟著李婉正要朝馬車走去,身後卻有人叫道:「江公子、江公子。」轉頭一看,卻是肖子宇三位和幾個儒生打扮的人。那位她問過問題的男子也在其中。

  「江公子,我們書院的學子一直仰慕您的才華,想要向您請教請教。可那次賞花會後,您就像失蹤了一般。這次遇上,我們幾位實在覺得榮幸。你看咱們是不是找個地方喝喝茶,也好讓我們向您討教一二?」肖子宇道。

  「……」聽他這話,江凌腦門直冒汗。她就是個剽竊者,不會做古詩,也不懂那些四書五經,她哪裡敢讓人向自己討教?賞花會過去有一段時間了,她本以為沒人認出自己了,誰知一放鬆警惕,這事就找上門來了。

  「幾位仁兄,不好意思,在下還要陪世子去辦些事,實在沒時間。對不住,對不住了。」她趕緊推脫,一面又向李婉遞眼色。

  李婉還以為江凌因為自己是女子,不想與這些男人混在一起呢,眉頭一皺裝著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出言相幫道:「江凌,別磨嘰了,趕緊走吧。」

  「幾位,你們看……」江凌臉上全是為難。

  這位公子雖然沒人介紹她的身份,但能與世子並排而坐的,定然不會是一般人,肖子宇當然不敢再堅持,道:「不知江公子哪時再到一品鮮來?我們屆時到此恭候公子。」

  「這個……這個可說不定,幾位還是不要等了。」江凌看李婉已往馬車方向去了,趕緊一拱手,「告辭。」然後急急往那邊溜去,一邊抹了抹額頭,一邊慶幸,幸虧這年頭還沒有電話,這次走了就再也聯繫不上。否則,這日子還真過得擔心吊膽。看來,下次來酒樓,她一定得換身女裝才行,到時就算當面遇上也認不出來,嘿嘿。

  江凌走到馬車旁,回頭看到肖子宇他們一臉遺憾地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對已坐到車上的李婉道:「縣主,您跟世子他們先回陸府吧,我還有別的事,暫時就不奉陪了。晚飯前我一定會回到陸府的,耽誤不了您和夫人的晚飯。」

  李婉一嘟嘴:「那可不行你要去哪兒,我跟你一起去。剛才的事我還有不明白的地方想要問你呢。」

  江凌面露為難之色:「明天酒樓開業,我還有許多事要操心。你跟著我也沒什麼意思,還是先回陸府吧。晚上我再蒸一條清蒸魚給你吃,保證味道不比李大廚做的差多少,好不好?」

  「那你要去哪兒?」李婉不用正面回答。

  江凌看了她一眼:「我跟吳管家商量一下明天開業的具體事情。」

  李婉眼睛一亮:「就這事?那我們在酒樓裡等你就是了,我也聽聽你們是怎麼商量的。看你們開酒樓,我跟續弟回襄陽後也想開一家,否則成天悶在家裡,實在是無聊。正好趁這個機會,跟你們好好學學。」

  江凌沉默了一會兒,無奈道:「商量之後,我還想回家一趟。」

  「回家幹嘛?你要看望你母親啊?那我們跟你一塊兒去啊。回陸府也是被關在院子裡,無聊得很,江凌,你就讓我跟著你走走嘛,好不好?」李婉看江凌一副不太情願的樣子,搖著她的胳膊撒起了嬌。

  江凌歎了一口氣:「我們家很窮的,就在一個小山村裡,四處都是水啊泥啊什麼的,家裡也沒下人。真的不適合你們去。」

  李婉愣了一下,搖搖頭:「我不管,我要去。髒什麼的我都不怕。」她以為江凌不想讓她跟著,故意騙她。在她看來,像江凌這樣容貌、氣質、聰慧都上上乘的女子,便是大家閨秀裡也挑不出幾個,怎麼可能是貧民家的女兒?

  江凌被她打敗,只得答應。

  那邊秦憶勸說李續似乎也沒有成功,他無奈地看了江凌一眼,領著李續又進了酒樓。

  「走吧,我們也上酒樓去。」李婉興高采烈。

  本來商議事情的不過是秦憶、江凌和吳管家,現在有了李續姐弟和江濤,樓上頓時熱鬧起來。李大廚比賽獲勝,心裡無比感激江凌和秦憶,精心煮了茶上來,給各位斟上,正要下樓,江凌卻道:「李師傅,我們商量明天開業的事,你也聽聽吧。」

  「這個……我就是一廚子,什麼都不懂,哪有資格跟世子、公子們商量事情?」李大廚推拒道。

  「畢竟這是酒樓,酒樓就是賣飯菜的,你管著廚房,這是酒樓的重中之重,所以你聽聽,有意見也提提,這對酒樓也是一件好事。」江凌笑道。

  見江凌也如此說,而李續等人不出言反對,李大廚便呆在了樓上,卻是不肯坐,堅持要站著。

  接下來吳管事把酒樓的情況,包括有幾個廚子,幾個幫廚,幾個小二,誰人收帳,何人管事,都仔仔細細地說了遍。這些他雖然都有向秦憶匯報過,但江凌並不清楚。經過了今天一事,吳管事對江凌的能力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歎服自家少爺眼光的同時,也想讓江凌給這酒樓再出出主意。

  只是他把情況剛介紹完,正想禮節性地讓李續、李婉提提意見時,樓下傳來了一陣喧鬧聲,不過一會兒又沒了聲息。

  秦憶一皺眉,對立在一旁的下人道:「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過了一會兒,那下人上來了,稟道:「樓下來了幾家酒樓的老闆,希望能夠面見公子,不過聽說世子也在樓上,便在下面等著。」

  「哦?」秦憶心念一轉,便明白了他們的來意,對江凌笑道,「看來,你味精的買主來了。」

  江凌點了點頭:「正要找他們呢,讓他們上來吧。」

  下人下了樓,領上來五、六個人。這些人,吳管家自然認識,起來將他們介紹了一下。果不其然,這幾位正是還沒有被趙家利用味精擠跨的酒樓老闆。其中有一位馬老闆,性情最是執拗,酒樓裡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客人了,他仍堅持著不肯把干股分給趙家。所以此時一聽即將開業的一品鮮有味精賣,他便約了幾位同行一起到這兒來了。

  「原來趙掌櫃賣二兩五錢銀子一瓶的味精,我便便宜些賣給你們,二兩銀子便好。不過有一個條件,就是加了味精的菜,咱們得商量出一個適合的價錢來,最好比他們那些酒樓的價格低一些,這樣才能把客人搶回來。你們看呢?」江凌道。

  那幾位老闆一聽大喜。他們來之前就已商量好了,無論江凌出什麼樣的價錢,哪怕是十兩一瓶的味精,他們都要買下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前段時間被人逼著,看著生意一天比一天清淡,那心情別提有多鬱悶。現在有機會反擊,他們一定不會放過。可沒想到,江凌給他們的味精竟然比趙家賣的還要便宜。

  「那個……秦少將軍,能不能讓我們先試試這味精的效果?」有一個姓潘的老闆嚅嚅地道。江凌的味精賣得便宜,他倒有些起疑心,生怕味精不如趙家所賣的好。再說,賣味精的是一品鮮,一品鮮的老闆是秦憶,這位眉清目秀的公子所說的話,管不管用,他心裡也有些不確定。

  「沒問題。」秦憶笑道,「明天你們來要味精的時候,可以先驗過貨再買。」

  「那就好,那就好。」潘老闆放下心來。



  第一百六十章 驚詫

  接下來又議了菜的價錢,幾個老闆便千恩萬謝的告辭而去。

  看著幾個老闆下了樓,秦憶便道:「世子和縣主有什麼好的想法,給我們出出主意吧。」

  李續和李婉哪裡有什麼主意?純粹就是湊熱鬧。不過李續剛才威風了一把,現在意猶未盡,還是說了兩句話,給了一品鮮很高的評價,尤其對李大廚的廚藝,更是讚不絕口。那話裡透露出來的意思,似乎是想讓李大廚再去做幾道菜上來嘗嘗。李大廚沒有江凌提供的食材,哪裡敢去做菜?聽到李續的暗示,只管站在那兒裝傻充愣,硬裝著沒聽懂。李續堂堂一世子,就是皇宮裡御廚的菜也吃過不少,看李大廚聽不懂自己的暗示,只得氣悶地閉口不提。

  在場的無不是人精,哪裡聽不出李續的話?當下大家忍著笑,一個個端起茶杯喝茶。

  見李續不說話了,秦憶這才轉過頭看,看著江凌道:「凌兒,你有什麼好主意?」

  看到秦憶射過來的目光,坐在江凌旁邊的李婉,心裡竟然不由得有些亂。雖然李婉知道秦憶看的不是自己,但這種滿含深情的眼神,對女孩子的殺傷力是最大的。李婉不由得垂下眼睛,聽著自己「彭彭」亂跳的心跳聲,心裡還胡亂地想:什麼時候有人能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她就嫁給他。

  江凌可沒她那麼多想法,秦憶投過來的目光雖然讓她心裡有些悸動,心裡湧上一股甜蜜,但這種眼神她經常在秦憶眼裡看到,所以倒還不至於心慌意亂,開口道:「酒樓的各項事宜吳管家都安排得很是妥當,我沒什麼意見。不過我手上有些菜譜,到時我把它寫下來,李師傅看看。」其實按照她前世對餐館的認識來看,一品鮮還是有許多應該改進的地方。但這酒樓是吳管家一手弄起來的,她此時當著李續和秦憶的面指出種種問題,有可能會讓這段時間辛苦了的吳管家有想法。再說,這裡是古代,所有的酒樓都如此,一品鮮弄得太標新立意倒不好。反正有空間菜作招牌,那些方面要求也就不要那麼高了。

  見江凌沒提什麼建議,吳管家倒是有些失望。不過想想他又覺得好笑。這位江姑娘不管如何聰明,到酒樓來吃飯的次數怕是沒多少吧,她能對酒樓的管理提出什麼樣的意見?

  江凌忽然想起秦夫人對那些夫人們的承諾,又問:「李師傅,如果今天開四桌餐宴,你這裡能夠準備好嗎?」

  李大廚怔了一下,想了想道:「如果不挑那些費功夫的菜來做,應該沒有問題。」

  江凌點點頭,轉向秦憶:「秦夫人曾跟那些夫人們說,咱們酒樓開業前,要請她們到酒樓來聚一聚。只沒想到咱們現在開業決定得這麼匆忙。你看是不是派人回去問一問,如果夫人覺得此時請人合適,咱們就幫夫人把這承諾兌現了。」

  秦憶倒不知道有這樣的事,轉頭讓一個下人回去請示。趁此時間幾人又商量了一下明日開業的一些細節問題,江凌覺得有了今日這一場比試,照八卦的傳播速度,估計到明天零陵城大多數人就已知道一品鮮的菜可口了,腦子裡有無數的開業宣傳計策,也都沒有說出來。

  見大家大事商定,李婉終於插進話道:「有一個問題,我憋了好久了,一直想問你們。那方小全是不是原來就在身上帶了些食材,後來處理掉了。然後他的幫手又把魚藏在了身上,把咱們買回來的食材給換掉了?你們明明知道,為何不當眾戳穿他們呢?這樣他們的不良用心不就一目瞭然了嗎?為何還要讓比賽進行下去呢?」

  秦憶與吳管家聽她這一問,都把目光投向了江凌,目光裡又帶了讚賞之色。

   「嘿嘿,這個你都想不明白嗎?」李續笑嘻嘻地道,「我問你,如果戳穿他們,你待要如何?」

  「那當然是把他們押送衙門了。」李婉想都不想就道。不過她也是鬥慣了心眼的,這話一出口她就瞪大了眼睛:「我明白了。」隨即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明白什麼了?到底是哪樣?我還是不明白!」江濤一見大家不說下去,心裡頓時著急起來。

  李續伸出手,拍拍江濤的頭:「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這話說得大家都想笑。李續雖有十四歲了,但說話做事有時還孩子氣得很。這會兒倒說別人小孩子。

  李續很得意自己有一個顯擺智慧的機會,解釋道,「如果大家的猜測沒錯,這些事,就是趙家指使人幹的。他們本來就想把各酒樓擠跨,然後自己將零陵城的酒樓牢牢抓在手裡,這樣他們既可以把人們的言論掌握在手,又可以獲得大量的錢財。然而現在秦大哥也要做酒樓,而且味精還掌握在江姑娘的手裡,這樣剩下的酒樓就有可能被秦府所控制,甚至反過來把他們的酒樓擠跨,這自然是他們所不能容忍的。所以他們會派人來搗亂。而現在咱們把人抓了,送到衙門去,這衙門可是刺史府管的,王旺福和杜玉貴到時最多被打幾下不痛不癢的板子,而如果趙刺史以上官或長輩的身份勸上秦大哥幾句,說他一朝庭官員,讓他不要與民爭利,不要跟小民鬥氣,秦大哥豈不是送上門去被人奚落?到時壞人沒被懲治,秦大哥倒丟了面子。趙刺史再把這情況無意地一宣揚,零陵城的百姓便覺秦大哥太過小氣,而如果讓上面的官員聽到,更與秦大哥的前程有礙。所以這事兒,追究不得。」

  江濤一聽,悶悶不樂道:「難道就這樣放過他們?」

  李續揮了揮拳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忍下眼前小小的一口氣,到時秦將軍一旦把零陵城牢牢地掌控在手中,趙府還不得跟手裡的柿子一樣,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江凌見弟弟仍不開心的樣子,補充道:「再說,你不覺得今天這場比試,對咱們一品鮮來說是一種極好的宣傳嗎?有他們這一鬧,明天咱們的生意不紅火都不行。這叫將計就計。」

  吳管家拱拱手,笑道:「今天這一役,都是江姑娘指揮的呢。姑娘小小年紀,卻有如此智慧,小人著實佩服。」他實在慶幸自家少爺有福氣。這位姑娘不但聰穎,手裡還有味精和美味菜。如果這位江姑娘跟趙崢明結了親,那零陵城最後如何,還真說不定呢。一個小小的村姑的作用如此大,說出去任誰都不信!

  這些閒話聊完,回秦府請示的下人也回來了,他帶來了秦夫人的最新指示:零陵城的那些官宦夫人今晚就在一品鮮聚餐,預計三桌。

  「每桌放上四個李師傅你親手做的菜。」江凌回頭對李大廚眨了眨眼,又轉頭對吳管家道,「食材趕緊派人去買。」

  「是。」吳管家和李大廚答應著,趕緊去為今天的晚宴進行佈置。

  「走吧,去你家。」秦憶站了起來,有些歉意地看著江凌,「聽說縣主要跟你回家,世子怎麼勸都不肯先回陸府,一定要一起去。」

  江凌鬱悶地看了秦憶一眼。她實在不願意帶李續和李婉去自己家。這倒不是因為她嫌棄自己家窮,怕給自己丟臉,她只是不願意在李續和李婉眼中,看到或同情憐憫、或鄙夷的目光。他們到零陵一趟,以後估計也不會有太多交集。在這短短的兩天裡愉快相處,這對雙方都有好處。可一旦這種平衡打破了,江凌不知自己還能不能平心靜氣地在陸府呆著,然而陸夫人的身體又還需調養。這便會很讓她為難。

  秦憶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路過她身邊時,輕輕說了一句:「沒關係,平常心便好。」便跟著李續一起出了門。

  江凌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一下,放鬆了心情。是啊,她又著相了。

  上了車,李婉便湊過來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成親?」

  「早呢,等我到你那麼大,再說不遲。」

  想起江凌現在才十四歲,跟李續一樣大,李婉想了想,眼睛一亮:「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弟弟?」

  「都胡說八道什麼?」江凌斜她一眼。

  李婉摸摸鼻子,不再作聲。

  「李婉縣主,我告訴你,你別多事啊!否則別怪我跟你絕交。」江凌不放心,追加一句。

  「好好,我不說。」李婉只得打消念頭,心裡為李續惋惜。江凌這麼聰明一個姑娘,跟自己又這麼合得來,如果兩人作了親戚,那該有多好。

  車出了城,到了青山鎮,又拐向青山村。到了江家下了馬車,李續與李婉站在江家門口,愣了半天才進了院子。他們著實沒有想到,江凌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回頭看看江凌高貴脫俗的氣質,和面對他們也不卑不亢的江濤,姐弟倆對看了一眼,眼神裡仍滿是不可置信。

  這時候江凌倒沒有什麼思想負擔了,看著兩個秦府的下人迎了出來,她問道:「昨晚,可有人來偷院子裡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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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0 09:41 PM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幅畫

  她的話還沒落音,一個影子就從旁邊撲了過來,嚇得站在一旁的李婉「啊」地一聲驚呼起來。

  這是小花與老黑傳統的歡迎方式了,江凌見怪不怪,只輕輕往旁邊一讓,避開小花的身影,輕喝道:「小花,你弄髒我裙子了!」

  小花的滿腔熱情沒得到回應,但絲毫不影響它的情緒,圍著江凌,搖頭尾巴,咧著嘴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聽到江凌的喝斥,它忽然轉身就往廚房跑去。待李婉正要發問時,它已用嘴叨著個木盆出來了,到了江凌面前,輕輕放下,然後眼巴巴地仰望著江凌,直搖尾巴。

  看到小花這個樣子,兩個下人下巴快掉到地上了。他們到這兒來,小花一直是牛皮哄哄的,傲氣得跟王孫公子似的,正眼都不瞅他們一眼,卻不想這傢伙見到主子竟然是這般模樣。

  「它這是做什麼?」李婉看著這木盆,好奇地問。

  江凌笑了起來,伸出手去摸了摸小花的腦袋:「我說裙子髒了,它拿盆子來讓我洗衣服。」小花在江家呆了不過是幾個月,已長大了很多,毛色發亮,體形高大威猛,再加上身上的黃毛黑色斑點,乍一看像一隻小豹子。這傢伙也是怪,就只對她拍馬溜須,對待李青荷和江濤也不過是聽話而已,要想它像這樣討好,那根本不可能。至於其他人,它根本不理會。

  小花見自己的行為得到了表彰,於是再接再勵,竄回廚房去又叨了一張小矮凳出來,放到江凌的腳邊。然後又竄到江凌的房門口,看著門上的鎖「嗚嗚」地低吟,似乎示意江凌開門。

  江凌本想不理它,招呼著李續和李婉到廳堂裡坐,卻不想李續的小孩兒心性再次發作,好奇地問:「它這又是想幹什麼?」

  江凌哭笑不得,從身上拿出一把鑰匙,遞給江濤:「去把門打開。」

  江濤依言去開了門,小花一個箭步竄進去,然後叨出江凌常看的那本《齊民要術》,遞給江凌。

  「你也太沒眼力勁了吧?不看我帶了幾位客人回來嗎?哪裡有空看書?把書放好,把東西放回原處。」江凌卻不接受這份馬屁,拍了小花一下頭,訓斥了幾句。小花頓時搭拉下腦袋,把書放回房裡,再把凳子、盆子一樣樣叨回廚房。

  「這是狗嗎?它聽得懂人話?太神奇了吧?」李續看得興趣大起,眼睛亮亮地盯著小花,像似打什麼主意。

  江凌暗叫不好,趕緊將剛才被小花岔開的話題再撿起來,問那兩個下人:「我剛才問你們話呢,昨晚可有人來偷菜?」

  那兩下人被小花的異常表現驚住了,這時回過神來,趕緊答道:「昨晚是有人來偷菜,不過讓小花趕跑了。」

  「來的人功夫似乎挺好,我們在屋裡什麼都沒聽見,待聽到狗叫,出到院子,便什麼都沒看見,不過那人應該被小花追得很慘,地上有血跡,還有一小片衣襟。」另一個補充道。

  另一人趕緊把那片衣襟拿過來,又道:「不過我們檢查了菜地,沒發現四周有腳印,也沒有發現有菜被摘的痕跡。」

  秦憶皺眉看了看那片衣襟,道:「不過是尋常粗布,看不出什麼線索。」說完又看了看魚塘,「他們會不會只偷了魚?」

  兩個下人你看我,我看你,搖搖頭,都說不清楚。

  秦憶很無奈。他們從邊關帶回來的下人,不過是九個,其中五個都是丫環婆子。男僕中除了吳管家和府裡一個管事,就是他父親手時使喚的兩個和他自己手裡的馬雷和老伍。新近買的這些下人,一時半會兒的沒有調教出來。昨晚本來要派馬雷到江家來的,然而他兒子正好生了病。沒辦法,秦憶只得派了這兩人來。這兩人無論是機警程度還是處理事情的能力,跟他手下慣用的那些人都差得極遠。

  江凌見從那兩人嘴裡問不出什麼來,蹲下身子,眼睛看著小花,輕聲問道:「小花,昨晚有人來,偷了咱們家的東西沒有?」

  李婉一聽「噗」地一聲笑了起來,道:「這狗又不是人,最多也就是通些人性。你還以為它真能聽得懂你說的話啊!」可話聲還沒落,她就瞪大了眼睛,只見小花仰起頭來跟江凌對視著,然後很鄭重地的點了點頭。

  「是不是只偷了魚?」江凌再問。

  小花又點了點頭。

  「呃,太不可思議了。它真的聽得懂人話?」李婉訝道。

  「聽得懂。」江凌摸了摸小花的頭,「昨晚那一定是高手,武功應該很厲害,否則小花不會讓人把魚給偷走的。」

  小花低下頭,一臉的沮喪,很羞愧的樣子。看得李婉嘖嘖稱奇。

  「除了昨晚的動靜,昨天白天和今天上午還有什麼異常情況?」秦憶皺著眉頭,問那兩位下人。照理說,如果只偷了魚,王旺福他們不會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比賽時做什麼樣的菜式,可不一定由他們說了算。如果光有魚,方小全身上也不至於脹鼓鼓的。

  兩下人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反正今天的比賽已經贏了,李婉覺得就算查出來也沒多大意義,所以對這些並不關心。她朝菜地看了看,便被菜地那茂盛的景象吸引住了,走到那邊東看西看,極為好奇,然後指著一朵肥大的南瓜花問:「這是什麼花?好漂亮啊!」

  「對了,我想起來了。今天早上,有一位老婆婆拿了一籃雞蛋過來,說送給江姑娘的。後來見江姑娘不在,便跟我們聊了一會兒,又說這南瓜苗江夫人常說吃不了那麼多,所以經常讓她摘些回去。我……我看著她,想起我娘,就讓她摘了。她似乎每樣菜都摘了一點,因數量不多,我就沒有阻止。」其中一個下人一臉慚愧地道。

  「她說她姓什麼了嗎?」江凌一聽,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賊人她不怕,最怕的就是這種呆在你身邊,表面對你好,背地裡卻將你賣了的人。這種人,防不勝防啊。而且,也最傷人心。

  「沒說。」那兩個下人想了想,搖搖頭。

  「你把她的樣子好好說說。」江凌道。這件事,她是一定要查下去的。經歷了被擄一事,她現在對於自己及家人的安全,格外地上心。

  那下人把老婆婆的外貌說了一遍。江凌聽了沉吟片刻,轉頭道:「你們先進屋裡坐一下,我一會兒便來。」又吩咐江濤,「好生招呼世子和縣主。」說完,便進了自己的房間。

  「世子,縣主,憶哥哥,屋裡請吧。」江濤很自豪地承擔起了主人的責任。

  雖然不太想進屋,但主人既有安排,李續和李婉自然不好亂走,只得跟著江濤進了屋。進到屋裡,他們卻「咦」了一聲,把屋子好一陣打量。像江家小院這種外表有些破舊的房子,他們還以為屋裡也是一副破敗、骯髒的樣子呢,卻不想裡面的家俱雖然不華麗,但式樣卻古樸典雅,收拾得乾乾淨淨。除了當中擺著的條案、茶几、椅子,旁邊還有一個博古架,架上沒啥古董,但卻錯落放著一些盆栽,碧綠碧綠地把屋子裝點得生機盎然。其中有一盆最讓李婉稱奇,長方形的淺淺的陶盆,裡面放著一座小山,山上長著青苔,山後還有一棵小松樹,根系遒勁,看上去極有意境。

  看著李續與李婉被盆栽吸引,秦憶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著,時不時地看看門外,似乎有些心神不寧。

  李婉見了,美目閃了閃,轉過頭來雖然看著盆栽,注意力卻不再放在花木上。

  「咦,這裡還有一幅字畫。」李續忽然在博古架後發現一幅字畫,這一幅字畫被博古架擋著,要不是他無意中往後面看一眼,還不一定能發現。他轉到博古架後,看了一看,大叫道:「好畫,好詩。」

  「什麼畫,什麼詩?」李婉回過神來,趕緊走了過去。

  這是一幅寫意山水畫,畫中的視角是從三層樓的窗外眺望出去,幾座高低遠近的山峰,一條流向遠方的蒼茫的河水,一輪紅日在水窮處沉落,畫風隨意豪放,整幅畫給人一種開闊、雄渾之感。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李續喃喃地念著畫上所題的詩,擊掌叫道:「好詩啊,好詩。」

  秦憶被他們這一叫,也走了過來。看著牆上的畫,他轉過頭去緊緊地盯江濤,壓抑住心頭湧動的情緒問道:「這是誰的詩畫?」漆黑的眼眸尤其明亮。

  「啊,這是我姐的作品。她本不想讓我掛在這,是我非要掛,我娘也讓掛。我姐沒辦法,只得答應了。不過為了這個事,她三天沒理我。」江濤臉上的表情,既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安。他知道姐姐一貫不喜歡出風頭。現在這幅畫被李續他們看見了,不知會不會惹得她不高興。

  一聽是江凌的作品,那三人都一齊將臉轉了過去,看著那幅畫久久不語。



  第一百六十二章 如果成了親

  「秦大哥,原來我還在想,你為何一心一意要娶江姑娘,便是我姐這樣的女子你都不要。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光憑這幅畫,就是許多男子都不如江姑娘也。」李續歎道。

  江濤聽了這話,用眼睛偷偷看了李婉一眼。李續這話的意思,是說李婉比不上自己姐姐呢。江濤相依為命的是母親和姐姐兩個女人,對於女人的心思他最清楚不過。李續這樣說,他真擔心李婉會發飆。

  然而李婉的表現大大出乎了江濤的意料,她不但沒有發飆,還很贊同的點了點頭,道:「我現在也明白了。說實話秦憶,以前我還挺不忿,覺得你牛什麼啊,憑什麼看不上本縣主。現在見到了江凌,我倒是心服口服了。在才情和廚藝上,她確實比我強上那麼一點點。」

  這話聽得江濤差點笑出聲來。

  李續看著那首詩,讚歎之餘,忽然想起在一品鮮裡那些學子們說的話,趕緊問:「對了,賞花會上的十步成詩是怎麼回事啊?江濤你說說。」

  江濤瞅了秦憶一眼,見秦憶一直盯著那幅畫,兩眼發亮,嘴角微微上揚。他清咳一聲,把那天賞花會上的事說了一遍。這是江濤最為感覺得意的事情,直說得眉飛色舞,把江凌如何大戰於清明、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十步成詩描述得跌宕起伏,聽得李續與李婉大為驚歎。

  「你姐姐真了不起。」李婉讚歎了一聲,用眼睛瞅了瞅秦憶。

  說話間,江凌手裡拿著幾張紙,帶著那兩個下人進了屋,把紙放在桌子上,道:「你們看看,是哪位老婆婆。」

  「是。」那倆下人走了過來,拿起桌上的紙。而李續好奇,也跟著湊了過來。看著紙上的畫像,他大吃一驚,搶過一張,對江凌道:「江姑娘,這……這是你畫的?」

  「是啊。」江凌詫異了片刻,忽然臉上閃過一絲懊惱。大意了 。

  她前世素描功底很好,而這軀身體國畫功底不錯,所以她現在手裡用的雖然是毛筆,手下的是宣紙,但為了達到相像的效果,她用的是素描手繪,運用山水畫裡皴擦及染的手法,人物五官的起伏和光感頓時顯現了出來。

  然而直到此時她才想起,唐代吳道子之前的人物畫法,全都是白畫,即線描。講究的是神似,而不是形似。其線描技法以均勻流暢的線條為主,畫出來人物最多就是臉型、眼睛大小,高矮胖瘦有區別,突出的是人物與環境之間的聯繫,取的是一種意境。如果拿著那些人物畫去找人,估計能找出幾百個跟那畫上一樣的人來。

  所以乍一看到跟所有畫法全然不同的人物畫,李續不驚叫才怪。

  江凌摸摸鼻子,無奈地挑了一下眉。反正十步成詩的風頭她都出了,現在再出一個也無所謂了。

  李婉聽了弟弟的叫聲,也好奇地湊過來,看到江凌的畫,也瞪著眼睛抬頭看著江凌:「天哪,江凌,你還有什麼奇特的東西,一併拿出來吧。你實在太讓我們吃驚了。」

  「這很奇特嗎?」江凌不動聲色地反問,「覺得這樣畫比較像,所以就胡亂畫了。這有什麼奇特的?」

  「胡亂畫?」李續瞪大了眼睛,「你這是開了人物畫一代先河啊。把你這畫拿出去給那些眼高於頂的大師們看,怕不得嚇他們一跳。這可是開山立派的畫法,他們一輩子欲求的事。現在就被你這麼一「胡亂」,就畫出來了,天理何在啊。」

  江凌朝李續手裡的幾張紙瞄了一眼,眨巴了一下眼睛,沒跟李續爭執。轉而對那下人道:「你看看,哪位是來我家摘菜的大娘?」

  李續見狀,只得把這紙遞給那下人。那位下人將紙一紙紙看下去,直到看到第三張,指著上面道:「就是她。」

  「對,就是她。」另一個也附和。

  江凌一看,心裡鬆了一口氣。這紙上畫的,不是王大娘,也不是張大娘,而是村裡一個不常來往的吳婆子。這吳婆子有個兒子不成器,整日在街上游手好閒,對老娘也不孝順,村裡人沒人不討厭他的。有這樣的兒子,吳婆子來摘菜估計也是被逼的。

  不是王大娘和張大娘就好。否則,江凌真要對人性心寒了。

  江凌抬起頭,把這吳婆子和她兒子的情況說了一遍。秦憶點點頭,招了一個人進來,吩咐了他幾句,那人應聲而去。

  而江凌趁這功夫,一把將那下人和李續手裡的宣紙搶過來,飛快地將它皺成一團,一揚手扔進了外面的池塘裡。

  「你,你這是做什麼?」看著外面那團白白的紙很快沉下了水裡,李續和李婉目瞪口呆。

  「既然把人認出來了,這畫自然就毀掉了。否則給人發現我畫了村裡幾位老大娘的畫像,那可是犯忌的行為,她們的兒子非到我家來打人不可。」江凌笑道。

  李續張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古代沒照像機之類的東西,人們對於自己影像,那基本上都是人生最後一程才用得上的東西。光畫上半身的這種人物肖像畫都是作為遺像來用。你平白無故畫人家的肖像,那就是咒人家死。這些沒文化的村裡人,管你什麼畫法不畫法犯了他們的忌諱,那就非得追著你討個說法不可。

  想明白這個事,李續撓撓頭,歎了一口氣。江凌都已是這樣說了,他要拉個下人來給江凌畫,似乎不太厚道。而他自己,絕對是不敢讓江凌畫的。他自己倒不忌諱,但讓父王和母妃知道了,打他一頓事小,如果遷怒江凌,滅了江家,他豈不是造孽?

  見李續不再糾纏這件事,江凌這才鬆了一口氣,對秦憶使了個眼色,道:「讓江濤帶你們到外面湖岸上走走吧,想要釣魚也行。我們這裡別的沒有,就風景特別好,你們可以看看。」

  「那你呢?」李婉問。

  「我把家裡的事處理一下,隨後就去找你們。」

  江凌既然這樣說,李續和李婉也不好再堅持,只得往外走。走到門口,李續想著到這兒來,連一口茶都沒喝上,忍不住道:「江姑娘,你既然有這樣的才情,頭腦又聰明,幹嘛還要住在這種地方呢?家裡連個奴僕都沒有。」

  江凌不禁笑了起來,道:「那世子說,我該住到哪裡去,去哪兒賺錢買房子買奴僕呢?」

  「……」李續撓撓頭,一時語塞。他這才想起,江凌是個女子,縱有滿腹詩書,萬般才情,也不能取仕做官。無奈之下,他看看秦憶:「你跟秦大哥成了親,秦大哥自然不會再讓你住在這裡。」

  李續這一看,讓秦憶甚是尷尬,同時也心生內疚。都怪他對江凌照顧不夠,還讓她住在這種地方,過這樣的生活。不過江凌實在是太有主見,他想照顧她也沒給機會啊他抬頭看了江凌一眼——如果江凌這次能聽李續的勸,盡早跟他成親,他自是求之不得。

  江凌被秦憶的眼神看得心裡一跳,趕緊笑道。「秦伯伯他們一到零陵城,就給我們買了一處宅子,也準備送一些下人給我們。是我們不願意。自己有手有腳有頭腦,為何要靠別人的周濟生活呢?我跟小濤都約好了,我管賺錢,他管取仕,兩人一道把家業重整起來,豈不是更有意思?」

  江濤忙也解釋道:「我姐已經賺了錢,起了新宅子了,就在新塘那邊,過不久我們就可以搬過去了。現在我們在一品鮮裡有股子,我姐和憶哥哥還準備開一家花店。」

  「哦?那我們明天到你們新宅子那邊看看。」李續眼睛一亮。

  「呃,好吧。」江凌走了出去,拿出三根釣竿,遞給江濤,「別走遠了,就在近處玩玩。我一會兒就去找你們。」

  「這魚應該怎麼釣?」李續就是小孩子心性,注意力轉移得快。一看這釣竿,便一把搶了過去,興致勃勃地問江濤。紀王妃怕他掉到水裡,從小到大都不讓他到池塘邊玩耍。所以家裡雖然有荷塘,這孩子卻從未釣過魚。

  「放心吧,我會看著他們。」秦憶見李續和李婉都跟著江濤走了出去,轉過頭來深深看了江凌一眼。說完這句話,他又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晚上別關窗,我去找你。」說完瞪了呆立在一旁的下人兩眼,快步出了門。

  那兩個下人被自家少爺瞪得心裡發毛。剛才少爺最後一句說了啥,他們可是沒有聽清楚。但自己杵在這裡,礙了少爺的好事,讓他沒能跟江姑娘好好說話,那是肯定的。想到這裡,他們趕緊道:「姑娘,我們出去了。」

  「拿些凳子給外面的人坐,然後燒些茶給他們喝。世子他們回來也要喝。茶葉就在廚櫃最頂那一層。」江凌道。看這兩人退了出去,往廚房跑去,她又對一直賴在她腳下不願離開的小花道:「去拿個裝魚的木桶來。」江家的木桶,裝水喝的還是裝魚、洗菜的,絕對分得很清楚。

  小花得命,歡樂地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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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0:36 AM

第一百六十三章 喜歡這樣的日子

  見屋裡的人都出去了,江凌這才朝門外看了一眼,摸了摸「彭彭」亂跳的胸口。那傢伙,不是據說為了她的這份清譽,他忍著不來見面的嗎?為何現在又要幹這種竊入閨房的事?莫不是李婉的情報不准?還是他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

  不過時間緊迫,江凌沒再多想。她放開心思,走出門朝院子外面看了看,見那些跟來的護衛、下人,都老老實實地呆在外面,便從屋角拿起撈網,走到池塘邊。這時小花已把木桶叨來了,她往木桶裡入了半桶空間水,便用撈網往池塘裡撈魚。

  雖然今天讓王旺福和杜玉貴等人嘗了空間魚,但江凌還是準備按原計劃實施,只向酒樓供應她這池塘裡的魚。到時候今天嘗過魚的人有疑問,最多解釋為李大廚今天超常發揮。她可不想讓大家把注意力盯到她的身上。雖然趙府已經懷疑問題是出在她的食材上。但只要這些食材不是太出格,那便沒關係。

  「姑娘,我來吧。」那秦府的下人端了凳子從廚房出來,見江凌自己動手做事,嚇了一跳,連忙跑了過來。

  「就撈四條魚,一會兒就好。」江凌擺擺手。

  那下人看江凌一下就撈了四條魚上來,這才不再堅持。

  撈完酒樓裡用的魚,江凌又從池塘裡弄了兩條竹魚到空間裡,這才作罷。這是晚上她給陸夫人清蒸的魚。雖然吃空間裡養大的魚對身體好,但她現在寧願多花些時間給陸夫人調養身體,也不願把事做的太出格。

  弄完這些,她把菜園裡的菜每樣都摘一些,放到了小花叨出來的大籃子裡,這才拂了拂身上的衣裙,出門往湖邊走去。遠遠的,就聽到李續與李婉的笑鬧聲。

  「怎麼樣?收穫如何?」江凌走過去,看了看桶裡,發現裡面只有一條小魚。轉頭看著李續與李婉鬧來鬧去的,江凌搖了搖頭。

  李婉回過頭來笑道:「江凌,你家湖裡的魚盡欺生,就只讓江濤釣,理都不理我們。」

  「釣魚需要安靜,你看看你們,把魚都嚇跑了,還敢吃你的釣?」江凌睨她一眼。

  「我跟續弟正在做詩呢。我說江大才子,你也來一首,如何?」

  「我說縣主大小姐,您饒了我吧。快快釣魚,一會兒要回去了,免得陸夫人擔心。」江凌才不理她,直起身來看向湖面。

  「要不讓秦大哥跟你相和一首?」李續促狹道,「你可知當初在京城,秦大哥不但武略出色,文才也甚是了得。讓我爹直歎他沒去考進士,否則成就一定不在現在的官職之下。當時我的好多叔叔伯伯都在,他們都有意招秦大哥作女婿呢。我姐就是那時……」

  李續話還沒講完,李婉就一塊小石頭扔到他身邊:「李續,你瘋了?趕緊給我閉嘴。」

  李續「嘿嘿」笑了兩聲,不再作聲。

  而李婉卻接過話道:「江凌,雖然聽江濤說你十步成詩,但到了零陵卻沒讓你當面作一首詩,那我們豈不是虧大發了?趕緊作一首來。」說完指著遠處湖中的一座小島道:「要不就以那座小島為題吧,你隨意做一首便好。」

  這就是傳說中的名聲累人?江凌歎了一口氣,接過秦憶遞過來的凳子,順勢坐在他的身邊,很乾脆地看著那小島開口吟道:「湖光山色兩相和,潭面無風鏡未磨。遙望青湖山水翠,白銀盤裡一青螺。」

  李續和李婉沒想到江凌這麼快就把詩作出來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趕緊放下釣竿拍了兩下手掌,讚道:「好快,好詩。江凌,再來一首。」

  「……」江凌無語了,斜了李婉一眼,「我說縣主大小姐,你剛才可只說作一首的。」

  「再一首,再一首就好。」

  「好吧,聽好了」江凌清了清嗓子,看著那小島道,「遠看石頭大,近看大石頭。石頭真是大,真是大石頭。」

  李續與李婉愣了半天,忽然暴笑了起來,把秦憶正準備上釣的魚給驚跑了。

  「天哪,天哪,江凌,你這都什麼詩啊?也太逗了吧。」李婉揉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

  看來,古代的娛樂太少了,就這麼一首打油詩,也逗得這倆孩子笑成這樣。江凌搖搖頭,卻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掌握住了,她愣了一下,轉過頭來,看到秦憶也是滿臉的笑意,正看著自己。

  江凌看看旁邊那三人正大笑著沒有注意,心如撞鹿地把手抽回來,卻不想秦憶握得緊,抽了兩下都沒抽出來。她只得再轉過臉來,瞪了秦憶一眼。

  「凌兒……」秦憶輕喚了一聲,握緊了江凌的手。

  「有事晚上說。」江凌只得輕回了一聲,然後又去抽自己的手。剛才她也就順勢而坐,根本沒想到竟然是坐在了秦憶旁邊。現在要是被李婉發現兩人拉著手,指不得怎樣取笑她呢。要是被李續那孩子沒輕沒重在四處亂說,她可就慘了。

  秦憶一聽她對於晚上的約會沒異議,心裡異常歡喜,終於鬆開了手,沒有再說話。

  江凌擔心他又控制不住感情,連忙站了起來,朝前走了幾步,跟在後面的小花忽然衝著湖面「汪汪」地叫了起來。

  「嘩」地一聲,湖面鑽出一個灰黑色的腦袋來。

  「啊!」李婉驚叫一聲,扔掉手裡的釣竿。

  「別怕,是水獺,不會咬人的。」江凌忙道。

  「水獺?水獺是什麼東西?」這裡除了江家兩姐弟,其他人都還沒見過水獺呢。李婉既聽江凌說它不會咬人,也大著膽子跟在李續屁股後頭朝湖邊湊去。

  「啊,它上岸了。」人對未知的東西最是害怕,看到這黑乎乎還長著鬍子的東西往岸上游了過來,李婉還是被嚇得直往後退。

  「凌兒,你們到後面去。」秦憶站到了江凌前面。

  看到這些人如臨大敵的樣子,江凌不禁笑了起來,越過秦憶往湖邊去,想要攔住大寶,卻不想秦憶一把將她拉住:「凌兒,聽話,到後面去。」

  江凌感覺到握住自己胳膊的手掌溫暖而有力,心裡一暖,柔柔地看了秦憶一眼:「這是我養的水獺,專門幫我捕魚的,不會咬人。」

  秦憶被她這一眼看得心頭一蕩,差點手一攬就把她擁進懷裡來。不過好在他自制力不錯,緊了緊手掌,便放開了江凌。

  江凌可不敢回頭看後面那三人是什麼表情。她微紅著臉,逃也似的走到湖邊。而大寶此時已爬上岸來了,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過來,衝著江凌「吱吱」直叫。小花則在一旁「汪汪」亂叫,這傢伙跟大寶是冤家,一見大寶就喝反調。

  大寶卻不理小花,衝著江凌叫了兩聲,就轉身一頭扎進了水裡。

  「這是你養的?你養這東西幹嘛?」李婉看大寶不見了,這才鬆了一口氣,跑過來問,一面促狹地也抓住了江凌的另一隻胳膊,那位置跟秦憶剛才所抓的正好對稱。

  江凌只覺臉上有些發燒,也不敢轉頭去看李婉,盯著湖面道:「捕魚,一會兒它就會叨魚上來。」

  「啥?叨魚上來?」李婉的注意力徹底轉向了湖面。

  她話聲剛落,水裡「嘩」地一聲鑽出一個黑腦袋來,大寶的嘴裡正叨著一條白亮亮還在掙扎的魚,朝這邊飛快地游來。

  「小花,桶。」江凌與李婉此時正站在岸邊,她擔心李婉被大寶這一下,給嚇到水裡去,一邊拉著李婉往後退,一邊叫道。

  小花飛快地竄回去,用嘴巴銜著桶跑到江凌面前。幸好桶裡就一條魚,裝了一點點水,重量不大。此時大寶已叨著魚到了桶前,把魚放進桶裡,衝著江凌叫了兩聲,又一頭扎進水裡。過了一會兒,又叨了一條魚上來,如果反覆七、八次,這才衝著江凌討好地叫著,趴在她面前不動了。

  動物可不比人,不能來虛的。江凌只得將手伸進桶裡,利用袖子的遮掩和動作的快速,調出一條空間魚,扔給大寶。大寶一個縱身把魚在半空中接住,轉身回到了湖裡。

  「江凌江凌,說說你是怎麼收伏這傢伙的?」李婉和李續跑了過來,看著半桶魚,兩眼直冒亮。

  反正今天是把自己所有的家底都抖乾淨了,什麼都瞞不住,江凌乾脆把大寶如何受傷,她如何救治的故事說了一遍。當然,與空間有關的內容自然通通略過。

  三言兩語說完,江凌也不管那姐弟倆還在感慨,叫了秦憶一聲:「你幫著把這桶裡的魚倒到我院子裡的池塘裡。」

  「沒問題。」秦憶聞言,如聽聖旨。便是走到院門口那些下人護衛上前來搶活幹,都沒能從秦少將軍手裡把那水桶搶下來。

  「行了,回去吧。」江凌可不想讓他們在這兒呆了,催促著離開。

  「唉,住在這裡好好啊,比住在大宅子裡要開心多了。」李婉上車之前,對著江凌這個破舊的院子,竟然有一種戀戀不捨的感覺。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陰謀算計,自己想怎樣就怎樣,這種日子,我覺得很好。」江凌看看這個自己在唐朝的家,也很是感慨。

  秦憶聽了,若有所悟。


  第一百六十四、一百六十五章 夜半私語(兩章合一章)

  「江凌,你們家為何會搬到這兒來住呢?」儘管覺得江凌這種生活簡單快樂,但李婉不認為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江凌能有如今這般的修養才情。

  江凌笑了一下,把父親去世和自己生病的事說了一遍。

  「如果換成我是你,我絕對做不到像你這般堅強,也沒法像你這麼能幹,能重整家業。」李婉看著窗外的村子的房屋,幽幽歎道,「以前,我覺得我自己很能幹很了不起。可到了這裡認識你之後,才發現自己這種想法真可笑。跟你相比,我不過是命好一些,生長在皇家罷了。如果讓我經歷你這樣的事,讓我支撐一個家,我在想,我會不會被餓死。」

  江凌笑著擰了一下她的臉:「幹嘛要這樣說自己?妄自菲薄可不好。」

  「真的,我說的是心裡話。」李婉認真地看著江凌。

  江凌望了望窗外,笑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頭腦不笨,無論身處何地都能夠活得很好。可細想想才發現心裡很虛。因為忽然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或者會的東西,比如作的兩句詩,畫的兩筆畫,似乎都沒有多大用處。如果沒有了家裡所給的一切,自己根本沒辦法活下去?」

  「嗯嗯,你說的太對了,就是這種感覺。」李婉重重地點了點頭。

  「不管你信不信,我以前,跟你一樣。」江凌收回目光,看著李婉,「後來,我慢慢地學習種菜、種田、養花,雖然現在還沒能把這東西都學會,但至少感覺,就算把我扔到荒郊野外,我也不會被餓死了。」

  這種感慨,是江凌近來認真學習了種植技能才有的。她當初學習種植的初衷,是用來遮掩空間的神奇。到後來慢慢地看了一些種植的書,又向王大娘和張大娘等人學習過如何種菜與種田之後,她這才發現心裡變得踏實起來。原來依賴著空間,其實最不願意去想但心底裡卻一直擔憂的,就是如果這突如其來的空間,又一下消失不見,她將怎麼辦?現在她卻覺得,即使沒了空間,她一樣也能靠種植活下去。畢竟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把村裡這些種菜、種田好手的經驗和技術學會,再在實踐中鑽研一兩年,她就不信她比不過這些目不識丁的人。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又道:「還有我娘,當初為了給我治病,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掉了,但我娘還能養活我們,她靠的,就是一手精湛的繡活。」

  李婉思考著江凌的話,忽然頓悟:「你是不是想說,學會一種技能,這很重要?」

  「對」江凌微笑,「良田千頃,不如一技在身」

  「良田千頃,不如一技在身」李婉喃喃地把這句話重複一遍,點頭歎道,「確是如此。」

  江凌笑著點點頭。

  其實她還有一些感悟沒有說出口。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賺了別人一輩子才能賺到的錢。而後面可以想見的收入——味精、酒樓、花店的收入,六十頃田地的收租,還有她即將要做的藥材的種植,無一不是一筆可觀而穩定的收入。在唐朝,一個四口的中等之家一年的花費,不過是十兩銀子。前世出身世家名門的她,對於錢實在沒有多大的慾望。每月有這些收入,能夠讓她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這便已足夠了。

  那麼,接下來她就如此混吃等死了?就算她要嫁人生子,但如果一個女人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自已男人或孩子身上,估計給對方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吧?而一旦丈夫變心,孩子不成器,她的生活重心又該放在哪裡?

  這段時間的學習,江凌發現了一個可以畢生致力的目標——那就是種植。這個時代的農業技術之所以不發達,除了地廣人稀沒有改良種植技術的渴求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除了玩玩花,基本不懂種植;而那些種田的農民,卻目不識丁,毫無見識。這便讓種植技術得不到有效發展。雖然朝庭也有農令官,但也只管觀察治理那些受了病蟲害的區域,對於種植技術的推廣,卻是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她前世雖然不懂種植,但畢竟是從信息時代來的,拋秧、嫁接、大棚等名詞至少聽說過,她可以通過實驗,將這些技術在自己手裡一一實現。然後以一個假名字寫出一本農書來。如果能以此造福於大眾,也不枉她穿越了一回,又得到上蒼的眷顧,贈予她空間寶器。

  「江凌,我要是能一直跟你在一起,那該多好。」李婉忽然伸出手來,握住江凌的手,停了一下又問,「你真的要跟秦憶成親麼?」

  江凌看著她的眼睛,不知她說這兩句話有什麼關聯,只得笑道:「這件事,得天上的月老才知道,我可不敢回答你。」

  「我有一個庶出的哥哥,今年十七歲,很好的一個人,文才書畫方面都很出色,一直想娶一個跟他志同道合的女子。我娘給他物色過好幾個大家女子,他都看不上眼。我平時在王府裡,除了續弟,就屬跟他最親近。他的喜好我知道;他的心思,我也最清楚。我想如果讓他見到你,一定會為你動心的。江凌,如果我讓陸夫人認你做乾孫女,嫁給我哥作妻子,你可願意?」

  江凌愕然,沒想到李婉到她家轉了一圈,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她趕緊擺擺手道:「縣主,您可別嚇我。且不說配不配得上的話,剛才你還說了喜歡我這樣的日子,現在卻讓我放棄這種生活,去過你那樣的生活。縣主大小姐,我沒有哪裡得罪了您吧?」

  李婉將臉一板,鼻子哼了一聲:「你的意思是,嫁到我家,過的就是不開心的日子囉?」

  江凌苦笑一下:「我可沒這麼說。就像你喜歡吃甜食,我卻不喜歡一樣,這只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跟好與不好沒關係。能嫁到你們紀王府去,哪怕是當一個側室,在別人眼裡或許都是求之不得的事。但我這人比較憊懶,就只喜歡這種鄉下無拘無束的散漫生活,天生不是享福的命。縣主您還是別亂點鴛鴦譜了吧。」

  「我那個哥哥,也喜歡住在鄉下的宅子裡啊。你要跟他成了親,每日裡一起那宅子裡種種花、吟吟詩、作作畫什麼的,多好。你看看秦憶,每日還要去軍營,還有操心一堆破事;如果朝庭有令要他開撥到哪裡,他就得馬上動身,而且一去不知要多久。你要是跟他成了親,他也沒有多少時間陪你。雖然他文才不錯,但他似乎也不太喜歡吟詩作畫,覺得是無病呻吟就這麼一個沒一點詩情畫意的呆子,跟他一起生活豈不甚是無聊?」李婉撇了撇嘴。

  她可不知道,江凌最恨別人跟她談詩。要是嫁個相公起床吃飯都要吟詩,她非瘋了不可。

  「如果他真像你所說的呆子,縣主你以前怎麼看上他?」江凌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婉。

  「哼,當時本縣主不過是鬼迷心竅。」李婉強辨道,「你不知道,那次續弟上山打獵,遇上了老虎,正好秦憶也在附近,他用箭射傷了老虎的眼睛,又用匕首手刺殺了老虎,這才救了我弟弟一命。當時我見他英武不凡,又救了我弟弟,便想報個恩。卻不想這呆子根本就是一根木頭,以跟你的婚約為借口,任我父王怎麼勸,死活都不肯答應親事。」說到這裡,李婉又有些忿忿然。

  看到李婉這樣子,聽她叫秦憶呆子,江凌心情忽然大好。不過李婉這話她卻不好接嘴,轉而道:「難怪世子這麼不遺餘力地幫秦憶,原來是救命之恩。」

  「江凌,怎麼樣?考慮考慮我那個哥哥,如何?」李婉搖搖她的手。

  江凌坐直身體,正容道:「真不行。不管我跟秦憶以後如何,我都不想嫁進豪門大戶我不喜歡守規矩,也不喜歡跟別的女人共用一個男人。縣主,如果你不是特別恨江凌的話,此話不要再提了,好麼?」

  「唉,那好吧。」李婉有些沮喪地放開江凌的手,將身體往後靠去。

  正好此時馬車停了下來,外面傳來稟報:一品鮮到了。江凌勸了李婉兩句,便提著一個包袱下了車,卻見秦憶正指揮著下人把那籃菜和那桶魚都搬上樓去。

  秦憶見江凌手裡拿著一個包袱,問:「是什麼?」

  江凌笑了笑:「上樓再說。」說完,逕自上了樓。

  秦憶親自看著那菜和魚都被搬進了廚房,又讓親信守在那裡,這才上得樓來,正聽到江凌對吳管家道:「這是二十瓶味精。如果賣完了,你派人告訴我。」

  「姑娘請放心,小人一定保管好這些味精。」吳管家道

  世子與縣主在車上等著,他們自然不好耽擱太久。秦憶將昨晚江家失竊的事說了一遍,又吩咐吳管家再派兩名家丁前去守護,便跟江凌一起下了樓,分別上了車,打道回府。

  回到陸府,派人通稟了陸夫人,五人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因晚上秦夫人要請客,李婉是免不了要出場的,好給秦夫人撐面子。而江凌實在不願意去給那些夫人陪笑臉,也知道就算少了她也無所謂,便以給陸夫人做飯為由,死活不肯去赴宴。李婉叫不動她,只得換了身衣服,嘟著嘴去了一品鮮。

  江凌鬆了一口氣,到萱瑞堂看過陸夫人之後,便到廚房去,做了一個清蒸魚,炒了兩個小菜。讓兩個丫頭端著飯菜,跟著她一起到了廳堂。

  一進廳堂,江凌卻嚇了一跳,只見廳裡不光坐著陸夫人,便連陸文遠也在座。

  「都累了一天了,說了讓你好好休息,不要去做飯,就是不聽話。」陸夫人拉過江凌的手拍了拍,一臉的疼愛。

  江凌卻端端正正地給陸大人行了一禮,這才向陸夫人笑道:「不累。我練過武的,身體好著呢。」

  「哦?練過武?不錯,不像有些女孩子,嬌滴滴的弱不經風。」陸文遠放下手中的茶碗,看了江凌一眼,又道,「聽說你廚藝不錯,老夫今天也沾沾夫人的光,嘗嘗你的手藝。」

  陸夫人卻嗔了他一下:「哼,對著孩子也沒個笑臉,天天板著你那臉,你就不怕患上面癱。」

  江凌卻不敢讓這老兩口為了她拌嘴,見兩個丫頭已將飯菜擺好,廚娘們又端上了她們自己做的三道菜,便趕緊道:「江凌會的不過是些家常小菜,談不上什麼廚藝。飯菜都已上齊,二老請吧。」說完,伸手去扶了陸夫人坐好,又親自給二老盛了飯,將自己做的三樣菜用公筷給二老布了些到碟子裡,這才坐了下來。

  雖然陸夫人一直說讓江凌坐下吃飯,但見她伺候自己和丈夫,卻是一臉的滿足與幸福。江凌看了,忽然覺得一陣心酸。陸文遠脾氣如此怪,陸夫人這十幾年又憂思成疾,怕都跟他們中年喪子有關吧?自己不過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他們便如此心慰與滿足,可見這十幾年來,他們在精神上是如何的寂寞淒苦

  寂然無聲地吃了飯,直到放下筷子,接過丫環遞過來的布巾擦了嘴和手,陸文遠才點點頭,道:「廚藝相當不錯。嗯,不錯」

  江凌趕緊站了起來,謙虛了兩句。她卻不知道,陸文遠的這聲讚揚要是給官場上的人聽見,怕不得驚訝的摔破一堆茶碗——在這大唐,陸文遠的讚揚是最難得的,十年來得到他表揚的,怕是不出十人。

  江凌在陸府住了一晚,也知道平時陸文遠就住在這萱瑞堂的。這兩天不過是因李婉在此,陸文遠便住到了外書房去。今天李婉不在,他才進到內院來嘗嘗自己的手藝。所以她此時自然不會這麼沒眼色,借口自己累了,便退了出去。

  回到幽蘭院洗了澡,李婉便回來了。到幽蘭院抱怨了幾句,說江凌不陪她,很無聊,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凌在房裡看了一會兒書,便對過來掌燈的柳綠道:「我這裡不用伺候了,看一會兒書我就睡。你也累了一天,趕緊去睡吧。還有,告訴院裡的人,不要來打擾我。」見柳綠想去關窗,她又道,「這風吹得很舒服,不用關了。一會兒我自己關就好。」

  柳綠伺候了江凌幾次,也知道江凌是個說一就是一的人,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本來貼身丫環是要睡在主子外間的,以方便晚上照顧主子,或給主子壯膽。但江凌一開始就說喜歡一個人呆著,安排柳綠住到了隔壁春婆婆的房間裡。此時她一退出去,房裡就剩了江凌一個人。

  除了院子裡傳來幾聲輕微的關門聲,就只有窗外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昏黃的燈光下,江凌眼睛盯著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她本想進到空間裡去練功,卻又怕秦憶來時不見她在房裡,因擔心她的安危而鬧出響動來。只得耐下性子,在房裡來回走了兩圈,這才在燈下坐下來迫使自己靜下心來看書。

  夜越發的深了,院子裡也沒了一絲響動。江凌運功探了探,發現幽蘭院的下人們都已進入了夢鄉。她看看窗外,將燈吹滅,自己則坐到床上去練功。微微的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靜靜地落到床前她那雙繡花鞋上。

  「凌兒。」耳邊傳來一聲輕呼,接著一個身影便從窗外躍了進來。

  江凌睜開眼睛,直起身從床上下來。剛一站穩,就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凌兒,這幾天,我好想你。」耳邊傳來秦憶的呢喃聲。

  聽著寬厚的胸膛裡傳來的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一種安穩的溫暖,江凌歎了一口氣,伸出手來圈住了秦憶的腰。

  秦憶身體一僵,在江凌耳邊驚喜地又喚了一聲「凌兒」,便將她從懷裡移了出來,似乎想要親她。

  江凌避開他的頭,一閃身,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走到桌邊搬了椅子給他:「坐吧。」

  秦憶卻站在床前不動,看著她久久不說話。

  「怎麼了?你今晚來找我,不是有事要說嗎?」江凌扭頭看著窗外,出聲打破了房裡壓抑的寂靜。

  秦憶終於放鬆了身體,走到椅子前,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沉聲道:「如果沒有事,是不是我就不應該來?」

  江凌沉默著,沒有作聲。

  「江凌,我不管你聽到什麼風聲。我想說的是,我對李婉,並無半點兒女私情。除了你,我沒對任何女人心動過。」

  「我知道。」秦憶的話聲剛落,江凌就接了一句。然而這一句後,她便又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秦憶轉過臉來,定定地看著江凌的臉。在初九夜的微微月光下,江凌垂著眼,面無表情,讓他實在看不出什麼端睨。

  「凌兒,對於我們的親事,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想法?」從江凌避開自己的那一刻起,秦憶就感覺到江凌心裡對他有些微微的抗拒。要不是江凌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心,他根本就不會感受到她的這種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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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0:37 AM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初吻

  江凌抬起眼,看了他一下,道:「原來就說過,我至少要十六歲再成親。」本來接下來還有一句「如果你等不及,你也可以先跟別人成親」,可話到嘴邊,她又把話給嚥了下去。這句話,她不能說,也不敢說。否則既傷了秦憶,也傷了自己。

  「你是不是想說,如果這兩年我等不及,我也可以跟別人成親?」秦憶看著她,忽然道。

  江凌抬起眼來,滿眼的不可置信。

  秦憶看她這神情,心裡一沉,滿嘴苦澀地道:「凌兒,你真這麼想?」

  江凌慌亂地搖了搖頭,避開他的眼睛:「沒……沒有。」

  秦憶歎了一口氣,走到她身邊,將她側著的身子扭了過來,正對著他。江凌此時心亂如麻,沒有掙扎。

  秦憶用他略帶粗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江凌細嫩的臉龐,久久,才低聲道:「江凌,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江凌抬起眼,看到秦憶眼裡除了滿滿的深情,竟然有一抹傷痛,她心裡猛地一悸,眼裡竟然湧上一股淚意來,薄薄地浮在她的眼裡,讓她的眼眸在微月之下顯得格外清亮。

  看到那抹傷痛,聽到這聲表白,她的心裡湧上來的,竟然不是感動,而是委曲。

  她說不上自己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她之前之所以抗拒,是因為在她被擄、被人下了迷藥之後,這個她以為可以依靠、可以讓她交付一切的男人,這麼多天來,連一絲安慰都沒有給她。雖然她有能力處理好那些事情,但她做與他做,在她心裡,卻區別很大。她是個小女人,她希望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刻,她的意中人,會穿著金甲聖衣、踏著五彩祥雲來救她。可是他……卻沒有做到。

  秦憶眼裡的那一抹傷痛,他言語裡對她抗拒的刺探,她知道,他被她傷了。可她也不想……他自己沒做好,這不能怪她。

  委曲之餘,還有一種患得患失。其實理智告訴她,這是一個對她用情至深的男人,也許他沒有做到第一時間到她身邊守護她,可他的心裡眼裡,卻沒有別人。

  而在這古代,到哪裡去找一個十全十美的男人呢?

  他不知道那件事,不是更好嗎?知道了,自己是想讓他殺了趙崢明呢,還是按兵不動照計劃進行?如果是前者,他便是個莽夫;可如果是後者,他又會怎樣的讓她心寒?

  江凌的心頭,心思千回百轉。

  「凌兒。」秦憶輕喚,眼睛癡迷地看著她的臉,求而不得讓他心裡的感情如波濤般湧動起來,不能自抑。他不如要怎樣,才可以讓她放下心防,全身心地接愛他的感情。他手指輕輕劃用她的嘴唇,心裡的愛意終於噴湧而出,伏下身去吻住了他日思夜想的唇。

  秦憶的吻極為生澀,他用力地吸吮,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將江凌的感情吸出來,吸進他的心裡,跟他的感情融合起來,合為一體。

  江凌沒想到秦憶會有如此膽大的舉動,微怔之下便被秦憶長驅直入,攻城掠地。兩輩子加起來,她都沒有與男人如此親密過。此時只覺得一股陽剛之氣充斥了她的口腔,直把她壓在心底裡的感情全都攪了起來,遊走在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讓她感覺自己連腳趾頭似乎都在發燙。

  「唔。」兩人都生手,根本不懂得換氣,功力低的江凌終於忍不住,扭過頭把自己的口鼻從秦憶的圍追堵劫下搶救出來,大口的喘氣。

  見江凌對自己的親近沒有掙扎、沒有反抗、沒有喝罵,秦憶心裡無比歡喜。此時他早已把自己那點冷氣場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將江凌緊緊擁進懷裡:「凌兒,咱們成親吧。」

  江凌被他一陣亂吻攪得心裡全是柔情,頭一昏差點就出聲答應,好在及時咬住了嘴唇,沒有出聲。

  沒聽到江凌的回應,秦憶心裡火熱翻騰的情感彷彿被一盆冷水澆了一下,迅速冷靜下來。他放開江凌,低頭看著她的眼。

  「秦憶。」正在此時,江凌出聲了,「不是我不願意嫁給你,只是我年紀太小了……」見秦憶張嘴要說話,她搶先道:「你知不知道,女人如果年紀太小,生孩子是很危險的?」

  看到秦憶張著嘴,愣在那裡半天沒有作聲,江凌鬆了一口氣。雖然她兩輩子沒談過戀愛,所以跟秦憶有肢體上的接觸會臉紅會害羞,但她思想裡終還是現代女子。她知道,如果她珍惜這份感情的話,就不能別彆扭扭、遮遮掩掩,讓誤會越來越深。最後的結果或許就是把秦憶推給別的女人。零陵城許多姑娘,可都虎視耽耽地盯著秦憶呢。像秦憶這樣,一心一意對她好,現在沒有妾,發誓以後也不娶妾的人,有可能比熊貓還要難尋。所以這個理由雖然難以啟齒,她還是說出了口。

  「凌兒,對不起,我只考慮自己了。」果然,秦憶聽了她這句話,心裡的那絲不快頓時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內疚。他再一次把江凌擁進了懷裡,抱著她,心裡終於安定下來。

  「我答應你,十六歲,我們就成親,好麼?」江凌又道。

  「嗯,你喜歡什麼時候成親,咱們就什麼時候成親,我再不催你了。」秦憶低下頭,親親江凌的臉頰。見江凌臉色發紅,嘴唇如熟透的櫻桃,他禁不住又想去吻她。

  「不要了。」江凌把頭一扭,躲進他的懷裡。秦憶血氣方剛,她實在怕他控制不住,搞不好明天就得趕緊成親。

  這一回秦憶沒再有別的想法,只以為江凌害羞,笑了一聲把她擁緊。今天得了江凌一句准話,又偷嘗櫻桃,他已心滿意足。

  聽著秦憶有力的心跳,江凌心底安穩,開口問道:「你今天來,不是為了逼親的吧?」

  「幾天沒見,很想你。而且怕你多想,所以想來解釋。嗯,順帶也逼逼親。」秦憶道。感覺到胸口被江凌輕捶了一下,他輕笑一聲,又道:「看你打扮得這麼漂亮,文的武的又這麼出色,便是連廚藝和養的狗都被人誇讚,我這心裡實在是不踏實,生怕有人把你給搶了。」

  江凌啞然失笑:「你不是一向覺得自己英勇不凡、文武雙全的嗎?怎麼現在信心不足了?」

  「唉,沒辦法。小凌兒越來越出色了,讓我不放心啊。」

  江凌哼了一聲:「那你昨晚去哪兒了?為何今天才來?莫不是今天才發現我出色啊?」

  「唉,別提了。」說起昨晚的事,秦憶一臉的鬱悶。他移過身體坐到椅子上,卻抱著江凌不撒手,讓江凌坐到他的腿上。江凌覺得彆扭,本想要坐開去,卻不想這傢伙手勁大得很,合在她身後的雙後怎麼也掰不開,只得認命地靠在他懷裡。

  秦憶坐定,接著道:「昨晚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本想來找你,卻不想一出到院子就發現有人跟著,我轉了一圈,只得又回去了。」

  「啊?昨晚你知道後面有人跟著你?」江凌訝道。

  秦憶低下頭看著她的眼,極意外地道:「你怎麼知道?難道昨晚那人難道是你?」轉念一想,「不對啊,絕對不是你。無論是身影還是功力的深淺,都不一樣。而且最後她看我回到房裡熄了燈,便回了內院。我在她身後偷偷跟了一段,發現她進了縣主的院子,便估計是縣主的人。當時本來再來幽蘭院,又想想你那時一定睡了,便沒有過來。」

  這話說完,他奇怪地問:「昨晚不是你吧?你又如何知道我被人跟蹤?」

  江凌把早上散步偷聽到李婉主僕的對話說了一遍,問道:「我問你,李婉又漂亮又聰明,性格也很好,絲毫沒有豪門千金那種嬌縱之氣,你當初又沒見過我,為何不願意跟她成親?」

  這問題又讓秦憶很意外:「你知道我跟她議過親?她跟你說的?」

  「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你只需回答我的問題。」

  秦憶皺著眉頭看了看江凌,道:「我跟你說了我對她沒想法,你說你知道。」

  「我想聽你的解釋。」江凌開始耍賴。

  聽到江凌話語裡的嬌嗔,秦憶心裡大為受用,想了想道:「當時我在京城無聊,便一個人騎馬到野外散心,卻正好遇上李續被老虎追趕,救了他一命。結果紀王知道了,表面上挺感激我,暗地裡卻屢屢調查我,還派人試探我。答謝宴上讓我又是舞劍又是作詩的,那哪裡是對待救命恩人,簡直就是拿我當賣雜耍的看。又強留我在那裡住了兩夜,之後便說要招我為婿。說實話,紀王的女兒不少,還有兩個扮了男裝相續來試探我,可我根本都不清楚誰是誰。你也知道我最煩大家小姐,又惱恨紀王這種態度,而且高攀作上皇家的女婿,就得一輩子仰人鼻息;再加上你我還有婚約,我不能作那無信之人,便斷然拒絕了他們的提議。卻不想那晚縣主就跑到我住的院子裡,大罵了我一通,我這才知道這位紀府嫡女就是提親的那位,這讓我對她的印象更不好了。憑什麼她就認為只要她看上我,我就得感激涕零、千恩萬謝地上竿子娶她?好歹我也是個鐵崢崢的男人。當晚我就留了一封信給紀王,自己回家了。」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我跟她所有的交往就是這樣了,凌兒你一定要信我。不過你想想,我有必要跟你撒謊嗎?如果我真跟她有什麼,早沒你什麼事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親一次

  「真沒我什麼事?」江凌瞪起眼睛看他。

  「嘿嘿,現在沒別人什麼事,都是咱倆的事。」秦憶朗朗地笑了起來。

  「喂,小聲些。」江凌心裡一急,伸出手來摀住他的嘴,卻被他嘴裡噴出來的熱氣弄得掌心癢癢的,忽然覺得面紅心跳。

  「凌兒……」看到江凌一臉的嬌嗔,秦憶心潮漪蕩,忍不住又深吻下去。這回江凌沒有避開,雖然被動,卻還是回應了秦憶的激情。這一回應可不得了,被激勵了的秦憶只覺得全身的血液直往上衝,之後便沉醉在了這種美妙的感覺裡。待江凌意亂情迷之中感覺自己的脖子一涼,驟然清醒,用力推開秦憶時,她發現自己的衣襟不知何時已被扯下了一半,露出了裡面的抹胸和裸著的肩膀。

  抬頭看看吸呼急促、眼裡全是情慾的秦憶,江凌趕緊退到離他有四、五步遠的地方,飛快地整理了一下衣裙,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輕聲道:「你……你先回去吧。」心裡暗自慶幸自己關鍵時刻及時清醒,沒有釀成大錯。雖然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很美妙,但這遊戲實在是太危險了,以後能不玩,還是盡量不玩吧。

  她哪裡知道,秦憶這種從沒跟女孩子有過親密接觸的年輕小伙子,第一次吻她是因為心裡還有患得患失的情緒影響著,所以沒有催化情慾;而剛才那一吻,卻是已是勾動了天雷地火,要不是他愛得比較深,捨不得江凌為此遭受委曲、名聲受損,只得用僅餘的一點理智和強大的自制力控制著自己,此時兩人之間是個什麼情形,卻還真不知道。

  聽得江凌這聲驅趕,秦憶苦笑了一下,坐在椅子上卻一動不動。

  「秦憶。」江凌見秦憶不動也不說話,臉上的表情甚是奇怪,疑惑地叫了他一聲,走到他身邊。

  「呃,你還是別過來吧。我……我一會兒就好。」秦憶深吸了一口氣。

  江凌就算再笨也知道怎麼一回事了,臉頓時漲得通紅,連忙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她發現自己無意中退到了床前,神情更是慌亂,逃也似地跑到了窗前,轉過身去看著外面的灑著月光的樹葉,在黑暗中翩躚搖曳,徐徐吹來的涼風讓渾身發燙的她覺得很是舒服。

  「凌兒。」不知過了多久,秦憶走到了她的身後,伸出手來將她擁進懷裡,親了一下她的臉頰,柔聲道,「那我走了,你早些睡。」

  「嗯。」江凌沒有回頭,輕聲應了一聲,猶豫了一下,又道,「明晚,別再來了,被人發現可不好。如果陸夫人允許,我想回家住去。酒樓開業了,每日裡的菜都要安排。住在這裡,實在不方便。」

  秦憶沒有作聲。他太迷戀今晚這種感覺了,此時只恨不得時時跟江凌在一起不分開。可在陸府,如果他們的幽會被人發現,江凌的名聲就完了,所以就算江凌不說,他明晚也會控制自己不讓自己來。而江凌如果回青山村,他便是想半夜去幽會,也出不了城。橫豎都不能像今晚這般纏綿甜蜜。可成親的事又沒得商量。想想這種日思夜想的日子還要過兩年,秦憶就感覺自己會發瘋。

  見秦憶不說話,江凌轉過身來,看著他的臉。

  「那我什麼時候能再這樣抱著你?」秦憶很是幽怨地問,樣子像個孩子。

  江凌笑了起來,伸出手指摸了摸他有些小鬍碴子的下巴,感覺著指腹上微微的刺感,挑了挑眉:「有幾人像你這般不守規矩?人家未婚夫妻,連面都不能見呢。更何況咱們還不是未婚夫妻。」

  「明天咱們便再訂親。」秦憶臉上的表情更鬱悶了。當初,他真是腦袋被驢踢了,搞什麼退婚啊這時想要再訂親,江凌卻又不同意。這肉吃不到嘴裡,好歹夾到碗裡,表明歸屬問題吧?卻又不能偏這塊肉的香味還越來越誘人,現在對著這塊肉流口水、虎視眈眈的,可不止他一個啊這讓他怎麼坐得住?

  江凌哪裡知道這傢伙已把她看成了紅燒肉?兀自反駁道:「不行。理由以前我講過了,過半年再說吧。」

  秦憶沒奈何,反正自從他認得江凌以後,就栽在她手上了。這丫頭的主意實在太正,根本沒法忽悠她,反倒自己被她牽著鼻子走。成親的事免談,便是連訂親都不能訂,真是夠悲催的。

  不過原本說要走的,他這會兒可不捨得撒手了。千年一遇的機會,怎能就此放過?要不是江凌說過生孩子危險的問題,他就打算把她就地正法了,然後自然不得不馬上成親,免得這樣沒著沒落、牽腸掛肚的。

  江凌要知道這傢伙此時滿腦子的不純潔,非把他踢出門不可。她歪著腦袋想了想,給了秦憶一個安慰獎:「以後咱們要是都住在新塘的宅子裡,見面就容易了嘛。」

  秦憶眼睛一亮。確實啊,新塘那裡,說是兩家,其實跟一家人差不多。從他的住處摸黑溜躂到她的閨房,實在是太方便了。

  他當即表示:「明天我再找一隊人過去趕工,加快進度。」

  江凌滿頭黑線,給了他一拳:「胡說什麼,你趕哪門子工啊?」

  秦憶「嘿嘿」笑了兩聲,沒跟江凌爭辨。心裡暗自下決心,這工期無論如何都得在一個月內完成。

  「走了。」江凌催道。

  「不。」秦憶反把她摟緊了。

  江凌又好氣又好笑。以前怎麼沒發現,秦憶還有這般孩子氣的時候。只得使出哀兵戰術:「我睏了,要睡覺。」

  「我抱著你……呃。」這話說出半句,感覺味道不對,秦憶趕緊收口,卻還是得到了江凌的一下老拳。

  江凌此時悲哀的發現,人類進化起來,那是相當的快速。想當初,在山崖下,秦憶摸她的腳裸都還會手顫臉紅,可剛才經過了兩吻之後,他陡然有向狼哥發展的趨勢了,危險係數直線上升。

  「好凌兒,再讓我再親一次,我就走。」本來這個行動是不用打招呼的,但剛才說了半句冒犯的話,秦憶不敢亂動,只得先請示報告,等待領導批准。

  「不行。」他這一說,江凌立即警惕起來。本想馬上遠離他,卻被這傢伙那強有力的臂膀圈住,動彈不得。只得動用語言威懾:「你要強來,我以後不理你了。」

  這句話殺傷太大,秦憶頓時僵在了那裡,最後只得妥協:「就輕輕親一下。」

  「真的?」江凌狐疑地看著他。

  秦憶很受傷:「凌兒,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江凌想了想,這傢伙還真沒有過犯罪前科,只得點點頭:「那好吧。」

  領導終於批准,秦憶這章便迅速地蓋了下去。夜長夢多啊

  「唔。」江凌瞪大了眼睛。她上當了。本以為輕輕一下,就是親臉頰,卻不想這傢伙又吻上了她的嘴。

  不過好在秦憶知道不能留案底,否則以後再這樣說就不靈了,也就親了親江凌的唇,沒有再進行深入探討,便撤了回來,這才心滿意足地掠窗而去。

  看著秦憶消失在夜色裡,江凌這才關上窗戶,又倚在窗前摸著自己的嘴唇發了半晌呆,這才回到床前,換了睡衣上床去,輾轉了半宿,方才迷糊睡去。

  ……

  「姑娘還沒起床?」

  「沒有。」

  幾句對話將江凌從睡夢中驚醒,她睜開眼睛,發現天已大亮。

  「慘了。」江凌「呼」地坐了起來,然後看著面前的錦鍛被面愣了愣。似乎,她既不要上學,也不用趕飛機,就算睡晚了,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到這唐朝早已習慣早起了,乍然間睡到天大亮,一時還真沒反應過來。

  江凌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啞然失笑。繼而想起昨晚的種種,伸手撫了撫嘴唇,心底裡湧上一股羞澀與甜蜜來。

  她又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平復心情。然後起床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除了兩眸如星辰一般比平時都明亮,嘴如櫻桃,面似桃花,倒也並無異樣。遂開了門,放了柳綠和春婆婆進來。

  「姑娘,昨晚睡得可好?看起來氣色比往日都強呢」柳綠端著一盆水進來,看見江凌,笑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江凌的臉紅了紅,低著頭用楊木枝刷著牙,心裡卻又疑惑:柳綠這樣說,昨晚不會是聽到了什麼動靜吧?呀,這要是真讓她們知道……江凌禁不住抬頭看了柳綠一眼,發現她拿了塊布巾浸入水盆裡,面色平靜,似乎剛才那話也就隨口一說;再想想自己臉色確實有些不同,柳綠這樣說也很正常,江凌鬆了一口氣,暗罵自己做賊心虛。

  洗漱完畢,看看天時不過是相當於現代的七點半鍾左右,還沒到早飯時間,江凌帶了春婆婆,決定到袁伯的苗圃去。雖然袁伯把一大包花木種子給了她,但那是做了一輩子種植活計的老人,有著許多的經驗,她想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地向他學一學。雖然時間不多,但能學一點是一點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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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0:40 AM

  第一百六十八章 藥園

  到了苗圃,江凌發現除了袁伯,陸文遠也在那裡。江凌進去的時候,他正在苗圃間觀察花木。見江凌來,他站了起來,眼睛望了過來。

  「陸大人,早。」江凌笑著對他行了一禮。經歷了昨早上的交談和昨晚上吃飯,江凌心裡對他的距離感大減,見他點頭回禮,又問:「陸大人,我能在您這苗圃走走看看嗎?」

  陸文遠點頭:「看吧。」

  江凌不再廢話,又輕施一禮,便慢慢往裡走。昨早剛一進來就被陸文遠攔住了,她都沒有仔細看。現在才發現,陸府這個苗圃有些像她前世看過的植物園,南方的各種植物都能在這裡找到它們的身影。不過因陸文遠回零陵沒有多久,很多的植物都還比較矮小。江凌一面走就一面問袁伯問題,袁伯是得了吩咐的,只要江姑娘有什麼要求,能滿足的盡量滿足。再說,陸府最珍貴的種子都送給了這位姑娘,現在回答些種植經驗,他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平時一盞茶功夫就能走到頭的苗圃,兩人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算完。

  在袁伯的教導下,江凌認識了不少的植物,也獲得了許多種植經驗。她心情大好,直起身子往前面看了看,卻「咦」一聲,問道:「這是什麼園子?我能進去看看嗎?」

  原來這園子裡面還有一個園子,用荊棘給相隔開來。長滿了綠葉的荊棘差不多有人那麼高,江凌看不清裡面種的是什麼,但園子上面飄浮著的淡淡的霧氣,卻是她極熟悉的東西。

  「這個……小的去問問老爺。」袁伯見江凌詢問裡面那個園子,頓時面有難色,轉過身去請求陸文遠。在江凌向袁伯請教問題的時候,陸文遠就相跟著在後面,表面上是看他的花木,實際上是聽江凌請教的問題。聽了一會兒,他便欣慰地點點頭。江凌問的問題雖然不是很高深,但還是能看出來,這孩子原本還是認真的學過種植,也是真心想學種植的。此時見袁伯來問,他點點頭:「看吧。」

  袁伯從懷裡摸出一把鑰匙,把旁邊的一個木門打開,道:「江姑娘請吧。」

  江凌走進園子,就看到裡面種著各色植物,這些植物她幾乎都不認識,但卻大部分都浮著霧氣。

  天哪,都是寶貝啊

  江凌抑制住激動的心情,問袁伯:「這種的都是什麼?我怎麼一樣都不認識?」

  「回姑娘話,都是藥材。」袁伯的態度更為尊重了。能讓老爺答應進陸家藥園子觀看的人,這零陵城找不出第二個,全天下也沒幾人。這位姑娘,還真不一般。

  「藥材?」江凌微訝之後,差點控制不住臉上燦爛的笑容。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為尋找有霧氣的植物發愁。賞花會已過,那些擺地攤的花木販子都不見了蹤影。而趙崢明他們那幾個花店,所賣的花木也沒什麼出奇的。再上山去尋找,一個是李青荷一定會不允許,第二即便上山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幾株有霧氣的植物,就算是有,也有可能生長在危險的地方。她雖然希望空間越大越好,但覺得還是犯不著拿小命去冒險。

  所以此時知道原來藥材本身就蘊含著霧氣,而且她原本就想靠種藥材賺錢。這兩件合一件,簡直就像為她量身訂做的一般的大好事,江凌怎麼不心花怒放?

  「都有些什麼藥材?」她往前走了走,看了看地上的這些植物,問道。

  「天冬、何首烏、肉桂、杜仲、天麻、白朮、黃連、半夏……」袁伯嘴裡數出一長串藥名來。

  「天麻?」江凌眼睛一亮。她正想今天出去找個藥店把她那株天麻拿出來問問呢,沒想到這陸府就種有天麻。

  她今天穿的是秦夫人昨晚讓人拿來的一身淺紫色襦裙,正好有著寬寬的袖子。江凌把手伸進袖子裡掏了掏,掏出一個手帕包著的包裹,道:「袁伯,你看看這是不是天麻?」

  袁伯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看了看不遠處的陸文遠,道:「姑娘,這藥材,還是讓我家老爺來看比較妥當,小的不敢冒然相認。」

  「呃。」江凌看了看在後面察看藥材長勢的陸文遠,猶豫了一下,便高聲道:「陸大人,您能不能幫忙看一看這藥材?」

  「什麼藥材?」江凌與袁伯的對話,無一字不落到陸文遠的耳裡。不過這老頭兒嚴肅慣了,自己都不習慣自己這樣關注一個小姑娘,所以不由得裝控作勢地問了一句,這才走了過來。

  江凌把手帕打開,露出裡面的天麻來。這株天麻種在空間裡滋養了一段時間,長大了大半圈,黃黃胖胖的,水潤光滑,品相極好。

  她手帕這一打開,不但袁伯瞪大了眼睛,便是城府極深、從來不情緒外露的陸文遠,都吃了一大驚。

  「這是……天麻?」因為陸夫人的病而成了良醫的陸文遠,衝口而出的話語竟然成了一個問句。不過這也不能怪他,陸夫人這頭痛病,天麻是必不可少的一味主藥。這十幾年來經過陸文遠手裡的各色天麻,著實不少,但他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的天麻。

  江凌卻沒想那麼多,把天麻遞給陸文遠,道:「這是我在山崖上採到的,為這它,我還曾摔到山崖下在那兒呆了一夜呢。陸大人您看看它是什麼藥?」她說這話,便是想交待藥的來歷。來歷不明的藥物,估計陸文遠不會放心給陸夫人用的。這藥可是在空間裡生長了這麼長時間,如果陸夫人吃了,那一定會大大改益她的頭痛病症。可如果因為它的來歷不明而讓陸文遠棄之不用,為免太過可惜。

陸文遠接過藥,拿在手上反覆看了半天,嘴裡喃喃道:「是天麻,果真是天麻,難得看到這麼極品的天麻……」他抬起頭,看著江凌,「丫頭,這天麻能否賣給老夫?」

  江凌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陸文遠說什麼,她啞然失笑,道:「這是我準備送給陸夫人的。陸大人莫不是要買下來,再轉送您夫人?」

  陸文遠愣了一下,忽然「哈哈」笑了起來,笑完之後瞅著江凌問:「這天麻拿出去,一百多兩銀子是肯定能賣上,丫頭你確定要送給我夫人?」

  「能賣這麼多錢?」江凌嚇了一跳,繼而怕陸文遠誤會,忙不迭地點頭,「自然是要送給陸夫人。」心裡卻極興奮。就這麼一株天麻,就能賣一百多兩銀子,要是她在空間裡種上各種名貴藥材,時間短、見效快、品相好,到時候豈不是財源滾滾?這可比她費勁馬巴拉地烤魚磨粉做味精輕鬆多了。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陸文遠饒有興致地看著江凌,似乎看到她臉上的表情轉換是一件極有趣的事情。

  「後悔?後悔什麼?」江凌滿腦子種藥材的事,想的跟陸文遠根本不是一件事,故而聽到這句問話,兩眼迷茫在反問了一句,然後醒悟過來,「自然不會後悔。」

  陸文遠不知想到什麼,眼神淡了一下,擺了擺手:「我還是付錢給你吧,這要是傳出去,說我陸文遠佔一個小姑娘的便宜,怕是不好聽。」

  江凌愕然在看著他,心裡忽然有一絲惱怒,頭一仰道:「那行吧。您便把這藥園的貴重藥材苗種折價給我一些吧。」

  「你想要這藥材秧苗?」陸文遠訝道,繼而點點頭:「這自然沒問題,每樣都可以給你。不過,你打算如何種植?」

  「這個江凌自有打算,就不勞陸大人費心了。」江凌鼓了鼓腮幫。

  「這丫頭,氣性還挺大。行了,不算錢。你把藥送給我,我把藥苗送給你,咱們這都是心意,行了吧?」陸文遠看看她的表情,心底一鬆,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江凌暗底裡翻了翻白眼:這老頭兒,真在逗小孩兒呢其實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在陸文遠面前,還真就是小孩子在使小性兒。如果陸老頭兒跟她一點瓜葛都沒有,估計她也不會說那些沖話。不過想想剛才自己那心情,江凌終於明白以前她拒絕秦將軍和秦夫人幫助時他們的感受了。

  倒是站在一旁的袁伯和春婆婆聽到陸文遠的話,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十幾年都沒聽到陸文遠這樣開心的笑了,今天還一笑兩次——這倒也罷了;可想要聽這強老頭一句軟話,那可比登天還難,便是皇帝老兒都沒這樣的殊榮。卻不想今天老爺卻給一個小丫頭讓步了,唯恐她不開心似的。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

  不過春婆婆從陸夫人那裡是隱約知道一些江凌的身份的。此刻看到老爺如此開心,心裡自然也極高興,恨不得馬上去把這事告訴陸夫人。

  「等你搬了新家,我便讓老袁將這些藥材秧苗和不育種的花木秧苗一起給你搬過去。不過丫頭,這東西挺難伺弄,一不小心就會死,得有一個懂行的人伺弄才行。要不,到時我讓老袁給你拾掇去,你看如何?」陸文遠撫了撫鬍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開業

  江凌搖搖頭:「不必了。袁伯跟您一輩子了,哪裡離得開您?而且我要這些秧苗,也就想試試看自己能不能把它們種活,如果讓袁伯來種,要是種活了,到時算他的還是算我的呢?所以,還是不要了吧。」

  「嗯,不錯,有志氣。」陸文遠對江凌的堅持大為讚賞,「人啊,還得靠自己。」

  此時在江凌心裡,對陸文遠的親近感又增加了幾分。她想起自己準備回家住的事,猶豫了一下道,「這兩日得陸大人及陸夫人盛情款待,又得陸大人以種子秧苗相贈,江凌感激不盡。只家中俗務甚多,江凌須得回家操持,如今便向陸大人辭行了。」

  「你要走?」陸文遠這回是徹底怔住了,「為何要走?在這兒住著不是好好的?是不是那些下人不聽使喚?你告訴我,我去處理他們。」轉念一想,他又道:「要不把你母親一起接進來住吧,反正你弟弟也在這裡。我這陸府地方大著呢,你們進來住還熱鬧些。至於你弟弟的事,他現在年紀還小,先讓他到書院去上半年學,接觸接觸那些學子,學些為人處事的道理,這對於他大有好處;半年後,再在書院裡學一個月,到我這裡來呆半個月;一年後看看他的情況如何,再作安排。如果行的話,就可以一直跟著我了。」

  江凌一聽陸文遠這話,大喜。當時她心裡還有些埋怨陸文遠。如果她真跟陸家有瓜葛,這老頭兒看著江濤不管那也太不通人情了。現在她才知道他早有安排。這樣的安排其實是最好不過的了。江濤年紀小,如果整日地跟著陸文遠這個連笑容都沒有的老頭子在一起,他非成個沉悶的書獃子不可。哪有在書院裡跟同齡人在一起那般快活?陸文遠這樣的安排,情商智商兩不誤,甚妙。

  歡喜是歡喜,對於陸文遠的挽留她卻著了難,想了一想,她才道:「凌兒知道陸大人和陸夫人的心情,凌兒也想多盡些孝心。只是江家再窮也不能丟棄門楣,這真要搬到陸府來住,算怎麼一回事呢?凌兒想要自己長成參天大樹,而不是像攀沿的凌霄花,只能依附於別人。所以陸大人的盛情挽留,凌兒怕是要辜負了。不過陸大人請放心,往後江凌只要有空,便會到府裡來探望大人和夫人。」

  這番話說得陸文遠既然失望又欣慰,他撫著鬍子,半天才悠悠歎息一聲:「看來,我也得到新塘去建個宅子了。」

  江凌眼睛一亮:「對啊,這樣就方便了。陸夫人沒事可以到我家來逛逛,凌兒做了什麼好菜也可以拿給你們嘗嘗。那個地方清靜,就算有人想去打擾您和夫人,也得晃蕩上兩盞茶功夫的馬車,老不容易了。」

  陸文遠又「哈哈」地笑起來,忙不迭地點點頭:「嗯嗯,不錯不錯,就這麼定了。」

  「您老也別費功夫去挑地方了,就在我家田地那兒挑一塊吧,這樣才住得近啊。」

  「好好好,那你就送我幾畝田地吧。」陸文遠聽了這話,滿心高興。

  話說到這裡,看看天色不早,江凌跟陸文遠告了個退,便到萱瑞堂給陸夫人請安做早餐。大概是江凌給陸夫人吃的食物都是空間裡生長出來的,再加上江凌這一來,人逢喜事精神爽,陸夫人這兩人無論是味口還是睡眠,都是前所未有的好。江凌見了很高興,再加上踏破鐵鞋都難以收集到的藥材秧苗,竟然得來全不費功夫,她這一高興,做早餐的時候就多做了許多,結果不但陸夫人和李婉喝上了鮮美的魚片粥,每人兩個老鱉蛋;就是陸文遠和秦憶、李續、江濤都同披福澤,得到了同樣的待遇。

  見陸夫人吃過早餐,江凌便把要回家住的話說了一遍。其實她在苗圃跟陸文遠的對話,春婆婆已一五一十地說給陸夫人聽了。因此陸夫人猶未吃驚,倒是李婉瞪起了眼睛,氣道:「江凌,你也太不夠朋友了吧?我在零陵也呆不了幾天,你在這兒陪陪我又會怎麼樣?虧我還把你當朋友,什麼都想著你,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再說,陸府裡住著不好嗎?你看看你那破家,有什麼好回的?少住幾天能少一塊破磚還是破瓦?」話還沒說完,眼淚就流出來了。

  江凌傻了眼。她沒想到李婉的反應會這麼大。照她想來,自己晚上在家住,把給酒樓送的菜和水產品安排好,還可以抽空做些味精,以防止酒樓的味精開賣後供不應求。然後白天來陪陪陸夫人和李婉,順便跟袁伯學學種植。卻不想她把話都已說得很清楚了,李婉還這麼生氣。

  「是啊,凌兒,你家裡有什麼事,就說出來,我讓下人去幫你做。你呢,就在這裡好好陪陪縣主,也順帶陪陪我這個老太婆,好不好?你可知道你跟縣主不在啊,我這陸府就光剩下鳥兒叫了,寂寞的很。你來這幾天,我吃得香睡得好,你要一走啊,老太婆我又得挨天光了,每日數著那日腳,從東到西,日子難過啊」

  這話說得江凌鼻子酸酸的,她只得點頭:「好,我不走了。」說完,又把陸文遠打算在新塘一起建新宅的事跟陸夫人說了一遍,陸夫人雖然聽春婆婆講過了,但聽江凌把未來的藍圖一畫,還是很高興。李婉聽著,倒是一臉的神往,但一想自己很快就得離開這裡,眼神馬上又黯淡下來。

  「縣主,世子問,今天一品鮮開業,你們還要不要去?如果去的話,世子他們辰時三刻在府門口等著一起去。」玉兒忽然湊近來,對李婉道。

  「去呀。」李婉一看天時,跳了起來,「江凌,趕緊回院子收拾去,否則去晚了他們就不等我們了。」

  江凌早已適應李婉這一驚一乍的性格了,她起身跟陸夫人告了個退,便跟李婉回院子去,換了男裝。不過想了想,江凌今天決定不化妝。否則要是被昨天那群書生纏住,還真是一件麻煩事。而玉兒昨天學了一些化妝的手法,今天正好躍躍欲試地給李婉試上了。這丫頭聰明,倒是把江凌的手藝學了大半去,化出來的妝效果也還不錯。

  兩人一同上了馬車,到大門口處與李續跟江濤匯合,往一品鮮而去。今天倒再沒發生像昨日那種烏龍事,很順利地到了酒樓。因要開業,吳管家跟店裡所有做事的人都已到齊了。店裡收拾得乾淨整齊,黑底紅字的菜名價目牌子都一塊塊掛在了牆上;廚房裡大家都在有條不紊地忙活著。

  「公子,您來了?」李大廚看到江凌的身影,趕緊來打招呼。結果江凌一抬頭他就愣住了,一連串地道歉,「對不住,老漢眼花,認錯人了。」

  「咳,我就是江凌。」江凌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這個事,找個時間吳管家會跟你解釋清楚的。」

  李大廚傻了眼,抬起頭打量了一下江凌。雖然摸不清是一個什麼狀況,但看到吳管家跟李續等人都不說話,只得應了一聲:「是。」

  「你的那份食材送來沒有?」江凌昨天吩咐秦府那兩個下人今天把食材送來,故而有此一問。

  「送來了,是秦公子親自送來的。」李大廚道。

  「啊?」江凌不由一怔,看向吳管家。秦憶一早要去軍營,他怎麼會有空去江家摘菜?

  吳管家忙解釋道:「因前晚出了事,所以公子又派了幾人去您家守著。不過公子還是不放心,天剛亮城門一開,公子就出了城,親自去摘了菜送過來,這才去的軍營。公子說,昨晚沒有人偷菜,請您放心。」

  「其實,這菜也沒那麼重要。讓下人送來就可以了。」江凌聽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傢伙,昨晚那麼晚才睡,今兒一大早又奔波去摘菜,現在還得在軍營裡操練士兵……

  「不是菜重要,是你重要。」李婉偷偷在江凌耳邊打趣道。

  江凌伸出手,悄悄掐了她一下。這丫頭,說話都不注意場合,這裡要是哪位武功高深一點,就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店裡一切都準備好了,到了巳時公子回來,放四根爆竿,就可以放人進來了。」吳管家道。

  爆竿即是唐朝人民的「鞭炮」,有火藥的「炮仗」是到了北宋才有的。這個時候的人們就用一支較長的竹竿逐節燃燒,連續發出爆破之聲,以驅邪祈福。而這個時候的「四」,也還沒受廣東、香港習俗的影響讓名聲變臭,還能代表「四季發財」的美好寓意。

  看看店裡也沒什麼事要操心的,幾人便到樓上去,一邊喝茶聊天,一邊等秦憶回來。還未到巳時,酒樓外面竟已來了許多人,江凌看吳管家很靈活地把客人往門裡迎,滿意地點了點頭。開業做生意,目的就是讓客人到酒樓來吃飯。所以此時,客人最重要,那儀式不過是個虛禮,只要顧客盈門,虛禮不要也罷。

  「秦少將軍回來了。」窗外的樓下忽然有人叫道。

  江凌等人都把臉轉向了樓梯,果然沒多久,秦憶就上了樓來。看到他英俊的臉上神采飛揚,高大的身影英姿勃發,江凌沒來由地心跳加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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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0:41 AM

  第一百七十章 秦家準兒媳

  「你們都來多久了?」秦憶看到他們,笑道,眼睛卻轉向了江凌,眼裡綿綿情意一覽無餘。

  眾目睽睽之下江凌被秦憶這一望,臉頓時紅了起來。而旁邊的李婉還嫌不夠熱鬧,用胳膊肘推了推江凌,一臉的壞笑地悄聲道:「喂,告訴我,你是怎麼把這秦憶迷得神魂顛倒的?」

  江凌伸出手來,掐了一下她的胳膊。

  「啊」其實江凌也沒怎麼用力,李婉卻叫得很是誇張。

  「怎麼了?」大家被她這一叫,倒是把注意力從秦憶與江凌這邊全都轉到了李婉身上。

  李婉沒想到一聲亂叫惹來這麼多目光,臉上有些尷尬,微紅著臉正要張嘴解釋,江凌卻在一旁搶先道:「沒事。她昨晚吃撐了,去散食的時候摔了一下,撞了一下胳膊。剛才是我遇上她的傷口了。」

  「江凌……」李婉頓時氣極敗壞,「你才吃飯吃撐了,你才散食的時候摔了一跤。」

  「哦,難道不是嗎?」江凌眨了眨眼睛,「那剛才你叫什麼?」

  「剛才是你……」李婉本想把事實說出來,可一想說出來便得解釋江凌為何掐她。她跟江凌可以拿秦憶開玩笑,但真要說出來就尷尬了,只得悻悻地閉上了嘴巴。不過還是不忘狠狠地瞪了江凌一眼,表示一會兒回去跟你算帳。

  「公子,吉時到了。」吳管家提醒道。

  「好。」秦憶看著李續,「你們可還準備在酒樓用早餐?如果用的話,縣主跟江凌、江濤就不要下樓了。」

  李續看了看李婉,點了點頭:「那就嘗一嘗一品鮮的點心吧。」

  既已議定,李續與秦憶便下了樓去,到門口說了幾句話,便讓人點燃爆竿。且不說昨日的宣傳此時已傳遍大街小巷,只說秦少將軍的酒樓開業,來捧場和巴結的人就不少。所以在燃放爆竿之前,一樓就坐滿了人;爆竿點了之後,又陸續有人上了樓來,不一會兒便把樓上也坐滿了。不過好在江凌她們此時所坐的這個地方,跟秦家的茶樓一樣,也是單獨隔出來專門留給秦憶用的,雖然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但好在有木板相隔,無人進來打擾。

  李續放完爆竿就回來了,秦憶卻在外面招呼那些來道賀的客人。小二很快把各色點心端了上來,一樣一小碟,也擺了一桌子。大家雖然才吃過早餐沒多久,但還是嘗了嘗,小胖子李續和江濤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倒又把點心吃了一小半去。

  雖然江凌也有股份在這家酒樓,但因她的女子身份及與秦憶不尷不尬的關係,所以不宜公開在公眾面前。故而今日酒樓開業,倒沒有她什麼事,秦憶忙出忙進,而她的任務就只是陪著李家姐弟吃點心。

  江凌對桌上的點心興趣不大,勺了一碗豆漿慢慢喝著,卻聽到外面嘈雜的人聲裡,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怎麼可能沒位置?樓上不可能也坐滿了吧?」這人大概正站在這裡間的門口,所以她的聲音在裡面聽得尤為清楚。

  江凌皺了皺眉,放下筷子。怎麼聽這聲音,像是林韻?

  「就是,就算沒有別人的,也不能沒有我們的。」另一個清脆的聲音附和著,態度似乎很囂張,「你知道我們是誰嗎?要是因為你的怠慢而惹惱了你面前的這位,壞了你家公子的好事,你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這……」小二的聲音響起,「那二位稍等,我馬上去稟報我家公子。不過請問二位,小的應該如何稟報二位的身份?」

  「你就說林司馬家的姑……呃……公子來了。」那清脆的聲音響起。

  小二說了一句「請稍等」,便離開了門口。

  這番對話,李婉等人自然也聽到了。而且林韻的聲音不加掩遮,一聽就知道是女子。

  「喂,外面是誰?」李婉瞅著江凌,輕聲問道。神情裡又有著唯恐天下不亂的好奇。

  「你沒聽到嗎?林司馬家的公子。」江凌不動聲色地道。這位林韻,如果只對秦憶懷有春心,江凌倒也能理解。畢竟秦憶無論是家世、自身的職位,還是人品、長相,在零陵城裡都算是佼佼者。這些姑娘對自己愛情婚姻有著熱烈的追求,江凌覺得完全無可厚非。只是上一次在秦府裡,林韻手裡倒到她身上的那碗湯,讓江凌對她厭惡到了極點。她最討厭這種想要靠陰謀詭計踩著別人上位的人。

  「公子?是姑娘吧」李婉「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在她看來,江凌的面無表情,其實正是表情豐富的表現。如果江凌對外面這位姑娘沒有任何反感或忌憚,她自然不會是這種表情。那麼,外面這位姑娘是不是跟秦憶有過瓜葛或緋聞呢?想到這裡,李婉身體裡的八卦因子開始叫囂。

  「或許」江凌對桌上的點心本沒什麼興趣的,此時卻夾了一個荷葉卷狠狠地咬了下去。

  李婉挑了挑眉,心裡暗笑。不過看看對面那倆懵懂小子正聚精會神地跟桌上的點心作鬥爭,她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沒人能跟她共享八卦,無趣啊無趣

  秦憶就在這樓上的包間裡陪著來道賀的幾位公子,所以小二很快就轉了回來,對林韻道:「不好意思,林公子,我家公子說,他在陪客走不開。」

  「你可說了是林司馬家的公子?」那清脆的聲音響起。

  「小的不敢有所隱瞞。」小二道。

  「林姐……咳,林公子,你說秦公子會不會以為是你哥來了?」

  「唔,有可能。」林韻道。

  「唉,直接對他說就是了,幹嘛要遮掩?都提了親了,早晚你得是這酒樓的老闆娘、他的媳婦,你還害哪門子羞啊」那清脆聲音笑了起來,打趣道。

  「周姑娘,你都說什麼呢」林韻跺了一下腳,聲音裡全是嬌羞。

  「去,對你家公子說,就說是林司馬家的姑娘來了,讓他趕緊過來。不過,你這話不要讓其他人知道,聽見沒有?你知不知道,這位姑娘很快就是你家主母了,你現在還是趕緊巴結著點,否則過了這個村往後可就沒機會了。叫了你家公子過來,我們姑娘給你漲工錢。」

  「啊?」小二被這話嚇了一跳,趕緊道,「二位姑娘請稍等,小的再去稟報公子。」說完,腳步聲飛快地往那頭跑去。

  聽著這對話,李婉本來嘻笑的臉上嚴肅起來,她跟江凌對視一眼,問:「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江凌一臉茫然。昨晚秦憶才跟她見過面,只管催著她成親。什麼時候這林韻成了秦家的准媳婦了?而且據她對秦從毅夫婦倆的瞭解,他們都不會背地裡做出這種事才對。

  莫不是,這林韻想嫁給秦憶想瘋了,所以自說自話?

  「周姑娘,你怎麼這樣說話?要是秦公子聽了不高興,那怎麼辦?」周姑娘說那話的時候,林韻並未反對,現在卻又有些埋怨起來。

  「嘿嘿,有林姐姐這樣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嫁給他,他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周姑娘倒是不以為然。

  「怎麼回事?是誰說要成為我秦家主母的?」不一會兒,秦憶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聽聲音,他似乎很生氣:「是你們兩位?」聲音驟冷,略帶嘲諷道,「二位姑娘,就算你們想要嫁給我爹,也輪不到你們當秦家的主母吧?」

  林韻兩人似乎愣住了,半晌那位周姑娘才怯怯地道:「那個……不是你爹,是你……」

  「什麼?」秦憶的聲音驟然提高,然後壓下怒火道,「進去說。」說完,就跨進了江凌她們呆著的裡間。

  「我……秦公子,你、你晚上回家一問就知道了。」林韻卻站在原地不動,跺著腳羞怯地說了一句,就拉著周姑娘往樓下跑去。

  「喂」秦憶本想讓她們當著江凌的面說清楚,免得江凌誤會。卻不想劇情並不按他想的那樣發展,這兩位姑娘竟然就這樣跑了。他當即愣在門口,然後轉過身來,擔心地看著江凌。

  江凌雖然看得出秦憶也不知內情,但她還是有些生氣。面無表情地瞧了秦憶一眼,然後便移開眼睛,再也不看他。

  李婉在一旁氣鼓鼓地道:「好啊秦憶,沒看出來你倒是挺搶手的哈。到處招蜂引蝶,沾花惹草。看來你要娶剛才那位姑娘了哦,恭喜恭喜。不知我們在零陵這個時間裡能不能喝上你的喜酒呀?」

  秦憶卻不理李婉,只管拿眼睛看著江凌。見江凌不理他,急得額頭有些冒汗,顧不得李續、李婉他們在場,欲要開口解釋:「凌兒,我……」

  「我吃飽了,不知世子吃飽沒有?如果吃飽了,我們到新塘去吧。」江凌打斷了他的話,站了起來。

  李續與江濤都是半大小子,不過古代人都早熟,哪裡看不出這場合有些尷尬。為了幫秦憶解圍,李續趕緊放下筷子站起來:「我吃飽了,走吧江濤,咱們去看看你們家的新宅子。」說完,還對秦憶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別急,過會兒再找機會解釋。



  第一百七十一章 感動

  「走吧走吧。」李婉可不清楚秦從毅夫婦對江凌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只以為他們夫妻倆想要另擇兒媳;又見秦憶竟然無視她的存在,解釋都不解釋一聲,頓時氣乎乎地站了起來,道:「哼,不過是個都督府,有什麼了不起?江凌,回去我就叫我娘來幫我哥提親,你嫁給我哥,以後咱們就能經常來往了。嫁到紀王府,好歹是我們皇家的媳婦,總比在這兒被一個司馬小官的女兒擠兌強哼,什麼玩意」說完,拽起江凌的手就往樓下走。

  江凌有些無奈地瞅了秦憶一眼,跟著李婉下樓去。

  她其實不相信秦從毅和秦夫人會答應娶林韻為媳,她更不相信秦憶會有花花心思。她剛才那態度,只不過覺得男人不能縱容。這一次她要是一點氣都不生,秦憶便有可能會覺得她寬容大度,到時候就有可能會犯錯誤。倒不如一開始就以這樣的方式向他傳達一個信息——你只要敢跟其他女子有任何曖昧關係,我就會生氣,而生氣的後果……那是很嚴重的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李婉是真正地把她當成了好朋友來維護,把她哥這無影的事拿出來刺激秦憶,這個……似乎把一件簡單的事攪複雜了。

  「姐,這個事,跟哥哥有什麼關係?」李續聽李婉那一說,心下奇怪,趕緊緊跟在她們後面下樓,一面追問。

  紀王妃嫁給紀王,幾年無所出,當時都已絕望了,擔心紀王會立其他側妃的兒子為世子,便以心腹侍女給紀王暖床,準備生下孩子自己收養,卻不想那侍女生下兒子便亡故了,孩子自然成了紀王妃的兒子。說來也奇怪,這孩子不過三個月大,紀王妃就懷上了,接下來就生了李婉和李續。所以這那位庶子跟李婉、李續,都是一塊長大的,跟親兄妹沒什麼兩樣。再加上那庶子生性淡泊,一絲爭權奪利的心思都沒有,李續對他也從不防犯,兩人毫無隔閡。

  因此,李續聽李婉似乎說要把江凌許給這位庶哥哥,一邊是他素來尊崇的救命恩人秦憶,一邊是感情深厚的哥哥,既然事關他們兩個,他必得把事情問清楚。

  「縣主,別亂說話。」本來就是沒影的事,江凌不想讓李婉說出來,趕緊阻止她。

  然而李婉一心想讓江凌嫁給自己的哥哥,以後成了姑嫂,好能經常來往。另一方面也想氣氣秦憶,所以理都不理江凌,一面走出酒樓,一面對李續道:「你不覺得江姑娘文才相貌樣樣出眾嗎?哥哥見了一定會喜歡她的。我回去就讓娘來提親,免得有人嫌她家境不好,身份低微,要另擇良配。」說完,還瞪了秦憶一眼。

  本來前面誤會的事秦憶還不是很擔心,他覺得他的真心如何,最後一定會用事實來證明。林司馬家再搞什麼花招都是空的。再說,他覺得江凌不是一般的女子,絕不會因為林韻的一句話就判他死刑。但李婉把這話一說,秦憶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不過在酒樓裡人太多,他不好發作。一到了外面馬車旁,他將江凌的胳膊一拉,轉頭對李婉道:「你坐後面那輛車。」說完,也不管李婉如何想,扯著江凌就上了車。

  李婉本想反駁他說「不去」,但看到秦憶鐵青的臉,忽然有些害怕,趕緊跟著上了李續和江濤那一輛車。反正江濤只是十歲的小孩子,同乘一輛車問題也不大。

  秦憶也不等後面的人是否上車坐定,上了車就放下車簾,對車伕道:「走吧。」

  然而那車伕是陸府的人,被派出來時就被陸夫人吩咐過,一定要保證好世子和縣主的安全。所以這會兒秦憶把李婉扔到後面那輛車上,還想自己先走,這車伕便有些不高興,磨磨蹭蹭地直到看見李婉、李續與江濤都上了車,後面那輛車又起駕先走了,他這才「駕」地一聲,揚起鞭子驅車前行。秦憶空有一身武功,卻拿這車伕沒辦法,這裡人來人往的也不是談話的地方,只得耐著性子對著車伕直瞪眼睛。這情形看得江凌直想笑。

  好不容易等馬車駛出正街,離前面的車輛和後面的護衛都有了一定的距離,秦憶這才轉過頭來,一把將江凌摟進懷裡。

  「喂,你可是馬上要娶林家姑娘的,現在這樣,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再這樣我可叫非禮了啊」在談判中要佔據有利地位,必得先讓對方理虧,所以江凌直接倒打一鈀。不過也就是嘴巴抗議一下,身體倒是沒有掙扎。秦憶這懷抱又結實又溫暖,最重要的是,在沒有避震功能的古代馬車裡,這懷抱的防震效果很是不錯。

  秦憶卻不跟她多說廢話,直接就採取行動,伸手將江凌的頭一拔就吻了上來。有了昨晚的兩次經驗,再加上回去揣摩了半宿,秦憶的接吻水平突飛猛進,這一吻直把江凌吻得個七葷八素、兩眼迷離,這才放開了她,啞著嗓子道:「凌兒,咱們成親好不好?一聽別人要把你搶走我就受不了。」

  「誰要搶走我?是你被搶走好不好?」一說到這事,江凌就來了氣,一把推開他,坐直了身子。李婉說那事不過是隨口哇哇,但林韻這事卻無風不起浪,事出必然有因,否則林韻又怎麼會讓秦憶回家去問呢。想到這裡,本來還挺相信秦憶的江凌,信心也動搖起來。

  秦憶急了,道:「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剛才那女人,我根本不認識她。除了你,我誰也不會娶。而且我爹和我娘也根本不願意我娶別人。就是當初紀王說要招我做女婿,我爹和我娘也是不樂意的。我長這麼大,在邊關時有多少人來提親,說作妾也行。可我爹硬是不同意,說我是一定要娶你作妻的。就算以後要娶妾,也得你首肯才行。現在眼看咱們倆越來越好了,他們怎麼會私下幫我訂親?那是絕對不可能。」

  「是嗎?」江凌臉上的表情和緩了很多。她想了想,忽然嫣然一笑,柔聲道:「其實我相信秦伯伯和伯母不會委曲我的,我也相信你跟林姑娘沒什麼瓜葛。」

  秦憶一聽這話,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手心裡全是汗。可還沒等他把手上的汗擦乾,江凌又笑道:「小時候,我經常跟這位林姐姐玩,她還挺照顧我的。其實她溫柔嫻淑,對我也很好,從上一次龍舟賽的時候,我就發現她很喜歡你。剛才她說的,我估計是林司馬向你家提親,準備將林姑娘給你做平妻呢。其實三個人在一起也很好啊,林姑娘也很漂亮呢。要不咱們三人一起拜堂成親,你看如何?」

  說完這話,江凌便睜著大眼睛緊緊地盯著秦憶。秦憶眼裡哪怕是閃過一絲欣喜,她就打算一腳把他踢下車去。卻不想秦憶的反應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他既不歡喜,也不生氣,只是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她。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江凌奇怪地問。

  秦憶歎了一口氣,將江凌擁進懷裡:「凌兒,你不用這麼試探我。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這句如誓言一般的話語,讓江凌感動。她伸出手,輕輕懷住了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前。

  「不過我給你信心,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信心呢?那個縣主說的話,不會是真的吧?」秦憶卻放開了她,盯著她的眼睛問。

  「呃,縣主亂說的,八字沒一撇的事。」江凌只好解釋。不過解釋完之後,用眼睛剜了他一下:「不過你別以為你才有人搶,本姑娘也是有市場的。你要是惹了我傷心,這樣的事情也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秦憶很鬱悶地再一次將她摟緊,無比幽怨地道:「這太不公平了,你可以這麼威脅我,我卻得小心翼翼地怕你誤會。這天理何在啊」

  江凌「撲哧」地笑了起來:「這就是男女差別了,誰讓你們男的可以三妻四妾,而我們女子卻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秦憶緊緊地摟住她,沒有說話,好半晌,才低聲道:「如果沒有遇上你,也許我也會像其他男子一樣,有很多女人。可遇上了你,我這心裡,再也裝不下別人。」

  江凌緊緊地抱著他,久久不語。

  這樣的話,她上輩子不知聽過多少。可從未有過哪一次,能讓她像現在這般感動。她能感受得到秦憶說這話的真誠,她能感受得到他是真真正正地發自肺腑。不管這份愛情的保質期是多長,至少現在,秦憶對她是真心的。

  「凌兒,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麼?」秦憶見她不說話,有些著急。

  江凌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心底的感動壓住,拍拍秦憶的背,坐直了身子,正對上秦憶的眼睛,正容道:「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不相信我耳朵聽到的。我不希望明天你來告訴我,說你說的都是真心話,但卻沒辦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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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0:43 AM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通房丫頭問題

  秦憶的表情嚴肅起來,點點頭:「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江凌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笑了起來,湊過去輕輕親了他一下:「好,我相信你。」

  可憐的秦憶,被打了一棒後得了個甜棗,開心得不得了。這可是江凌第一次主動親他,雖然只是親了一下臉頰,但意義重大啊。

  他心花怒放地想要再品嚐那甜美的櫻桃,卻不想江凌一把推開他:「這可是在車上。」說完想起這事,又嗔了秦憶一眼,「跟你單獨在這車上呆這麼久,我的名聲全給你毀了。」

  「嘿嘿,那咱們趕緊成親吧,這樣就不怕別人說閒話了。」秦憶嬉皮笑臉地道。

  「真的?」江凌睇他一眼。

  秦憶想起江凌說的安危問題,只得洩了氣,沒精打采道:「假的。」忽然他眼睛一亮,「咱們先成親,後圓房。這樣就既可以在一起,又不用擔心別人的閒話了。」

  就憑你這副荷爾蒙過剩的樣子,兩人只要一單獨在一起就又抱又啃,能做到坐懷不亂才怪江凌暗自腹誹著。不過她也不能老給滿腔熱情的秦憶潑冷水,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在秦憶眼前晃了晃:「一年,再給我一年時間,不能再少了。」

  掛在眼前的胡蘿蔔又近了一年,秦憶覺得這番誤會收穫還是大大的,瞇著眼睛憧憬著,喃喃道:「一年,明年的初夏……」說完,一個勁地用眼睛看著江凌。

  江凌一看這廝開始眼冒狼光,趕緊推開他:「淡定,淡定。很快要到地方了,你不想讓李婉她們嘲笑咱們吧?」說完坐直身體,開始整衣襟、捋頭髮。好在她穿著男裝、梳的是男人髮髻,嘴上沒抹口紅、臉上也沒化妝,還不至於鬧出烏龍來。

  收拾完自己,她又打量了一下秦憶,幫他整了整衣衫。秦憶很自覺地張開手臂,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嘴裡還道:「嘿嘿,有媳婦就是好啊。」

  江凌用眼睛斜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古代的少爺們不都是有丫環伺候的嗎?而且到了十四、五歲,都會有丫頭教他人事的。那麼,秦憶這廝該不會有通房丫頭吧?她咬了咬腮幫子,正要開口審問,卻感覺車停了下來。

  秦憶把車簾打開,瞅了一眼:「到了。」又一臉的懊惱,「這車怎麼走這麼快?」

  江凌看了一眼秦憶那英俊的臉,把即將出口的問話又嚥了回去。以秦憶現在對她的著緊程度,就算問也是白問,他總不會承認他有通房丫頭吧?真要這樣問,豈不是打草驚蛇了?這個問題今天既然想起了,那就暫且放下,到哪時去秦府偵察一番再說吧。

  可如果他真有通房丫頭怎麼辦?江凌糾結了。不過糾結了半秒鐘,她就有了決定——還能怎樣?那肯定是拜拜了。二手貨,再好也是別人用過的,敬謝不敏再說,通房丫頭一般都是青梅竹馬出身的,底蘊深厚,那不是隨便就能撼動的。

  「走吧。」看車停穩,秦憶先下了車,再伸出手來想扶江凌。眾目睽睽之下,江凌哪裡肯讓他扶,對那隻手視而不見,自已跳下車來。

  「咦。」一下車江凌這才發現,這馬車停的地方竟然是新宅子前面。想當初她第一次來,大路到河邊只有一條田埂路,車根本進不來。她是被桃紅背了半天從大路上背進來的。而且當時沒有橋,她們只能站在河對岸看新宅基地。

  剛才進來時沒有看到,不過一想想,秦憶一定是修了路又修了橋,車才能直接開進這裡。不過再一想江凌也就釋然了——如果沒有路,那些建材也不可能運到這裡來。

  想到這這裡,江凌回頭望了望河上的石橋,又看了看河對岸的路,再轉過身來看到她的新宅子已建了三分之二的規模了,不禁驚訝地望著秦憶:「天哪,從我給你圖紙才過多久?你這修建速度也太快了吧」

  秦憶笑道:「這城裡大半的建造勞工都在咱們這兒幹活了,估計還有十天,你這宅子就可以完工了。到你家安門窗打家俱的時候,我們秦府的宅子就可以開工建造了。」

  「沒必要這麼急,慢慢來就好。」想想秦憶這段時間應該在這裡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江凌隱隱地有些不安。

  「你住在那邊,連個下人都沒辦法使喚。到搬過來地方大了,我再幫你挑些下人,你就不用親自洗衣作飯了。平時每每想起你在家裡還要幹粗活,我這心裡就覺得難受。」秦憶看著眼前的工地,輕聲道。

  「喂,江凌,你這重色輕友的傢伙,你再不過來,我以後可不理你了。」早就下了車,走進半成品的新宅基地裡看了一轉出來的李婉,見江凌下了車還跟秦憶在那裡粘粘乎乎地說話,就氣都不打一處來,站在遠處氣乎乎地嚷嚷道。

  「好,來了。」江凌沖秦憶一笑,趕緊朝李婉跑過去,遠遠就道,「怎麼樣?你對我的新宅子感覺如何?」

  「感覺太奇怪了。」李婉轉過身對著新宅基地,皺了皺眉頭,然後轉過臉來瞪了跑到跟前的江凌一眼:「你就這麼原諒那見異思遷的傢伙了?」

  「如果他真有心要娶別人,那自然一腳踹飛他;但如果人家沒有異心,不理他豈不是讓別人有可乘之機?」江凌聳聳肩。

  「也是啊」李婉想了想,點頭表示同意,然後瞅了瞅站在遠處的秦憶,不再說話了。

  「姐,這房子怎麼東一處西一處的?根本不像個院子。」江濤跟著李續從宅基地裡走出來,高聲問道。

  前段時間他埋頭讀書準備考試,所以建什麼樣的房子江凌根本沒考慮過他的意見。現在江濤看到自己家的宅子東幾間房,西幾間房的,又不圍成一個院子,還不是一個朝向,覺得甚是奇怪。不過想想姐姐的智慧,應該不會犯低級錯誤;而秦憶也不會由著姐姐胡鬧,所以雖然不理解,倒沒有一絲埋怨情緒。

  倒是李婉和李續痛心疾首地批評著江凌:好好一座宅子,建得亂七八糟,簡直是胡鬧

  江凌只得解釋:「我這是準備做成一個個景觀園林。到房子建好之後,用圍牆、樹木、假山相隔,用迴廊、石路、小橋相連,讓這些房子既相互獨立又不太疏離。」

  「你說的這些,似乎有些道理,但細想想又想像不出來。」李續撓撓頭。

  「明年來看吧,就知道是什麼樣的了。」江凌笑道。

  「明年啊」李婉哀歎,「估計明年來不了了。」

  「準備嫁人了?」江凌也學她的動作,用胳膊肘推推她。

  李婉用眼睛瞅瞅她,沒有反駁。

  「秦憶,我原來給你的那幅圖呢?」江凌轉頭問。

  「那畫我裝裱起來了,在家裡掛著。你們想要看這園子的效果,就到我家去看那幅畫吧。」

  「好啊,一會兒回去你拿給我們看。」想像著江凌剛才講的那些,李續對這園子的建造效果倒有些期待。

  「走吧,這裡亂糟糟的,也沒什麼好看的。」秦憶道。

  這裡除了磚頭、泥巴、石塊、木頭和建了一半的房子,還真沒什麼可看的了。聽了秦憶這話,大家便準備上車回府。

  「咦,那是幹什麼?莫不是你要建池塘?你挖這麼大的池塘幹什麼?」江凌指著河對面道。那裡有幾十個人,正在挖掘一個地方。那地方地勢本來就有些低窪,這再挖下去,連在一起就成了一個大池塘。這池塘足有八、九畝寬,如果用來養魚似乎要不了這麼寬。

  「等這個大水池挖好,我再讓他們把兩端挖通,引進河水,然後做成水壩,這樣可以蓄水排洪,原來河面太窄擔心洪澇的問題就可以解決了。平時還可以種蓮藕、養魚,一舉兩得。」秦憶解釋道。

  「這個主意,實在太好了。」江凌高興道。當初雖然看中這個地方,她還跟吳管家強詞奪理地說了一通,但要說不擔心洪澇問題,那絕對是假的。只是這地方實在太好了,她捨不得放棄,這才自我安慰自己。而現在,秦憶不聲不響地就把這個問題解決了,還造了一個「一片荷塘,十里飄香」的景致在門前放著,不得不說這主意著實絕妙。

  「公子,公子,村裡的佃農打起來了。」正說著,遠處忽然跑來一騎,馬上的人遠遠就衝著秦憶叫了起來。

  「怎麼回事?」秦憶卻是不慌不忙,沉聲問道。

  「是江姑娘家的那幾十戶佃農,為了一件小事,跟咱們家的佃農起了衝突,現在都各自拿著鋤頭菜刀準備拚命呢。」馬上翻下來一個中年男子,跑到秦憶面前施了一禮,神色極為焦急。

  秦憶看了江凌一眼:「那都是些魯莽男子,你就不要去了,交給我吧。」說完,接過那男子的馬繩,便翻身上馬,一面調轉馬頭,一面道:「世子,縣主,你們先回陸府吧,我去處理些俗務。」說完,策馬向河對岸急駛而去。

  「我想去看看。」李婉最煩被關在院子裡,現在有熱鬧看,她巴不得事鬧得再大一點。

  「走吧,都看看去。」李續道,拉著江濤上了車。  



第一百七十三章 實則一家人

  要不是要陪著李續與李婉,江凌無論如何是要親自去解決問題的。畢竟這是她家與秦家的佃農鬧事。當初把佃農交給吳管家處理,可以圖一時鬆快。但現在有了事情,她這主人不出面解決,只會讓本來就不安心在江家做事的那些佃農們更為離心。

  所以現在李續與李婉要去看熱鬧,他們帶著這麼多護衛安全問題應該有保證,江凌便也沒有阻攔,跟李婉一起上車朝佃農們所住的村落行去。

  馬車駛進村口,就看到許多老人孩子都往一個地方跑,馬車順著那個方向駛去,沒過多遠,就看到前面圍了一大群人。

  「就在這裡停車,你一直呆在車上不要下來。」江凌伸出頭去衝著車伕叫道,又轉過頭來嚴肅地看著李婉,「縣主,這裡住的全是佃農,情況複雜,你一定不要亂跑,由護衛保護你。一旦有什麼事就趕緊跑到馬車來,讓車伕駕車離開。你知道我跟秦憶都是有武功在身的,自保是沒問題,所以你只需保護好自己就好。世子那邊也一樣,你把我的意思轉告給他,還有,江濤就拜託給二位了。」

  李婉有熱鬧可看,正躍躍欲試地想下車看個究竟,此時見江凌語氣嚴重,不由得呆了一呆,問道:「事情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很難說,一旦事態控制不住,那就有可能是一場混戰,打傷打死人都是常事。這些人發起瘋來,可不管你是誰。」江凌道,「所以你們暫時不要下車,我去看看情況,如果情況不嚴重,你們再下車來。」不把事態說嚴重一點,這兩個沒見過事兒的孩子只管往前湊,哪怕是碰傷一點皮,她跟秦憶回去都沒法交待,所以先把話說清楚的好。

  「好吧。」李婉這時徹底冷靜了下來。想想自己從紀王府偷偷跑出來,又帶著弟弟看熱鬧,一旦有什麼事,回去還不知會有什麼懲罰等著她呢。如此一想,倒熄了一大半唯恐天下不亂的心。

  見李婉表情冷靜,江凌這才放下心來,自己一個人下了馬車,又走到李續的馬車旁,把這番話又跟他說了一遍。李續畢竟是男孩子,又是紀王作為世子來培養的人,自然知道事情輕重,也同意了江凌的安排。

  江凌這才放心,隻身往人群裡走去。江凌是陸府的客人,出來時陸府的侍衛也得到了主人的命令,要保護好這位江姑娘。所以見她一個人只身前往,陸府侍衛頭子陳義忙派了四個人跟上她。

  由這四位侍衛開路,江凌倒省事很多。而那些佃農一看江凌這衣著光鮮、細皮嫩肉的,便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主動給他們讓開了一條路。不一會兒,江凌就擠進人群裡,看到了秦憶。

  此時的秦憶表情沉鬱,目光犀利,整個人就像剛出鞘的劍,目光一掃,便壓制得那兩群手裡拿著鋤頭、菜刀、木棍相對而峙的人不敢動彈。

  「哪位是頭兒?上來說話。」秦憶向人群掃了一眼。

  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猶豫了一下,便走上前來,對秦憶深施一禮,道:「小老兒姓阮,是將軍府上的佃農,平日吳管家不在這裡時,些須小事都是由小老兒來處理。

  秦憶微一頷首,看向了另一邊。那一邊人群騷動了一下,卻沒人出來,倒是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粗壯漢子道:「我們是江府的佃農,沒有頭領。秦少將軍,這次可是你們將軍府的人欺負我們。雖然我們的新主人江家都是孤兒寡母,沒人來給我們作主,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可不能袒護你家的佃農。那王老四仗著你家權勢,跑來欺負我們這邊的大閨女。聽說秦少將軍也是在邊關裡殺過敵見過血的鐵血男兒,我想這種事放在少將軍您的身上,您也會舉刀相向吧?」

  江凌向那人看了看,目光閃動了一下。她雖然認路不行,但認人卻很少出錯。這漢子的長相,倒跟上次她來時見到的那個錢老漢有七、八分相似。想起吳管家說錢老漢有四個兒子,都是孔武有力的,在江府佃農這一群人中,算是個大戶,估計此人就是錢家人了。不過這漢子可不光是孔武有力那麼簡單,光聽他說的這番話,幾句話就把秦憶拉到他這方來了,這事兒秦憶就算秉公處理都得不好意思——總得偏向著江府這群人才好,否則就變成有意偏袒了。看來這人,也算是有勇有謀了。

  「今天要是不把張家老四綁起來押送官府,我們絕不答應。」江家佃農的人群裡有人喊。

  這人話聲剛落,又另有人喊道:「你們秦府的人平日裡就沒少欺負我們,秦少將軍你要真是公正,你就處罰他們給我們瞧瞧。」

  「就是,不能包庇。」

  「我們沒有主家撐腰,但卻不是任誰都能欺負得了我們的。」

  人群裡四處呼應。

  聽到這些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沒有主家撐腰,所以江凌下意識地就想上前去,表明自己也及時到了場。但走了兩步她又停下了腳步。這事本只是兩府佃農之間的事,而且兩群佃農現在都在秦管家的領導下,這件事,只要秉公辦理便好。但她這進去一攪和,便會讓事情變得更為複雜——無論江家佃農有理無理,她都得壓著秦憶把秦家那犯眾怒的佃農處置了,否則就是不為他們作主,不為他們撐腰。作為主家被佃農如此威逼,她只有顏面掃地的份,秦憶的威名也會大損。現在不如讓秦憶先把他們壓制住,再慢慢來做工作。再說,她就算上去說幾句話,作用也不大。畢竟一無權勢,二無錢財,又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子,這些人一直都沒把她放在眼裡。上前除了被人威逼當槍使,別無用處。

  轉頭看著一臉沉穩的秦憶,江凌的心裡慢慢安定下來,嘴角甚至不由地露出一抹微笑。來到唐朝,經歷過許多事,她都是獨自面對去跟人爭跟人吵,唯恐寡母幼弟給人欺負了去。而此時此刻,這種安安穩穩有人依靠的感覺,讓她覺得既甜蜜又踏實。

  「大家就不相信本將軍會秉公辦理嗎?」見這些人一說話,江家佃農的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秦憶乾脆一躍跳上放在旁邊的一輛木板推車,大聲喊道。

  見下面的人激動的表情一滯,似乎頭腦清醒了些,他又道:「真要打起來,大家手上的傢伙可是不長眼睛的,要是你被傷、打死了,你置你的老父老母於何地?你置你的妻子幼兒於何地?而傷人的,也會被押送官府,或被殺頭,或被關進大牢。這種兩敗俱傷的事,是你們想看到的嗎?」

  看到下面的人表情都已鬆動了,秦憶又趁熱打鐵:「相信我這件事,本將軍自然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秦少將軍,不是我們不相信你。只是你也是秦府的人,自然要向著你們家佃農說話,否則誰還會為你幹活?這公道二字,對秦少將軍您來說,怕是不易。」錢姓漢子又道。

  秦憶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你可知這二百頃田地雖然分了六十頃給江家,但為何一起買來,又一起管理?」

  這話問得下面的人一愣。

  秦憶轉頭看了江凌一眼,微笑道:「因為,江家大小姐,是本將軍的未婚妻。兩家表面是兩姓,實則是一家人。」

  這一回,下面的眾人徹徹底底怔住了。自從這六十頃的佃農劃分出去,秦家佃農就一直趾高氣昂,經常話裡話外地表現自己的優越感,還時不時做一些示威動作,讓江家佃農心裡憤憤不平。這種情緒壓積在心裡久了,就跟那爆藥桶似的。這次的事本來可大可小的,但錢家兄弟想通過這事來立威,也想讓別的佃農看看——咱們雖然主家不行,但也不是誰想欺負就能欺負的。便把這事當成了導火索,瞬間引爆了大家,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場事件。

  可如果大家本就是一家,這事還鬧個什麼勁呢?讓別家的佃農看笑話嗎?

  兩邊人面面相覷。

  見大家的表情都緩和下來了,秦憶這才將臉上的笑容一斂,沉聲道:「秦家佃農,除阮老漢和與這事有關者,其他人都回去幹活去。江家佃農,除這位漢子和與事相關者,其他人也一律退下。拒不聽令者,此季稻禾加兩成租金。」

  只還有半個多月稻穀就可以收割了,加兩成租金,那就是白花花的錢啊鬥氣打架是為別人的事,可如果就此自己受了損失,那就糟了。這樣一想,那些跟在末尾的人就沉不住氣了。他們之所以跟在末尾,本來對於打架之事就不熱心,不過是礙著面子來湊湊熱鬧。現在聽秦憶這一說,便開始悄悄往看熱鬧的人群裡溜。前面的看後面的溜了,也跟著開溜。而那群看熱鬧的人,被秦憶用冷冰冰地目光一掃,也趕緊散開。不一會兒,場中就還剩下了當事的七八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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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0:44 AM

  第一百七十四章 關心則亂

  秦憶跳下板車,回身對江凌道:「讓世子與縣主、江濤下車吧,我們到前面小院裡說話。」

  江凌應了一聲,轉身正打算去叫李續他們,卻不想那三人見人群散了,似乎沒有危險了,根本都不用招呼,就已主動下了車朝這邊走來,江凌匯齊他們,跟著秦憶一起走進了前面的小院子。

  一進了院子就有一對老夫妻迎了上來,口稱公子,茶水也很快就準備妥當了;再看看這院子的佈置,大家就知道這院子大概是專門備來給秦憶或吳管家歇腳用的地方。

  幾人進去在廳裡坐了,老婦人又上了茶,秦憶這才看著跟過來的那幾個漢子,道:「說吧,具體是怎麼回事?」

  被秦憶這一晾,那幾人先前的氣勢算是徹底沒了,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其實起因不過是一件小事,就是秦家佃農裡的甲家小伙子,看上了江家佃農裡乙家姑娘,結果衝動之下讓那姑娘懷了身孕,結果乙姑娘家人找上門去質問的時候,甲家人卻說已給小伙子另訂親了,而且口氣還挺囂張。這一下把前段時間江家佃農心裡的火氣全都激了起來,這才發生了今天的事。

  雖然秦家佃農代表在那裡辯駁乙姑娘如何不檢點,但秦憶還是把他們喝斥了一通,責令他們回去把訂的親事給退掉,迎娶乙家姑娘。事情已鬧成這樣,甲家人自然知道這門親賴不掉,現在又有秦憶的命令,不敢再有異議,當即表示按秦憶的要求去辦。

  「凌兒,你可還有何話要跟他們說的?」秦憶處理完,並未叫他們退下,轉過頭來問江凌。

  「江家的這幾位留下,我有事跟他們說。」江凌看了看那錢姓漢子。

  這件事,她從頭看到尾,她發現,這件事大半是這位錢姓漢子在鼓動。如果讓他再這樣跟個刺頭似的呆在佃農隊伍裡,下次還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但事分兩面,如果自己將他收伏為自己所用,那她就可以間接地把佃農掌控在手裡了,不至於像現在這般,事事得依靠秦家,連江家佃農都覺得自己無依無靠,沒個主人來為他們撐腰。

  「不知秦少將軍還有何事?」見秦家佃農都退出去了,自己幾人卻被留下;再看看坐在秦憶上位的李續與李婉,揣測著他們是什麼人,江家這幾人心裡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這是紀王世子,這是縣主,這是你們的主家江姑娘和江公子。」秦憶把在座的一一給他們介紹了一遍。

  「拜見世子、縣主和主家。」那幾個漢子一聽慌了神,倒頭就跪到地上磕了個頭。對於不是奴僕的他們來說,官府之人和主家還不一定能決定他們的生死,所以面對秦憶和江凌他們可以不跪不怕;但皇家人則不同,那是一句話就能決定一族生死的人,他們心裡的敬畏程度自然大不一樣。

  李續和李婉今天就是來看熱鬧的,知道是江凌留這幾位大概想立威,自然不會搶風頭,只示意江凌說話,自己卻都不作聲。

  「起來吧。」幾個佃農跪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不過令他們奇怪的是,聲音傳來的方向卻是在秦憶下首,那裡坐的是他們的主家江家姑娘。錢姓漢子有些見識,心裡開始暗暗思量,這位江家姑娘為何能在世子和縣主面前作主,莫不是他們都看走了眼,江家並不是如他們所知的無錢無權的人家?難怪江家能與秦家結親,怕還真不是一般人。

  「你是錢家老幾?」江凌看著那錢家漢子問道。

  錢姓漢子趕緊拱手:「回姑娘,小人在家排行第二。」言語裡十分敬重。

  「聽說你們錢家人的武功都不錯,不知你在你們家武功排在第幾?」

  錢老二愣了一下,不知江凌問這些是何用意。他有些疑惑地看了江凌一眼,這才回道:「不敢隱瞞姑娘,小人在家裡,武功最強。」

  江凌頷首。難怪,他不過是錢家老二,卻能成為佃農頭領,原來不光是有頭腦,武功也甚是了得。要是能把這人收伏了,那江家佃農裡應該無有不服了。

  她笑了一下:「本姑娘自幼好武,聽你這麼一說,倒起了切磋之心,倒還請錢二哥賜教賜教。」說完放下茶碗,站了起來。

  錢老二又是一愣:「姑娘莫不是要跟小人練手?」

  「正是。」江凌看著他,眼裡精光一閃,「本姑娘雖然學的花拳繡腿,但尚能打倒幾人。錢二哥可有膽與本姑娘一試?」

  錢老二能成為頭領,自然不是那等莽漢,被人一激就撩袖子上前。見秦憶等人坐在那裡穩如泰山,絲毫沒有勸阻的樣子;那世子和縣主臉上更是露出興奮的神情。他便明白江凌大概手下真有兩下子,想要拿他來立威。如此一來他自然不肯服輸,當胸一抱拳,沉聲道:「既然姑娘有興致,小人自當奉陪。」

  江凌也不說話,走下來到院子裡站定。其他幾人都讓到了一邊,留下錢老二與她對峙。

  秦憶知道江凌身上有些武功,但他兩次對江凌都手到擒來,便覺得她的武功還真像她剛才所說的,花拳繡腿,所以此時見江凌真要與這錢老二過招,心裡便是有些緊張,生怕錢老二拳下沒輕沒重,傷了江凌。當下也禁不住站了起來,走到院子旁邊站著,準備情況一有不妙就馬上上場將錢老二攔下。

  這情形看在錢老二眼裡,倒對自已主家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認識——就憑秦少將軍這份著緊程度,主家姑娘這當家主母的地位是跑不掉的。而且,這位姑娘有膽子挑戰於他,且不說功夫如何,單是這份膽識,便比一般人要強——他心裡對主家的那份不服便又去了兩分。

  江凌自從那次與擄她的兩個賊人過了招手,每晚練功更為勤奮。再加上有空間這個作弊器在,她練功更是事半功倍,這段時間她的武功與那時相比又有了很大的進步,眼力、耳力更是今非昔比。有了這眼力和耳力,再加上功力大增,她本就借力打力的攻守勝算就更大了。她相信就算贏不了錢老二,也可以避開他的攻擊,從而保持平局。所以跟心懷忐忑的秦憶相比,她倒是胸有成竹、氣定神閒。

  「來吧。」她也知道想讓錢老二主動攻擊不可能,倒也乾脆。拉開一下起勢,就「呼」地一聲上前一步向錢老二踢去,同時拳頭也跟著揮了上去。她相信錢老二在沒有摸清自己底細之前,只會躲閃不會進攻,倒把自己的一套內家拳法打得虎虎生風。

  錢老二看著這招招凌厲的攻勢,大吃一驚,連忙收起輕視之心,從容應對。奈何他自恃自己力大如牛,所以從來都是主動進攻型的,防禦的功夫甚是稀鬆,幾招下來他便挨了江凌兩拳。而且江凌存了降伏的心思,下手自然不會客氣,用上了八成功力。江凌在空間裡練功,一個月相當於人家練一年。再加上她悟性極高,她的內功現在已是相當地深厚。所以這兩拳下去,竟然把錢老二震得胸口悶悶的生疼。

  這一吃疼,終於把錢老二的脾氣激了起來。他招數一變,變守為攻,開始舞起他蒲扇大的巴掌,頻頻向江凌擊去。

  江凌開始那幾招讓一旁觀戰的秦憶大喜。他沒想到只三、四個月的功夫,江凌的武功進步如此大。可沒等他高興太久,錢老二那「呼呼」作響的拳風就讓他緊張起來。一聽這拳風就知道,這錢老二的內力不在他之下。如果被這樣的拳風掃上一下,江凌怕不得在床上養幾個月。

  這便叫關心則亂。秦憶在戰場上見過的生生死死多了,自己也是一個硬漢。如果換作是他,便是面對強於自己十倍的敵手,他都不帶皺一下眉。可這會兒卻是不同,看著場上錢老二的手掌,每次幾乎都要扇到江凌了,而每次江凌都看似險險地避了開來,他這全身就開始冒冷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只恨不得趕緊叫停。好在還有一絲理智尚存。他只能全身肌肉繃緊,眼睛緊緊盯著錢老二,隨時準備出手攔截。

  「憶哥哥,我姐她不會有事吧?」江濤跟到秦憶身邊問。他對自己的姐姐一向有信心。但錢老二的拳風著實嚇人,讓他又不由得心生緊張,只得跑到秦憶身邊來求證。

  「沒事。」秦憶僵硬地笑了一下,眼睛卻絲毫不敢離開江凌。

  而李續和李婉本來穩穩地坐在廳裡,暗笑秦憶與江濤瞎擔心的。在他們看來,作為佃農的錢老二,怎麼可能有膽子當著大家的面打傷江凌呢?這場比試無非是做做樣子罷了。卻不想這會兒「呼呼」響的拳風也看得他們臉色驟變,禁不住也走到場地邊上來。李婉看著場上江凌險象環生,差點驚呼起來,想要出言阻止這場比試。倒是李續是這場中最冷靜的一個,他自幼好武,雖然自身功力不行,但眼光還是有的,看了一會兒他便看出了江凌並不是無力反擊,連忙攔住了李婉,不讓她叫停。  



  第一百七十五章 飢餓策略

  場內的江凌可不知這些人的想法。此時她面對錢老二凌厲的攻擊,卻越發的游刃有餘。說實話,這錢老二在佃農裡算是武功不錯,但跟趙崢明請的那對賊人夫妻來說,卻是差了不只一星半點。雖然他的拳風看上去挺嚇人,但看在江凌眼裡,卻剛勁有餘,靈活不足。要不是想試試自己的眼力、耳力與功力是否進步了很多,想試試能不能用最省力的辦法避開他的攻勢,此時錢老二早已被她打趴下了。

  錢老二要是知道江凌是這種想法,非要氣得吐血不可。他現在正鬱悶呢,怎麼每次看到這位江姑娘嬌嬌弱弱地站在那裡,全身都是破綻,但一掌過去,卻都掃了個空;每次都如此,每次都險險地避過,這又讓他總是心生不甘,感覺就差那麼一點點,自己就能擊中對方了。所以此時他的腦子裡,哪裡還有什麼主家佃農之類的身份概念?滿心滿腦地就想著如何去完善那個「一點點」。可他空有一身力氣,卻是千斤重錘打在空氣裡,這種使不出勁、用不上力的情形,著實讓他心煩意亂。他一咬牙,把自己壓箱底的貨都使出來了,但仍沒觸到江凌的衣角,這讓一直很自負的錢老二不由得有些氣惱,早已忘了對手的身份,嚷嚷道:「要打就打,老是避避避,不像個男子漢。」

  這話一出,讓看出場裡情形的秦憶和李續都笑了起來,便是連替江凌擔心的李婉也不禁莞爾。

  秦憶見江凌並無危險,早已放鬆下來。知道自己心上人功夫如此了得,心情極好之餘,不由得開玩笑道:「錢老二,你對面那個可是我未婚妻,你要讓她像個男子漢了,那我怎麼辦?」

  錢老二手中一滯,這才想起跟他過招的不過是比他女兒年紀還小的十四、五歲的小女孩,他這已經用了十成的功力了,都沒能將對方拿下,這臉今天可算是丟大發了。

  「別住手,我這可要開打了,注意了。」江凌見他動作慢下來,趕忙道。

  錢老二一聽這話,氣得差點沒吐血。合著人家剛才不過是陪他玩玩,現在才來真格的這回丟臉真丟回姥姥家了。此時他再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掄起蒲扇般的大掌,攻擊得更為迅速,只求輸得不要那麼難看。

  所有的動作,在江凌眼裡,就像電影裡放了慢動作一般。在外人看來掄得密不透風的拳掌,看在她眼裡卻是諸多破綻。既起了收伏之心,她自然不會不痛不癢地給錢老二來幾下。眼瞅著在錢老二心煩氣躁下,他的下盤已有些不穩了,江凌瞅準一個時機,縱身而起兩腳猛地就踹了過去。錢老二此時拳才擊出去一半,全身的重力都在這拳上,江凌這一踹正中他的胸口,蹬得他竟然往後飛了起來,直摔到了院子種得有大半人高的枙子花木上。

  這還是江凌瞅準了地方踹的。那枙子花木比較有彈性,摔到上面便可把力道化解一半,不至讓錢老二受內傷。

  錢老二被枙子彈回來,踉蹌了好幾步,這才站穩腳步。他也知道這是江凌顧了他的面子,沒讓他摔個大馬趴,心裡對江凌的武力服氣之餘,又對她的人品多了一分敬服。

  「主家身手了得,小人認輸。」錢老二是個直爽性子,既然打不過,便很乾脆地一抱拳,認輸了。

  江凌也抱了抱拳,笑道:「錢二哥,承讓。」

  錢老二抱著拳,忽然感覺自己咽喉有什麼東西哽在了那裡。江凌這句雖然是客氣話,但錢老二能感受得到她並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地位卑賤的佃農來對待,而是把他當成了一個對手,一個可以跟她平等地站在一起、值得她尊重的對手。這是他長這麼大一直想要得到,卻一直得不到的東西。

  跟他一起來的那三人,都互相看了看,眼裡都極驚駭。在他們看來,錢老二的功夫,那是極厲害的。可沒想到這個嬌嬌弱弱的主家,竟然比錢老二都還要厲害。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江凌,你太棒了。」李婉跑上場去,眼睛直冒星星,「我以為秦大哥武功厲害,沒想到你也這麼厲害。」

  「那是,我姐姐一向厲害。」江濤無比自豪地應道。彷彿剛才把錢老二打敗的不是江凌而是他自己。

  秦憶看著雖然穿著男裝,但卻眉眼如畫、亭亭玉立的江凌,心裡湧動的那股感情,讓他差點不能自抑,只覺得在場的其他人前所未有的礙眼。他深吸一口氣,把那股想把江凌摟入懷裡的衝動壓制住,讓老婦人舀了一盆水過來,親自擰了布巾,遞給江凌,看著她道:「擦擦臉。」

  這種事本不該秦家少將軍來做的,但他卻為她做了,這讓江凌心裡一暖。她衝他一笑,接過布巾把臉擦了擦。她雖沒有汗,但這院子是泥地的,騰挪之間總有灰塵飛揚。

  李婉看著他們倆這毫不掩飾的柔情蜜意,不屑地撇了撇嘴,心裡卻直冒酸,不由狠狠地想:等本縣主回去,一定要找一個比秦憶更好的男人,哼

  「錢二哥,我想問一下,咱們這佃農裡,哪一家種田種得最好?」江凌擦好臉,將布巾交給上前來的老婦,回頭去問錢老二。

  「回姑娘話,種田種得好的有好幾戶,不過要數種得最好的,還得是我大哥。」

  「哦。」江凌沉吟了一下,笑道:「你們回去吧。不過我希望往後有什麼事,先到這裡來,讓他們轉告給我。我能幫你們作主的,自然會為你們作主。我不希望再出現今天這樣的事。」

  如果這話換著是比試之前說,江家這幾位佃農可能會不太在意——誰會在意一個十四、五歲小姑娘的話?但這會兒卻不同了。強者為尊,這是人們普遍的心理。一個小姑娘,能練出如此高深的武功,說話做事也這般有氣度,再加上秦憶和李婉等人對她的態度,讓這幾人發現自己這位主家怕是不簡單。想著往後在別家佃農面前再她不用低聲下氣了,他們心裡都極亢奮。俱都齊聲應了,告辭而去。

  「你不是想收伏那位錢老二嗎?現在將他打敗了,為何就這麼放他走了?」李續看錢老二等人出了門,疑惑地問江凌。

  李婉白了他一眼:「不放他走難道還想把他收作奴僕啊?」

  「我倒是有此意。」江凌笑道,走到廳裡端起茶喝了一口,「不過現在就說,為免顯得功利心太強;再者,直接這樣說,要是他拒絕,那太沒面子了,連個緩衝的機會都沒有。過兩天讓吳管家來跟他談。不過不是作奴僕,是雇他或他大哥一家到我那新宅去做些鬆快地活兒。如果做得好,我就讓他們入籍。」

  秦憶點點頭:「這人倒是個人才。把他收伏了,這田莊就盡可以交給他,你也可以不用操那麼多心。」

  江凌歎了一口氣。缺人才的,不只是二十一世紀啊如果她手上有可信可用之人,多少賺錢的事做不成?

  事情已解決,大家便上車打道回城。回到城裡,江凌讓秦府的一個下人到藥店抓了幾付內服的傷藥,給錢老二送去。這一行為又讓李續大為讚歎了一回——收伏人心,恩威並施最妙。

  畢竟今天是一品鮮開業,幾人又到了一品鮮看了一轉,發現雖然這時還未到晚飯時間,但生意仍然爆滿。吳管家卻苦著臉,說很多人沒吃到李大廚的菜有意見。

  「江凌,我就想不明白,你請了那位李大廚來,一天就讓他炒那麼幾個菜,難道還真是讓他來養老的?這真要怕他累著,讓他帶著兩個徒弟做菜好了,關鍵的幾個地方動動手就可以了嘛,幹嘛放著有錢不去賺?」李婉聽了,就只管在旁邊嚷嚷開來。

  原料的事,江凌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此時自然也沒法跟李婉解釋原料不夠的事,笑道:「你可知道生意經營裡有一種市場飢餓策略?」

  「市場飢餓策略?」這個新鮮詞一出,便是連幫秦府打理了許多年生意的吳管家都抬起頭來望著江凌。

  「對。打個比方說,有一種食物比較可口。但如果讓你敞開量吃,天天吃,餐餐吃,你自然很快就對他沒了興趣。但如果讓你十天吃一次,而且每次都在你意猶未盡時沒了,你可能就會天天惦著它,想著它,數著手指頭盼著那十天快些過去。這就是飢餓策略。做生意,也是如此。「物以稀為貴」這句話,說的便是同樣的道理。當一樣東西稀缺的時候,人們都爭相購買;可一旦它氾濫到滿街都是的時候,人們就不稀罕它了。那麼就算你求著別人買,別人都不一定理你了。」

  「這話說得太對了。道理雖然明白,但要想說得像江姑娘這般清楚明白,便是做了一輩子生意的人,怕也做不到。」吳管家擊掌讚道,「想不到江姑娘詩才出眾,便是做買賣也這般厲害。我這個打理了十幾年生意的人都自愧不如啊。」

  江凌臉一紅:「吳管家過譽了。」

  吳管家看了看自家少爺,再一次感慨他有福氣,心裡暗暗想著要提醒少爺,盡快把這江姑娘娶進門,以免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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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0:46 AM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另擇人家好了

  這樣想著,吳管家又道:「姑娘留下的味精,已被那些酒樓老闆搶購一空。按姑娘的吩咐,每家酒樓限購兩瓶,還差點不夠分。不過他們說,這兩瓶用不了多久,希望到時再來買的時候有得賣。」

  他這話場剛落,就有小二敲門進來,稟道:「吳管家,長史夫人派人來求購五瓶味精。」

「  這……」吳管家看著江凌,「不知江姑娘手上可還有味精?店裡現在就還剩三瓶,還是打算自己用的。」秦夫人向那些官宦夫人替江凌推銷味精的事他也知道。而這會兒人家來要味精,你卻說沒有,那指定會惹得這些夫人不高興——既讓我們來買,卻又說沒貨,莫不是拿我們耍著玩呢?

  江凌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秦夫人這麼盡心幫自己,自己總不能因此而讓她得罪了人。她此時也顧不得避嫌,從袖子裡掏出五個瓷瓶來,遞給那小二:「去吧,好生招呼。」

  看那小二拿了味精出去,她歉意地對李婉道:「縣主,真對不住,我真不能陪你了。這味精缺貨,我得回家做一些出來。否則那些酒樓老闆買不到味精事小,這官宦夫人們買不到,便會將遷怒到秦夫人身上。夫人這麼盡心幫我,我總不能這樣害她。所以這一兩日怕是不能陪你了。」

  李婉也不是那種一味知道玩耍而不知世事的人,既看過江凌家裡的境況,又見實情如此,這其中還雜著秦夫人在內,她便不好再攔江凌,有些悶悶不樂地道:「那你有空了就來陪我。」

  「好。你替我向陸夫人解釋一下,說我有空了自會去看她。」江凌微笑著點點頭,心裡暗自慶幸自己家裡窄小破敗。否則李婉要是鬧著要住到她家去,這味精豈不是做不成了?

  看看外面天色有些暗,似乎想要下雨的樣子,江凌也急著回家做味精,正要起身回家,卻聽秦憶向吳管家朗聲問道:「那件事,你問得怎樣了?」

  吳管家也知道自家少爺當著大家的面這樣問,便是想讓江凌知道他心裡坦蕩蕩,苦笑一下道:「夫人說,林家並不是自己來提的親,而是轉了個彎,讓劍南道觀察使何大人的表妹歐陽夫人派人來提的親,而且姿態放得很低,說若是無法做正妻,便是平妻也可以。」

  見吳管家只把話說到這裡,秦憶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知道吳管家絕不會大喘氣把話只說一半,他不說下去的意思,無非是母親並未表態,或母親已答應了這門親事。

  想到這裡,秦憶不由得不安地看向了江凌。這一看卻正好對上江凌的目光。

  江凌的目光無悲無喜,見秦憶看過來,她將目光轉開了去,對著李婉笑道:「外面天黑壓壓的,似乎要下雨了,咱們回去吧。」

  李婉聽了吳管家的話,義憤填膺地正想說話,聽得江凌這句話,再看她跟局外人似的表情,不由得一愣,有些不解地問:「怎麼了?有人都搶到你頭上來了,你就這麼不聲不響地任人欺負?不要說平妻,就是她想做妾都不允許你要不好去說,我去幫你說。觀察使雖然是秦將軍的頂頭上司,但他表妹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是那林姑娘是觀察使的表妹,怕什麼?還不知是拐了多少彎求來的親戚呢。」

  江凌卻不置可否,站起來道:「那都是別人的事,是秦府與林府之間的事,與我有什麼相關?走吧,趕緊回去,要下雨了。」她這話剛說聲,天上就響起了一個驚雷,一道閃電劃過了天空。外面的天越發陰沉起來,風刮得樹枝胡亂飛舞。

  看到這天氣,李婉也顧不得幫江凌打抱不平了,站起來驚呼道:「天哪,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走」李續倒也利索,拉著江濤便匆匆下了樓。李婉拉了江凌一下,也跟著下樓去。

  「吳管家,你有車在這裡麼?借我用用。」江凌卻沒動彈,望著吳管家問。

  「有的,就停在後院。」吳管家朝窗下指了指,又喚了一個小二下樓去讓馬伕套車。

  「凌兒。」秦憶看江凌轉身要下樓去,伸出手來一把拽住她的袖子。見兩人要說話,吳管家本想要避開,但江凌正好堵在門口,他出不去,只好望向窗外。

  江凌轉過頭來看了秦憶一眼,淡淡道:「你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再說吧。」說完將衣袖一抽,頭也不回地下了樓梯。

  「江凌……」秦憶還想追過去再解釋,吳管家卻在他身後道:「江姑娘的話很明白了。讓你處理好林家的事,再來跟她說話。否則,就算您這時候跟著去也是白搭,估計她不會理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吳管家這一說,秦憶頓住了腳步。他緊抿著嘴站在那裡好一會兒,這才大踏步下了樓,跟李續打了一聲招呼,便騎馬往家裡匆匆趕去。

  「江凌,你那味精要弄多久?」李婉上了車,可憐巴巴地看著江凌。

  「一兩天就好。」江凌看吳管家的馬車駛了出來,向李婉擺擺手,也上了車。可沒等她坐穩,江濤也爬了上來,道:「姐,我回去幫你。放心,我已跟世子解釋過了。」

  江凌一貫注意培養江濤對家庭的責任感,所以看他這樣做,心裡很欣慰,表揚了他兩句,便讓車伕往青山村駛去。

  眼看要下雨了,車伕把車駛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到了青山村口。

  「咦,前面那一輛好像是馬雷大哥趕的車。」江濤指著前面道。

  江凌掀開自己這邊車簾,伸出頭往前面一看,果然是。疑惑道:「娘在秦府,我們又在陸府。這時候,秦府誰會到這兒來?」

  前面那輛車裡的人似乎沒有發現他們,馬車一直往村裡駛,穿過村子,直到江家宅子門口,這才停了下來。

  「娘,您怎麼回來了?」江凌一看從車上下來的人,驚訝地叫道,提起衣擺趕緊下了車。

  李青荷轉過頭來,同樣也很驚訝:「你們怎麼也回來了?」說完看了看江凌乘坐的馬車,又見江濤也下了車,歎了一聲點頭道,「也好,還是回家好。走吧,進屋。」說完,轉身進了院子。

  江凌見她手肘上掛著一個大包袱,一副要回家長住的樣子,心下已猜著是怎麼一回事了。她回頭看了馬雷一眼,便一言不發地轉身進了家門。

  李青荷和江凌既已回家,自然沒有再留兩個大男人在家的道理。打發了原幫守家的兩個家丁乘馬雷的車離開,李青荷這才在廳裡坐了下來。

  「娘,怎麼回事?」江濤首先沉不住氣,問道,「您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是不是秦府人給你氣受了?」

  「氣倒沒有受。」李青荷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抬起眼看了看江凌,話卻沒再說下去,似乎在斟酌如何措辭。

  江凌卻笑了起來:「娘你別為難了。不就是林家托觀察使表妹去提親的事嘛。」

  「你知道了?」李青荷訝道,「你聽誰說的?」

  「秦憶當著我的面,問了吳管家。」

  聽到這話,再看看江凌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李青荷鬆了一口氣,臉色也沒那麼凝重了。看來秦憶的心思還是很明確的,這就好,這就好

  「秦將軍和秦夫人準備如何處理這事?」江凌知道事情絕不會是一口回絕那麼簡單,否則李青荷就不會這樣跑回來了。

  說起這個李青荷有些氣憤:「秦夫人說,畢竟是觀察使的人情,她不能一下子就回絕,否則太不給面子。她準備拖上一拖,到時再說。哼,什麼叫到時再說?莫不成還真想納那林家姑娘為平妻?」

  見李青荷這個態度,江凌倒放下心來,笑道:「起碼你女兒還是正妻嘛,娘您急什麼?」

  李青荷聽她這話倒真急了:「無論他們娶平妻還是娶妾,都得等你進了門,由你點頭同意了方可進門。哪有你都還沒進門,甚至還沒訂親,就先議起平妻來的道理?」

  江凌瞪大了眼睛,繼而抬起手來撫了撫額。好嘛,開始見李青荷那麼氣憤,她還以為李青荷是反對她以後的丈夫有其他女人呢。卻不想鬧了半天,她只在乎順序問題。

  「這不是還沒訂親嗎?秦府真要替秦憶娶平妻,那咱們就另擇人家好了。這大唐又不只他秦府一家,擔心什麼。」江凌站了起來,「我得趕緊去做味精,再不做吳管家可就得跳腳了。」

  「哪裡還有像秦公子這樣合適的?人品好、相貌好、家世好、又有官職在身,對你也很好。」李青荷開始以為江凌有應對之法,所以胸有成竹,卻不想她打的是這個主意,頓時焦急起來。

  「娘,哪怕他萬般都好,但如是一個花心之人,今日娶一個進門,明日娶一個進門,那就不是你女兒的良人。哪怕是嫁一個農夫,兩人恩恩愛愛和和睦睦,也比那整日跟人明爭暗鬥、爭風吃醋的好。」江凌仰著頭看著門外的天空。外面的風吹了好一陣,把烏雲都吹散了,最終這雨還是沒有下下來。典型的光打雷不下雨的天氣。她搖搖頭,跨過門檻,回房去換衣服。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份答卷

  李青荷被她這話說得沒有脾氣,愣了好一會兒神,才頹然喃喃自語:「道理是這麼說,可哪裡去找一個合適的人?」

  「娘,您別擔心。縣主都說了,讓我姐嫁給她哥哥作正妻呢。像我姐這樣漂亮能幹,武功、文才都這麼出眾的女子,他們不娶只能是他們的損失。」江濤安慰母親,「要是讓那些學子們知道賞花會上十步作詩的就是我姐,咱們家的門檻怕是都要被媒人踏破呢。娘還怕沒人來娶我姐?」

  「什麼?你說什麼?縣主說讓她哥哥娶你姐作正妻?」李青荷驚訝道,「你跟娘說說,是怎麼一回事」

  江濤便把李婉說的話說了一遍。

  「江濤,都胡說些什麼呢?趕緊來幫烤魚。」耳力極佳的江凌換了家常的粗布衣裙出來,在院子裡聽到江濤的話,哭笑不得地趕緊叫道。

  「噢,就來。」江濤看了看一掃沮喪表情、正凝神沉思的母親,得意地站了起來,跑出門去。

  江凌拎著一桶魚站在院子裡,吩咐他:「把蔥姜和稻草弄好,我剖了魚好醃。」這話說完,她側了側臉,皺眉道,「這時候,又有誰來?」

  江濤正要問怎麼回事時,便聽到了馬車聲。他臉上一喜:「莫不是憶哥哥?」雖然剛才拿那些話安慰了李青荷,但江濤還是很希望江凌能嫁給秦憶的。在他看來,秦憶對姐姐,那絕對是真心實意的喜歡,如果能不娶什麼平妻妾氏的,那就是絕佳人選。

  「第一,他就算會來也不會那麼快;第二,他要來也是騎馬。」江凌斜了江濤一眼,很有理性地給他分析了狀況,轉身去廚房拿了一把刀出來,準備去湖邊剖魚。

  「請問,江姑娘可在家?」有兩人從馬車上下來,見院門敞開著,直接走進來問道。看到江凌手上提著的刀,猛地嚇了一跳。

  「你們是何人?」江濤見是兩個陌生的中老年男子,很自覺地執行起男人的責任。

  江凌見江濤下意識地攔在了她的面前,笑了起來。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這才望著那兩人道:「趙掌櫃所來何事?」

  「姑娘就是江公子……江姑娘?」趙掌櫃見的一直是化了妝的男裝江凌,所以雖然此來是為了找她,但看到江凌,一下子還是沒有認出來。

  「正是。」江凌點點頭,又道,「家中窄小,又是孤兒寡母的,不方便招待趙掌櫃,趙掌櫃有何事就在這兒說吧。」她知道趙掌櫃的來意。不管她跟秦憶是何結局,如今跟趙家都已勢成水火,自然不會再把味精賣給他。任他巧舌如簧,都是白搭,所以她準備長話短說,便連請人進屋坐都不願意。

  趙掌櫃帶著老僕慢慢走進來幾步,笑道:「老夫此來還是想再跟姑娘買兩百瓶味精。」沒等江凌開口拒絕,他又急急道,「這次可以給姑娘三兩銀子一瓶的價錢。還請姑娘好好考慮考慮。」

  江凌倏地抬起眼,看向趙掌櫃。這趙家還真肯下本錢如果她心志不堅,此時正當用錢之際,這六百兩銀子的生意,怕是拒絕不了啊

  本來在她看來,生意競爭,就算是用些手段,也屬正常。當時雖然知道趙家用味精作手段入股酒樓,大斂其財,她還曾想過再做一筆趙家的生意。但被擄的那件事,算是徹底惹惱了她。所以她才不惜把味精低價賣給那些沒被趙家入股的酒樓。她算著趙家手上的味精也差不多用完了,那麼現在的情況就正好跟當初反過來,趙家入股的酒樓沒味精,而其他酒樓有味精,接下來趙家的生意必然慘淡,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心。

  不過她一直沒明白,趙家在做那些事之前,為何不早早從她手上多買些味精囤積起來,否則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麼被動。難道是因為趙崢明對自己的魅力特別有信心,相信她一定會被他迷上,從而成為他手中的搖錢樹麼?

  壓下心裡湧上來的這種種思緒,江凌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趙掌櫃。您這筆生意我做不了。」

  「為何?」趙掌櫃雖然來之前就已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江凌這毫不猶豫的拒絕,還是禁不住愣了一愣。這可是六百兩銀子啊,可以置上百頃田地,再在城裡買幾個鋪子,再買一座好宅子了。有了這些,江家三口從此可以衣食無憂矣。可現在,竟然被這位精明的江姑娘拒絕了

  莫不是秦家公子已俘獲了江姑娘的芳心,也想用同樣的手段斂財不成?趙掌櫃的臉色有些發白。

  「近來本姑娘身體不適,勞累不得,所以這筆生意做不了。」江凌臉上的表情仍然如春風般和煦。說完這話,便轉臉對江濤道,「弟弟,我累了,你代姐姐招呼一下客人。」說完對趙掌櫃點點頭,「失陪了。」便拎著桶進了廚房。

  趙掌櫃雖然當年做過趙家的僕人,但這麼些年來,他一直以大掌櫃的身份居於人前,受慣了尊重。卻不想到了這窮鄉僻壤,還被一個村姑給晾在了院子裡,連一口水都沒得喝,連張凳子都沒得坐。他城府極深沒有表露出來,扶著他的那老奴卻臉色驟變,看向江濤的目光裡已隱有不善。

  江凌從來就是以江凌作榜樣的,面對那目光陰沉的趙掌櫃和臉露凶光的老奴,就算心裡發楚也要裝著一副鎮定的樣子。他挺了挺胸膛,學著江凌的樣子,雖然臉上帶笑,但目光冷淡,開口道:「不知二位可還有什麼事?」

  「江公子,你們做味精應該不是很難吧?一下就賺六百兩銀子,往後你姐姐出嫁,你娶媳婦就可以不用再為錢發愁了。你姐姐身體不適,你年紀不小了,也可以做一些味精嘛。你做出多少我們要多少,完全可以量力而行,不急交貨。」趙掌櫃看江濤年紀小,便想從他這裡著手做思想工作。一面說著,他還一面從老奴的手上拿過一個包袱,手腳麻利的打開來,露出裡面白花花的足有上百兩銀子,「如果你答應,這些一百銀子便都是公子的了。到時公子把貨交齊,還有五百兩銀子奉上。」

  江凌自懂事以來,家裡便已落入困頓,他還真沒見過這麼多銀子。但這幾個月來江凌對他的言傳身教,讓他變得懂事很多,自然知道姐姐不做這筆生意,自有她的道理。所以仍淡淡道:「我家的事,一向是我姐姐作主,我什麼都不知道。趙掌櫃有何話,下次跟我姐說吧。我得回房看書了,如果趙掌櫃沒別的事,我就失陪了。」說完,拱了拱手,便轉身邁著步子回了房。

  「掌櫃的……」老奴在身後喚了一聲,聽聲音就知道他強壓著怒火。

  趙掌櫃擺擺手:「回去吧。」說完轉身出了院子,上了馬車,這才看著慢慢遠去的江家院子,幽幽地歎息一聲,喃喃道:「公子,您太自負了。」

  聽到馬車聲離去,江凌這才從廚房裡出來,到湖邊剖了魚醃好;又趁著李青荷做晚飯的功夫,到湖邊喚水獺大寶撈魚。空間裡的魚雖然可以自行繁殖,但這一次一下用掉了十幾條;而且院子裡那小池塘的魚也要每日捕撈十條到酒樓去,不從湖裡撈些魚,便無以為繼。再說,也不知李婉什麼時候回襄陽去,有她纏著,很難找到機會到湖邊來捕魚。還是趁現在有空多撈一些好。

  天邊雖然仍是烏雲,但風已和緩了很多,湖邊的綠樹已從中午的群魔亂舞變成了翩翩起舞。平日裡平靜的湖面此時被風吹起,形成了一浪一浪的波紋,從這邊一直蕩向遠方。江凌帶著狗,坐在湖邊青青的草地上,手裡拿著一個釣竿,望著一碧如洗的湖水,舒心地吐了一口氣。與陸府裡的生活相比,她更喜歡眼前這樣的生活。雖然需要自己辛苦勞作,但很充實,很平靜,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或許就像她剛才所說的,嫁個農夫,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對於林韻鬧出這的場風波,她除了有一點稍稍的不高興,倒是沒有一絲擔心。或許是這段時間以來秦憶那份深摯的感情給了她信心,她此時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事情的塵埃落定,等待秦憶交給她一份答卷。如果他連這件事都處理不好,如果最後的結果哪怕是讓林韻做妾,她都會頭也不回地絕然而去,毫無商量的餘地。至於秦夫人,她要為丈夫的前程打算,為兒子的前程打算,凡事掂量考慮,江凌覺得,作為這個時代的母親,她這種行為可以理解,情有可原,無可厚非。只要秦憶的態度堅定,江凌倒不會因此對秦府起離心。

  見大寶已叼了十幾條魚上來,江凌忙從空間調出一條魚,拋給它,然後將桶裡的魚收進空間。

  大寶不知自己已被當成廉價勞力使用,樂顛樂顛吃完那條魚,又依照江凌的指示繼續下河捕魚。

  「姐姐……」遠處傳來江濤的叫聲,緊接著便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啥事跑這麼急?」江凌扭頭笑道,眼睛卻望著江濤身後的那個人,神情有些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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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0:49 AM

 第一百七十八章 考慮一下

  跟在江濤身後慢慢走過來的趙崢明,清瘦了很多,漂亮的眼睛裡竟然平添了一抹無法言語的憂鬱。在微微烏雲之下,在披著暮色的青山綠水之間,他身上的月白色長袍下擺在微風中翻飛,整個畫面竟然有一種秋日殘荷夜雨般淒清的美。

  直到他走到近前,江凌這才收回目光,轉過頭來對著湖水歎了一口氣。在擺脫了前世絕美的皮囊之後,剛才那幅畫面,竟然深深震撼了她。此時,她對那兩個鬧著要給趙崢明當妾的女子更為不解——與如此妖孽日夜相對,她們就不覺得自慚形穢麼?日日活在自卑裡,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不過,她不是魚,她不知魚之樂。或許於她們來說,能把這樣的畫面捲起來好好珍藏,便是一輩子的幸福。

  看來男人好色的緣由,便是如此。

  江凌終於理解了前世看著她眼睛發直的、想把她據為已有的那些男人的心思。

  「這裡風景很美,一望之下讓人心生歸隱之意。」趙崢明在江凌面前停了下來,看著那清澄的湖面感慨道。這男人不但有一身好皮囊,還有一付動聽的好嗓子。

  江凌微微一笑:「不知趙公子歸隱的生活與現在的生活會有何不同?」

  趙崢明一怔,清朗朗地笑了起來:「看來,是我著相了。其實歸不歸隱,不在於住在何處,而在於心境如何。如果真是頓悟了,便是住在鬧市裡也心生寧靜。」

  「對極。」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說的便是這個道理。」江凌點頭道。

  江濤本是來告訴江凌,趙崢明這壞蛋來了。雖然他不知道江凌被擄之事,但自從賞花會起,他就覺得趙崢明是個壞蛋。然而他沒想到趙崢明會跟著他走到這裡來,更沒想到姐姐與他還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此時便有些傻眼,站在那裡不知說什麼好。

  趙崢明毫不顧惜他那身綢鍛的月白袍子,一屁股坐到了離江凌不遠的草地上,看著叼著魚從水裡爬上來的大寶一扭一扭地走到水桶邊把魚放進去,面上有些發怔。

  「小濤,沒事,你回去吧。」江凌自然知道江濤對趙崢明沒好感,便是她自己也不喜。但她現在不再像剛到唐朝時那樣鋒芒畢露了。秦家與趙家暗地裡爭得你死我活,但表面上照樣一派和睦景象。那麼作為小老百姓的她,又何必與零陵城的執政者撕破臉鬧得不愉快呢?臉上笑意盈盈,背地裡暗下刀子這一套,她又不是不會。

  再說,趙崢明此人雖然喜歡背地裡耍手段,但最終還是沒有傷害她,倒也不是壞得不可救藥的人,還不至於討厭得讓人無法容忍。相反,如果不是因為各自的立場不同,如果不是他做了那些事,無論是學識愛好還是性格,趙崢明倒不失為一個可以談天說地的對象。

  見江濤有些沒精打采地往回走遠了,趙崢明轉過頭來望著江凌:「與我同來的,還有錄事參軍的夫人陳夫人。她來此,是代我家向你家正式提親的。凌兒,我要娶你做正妻。」

  「什麼?」江凌睜大眼睛望著趙崢明,半晌才擺擺手,「趙公子,請你不要開這種玩笑。而且……」

  「你先別說拒絕的話。」趙崢明打斷她的話。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這才將目光投向湖面,低聲道,「我知道你對我有看法。你是不是覺得,我是為了圖謀你的味精,所以不惜用正妻之位來誘惑你?」說到這裡,他苦笑了一下,「趙掌櫃,他才走不久吧?我不否認,他是我的人。我絕不是因為他來買味精失敗,便用這樣的手法來把人和味精一起弄到手。如果說一開始我或許對你曾有過那種想法,但現在,我是真心實意想娶你為妻。說句自傲的話,你那味精雖然很不錯,但我趙崢明想要發財,還不至於用自己一輩子的婚姻去換取,憑我自己的能力,又不是賺不到錢。江凌,我是真心的想娶你。我今天讓陳夫人來求親,就是想向你表達我的這一份誠意。我希望你不要這麼快答覆我,我只想讓你把我跟秦憶兩人放在一個平台上,好好看一看想一想。或許你會發現,我比秦憶更適合你。」

  趙崢明這一番話,大大出乎江凌的意料。她沒想到他會自爆其短,承認趙掌櫃是他的人。而且不可否認,趙崢明說的這番話,的確很真誠,也是大實話。他趙家的財產,便只是零陵城內的,少說也值幾千兩銀子。而且趙崢明自從不打算考科舉以來,做了三年生意,也賺了上千兩銀子。就憑趙刺史的人脈,他往後做生意也只會順風順水,不愁沒有錢賺。人一旦有錢到了一定程度,不過是一個數據而已。接觸了趙崢明這麼久,也能看得出他這人比較自傲。為了味精就娶一個自己看不順眼的妻子,這樣的事他還真不會做。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但是……」江凌搖搖頭,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又著相了。你可知這世上最讓人喜歡、最讓人難忘的是什麼人嗎?那就是得不到的人。因為得不到,所以想得到,於是心心唸唸,終至覺得她什麼都好;其實等得到手了,才發現不過爾爾。你說喜歡我,不過是因為我不像別的女人一樣,一看到你就發花癡,哭著喊著要嫁給你;或許你覺得你對我夠好,而我卻無動於衷,所以你心有不甘。這得不到,再加上心不甘,於是你就著了相,以為你是喜歡我。其實,不然趙公子,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好好想想我所說的話,是不是這個理兒。」

  趙崢明被江凌這番話說得有些發愣,怔怔地看了她好半天,才轉過頭去望著湖面,喃喃道:「不可能,怎麼可能是這樣?」

  江凌站了起來,拍掉身上的草屑,又避著趙崢明從空間裡調出兩條魚賞給了大寶,便提起那桶魚道:「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娶妻與娶妾不同,那是一輩子的事,不可以反悔。你今天所說的話,我就當沒聽到,你不用當真。」說完,轉身往家裡走去。

  趙崢明低著頭,仍坐在那裡,沒有動彈。

  江凌拎著那桶魚,頭也不回地沿著湖邊往家裡走,遠遠的,果然看到家門口停著三輛車,車前還立著一些家丁護衛,官宦夫人或小姐出行,都是這種架式。看來,這就是那位陳夫人的車駕了。

  江凌自然不擔心李青荷會不經她同意,就冒然答應這門親事。她進了院子,並未到廳堂去,而是直接進了廚房,放了一些空間水到桶裡把魚養著,再看看李青荷只炒了一樣菜,便挽了挽袖子,把另一個菜也炒了。

  江家本來就不大,廚房裡的動靜自然瞞不到李青荷和陳夫人,江凌以為她們聽到響動會到廚房來叫她。卻不想過了沒多久,就有幾個女人從廳堂裡出來,客氣地跟李青荷告辭離開了。大概趙崢明也回到了車上,陳夫人出去上了車,馬車便起駕往外駛去。

  送了馬車離開,李青荷回到院子,這才進了廚房,瞅著在為烤魚做準備的江凌,卻不說話。

  還學會賣關子了江凌暗笑了一下,很配合地抬頭問道:「你是如何答覆陳夫人的?」

  「我跟她說,需要時間考慮考慮。」李青荷倚在門口,淺淺地笑了一下,笑容卻有些意味深長。

  「什麼?」江凌放下手中的稻草,站直身體,望著李青荷。她以為李青荷會一口拒絕,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回答。

  「難道只許他們秦府考慮考慮,就不許我們江府考慮考慮嗎?」李青荷白了她一眼。端莊秀美的她難得做這種表情,這白眼做得倒像是拋媚眼,甚是嫵媚。

  江凌看著有些孩子氣的李青荷,忽然覺得實在有趣,禁不住笑了起來,連連點頭道:「許,怎麼不許?答得好,就要這樣做。」怎麼感覺她跟李青荷倒了個個兒,她成了母親,李青荷倒成了孩子

  「說實在的,秦家這樣,你好像一點也不生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是不是真想考慮一下紀王府那位公子和趙公子?」李青荷正容道。

  「如果秦府對不起咱們,咱們自然要考慮考慮別人。難不成還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不成?」江凌把剛才那個白眼又還給了她。

  「說什麼生啊死啊的,沒一點忌諱。」李青荷給了她一個巴掌。

  江凌吐了吐舌頭,不敢再亂說話。

  「不過你說的有理。這就這麼辦。」李青荷比起中午剛回來那時的沮喪,精神明顯振奮了起來。

  叫了江濤過來,三人吃了晚飯,便開始著手烤魚,掌著燈忙忙碌碌一直烤到戌時二刻,這才把魚烤好。

  碾粉是來不及了,江凌把烤得香噴噴的魚放到缸子裡蓋好,又搬到她的房間去,實則已扔進了空間裡,這才拿了衣服到廚房那邊洗了澡,然後挽著頭髮準備回房休息。

  拿著油燈推開門,江凌心裡猛地一驚。

  房裡有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爭吵

  會是誰?江凌看了一眼房裡的黑影,「呼」地一聲將油燈吹滅,抬手向房裡那個黑影擲去。

  黑影揚起手,很利索地將那燙手的油燈一把接住,放在桌上,輕聲道:「凌兒,是我。」

  江凌一怔。雖然剛才看到那個黑影時,感覺像是秦憶。不過想想這個時候他又不能出城,出了城也進不去,便排除了那個念頭,這才將油燈擲了過去。不過就算是秦憶她也會擲過去。說是不生氣,但總有些氣不順。反正這傢伙功夫高,就算拿刀擲他,都傷不著他一根毫毛。

  雖然黑乎乎地看不見,但她仍然瞪了那個黑影一眼,這才走進去,拿出火折子,打算把油燈點亮。

  「凌兒……」看江凌這番動作,秦憶心裡有些發急。兩個人的眼睛黑暗裡都能視物,而且情侶之間,哪裡用得上燈火?江凌這一行為,明顯就跟往日不同。上次他去陸府江凌的房裡,江凌可沒說要點燈。

  江凌卻沒搭理他,「呼」地一聲把火折子吹燃,紅紅的火光在暗夜裡格外顯眼。

  「凌兒。」秦憶忍不住走上前來,伸出手臂想把江凌擁進懷裡。卻不想江凌一閃身就避開了他,仍自顧自地去點燈。

  「凌兒,我回去問過了。」秦憶終於明白了,如果不把話說清楚,江凌連個衣襟都不會讓他碰,趕緊解釋道,「反正你是知道的,我除了你,是絕不會娶別人的;我爹對歐陽夫人派人來提的那門親,也主張一口回拒;我娘心裡也只認你一個兒媳婦,只是覺得那畢竟是觀察使的面子,稍緩一緩回絕比較好,所以對那邊說,考慮考慮。」說完,看著江凌,又伸出了手。

  江凌對他的手視而不見,淡淡地應了一聲:「哦,知道了。」

  秦憶見她如此冷淡,不禁有些氣惱,語氣也冷了下來:「不過我倒是想知道今天趙崢明來幹什麼,你又是個什麼態度。」

  燈芯漸漸燃了起來,將房間照亮。昏黃的燈光在燈罩裡跳動,將兩人的臉照得一明一顯的。

  江凌抬起頭來看了看秦憶那有些生氣地臉,笑了一下:「他來求親,我娘說,考慮考慮。」

  秦憶望著她平靜的笑臉,一時氣結:「那你又是如何想的?」

  「我的想法......」江凌抬了抬下巴,「自然跟我娘一樣。」

  「你……」秦憶「呼」地站了起來,看向江凌的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

  江凌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你生什麼氣?就許你家考慮一下,就不許我家考慮一下?」

  「可你明知我的心裡只有你,絕不會娶別人,你還要這樣說。」秦憶氣呼呼地道。只覺得滿腔怒火和氣惱無處發洩,一拳擊在面前的書桌上,拍得桌上的油燈都跳了起來。

  江凌伸手扶住油燈,瞪了秦憶一眼:「誰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那邊一面跟人議著親,這邊一面跟我說不會娶別人,你當我是傻子呢?」

  「你……你……」秦憶被氣得差點高聲吼起來,「那你說,你要怎樣才相信我說的是真的?怕不是你自己三心二意,想要掂量選擇吧?」

  「你要是娶了別人,我自然不會再嫁給你,我自然要考慮別的人家,自然要掂量選擇。莫不你還以為你娶了別人,我仍要哭著喊著要給你當妻作妾?想得美。」江凌也生氣了。她對秦家這次的行為本來就沒有生氣,對秦憶也沒有半點疑心,但她就是不想讓秦憶以為她就已是他盤子裡的菜。女人對於男人而言,得到的就是那牆上的蚊子血,得不到的就是胸口的硃砂痣。太過於輕易到手的東西,往往不加珍惜,熱血過後便棄如敝履。所以對於趙崢明此時插一腳進來求親,她根本不覺得是壞事。卻不想秦憶反應如此強烈,兩句話沒說完就暴跳如雷。他也不看看自己是烏鴉,反倒嫌別人長得黑,真是豈有此理

  秦憶死死地盯著她,忽然以閃電般的速度,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然後還沒等江凌反應過來,他就推著江凌往旁邊的床上倒去,撲上去壓住她,迅速地用嘴堵住了她想要叫喊的唇,狂野地攻城掠地的同時,手也極不老實地四處摸,想要結開她的腰帶。

  江凌被他吻得頭腦發暈,不過身上遊走在她的腰際胸前的那隻大手,還有身下頂著她的一個硬邦邦的東西,讓她很快從暈眩裡清醒過來,心裡羞惱到了極點,伸手摸過她放在床頭的一個裝書的木匣子,往秦憶背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唔。」那木匣子本來就稜角分明,再加上江凌羞惱之下下手不輕,頓時將秦憶的肩背處砸出血來。秦憶鬆開嘴,不可置信地看著江凌。

  江凌砸完這一下,頭腦也清醒起來。扔掉匣子,伸手摸了摸秦憶剛才被砸的地方,竟然摸出一手的血。她看著那手血,神情有些呆滯。

  秦憶眼裡的情慾漸漸褪去,他翻身站了起來,反手摸了一下後背,忽然笑了一下,笑容極冷:「好,好,江凌,砸得好。」說完,轉身拉開房門,瞬間消失在黑暗中。

  江凌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自己手掌上的血,腦袋一片空白。好半天,她才放下手掌,坐了起來,走到門口用空間水將手洗乾淨,再把門栓上,回到床上抱膝坐著,盯著那盞油燈怔怔地出神。

  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但她並不後悔。無論是默認李青荷的「考慮考慮」,還是剛才的那一砸,如果時光倒流,事情重來,她仍會這麼做。

  女人天生是弱者,她不得不如此保護自己。她又如此驕傲,容不得別人對她挑挑揀揀,更容不得男人對她用強,讓她在這古代婚前便成了殘花敗柳,從而使自己淪落到乞憐愛情的地步。她絕不

  想到這裡,她昂起了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將桌上的油燈吹滅,閃身進了空間。

  空間裡溫暖濕潤,靈氣充裕,白白胖胖的捲心白菜捲縮在地頭,一根根碧綠的黃瓜掛在竹籬笆上,一個個大大小小或黃綠或金黃的南瓜匍匐在大大的葉子下,原來收進來的那幾隻蜜蜂現在已經繁殖了一群,正在花間忙忙碌碌地採蜜,空氣裡瀰漫著花香與隱隱的蜜糖香味。

  江凌在池塘邊坐下來,看魚在水裡吐著泡泡,看她種下的稻穗已沉甸甸地壓彎了腰,伸手掠過一粒粒飽滿的稻穗,她的心慢慢地靜了下來。跟植物在一起,她的心便會特別的靜。她總覺得人的成長與植物的生長過程一樣,只有把生活的不如意如枯葉一般毫不留戀的讓它掉落,才能長出新葉,才能以蓬勃向上心態去面對未來的生活。

  泥土很鬆軟,她將稻穗連根從拔起,抖乾淨根部的泥土,然後豎靠到空間壁旁,準備讓它們自然晾乾後再脫粒。她已在空間裡種了兩茬稻穀了。現在已是六月,再過一個月,待外面的早稻收割、晚稻播種之時,她準備把這些稻種種到她在新宅子外開墾出來的水田里。原來在空間裡種出的白菜種子她拿到外面菜地裡試過,在沒澆空間水的情況下,長出來的白菜既不長蟲,生長得又快,味道雖然比不上空間菜和外面澆了空間水的菜,但比起別的白菜來,味道又好很多。這便證明了空間可以改良植物的品質。因此,她對於這些稻種也很有信心。至於這種優質品種是否可以在空間外一代代延續下去,還有待於觀察。

  空間面積雖然擴大了一些,但種了菜又種了花,池塘也佔了不小的面積,所以能種稻穀的地方不過三、四十平方米。江凌一會兒功夫便把稻穀拔完了。培育的秧苗尚未長大,土地便暫時不用翻墾。

  做完這些,她又把原來已清理好的蘭花植株從泥土裡拔出來,找出兩假鱗莖相距較寬的縫隙,將兩個假鱗莖剪開,輕輕搖動它分為兩叢,適當修剪後,又用空間水將根部浸泡了一下,然後將它們晾起來。明天早上,就可以種到地裡去了。綠雲雖然分種不易,但她相信,有了空間這個逆天的寶物,種活這兩株分了株的蘭花,完全沒有問題。

  將手洗淨,江凌又拿出一個細瓷罐,將蜂巢裡的蜂蜜小心地弄出來,裝到罐子裡。這些蜂蜜,明天她打算拿去給陸夫人。雖然她陸文遠一定會把那株空間種出來的天麻給陸夫人服用,但再服用這蜂蜜,效果會更好。《神農本草經》裡就曾說蜂蜜「安五臟,益氣補中,止痛解毒,除百病,和百藥,久服輕身延年」。用鮮百合加蜂蜜拌和,放碗裡上屜蒸熟,睡前服用,尤其適宜於失眠患者。她打算再在空間裡種些百合,與空間裡出產的蜂蜜一起讓陸夫人長服用,一定能讓陸夫人的身體變好。

  把這些活一口氣做完,江凌的心裡所有的躁動不安已全然不見。她洗乾淨手,出了空間,回到床上,輾轉片刻便安然入眠。

  朦朧入睡前,她心裡暗暗下了決心,對於秦憶的這份感情,雖然她會珍惜,但她卻不想去做什麼挽回的舉動。有些事,與其多想,不如順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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