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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0:5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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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章 出遊

  第二天江凌照例在天還未亮就起了床,洗漱完畢後到空間裡練了一個時辰的功,然後在窗外鳥兒清脆的啼叫聲中出門看江濤練功。江濤原來練功就很自覺,那天在看到江凌與錢老二比試之後,觸動很大,現在練功就更為刻苦了。而且他不過十一歲,正是最適宜練功的年齡;再加上天資聰穎,進步很大。現在缺少的,就是實戰。所以江凌看他把一套拳打完,指點了幾下,便開始跟他對練起來,直練得兩人額上都冒了微汗,這才收了手。

  看看時辰,酒樓的人差不多來拉菜了,江凌交待江濤去碾魚粉,自己則把菜地裡的菜都檢查了一道,將熟的摘下來,又將青菜拔了,再從空間裡把菜秧弄出來種到空出來地上,澆了空間水。

  待她把魚也從池塘裡撈出來,酒樓裡的人便到了。將菜跟魚交給他們,江凌回便了廚房,跟江濤、李青荷一起,忙乎了一個多時辰,總算把烤魚碾碎裝瓶。這一次弄的味精,又有五十瓶,應該可以支撐一陣了。零陵城並周邊小鎮,酒樓不過十三、四家,有錢人家捨得把錢花費在美食上的,也不過是那麼二、三十家,這五十瓶味精,基本上能滿足市場需求了。而且江凌決定只拿二十瓶出去賣,這二十瓶味精還是以滿足各官宦夫人家的需求為主,以保持求大於供的市場狀態,把味精的名氣給炒起來。

  忙完這些,已是上午十點半左右的光景了,草草弄了早飯吃,見李婉沒來騷擾自己,江凌很高興,終於有時間可以一個人呆著了。她回到房裡,拿了一本書,閒閒地坐到桌前看起來。陸文遠借給她的書,還有送給她的種子,她都放在了空間專門裝東西的櫃子裡,既安全又方便。此時正好拿出來看一看。

  她這個人,最大的好處就是不多愁善感,發生過了的事,她一般都不再糾結;未發生的事,只要拿定了主意,她也不會再去左思右想。所以雖然昨晚的事想起來會有一瞬間微微的煩意,但她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書上。

  不過還沒看多久,外面就響起了馬車聲、馬蹄聲、嘈雜的人聲,江凌放下書,朝書桌翻了一個白眼。這李婉,也不知她以前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明知道她在做味精,還是只忍了半天的功夫,就又跑來騷擾她了。

  看看身上的細棉衣衣裙,江凌也懶得換衣服,站起身對著銅鏡照了照,正要轉身去開門,就聽到李婉的叫聲:「江凌,出來。」

  江凌笑著搖搖頭,拉開了房門。

  「走吧,趕緊上車,跟我們出去玩玩。」李婉正跟李青荷站在院子裡,見江凌出來,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極為燦爛。

  江凌盯著她,心裡有些奇怪。她怎麼不知道李婉對她這麼有感情,不過是一晚不見,她這笑容怎麼就燦爛了許多?

  不過江凌也沒多想,有些懶懶地擺了擺手:「我這事還沒做完呢,昨晚忙到好晚,今天一大早又起來忙,這才剛剛歇一口氣,你就來了。行了,你找世子他們去玩吧,後天忙完了,我再去找你。」

  空間裡昨晚空出來的地方,她還打算再種一茬稻穀呢;還有陸文遠給她的花種,她也打算種出一兩種出來,做個嫁接試驗;陸文遠給她的書,她也要謄抄下來。這年頭印刷術不發達,好的、適合她看的書籍實在少,現在遇上了,她只能自己用小楷抄一遍。這麼多的事要做,她實在沒時間也沒興趣陪李婉這些權貴人家的孩子四處無聊地亂竄。再說,跟他們在一起,總少不了秦憶。她現在,不太想見他。嗯,說了這麼多,最重要的原因,其實還是最後一個。

  「我剛剛問過你母親了,她說你們已把味精做好了。」李婉卻不好哄,跑上前來將江凌的胳膊一把架起,拉著就往院子外面拽,「趕緊走吧你你原來可說了做好了味精就來陪我的,說話卻不算數。現在我大人有大量,親自來請你,你還推三阻四,真是太可惡了」

  「味精做好了一部分,可我還有別的事要忙啊,大小姐。」江凌無奈地回過頭來看了李青荷一眼。

  「去吧,家裡的事有我,你陪縣主玩玩。」李青荷不明就裡,還以為江凌是放不下家裡的事,揮揮手讓她放心去玩。

  聽得這話,江凌哭笑不得。又見江濤站在院外跟李續說話說得正高興,只得順著李婉跟著她出去。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走到院門處,看到那匹熟悉地白馬旁邊站著高大身影,江凌還是不由得頓了頓腳步。

  秦憶此時雙手抱胸,倚在院門前的那棵樹旁,背對著她們面朝著湖的方向。此時已是六月,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綢緞長袍,脖子下的肩背部昨晚被江凌砸傷的地方,很明顯能看得出有一個鼓出來的包紮的痕跡。

  聽到江凌她們的腳步聲,他立刻站直了身體,轉過身看了過來。他大概一晚都沒睡,眼睛裡紅紅的有些血絲,整個人也有一些蕭然的感覺。對上江凌的目光,他眼神有些複雜,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話,但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江凌腳下不過是頓了頓,一看秦憶轉過頭來,便迅速地轉過頭來,看向李婉:「一會兒準備去哪兒?」腳下走得比李婉還快。

  看著江凌這副樣子,再看看秦憶,李婉伸出手捂著嘴笑了起來,跟上她的腳步踏上馬車,眨了眨眼睛道:「也沒別的地方好玩,咱們去龍興寺逛逛吧。」說完,用眼睛一個勁地瞧江凌。

  那邊李續見江凌出來,也拉著江濤上了車。

  「老瞧我幹嘛?我臉上沒長花。」江凌斜了她一眼,便把目光投向了窗外。但無意中卻又對上了秦憶的目光,她咬了一下嘴唇,只得轉過頭來,看向另一邊。

  好在見大家都上了車,馬車便緩緩而動向前行駛起來。感覺到車窗外那一束一直關注她的目光,江凌乾脆把車簾放了下來,眼觀鼻、鼻觀心,正經危坐。

  「怎麼了?你跟秦憶,發生什麼事了嗎?」李婉看看窗外的秦憶,再看看江凌,終於忍不住問出聲來,「今早我本想著你要忙家裡的事,如果這個時候纏著你拉你出來玩,為免也太不懂事了。可續弟卻神神秘秘地交給我一件事,說一定要把你拉出來玩。如果做得到,他便把他手中的一個玩意兒送給我。你可不知他有多寶貝那個玩意兒,以前連摸都不讓我摸,現在卻這麼大方要送給我。我看你跟秦憶很不對勁呢,是不是因為林司馬女兒的事?不過我聽續弟說,秦家並沒有要娶林姑娘的打算,只是想緩緩再拒絕。江凌,如果你是因為這個不高興,我倒要勸勸你。你不知道在官場裡,有很多事情很無奈的,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

  江凌笑了笑。這個道理,她又如何不知?她生氣的,是秦憶雖然對她的感情很真,但他卻沒有為她著想,沒有顧及她的感受。聽到趙崢明來提親,聽到她說要考慮考慮的那些話,他心裡發急,她能理解。可再如何發急,也不能對她用強想強佔於她。這是赤裸裸的傷害,難道他不知道麼?婚前失貞的嚴重性,難道他就不清楚?他只顧著他的感受,卻把她置於何地?現在是他感情最熾烈的時候,他都這樣,那當他的激情像潮水一般退去,他又會怎樣對待她?

  江凌兩輩子雖然沒談過戀愛,可身邊的朋友、古今中外的愛情故事,都告訴她,感情這東西,除非在最深愛的時候驟然失卻,讓人刻骨銘心。除此之外,激情之後便是平淡。如果秦憶只是一個只顧自己而不顧別人感受的人,一旦成了親,在剩下的幾十年的平淡的光陰裡,她又該如何與他相處?

  看到江凌沒有回答自己的話,只是望著車簾愣愣地出神,臉上有著一絲寂然,不用回答李婉就知道她與秦憶之間出了問題。她倒也沒有窮追猛打,幽幽地長歎一聲,用手托腮地倚到另一邊車窗前:「看來,你與秦憶之間,也不如想像般的那麼美好。」

  馬車出了村,往零陵城方向駛去。去龍興寺,是要從城門口路過,往另一個方向去。

  「車裡的可是世子?」一聲清朗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江凌眉頭一皺,欲要伸頭看向窗外,卻又中途縮回了頭。

  李婉見前面有情況,江凌不伸頭出去看個究竟,反倒把腦袋給縮了回來,不由狐疑地看了她一下,想了一想,叫道:「咦,這是……趙公子的聲音?」說完伸出頭去看了看,肯定地點了點頭,「真的是趙刺史家的公子。他不是被續弟放了洩藥,在家生病嗎?怎麼今天就騎馬出城四處溜躂了?」

  嘟噥了這幾句,她看著江凌,歪著頭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忽然神秘一笑:「老實交待,你跟這趙公子,是不是有什麼內情?」  



  第一百八十一章 龍興寺

  江凌知道李婉好奇心重,有些事情就算自己不說,她也能打聽得出來,便掐頭去尾地含糊道:「趙公子……昨天來我家提親,我母親說,考慮考慮。所以秦憶聽了,很不高興。」

  李婉張大嘴巴,久久合不攏,半天才指著外面道:「就是那個……趙刺史家的公子?他要娶你?續弟一來秦憶就指使他跟趙公子過不去,難道不是因為趙刺史跟秦將軍奪權的事,而是趙公子、秦憶與你之間的事?」

  江凌眨了兩下眼,垂下眼眸,望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低聲道:「或許有一部分原因吧,我不清楚。」

  李婉看了江凌一會兒,然後再一次伸出頭去,看向外面跟李續寒暄的趙崢明,過了好一會兒才縮回頭來,瞅著江凌道:「這位趙崢明長得甚是俊美,行止也很儒雅,倒也是個不錯的人選。江凌,你怎麼想?」

  「不錯的人選?」聽李婉這話,江凌有些意外,抬起眼來看了她一眼。她一直覺得李婉對秦憶的印象極佳,否則當初不會想要嫁他了。後來熄了這份心思,不過是因為秦憶心裡沒有她的緣故,並不是因為她覺得秦憶不好。卻不想這會兒她不偏向秦憶,反倒公平地替自己考慮起趙崢明來。

  以李婉驕傲的心性,她如此做自然不會是想著把秦憶再奪回做自己的夫婿,而是將江凌當成了自己的至交好友,真心實意地替她考慮婚姻未來。

  想到這裡,江凌心裡暖暖的有些感動。她對李婉莞爾一笑,搖搖頭解釋道:「我對趙公子,沒有半分非分之想。」

  「既如此,為何不把這話跟秦憶說清楚?」李婉不解地看著她,「那邊林姑娘正眼巴巴地盼著呢,你還把他往外推你就不怕他真跟林府訂親娶了林姑娘?」

  江凌透過李婉那邊打開的車窗看向外面,歎了一口氣,悠悠然有些無所謂地道:「如果他這麼容易變心,如果他這麼不堅定,如果他一不高興就要娶別人,你覺得,我還有必要嫁給他嗎?」

  李婉想了想,點點頭:「有道理。」說完伸出手來握住江凌有些微涼的手,道,「江凌,你考慮一下我哥哥吧,真的。我感覺,我哥哥比秦憶更適合你。」

  江凌雖然很不希望李婉老提她哥哥,但她也知道李婉如此,是真心的想跟她能長久的在一起,所以她也不好生硬的拒絕以拂了她的好意,便望著前方委婉道:「縣主好意,江凌感激。只是你兄長再是庶子,也是紀王府公子。江凌地位卑微,與你兄長實不是良配,縣主此話不必再提。再說,你們這樣的人家,親事還能由著自己的意去挑人嗎?你母親一定會為你哥哥挑一個門當戶對的人,縣主所操的心,或許你母親與你兄長都不樂意呢。」

  李婉鼻子裡哼了一聲,有些酸酸地道:「你是不知道,我那哥哥雖然不是我母親親生,但卻比我和續弟更得母親的歡心。哥哥說看不中那些女子,母親就不強迫他。反倒是我跟續弟,無論我們喜不喜歡都得服從父母之命。有時想想,心裡真有些不好受。」

  「愛之深,責之切。對別人的孩子太過嚴苛,別人會說嫌話,所以不宜太嚴;對自己的孩子是期盼甚高,所以有時反倒更為嚴厲。你應該理解你母親。」江凌不知具體情況如何,只得泛泛安慰。

  「是這樣的麼?」李婉低下頭,若有所思。

  兩人在車廂裡說著話,馬車又緩緩動了起來。也不知剛才外面之人談了些什麼。李婉想起這事,抬起頭伸出車窗外看了一眼,縮回來告訴江凌:「趙公子帶著幾人,跟著車隊一起往前走,似乎要跟我們一起去龍興寺。你既對他無意,又與秦憶鬧著彆扭,現在如何自處?」

  江凌一笑:「他們如何,我管不著。至於我自己,又沒做虧心事,自然泰然處之。」

  「好一句「泰然處之」」李婉讚了一聲,看著江凌又舊話重提,「我母妃要是看到你,一定會很喜歡的。她就喜歡從容聰穎的女子。江凌,跟我去襄陽玩一陣好麼?見見我哥哥,沒準你會覺得比秦憶更合適。無論如何,多一個選擇不好麼?」

  見李婉老提這個事,江凌有些頭痛的撫了撫額,只得把自己的態度又明確重申了一遍。李婉嘟了嘟嘴,不再說話了。

  龍興寺離城裡並不遠,建於千秋嶺上。一行人快馬走了一刻鐘,便在山腳下停了馬下了車,李續與江濤在前,李婉與江凌帶著玉兒走在中間,秦憶與趙崢明殿後,沿石階朝山上的龍興寺拾級而上。

  許是今日要拜佛的緣故,李婉與玉兒今日均著女裝。江凌穿著細棉布的衣裙,與一身綢緞華服的李婉並肩而行。她仰頭看著丘上幾十級之遙的龍興寺,忽然心生感慨,恍然若夢。

  穿越到唐朝這半年,她不曾像今日這般強烈地感受到時空的變遷。

  現在,是公元649年。再過一百多年,有一個人,被貶到此處,寫下了一篇《永州龍興寺東丘記》,這才使得這個地方名揚天下。這個人,便是柳宗元。

  江凌隨李婉踏上最後一級石階,走到殿門外,轉身看向遠處,果然是「登高殿可以望南極,辟大門可以瞰湘流,若是其曠也」。她望著這山丘河流,目光忡怔,面上露出隱隱的憂傷。

  山河雖同,卻物是人非。此時與彼時,相隔的是千百年的光陰千百年後那對對她漠不關心的父母,在她殞身後,會不會有一絲傷悲?

  「凌兒。」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呼。

  她轉過頭去,正在對秦憶滿含擔憂的眼神。在他身邊,趙崢明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也同樣擔心的看著她。

  她收回目光,看著身邊的李婉,臉上也是一樣的表情,有些不解地問:「怎的如此看我?」

  「你剛才的表情嚇著我們了。那麼憂傷,似乎想離開這個世界似的。」李婉看著她,擔憂地道,「江凌,你剛才還說得那麼坦然,不會有什麼想不開吧?」

  「怎會?」江凌哂然一笑,「我們進去吧。」轉身便往大殿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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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0:53 AM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錯了

  跨入三門走過天王殿,院子裡香火瀰漫。見有人進院子,一個和尚迎了出來,將他們迎進大雄寶殿。看李續與李婉都虔誠地燒香拜佛,江凌也無可無不可地跟著拜了三拜。

  「來這裡除了燒香,還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出了殿,李婉看大家便想往外走,不由得有些不樂。好不容易坐著車跑這麼遠,拜這兩下就回去,她又不是專程來燒香的。

  對於零陵城周邊的景點,最熟悉地莫過於趙崢明。見大家都有些茫然,他笑道:「不知縣主所謂的好玩應該如何。這寺廟後面有一片桃林,林外小溪潺潺,再有幾叢幽竹,春天時景致甚美。可惜現在已是夏初,桃花不可觀,但估計還有桃子可啖。各位如有興,倒可一遊。」

  「也好。」李續也不願回城,對那和尚一揖手,「不知後面桃園可否一觀?」

  那和尚曾見過趙崢明,知道他的身份。再看這群人穿著氣度俱是不凡,自然無不答應,慇勤招待。

  江凌感慨。這古代山林甚多,溪流遍佈,趙崢明嘴裡的景致其實並不稀奇。但李續、李婉鬧著出來玩,也不過是看看這些景致,實在沒什麼好玩的去處。還是娛樂場所太少的緣故啊

  一行人跟著那和尚穿過側門,出了門稍走一段路,果然看到一條小溪從山上緩緩流下,流到竹林邊積成一口深潭,潭水碧綠如翠玉。潭邊是一大片桃林,綠葉叢裡,一個個綠中帶紅的桃子掛在枝頭,一股桃子的香味在空氣中瀰漫,讓人忍不住想要摘上幾個咬上一口。

  那和尚從樹上摘了些桃子,到潭邊洗淨,遞給眾人。桃子如此誘人,再加上這六月初的天也有些熱,爬了一會兒山,大家倒也渴了,當下也顧不得斯文淑女形象,接過桃子都吃了起來。

  「這桃子清甜多汁,甚是味美。」李續好東西吃過不少,但咬了一口桃子,還是忍不住讚了起來,「在襄陽,我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桃子。」

  「各位施主有緣,正趕上我們寺裡這幾株桃子成熟。要是早來或晚來幾日,怕便沒有了。」和尚笑道。

  「此話怎講?」李續看著眼前大概有兩三畝地的桃園,疑惑道,「莫不是貴寺這桃子這幾日集中摘下來,要販給別人不成?」

  「非也。這桃樹雖多,但施主們吃的這味美之桃,不過五株,果實有限。其他桃樹雖枝頭甸甸,奈何酸而澀,不堪入口。」

  「如此好桃,為何不多種幾株?」李婉問道。

  和尚苦笑一下:「這幾株桃樹甚怪。將桃核入土培苗,從未見破苗出土,所以栽種不了。」

  江凌一聽倒來了興趣,將手中的桃子吃完,看了看手掌心的桃核,伸手在旁邊摘了一張竹葉,對那幾人道,「吃完這桃子,桃核別扔,都放在竹葉上,我帶回去種種看。」

  和尚搖了搖頭:「不是和尚要潑女施主冷水,這幾年有不少精於種植之人都曾試過種植此桃,結果都以失敗而告終。」

  「哦?」江凌看著桃核挑了一下眉,皺起了眉頭。轉頭看到地上長了一株膝蓋高的桃苗,顯然是桃核掉到地上,自己長出苗來的。她眼睛一亮,指著那桃苗道:「這株桃苗可是那酸而澀之桃?」

  「正是。說來也怪,寺後這桃樹,品性正好相反。味好之桃種植不了,可味道不好的,卻極易繁殖,無論將其桃核扔到哪裡,都能成活。本來此處只有一兩株野桃的,這幾年愣是自己長成了這麼一大片。」和尚指了指眼前的這一片桃林。

  「如果甚好。」江凌極為高興。她正想著要試一試嫁接手段呢,這桃樹正好讓她有了試驗的對象。那味美之桃既然用桃核不能種植,或許嫁接可以成功。野桃樹生命力頑強,正是做砧木的好材料。

  她看到桃樹林裡只要有陽光的空地,都長了或大或小的桃苗,抬起頭來問和尚:「不知我能否將這兩株小苗挖走,再折兩枝那五株桃樹上的枝條?」

  她本就肌膚如雪,唇紅齒白,眉眼如畫。現在再這般仰起頭極認真的樣子,滿眼渴望,兩眼熠熠,瞬間迸發的美麗讓秦憶與趙崢明俱都驚艷得移不開眼睛。便連李續與李婉都有一剎那的失神。

  「小苗尚可,但折枝之事,小僧不敢稟應,還得問過方丈。」也不知和尚是否動了凡心,他很快低下了頭,好似什麼都沒看見。

  「不過是折兩根樹枝,多大點事,有必要問方丈麼?」李婉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不滿地咕嘰道。

  和尚苦笑一下正要解釋,李續將手一揮:「去問。」轉頭對李婉道,「無非是這桃樹味好又不易種植,寺裡珍之如寶。」

  「多謝小施主體恤。小僧問來,各位稍候。」和尚施了一禮,轉身往一條小徑走去。

  等待之餘,江凌打量著那五侏桃樹,正琢磨折哪兩根枝條,卻無意中看到旁邊的野桃樹幹上的裂口裡沁出琥珀色半透明的東西,她眼睛一亮:「桃漿。」再一打量,發現這桃園裡竟然有八、九處都有桃漿沁出,心裡大喜。

  趙崢明心神搖曳,此時見江凌又臉露喜色目光晶亮,早已忘了還有秦憶、李續在旁,走上前問道:「凌兒可又發現了什麼好東西?」

  江凌心裡歡喜,正想與人分享,指著桃漿道:「此物你們可有食用?」在現代,桃漿難得,有些飯店特意開發這個食品,當成招牌。只不知這古代人對這東西可有利用。

  趙崢明感覺一股怒光從身後射來,他嘴角含笑,看了看桃漿道:「食用?這東西還能食用?」

  李婉也湊過來看了看,瞅了江凌一眼:「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可食用?」

  江凌笑嘻嘻地擺擺手:「此物清涼去火能美容,對偏頭痛、失眠也有一定治療作用,可是好東西。用水洗淨放蜜糖煮開便可食用,也可放些水果粒在內。聞之氣味清新異香;食之口感獨特,甜而不膩,甚是可口。」

  「當真?」李婉聽得江凌這般形容,感覺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歡喜道,「那你弄給我們吃啊」

  江凌左右看了看,對李續的護衛道:「勞煩砍一根大些的竹筒,再削一根竹片來。」

  潭邊就有幾叢竹子,此物隨處可見,也無須徵得寺中人同意,護衛抽出身上配劍,按江凌的要求削了竹筒和竹片來,江凌小心地將桃漿刮下,裝了滿滿一竹筒,用竹葉覆蓋著綁住,遞給護衛拿著:「下山回酒樓再做。」

  「幾位施主,桃枝盡可折去。方丈說,幾位貴客光臨敝寺,不勝榮幸,方丈請幾位到禪院喝杯茶歇息歇息。」那和尚此時從小徑過來,施禮相請,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張員外和林山長也在寺中,與方丈手談,故而方丈無法遠迎,小僧忝為庫房,代為招呼客人。」

  出家便為方外之人,不受世俗約束;再者有客相陪,不便遠迎,也是常理。庫房是專門負責寺內眾僧的生活事務以及經濟收支的,也是一個當家和尚,職位僅低於方丈。有他接待,李續等人倒也不怪罪寺廟慢待。反正此來就是遊玩,又沒什麼要緊事要趕回去做的,當下便跟著庫房到了禪院。

  有張員外等人在此,方丈自然不會不知李續等人身份。幾人走到禪院門口,方丈便與張員外等人親自迎了出來,兩方互相見了禮,進到院中坐了,方丈又命小彌沙烹了茶來。

  賞花會上江凌化了妝穿了男裝,故而剛才雖然有介紹,但張員外看著江凌,還是有些猶疑地問:「這位可是江凌江姑娘?」

  「正是,張員外與林山長一向可好?」江凌笑道,「家小弟過幾日到書院求學,需得勞煩山長教誨,江凌在此先謝過林山長。」說完深施一禮。

  張員外與林峰元俱都暗自點頭。在在場的三位姑娘中,江凌雖然身穿布裙,衣飾連那侍女都不如,但她那從容自若的態度和高華優雅的氣質,卻是荊釵布裙也掩遮不了的光華。

  說話之間,那位七十多歲的老方丈撫著鬚子,也在一旁不斷地打量江凌,半瞇的眼睛裡目光銳利。



  第一百八十三章 離別

  從醫館出來,又去酒樓把桃漿的做法跟李大廚交待了一遍,江凌這才跟秦憶坐車回到青山村。

  李續此來零陵,就是來找秦憶的,秦憶除了去軍營,便得相陪左右。所以把江凌送回家,他便返回了龍興寺。

  聽到聲音,李青荷從房裡出來,到院門口看了看遠去的馬車,問:「誰送你回來的?」

  「秦憶。」

  李青荷瞅了江凌一眼,道:「你走後這一個時辰,先是秦夫人來,解釋了林家求親那件事;然後陳夫人又來,問趙家提親那件事考慮得如何,我回絕了她。」說完神情有些惴惴,似乎生怕她這樣做江凌不滿意。這種事一旦答覆出去,便是定局。如果她的答覆不合江凌的意,那可就害了女兒。但她覺得秦夫人既已來親自解釋了,她總不能再對陳夫人說考慮考慮,這樣做豈不寒了秦家人的心?本來不過是賭氣,適可而止即可,可不能鬧騰得太出格。

  「挺好。」江凌笑著摟過李青荷的胳膊。

  見女兒沒有異議,李青荷鬆了一口氣,這才問江凌為何回來這麼早。江凌揚了揚手裡的樹苗,把情況說了一遍。反正李青荷對於這些事大大咧咧的,她明兒絕不會到院子裡去尋找今天種下的樹苗,江凌並不擔心把樹苗種到了空間不知如何跟李青荷交待。

  將李青荷推回房去做繡活,江凌便回房進到空間去,開始著手嫁接。

  她前世可沒做過農活,嫁接也只是在電視上見到過。不過這段時間她向王大娘等人學習,又看了許多書,再有個正確的方向,倒也能知道如何做。她先把做砧木的野桃樹種到地上,再將其枝頭斜削掉;好桃枝條她在選材時就先了那種有四、五個芽苞的,現在將一個個芽苞稍帶根部斜切下來,分別嫁接到砧木枝的削面上,讓兩個切面充分接觸,再用布條層層捆綁起來。

  做完這些,江凌剛從空間裡出來,便聽到院門外有馬車聲。

  「又是誰來?」江凌嘟噥一聲,打開門出去。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馬車上下來,大踏步進了院子。

  「什麼事?」江凌迎了上去。這才分手沒到兩刻鐘,秦憶又來,絕對有事。

  秦憶臉上表情嚴峻:「凌兒,紀王府來人,讓世子和縣主速速回去,還指名讓我帶一小隊人護送。世子與縣主已回陸府收拾,再過半個時辰就要上路。我來接你去送行。」

  「什麼?」江凌眉頭一皺,「發生什麼事了這麼急?還有,為何要你護送?」

  秦憶搖搖頭:「紀王信裡也語焉不詳。」說完看了看江凌,眼裡全是不捨,「此時千餘里,來回再快也要半個月。凌兒,明兒我讓母親來,將兩家的親事再訂下來。否則,我心不安。」

  江凌瞅著他,臉上似笑非笑:「如果你在襄陽又被哪家權貴姑娘看上呢,這訂了親,可就少了許多機會。」

  秦憶卻不曾理會她的取笑,眼睛深深地看著她,發誓一般道:「凌兒,我此生,只願娶你一人。」說完上前一步,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你一定要等我回來。我一回來,咱們就成親,可好?」兩人既已退親,現在又有趙崢明在一旁虎視眈眈,這一去雖然只有半個月,但秦憶心裡仍然覺得不踏實。

  房內有李青荷,院外或有路過之人,兩人在院子裡摟摟抱抱,江凌知道很是不妥。但她知道秦憶情不自禁,她能感覺到他心跳的慌亂,實不忍心推開他。這個男人,雖然很衝動,有時甚至魯莽,考慮問題不很周全,不是小說裡描寫的那種完美型男子,但他自從動了情,對自已的感情就從來沒有動搖過。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能在遠離政治中心的南方小城,與這樣一個男子平平淡淡共度一生,她覺得就是幸福。所以對於接下來的分離,她也心生不捨。

  「嗯,好。」江凌歎了一口氣,溫柔的應了一聲,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你的傷口還未好,一定要多加注意。帶夠傷藥,每晚歇息時讓下人給你煎藥換藥;能坐在馬車裡,就盡量坐在馬車裡,不要在馬上顛簸。到了襄陽,如果允許,就讓護衛捎封信來,讓我們知道你的情況,以免掛心。」

  聽得江凌這番囑咐叮嚀,秦憶心裡踏實下來,緊緊地摟著她:「你放心,我一定會盡早平安回來。」

  時間緊迫,兩人相擁了一會兒,秦憶雖然萬般不願放開,卻還是鬆開了手:「你看有什麼要送給縣主的,趕緊去收拾一下。」

  「好。」江凌轉回房去,換了身衣裙,又從空間裡掏出一幅畫來。自從李婉到來,她就知道一定住不久。唐朝皇室再開放,也不可以有讓一個女子長時間在外面逗留,所以江凌早就在思索要送什麼禮物給李婉。貴重的東西她送不起,便是送了李婉也會拒絕。倒是那天李婉到江家來對她那幅畫讚歎不已,江凌就打定了主意,在陸府時抽空給她畫了一幅畫。雖然還來不及裝裱,但有總比沒有好。

  從房裡出來,她招呼一聲站在院子裡跟李青荷說話的秦憶:「走吧。」

  「娘,我出去一會兒。」江凌又轉頭向李青荷交待一聲,便跟秦憶上了車。

  時值中午,此時出發晚上正好到祁陽留宿。所以秦憶與江凌雖然一路纏綿,卻不敢有絲毫逗留,馬車一路快駛,不一會兒,便在秦府門前停了下來。

  「我要回府收拾東西,馬車先送你到陸府去。」秦憶交待一句,又親了江凌一下,這才戀戀不捨地下了車。

  馬車起動,江凌透過車窗看著秦憶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秦府大門口,輕輕歎了一口氣,放下了車簾。雖然她對秦憶的感情很有信心,雖然只分別半個月,但世事難料,誰知又會出什麼岔子?想到這裡,她的心裡便跟秦憶一樣,極不踏實。

  到了陸府,馬車長驅直入,直到李婉所住的院子前才停下。江凌一進到院子,李婉就撲了過來,一把抱住江凌的胳膊:「江凌,跟我去襄陽,可好?」

  「呃,這可不行。」江凌笑了起來。

  「為何不行?我能來看你,你也到襄陽看看我嘛。」李婉嘟起了嘴,滿眼的不捨。雖然相處不過幾日,但她覺得江凌最對她的脾氣,極有思想有主見的江凌讓她心裡不自覺的產生出依戀來。想到回到襄陽,雖姐妹眾多,但連一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她想讓江凌跟她一起去襄陽的念頭就尤為強烈。

  「我得賺錢養家呢。等哪時我有錢有閒了,就到襄陽去看你。」江凌捏捏她的臉。

  「現在不是有錢建宅子了嗎?酒樓每年也會有錢分給你嘛。還有賣味精得的錢,你們家完全可以不愁生活了。而且秦憶也在護送我們回去,你這一路便又可以跟他在一起,不是嗎?」李婉繼續遊說她。

  江凌搖搖頭:「真不行。我要走了,味精都沒法制。這要是缺了貨,秦夫人可要得罪人呢。」

  其實真要有錢又有閒的時候,江凌真想出去看看此時的山河風光。但家裡現在處處要用錢,酒樓新開,宅子還未建好,要操心要用錢的地方甚多,還真不到她能出去旅遊的程度。再說,李婉心心唸唸想要她嫁給她那庶出的哥哥,到了襄陽,如果對方真看上她,她又當如何?何必平白無故去招惹這樣的麻煩呢?

  李婉也知道江凌是個主意極正的人,只要她拿定了主意,想要勸她改變那是極困難的事。再說,以江家現在的狀況,還真離不開江凌。雖然她有心想拿錢出來幫江凌一把,但她知道以江凌的傲氣,絕不會接受這種幫助的。只得歎了一口氣,垂頭喪氣地回了房裡,拿出一套首飾道:「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套首飾,送給你留個記念,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你不許推辭,一定得收下。」

  江凌看那首飾裡全裝在一個金絲楠木雕刻精美的匣子裡,笄、簪、釵、環、步搖、鳳冠、華盛、發鈿……樣樣具全,而且都是黃金作底,珠玉鑲嵌,一看就價值不菲,連忙推辭:「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再說,君子不奪人之好,既是你最喜歡的,自當你自己留著。我這人,不喜歡頭上戴東西,覺得繁瑣,給了我也是放著,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說了不許推辭。」李婉把首飾匣子關上,硬塞到江凌手裡,「你要是不收,就是不把我當朋友。」

  雖然江凌心裡並不覺得縣主比她高上一等,但也知道在古代,能得皇室女子看重並口稱朋友,是一件極榮耀的事。再說李婉感情真摯,她既這樣說,自己再推辭便是不知好歹了。當下站起來鄭重地行了一禮,把首飾匣子收了,李婉這才轉怒為喜歡。

  「江凌沒什麼好東西可送縣主的……」江凌伸手進懷裡,正要客氣兩句,卻不想李婉一擺手打斷了她的話:「你別的不用送,只要給我畫一幅畫,提上一首你做的詩,便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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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0:55 AM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利益相連

  江凌笑了起來:「還真就是一幅畫,幸好還真就提了一首詩。」說完把放在一旁的那幅畫拿了出來,「只可惜來不及裝裱。」

  「無妨。我回襄陽找最好的裝裱師來裝裱。」李婉一擺手,小心地把畫紙打開。

  只見畫上遠山渺渺,一條古道延至遠方,道旁楊柳依依,柳條拂處,長亭裡一佳人,正立在那裡引頸向道上張望。此畫筆法生動,極俱意境美。畫旁還提了一首詩: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江凌。」李婉放下畫,反過身來一把抱住江凌,話語裡有哽咽。

  江凌也覺淒然。

  緣份這東西最難琢磨。有些人,相處一輩子,或許連句心裡話都沒法說;有些人,不過是看上幾眼,就能心意相通,成為摯友。她與李婉相處不過數日,但脾氣相投,彼此欣賞,在這裡要想再尋一個這樣的朋友,可謂是千難萬難。在這古代交通不便,此時離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

  「你真不考慮一下我哥的事?你要是嫁給了我哥哥,咱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李婉吸了吸鼻子,又舊話重提。

  江凌抹掉眼角的淚,拍了她一下:「你難道就不嫁?你要嫁出去了,就算我成了你嫂嫂,咱們也見不了幾面。這話再不許提。」

  李婉還想再說,卻見陸夫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後面帶著捧著一大堆物品的丫頭,笑著道:「縣主,這是零陵的一些土儀,你帶些給王爺和王妃嘗嘗。」待看清李婉和江凌俱都眼睛紅紅的,微怔了一下後,眼裡又全是欣慰。

  李婉轉過身去:「多謝陸夫人。」

  說完,她走上前兩步,整了整衣服,對著陸夫人盈盈一福。

  陸夫人被她這正經一禮嚇了一跳,哪敢受皇室女的禮,忙側開身子道:「縣主莫要折殺老身。」

  李婉卻把這個禮行了個十足,才站起來懇切道:「李婉想請托夫人催李婉多多照拂江凌,莫要讓這零陵人欺了她去。」

  「縣主……」江凌的眼淚終於湧出,她捂了嘴鼻,扭過臉去。感動之餘,又有些愧疚:她何德何能,能讓李婉如此待她?

  陸夫人躬身道:「江姑娘也甚得老身喜愛,便是縣主不相托,老身也一定盡心維護江姑娘,縣主不必掛心。」

  李婉看了看陸夫人,又看了看背過去抹眼睛的江凌,心裡的話終還是沒說出口。其實她是想讓陸夫人認江凌為孫女,好讓江凌有所依托,不至於讓這麼一個清雅有才的女子,終日操心油鹽柴米。但陸家家產繼承問題她也聽母親提過,這件事也鬧了這麼多年,便是連皇上都曾過問過。現在她要是提出這樣的要求,便是不懂事了,回到襄陽要是被父王知道,一定會被責罵的。

  想到這裡,李婉不由得有些怏怏不樂。

  江凌心思剔透,此時見李婉神態,怎麼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對陸夫人好,本就是自己一副拳拳之心,陸夫人便是主動提出要把家產送給她,她都不會要。所以連忙開口道:「多謝縣主,多謝陸夫人。不過江凌雖是一介平民女子,卻也會兩手功夫。我不欺負別人便罷,哪裡還由得了別人欺負?」

  這話一出,惹得李婉和陸夫人都笑了起來。李婉更是給了江凌一拳:「你還想成女匪不成?小心秦憶怕了你。」

  這話兩人打鬧時取笑無妨,可當著陸夫人的面說,便有些口無遮攔了。江凌伸出手去輕輕擰了她一把,嘴裡嗔道:「都胡說些什麼呀。」

  李婉也知道自己失言,訕訕一笑。

  陸夫人絲毫沒有在意的樣子,反倒看著江凌,笑瞇瞇的甚是慈祥。

  江凌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連忙岔開話題:「今晚怕要到很晚才能吃上飯,縣主不如現在吃些東西墊墊肚子?」

  「已吃過了。」李婉轉過身去,小心地把江凌給她那幅畫捲起來,放入一個畫筒裡收好,笑道,「那桃漿,真的很好吃呢。回襄陽,我一定讓他們去弄些來讓我父王和母妃都嘗嘗。」

  「夏天用井水冰鎮後,味道會更好。」江凌又拿過一個小包袱,遞給李婉,「我也沒啥好東西相送,這是十瓶味精,你替我轉送給王爺王妃罷。」

  李婉一喜,雙手接過:「我問吳管家要了幾瓶,還生怕不夠呢。這是你送我的,我就不客氣,收下了。不過江凌,你不如多弄些,賣到襄陽去,五兩銀子也會有人買呢。到時你直接讓人帶給我,我幫你賣。」

  江凌點點頭:「此番你們走得太急。下次你派人送信來,我便制多些讓他們帶去襄陽。你不是一想嚷嚷著要做生意嗎?我給你二兩銀子一瓶便好,到時哪怕你賣上十兩銀子,那多賣的八兩都是你賺的,這可不就是生意?」

  「當真?那太好了。」李婉眼睛一亮。這妮子,到零陵一轉,看到江凌與秦憶做生意,彷彿也開了竅,正在心裡盤算著如何做生意呢。現在江凌把生意交到她手上,想一想只要派人來零陵把味精拿回去,轉手賺的比江凌還多,她心裡的離愁別緒一下就沒了,頓時眉開眼笑起來,揚了揚包袱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不過,你一定得賣給我三兩銀子一瓶。你要不答應,我就不跟你做生意。」

  「呃,好吧。三兩就三兩。不過你不覺得咱倆這生意做得奇怪嗎?別人買東西都是壓價,就你反倒提價。這要讓那麼買賣人知道,非得笑話你不可。」江凌知道李婉是想讓自己多賺些,心裡感動,嘴裡卻嗔怪著。

  「我樂意,不行嗎?」李婉笑嘻嘻地道,「到時我把襄陽的花卉收羅一番,除了給你的,自己也開一家花店。你有什麼好花可得弄些給我呀。」

  「那是當然。」

  聽著江凌與李婉的談話,陸夫人在一旁心裡大慰。要知道人的友情就要靠多聯繫,久了不聯繫,再深的感情都會淡漠。但此時江凌與李婉成了生意上的夥伴,利益相連,聯繫自然緊密。李婉可不只是紀王的女兒,她往後更會嫁到長孫家去,齊國公長孫無忌可是凌煙閣第一人,當今太子李治的外公。李婉將來身後站著的可是權利滔天的兩家人。有了她這樣一個朋友,江凌在這世上便又有了一份倚仗。

  不過心中如此想,臉上並未露出半分,她見兩人已把生意都談妥,只慈祥地看著李婉笑道:「老身讓人做了點心,縣主帶在路上吃。」

  「好,謝謝夫人。」想到能幫江凌一把,自己也可以憑本事賺錢,李婉剛才對陸夫人的一絲不滿也完全消散了,笑容滿面地跟她道謝。

  這時外面進來一個丫頭,稟道:「世子的東西已收拾好,秦公子也到了。世子問,縣主可收拾好?如果收拾好了,就上路吧。」

  玉兒見李婉轉頭看她,忙稟道:「奴婢已把屋子都看了一遍,再無遺漏的東西。」

  李婉點點頭,站了起來:「那就走吧。早些走,路上便不需那麼趕。」說完走過來,抱住江凌:「我會給你寫信的,你可一定要回啊。」

  「回,一定回。」江凌的眼睛紅了起來,拍拍李婉的背,「走吧,別讓世子等急了。」

  「嗯。」李婉站直身體,對陸夫人道,「夫人身體不好,就不用送了。」

  「那怎麼行?該有的禮數總得有。再說,老身近來身子好了很多,也想到外面走動走動。」陸夫人笑道。零陵城的眾夫人在城外給李婉餞行,再怎樣她都得到場。雖然她這一品誥命與李婉這縣主相比也不遑多讓,但君臣之禮不可廢,再如何李婉也是皇家女。

  三人看著下人們把行李都搬上馬車,玉兒又檢查了一遍再無遺漏,這才一起上了馬車——李婉與江凌一輛,陸夫人獨自一輛,李婉帶來的侍女一輛,裝行李的馬車一輛,一起往陸府大門方向行去。

  馬車駛到陸府的垂花門,李續、秦憶、江濤已在那裡等著了。見李婉的馬車出來,李續走上前來,對江凌道:「江姑娘,我跟姐姐說幾句話,你請下車稍歇一歇可好?」

  「續弟你……」李婉覺得弟弟這話說得奇怪,正想出言相問,卻見李續對她猛眨眼睛,再抬頭一看對面的秦憶一臉殷切,便捂了嘴笑,催著江凌下車。

  江凌哪裡不知這又是秦憶指使李續幹的好事?這傢伙剛才就專程去跟她告別了,現在不知又有何話要說的。據她所知,秦憶其實本不是那麼婆婆媽媽之人,估計還是心裡放她不下,所以千叮嚀萬囑咐還是覺得一肚子話。她只得下了車來,往秦憶那邊去。

  「咳,憶哥哥,我上車等你。」江濤也甚有眼水,見江凌過來,忙爬上車去。

  江凌嗔了秦憶一眼:「怎的還沒說夠呢?」她本就肌膚似雪,因剛跟李婉哭過,此時眼睛微紅,臉色嬌艷如桃,再用她那黑葡萄似的大眼這麼輕嗔薄怒的一下,真可謂是萬種風情,直把秦憶看得心馳神搖,不能自持。



  第一百八十五章 林夫人發難

  「喂。」見秦憶滿眼情意地看著自己,卻又呆呆地不語,江凌只得伸出手去,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道,「各位大人還在城門等著呢,你有話趕緊說,可別誤了世子他們的行程。」

  秦憶這才回過神來,壓制住心頭洶湧的情感,一口氣把要交待的事說完:「酒樓、宅子、田地有吳管家管著,你不要操心;宅子還有十來天就完工了,如何佈置擺設,吳管家會去請示你的。馬雷我讓他每天還是駕車到你那裡去,聽你差遣,有什麼事你就讓馬雷跟我娘或吳管家說,不要逞強。還有,一定要保重自己。」

  江凌知道秦憶平時並不是很多話的人,他此番事無鉅細的反覆叮嚀,不過是因為他心裡放不下自己,所以聽了這話,只覺心裡又甜又暖,點點頭柔聲道:「好。」

  而那邊的李婉雖然跟李續說著話,但眼睛還是不由得往這邊看。見到秦憶與江凌在那邊深情凝望,溫言款款,想想自己,她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其實家裡來信雖然沒有明言,但她知道,此番這麼急著催她回去,有一大半是為她訂親的事。看看江凌,想想自己,她既有不甘,又有些期盼,心情複雜得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喜是悲。

  想到這裡,她對李續輕聲問道:「父王為何一定要秦大哥相送?咱們帶來的十個護衛還不夠麼?」

  李續搖搖頭:「這個父王在信中沒說。不過就算父王不說,零陵的大人們也得派人護送咱們。否則稍有閃失他們便擔不起這個罪責。而零陵這軍隊裡,要說武功好、能入得了咱們眼的,就只有秦大哥。所以他這一趟,是注定要跑的。」他看了那邊一眼,又笑道:「不過來往半個月的路程,這對於秦大哥來說不算什麼。心時有了牽掛,也許半個月未到他就快馬加鞭地回來了。不會有什麼事。」

  李婉點點頭。

  城門口還有一大堆官員在等著,陸夫人也在車裡,秦憶與江凌雖心有不捨,但都不是不知分寸之人。秦憶叮嚀了江凌這一句,便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上車吧。」

  「走吧。」見秦憶與江凌說完話,李續也招呼一聲,爬上了馬車。秦憶相跟著也上了他的馬車。

  江凌見狀,不由得抿嘴一笑。她知道秦憶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根本沒把背上這點傷看在眼裡。上午咋咋呼呼,不過是想讓自己心疼他,好原諒他。但這會兒他卻上了馬車,只是因為自己曾囑咐了一句:不要騎馬

  想到這裡,心裡甜蜜之餘,更多了一分不捨。

  幾輛馬車帶著護衛馬隊浩浩蕩蕩駛向城門口時,零陵城的官員及夫人們,男女各分待在道路兩旁已等候多時了。李婉與陸夫人的馬車駛向了女眷那一邊,在眾夫人的恭迎聲裡停了下來。

  「走吧,下車。」李婉拉了江凌一下,便立起身來,準備下車。

  江凌透過車簾看了外面一眼,搖搖頭:「她們都是來送你的,你去吧。我一會兒在車旁送你。」

  李婉回過頭來,正要相勸。江凌湊過來輕聲道:「我們家可剛拒絕了趙家的提親,趙夫人這會兒還不知怎樣恨我呢。我這下去,豈不是去受人白眼?」

  李婉白她一眼:「你啊,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正是這樣,你才要跟我下去,好讓這些夫人知道,你跟我相交莫逆,讓她們不敢欺負你,讓趙夫人有氣也沒地方撒。」

  江凌搖搖頭:「現在狐假虎威,她看了豈不是更氣惱?到你離開,我怎麼辦啊?行了,你趕緊下吧,別讓她們在下面等著。」

  「狐假虎威?這詞用的……」李婉捂嘴一笑,不再勉強,緩步下了車。

  「江姑娘,夫人說,一會兒回城的時候,讓您跟夫人坐一輛車。」李婉剛一下車,陸夫人就派丫頭冬梅過來傳話。

  「好。」江凌一笑。她正想著一會兒如何回城呢。說實在的,她現在還真不想往秦夫人面前湊。

  陸夫人站在不遠處,看江凌衝她笑著點了點頭,這才放心地跟著李婉到那餞行的亭子裡去。

  江凌百無聊賴的在車裡坐了一會兒,估計她們餞行的時間差不多了,便提裙下了車,準備到後面跟李婉的侍女呆一會兒,待李婉上車出行的時候再露面相送。

  卻不想她這才從車上下來,身後便有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喲,這不是江家姑娘嗎?今兒官家夫人和小姐來送縣主,你一貧女,來此做甚?」

  江凌回身一看,卻是林司馬的夫人,林韻的母親。她雖然化了極濃的妝,但仍看得出樣子很憔悴。跟江凌說話的時候,一隻腳猶從車踏上下來,似乎才到這裡。

  「林夫人。」江凌輕輕福了一福,「江凌前來給縣主送行。」雖然這林夫人話裡帶刺,但想到林韻因她而被秦家拒親,林夫人嘲諷幾句發洩一下心頭的怒氣,也是情有可原,江凌自然不會跟她計較。

  看著嬌艷得如一朵盛開的出水芙蓉般的江凌,想起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形容萎頓的女兒,林夫人的眼裡就充滿了怨恨。

  她們林家,想了多少辦法,轉托觀察使的關係到秦家求親,求的不過是一個平妻身份。在她們想來,無論如何秦家都不可能拒絕。然而卻沒想到,她們姿態放得如此低,秦家開始還說考慮一下,可不過一日就派了人來,將親事回絕了,而且態度很堅決。這一下把她滿心期盼的女兒打擊得夠大,在家裡尋死妥活,至今還是茶不思飯不想。後來一打聽秦家拒親的原因,才知道原來是秦公子回到家裡大發了一通脾氣,揚言除了江家姑娘,他誰都不娶,秦夫人無奈之下才退的親。

  所以此時看著江凌,雖然知道場合不對,但林夫人心頭的怒火怎麼也壓不住。她冷笑一聲,無限嘲諷地道:「就你一無權無勢的貧女,也有資格為縣主送行?」

  江凌暗歎一聲,抬起頭來看了林夫人一眼,又輕福了一下,轉過身便走。林韻被拒之事雖然因她而起,但她卻不覺得自己愧對林家,更沒義務站在這裡接受林夫人謾罵。今天這樣的場合,她也實在不願意跟林夫人吵架。唯今之計,便只有快些離開這裡。

  林夫人一看江凌竟然轉身要走,頓時怒火中燒,開口喝罵道:「長輩的話還沒說完轉身就走,你那死去的爹是這樣教你的?你那守寡的娘是這樣教你的?沒教養的東西除了勾搭漢子,你還會做什麼?」

  江凌一聽,頓時怒了。任她養氣功夫見漲,但被人如此污及父母先人,她要再不還嘴,豈不是孬種?當即轉過身來看著林夫人,冷冷地道:「林夫人,你也算是一個有點身份的人,請注意你的言辭。言必辱及先人,污人品行,不知令尊令堂是否真是這樣教你的?」

  林夫一聽江凌說她「也算有點身份」,還把罵人的話轉頭就還給了她,氣得差點沒暈過去,顫抖著手指著江凌,道:「污人品行?就你那品行,還要人污嗎?你成日裡穿著個男裝,跟著男人在一起廝混,你以為別人就不知道嗎?」

  「哦,不知江姑娘跟哪個男人廝混,勾搭了哪個男人?本縣主整日跟江姑娘在一起,怎麼不知道呢?」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李婉帶著一大群夫人,正朝這邊走來。

  「這位夫人,江姑娘是本縣主的好姐妹,這些天我們同吃同住同遊玩。不知你說的勾搭男人,是怎麼一回事?你能跟本縣主說說清楚嗎?」李婉走到近前,滿臉笑容地對林夫人道。

  「我……我……」林夫人看看李婉,又看看站在一旁的秦夫人,嘴裡嚅嚅的說不出話。她以前根本沒把江凌放在眼裡,江凌平日裡做些什麼、跟誰接觸她其實並不清楚。江凌穿著男裝跟秦憶、李續他們在一起,還是那天聽林韻說起在酒樓遇上她們的事,才有了如此一說。李婉當時可也在場,而且秦憶又是秦夫人的兒子,此時當著李婉和秦夫人的面,她哪裡還敢亂說?而且剛才不過是欺負江凌沒人撐腰,現在李婉明顯就是來幫江凌的,再加上江凌很有可能會嫁給秦憶做正妻成為秦府少夫人,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再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把心裡的話說明了。

  正當林夫人嚅嚅低頭不知如何是好時,趙夫人走了出來,對李婉笑道:「縣主來的時日短,看不清那些善於遮掩的人的真面目也是有的。不過縣主是何等金貴的閨閣女子,林夫人你怎麼能當著縣主的面說如此污穢之事呢?還不趕緊給縣主陪罪?」

  「是。」林夫人得了台階下,不由大喜,忙對李婉行了個禮,「妾身不知縣主在旁,剛才所言污了縣主之耳,還請縣主恕罪。」

  行完了禮,她心裡還暗自納悶。要知道她可是秦夫人陣營裡的人,一向跟趙夫人不對付。卻不想今日遇上難堪,秦夫人未曾出聲,倒是這趙夫人解了她的圍,心裡不由得暗暗感激起趙夫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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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0:58 AM

  第一百八十六章 陸府孫女

  見這兩人一唱一和,李婉微微一笑。這兩位夫人的事,沒有誰比她更清楚,怎麼可能讓她們這樣指桑罵槐地把江凌嘲諷污蔑一通,就輕輕放過?當下笑道:「林夫人要說,趙夫人可別攔著呀「理不辨不明,事不鑒不清」,江凌品行如何,林夫人可一定要說清楚喲。否則,豈不是說本縣主有眼無珠,交友不慎?說實話,本縣主長這麼大,在我母妃的教導下,還從來沒看錯過人。據本縣主看,江凌姑娘品行端正,天資聰穎,才華橫溢,堅韌不拔,自強不息。比起那些大家閨秀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便是本縣主都自愧不如。還想著回家讓我王妃來跟江家提親,將江姑娘娶為我哥哥的正妻呢。現在林夫人卻在本縣主面前說,江姑娘德行有虧。只不知,這話是你因女兒求親不成而心生怨憤、口出污語呢,還是本縣主真個看錯了人?」

  這話不但說得林夫人臉上一紅一白難堪不已,便是趙夫人也暗自苦笑。李婉既在言語裡把江凌捧得那麼高,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如果再說江凌品行不端,豈不是說李婉有眼無珠,紀王妃教女無方?

  在一旁看熱鬧的夫人們都睜大了眼睛直往江凌身上看。雖然上次龍舟賽秦夫人抬舉了江家母女,但這些官宦夫人還真沒把她們放在眼裡。所以此時見縣主不遺餘力地護著江凌,對她評價甚高,甚至連讓紀王妃向江家姑娘提親的話都說出來了,這位姑娘難道真的不一般?

  想到這裡,她們又轉頭看了看秦夫人。她們都知道秦家與江家雖然退了親,但仍藕斷絲連,林家去提親被拒的事,她們都知道。一想到秦憶放出來的話,她們對江凌就更好奇了。

  秦夫人聽了李婉的話,暗自吃了一驚。也顧不上那些夫人的目光,轉頭向江凌看去。且不說她自己是喜歡江凌的,就是兒子對江凌的一腔深情,這個兒媳婦可不容別人覬覦。待看見江凌臉上並無嬌羞之色,她心下稍稍鬆了一口氣。想想秦憶走之前跟她說的話,她決定明兒就趕緊把兩家的親事重新訂下來。

  而趙夫人見林夫人被揭了臉,則暗自慶幸自己嫌向江家求親比較丟臉,所以只是私下裡托陳夫人去提親,並無半分聲張。否則這縣主天不怕地不怕的當眾嚷嚷出來,趙府這臉就丟大了。

  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凌,趙夫人皺了皺眉。說實在的,她原來對自己兒子鬧著要娶這個無錢無勢被人退了親的江家丫頭作正妻,怎麼都不能理解。要知道,兒子的兩個妾氏,無論哪方面都比這江家姑娘強。如果真實在喜歡,給她個妾氏名份已是很看得起她了。卻不想兒子卻像是鬼迷心竅似的,硬是打定主意非卿不娶。她在家裡苦口婆心地勸了幾天,沒有一絲成效,最後只得妥協,讓與她交情最好的陳夫人到江家求親。她覺得自己家已夠降尊紆貴了,已是夠抬舉江家人了,卻不想這江家差點沒把她氣死,竟然說要考慮考慮那天陳夫人把這話回給她,她當時就氣笑了——實在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麼把自己當回事、這麼不識抬舉之人。江家人把自己當成什麼人了?還真以為是天之驕女,自以為了不起呢?當時她就想,如果第二天江家答應這門親事,她立馬把臉給她們打回去,說自己對這親事反倒要斟酌斟酌了。卻不想第二天再去問,江家竟然拒絕了她們的提親當時聽到陳夫人說這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現在,她卻不敢如此想了。縣主想讓紀王妃來向江家提親,這是什麼概念?這種話,可不是能隨隨便便亂說的。只說明,縣主確實有這樣的念頭。這不由得讓她重新審視起面前這位姑娘來了。

  這位江家姑娘莫不是還有什麼眾人未發現的好處不成?看來,回家得好好問問兒子。

  李婉可不知這些夫人心裡都想些什麼。她見林夫人低著頭不作聲,又再一次問道:「林夫人,問你話呢。」

  林夫人被李婉當眾逼問,見趙夫人這時也不幫她打圓場了,只得苦著臉道:「那日小女在酒樓裡遇見了江姑娘,她可穿著男裝在酒樓裡呢。妾身可不敢胡說。」

  李婉淡淡的笑容消失不見,臉色猛的一沉:「哦?穿著男裝在酒樓裡就是去勾搭男人了?那你女兒穿著女裝跑到滿是男人的酒樓去,那又是幹什麼?當時本縣主也在場,除了本縣主,還有世子和江姑娘的弟弟江濤,莫不是林夫人以為本縣主也是去勾搭男人?」

  林夫人一哆嗦,頭躬得快要到膝蓋上了:「妾身不敢。」

  見李婉發飆,而林夫人所爆的料也經不起考證,眾夫人都垂著頭,場中一片靜默。

  江凌端端正正地站在那裡,眼睛牢牢地盯著面前的地面,一副端莊嫻靜模樣,心裡卻一個勁地暗笑。這唐朝的皇室女兒果然彪悍。別的且不說,光是李婉這樣一個閨閣女子,卻口口聲聲地「勾搭男人」,放在別的朝代都是全然不可能的事。

  「江凌姑娘可是個好姑娘,可當不起夫人這樣空口白牙的亂說啊。說實話,江姑娘雖然只在我那兒住了幾晚,但老身與我家老爺閱人一輩子,實實在在覺得江姑娘品行端正,更難得的是她不貪不嗔,一片赤子之心,我跟老爺都極為喜歡。昨兒我們還在說起,欲要收江姑娘做乾孫女。現在既然大家都在,老身便把這事跟大家說了吧。選一個黃道吉日,將儀式辦一辦,到時下帖請眾位夫人喝酒,夫人們可不許辭啊」一直默不作聲的陸夫人走上前來,慈愛的看著江凌,開口道。

  「啊?」小小的驚呼此起彼伏。眾夫人再一次打量江凌,想看看這女子為何如此幸運,竟然同時得到了縣主和陸夫人的青睞,並讓秦公子一往情深。

  李婉對陸夫人這話也很意外。她前面可暗示過這意思,無奈陸夫人裝聾作啞當作沒聽到,卻不想這個時候說出這話來。這種事可不是別的,可以隨口說說就算,就算是認乾孫女,那也是正經八百的親戚。如果以後陸文遠夫婦再不過繼子嗣,這江凌可是要繼承財產的。現在聽陸夫人這意思,她原來就跟陸文遠商議過,連儀式都準備正正經經的大辦,可見是相當鄭重的。可剛才在陸府,她為何不說呢?

  在這裡的人中,估計就只有江凌最理解陸夫人的了。如果陸夫人跟她真是祖孫關係,而且她們的關係還不能宣之於口,那到頭來陸家夫婦一定會認她做乾孫女,從而把諾大一個家業傳給她的。但她知道,大概陸家夫婦顧忌著什麼,他們覺得這個相認現在並不宜。否則陸夫人不會在陸府不接李婉的話茬了。要不是林夫人剛才相逼,趙夫人也面有不善,這句話,陸夫人一定不會說出口的。

  既然陸夫人把話說到這份上,如果江凌再沒有表示,那便是不懂事了。她走上前去,對著陸夫人深深一福,道:「夫人錯愛,讓江凌惶恐。江凌敬重夫人及大人,孝順本是應當,認親一事實則愧不敢受。」

  見江凌推脫,李婉忙上前拍拍她,道:「哎,你以為陸夫人這話是隨便說說的嗎?自然對你的品行、為人有了深切的瞭解、真心喜歡你把你當孫女,才會有此決定。本縣主年幼不敢說大話,但陸大人一生那是閱人無數,目光犀利,又豈能看錯人?陸大人和陸夫人既有此決定,你現在當遵從叩首,好好孝順兩位老人才是。怎麼能出言推脫,辜負二位老人的一片心呢?」

  陸夫人也含笑點頭道:「縣主所說正是老身所想。這個事,並不是老身夫婦草率決定的,凌兒不可推脫。不過孩子,你這頭啊,還是留著等選了好日子,老身再跟老爺一塊兒受吧。」

  見如此說,江凌自然不敢再推,上前行了個禮,表示恭受大恩。

  「恭喜陸夫人,恭喜江姑娘。」秦夫人上前一步,喜笑顏開。江凌有了陸府孫女兒的身份,兩家的親事就更名正言順了,這可是錦上添花的好事。

  秦夫人的恭賀聲提醒了發呆的眾人,眾夫人都趕緊上前一一恭賀,看向江凌的目光裡全是艷羨。趙夫人也跟著道賀一聲,只眼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林夫人今天把面子丟盡,被大家掠在了一旁,訕訕然臉上雖沒有了怨恨之色,但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卻是沒人知道。

  「好了,今兒還要趕路,不敢耽擱太久,本縣主就此告辭。」李婉見江凌的事已安排妥當,那邊李續又派人來催促得急,便向眾人福了一福,走到江凌面前跟她抱了一抱,這才緩步登上車去。

  「恭送縣主。」眾夫人俱都深施一禮。

  李婉伸出手向大家揮了揮,轉頭向江凌道:「江凌,可記得我的話,給我寫信。」說完,眼睛紅了起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婚後也要自由

  江凌緊跑幾步:「好,我記得呢。你一路平安,多加保重。」

  李婉的馬車跟在李續的馬車後面,緩緩向前。而後一輛馬車緊緊地跟了上來,坐車窗裡露出頭來的,卻是秦憶那張英俊的臉。他對著秦夫人拱了拱手,眼睛緊緊地盯著江凌,似有千言萬語來不及說出。

  一行馬車,幾十個人,在道路上愈行愈遠,最後化為一道塵煙,再也看不見。

  「孩子,回去吧。」陸夫人的聲音在江凌耳邊響起。

  「是。」江凌輕輕吸了一下鼻子,扶著陸夫人上了車。又讓陸夫人的丫頭去看了看江濤,得知江濤乘了秦將軍的車回城,這才放下心來,隨陸夫人吩咐起駕。

  一輛馬車從後面趕了上來,秦夫人從車窗裡伸出頭來,交待江凌:「凌兒,回到城裡,換坐我的車。我跟你秦伯伯要去你家跟你母親商議訂親的事。議了親之後,你秦伯伯便會親自送濤兒去書院。」見江凌笑著應了,這才讓車伕放緩速度,跟在陸夫人的馬車後面。官家最重規矩,陸夫人是一品夫人,自得走在最前面。後面的眾夫人都是根據丈夫職位的高低,依次前行。

  「秦憶那孩子不錯。」陸夫人聽見秦夫人的話,拍拍江凌的手,笑瞇瞇的道。秦夫人的心思她明白,這麼急著想要把親給訂了,定是想搶在她認江凌為乾孫女之前,以免別人說秦府見江凌成了陸府孫女,又出爾反爾的把退了親的她再訂為兒媳。不過再如何,倒不可否認秦憶是個好小伙兒。

  江凌笑了一下,抿著嘴沒有作聲。想到明天要訂親,要將自己的一輩子跟秦憶緊緊地聯繫在一起,跟他朝夕相處生兒育女,江凌就覺得,自己的心裡便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這是不是別人說的婚前恐懼症。

  到了岔路口,江凌換了秦夫人的車,一起到了青山村。訂親的雖然是她與秦憶,其實商議什麼的卻都是大人的事,而且明天似乎就是托個媒人,帶著包著彩禮的大紅包袱,到江家換庚帖,江家再回個禮,就OK了,完全不用她操心。所以江凌煮了茶端了上去,便去了江濤的房裡,把給他收拾的東西檢查了一遍,又交待了許多與同窗相處之道,待江濤表示都記住了,又回房換了男裝——她知道李青荷一定不放心江濤,所以準備一會兒親自送他去,看一看他在書院的生活環境,好回來說給李青荷聽,以慰母親的心。

  兩家本已訂過親,當初退親的時候,也不過是退了庚帖和信物。所以此番訂親也沒什麼可商議的,三個大人在廳裡對這兩個孩子的折騰感歎了一番,為他們最終走一起欣慰了一番,議親之事就算定了。

  三人出門,喚了江濤出去,看到身著男裝的江凌,不由得一怔。

  「我也送小濤去書院。」江凌笑道。

  江凌身穿男裝整日東奔西跑的,李青荷早已習慣了,所以她倒沒在意,心裡反倒有些高興。江濤年幼,又沒出過門,更沒有跟那些男孩子相處的經驗,她嘴裡沒說,心裡卻甚是擔心。而江凌雖然不過是比江濤大了四歲,但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能力,早已成了家裡的主心骨。所以此番有江凌陪著送去,她倒放心了不少。

  而秦從毅和秦夫人心裡的感覺卻很複雜。以前江家艱難,所以江凌扮男裝出去做店小二,他們還能理解。可現在江家雖然還沒有住進新房子,家裡也沒用下人,但銀錢早已不拮據了。更何況明天一訂親,江凌可就是他們將軍府未過門的少夫人。這樣的身份,還整日穿著男裝四處亂跑,跟那些男人們廝混在一起,兩人總感覺這不太妥當。

  當下秦夫人臉上掛出笑意,拉著江凌的手,溫聲道:「濤兒有你秦伯伯送去就行了,你跟你母親就放心呆在家裡吧。再說,那裡可都是些老少爺們,咱們女子還是少往那地方跑的好。這段時間憶兒雖然不在城裡,但酒樓也好,新宅也罷,都有吳管家操持,你儘管放心。那些地方環境嘈雜,男子眾多,凌兒也還是少去為妙。好好在家把嫁妝備齊全了,憶兒回來咱們就商議成親大事。待你成了親,你母親也搬了新家,再招些下人管事,你就只管在家裡享清福,不必再操心這些個外面的事。」

  俗話說,聽話聽聲,鑼鼓聽音。秦夫人這話一說,江凌豈有不明白她的意思的?她瞅了秦將軍一眼,見秦將軍雖然沒有說話,但臉有讚許之色,心裡暗歎一聲,開口道:「夫人的教誨雖然有道理,但家中大大小小許多事,如果江凌不去操持,莫不成還讓寡母幼弟操心不成?既要操持,內外之別,男女之嫌,自然就顧不得那麼多。而且江凌自認與別的女子不同,心總想著要賺錢養家做些能與男子比肩的大事,不甘心只呆在方寸大小的後院裡度過一生。便是往後成了親,也是如此。江凌自認人品良好,行為端正,與人交往也自會把握分寸,潔身自好,絕不會做出讓人詬病的事情來,請秦伯伯和伯母放心。」

  這話一出,不但秦將軍夫婦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便是李青荷也臉色微變。這話說的再明白不過,即不管現在還是往後,江凌要的就是自由,想出門就出門,想與男人來往就與男人來往,不希望秦府規矩拘束了她。這樣的話,便是皇上最寵的公主都不敢在大婚前對婆家提及,卻不想江凌在此時,在訂婚的前夕,竟然直直地把話說出來了,似乎有點不把秦府和這門親事看在眼裡的意思——我江凌就這樣的性子,如果你們覺得我不合你們的心意,不是你們心目中理想的兒媳婦,訂親之事也可以重新考慮,本姑娘無所謂。

  李青荷歎了一口氣。她對這門親事百分百的滿意,更想把這事早些訂下來,好卸下自己肩上挑了十幾年的擔子。但她太瞭解女兒的個性了,那是個說一就是一的執拗。她既如此說,便會如此做。自己此時要做的,不應該是責怪,而應該是力挺與支持,更應該替把女兒這話給轉圓了,好讓心裡不舒服的秦將軍夫婦有個台階下。

  想到這裡,她上前一步,笑了一笑道:「將軍、夫人,你們未到零陵前,我們孤兒寡母的可讓人欺負得不淺,你們也知道我的性子有些軟,做不來與人抗爭的事;而且也沒什麼能力,被一兩貫錢的債逼得連她父親留下的宅子都沒保住,這倆孩子差點連飯都吃不上。江凌這孩子看不過,生生把性子裡的強硬給逼了出來,與欺上門來的她嬸嬸抗衡,四處去想辦法賺錢還債養家。起早貪黑,想盡辦法,不但把債如數還清,還在短短兩、三個月內,積攢了幾百兩銀錢,這才有能力與府上一起買田地、建宅子,還與秦公子合夥做酒樓。可以說,沒有凌兒這堪比男子的舉動,站在你們面前的我們娘仨,還不知會是什麼樣。她做出來的這番事,許多男子都要自愧不如。而這大事做慣了,如果往後成了親,要把她關在院子裡,寸步不許出,低眉順眼大氣不許喘,連出個家門都要千難萬難,我估計她也做不到。要不,這門親事,二位再掂量掂量?」

  聽了這話,江凌心裡一陣感動。這段時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細想之下,也知道李青荷的難處。自己身份不一般,那就是一付卸不下的重擔啊,如果出了什麼事,誰能負得了這個責任?以前江文緒在世還好;可後來江文緒去世,李青荷一個弱女子,擔著這麼一負重擔,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所以她特別希望自己能早些成家,把自己交付給一個好男人,她也能鬆一口氣。可現在,與秦家的親事馬上就能訂下來了,可為了自己要爭自由,她毫不猶豫就力挺自己。這樣的母親,即便不是親生,也勝似親生。想起前世自己如陌路的親生母親,再想想李青荷,怎讓不江凌感動?

  李青荷這番話說得秦從毅心裡不好受起來。江家有難的時候,江凌最艱難的時候,他們都不在零陵,沒能給她一絲一毫的幫助;就算後來他們到了零陵,江凌也沒要他們一點幫助,硬是自己拚搏出一番天地來。可以說,她沒受過秦家一絲一絲毫的恩情,往後卻還會對秦家有大恩——伺候老人,與秦憶同甘共苦,為秦家傳宗接代……既這樣,自己有什麼權利要求她為了秦家的面子,為了不讓秦家被人說閒話,而壓抑自己的性子,生生地關在後宅,由一個有才華和能力的清雅女子,變成井底之蛙?更何況,江凌這樣的性格,不正是自己原來最欣賞的嗎?

  這樣想著,秦從毅不由得有些羞愧。再想著江凌的父親,他羞愧之中更有自責。見自己夫人似乎沒想明白,臉帶氣惱的開口欲要說話,忙攔住她道:「凌兒誤會了,你秦伯母並不曾要你關在家裡不許走動,只說要注意安全,注意身體。有些事有人代勞的,儘管讓他們去做,不必事必躬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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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1:01 AM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不能娶妾

  「多謝秦伯伯和伯母體恤。」江凌深施一禮。既要打開天窗說亮話,她自然不會說一半留一半,又道:「有句話,我原就與秦大哥說過,他半無異議。但此事事關重大,在訂親之前,江凌還得把這話再給秦伯伯和伯母說說清楚。那就是:要是娶了我江凌,除非我不在人世,否則秦大哥此生再不能有別的女人,什麼平妻、側妻、妾氏、通房丫頭,都不能納。如果伯伯、伯母覺得江凌這個要求過份,可以重新考慮,另擇佳媳,江凌絕不會有半分怨言。」

  這回不但秦從毅夫婦面面相覷,就是李青荷也吃驚得睜大了眼睛。要說前面那個要求過份,可現在這個要求,那真是有些驚世駭俗了。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就是眼前的秦從毅,都是有妾室的。只不過秦夫人手段厲害,沒讓她們生下一兒半女而已。唯一的例外是江文緒與年已古稀的陸文遠,可這兩人倒不是妻子不讓他們娶,而是他們自己本就無心娶妾。

  秦夫人臉上的慍怒再也控制不住,強壓住火氣,冷聲道:「可要是你自己無所出,不能生養,你也不讓憶兒娶妾嗎?」

  江凌抬起眼睛,點點頭:「是。」

  「很好。」秦夫人轉過身來,對李青荷冷冷道,「貴家千金,我們秦家還真娶不起。你們還是請自便吧。」說完,拂了一下衣袖,轉身上了馬車。

  秦從毅眼神複雜地看江凌一眼,歎了一口氣,道:「訂親之事,再議吧。走吧,我送江濤到書院去。」他這話一出,秦夫人那輛馬車就動了起來,飛快地往村頭駛去。

  「凌兒你……」李青荷看一件好好的喜事鬧成這樣,有心想責怪江凌,卻又覺得女兒所提的條件細想起來,其實並無不可,歎息一聲,不再說話。

  「這……要不,咱們明兒再去書院吧。」江濤看姐姐的親事變成這樣,感覺跟秦家人在一起渾身都不自在,實在是不願意再讓秦將軍相送。

  「小傢伙,想什麼呢?一碼事歸一碼事。你姐就算做不成我兒媳婦,也還是我乾女兒。」秦從毅控制情緒的能力比秦夫人強上不是一丁半點,聽到江濤這句話,不由得拍拍他的肩膀,笑了起來。

  「小濤,走吧。」秦從毅既這樣說,江凌覺得江家人再推辭便有些小家子氣。她拿過行李,放到了馬車上。

  不知為何,秦夫人這一怒一走,江凌心裡頓時輕鬆起來。原來答應秦憶要訂親成親,一個是她被秦憶纏得狠了,一時心軟鬆了口;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被林司馬家和趙家這兩個提親弄得有些煩了。她感覺只要她跟秦憶還沒成親,這事就會一出一出的鬧個沒完。所以她當時想,既然秦憶如此迫切,乾脆成親算了。反正既然認定了他,成親便是早晚的事。晚成親不如早成親好,省卻許多麻煩事。

可這會兒訂親就到了眼前了,她卻又猶豫起來,心裡總覺得不踏實。總感覺秦憶不可靠,這個古代婚姻制度更是不可靠。古代可不像現代,結了婚又離婚,到再嫁,並無太多阻礙。古代如果過得不如意,想要離婚千難萬難;到得好不容易離了婚,如果有適合的人想要再嫁,估計社會上的唾沫都能把人淹死。這關係裡再牽扯到孩子,女人就只有以淚洗面的份。

  所以思來想去,她對訂親便有了悔意,悔不該一時心軟、考慮不周,答應了秦憶。

  這才有了把不能娶妾之話拿出來說的事。這個事,她原打算成親後,讓秦憶在前面頂槍炮,她只管在背後埋彈藥的。到時只說秦憶不願意娶,秦夫人便怪不得她了,婆媳關係也好相處。不過現在親事讓她著實不安,乾脆把話先挑明。如果秦家能接受,往後的事她便不用擔心;如果秦家不接受,親事自然要等秦憶回來再議了。而如果真因為這個事讓這門親事黃掉,她也不後悔——有這樣希望兒子娶妾的公婆,這門親不結也罷

  江凌既然發話,江濤自然不好再彆扭,跟著秦從毅上了車。親事不成,車上氣氛未免有些尷尬,好在秦從毅是個直爽漢子,雖然對江凌的想法不能理解,倒還心無芥蒂。抓著江濤,把在書院裡要注意的事項又一一囑咐了一遍。

  瀟湘書院離城倒也不遠,與龍興寺相毗鄰,沒過多久馬車便停了下來。江凌前世國內國外的學校念了不少,卻還是第一次參觀古代的書院。不過這書院與現代彼為類似,大門處也有人把守,彼類現代的門衛;門衛通報之後,馬車便被放行,直駛進去,林峰元已在一幢建築外面等候了。見到江凌相隨,他倒沒有半分奇怪,大概在他的印象中,江凌這個女子,本就跟別人大不一樣。此時大概是授課時間,書院裡靜悄悄的,林峰元領著他們進到廳裡,上了茶寒暄了幾句,這才帶著到了江濤要住的宿舍去。

  「這間屋子住的是一寒門學子,此生頗有才學,品行頗佳,為人友善,不難相處。」書院學子的屋宿是兩人一間。林峰元雖然為人清高,倒也不是迂腐之人,秦從毅的面子能給自然要給的。這不過是個跟誰住一屋的問題,能行方便就行個方便,特意給江濤安排了一個好宿友。

  江凌對這安排甚是滿意。看了看屋宿收拾得乾淨整齊,再聽林峰元介紹了一下書院的伙食及教學安排,便把心放了下來,鼓勵了江濤幾句,便跟秦從毅告辭離開了。

  沒有了江濤,秦從毅自己不好跟江凌一塊乘坐馬車。從書院出來,他便騎上了馬,吩咐車伕把江凌送回家,自己騎著馬往軍營而去。

  一直掛心的江濤的求學問題已解決,親事也暫緩了,纏人的秦憶與李婉兩人都離開了,江凌一下覺得清靜了許多,時間也多了出來。想想還有十來天新宅就能竣工,她盤算著明天去找找錢老二,讓他們把宅子旁邊的田地給開墾起來,好用來播種第二季稻子。這時代地廣人稀,現有的田地都種不及,沒人去想著充分利用田地和時間。所以這裡雖是南方,但稻穀卻只種一季。不過江凌卻知道,如果要種兩季的話,這個時候一定得下種了,否則時間就晚了。趁著此時佃農們的稻穀尚未成熟,讓錢老二找些人把新宅的田地耕了便下種,時間剛剛好。還有新宅的菜地,也得讓他們開墾出來,這酒樓可是天天要一定量的菜,如果此時不種,搬家時趕不上趟兒。

  這麼一路盤算,江凌到得家裡,卻看到家門口停了一輛馬車,那奢華艷麗的裝飾,不用看江凌就知道是趙崢明的車。見到這輛車,江凌頭痛起來。趙家的親事,李青荷已回絕了,趙崢明那裡她也把話說清楚了。也不知趙崢明到底是怎麼想的,這個時候不但不避她,反倒跟著她們上了龍興寺,這會兒又追到家裡來。他倒底想幹什麼?

  聽到馬車聲,李青荷迎了出來,對秦家的車伕道了聲謝,便拽著江凌進了院門,低聲道:「趙家我們不是拒了親嗎?趙公子來幹嘛?」

  「你沒問他?」江凌瞄了廳裡一眼,問道。

  「旁敲側擊了一番,他總避而不談。」李青荷攤了攤手。

  江凌拍拍她,走進廳裡去。見趙崢明正在博古架前看她做的那盆盆景,輕咳了一聲。

  趙崢明也不轉身,看著那盆盆景道:「妙,妙凌兒,你這東西是怎麼想出來的?不過尺寸見方,卻山石嶙峋,古樹遒勁,實有大氣勢,是典型的以小見大,以微見著啊!」

  說完,他轉過身來看著江凌,眼睛炯然發亮。

  江凌看了他一眼,走到椅子旁坐了下來,微微一笑,道:「不過是隨手弄的一個玩意,哪有你說的這般好?」

  話是這樣說,她心下卻暗叫不妙。

  趙崢明的腦子還真不一樣。這盆景,唐朝可還沒出現。李婉和李續看了,只覺得新奇;趙崢明卻一看就抓住了重點,雖然沒有言明,但江凌毫不懷疑他從裡面看出了商機。這東西就是一個創意,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她還想著等花店開了之後,弄些來賣錢呢。這會兒給趙崢明看了去,不會被他搶走商機吧?

  「隨手弄的一個玩意?」趙崢明搖搖頭,看著江凌道,「江凌,你是我見過的最有才華的女子,便是許多男子都不如你。你隨手弄的這個玩意,如果做得好了,那可是財源滾滾啊!」

  江凌心下一涼:完了,未來屬於自己一大筆銀子,就要跑到趙崢明兜裡去了。心下暗暗後悔不該把這東東放在客廳裡。

  「不如我們合夥開個店,專賣這個東西如何?」趙崢明看向江凌的丹鳳眼甚是明亮。

  江凌趕緊搖搖頭,聲明道:「我已準備開一個花店了,不過還沒搬家,花還沒法種出來。等花種出來花店開業後,我準備把這東西做上幾個放到花店裡去賣。也不知有沒有市場。」

  說完這話,她心裡想:這一下你不好意思自己做了拿去賣了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下人

  趙崢明看了她一眼,然後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垂著眼看著面前的茶杯問:「可是跟秦憶合夥?他前幾日讓管家買了一個店,就在我那花店不遠。想必就是你說的花店了吧?」

  「他把店買好了?」江凌眼睛一亮。

  看到江凌這樣,不用問趙崢明就知道答案了。他苦笑了一下,歎了一口氣道:「是啊,他買好了。」伸手玩弄著桌上的茶杯,神情有說不出的落寞。

  江凌抿了一下嘴,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裡的帕子,沒有說話。此時此刻,她真不知道說什麼。或許趙崢明此時對她的感情是真的,她也尊重真感情。但有了一開始的欺騙,有了一開始有目的的接近,就算沒有秦憶,她與趙崢明,也沒有可能。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她一向敬而遠之。因為你不知何時身上又有了他覬覦的東西,不知何時他又會來你面前演戲。

  「江凌,你說的話,我回去想了想,感覺卻是不對。或許像你說的,是得不到,不甘心,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喜歡?反正我除了你,再沒有願意娶的人。」趙崢明抬起他那漂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江凌,「我喜歡你,江凌,嫁給我,可好?」

  江凌也靜靜地跟他對視一眼,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不知是否是性格使然,秦憶看著她的那雙眼睛,是熾熱而火辣的,彷彿他整個人都在燃燒,從他的眼睛裡,可以看得出最強烈的愛意;而趙崢明,不知是因為他比較內斂,把感情隱藏得比較深,還是因為他的喜歡僅僅只是喜歡,而不是愛,他的眼睛裡,除了比平時更亮更深沉,卻猶如門外那一汪湖水,平靜得蕩不起一絲波痕。

  「江凌……」趙崢明還想再說,江凌卻打斷他的話,望著門外輕聲道:「多謝秦公子厚愛。不過江凌與秦公子已有了白首之約,趙公子這份心,江凌此生只能辜負了,抱歉。」

  趙崢明的眼睛黯了一下,俊美的臉卻仍對著江凌,固執地問:「我能問,他比我強在何處嗎?」

  江凌搖搖頭,看著門外的樹葉淺淺一笑:「我且問你,你家裡的妾,人長得比我美,性格比我溫柔,家世比我好,也更願意討公子的歡心,可為何趙公子卻寧可娶我為妻,而不願意把她扶正呢?」

  趙崢明被她這話問得一怔,擰眉沉思片刻,道:「你比她有才學。」

  江凌咬了一下嘴唇,忍住笑道:「聽說葛夫人那侄女在長沙便頗有才名,公子為何不去求娶於她?可見人這東西,最是憑感覺和喜好,就像你喜歡吃紅燒肉而他喜歡吃清蒸魚一樣,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剛才公子問我秦公子比你強在哪裡,便是這個道理。並無強不強之分,只有喜歡與不喜歡之別。」

  「這麼說,你是一心一意要嫁給他了?」趙崢明轉頭看著門外,眼色冷了下來。

  「如無意外,便是如此。」

  趙崢明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冷笑一下,轉過頭來盯著江凌道:「可如果他到襄陽攀龍附鳳成了豪門權貴的女婿呢?」

  江凌的臉拂然變色,看向趙崢明:「趙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是這麼一說,凌兒不必緊張。」趙崢明似乎恢復了平日的瀟灑從容,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站了起來,拱手笑道,「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說完還沒等江凌說話,轉過頭來衝著門外道,「江夫人不必緊張,在下對江凌姑娘喜歡還來不及,怎麼會傷及於她?夫人不必像防狼似的防著在下。」

  站在門外的李青荷臉上一滯。

  現在江家與秦家的親事鬧成這樣,她自然很不願意看到趙崢明與江凌接觸,以至引來流言蜚語。但她對趙崢明來的目的卻又十分好奇。所以自江凌進了廳堂,她便一直呆在門口,以便江凌套出趙崢明的來意,又不至於讓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此時被趙崢明一絲臉面不留地喝破行藏,她平復了一下心情,便昂首進了廳堂,笑道:「人心叵測,小心一些自是沒錯。」說完又看了趙崢明一眼,「趙公子這是要走?」

  這是明晃晃的逐客了。趙崢明沉著臉點了一下頭:「告辭。」轉身就出了門。

  「凌兒你累了一天了,坐著吧,娘去送送趙公子。」李青荷不願意別人說江家不懂禮數,也不願意讓江凌出門相送,自己轉身跟著趙崢明往門外去。可不想趙崢明在前面走得飛快,等她走到院門口時,趙崢明的馬車已起駕向村口駛去了。

  聽著漸去的馬蹄聲,江凌皺起了眉頭。

  趙崢明是那種城府很深的人,要不是心裡惱得狠了,他也不會喝破李青荷,可見這次她毫無商量餘地的回絕讓他心裡非常的不痛快。不過這樣最好。有話說清楚,免得糾纏不清。

  不過,他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秦憶到了襄陽攀龍附鳳成了豪門權貴的女婿?這次紀王指點讓秦憶送李續與李婉回去,莫不是趙府用了什麼手段造成的不成?趙刺史能成為一地的行政長官,他身後自然不會沒有靠山。如果他真要對付秦憶,讓權貴強行拉秦憶去做女婿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怎麼想趙刺史都沒理由這麼做——他不可能為了兒子要娶一個女子,就動用他的關係。這些關係,就像存在銀行裡的存款,那是用一次少一次的。便何況,動用了這些關係還得罪了陸文遠,那怎麼說都是不划算的事。再說,讓秦憶成了貴權的女婿,秦府的實力就更強了,趙刺史在零陵的日子不是更難過?他怎麼會去做這種長對手實力、滅自家前程的傻事?

  這樣想著,江凌的心慢慢定了下來。

  「凌兒,濤兒在書院怎麼樣?」還沒走到門前,李青荷就迫不及待地問起江濤來。江凌一回到家她就想問了,就是那個趙崢明甚是礙事,坐老半天不走。

  江凌自然知道她的心情,當下把在書院看到的、聽到的,以及林峰元所說的,詳詳細細描述了一遍。

  「他在那裡,應該習慣吧?」李青荷聽完,一臉的悵然。看著門外默然良久,站起身來道,「累了一天,餓了吧?娘去給你做飯。」說完,走出廳堂。

  坐在廳堂裡,聽著樹葉輕輕飄落在屋頂上,江凌忽然覺得家裡空落落的。以前江濤雖然總關在屋子裡看書,跟現在似乎並無兩樣,但感覺卻完全不同。一家人在一起,再不說話心裡也踏實。現在不要說「兒行千里母擔憂」,江濤不過是離開家去了幾里外的書院上學,她這做姐姐的都有些放心不下,李青荷的感覺可想而知。

  自己不可能總坐在家裡陪著母親,而只要一出了門,家裡就剩了李青荷一個人了。這種空空的感覺,於她而言更甚吧?

  看來,明日得找個牙婆,買兩個丫環給李青荷做伴了。江凌聽著廚房裡傳來的響動,暗自打算。

  想到這裡,她伸出手撫了撫額。她有秘密在身,李青荷是馬大哈,江濤又不管事,三個人的家她還是糊弄過去。可如果買了下人,而那下人又比較精明的話,她這秘密要想守住還真有些難度。

  還是早些搬家方是上策啊

  兩個人的晚飯,吃得有些沒滋沒味。吃過飯洗澡練了一個時辰功,江凌便睡下了。她以為自己會思念一下秦憶,卻不想頭一挨到枕頭就睡著了,一夜無夢。第二天清晨醒來,她對自己苦笑了一下。看來,自己還真是沒心沒肺啊

  只是,不知秦憶在路途中想她否?

  趴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江凌這才起身,到空間裡練了半個時辰功。

  例行的澆菜、摘菜、撈魚,等著酒樓來人拿了菜去。吃過早飯化了妝換了男裝,等到馬雷來,江凌便起身往城裡去。她準備先到陸府給陸夫人請個安,再到一品鮮尋吳管家把買下人的事和新宅開墾田地的事說一說。這下人可不能隨便亂買,如果買得不好,那還真是麻煩不小——誰知道會不會是城裡哪家夫人安插的暗線呢?宅斗小說裡不是都這麼寫的嗎?

  陸府上下似乎都知道了老爺和夫人要認她做乾孫女的事,態度都極熱情,她這馬車長驅直入直到萱瑞堂院門前才停了下來。陸夫人大概心病已除,再加上陸文遠讓她每日服下的那棵天麻,每天做的菜也都是放了味精的,這三管齊下,頭痛病再沒發作,睡眠也比以前好了很多;睡眠好了胃口也漸漸恢復,臉色看上去比原來好了不少。

  此時江凌與她的關係,與以前已大不相同,彼此已像是一家人般互相信任了。所以江凌拿出一瓷瓶濃縮的空間水來,開始忽悠陸夫人:「此是凌兒以前遇上的一位大師給的水,據說喝了對身體好。凌兒原是不信,後來我們村有個大娘病得連大夫都說不可治了,凌兒想起這水,拿了一些給她喝,她竟然慢慢好了起來。夫人現在雖不再頭痛,但身體還需調整。每日裡喝上一杯這樣的水,對您的身體有好處。」

  「哦?那我倒要試試。」雖然不知這水的效果如何,但此乃孩子的一番孝心,陸夫人心裡很受用地讓丫環收了起來。

  她笑瞇瞇地看了看江凌,便向旁邊招了招手。站在一旁的一對五十歲左右的男女,還有一個樣貌周正的十五、六歲的丫頭俱都上前一步,向她們分別施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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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1:02 AM

  第一百九十章 狠毒之計

  「凌兒,現在你弟弟去了書院,你這一出門,家裡就剩了你母親一人;而且你這樣獨自跟著馬雷跑,孤男寡女的,讓城裡的夫人們知道了,又要說閒話。這張叔和張嬸是一對夫妻,雖然年紀大些,但身體還很健壯,讓他們留在家裡陪著你母親,做做家務事;這丫頭性子穩重,人也伶俐,最難得的是為人本份,是老身看著長大的,用著讓人放心,讓她跟了你,彼此作個伴,也能幫你跑跑腿做些事。還有,這三個人,都是有些武功在身的。雖然不是什麼高手,但一兩個普通人,他們還是能對付的。你把他們留著用了吧。」她說完,又遞過幾張紙,「這是賣身契,官府那邊我已讓人把他們的主家變更為江府了,你且放心。還有,不許跟我說什麼身價銀錢之事,說了我可要生氣。」

  「夫人……」江凌看著陸夫人慈祥的臉,心裡一陣感動。她剛想著要買幾個下人,陸夫人就幫她把人安排妥當了。而且陸夫人是一心一意對她好,選的人一定是最有能力、最讓人放心的,且又有武功在身。這樣的人便是她花再多的錢也難買到。

  「你終究還未過秦家的門,秦家的下人,還是少使喚些好,免得別人說閒話。外面那輛馬車,一會兒讓張叔給你趕回去。往後你出門也有一個代步的工具,不必事事求到秦家。張叔也好,這丫頭也罷,都是會趕車的。你家窄小,住不下那麼多人,我就不再專送車伕予你了。」

  「多謝夫人替凌兒想得周全。」江凌站起來,深施一禮。

  見江凌深施一禮道了一聲謝,便不再多話,陸夫人很是滿意。感謝的話說多了就顯得假了,把謝意留在心裡,在往後的日子裡盡心回報,這才是真的懂得感恩。

  她讓丫環扶起江凌,又道:「我回來跟老爺商議了一下,又看了看日子,五日後便是黃道吉日。後日我下個帖子,請眾夫人來赴宴。那日一早你就跟你母親過來,行了禮後便幫著操持那次宴會。」

  「是。」江凌應道,心裡大為感激。陸夫人這樣把宴會交給她操持,那是真真正正把她當成了自己孫女兒使喚,同時也向夫人們展示了她的理家才能,準備當眾抬舉她。她相信,就算她對這宴會一無所知,不知如何舉辦,陸夫人也會派人幫她做到最好的。

  見陸夫人不再有別的吩咐,江凌問道:「陸大人那日說要到新塘建宅子,凌兒一會兒就要到新塘去,不知大人是否有興趣前往一看?」

  陸夫人擺擺手:「老爺說,這個事,到拜認之禮行過之後再議。」

  江凌知道這是陸文遠怕有人用這事來說閒話,說她想方設法巴結陸家夫婦,才有了認乾孫女的事。新塘這塊地一送,便把這些閒言碎語坐實。當即心裡更是溫暖一片——兩位老人,什麼事都替她想周全了。

  從陸府出來,江凌想了想,決定還是把三個下人帶到新宅去熟悉一下再回青山村。往後這新塘宅子是要經常跑的,錢老二家也要經常聯繫。把張叔和入畫——那丫頭的名字——介紹給錢老二認識,往後有什麼事派他們來就行了,不必自己事事親自跑來跑去。

  她把事情給馬雷解釋清楚,打發他回了秦家,便讓張叔駕了新馬車,往新塘去。陸夫人顯然對她做過一番調查,知道江凌是不喜歡高調的人。這輛車外表不是很出奇,但裡面卻面積寬敞,佈置舒適,風格淡雅清新,讓江凌極為喜歡。

  到得馬車在新塘的宅子前停下,剛一下車江凌就怔住了。上次來,這宅子還只建了大半,秦憶也說還有十來日才建成。卻不想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竟然是一座竣了工的宅子——只是少了門窗。而原先的那些勞工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幾個木匠,正在那裡忙得熱火朝天。

  「江姑娘,您來了?」吳管家聞聲走了過來。雖然秦夫人昨日氣沖沖地在家裡發了一大通牢騷,但吳管家對江凌向來是心悅誠服,此時臉上並沒有半分不敬。

  「不是說這宅子十日之後才建成的嗎?怎麼現在就建好了?」江凌圍著宅子看了一轉,訝然問道。

  「公子從外地調了幾十個工匠過來,跟原來的匠人一起,日夜趕工,想讓姑娘早日能住上新居。這宅子也是昨晚方建好。如今只要把牆粉了,把門窗雕好裝上,漆上油漆,過幾日便可用了。姑娘放心,公子走之前一再叮囑,小人於工事不敢有半分疏忽,一定會督促匠人們把事做好的。」

  江凌看著眼前的宅子,半晌沒有出聲。秦憶對她,那是十二分的上心。此時一去千里,他該是怎樣的掛念她?

  吳管家見江凌沒有說話,又道:「前一陣小人去找那錢家老二說了您的意思,他對姑娘大為感激,說他自己替您管著佃農,一定會把田地種得妥妥當當的;他大哥是種田好手,讓他大哥一家替姑娘您做事。小人派人去探聽過了,這錢家老大一家現在七口人,他夫婦倆身體尚好,裡裡外外粗活重活都可做得;膝下一子,現已二十二歲,壯漢一個。娶了一媳,下有兩孫;此外還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已出嫁;二女兒年方二八,已許給村里許家,年底便出閣。」

  江凌點點頭:「甚好。讓錢老大和他兒子種田,那婆子、媳婦、女兒種菜種花,遇上重活兩個男子還可以幫上一把,這一家人正合用。」說完,領著吳管家往旁邊的空地上走著,把哪裡用來種菜,哪裡用來種田,哪裡用來種花,一一指劃給他,並把準備調人開墾田地的計劃跟他說了,吳管家道:「酒樓那邊小人已調了張管事去管,小人這一陣會天天到這兒來督促匠人把事做完做好,所以時間有的是。姑娘只管把事交給小人便好,不必再跑到莊子去了。如果姑娘不放心,小人這就派人把錢老大和錢老二喚過來,將事情吩咐下去。」

  「也好。」江凌倒也不堅持。吳管事派了人去叫錢家兄弟,江凌又把張叔張嬸和入畫給他介紹了一遍。陸文遠夫婦認江凌為乾孫女兒一事吳管家早已得知,這時還是在心裡再一次感慨陸文遠有識人之明,也感慨江凌著實好運。

  江凌深知恩威並施的道理,所以許給錢老二是為她做五年事,如果行無大錯,可讓錢家兩人入籍;再五年無錯,又讓三人入籍,直至錢家老小都入籍為止。這掛在驢前的胡蘿蔔雖然有些遠,但對於世世代代入籍無望的錢家人來說,無疑是值得用性命去搏的好機會。更何況不必用性命去搏,只不過是做好老本行,盡盡心心做事就成。所以江凌不過是張了張口,就換來了錢家二十口人的忠心耿耿。此時見主家相招,那叫來得的一個快,不過一盞茶功夫,錢家三兄弟就站到了江凌面前。

  因江凌招的是錢老大、錢老二,所以到了江凌面前,錢老二有些赧然地指著錢老三道:「這是小人的弟弟,天生一把蠻力。我兄弟仨做啥事都很齊心,所以今日便想帶他來見一見主家。未經主家招喚便帶了他來,還請主家恕罪。」

  「無妨,無妨。」江凌自然不會責怪。把事情跟他們說了一遍,錢老二當即表示明天便抽人輪流來把田地墾了,四天便可完成。

  吳管家指了指宅子前面的一個院子,對錢老大道:「這個院子,是江姑娘指給你們一家住的。後日便可入住,你們可準備準備。田地墾完後便要耕種,你們三日後便搬家。」

  這個院子,可是青磚黛瓦的一座新嶄嶄的四合院,裡面共有房間十二間,現在只住錢老大一家綽綽有餘。錢家歷代佃農,雖然沒有餓肚子,但要說生活過得好,那是不可能的。現在世世代代的夢想就在眼前,錢老大看著這宅子,激動得久久說不出話來。至於錢老二和錢老三如何想,便不得而知了。不過錢老二此後把佃農管得甚是盡心,錢老三更是在江凌有事相喚時一叫就到,讓江凌省卻了許多麻煩事。此是後話了。

  見江凌把事情安排妥當,吳管家又在話裡話外把陸大人準備認江凌做乾孫女的事透露給了錢家兄弟,再把陸大人這一品大員的身份給解釋了一番,這讓錢家兄弟對主家更是死心踏地。

  把自己的三個新下人給錢家兄弟交待一番,江凌便打道回府。然而車到青山村入口時,江凌發現前面竟然有三輛馬車在村裡小路上徐徐而行。她從車窗朝前望了一望,發現車裡似乎坐的都是女子,釵環搖晃,似是城裡的官家夫人到此。而其中有一輛,像極了那日林夫人所乘的馬車。

  想起那天林夫人說她跟男人廝混的話和那怨毒的眼神,江凌心裡一驚——李青荷此時一個人在家,不會有什麼事吧?如果林夫人派一漢子去家裡,而三個夫人正好撞上門去,江家母女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如果林夫人真使出這一招,在她看來,陸家乾孫女之事,以及秦家議親之事,怕都要黃了吧?江家母女在零陵城,可就呆不下去了真要如此,這一計不可謂不狠。



  第一百九十一章 處理

  想到這裡,江凌對張嬸和入畫道:「從這條道直直往裡走便是我家。我擔心前面那幾輛車裡的人欲要陷害污蔑我母親,一會兒我先走,繞道回家;你們乘著馬車,讓張叔駛快些把前面那輛車撞一下,引起爭吵,把她們拖延在此一盞茶功夫即可。還有,不要跟人說你們是跟我一道回來的。」

  見張嬸與入畫應下,江凌看了看旁邊有綠樹相映,打開車門一閃身便躍到了樹上,再竄進一旁宅屋前的小道。現在雖然是白天,但青壯都已出去做事,剩下的婦孺也都呆在堂屋裡的多,再加上江凌耳聰目明,盡量避開有人的地方,從這些村裡人的房前屋頂掠過,並未驚動任何人,不過一柱香的時間江凌就到了劉慶春家門前。。

  江凌的耳力現在越來越強,只要她凝神細聽,在這裡她就能聽到家裡的響動。她一面往家裡飛奔,一面注意自家院子的聲音,不過她發現家裡並沒有大的聲響。不過這一發現並未讓她鬆一口氣——這沒有聲響,也有可能是李青荷被人所縛發不出聲音了。她又往前掠了幾步,忽然聽到家裡有人說話的聲音,趕緊急趕兩步,便聽見一個男子道:「江夫人,你看看你如此年輕,如此的花容月貌,要是就這樣孤孤單單過下去,慢慢變老,那多可惜啊你看我又年輕又健壯,如果有我疼你愛你,你也不用每晚寂寞難耐了……」

  江凌鬆了一口氣——屋裡還處在遊說階段,一切都還來得及。這口氣一鬆,心裡的怒火就熊熊燃燒了起來——林夫人,果然夠歹毒。

  「王大哥請不要再說,如果沒別的事,還請回吧。」那男子話還沒說完,就被李青荷打斷了話。李青荷的話斬釘截鐵,語氣裡透著一絲無奈。

  江凌掠到家門前,此時她已聽出那男子是誰了。這位叫王二狗的男人就是住在村東頭的人,是個四十來歲的二賴子。此人甚是憊懶,整日游手好閒不務正業。不過他長得五大三粗的,看了讓人害怕。李青荷至今還能維持著禮數,沒有強行趕他走,估計是怕他會用強。畢竟現在只有她一人在家,此處又偏僻,便是跟最近的劉家,都隔了有一段距離;更何況,就算她叫喊讓劉家人聽見,憑劉嬸那沒事都能找出事來的性子,沒過半個時辰這十里八村就得傳遍了閒言碎語。

  想到林夫人欲要把自己一家置於死地,這王二狗就是她的幫兇,江凌頓時火冒三丈。院門開著,廳堂的門也開著,她腳下沒有一絲停頓,直接衝進廳裡去,還未等屋裡的人反應過來,兩個耳光就已扇到了王二狗的臉上。

  這瞬間的變化讓王二狗一下懵了,待感覺到疼痛、意識自己被打,已是一分鐘之後的事了。他從嘴裡吐出一口含著兩顆牙的血水,撫著半邊腫得跟饅頭似的臉,正要說話,卻不想眼前一花,又一個巴掌扇了過來,直把另一邊臉給打腫了。

  「我警告你,如果你要是再敢到這兒來,我就打斷你的腿,讓你在床上過完下半輩子。」江凌猶嫌不夠,提起他的耳朵,用力擰了一下,估計這耳朵也要腫起來了,這才放手,冷冷道,「滾我數三聲,要是你還不滾出我家院子,你就不用出去了。數六聲你還沒跑到湖邊,你的腿也不用走路了。」

  王二狗本就是個無賴,跟人打架是常家便飯,可他打了一輩子的架,哪裡見過這樣閃電般的動作?根本還沒看清對方是如何下手的,他這兩邊臉一隻耳朵都已感覺不是自己的了。他明白自己是遇上了高手。江凌他是認得的,江家姑娘在村裡也算得上是名人了,是那些村婦們整日議論的對象。只他還不知道,這位平日裡對人和和氣氣的江凌,卻是如此的凶神惡煞。反正林家的錢已到手,江家他也來過了,也算是有了交待。所以江凌的話聲還沒落,他就像燒著了尾巴的貓,直往院子外面竄去,行動竟然無比的迅速,幾下就消失在了院外的綠樹蔭裡。

  直到王二狗消失在院外,李青荷這才回過神來,漲紅了臉嚅嚅道:「凌兒,我……」欲要向女兒解釋剛才的事情。

  「不用說了,我知道。」江凌一擺手。用功力往院外探了探,發現王二狗早已跑遠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掃了廳堂裡一眼道:「這事是向秦家提親的林夫人謀劃的,一會兒她們就要來捉姦,你把廳裡這點血痕收拾乾淨,我回房去換身衣服、洗把臉。一定要記住,你一直在家裡繡繡品,剛才什麼人都沒來過,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說完她看李青荷臉色發白,但仍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趕緊出了廳堂回了自己的房間。她不知道跟林夫人來的是誰,不過這種事,只會越描越黑。只要一出事,不管是你有沒有做過,傳來傳去白的都能成黑的。唯今最好的處理手段,就是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要想報復,也只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毫不聲張地也陰林夫人一把。

  陸夫人送給江凌的下人果然是能幹人,江凌換了衣服又把臉上的妝洗乾淨,到了廳堂裡安慰了李青荷,還慢悠悠的喝了一杯水,這才聽到有馬蹄聲朝這邊來。

  李青荷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本有些發白的臉就慢慢變得剛毅起來。穩穩地坐在廳裡繡著花,只不過眼裡時不時地望望門外。

  聽著馬車駛到劉家就停了下來,江凌的眼睛冷了下來。

  這些夫人,還真打算悄悄來捉姦呢?

  「哎喲,這是……幾位夫人可是來我家做客的?快快有請,快快有請」一個尖利的女聲驟然響起。

  江凌睜大了眼睛,端在手裡的茶杯差點沒打翻。

  剛才那個,正是劉慶春的母親——劉嬸的聲音。這段時間見江家經常有豪華的馬車出入,秦憶或者馬雷更是對江家人呵護有加,再加上後來得知紀王府的世子和縣主也跟江凌交好,劉嬸連走路都是躡手躡腳的,遇上江家人更是避的老遠,生怕引起江凌的注意,讓她想起自己原來做過的壞事,讓貴人把自己抓到牢獄裡去。卻不想今天遇到這些夫人,她卻有膽子出聲。

  被劉嬸這尖利的一叫,林夫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向江家院子看了一眼,生怕給屋裡的李青荷聽到,打草驚蛇,趕緊瞪起眼睛低聲喝道:「無知村婦,趕緊閉嘴。」

  劉嬸本就是個腦子裡缺根筋的女人,也不知在哪裡聽到別人說起得來的印象,覺得只要這些貴人一到了她家,哪怕是坐一坐,就會賜給她一大筆賞錢。現如今這些貴人可不是正好在自己家門口下車?天賜良機啊自然不捨得放過這機會。見林夫人瞪她,仍討好地訕笑道:「貴客臨門,如果妾身一聲不出,豈不是太不懂得禮數?快快請進,待妾身給各位摘些果子嘗嘗。」

  「啐,你這婦人,我們這幾家夫人何等尊貴?誰要到你家去做客?」一個丫頭清脆的聲音小聲響起,「再要出聲,打你二十個大板子。」

  「不是到我家做客,為何又在我家門口下車?」劉嬸看這些人壓低著聲音,又時不時地往江家院子看,也看出了些蹊蹺,故意提高聲音道,「就算原本不是到我家,但現在既然已在門口下了車,便到家裡坐坐也無妨嘛。」

  「吳婆子,給她幾個嘴巴。」林夫人惱了,喝道。

  「夫人,我看算了,給她兩個錢讓她閉嘴就是了。」那丫頭道,隨即便有銅板的叮噹聲。

  「多謝夫人賞。」劉嬸沒想到她只嚷這兩嗓子,果真就有幾十文錢進帳。心想著如果把她們再請進院子裡坐一坐,吃幾個山野果子,豈不是有更多賞錢?當下忙不迭地嚷道:「還是進屋裡喝喝茶吧,妾身家裡可乾淨著呢。」

  「啪」地一聲,她便啞了嗓子。顯然是被林夫人的婆子也打了。劉嬸知道這回是來真的了,當下閉了嘴再不敢作聲。

  「林夫人,咱們為什麼不把馬車駛到江夫人的院門前再停呢?如此便不用再跟這村婦置氣了。」一個婦人的聲音響起。

  「是啊,我看前面江夫人院門口還寬敞些,不如把馬車駛到前面去。」另有女聲附和。這兩個聲音,大概就是被林夫人挑唆著一起來捉姦的夫人了。不過聽這話的意思,似乎這兩位並不知道林夫人的詭計。

  「我看這裡的景色不錯,想著走上幾步,也是心曠神怡,卻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村婦。也難為江夫人,天天與這樣的村婦為鄰,再住上兩年,她怕不會也成這個樣子吧?」林夫人輕笑一聲,「且不必管她,咱們走過去看看吧。」說完,由丫頭扶著,帶頭往江家院子走來。

  「咦,後面那輛馬車也跟上來了,莫不是也是去江家的?」一夫人道。遠遠的有馬車聲也朝這邊駛來,那自然是張嬸她們坐的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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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1:04 AM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交給奴婢做

  「不管他們,咱們走咱們的。」林夫人加快了腳步,快到江家院門前時,她「噓」了一聲,有些頑皮地笑道:「江夫人絕對想不到咱們會來看她。現在咱們都先別出聲,一會兒看她驚喜的樣子。」

  「……」那兩位夫人看到一向端莊的林夫人忽然露出這樣一副小女兒神態,不由得詫異地對視了一眼,心裡直納悶——林夫人跟這江家夫人,交情還沒到可以隨意嘻笑打鬧的那一步吧?昨天她不是還跟江家姑娘爭吵過麼?兩家的關係,應該是不睦才對呀她今天來此,不正是為昨天的事來道歉的麼?

  不過看林夫人扶著丫頭的手,在前面走得跟一陣風似的,到了江家院門前,也不敲門喊話,直直便往裡闖,往開著門的廳堂走去。兩個夫人也只好跟上。反正她們的丈夫都是林司馬下面的小官,要不是抹不下面子,這江、林兩家的事,她們還真不想摻合。江家雖然本身沒有什麼權勢,但有陸家和秦家在後面撐腰,不是她們這種小官宦的夫人能惹的。而林司馬卻是她們丈夫的上司,那也是得罪不起的。

  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和釵環的叮噹聲,李青荷歎了一口氣,停下了手裡的針線。她一生都不願跟人爭搶,能讓就讓,卻不想就這樣還能讓人欺到門上來。這可不是一般的欺負啊,這可是要讓江家三口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的。如果林夫人的計謀真得逞了,她自己聽些閒言碎語倒也罷了,但江凌的婚事,江濤在書院裡的處境,那真是要多艱難就有多艱難。

  想到這裡,她朝端著杯茶穩穩地坐在一旁的女兒看了一眼。看到江凌毫無慌亂的樣子,她的心也慢慢放鬆了下來。以前算計自已家的張流芳和劉嬸,那都是在女兒手裡吃過虧的。現在的對手雖然是林司馬的夫人,但以女兒的智慧,又有了陸家的支持,想要收拾這林夫人應該也不是難事。而且以女兒的性格,絕不是那種吃了虧就忍氣吞聲的人,想必如何處理此事,她早已成竹在胸了。

  這邊李青荷還在胡思亂想,那邊林夫人已快步走到了門前,看到大開著門的廳堂裡,李青荷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本不應該在家的江凌,卻也坐在那那裡;而原本應該調戲李青荷的的那個男人,卻杳然不見了蹤影,林夫人愕然地站在那裡,足足愣了好一會兒還回不來神,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咦,這不是林夫人嗎?不知林夫人因何跑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來?莫不是走錯了門?」江凌為了晚上的事不被林夫人提防,故而決定當成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連用話敲打林夫人都不準備去做。

  林夫人在林府裡那一畝三分地裡,也算是宅鬥的高手了,心機不可謂不深沉。剛才不過是太意外了,所以出了點狀況,經江凌這一問,頓時回過神來,把笑容堆到臉上,十分真誠的道:「昨晚妾身語言無禮,衝撞了姑娘,此時特意前來陪罪。」說完,在門口便福了一福。

  江凌掃了一眼後面不太有印象的兩位夫人,站起來笑道:「林夫人是長輩,長輩教訓幾句,江凌可不敢有半分怨憤。林夫人這個禮江凌可當不起。來,幾位夫人,屋裡請吧。」

  李青荷也壓下心裡的厭惡,熱情地笑道:「各位快裡面請。」現在林夫人以官宦夫人和長輩身份,上門來給江凌道歉,如果她們態度不好,便會被人所詬病——別人可不知林夫人曾想在陷害江家的事。

  三位夫人進了門,嘴裡一個勁地跟李青荷客氣、寒暄,李青荷與林夫人兩人更是面上含笑,心裡藏刀。江凌心裡對這場面著實膩歪,本想把這艱巨的接待任務交給李青荷,卻又擔心林夫人話語裡給李青荷下陷阱。李青荷沒有宅鬥經驗,可不是林夫人的對手。

  正難受間,院門外響起了馬車聲,之後一個婦人的聲音響起:「奴婢是陸府送給江夫人的婆子,請問夫人和姑娘在家嗎?」

  江凌便知道張嬸等人到了,趕緊跑了出來,把她們迎進廳裡,給李青荷行禮。

  一邊是做客的官家夫人,一邊是新得到的奴僕。原本應當先把夫人們招待好了,送了她們走,再來處理奴僕問題。但陸文遠雖已致仕,官場上說一句話比秦將軍和趙刺史卻還要頂用。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這陸府的下人,說出來的話都要比她們有份量。所以三位夫人對這一安排並無半分不高興。

  張嬸與張叔、入畫到廳裡站定,卻並未跪下給李青荷行禮,反而對著三位夫人福了一福,道:「在給江夫人行禮前,奴婢先給三位夫人道歉。剛才我家老頭子年老眼花,一不小心衝撞了何夫人的馬車,還請何夫人恕罪。」

  「不敢當,不敢當。我們也沒什麼損失,一點小事,老嫂子不必放在心上。」何夫人的丈夫是零陵城最小的官之一。這張嬸先不給李青荷行禮,意思是她現在還是陸府的下人。陸府的下人一再給自己道歉,這事說出去可不是榮耀,而是禍事啊——倒好像自己揪著陸府的錯處不放似的。這事要傳到陸夫人的耳裡,誰知道陸夫人會如何想呢?

  把撞馬車這事掀過,張嬸三人這才跪了下來,對著李青荷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認了主母;然後又轉過來對江凌叩了三個頭,道:「姑娘,陸夫人說,本當把夫人和姑娘都接進陸府裡住的,她老人家在家也不至於那麼清冷。但江公子也是頂門立戶的少爺,把夫人、姑娘接進府裡,反倒好心做了壞事。所以先遣奴婢三人過來先伺候著,到得家裡新宅子建好,再多派些人來給夫人和姑娘使喚。陸夫人還說,如果奴婢三人讓姑娘累著了,操心了,被人欺負了,就要重重懲罰奴婢們。所以還請姑娘不要把奴婢們當外人,有什麼活有什麼事,儘管使喚奴婢們。」

  江凌知道,張嬸說這番話,就是想讓那三位夫人知道陸夫人對她的疼愛,當下道:「行了,我知道了。明兒我再去給夫人請安相謝。張叔把馬車找地方停好,入畫去廚房裡燒茶,張嬸你跟我到隔壁去,收拾收拾住的地方。」說完對著那三位夫人福了一福,「那三位夫人慢坐,江凌去把她們先安置了。」

  何夫人她們只覺得江凌這一福跟剛見面時的一福份量大不一樣,趕緊站起來側了身子,口裡一個勁地連稱「不敢」,臉上更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來。

  江凌知道這樣一來,林夫人也不敢當面拿話來刺李青荷了,遂帶著張嬸到了那間剩下的空房。這空房原本秦家來幫看房子的下人也住過,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了。

  「咱們倆把那架床抬出去,放到我母親房裡,讓入畫住。」江凌指著其中一鋪床,挽了挽袖子。

  「姑娘,這種事,您給奴婢交待一聲就行了。奴婢們要是做得讓您不滿意,您儘管責罰。可不敢讓姑娘您親自動手。」張嬸笑道。

  「嗯,那行。」江凌也不堅持。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三個下人剛來,以後家裡還要增添更多下人。如果她此時什麼事都還要搶著親手去做,而讓下人們袖手旁觀,那麼這些下人不但不會念她的好,反倒會看不起她。當下她放了手,只管在一旁看著,便是連命令都不曾下——有了主人的命令才會做事的下人,那叫木偶。她想,陸夫人絕不會派幾個木偶給她的。

  果然,沒有江凌摻和,騰出手來的張叔和入畫進來一起幫忙,三人分工明確,合作默契,外面三位夫人告辭時,他們已把住的地方都給佈置妥當了。而且讓他們來之前陸夫人大概就考慮過江凌的需要,張嬸廚藝不錯,入畫女紅做得好,張叔曾跟袁伯學過種植,如此一來,江家的家務事不用說就已分派得清清楚楚。

  不過江凌澆菜用的是空間水,這澆水一活她死活都不讓張叔插手。而且為了遮掩她種的菜異常茂盛和異常美味,她還告訴張叔,說她澆的水不是一般的水,是經過她秘製的,所以種出來的菜跟別人大不一樣。

  有了這個解釋,晚上吃著異常美味的菜餚,三個下人雖然吃驚,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他們明顯不是那種喜歡八卦胡亂打聽的人,深知對於主人的秘密,知道的越多,死得的越早的道理,所以江凌怎麼說,他們就怎麼聽,沒有半句疑問,更不會在私下裡議論。

  把這件讓人頭疼的事糊弄過去,江凌終於鬆了一口氣。心底裡對陸夫人的感激更甚——如果她找人牙子買下人,哪裡能如此省心,如此放心?

  「姑娘。」吃過晚飯,張嬸忽然敲門進到江凌的房間裡來。

  「何事?」江凌正拿著李青荷一件深色的衣服在比劃,準備讓入畫把這衣服改一改,到天黑了好換上。

  「姑娘改這衣服,可是要到林府走一趟?」張嬸問。



  第一百九十三章 往事

  江凌手裡一緩,轉過頭來望著張嬸,知道她下面還有話要說。

  「奴婢們新來,想表一表忠心。林夫人這事,姑娘不如把它交給奴婢們來做。如果做得不滿意,那便是奴婢們無能,姑娘盡可把奴婢們再交給陸夫人處置,換了得用的人來。」張嬸恭敬地道。

  江凌見張嬸面上恭敬、神情堅定,點點頭道:「行吧。」

  張嬸一聽大喜,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

  江凌放下手裡的衣服,坐在床沿上,望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覺得無所事事起來。陸府三個下人來了半日,這半日她就只呆在房裡坐著抄抄書,發發呆,看著日腳緩慢地在地上爬動,好不容易到了吃飯時間,住廳堂裡一坐,跟李青荷兩人吃了飯,洗了澡,便又回房裡。往日忙忙碌碌,一眨眼就又天黑了,可這一閒下來,她怎麼覺得這日子這麼難挨呢?這時代沒有電視電腦;印刷業不發達,書也沒有幾本可看的。如果無事可做,還真是閒得發慌呢。

  難怪古代的小姐閨秀們都是嬌嬌弱弱、傷春悲秋型的。敢情,那是閒出來的。

  「姑娘,燈來了。」門外傳來入畫的聲音。聽到江凌應聲,她提著一盞燈從外面走了進來。

  江凌見到她手裡那盞精美明亮的油燈,疑惑地看了入畫一眼。這盞燈,自然是陸府的東西。難不成這三人搬家時還順手把陸府的家什搬過來了不成?

  「陸夫人說,姑娘喜歡看書寫字,晚上燈暗了眼睛容易出毛病。特意喚奴婢帶了幾盞燈過來。」入畫解釋道。

  油燈的油很足,把屋子照得明亮而溫暖。江凌嘴角噙著笑意,輕聲道:「放著吧。」

  見江凌沒有別的話,入畫行了一禮,轉身出去,還順帶關上了門。

  江凌轉過身來,看了油燈一會兒,漸漸將注意力放到了抄寫的筆端上。

  唐朝之前的農書,除了《齊民要術》最為完整,便只有《呂氏春秋》中的《上農》、《任地》、《辯土》、《審時》四篇了。除此之外,秦憶和陸文遠借給她的幾本書裡,偶爾也有提到種植的,不過大部分都是些感想,沒有什麼實際操作價值。但這時代書籍匱乏,江凌還是工工整整地把所有關於農業的內容都抄了下來,訂成一本。這些就是寶貴的種植資料了。也虧了是陸文遠,換作別人,還真找不出這麼齊全的資料來。這些資料雖然價值不大,但總算聊勝於無

  將那幾頁書抄完,江凌站起來走動了一下,在房間裡環視一周,忽然念頭一閃,趕緊拿了一張空白的宣紙,坐下來開始畫圖。新宅那邊可正在打家俱,而且聽吳管家說,還是按照京城裡最流行的款式打的。在唐朝之前人們都席地而坐,唐朝之後才流行了胡凳。而南方本就潮濕,久坐地上容易生病,所以這胡凳一流行無論貧富都用上了——反正到處都是樹,木材有的是,大不了自己做的手工粗糙些就是了。

  但江凌知道,雖然這坐凳子比席地而坐要舒服,但無論是椅子還是凳子,在古代都是「正襟危坐」地代名詞,離舒適實在是差得很遠。所以她準備在新宅自己的房間裡制一套木沙發,再親手繡上坐墊與靠枕,將舒適進行到底。至於廳堂和李青荷、江濤他們房間,她卻不敢亂操心。別人可不像她這樣,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那是要講究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還是正兒八經的家俱比較適合他們。

  畫完沙發的製作圖,江凌就熄了燈進到空間去練功。至於當天晚上張嬸她們什麼時候出去的,又什麼時候回來,江凌雖然知道,但卻沒有過問。直到第二天吃過早飯她準備坐車去新宅時,張嬸這才上前稟報:「姑娘,昨晚林府出了大事。這村裡一個叫王二狗的漢子悄悄溜進林夫人的屋裡,被林大人當場捉住了。如今林大人已寫了休書,把林夫人送回娘家去了。至於王二狗,則被拿進了大牢。礙著林大人的面子,府衙不會公開審理,不過他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

  江凌的腳步緩了一緩,看著眼前的綠樹藍天,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謀劃者老天都沒讓她喪命,這從犯就輕些處理了吧。」

  「是。」張嬸應著,心情變得舒暢起來。當初把她派給江府,她雖不敢違背老主人的意思,但心裡未免有些憂慮,生怕新主人難伺候。卻不想這位江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遇事有勇有謀,乾脆果敢。對待下人竟然也有陸夫人那樣的氣度,這麼大的一件事,她竟能說放手就放手,任由你去發揮。最難得的是,她能分清主次,處罰輕重得當,果決之中不乏善良——這脾性,竟然跟陸夫人一模一樣。難怪陸夫人會認她為乾孫女兒。

  江凌帶著入畫上了車,先去陸府給陸夫人請了安,親手下廚給陸夫人和陸大人做了一頓早餐。她知道陸府何時開餐,所以特意早來了一些,好敬一敬孝心。

  李婉不在府上,陸文遠又恢復了以前的作息與用餐習慣,都跟陸夫人在一起。用完餐便去了花圃,給江凌留了一句話:「我看你新宅那邊已開始耕地了,那些藥材你想何時轉移過去,派下人跟老袁吱一聲便可。」

  江凌應了一聲,正要跟陸夫人告辭,好往酒樓跟新宅那邊看一看,陸夫人卻示意她坐下,緩緩開口道:「昨日,老身叫了秦夫人過來,跟她聊了半天。」

  江凌抬起眼來,看了陸夫人一眼,咬了咬嘴唇,又垂下眼睛,沒有說話。或許那天她太急躁了,說話沒有注意方式方法,但她並不後悔對秦從毅夫婦說了那些話。因為她知道,無論是何時,無論說話的方式多麼委婉多少顧全秦從毅夫婦的面子,但她所要說的話,一定會惹秦家夫婦生氣的。她不想讓秦憶娶妾,秦從毅夫婦卻覺得她提這樣的要求大逆不道。兩者本身就是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如果她此時不說,待訂了親才說,那豈不是讓秦家人為難?秦家夫婦絕不同意,但不同意再退親必然成為官場裡的笑柄——兩度訂親,兩度退親,而且是同樣的兩家人,這在全大唐境內也不多見呢。如果等成了親再說,那時矛盾豈不是更尖銳?她到時候已成了秦府的媳婦兒,要想讓秦憶不娶妾,除了被休或和離,她別無退路——她又何必把自己逼到那樣的境地?

  當然,這些矛盾衝突中會有秦憶,秦憶的態度很關鍵。但熱戀時的海誓山盟,信誓旦旦,誰知道成親之後又會如何呢?就算他一直很堅定,可一邊是妻子,一邊是父母,讓夾在中間的他如何自處?

  所以,說完那些話,看著怒氣沖沖拂袖而去的秦夫人,想起秦府人回零陵後對她們的多方照拂,江凌本想去道歉的,可想來想去,她還是沉默了。因為她知道,讓秦夫人生氣的不是她說話的方式與態度,而是她說的內容。要想取得秦夫人的諒解,那她就得讓步,答應再不提這種無理要求,秦憶想娶側妻就娶側妻,想娶妾就娶妾。而這些,她做不到既做不到,兩人相談就只能引發另一場衝突,所以,她只能沉默

  「孩子,你還沒成親,有些話,本不應該跟你說的。但老身看你並不是那些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而且也是快要成親的人了,所以今天就跟你說一說。」

  江凌抬起眼睛看著陸夫人,心裡惴惴不安。她很擔心,陸夫人也是贊同男人納妾的。如果陸夫人此時作說客來勸告她讓步,她該如何說才能不讓老人生氣?除了秦府,陸府人已是這城裡唯一對她好的人了。失去了面前這位慈祥的老人的關愛,自己除了李青荷和江濤,可就再也沒有親人。

  「你可知,老身為何會跟老爺兩人到老了還這麼孤苦零丁嗎?是老身沒有生養?還是老身生性嫉妒不讓老爺納妾傳宗接代?」陸夫人問的這些問題,顯然不是想要江凌回答,她說完這句話,拍了拍江凌放在桌上的手,又接著道,「其實,當年老身生了兩個兒子的。但老爺納了妾,那兩位妾自恃自已是先皇賜給老爺的,在府裡無法無天,表面上嬌嬌弱弱對老身伏首聽耳,背地裡陰謀詭計卻無所不用其極。為了搶奪家產,把老身的大兒子用慢性毒藥給害得氣息奄奄。老身查出真相,告之老爺,老爺大發雷霆,把那兩個妾處置了,但老身的大兒子,卻沒能救活。那孩子,當時不過是十二歲啊」說到這裡,陸夫人聲音淒然,顫抖著手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江凌連忙站了起來,給陸夫人撫背,心裡甚是愧疚。為了給她解決問題,竟然還讓老人想起過去了幾十年的傷心事。

  好半天,陸夫人才接著道:「所以自那以後,老爺就再沒有納妾。後來,我又生了個兒子,但這個兒子也是個沒等到成親,就戰死在了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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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1:08 AM

  第一百九十四章 諒解

  陸夫人抬起眼睛來,定定地看著江凌,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江凌的臉,好半天,才歎了一口氣,接著道:「秦夫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這輩子只生了秦憶一人。要不是她的手段厲害,秦大人納的妾沒有什麼背景,估計也會落得跟老身一樣的下場。所以,昨兒老身把這些事拿出來,慢慢地勸秦夫人,她如今也想明白了。納妾,對於一個家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她答應,如果你能有生養,她便永遠不會逼秦小子便納妾。」說完,她讓江凌坐了下來,看著她嚴肅地道:「子嗣,對於一個家來說,非常重要。如果你想讓秦夫人答應,你便是沒生養秦小子也不能納妾,這個要求不但秦夫人覺得無理,便是我也接受不了。其實,如果你真不能生養,買個沒有根基的女人,生完孩子後好好給她一筆錢,再給她找個好人家,遠遠地打發了,這也絲毫不影響你的地位和夫妻感情。更何況,像凌兒你這樣健康的身子骨,怎麼可能不能生孩子?你何必為了這根本不用考慮的事跟秦夫人較真呢?」

  江凌在心裡苦笑了一下。如果她的丈夫跟別的女人生了孩子,怎麼可能不影響夫妻感情?到那時,要離開的,絕對不是孩子的娘,一定會是她吧?不過,這都是以後的問題了,目前秦夫人能退讓到這一步,作為婆婆,已是難能可貴的了。她點了點頭:「凌兒明白了。凌兒聽夫人的安排。」

  見江凌如此乖巧聽話,陸夫人甚是安慰,拍拍江凌的手道:「那就好,那就好。等秦小子一回來,你們就成親吧。老身此生沒有兒子福氣,但孫女福氣還是能享的。你生了孩子,也讓老身抱抱曾孫,享享天倫之樂。」

  江凌看著陸夫人那滿是滄桑的臉,成了親也不想那麼早圓房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這位慈祥的老人,苦了大半輩子了。關於身世的猜想如果是真的,那她就是陸夫人和陸大人兩位老人唯一的希望了吧?期望她能早些成家,能早些生兒育女,能看到曾孫出世的那一天,這對於孤獨了幾十年的老人來說,就已是最大的安慰了吧?

  陸夫人站了起來:「走吧,我陪你去一趟秦府,你去給你那未來的婆婆道個歉,陪個不是,再重新選一個訂親的日子。原來秦府搶在咱們認親的日子前面訂婚,就是不想讓別人說他們家為了攀上我陸府,把原本已退了親的人家再重新訂親。可這一回,老婆子我可不想讓他們再輕看了你去。咱們陸府的孫女兒,那可金貴著,可不是他將軍府想怎樣就怎樣的。」說著這話的陸夫人,哪裡還有半分平時慈祥的模樣?身上那威嚴的氣勢,竟然讓屋裡的丫頭婆子們全都低下了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就是一品夫人的風華罷江凌看著陸夫人,心裡生出無限崇敬之情。

  「夫人。」見陸夫人就想往外走,江凌忙叫住她,「訂親之事,還是緩緩吧,等秦大哥回來再訂也不遲。」

  陸夫人疑惑地看了江凌一眼,隨即似又瞭然,坐了下來緩緩道:「孩子,你是不是還有什麼顧慮?」

  「凌兒生怕秦大哥此去,會有什麼變故。」江凌這話一出口,覺得話語有歧義,忙又急急道,「比如有貴人看中他,招了他做女婿什麼的。如果是那樣,凌兒這邊又訂了親,那該如何是好?凌兒豈不得委曲去作側妻或小妾?」

  陸夫人笑了起來:「你是不是聽縣主曾說起過當年紀王想讓秦小子當他女婿的事,故有才這一慮?」

  江凌咬了一下嘴唇,點點頭:「正是。」

  其實哪裡是李婉這事?她這根本就被趙崢明那句話給鬧的。她雖然分析過這事不可能,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萬一趙崢明真有這種能量、真發這樣的神經呢?她這邊訂了親,那邊秦憶又成了別人的女婿,那她這兩訂親又兩退親的,怕會成為零陵城的千古絕唱吧?

  陸夫人倒沒拿這事打趣她,斂起笑容認真地想了一想,點點頭:「你慮的也有道理,這訂親之事姑且放下。不過道歉的事卻是宜早不宜遲,咱們這就過去吧。」

  「是。」江凌扶起陸夫人,朝門外走去。

  「林夫人的事,我都聽張嬸說了,你做得好。」陸夫人一邊走,一邊道。

  「凌兒多謝夫人把這麼能幹的下人派給凌兒。」江凌自然知道她現在身邊發生的任何事都瞞不過陸夫人。不過她知道陸夫人對她那是滿心的愛護,所以生不出半點反感來。

  陸夫人拍拍江凌的手:「我跟老爺,都是日薄西山的人了。下人們跟著你,倒是比跟著我們強一些,還能奔個前程。你放心,張嬸的兒女、入畫的爹娘都還在陸府裡,她們的忠心是不用懷疑的,你儘管使喚就是了。你越使喚得狠,他們越是高興。我這一府奴僕都看著他們呢。」

  江凌知道陸夫人這話的意思。這一府的奴僕,不是看著張嬸她們,而是看著她這個新小主人,想看看她是怎樣一個人,想知道張嬸她們對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評價。如果她真是個不能幹的,這一府的下人估計得另為自己打算了——畢竟陸夫人和陸大人都已年近古稀。在這醫療水平低下的時代,長壽的人並不多。陸夫人與陸大人這年紀,誰也說不准明天會怎樣。

  陸夫人在江凌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坐好後又道:「以前在京城,需要的下人多;回到零陵時,我們把京城的產業都賣掉了。好些得用的下人,因為受過陸府大恩,願意跟著我們到零陵來。但我們老了,不想再折騰銀錢上的事,所以也沒有什麼事給他們做。這於他們來說,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看你跟秦小子合夥開了個酒樓,還準備開個花店,這些地方雖然有秦府的人打理,但你手下要是沒個自己的人,終究是不妥,倒不如你把那些人拿去用了吧。這些人也不用讓他們住到你那兒去,你想用的時候儘管使喚就行了。我跟老爺雖然老了,不中用了,但幫扶你一程還是可以的。」

  「夫人。」江凌輕喚一聲,心裡感動。緊摟著陸夫人的胳膊,眼裡禁不住流下淚來。

  陸夫人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江凌的頭髮和臉,一臉的欣慰感慨,久久沒有說話。

  馬車很快在秦府門前停了下來,不過眾人並未下車,只是報了一個名號,便又長驅直入。到得內院,秦夫人早已得到通報迎了出來。

  三人進了廳裡,還未等入座上茶,在陸夫人的示意下,江凌便跪到地上,向秦夫人行了個大禮:「凌兒前日言出無狀,行為無禮,還請伯母責罰。」

  「秦夫人,這孩子也不過是十四歲,看在她年幼的份上,你便原諒她吧。」陸夫人坐在一旁,看著江凌叩了三個頭,便笑道。

  「噯,我沒有女兒,一向把凌兒當女兒看待。女兒發發小脾氣,我這當娘的哪能真跟她生氣呢?快快起來吧。」秦夫人上前,一把扶起江凌。

  江凌除了前世在爺爺去世時跪拜,還真沒在別人面前下跪過。此時一跪這心裡別提多幽怨了。可聽了秦夫人這話,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都覺得心裡暖暖的,剛才一肚子的怨氣也消散不見了,真城地道:「多謝伯母寬容。凌兒往後定會好好孝敬伯母,再不惹伯母生氣。」

  這話說得陸夫人和秦夫人都笑了起來,一聲風波算是掀了過去。肇事者江凌卻是收穫頗豐,得到未來公公婆婆的保證,不逼秦憶納妾,她的古代婚姻又多了一層保障。

  三人說說笑笑了一陣,秦夫人猶豫了半晌,方道:「訂親的事,老爺的意思,還是等憶兒回來再定。因為凌兒這個想法,憶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意見,我們尚不清楚。雖然我們都知道憶兒這心裡全是凌兒,但這事還是當面問過他才好。否則這頭冒冒然地訂下親,回頭他如果有什麼想法,到時受委曲的還是凌兒。」說完,她惴惴不安地看著陸夫人,生怕她會生氣。這時的江凌,可再也不是原來的江凌了。雖然沒有舉辦儀式,但陸夫人三番五次幫她出頭,那便是把她當親孫女看待了。所以現在這訂親之事推遲,反倒是顯得自己還在生氣似的,沒有給陸夫人面子。故而秦夫人心裡忐忑著甚覺不安。

  卻不想她這想法正合陸夫人及江凌的意,所以陸夫人顯得格外通情達理,笑道:「是這個理兒。沒關係,訂親之事,憶兒回來了再說吧。」

  看看陸夫人的態度並不是作偽,秦夫人這才放下心來。三人又聊了一會兒閒話,陸夫人跟江凌便告辭出來,回了陸府。江凌到陸夫人房裡換了帶來的男裝、化了妝,跟陸夫人告辭了,帶著也同樣換了男裝的入畫去了酒樓。



  第一百九十五章 江濤嶄露頭角

  大唐建國至今也有三十年了,這三十年來國泰民安,再加上貞觀王朝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不歧視商業的封建王朝,不但不歧視,還給商業發展提供了許多便利條件,所以富庶之人漸漸多了起來。銀錢有了富餘,那就要享受生活。而在零陵城裡,如果你沒有去過一品鮮,那便算是個不會吃的,說出去都沒面子。所以一品鮮自開業以來,生意極為火爆。江凌去的時候,發現樓上樓下都坐滿了人。

  有了那天送李婉時林夫人那句話,她現在可不敢素顏出門了,人言可畏,能避免麻煩還是避免的好。所以她仍化妝成了以前的那副樣子。這樣子大不了被那些仕子們抓住好好探討一下詩歌問題,以她跟世子、秦少將軍的交情,她就是不想探討估計也沒人敢勉強她。所以倒也無所顧忌了。

  卻不想剛一走到樓上,就被人叫住了:「江公子。請問是不是江公子?」

  她下意識地轉頭一看,叫她的卻是那天王旺福他們來搗亂時,跟李續一起做裁判的書生肖子宇。再轉頭看看他的同伴,其中有兩個正是那天跟他在一起的書生,而令她意外的,在這一桌人中,還有一個人卻是秦憶的朋友,那個跟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狗頭」軍師吳天明。

  吳天明不是軍中之人嗎?怎麼會跟這些學子們混在一起?江凌心裡疑惑。

  「果真是江公子。」肖子宇看江凌停止腳步朝這邊望來,頓時眉開眼笑,走過來深深作了個揖,道:「每次來一品鮮都希望能遇上公子,天可憐見,讓我今日終於美夢成真了。公子可有時間?不如與我等共酌,待我等向公子請教一二如何?」

  江凌正要開口婉拒,卻不想在座的那幾位學子一聽說這位眉清目秀的年輕公子便是鼎鼎大名的江林公子,頓時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敘說仰慕之情。

  看著一雙雙清澈而熱情的眼睛,江凌感覺面前的彷彿是前世裡的那些同學,風華正茂,喜歡聚在一起興奮的談論著各種問題,倒生出了一絲與他們共飲暢談之心。但想想自己的女子身份,想想這古代對女子的束縛,只得把這想法壓到了心底,推辭道:「本應該向各位學兄討教,奈何今日有事,改日有空再敘如何?」

  肖子宇甚是失望,道:「我們想辦一個詩會,正想邀請江公子參加呢。如能得江公子加入,我想會有更多學子想要參與到我們這個詩會中來。」

  江凌笑道:「在下就是一俗人,每日為三餐而忙碌,實不會作詩,便是入了詩會也是個濫竽充數的。」說完也不等這幾人反駁,轉移話題道,「各位可都是瀟湘書院的士子?」

  「正是。」幾位點點頭。肖子宇臉上甚是失望。

  吳天明卻在後面悠悠地來了一句:「就在下不是。」

  江凌笑了起來,拱了拱手:「吳公子好。」

  吳天明笑了起來,也拱了拱手:「想不到江公子還能記得在下。」

  這話說得似乎有些幽怨。不過江凌雖然才見過吳天明一次,就知道這傢伙是個不著調的,也懶得理他,應了一句:「在下記得吳公子,就像吳公子記得在下一樣。」說完便轉向肖子宇,道:「在下的弟弟剛到書院,還請各位多加照拂。」說完,深深作了個揖。這一行為倒嚇了大家一嚇,忙都趕緊側身避開。

  「可是那位叫江濤的?」這幾位士子年紀都已十七、八歲,無論是年紀還是學識,都不可能跟江濤在一個班。但

  一提起江濤的名子,大家卻都露出了敬佩之色。

  江凌看著大家這神色,心裡甚覺奇怪——這些學子總不能因為江濤是她弟弟,所以愛屋及烏地也把江濤也敬佩上了吧?趕緊道:「正是,不知他在書院的情況可好?我母親在家裡甚是擔憂。」

  肖子宇看了看左右,笑道:「不如江公子到席間坐一坐,咱們站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

  江凌笑了起來:「倒是我無禮了。」說完,隨大家一起到了飯桌旁,大家推讓了一番,讓江凌挨著吳天明坐在了尊位上。江凌急於想知道江濤的消息,倒也不推辭,待大家都坐下,又迫不及待地問:「大家可知我家小濤的情況?」

  「江公子別急。現在江濤啊,可是咱們書院的名人了,沒人能欺負得了他去。」肖子宇道。看江凌著實心急,當下也不賣關子,把江濤在書院的情況說了一下。

  原來,因江濤是江凌的弟弟,所以一進書院就被大家知道了,大家對他都極為好奇,想知道那位十步成詩的才子的弟弟是否與眾不同。於是便有那些好事者三番五次去向江濤下戰書,要跟江濤比詩、比學問。好在江濤是秦從毅特別讓關照的,林峰元對江凌的印象又是出奇的好,所以很是維護江濤,把那些挑戰者好好訓斥了一通。

  但江濤這近一年來跟著江凌,脾性強了不少;仗著他喝了空間水的大腦也比別人聰明很多,這些日子來把他手頭上所有書籍內容都記得牢牢的,自恃不會給姐姐丟面子,便主動站出來應戰,這讓整個書院的學子都為他叫好——一個十歲的孩子,能有這份膽量,便已是難能可貴。所以大家都開始倒向了江濤,批評那些念了幾年甚至十幾年書的學子,欺負江濤這麼個才進書院的孩子,太不公平。這讓那幾個挑戰者灰溜溜的甚沒面子。

  而這個時候林峰元倒對江濤產生了興趣,想知道江家除了江凌這樣一位才女,是不是還有一個神童,所以也不讓那幾個挑戰者退縮,反倒要求他們跟江濤比試一番。

  而這番比試,就在昨日。江濤還真展示出了江家的風采,面對那些十五、六歲的對手和黑壓壓的幾百個觀戰的學子,氣度沉穩,頗有大家風範,雖然對於老師的提問回答得不是百分百的正確,但卻比那些對手強,做出來的詩也頗有靈性,讓書院的老師們大為讚歎。

  聽了肖子宇的話,江凌大為欣慰。學問這東西,只要勤奮,刻苦努力,自己資質又不是很差的話,總是可以有所成就的。但心性氣度這些,卻是短時間內培養不出來的。江濤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的膽識,卻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其實她不知道,因為她的緣故,賞花會上江濤可以說是感同身受,算是經歷過了一次大場面;後來在陸府歡迎李續他們,江凌那一場劍舞,又給了他很大的觸動;而最近的這一次酒樓裡接受的挑戰,也讓江濤迅速成長起來。因為有了江凌這個榜樣在前,書院這場挑戰更是一場江凌聲譽的捍衛戰,他是絲毫沒有退縮的餘地,這一逼之下,便把膽氣激了出來,才有了這樣出色的表現。

  「江公子之才,咱們在江濤公的身上都能看到,實在讓人佩服。」那一個未參加賞花會,沒有看見江凌十步作詩場面的學子站了起來,手裡拿了一杯酒,「在下真心佩服公子,借此機會敬公子一杯。」說完,也不管江凌如何,自己把杯中之酒「咕嘟咕嘟」就喝了下去。

  那些學子們一看,俱都興奮起來,趕緊讓小二把乾淨的筷子和酒杯給江凌上上來,然後紛紛給自己滿了杯,想要上前敬酒。

  而江凌自從進了酒樓,小二便已通知了專門管理酒樓的汪管事,汪管事早已悄悄站在了一旁,見江凌與士子們寒暄,便不敢上前打擾。此時見喚,很機靈地上了一個酒杯和一雙筷子上來,還奉送了一壺酒,斟滿後適時地遞到了江凌的手上。

  江凌笑了笑,站了起來道:「也不說什麼佩服不佩服的話,在下不過就謅得兩句詩,要說四書五經這些學問,在下卻是一竅不通,甚是慚愧。在下不勝酒力,便回敬各位一杯,此杯過後,在下就要跟汪管事談事情了,還請各位盡興。」說完,把袖子一拂,喝盡杯中之酒。可這酒一入口她便愣了一下——這哪裡是酒,分明是水嘛。心裡暗暗佩服這位汪管事的機靈。

  江凌既如此說,學子們便不好再勉強,各自干了自己杯中之酒。江凌見狀,站起來拱手告辭。

  肖子宇在她臨走前,又道:「我們正與吳兄商議詩社開辦之地,到時地方定了,請柬送到,還請公子賞光。」

  江凌哪裡有興趣,敷衍道:「在下俗務繁忙,也不知可有時間參加。到時如有時間,一定去。」說完又對吳天明拱了拱手,吩咐小二再加幾個菜,算在她的帳上,這才帶著汪管事到了休息間。

  汪管事把帳本捧了上來,把近來的事細細稟了一遍。在他就任職期間,江凌這才是第一次來視察,汪管事自然極為盡心。但酒樓經王旺福他們來挑了一次事,大家都知道是秦將軍家開的,而且菜餚美味,價格也實在,酒樓也就是按步就班,倒也沒什麼大事。

  江凌看了一會帳,又喝了一會兒茶,這才帶著入畫往新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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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1:11 AM

  第一百九十六章 妙法

  馬車剛一駛進秦、江兩家的地界,江凌就聽到遠處人聲鼎沸。她連忙把車簾拉開,伸頭朝外面看去,卻見秦憶設計的那個大池塘邊,一群佃農圍在那裡不知在嚷嚷什麼。張叔也知道她的心思,根本不用吩咐,把馬車頭一轉,直直朝那邊駛去。

  「那邊都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了就放水了。」駛到近處,便聽到大家在七嘴八舌地喊道。

  「我們這邊準備好了。吳管家,池塘裡現在已沒人了,是不是可以放水了?」這個遠遠的聲音是錢老二的。

  「吳管家叫等一等。」近處有人喊。

  「有馬車來了,看看是不是主家?」又有人叫道。這話落下,吵雜的聲音慢慢都靜了下來。

  江凌已知道一定是池塘準備放水了,馬車一停就跳了下去,朝那邊快速走去,看到吳管家正朝這邊迎了上來,遠遠就道:「江姑娘,您來得正好,池塘正準備放水呢。您且到新宅那邊歇一歇,等這邊忙完小人就過去。」

  吳管家這話說得委婉。此時已是農曆六月上旬,天氣比較熱了,那邊放水的佃農為了幹活方便,全都上身打著赤膊,褲腿也挽到了大腿處。江凌再怎麼能幹也是個閨閣女子,所以此時過去甚是不便,故而今天放水吳管家特意沒跟江凌說,卻不想她這會兒到了這裡,只得委婉地提醒一句。他覺得以江凌的聰穎,是應該能看得出這場面不適宜她呆著。

  卻不想江凌一擺手:「不必了,我想去看看。」見吳管家還想提醒她一句,又補充道,「沒有關係,我今天穿的是男裝,你別在大家面前叫我江姑娘就行。」在現代,游泳場裡全都是穿小內內的男人,現在這種場面算什麼?而且江凌在現代也是個玩得比較瘋的姑娘,到了古代這段時間這規矩、那小心的,可是給憋壞了,所以現在有這種熱火朝天、可以讓人血脈賁張的勞動場面,她真的很想看一看。

  吳管家只好閉上嘴巴。反正這江姑娘歷來與眾不同,她想去看看就看看吧,自己管緊那些佃農的嘴,不讓那些城裡愛嚼舌頭的夫人們知道就行。那天林夫人當眾羞辱了面前這位姑娘,過了一天馬上就跟人通姦被林老爺當場抓住,落了個被休離的下場,連娘家都不願收留,現在過的那叫一個淒涼。雖然她拿不出證據,但口口聲聲說是江凌陷害了她。大家聽了,雖然覺得林夫人自己本身就不乾淨,但卻都懷疑江姑娘買通了下人特意讓林老爺撞上了這一幕。現在這零陵城,可沒人再敢小看這位姑娘,凡是提到她一律都絕口稱讚,生怕神通廣大的江姑娘把自己見不得人的事給抖摟了出來,讓自己在城裡混不下去。

  所以現在,吳管家對江凌那是佩服到了極點。要知道,利用一些手段讓林夫人被休沒什麼出奇。但出奇的是,這件事故意沒封林夫人的口,這一著棋那就真叫一個高殺雞儆猴,還讓那只被殺的雞自覺自願地到處去給猴遊說,說兇手是多麼的厲害,是多麼的可怕,讓大家老實點,別再惹事。這一招,可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絕對是有政治智慧的人才能使出來的。所以吳管家對江凌,現在已從原來的欣賞上升為佩服了。

  江凌雖然在張嬸做完這件事後,馬上就明白了張嬸的這一張投名狀的厲害之處。但不想這隔山打牛的一招,還能隔得老遠把吳管家也給震了一把,讓秦府最得力的這位下屬,自覺自願地站在了她的身後。她聽得吳管家沒有阻止她看熱鬧,很是高興地往池塘那邊走去。

  吳管家轉過頭向跟在他身後的小廝吩咐了一句,便對江凌道:「公子慢慢走著,小人把這情況給您介紹介紹。」

  江凌明白他是讓人通知佃農們穿上上衣去了,腳下便慢了下來,聽吳管事準備如何把河水引進池塘的打算說了一遍。

  其實也很簡單。這特意選來作池塘的地方本身就低凹,秦憶再讓人把四周挖一挖,便成了一個天然的大水庫。現在兩端與河水相接的溝渠都已挖好,只需把最後剩下的壩挖開,將水引進來,這個工程便算完成了。

  「你告訴錢老二,從後天起,我們要大量收購活魚,按市價高一成的價錢給。買來之後投放到這池塘裡來。讓錢老二安排一個人來專門管這件事。告訴錢老二,一定要在完成了田里的活之後,才能去打魚。還有,注意安全。」江凌道。

  「是。」吳管家應道。他知道,這高一成的價格和「注意安全」這一句話,就能讓佃農們對江凌更為死心塌地。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了池塘邊。佃農們全都已把衣服穿整齊了,褲管也放了下來。在錢老二的帶領下,俱都作了個揖,躬身道:「小人見過主家。」這一聲呼喚,不知比原來第一次覲見江凌時恭敬多少倍。

  江凌只擺了一下手,便對吳管家道:「開始吧。」她知道對這些佃農來說,絕不能太和藹可親。態度嚴厲,但經濟上給他們一點甜頭,然後獎罰分明,這樣的做法更能讓這些佃農心服口服。太過有親和力,不適合這些奴性較強的佃農們。

  吳管家交待了一聲,錢老二再一次檢查了一遍,確定池塘裡沒有人,便大吼一聲「放水。」兩頭同時開挖,不一會兒,便有水流進了池塘,池塘又很快成了一片汪洋。這凹地雖沒有多深,但面積卻不小,卻更像一個小湖。這小湖自動調節著水位——河水高過湖壩時,湖水便與河水相接;河水低於湖壩時,湖水就自動與河水相隔。吳管家特意派人去問過這兩岸的人家,從大家描敘的這十年來河水的漲落情況,總結出一個適當的築壩的高度。有這水庫的調節,往後江家與秦家的新宅就安全無患了。

  這都是秦憶,為滿足她想在這裡建宅子的願望,特意費心的設計、又勞民傷財做的這麼一個大工程。

  江凌站在湖岸,望著浩淼的水波,忽然特別地想念秦憶。也不知他現在,到了哪個地方了。

  數了數日子,想想他不過是離開了兩三天,歸期遙遙,江凌晃了晃腦袋,對吳管家道:「走罷,看看宅子的情況。」

  本來她這宅子建的房屋就不多,再加上木匠日夜趕工,不過是過了一天,許多地方又不一樣了。江凌從懷裡掏出自己畫的家俱圖紙,讓吳管家招來木匠頭領,把自己的意圖細細地交待了。木匠頭領領悟力極好,拍著胸脯說絕對沒問題,讓江凌甚是滿意。其實主人們臥室的家俱全都已打造好了,早已上了漆正在散味。但這麼多的房間,多打一兩套家俱也沒有關係。

  看過宅子,江凌又看了看新開墾出來的田地。這裡大概就是個沖積平原,所以土地甚是肥沃,新開墾出來的土地黑黝黝的,倒給了江凌一個大驚喜——她開始以為這田地開墾出來,還得養上兩三年才能變成好田呢,卻不想竟然能夠開墾出這樣的肥田來。

  此時錢老二留了十人在那邊開壩看水,剩下的全都領了回來開地。雖然這裡的土地比較鬆軟,但江凌看他們一鋤一鋤地挖著地,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看了看場中雖然有六頭牛,但前面一人牽著它走,後面一人扶犁,耕田的速度並不快,效果比人工挖也好不了多少。

  「昨兒你一說,錢老二便叫了人來干了,現在開墾了這麼一片,已是極為難得的了。」吳管家見江凌皺眉,還以為她不懂農業,不滿意錢老二他們的進度,趕緊解釋了一聲。

  江凌擺擺手,沒有說話,眼睛緊緊地盯著最近的那一頭牛,眉頭越皺越緊。

  「啊,明白了。」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拍手叫了起來,倒把吳管家嚇了一跳。

  江凌也顧不上吳管家的想法,指著那牛道:「你們歷來就是這麼耕田的嗎?」

  「是啊。」吳管家有些莫名其妙。

  「入畫,去叫錢老二過來。」江凌興奮地道。好傢伙,穿越這麼久,她前世的知識終於有一點可以派上用場了。不容易啊

  「主家,您叫小人?」錢老二一聽江凌招呼,以最快的迅速跑了過來。

  「你們這樣只把繩子套在牛脖子上,是不是覺得這牛特不聽使喚,讓它往東,它偏要往西;讓它向前,它偏要後退?而且力氣小的人根本使喚不動它,時不時地還跑到旁邊啃兩口青草?」

  「對啊,主家,您可真說著了。」錢老二見江凌這樣一個大家小姐,卻如此瞭解用牛的苦楚,理解他們的辛酸,不由得感覺遇上了知音,滿臉的感激涕零。

  「我有一妙法,可以讓牛從此之後非常聽話,你讓它往東它絕不往西;往後犁田再也不用一人牽牛一人扶犁了,只需一個人,一邊拉著牛繩一邊扶犁即可。」

  吳管家和錢老二看著江凌躊躇滿志地說出這番話,不由得有些呆愣。這話聽起來似乎真不錯,可吳管家走了大半個大唐,也算得見多識廣;錢老二四十來歲的人,極為深通農事。兩人可從不知道還有江凌描敘的這麼美妙的事。如果這事真是如此,從此之後耕田豈不是輕鬆了一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心疾

  「主家,是何妙法?」錢老二按捺不住,急急問道。

  「我見過有人使用過此法,非常有效,而且也絕不會傷及牛的性命。」江凌這段時間在青山村,最是清楚農人對牛的寶貝程度。所以把方法說出來之前事先做一下鋪墊,以免被他們否定。雖然她是主家,可以讓這方案強行通過,但她還是希望在農業方面不使用高壓政策。外行指導內行,還不讓內行人說話,最是要不得。

  見錢老二抓耳撓腮地著急,她也不賣關子了,笑道:「因為牛鼻子是牛全身最為脆弱的地方,也是牛的痛感最為集中的地方。所以只要弄一個鐵環,穿過牛鼻子,再把繩子繫在鐵環上,牛會乖乖地聽話了。」

  聽她這一說,錢老二和吳管家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要知道,這個時候的耕牛可比人命還金貴,故意傷害耕牛甚至是要被抓進監牢裡去的。拿個鐵環穿過牛鼻,如果這牛死了或廢了,其中的麻煩可不小。

  江凌也知道此時關於耕牛的政策,也知道他們的顧慮,道:「咱們可以先拿一頭牛來試試,擊暈那頭牛或按住牛,燒紅了鐵棒一下穿過去,再用烈酒擦傷口,戴上鐵環,讓它休息幾日便可使用了。一個小傷口不會傷及性命的,這個你們不用擔心。你們想啊,如果這個方法真行,其他農人效仿起來,讓耕田的效率大大提高,咱們這樣做豈不是大大的功德一件?」

  這「辛苦我一個,幸福幾千人」的說法一出,頓時讓吳管家和錢老二動了心。是啊,不過是一頭牛。如果這法子真行,那種田的人可就有福氣了。牛再金貴,但這付出之小與收穫之大一比,就算這法子不行,損失便也微不足道了。

  「主家請放心,這事交給小人,小人一定不會讓人找主家的不是。」錢老二拱拱手道。江凌的方法他想一想,覺得完全可行,而且還可以把這事放在新宅子這邊做,以他對江家佃農的掌控力,覺得這事完全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好,這事做成,獎你一百文錢。」江凌道。

  錢老二老臉一紅:「主家也說了,這事做成,也是大功德一件,得益的,還是咱們種田人。主家能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小人做,是看得起小人,小人哪裡還敢要主家的賞錢?」

  江凌擺擺手:「你總得要幾個幫手,這些錢跟他們一起打酒喝罷。你告訴他們,只要肯上進,好日子跑不了他們的。」說完她指了指前面的耕地,道,「你可知我讓你們把這裡開墾出來幹什麼?那就是要試種新稻種。只要我研究出來的新稻種真能成功,往後畝產五、六百斤都不是問題。」

  她以為錢老二聽了這話,會很振奮,感覺前景一片光明,卻不想看到錢老二表情有些怪異,便是吳管家臉上也是這種表情。

  見到江凌期盼而莫名的目光,吳管家輕咳一聲,道:「姑娘有這心就好。不過這件事,不是那麼容易的。歷代農令官,窮經皓首,幾百上千年來也不過是把這水稻產量提高到了畝產三百來斤。要想達到五、六百斤,豈是那麼容易的?」

  江凌啞然。

  這段時間她在空間裡種稻穀,把外面的普通稻種種進去,不過二十來天便可收穫一茬,而且產量之高,令人砸舌,畝產一千五百斤都還是說少了。所以她自有利用空間改良稻種的想法以來,雖然空間面積不大,但毫不間斷地種植之下,現在已收穫稻種幾百斤了。這還是每次都用外面的稻種種植的結果。她做試驗的、用空間優化了的稻種一茬接一茬地種下去的那幾平方米,種出來的稻穀不但呈紫色,而且煮出來的飯異香撲鼻,味道那叫一個美;產量那更是達到了驚人的程度。

  沒想到,她怕嚇著吳管家兩人,還往少了說的一個數目,竟然讓兩人像看傻瓜似的看著自己。

  不過如果她沒有空間,聽到這樣的話,估計也會把對方當成瘋子吧?

  想到這裡,江凌微微一笑,搖搖頭不再爭辨。「事實勝於雄辨。」到時候,她這幾畝田究竟能種出多少糧食,還是用事實說話吧。

  見此處已沒自己什麼事,江凌帶著入畫上了車,準備回家去。她空間的稻穀又有一茬快要收割了,她還得回家看看到哪裡曬稻種比較合適。原來張嬸她們不在的時候這事挺好辦;可現在有了她們,張叔又是個精於種植的,要想哄他們說是外面買來的稻種,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車駛過小橋,出了小徑,直直往大道上駛去。卻不想剛到大道上,從城裡方向有兩匹馬急急地飛奔過來。張叔見了大驚,連忙用力抽打馬匹,而入畫緊緊抓住江凌的胳膊,準備情況一不妙就拽著她掠下車去。不過還好,那騎在馬上的人反應甚為迅速,見到前面有馬車,很快勒住了韁繩,終於在離馬車兩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張叔怒氣沖沖地下了車,對著馬上的人吼道:「大道之上怎麼能如此急馳?要是傷著人可怎麼好?」

  馬上的兩人早已翻身下馬,連連拱手道:「對不住,對不住。因聽聞家妹急病,心急如焚,故而跑快了。在下往後定會注意。」

  江凌聽得這聲音,趕緊把車簾拉開,伸出頭去一看,那連連作揖的可不是肖子宇?站在一旁的,則是吳天明。

  「肖公子,吳公子,這馬並未撞上,無妨無妨。你們有急事趕緊去吧。」江凌道。

  肖子宇見了江凌,眼睛一亮,拱手道:「怎是江公子?剛才之事甚是抱歉。因家中有急事,容後再請江公子恕罪。」說完翻身上馬,便欲與吳天明起駕。

  「令妹得的何病?」江凌見他與吳天明都面上急色,甚是擔心的樣子,估計不是什麼小病,開口問了一聲。

  「心疾,很嚴重,聽說現已昏厥。」肖子宇這話說完,見吳天明已騎著馬竄到前面去了,趕緊驅馬前奔,「告辭。」

  看著他們奔馳的方向,再想想肖子宇的姓,江凌已經猜到這肖子宇便是她新宅的鄰居肖家的人。她皺著眉坐在車裡想了半晌,這才歎了一口氣,沒精打采地對張叔揮了揮手:「走吧,回家。」

  自從知道空間水可以救人,她曾想過,上天既有好生之德,如果遇上生命垂危之人,她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可想想容易,做起來是何等的困難。如果此時她跟著去肖家,且不說還要讓肖家人出來接待,給人在忙亂中添麻煩;便是她毛遂自薦,說這喝空間水可以救肖小姐,估計肖家人都不會同意;一旦肖小姐搶救無效死亡,那麻煩就沒完沒了了。

  「姑娘,您是不是想去肖家看看?」一直沒有說話的入畫看到江凌面有沮喪之情,忽然開口問道。

  「是啊,可又覺得太過冒然,而且也沒有能力救人。」江凌歎息。

  「陸夫人遣奴婢來時,曾給了奴婢一些藥丸,以防姑娘受到什麼傷害來不及去醫館。其中有一種藥,就專為救心疾的。姑娘看要不要去給肖家姑娘服用?」入畫道。其實陸夫人之所以派入畫來伺候江凌,除她懂武功外,還有一樣本事,就是醫術。雖然水平不是特別高明,但一般的外傷小病還是不在話下。再者,陸夫人要求他們不光是伺候江凌,更要為江凌提供各方面幫助。此時入畫覺得救助肖家姑娘,對於江凌以後住在新塘好處多多。在她有能力救治肖姑娘的情況下,便慫恿她前去肖家。

  江凌一聽大喜。現代可是有救心丸的。入畫手裡的藥,估計就是這類藥物。趕緊催促張叔:「調轉馬頭,往肖家去。」

  肖家的宅子雖然離江家新宅不遠,但秦家與江家田地比較寬,肖家要由自己的田地開一條道通進去,便要再往裡走一段路才轉彎,這也是江凌來新宅這麼多次也沒遇上肖家人的緣故。

  張叔、張嬸、入畫既被派到江凌身邊,陸夫人之前可是讓人做過一些調查,把江凌身邊及宅子周邊的人都摸了底,所以張叔對於肖家甚是熟悉,一路快馬加鞭駛將進去。然而馬車駛到肖家大門前,江凌發現四處竟然靜悄悄的沒人來答應。

  「姑娘,那邊有個側門,可以直通後院。肖家只有寡母帶著肖公子和肖姑娘二人,下人不過十來個。估計這會兒便都去後院了。救人如救火,咱們不如直接從側門進去,看看情況再說?」張叔叫道。

  「甚好。」

  張叔重新駕馬,從側門進去,一路上雖然遇上些下人,但都行色匆匆,似乎沒空來搭理他們,倒讓江凌等一路通暢無阻地到了內院前。本來張叔還想直接駛入內院,但江凌想著自己身著男裝,張叔也是個男人,這樣闖入似乎太過無禮。再說,看肖家這宅子面積也不大,便是走了幾步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便讓張叔停了車,自己下了車去,帶著入畫抓住一個丫頭,讓她帶路並通稟:「你跟肖公子和吳公子說,江家姑娘求見,並帶有救治心疾的藥。」說完,也不停那丫頭回稟,跟著她進了內院,站在了肖姑娘院子的門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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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1:12 AM

  第一百九十八章 原是姻親

  江凌只在門口站了一小會兒,就見那丫頭急急跑了出來,道:「吳公子讓江姑娘快請進。」

  「肖姑娘的情況如何了?」江凌知道如果肖子琴已被救醒,這丫頭必不會這麼快讓她進去。腳下不敢再耽擱,快步往裡走。剛才入畫已把肖家的情況簡要介紹了一下。她知道肖子琴有先天性心臟病,如果能在心臟停止的四分鐘內施救,就有希望把肖子琴救活。

「  吳公子用了針,但姑娘還是未醒。」丫頭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急跑著趕到江凌前面,給她帶路。

  進了門直直往前走,再拐了一個彎,就看到肖子宇迎了出來,臉上全是焦慮之色,見到江凌勉強在臉上堆了個笑容,拱手道:「江公子。」

  「令妹在哪兒?吳公子呢?」江凌問。

  「吳公子正在給舍妹施針。聽說江公子有藥?」肖子宇腳下卻未動,看著江凌,眼睛露出哀求之色。

  江凌知道吳天明沒有時間給他解釋自己是女子之事,只得換了自己的女聲,解釋道:「肖公子,我是女子,這事吳公子知曉。現在趕緊帶我去看病人。」

  妹妹生命垂危,肖子宇便是心有疑惑也不敢耽擱時間,趕緊帶著江凌往屋裡去。

  江凌一進屋裡便皺起了眉頭。只見屋子裡站滿了丫頭婆子,空氣極為污悶。而一位四十來歲雍容華貴的婦人正坐在凳子上,抹著眼淚看向床上。而吳天明正在給床上之人施針。

  「母親,江姑娘來了。」肖子宇走到母親身邊,輕聲道。

  肖夫人轉過頭來看見江凌,江凌的男裝打扮顯然讓她愣了一下,但還是氣度沉穩地點了點頭:「有勞江姑娘。」

  江凌沒時間寒暄,拱了一下手便走到吳天明身邊,問道:「情況如何?」

  吳天明長長在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把肖姑娘身上的針拔出來,站起來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江凌施診。肖夫人見了,用手帕捂著嘴「嗚嗚」地小聲抽泣起來。

  入畫搶入一步,伸出手拿了一下肖姑娘的脈,對江凌輕聲道:「拿不到脈了,但尚有體溫。」

  江凌看著床上那個面色蒼白的姑娘,轉頭對肖夫人道:「夫人,令愛的情況想必您也清楚。在下的藥便是灌下去,怕也無法下嚥。現在在下還有一法,也許可以一試。但效果如何,只能看天意。」雖然時間爭分奪秒,但要說的話她還是說清楚。床上之人尚能救否還是兩說,她可不想救人反倒把自己與入畫的性命搭進去。

  肖夫人一聽女兒還有希望可救,停下哭聲,急聲道:「請姑娘放手救治,如果無效,也是琴兒命已該絕,不會怪罪到姑娘身上。」

  江凌聽了,頭也不回,道:「請夫人只留兩個得用之人,其他人都讓他們出去。」

  她嘴裡說著話,手卻絲毫不停,把肖姑娘的頭扶了起來,讓下巴微仰,將嘴裡的舌頭捊直,一手捏住她的鼻子,自己深吸一口氣,向她的嘴裡吹去,然後用餘光看胸口是否有起伏。

  「啊……」看到江凌這猥褻的動作,肖夫人猛地站了起來,兩個下人禁不住輕呼出聲。肖子宇更是瞪圓了眼睛,握緊了拳頭大步向前走了一步。

  「不要。」吳天明攔住他,「江姑娘是女子,救人要緊。」他雖然沒有見過這種救人的方法,但他在軍中呆過,氣度要比這屋裡所有人都沉穩。

  聽這一說,屋裡的人俱都冷靜下來。江凌要想猥褻女人,哪裡猥褻不了?何必要跑到肖家,在眾目睽睽之下猥褻一個已死之人?更何況,吳天明可說了,她是女子。

  入畫看著江凌這駭人的動作,表現極為冷靜。她見江凌吹兩口氣,又到胸前按上十五下,兩頭忙活甚是辛苦,趕緊道:「我來按胸,姑娘只管吹氣。」說著,學了江凌的樣子放到胸上,與江凌互相配合。

  一柱香過去了,再一柱香過去了,肖子琴卻沒有任何動靜。

  滿懷希望的肖夫人眼神早已黯淡了下去,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擺擺手道:「算了,讓她安心地去吧。」

  入畫見江凌一臉的堅毅,並沒有停止的跡象,手下也沒有停。

  而此時江凌腦子裡只有一句話,那就是,堅持下去她記得,前世有不間斷地做心肺復甦術一小時把人搶救過來的例子。此時不過做了兩柱香的時間,不能輕易放棄。

  「我說,別再折騰她了,還是讓她安心地走吧。」見江凌不聽,肖夫人終於忍不住,哭著吼叫起來。

  肖子宇見江凌如此辛苦地救自己妹妹,母親還如此失禮,悲痛之餘,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他掙扎片刻,長歎一聲,上前道:「江姑娘,有勞你費心了。請到外面歇息吧。」

  江凌吹完兩口氣,直起身來,咬了咬嘴唇,將手摸到肖子琴的頸部動脈。每次輪到入畫按胸時,江凌總會摸摸這動脈,希望能摸到跳動的脈搏,可每次都讓她失望。她知道,現在這一摸再沒動靜,這心肺復甦術也沒辦法做下去了。她總不能不顧及肖家活著的人的情緒,而堅持去做這件希望渺茫的事情。

  這一摸之下她倏地臉上一喜,對一直在不停按胸的入畫道:「入畫,你摸摸她的脈。」

  「啊?」入畫看到江凌的表情,心頭一喜,連忙放下手去拿脈。

  其實不用入畫確定,江凌就知道人已經活過來了。肖子琴那胸口,已經在自動一起一伏了。她舒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回過頭來對一臉不可置信的吳天明道:「人救回來了。」

  「什……什麼?」吳天明不等入畫放手,就一把將她推開,自己搭上肖子琴的手腕。

  「琴兒活了?」肖夫人在後面顫抖著站起來,緊緊盯著吳天明問道。

  「是,是活了。雖然脈搏有些微弱,但真的活了。」吳天明一臉的驚喜。

  「當真?」肖夫人猛地往前幾步,肖子宇連忙過去扶著她走到床前來。肖夫人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摸到脈搏,直把手指往肖子琴手腕上按。

  「有,真的有,真的有脈搏了。」肖夫人老淚縱橫,「琴兒她……真的活過來了。」

  「醒了,夫人,姑娘醒了。」旁邊的婆子叫了起來。

  大家都抬頭向肖子琴的臉上看去,只見她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咽喉裡「吭吭」地有些輕咳。

  「醒了就好。」江凌伸出手,「給我個茶杯。」又轉向入畫,「藥。」

  「拿給她,快拿給她。」肖夫人此時聽江凌的話,比聽聖旨還要著緊。趕緊回頭讓丫頭在桌子上拿了個茶杯過來。

  江凌看入畫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顆小指頭大的黑乎乎的藥丸,又轉過頭:「勺子。」

  「勺子。」肖夫人又回頭喊道。

  「奴婢去拿。」還沒等她吩咐,那婆子就已跑了出去。

  江凌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把裡面濃縮的空間水倒了一些在茶杯裡,把藥泡融了。待婆子拿了勺子來,讓入畫扶起肖子琴的頭,一口一口地將藥餵了進去。此時肖子琴已完全清醒了,吞嚥已不成問題。江凌喂完藥,抬起頭來看了入畫一眼。

  入畫會意。輕輕把肖子琴放到床上躺好,把剛才那個小瓷瓶拿出來,對肖夫人道:「這藥一次吃兩粒,一天吃兩次。今兒已吃過一次,到晚上臨睡前再吃一次便好。」

  江凌又把自己那個瓷瓶遞了過去:「無論是她喝水還是吃藥,都用這裡面的水。盡量多喝,對身體有百益而無一害。」

  「謝謝,謝謝江姑娘。」肖夫人接過瓷瓶,遞給後面的婆子,抹了抹眼淚站起來,對著江凌深深的一福,「多謝江姑娘救了我女兒,請受妾身一禮。」

  江凌連忙側開身子避開她這一福,道:「夫人不怪我魯莽便成。肖姑娘身體還比較虛弱,夫人還得多多費心。江凌便告辭了。」說完,拱了一下手便往外走。人救回來就好,她也不圖肖家什麼回報。此時她還穿著男裝,只要肖家母女不怪她輕薄了肖子琴,她已是鬆了一口氣了。

  「江公子……呃,江姑娘。」肖子宇哪裡肯這樣把救命恩人放掉,急急轉身欲要攔她,卻忽然想起江凌是女子,忙又把手臂縮了回來。

  肖夫人滿心歡喜地看了床上臉上慢慢有了血色的肖子琴,道:「宇兒,江姑娘的恩情,記在心裡便好。有什麼事,肝腦塗地去報就成。既然江姑娘還有事,你代娘送她一送吧。」

  「是。」肖子宇只得答應。將江凌送出門去。

  「江姑娘。」剛出了房門,背後卻傳來吳天明的叫聲。她轉過身,卻見吳天明深深作了個揖:「多謝江姑娘。」

  「吳公子不必客氣。」江凌笑了笑,轉過頭來好奇地看著肖子宇。她救了肖子琴,反倒是吳天明來謝她,這事透著蹊蹺。

  肖子宇跟著她的腳步,一起走出院子,笑道:「吳大哥跟我姐姐有婚約。」

  江凌恍然大悟。她說嘛,怎麼這吳天明跟肖家走得這麼近呢。開始她還以為肖家請吳天明來,只是因為他是大夫。不過這吳天明與張放兩人,無父無母的,身上又有官職,可是最佳女婿,聽說城裡夫人們不少在打他們的主意。不知這吳天明為何放著滿城的閨秀不要,卻跟了這有嚴重先天性心臟病的肖子琴訂婚。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有何計

  經過這一番折騰,從肖家出來,已是下午的光景了。江凌見再沒什麼事,便讓張叔趕車回家,自己與入畫坐在車裡閉目養神。

  六月初下午的陽光,斜斜地照進車廂裡。古代的夏天,全然沒有現代那種炎熱。只要不是到大太陽下曬著,完全感覺不到熱。江凌微閉著眼,聽著「噠噠」的馬蹄聲,想著剛才的那一幕,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願望來。她想知道現代的父母怎麼樣了,她想知道在她走後,他們有沒有一點傷悲,有沒有想起她的好來。他們可是除了她,再也沒有別的孩子了。

  不過,老爺子走了;她參加完葬禮回美國時,也飛機失事喪生了。他與她的婚姻,應該再也沒有維持的必要了吧?

  江凌睜開眼,拉開了車簾,望著窗外的景色,心裡暗想,或許她應該到龍興寺找那和尚聊一聊呢有些事情,並不是逃避了就能當它不存在的。再怎麼逃,也逃不過自己的心。不可否認,雖然心裡說恨他們,說不在乎他們,可這隔生隔死之後,到了這千百年前的古代,對於他們,她還是會有一絲記掛。

  「停車。」恍然見車窗外是味香居,江凌連忙叫住張叔。

  等車停下,她跳了下去。在車旁站了一站,便往味香居裡走去。

  再過幾日,她就要搬到新宅子去了。搬了家後,這條路便會很少走了。對於初到唐朝時給了她很大幫助的味香居,她總有幾分感情,想再進去看一看,跟劉掌櫃聊一聊,也算是預先作個告別吧。

  「您是……」此時還未到晚飯時間,店裡只有兩三個人在用餐。劉掌櫃正好算完帳抬起頭來,迎著陽光看著走進來的江凌和入畫,不由得瞇了一下眼,疑惑著站了起來。

  這也不怪劉掌櫃老眼暈花。江凌這幾個月每日喝空間水,比起當初到劉掌櫃這裡來做事的時候,不但個子長高了,皮膚變得白皙細嫩,就連氣質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身上的那種清靈脫俗的氣質,可是以前所沒有的。要不是她化了妝五官跟以前還很相像,劉掌櫃便是連這一分猶疑都不會有,定會把她當成哪位高門大戶出身的士子了。

  「劉掌櫃,生意可好?」江凌走到他面前,拱了拱手。

  「啊呀,原來是江公子,失禮失禮小人老眼昏花,便是連江公子都沒認出來,該打該打。」劉掌櫃連連驚呼。

  這時的江凌,可不是當初來做小二的江凌了。看看外面用料精良的馬車和良馬,再看看入畫和張叔的講究穿著,眼光老道的劉掌櫃豈能不知江凌今非昔比了?不過當初他就說嘛,這位江公子一定不是池中之魚。果不其然,讓他說著了。

  趕緊招手讓小二上了一壺茶,劉掌櫃親自給江凌斟了,這才坐下道:「托江公子的福,小人這酒樓生意還算紅火,小老兒日子過的很是開心。這幾日正想去找公子呢,您原來賣給我那兩瓶味精已用的差不多了,我還想再購買五瓶。」

  ……

  江凌與劉掌櫃閒聊的當口,對面的福滿樓門前停下了一輛極為華麗的馬車,趙崢明從車上下來,跟迎出門來的趙掌櫃上了樓去。

  「公子,江姑娘的車停在對面。」趙掌櫃給趙崢明斟了一杯茶,開口道。

  趙崢明伸手拿茶杯的手頓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望了一眼窗外,將茶杯舉到唇邊,飲了一口。

  「燙公子,那茶……」趙掌櫃驚呼起來。

  哪裡還要他說,「噗」地一聲,趙崢明一口茶噴到了地上。

  「涼水,快拿涼水來。」趙掌櫃衝著站在一旁等著伺候的小二連連叫喚。

  樓下小二機靈,不等樓上這個下去,便已忙不迭地拿了涼水上來,讓趙崢明冰口。

  好半天,趙崢明才舒了一口氣,將身體往椅子上一靠,閉上眼半天不動彈。

  「公子,你這樣可不行。」趙掌櫃是看著趙崢明長大的,這兩三年又跟著他做生意,最是瞭解趙崢明的個性。這位公子,心性極為高傲,自認為自己無論是腦子還是才情,都不是那些讀書讀傻了的俗物能比的。這幾年無論是生意場還是情場,所向披靡,無往不利,這讓他更是心高氣傲。卻不想竟然遇上了個江凌,使盡萬般手段,不但沒有抱得美人歸,自己還動了真情,平白傷了心。偏偏獲取這位美人芳心的不是別人,而是趙家的死對頭秦家小子。這種的情況,這樣的事,公子肯定是萬分的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江凌有陸家做靠山,馬上就準備認乾親了;再加上有秦家人撐腰,在這零陵城風雲變幻的時候,他又怎麼能為了一個女人,拿自己老爹的仕途來當兒戲?這邊不敢輕舉妄動,那邊看著江凌跟秦家小子越來越好,直至談婚論嫁。公子的心情可想而知。

  「你說,那秦憶究竟比我強在哪兒?」趙崢明睜開眼睛,開口問道。

  趙掌櫃猶豫了一下,道:「秦憶怎麼能比得上公子?無論是外貌、才情還是家財,秦憶跟公子根本沒法比。」

  「可她為何卻喜歡他,而視本公子於無物?一開始明明是本公子對她好的,秦憶對她可謂是態度惡劣。」

  「這個……公子,這只能說是天意。因為他倆原先就訂了親,秦憶無論是開始還是後來,都只能把江姑娘當成娶妻的對象,這對江姑娘來說,是很大的一個誘惑;而公子……許諾給江姑娘的,只是小妾的位置,所以……」

  「開始我也沒說是妾,後來不是說娶她當正妻了嗎?」趙崢明咆哮起來,站起身子煩躁地走來走去,最後站到了窗戶旁,盯著江凌的馬車,一動不動。

  趙掌櫃抹了一下額上的汗,這才小心地看著趙崢明的臉色道:「江姑娘對秦家提出,成了親只要她不是不能生養,秦憶就不能娶妾。可見她對於妾的存在,是萬分介意的。」

  「她那是沒迷上本公子,要是迷上了本公子,別說有妾存在,就是讓她當妾,她也心甘情願。」趙崢明咬著牙,直指事情的本質。

  趙掌櫃不說話了。他本想開導趙崢明,說這都是命,江凌命中就沒有福氣當趙公子的女人。可沒想到,一向一帆風順的趙崢明遇上這挫折,還是鑽了牛角尖。

  「秦憶到了哪裡了?」趙崢明忽然轉過頭來問。

  趙掌櫃一愣,道:「這才去了四日,照理還在路上。」說完他擔心地看了趙崢明一眼,「公子,秦憶武功高強,身邊不光帶了一小隊士兵,世子與縣主的護衛也甚是了得。公子如果想要在路上生事,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他有去無回,怕是不易。」

  趙崢明走了回來,到位置上坐下,端起剩下的半碗涼水一飲而盡,煩躁地道:「誰說我要使這種手段了?要說論打論殺的,這裡有誰比得過秦家?萬沒有用自己的短處攻別人長處的道理。」

  見趙崢明還沒有失去理智,趙掌櫃鬆了一口氣:「趙五傳了信來,在紀王府已買通王妃身邊的丫環了,只等公子這邊的消息。而且,通伯候那裡也讓姑奶奶吹了風,並賄賂了通伯候的兩個小妾,取得了她們的保證。反正通伯候那女兒未出閣便懷了孩子又打掉,名聲早已壞透了,當地誰也不願娶。好歹秦憶是個從六品上的振威校尉,以他二十未到的年紀,便是整個大唐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了……」見趙崢明陰沉著臉,知道他不愛聽這讚揚秦憶的話,趙掌櫃忙轉移話題道,「那通伯候要知道他到了襄陽,又知道他退了親,一定會高興地接納小妾計謀的。只要在家宴上把迷藥給秦憶喝下,讓他發現自己酒後強要了通伯候那女兒,公子還怕他回來跟江姑娘成親嗎?以江姑娘那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個性,絕不可能與秦憶再有瓜葛。」

  趙崢明緊抿著嘴,閉上眼睛靜靜地想了一想,歎了一口氣,沮喪地道:「就算秦憶不回來,恐怕江凌也不可能嫁給我。」

  趙掌櫃默然。對江凌觀察了那麼久,江凌是什麼樣的人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她不想嫁有妾的男人,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現在她成了陸家的乾孫女,想要救娶她的男人可有一大把。光憑趙崢明有妾這一點,還真不佔什麼優勢。可趙崢明那兩個小妾不是一般的人,家中也有權勢,可不是那種想棄就棄、想賣就賣的。

  這事難辦。

  「難道,就這樣放棄了?」趙崢明喃喃道。這話與其說是問趙掌櫃,不如說是問他自己。

  看著趙崢明苦惱的樣子,趙掌櫃輕歎一口氣,上前一步低聲道:「公子,不如咱們再使一計……」

  趙崢明倏地睜開眼睛,看向趙掌櫃,臉上神色變幻莫定,猶豫掙扎了好一會兒,這才復又閉上眼睛,語氣艱難地道:「有何計謀,不妨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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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1:13 AM

  第二百章 再說罷

  趙掌櫃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一陣。趙崢明閉著眼睛,坐在那裡一動未動。要不是他的手還在不停地輕輕敲打椅子扶手,看上去還以為他睡著了。

  半晌,趙崢明這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這時正好看到江凌跟劉掌櫃從味香居出來,笑容滿面,表情歡快,拱手與劉掌櫃告辭。他癡癡地看著江凌燦爛的笑容和窈窕的身影,看著她上車,看著她的馬車緩緩起行,看著那車越走越遠,站在那裡久久未動。直至馬車拐了個彎,再也看不見了,他才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這件事,再說罷。」

  趙掌櫃在他身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位小爺,做生意殺伐決斷,處事果敢;沒想到這遇上了「情」之一字,竟然會心軟如斯。在趙掌櫃看來,如果公子不是這樣婆婆媽媽,早在將江凌擄到山村迷倒之時,便已成就了好事,哪裡還會生出後來這許多事?一個女人,只要破了她的身,那還不是要她往東就往東,要她往西就往西?什麼正妻不正妻,到時只怕給她個妾氏名份,她就已感激涕零了。怎會弄到現在這般,勞師動眾,費盡心思與財力,到頭來還不知結果如何?

  趙崢明的糾結與猶豫,江凌未有一絲察覺。她在跟劉掌櫃聊過一陣之後,因肖子琴之事而引起的那絲傷感早已消散不見,欣欣然回到家裡,換了衣服洗了臉,便到李青荷房裡聊了好一會兒天。弟弟不在家,承歡膝下的,便只有她了。聽她描述新宅這裡如何開墾,那裡如何做門窗;哪裡栽果樹,哪裡種花,李青荷疼愛地摸摸她的頭,一臉的盈盈笑意。

  「娘,待過幾日那坦克一切收拾好了,咱們就搬家了罷。」江凌將頭靠在李青荷的肩膀上,看著她給自己削桃子,開口道。

  「這麼快?」李青荷停住手,想了想,點了點頭,「你想搬便搬罷。也免得每天這麼東跑西顛的。娘反正住到哪裡都在屋裡做繡活,沒什麼關係。」

  「現在家裡也不缺錢,您就少做些繡活吧。這繡活最是費眼睛,你不想年紀輕輕地就看不清東西吧?」江凌道。

  李青荷笑了起來:「娘已不接外面的繡活了。不過秦憶回來你們可就要成親了,這嫁妝你沒空繡,娘總不能不給你準備好吧?」

  江凌苦起了臉。這古代成親真不像現代,什麼都可以買。喜服、被面、床單,各種小飾品,送給公婆的禮物,那都得新娘子這麼一針一針繡出來的。讓李青荷代自己繡嫁妝,秦夫人嘴裡不說,心裡指定不高興。但這總比在外面買來強。再說,李青荷一天到晚呆在家裡,如果不讓她做些事,她也悶得慌。

  不過那些東西可不是一件兩件,這也夠得李青荷累了。江凌便道:「您繡一點,其他的讓別人幫繡吧,別累著。」

  「那怎麼行?讓別人知道了,可不得了。再說,能幫你繡嫁妝,是娘最喜歡的事了。」李青荷把桃削好,遞給她。

  江凌也知道勸不動李青荷,只得由她,接過桃子來咬了一口。這桃是張大娘拿來的,清甜多汁,味道甚好。不過跟龍興寺的那幾株桃樹的比,卻是比不了。想起種在空間角落裡的已經嫁接成功的桃樹,江凌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去龍興寺一趟。

  吃完桃子,江凌淨了手,看看此時離晚飯時間也還有差不多一個半時辰,自己又不用操心晚飯的事,她跟李青荷說了一聲到王大娘家去,卻帶著入畫上了後山。

  新宅的屋子是建好了,但前面的庭園卻還得江凌花心思去佈置。她早在設計園林的時候,就掂記著山上的怪石了。挑上幾塊好看的叫人搬到新宅去,在池塘邊做一些假山,這樣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的庭園才是真的漂亮。而她上山之所以要跟李青荷撒謊,是怕她想起上次摔下山崖的事,對山有陰影,不讓自己去。

  換了一身粗布窄袖的裙子,喚了小花,帶著入畫,江凌悠哉游哉地上了山。此時正是下午兩…鐘的光景,但山上樹木蔥籠,又有涼風習習,並不見得如何炎熱。江凌一路走一路看,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入畫聊著閒天,一面指著自己想要的石塊讓入畫記下,好到時讓村裡人或佃農來搬運。不知不覺間,竟然到了她上次摔下山崖的地方。

  看著山崖下茂盛的樹木,想起那晚與秦憶在一起共度的時光,對秦憶的思念如排山倒海般湧上了江凌的心頭。秦憶剛走的時候她沒覺得,可過了這幾天,卻感覺心裡空落落地起來。她忽然無比地想念秦憶那堅實的臂膀,想念他溫暖的懷抱。誠然,現在有了陸文遠夫婦的支持,她的背脊挺直了很多,零陵也沒多少人敢欺負她了。但這世界上,能讓她隨意地哭、隨意地笑,隨意撒潑裝癡的,似乎只有那個溫暖的懷抱。
  
  「轟隆隆……」一聲巨響和一聲慘叫聲,把江凌從思念中驚醒。入畫似乎也被嚇了一跳。兩人對視了一眼,朝著聲音的方向飛掠而去。

  剛才上山來時,她們便聽到有人伐木的聲音,當時也不以為意。這山上樹木蔥鬱,也沒有是誰家的一說。村裡人只要想修房子的,就會到這山上伐上幾棵,扔在那裡放干了,再削了枝丫和樹皮,叫人來抬下山去。可剛才大樹倒下的聲音伴著慘叫,卻讓江凌與入畫的心都提了起來——這顯然是伐樹的人沒有經驗,沒有估計到樹倒下來的方向,被樹砸到了。

  跑到那裡,兩人都吸了一口冷氣。被大樹砸到的,竟然是一對青年夫妻。男的被壓在樹下,人事不知,也不知是死是活;而女的則被砸中了腿,剛才那一聲慘叫顯然是她發出來的,大概痛極,她已處於半暈迷狀態。

  「趕緊的,把大樹搬開。」江凌此時倒是出奇的冷靜,跟入畫一人一頭,把壓著他們的那棵樹挪了個地方。兩人都有武功,抬一棵樹倒還不是很吃力。而且讓她們慶幸的是,這棵樹並不大,也就十歲小孩子雙手合抱的樣子,也許那位被壓在下面的男人還有救。

  搬開了樹,入畫迅速地摸了一下那青年男子的脈搏,皺眉對江凌道:「脈象很微弱,腹肺傷得很嚴重,估計很難救活。」

  而江凌此時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將瓶裡的水倒在那女子血肉模糊的腿上,又扶起她的頭,給她灌了兩口。然後一刻也沒耽擱,飛掠到男子身邊,將剩下的水全給他灌了下去。自從知道這濃縮的空間水能救人,她就做了好幾瓶,放在空間裡。不過她倒祈禱不必用到這些空間水,誰也不願意出事不是?卻不想今天也不知中了什麼邪,竟然遇上兩起這樣的事情。真希望眼前的這兩人也能像肖子琴一般那麼幸運,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入畫這些天跟著江凌,無論江凌有什麼樣的奇怪舉動,她都當成沒看見,從來不會不知輕重地亂打聽,更不會說出來讓別人知道,這讓江凌極為滿意。此時見江凌餵這兩人喝水,她輕呼一聲:「姑娘慢著點,留些水讓他們把這藥給服下。」說完,拿出一個瓷瓶倒出幾粒藥丸。

  此時也沒碗和勺子,而那藥丸都是蜜練的,極難融於水。實在無法,江凌只得嚼碎了放回瓷瓶裡去,慢慢給他們餵下去。救命要緊,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藥渣雖然會沉底,但能餵進多少是多少。

  那女子還好,還知道吞嚥;男子卻是深度暈迷,這藥丸便是嚼碎了也還有些大,這樣餵進去,江凌倒怕讓他窒息。

  喂完瓷瓶裡的水,江凌已是滿頭大汗了,看入畫拿了藥出來給那女子包紮了腿,而對男子卻束手無策,開口道:「入畫,你趕緊下山去,讓村裡的人上山抬人。」這被樹砸倒的人,她倒是有些印象,好像是村裡的一對年輕夫妻。無論怎樣,總得把他們弄下山去,光靠她跟入畫兩人可不行。再說,這男的被砸中了肺腑,靠背肯定是不行的。最重要的是,她想把入畫支開。

  「可姑娘您……」入畫為了難。她的職責就是保護江凌,可現在讓江凌一個人呆在山上,她著實不放心。

  「我以前一個人還在這山上溜躂呢,沒事。這裡沒有什麼猛獸。你趕緊去,趕緊回,用不了多久。」

  「那好吧。」入畫也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只得站了起來,囑咐一聲:「那姑娘您多加小心。」便往路口飛掠而去,瞬間不見了人影。

  江凌用功力探了探,發現入畫確實是下了山了,這才意念一起,把那對夫妻收進空間裡去。當初可有把小花放入空間救活的例子。這人也是動物,空間的靈氣應該對他們也同樣有療傷的作用。如果不這樣,江凌很擔心那男子在這醫療條件簡陋的古代,會活不下去。

  把兩人收入,她也閃身進了空間。用空間水把男子淋了一遍,再用剛才那個瓷瓶注入些濃縮水,晃了幾下,將剩下的藥與水相合,給他灌了下去。



  第二百零一章 決定

  做完這些,江凌又給那女子洗了一遍傷口,這才坐了下來,心裡希望入畫能跑慢些,好讓這兩人在空間裡呆的時間長一些。這女子還沒事,最多的以後腿會留下毛病,但於性命無礙;可那男子,依入畫的說法,怕是很難救活。除非撞大運遇上一個神醫,否則以現在的醫療水平,還真是很難說。以前小花傷的那麼重,還只喝了一些空間水、在空間裡呆了一段時間便活下來了,這男子在空間裡多呆一會兒,或許活命的機會就會增大幾分。

  坐了一會兒,江凌伸出摸了摸那男子的脈搏,發現其脈搏的跳動比原來有力些了,心裡大喜,又注了些濃縮空間水到瓶子裡,合著瓶子還剩下的一點點藥渣全給他灌了下去。喂完水江凌站起來,卻發現那女子的睫毛動了一動,似乎就要醒過來,大驚,趕緊快速地掠過去,伸出手點了她的睡穴。

  她這空間,可不能讓這女子看到。

  做完這些,江凌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看樣子,這空間作用還真是不小。想到這裡,她又開始糾結起來——把這兩人放出去讓村民抬下山,如果遇上個庸醫,那會怎樣,可想而知;可如果把他們留在空間裡,在沒有藥物治療的情況下,他們能慢慢好起來嗎?要是不能,她豈不是一輩子良心不安?

  轉頭看看那兩人,江凌的眉毛差不多擰成了一團。

  其實她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兩人留在空間裡,然後讓入畫進來給他們進行救治,一感覺情況沒有往好的方面發展,就把兩人轉移到醫館裡。可這樣一來,她就等於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了入畫手裡。人心是最難把握的東西,誰又知道這入畫在獲知了她的秘密之後,不會把她當成妖怪,帶著人來殲滅她呢?

  糾結了一會兒,聽到遠處有腳步聲跑來了,江凌歎了一口氣,閃身出了空間。

  入畫雖然知道江凌身有武功,但她從未見過江凌出手,也不知她的武功是強是弱,所以離開江凌她極不放心。用最快地速度跑下山去,抓著一個人把事情說清楚,讓他回村去通知大家上山來抬人,自己便轉身又回了山上。在她看來,那兩個人活的不活的,跟她沒關係。可如果讓江凌出了什麼事,她一家老小一定會下場淒慘。

  遠遠看見那個熟悉的穿紫色衣裙的窈窕身影站在樹林下,入畫鬆了一口氣,腳下放慢了些速度,歡快地叫道:「姑娘,奴婢回來了。」

  「哦。叫了人了嗎?」

  「我看見一位大爺,跟他把事情說了,他說馬上就去叫村裡人上來。估計一會兒就到。」入畫跑到江凌近前,停住腳步。雖然她有武功,但這下山又上山的,以極限速度運輕功飛奔,也累得她夠嗆。

  入畫喘了一會兒,終於把氣順過來了,低下頭去準備看看那兩個傷者,卻忽然瞪大了眼睛,抬起頭來看著江凌:「那兩人呢?」

  江凌捋了一下頭髮:「你下山後,來了兩個人,說是城裡大夫山上採藥的。其中那老者看了看那兩人的傷勢,說那女子還好,但那男子如果任由村民任意搬動,很有可能死在半路上。便說把他們帶到前面的山洞裡,那裡比較陰涼,對傷者有利。他現在在那裡給傷者施救,大半個時辰後如果傷者情況穩定下來了,再讓村民抬下去。」

  「這樣啊?」入畫聽了,倒是深信不疑,「那咱們怎麼辦?」

  「你歇一會兒,等一下再下山去,告訴我娘,說我們晚一點回家;順便告訴村裡人,他們也可以半個時辰後再上山來抬人。那位老先生似乎不喜歡別人打擾他,連我都不讓在旁邊呆著。村民們現在上山來,也得在這裡等著。」

  「哦。可是姑娘您……」入畫抬起眼睛很不放心地看了江凌一眼。

  「我一會兒就到山洞旁邊去,有什麼事一叫他們就能聽見,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再說,這兒還有小花呢。一會兒你回來,要是沒見著我,你也別擔心,我一定是到那邊去了。村民來了你也只管叫他們在此等候,到時傷者情況穩定可以抬下山了,我會來此叫你們的。」

  江凌說完這一句,像是剛想起似的道:「對了,你把剛才那瓶傷藥給我。」

  接過入畫掏出的那瓶藥,江凌又細細地問了一下用藥量,這才道:「你跑來跑去的也挺累,慢慢走著下山吧。」

  「是。」見江凌不欲告訴她山洞的位置,入畫也不敢再問。主僕二人雖然在一起不久,但她也知道江凌說一不二的脾氣,該說的自然會說,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囉嗦,只得囑咐了江凌一句「注意安全」,便又使出輕功朝山下掠去。

  看到入畫下了山,江凌閃身又進了空間。走到男子身邊,見他呼吸也比原來平穩了許多,再摸了一下脈搏,也比原來強了許多,跟正常人的無異了,江凌緊繃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要不是原來看著小花在空間裡奇跡般的活了下來,她也不敢做出拖延傷者就醫的事。她還打算只看到這傷者情況不好,就直接跑下山去,找個醫館附近把人調出來,讓大夫來救呢。現在看來,這個決定完全正確。

  她生怕村裡人找來不能脫身,看到兩人情況穩定,便出了空間,往山裡跑去。有了上次遇到危險,她也不敢跑遠,只在離剛才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找了個隱蔽的地方,閃身進了空間。

  雖然知道不一會兒就有人到了原來那個地方,接過又看到入畫跑到這邊來找了一轉,但江凌見到兩個傷者的情況越來越好,便不肯那麼早就出去。直到時間過了大半個時辰,覺得那男子情況更穩定了,江凌看看外面沒人,這才從空間裡出來,又把那兩人調出來放到草地上,然後慢慢地走過去。

  「姑娘。」入畫見不著主子,那心裡極度的不安穩。又聽著傷者的老母親在那裡哭,心煩意亂之間,忽然看到江凌從遠處走來,連忙飛奔過來。

  一聽江凌出現了,上山來的十幾個村民都朝這邊過來,傷者的老母親一見江凌就抹著眼淚抓住她的胳膊道:「江姑娘,我兒子和媳婦怎麼樣了?」

  「沒事了、沒事了。」江凌安慰著,又轉指著她來的地方道,「大家過來把他倆抬下山去吧。」

  跟著大家下山,看著張叔趕了馬車來把他們送到城裡去,江凌這才跟入畫回了家。

  「那兩人沒事吧?」李青荷聽見響聲,連忙出來問。

  「沒事。」一天內連續兩次救人,而且還要遮遮掩掩,江凌有一種精疲力盡的感覺。吃了飯聽得回來的張叔說那兩人情況很好,她洗了澡倒頭就睡下了,第一次偷懶沒有練功。

  第二天起床,頭一件事就是進空間去收割稻穀。她種的稻穀又有一茬可以收穫了。空間裡除了十平方米左右的地方種了菜和花,預留了一小塊兒地方用來練功,其餘的她都用來種了稻穀。江凌把稻穗直接割了下來,裝到麻袋裡,再把剩下的禾梗連根拔起,抖乾淨根部的泥土,放到一邊;又開墾了一小塊地方,把秧苗育上。幹完這些,天已大亮了。她出了空間洗漱完畢,摘了些菜借口給張大娘送去,一個人到了張大娘家。

  「大娘。」進到張大娘家,江凌除了原先手上挎著的菜籃,肩上還扛著的一個麻袋。

  「哎喲。」張大娘從屋裡出來,一看見江凌這副樣子,趕緊上去幫她把麻袋卸下來,一面道,「聽你母親說,城的陸夫人送了你幾個下人,怎的還要姑娘你親自扛麻袋?」

  江凌笑道:「一個麻袋而已,自己扛得動也不用勞煩別人。」見張大娘看著麻袋一臉的不好意思,知道她是誤會這東西是送給她的了,忙解釋道,「這麻袋裡是稻種,聽說比較好,我托人買回來的。我家人多,院子經常有人走來走去,曬在那裡不方便,還得勞煩大娘幫我曬曬,到晚上幫著收起來。曬上幾日干了之後,就直接放在您家裡。我家房子窄小,住了人連放東西的地方都沒有。到哪時用著了我再來您這兒拿。」

  聽了江凌這話,張大娘臉上笑得如盛開的菊花:「放心吧,保準幫你保管得妥妥當當的,不叫老鼠偷吃了去。」她生病時就深受江家大恩;病好後李青荷憐她孤貧,也時常接濟她。所以這回能幫江家做些事,張大娘心裡很是高興。

  把稻穀安排妥當,江凌回家吃了飯,又雇了幾個村民,把山上的石頭開出來,用木板車運到新塘去。雖然不用自己去開採、搬運什麼的,但哪塊石頭放在什麼地方,江凌還是得操心指揮。

  這樣忙碌了兩天,江凌終於閒了下來,決定到龍興寺去一趟。雖然知道方丈不會對她不利,否則也不會這麼久不來找她麻煩了。但這一次的會晤,多少有些詭異。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把入畫留在家裡,讓張叔駕了馬車,到了山下,自己一個人著男裝打扮,上了龍興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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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1:15 AM

  第二百零二章 遇趙微雨

  龍興寺與零陵比較近,平時香火倒也挺盛。江凌走在台階上,就陸續遇上了好幾波專來上香的人。大概大家都想上頭柱香,早早的就到了寺裡,此時都已下山了。

  快到山腰時,江凌忽然聽到幾個熟悉的聲音。她抬起頭往上一看,卻看見趙微雨正跟趙夫人和一些丫頭婆子從山上下來,連忙避到了一旁。這段時間刺史府與都督府奪權厲害,趙刺史除了在本地運作,也走了上層路線。那天聽陸夫人與秦夫人相聊,趙刺史已把趙微雨許給了京城的一位郡王做側妃,似乎過段時間便要出嫁了。

  想起此事,江凌不由得抬頭看了趙微雨一眼。在自己看來,嫁到深宅大院去,即便是側妃,那也是與人共夫,感情之事無從談起;幸福二字,更是說不上。但她知道,這城裡不知有多少夫人羨慕趙夫人,不知有多少姑娘羨慕趙微雨。在她們看來,那可是郡王側妃啊,極為榮耀之事。只不知,這趙微雨心裡,對於這樁婚事又是怎樣一個想法。

  這台階本就不寬,江凌雖然讓到了路旁,趙府人還是得整了整隊伍,由一排三人變成一排兩人,從江凌身邊過去。

  趙夫人目不斜視,扶著婆子的手從江凌身邊過去了。而趙微雨由丫頭扶著走到江凌身邊時,卻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向她:「可是江姑娘?」

  江凌有些訝然,繼而想到自己這副打扮趙微雨已見過幾次,釋然地笑道:「正是。」再轉過身去給聽到趙微雨聲音而停住了腳步的趙夫人見禮,「江凌見過趙夫人。」

趙夫人回轉身來,眼皮都不抬地對著江凌冷淡地點了一下頭,便轉頭對趙微雨皺眉道:「走罷,別什麼人都拉著說兩句。郡王府的教養嬤嬤還等著你回去學規矩呢。」

  江凌臉上的笑容微斂,拱拱手道:「趙姑娘請吧,在下告辭。」說完,抬腳便沿了一級台階。她知道趙夫人惱怒她拒絕趙家提親之事。反正在這零陵,她與趙家注定不能和睦相處的,完全沒必要站在這裡聽人譏諷。

  「江姑娘,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趙微雨卻連忙叫住她,又轉身對母親道,「娘,您先走吧。我跟江姑娘說幾句話,一會兒就下去。」

  趙夫人知道自己女兒主意一向都正,也知道自己勸她不動。剛才那一說,只不過是藉機發洩一下對江凌的不滿。這會兒嘴裡「哼」了一聲,囑咐道:「那你快著點。」轉身便朝下面走去。

  趙微雨目送母親走了幾步,這才轉過身來,看著江凌,微微一笑道:「往下走幾步,再轉個彎,有一個半山亭,咱們到那裡去說幾句話,如何?」

  「甚好。」江凌點點頭。她甚是好奇,這趙微雨會跟她說什麼。

  雖然趙微雨是她到唐朝來後交往得最早的同性之一,而且也是一位聰明能幹的女子,本應該成為閨密的。但一開始她就覺得趙崢明接近她是有意的,所以對趙微雨防犯心甚重。再加上趙微雨雖然表面上對她態度挺好,但骨子裡卻有一層疏遠,大概覺得自己的身份地位都不是江凌這一貧女所能高攀的,所以兩人雖然交往不少,卻談不上什麼交情。現在趙微雨出嫁在即,不知她會有什麼話可說。無論好意歹意,聽一聽倒也無妨。

  到了半山亭,丫頭婆子們把亭裡的石桌石凳打掃乾淨,趙微雨請江凌入了座,自己卻走到攔桿處,遠眺著青山綠水,輕聲開口道:「江姑娘,以前,我是看不起你的。總覺得你們家無錢無勢的,不過是仗著與秦家有些交情,所以才能與城裡這些官宦人家交往。而你,表面上看起來清高自傲,其實不過是為了保護你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對於我哥哥和秦公子,你表現上是拒絕,實際上根本就是欲拒還迎。」

  「哦?那現在呢?」江凌再也不是剛穿越來時的那種心理了,一有人表現出看不起她的表情或言辭,她就要犀利地還擊回去。此時聽趙微雨這麼一說,雖然心裡不舒服,再還是淡然微笑,比以前從容淡定了許多。

  「現在,我變成了相當地佩服你。」趙微雨笑了起來,如一朵瞬間盛開的花,格外地嬌艷。她轉過身來,用她漂亮的眼眸盯著江凌,道:「你雖然不是很美,但不可否認你很獨特,是這城裡別的姑娘比不上的。而你的拒絕,也確實讓你達到了目的。你讓秦公子及我哥哥,都為你著了迷。」

  見自己這樣說,江凌看著她的眼神仍然是一片淡然,趙微雨又笑了一下,道:「不過,我想知道,如果沒有秦公子,你會不會嫁給我哥哥,哪怕是做一個妾?」

  「不會。」江凌回答得極為乾脆。她抬起眼睛,直視著趙微雨,「我這人,生性不喜與人共夫,所以無論是誰,只要他有了別的女人,我都不會嫁給他。哪怕……」她微微笑了一下,「哪怕他是郡王」

  趙微雨臉驟然變色,看向江凌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顯然,江凌剛才這話,刺痛了她。無論是什麼樣的女子,無論她要嫁過去的人家是什麼樣的顯赫地位,只要說到與人共夫,那都是一個極為讓人不舒服的話題。

  不過趙微雨是一個頗有城府的女子,她知道江凌不是一個軟弱可欺的人,誰要讓她不痛快,她就會讓別人不痛快;與她呈口舌之爭,只會讓自己難堪。只得壓下心裡的不快,問道:「哪怕你很喜歡的人,也是如此嗎?」

  「是。」江凌的回答很簡潔,毫不思索。

  趙微雨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變幻變測。看著遠處的青山,許多,她才輕聲道:「你很幸運,能讓秦家答應你不娶妾。」

  江凌看了看她,倒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難道趙微雨特意叫她到此,就是說這些話的嗎?照她對趙微雨的瞭解,這個女子,無論她心裡有多苦,她都會高高地昂起頭來,把她最好的狀態表現出來給人看。

  沉默了一會兒,趙微雨大概記起了自己的初衷,望著江凌道:「江姑娘,其實……我哥哥一直很喜歡你。我覺得,你要是跟了我哥哥,一定會比秦憶幸福。至於他的那兩個妾,你可以當她們不存在。因為我哥哥一直都不喜歡她們。如果娶了你,他估計連看都不會再去看她們一眼。」說完她嘲諷地笑了一下,「莫非你以為,嫁了秦公子,等有一天他在外邊有了人,又生了孩子,你還真能做到獨佔於他不成?天下男人,有幾個能做到一輩子只守著一人?」

  江凌看著遠處的青山哂然一笑,道:「該說的話,我已跟你哥哥說得很明確了。便是沒有秦憶,我也不會嫁給他。至於說秦憶以後會怎樣的問題,抱歉,我這人從來只看眼前。眼前他沒有其他女人,眼前他及他父母都答應不娶妾,這便夠了。至於往後如何,沒有發生的事,我不會去想,也想不來。真有那一天,車到山前必有路,哪條路走不得?我能養活自己,不需要靠男人。想怎麼走,由心而定。」

  趙微雨聽了這番話,望著外面不知在想什麼。許多,她才站了起來,昂起頭道:「既如此,那便算了。像我哥哥那麼優秀的男子,哪個女子不是爭相著嫁給他?只有那些沒自信的,覺得在我哥哥面前自慚形穢的女子,才會不敢嫁給我哥哥。又或者,那根本就是瞎了眼睛。」說完,再也不看江凌一眼,轉過身,帶著幾個下人快步朝山下走去。

  江凌看著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台階的盡頭,啞然笑了一下,搖搖頭,這才站起身來,朝山上走去。她還真是吃飽了撐的,來聽趙微雨說這些話。他們趙家人,是不是都那麼的自以為是?不過想想也難怪,既有權,也有錢,還長得漂亮。這樣的人,自傲也是應該的。話說,自己上輩子,不也是如此嗎?

  經過趙微雨這一攪和,江凌上山前微微有些緊張的心情放鬆了許多。她慢慢拾級而上,看著路旁邊的花木,聽著偶爾的幾聲鳥鳴,再與上香的信男們點個頭拱拱手,這一路上去,到了山頂,竟然走了許久。

  進到大殿,江凌先去淨了手,請了香,到大雄寶殿前的香爐上點燃了,朝著大殿拜了幾拜,將香一一插到香爐裡去,再進到大殿,在蒲團前跪拜下來。雖然她前世並不信佛,便是遊玩到了寺廟,她也從不燒香。可這一刻,她的心無比的虔誠。她不知為何本已喪命的自己,不遁入輪迴,而會穿越到這古代來,還附贈了一個空間寶物。既如此,應該便是老天眷顧。所以,此刻她懷著一顆感恩的心,誠心向佛祖道謝,並希望佛祖能讓她這一世的親人都健康、平安、長壽。

  直起身子,看著一臉慈悲的釋迦佛祖,江凌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這才轉身朝旁邊的殿堂走去。剛才請香的時候,她就在那裡看到了上次招呼他們的那個庫房和尚。她要想找方丈,就只能讓這和尚轉告。



  第二百零三章 適合的便是最好的

  江凌走進殿裡,見有女香客在跟庫房和尚說話,便靜靜地站在一旁,拿起放在案上的經文翻了一翻,卻不想那和尚停下話語,走到江凌面前施了一禮道:「這位施主,可是來找方丈大師的?」

  江凌大吃一驚:「大師如何得知?」話聲剛落,她便想起那方丈既然不是一般人,都能知道自己不是這世上這人,那麼知道自己今日會來拜訪他,也就不足為奇了。

  和尚也不解釋,笑道:「大師已在禪房等著了,施主請吧。」

  「喂,剛才你還說大師無空,怎的他一來就有空了?」旁邊那人忽然衝過來扯著和尚怒道。

  江凌感覺這聲音有些熟,轉過頭去一看,卻是許久未見的於清明和他的侄子,倒是微微愣了一下。因為此時的於清明全然不是當初認識的那般模樣。衣著和頭髮凌亂,面色憔悴,雙目微腫。再加上臉上的怒氣讓他面目猙獰,實在讓人難以想像這就是當初種個花都要穿著綢緞長衫極為講究的於清明。

  「大師等的正是這位施主。」和尚也不理於清明,解釋了一句,便向江凌作了個手勢,「施主請跟小僧來。」

  「怎麼可能?這麼一個無官無職的年輕後生,怎麼可能讓大師等候?」於清明嚷嚷著,轉過頭來打量了江凌兩眼,「是你?」

  「于先生。」江凌對他微一點頭,便想轉身跟著庫房和尚朝外走。她跟於清明,還真沒什麼可說的。

  「等等,你等等。」兩人的幾次見面江凌都是作男裝打扮,於清明早已忘了江凌是個女子,上前伸手欲要拉江凌的胳膊,江凌哪裡會讓他得逞?微一閃身,於清明的手就撈了一個空。

  庫房和尚倒是停住了腳,回身道:「於施主,小僧剛才說過,「一切福田,不離方寸之心;一切禍福,不離步步所行」。只要你一心向佛,所有煩惱自然得解。否則,便是大師日日給您講經,你的心還是得不到平靜。」說完,示意江凌走在前面,「施主請。」

  江凌要走,於清明自然攔不住。再加上他也不敢跟庫房和尚硬來,他侄子又拉著他不停地勸他,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江凌跟著庫房和尚去了後面的禪院。

  「大師,那位於施主有何煩惱?為何這麼急著要見方丈大師?」江凌跟著庫房和尚走了一會兒,估計於清明聽不見他們說話了,終於忍不住心裡的好奇,問道。

  「唉,那位施主丟了財物,想讓方丈大師幫他算一算是何人所偷。」庫房和尚輕輕搖了搖頭。

  江凌睜大了眼睛:「這也能算得出?」隨即又恍然。那方丈,能算出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能算出她今日要來見他。那麼,算個小偷,自然也不在話下了。不過,如果是這樣,他豈不是忙得不可開交?還有,他不怕洩露天機麼?

  庫房和尚笑了起來:「世間事,皆有因果。今日他丟了財物,又何嘗不是因為他以前做了什麼虧心事?這樣的煩惱,只有反省自身一心向佛,才能得解。又豈是算個小偷便能消彌的?」

  「這麼說,那小偷偷了他的財物,也算是替天行道了?」江凌笑道。

  和尚斂了笑容,正色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也可以說是老天借了小偷的手取了剛才那位施主的財物去。但如那小偷能用這些錢財救濟窮人,其罪孽便小上幾分;而如果他拿那錢自己花用,自然要受到相應的懲罰。」

  江凌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如果事情真如和尚所說的這麼簡單,這世上也就沒有那麼多壞人了,也沒有了「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說法。不過這些話,她不會去跟和尚爭執。畢竟,這裡是佛門;勸人向善,總是好的。

  方丈的禪院位於寺廟最靠山的地方,院子不大,但環境極為清幽。

  庫房和尚帶著江凌進了大門,直直走到正屋門口,道:「施主請。」

  江凌看著那大開的房門,心裡又有些忐忑起來。

  她這躊躇間,屋裡卻傳來了說話聲:「今天的經就講到這裡吧,老納來了個貴客,要出去迎接。」話聲落下,便傳來衣料悉窣的聲音。

  「哦?何等樣人能讓大師稱之為貴客?在下倒想見識見識。」另一聲音響起。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了門口,方丈大師指著江凌,笑道:「便是這位施主。」

  另外那人五十多歲年紀,江凌倒是未曾見過。他打量了江凌一會兒,搖搖頭看著方丈:「在下怎的看不出貴在哪裡?」

  方丈「哈哈」大笑起來:「如果你也能看得出,便無須找和尚講經了。」

  那人大概是跟方丈慣熟的,見狀向江凌拱了拱手,便施施然離去。

  「江施主,請吧。」方丈做了個手勢,便率先進到屋裡,在主位上坐下。江凌深吸一口氣,跟著方丈進屋,在他對面的蒲團上也坐了下來。緊接著進來個小彌沙,端了一壺茶,給方丈和江凌各斟了一杯,放下茶壺出去了。

  「請用茶。」方丈又道。然後自己端起茶,開始慢慢喝起來,喝的時候,還微閉了眼睛,似乎在細細品嚐茶的滋味。

  江凌只得也端起茶來,啜了一口。雖然這茶也加了蔥姜,入口鹹香,徐徐嚥下之後卻滿口生香,回味悠長。在六月熱天裡走了這許久,她也是渴了,不由得又喝了一口。

  「施主,不知覺得這茶是否合口?」方丈看著江凌,滿眼的祥和。

  江凌有些不安的心此時也漸漸寧靜下來,她微笑道點頭道:「初來時,江凌只覺這些茶不能入口。想著以前喝的茶,懷念著它的清悠淡然。可習慣了之後,倒覺得這茶加了蔥姜鹽,於平淡中更有了別樣的滋味。既能暖腹,又能充飢,比起以前的那種動則傷胃的茶,似乎這一種,才是最適合我。」

  方丈大師「哈哈」大笑起來,撫著鬍子道:「好,好。如此甚好。施主可以走了。」

  「啊?」江凌驚訝地看著方丈大師。上一次,他特意主動相邀,應是有話要對她說。今天她來了,卻只喝了一杯茶,一句話未說,他便要她走?

  方丈撫了撫鬍子:「其實這杯茶,並不見得好。茶葉就是我這後山上所採,還是近期所制;煮茶的手藝也不精,不過是我這不懂茶的小童任意而煮;奉過來時,因等的有些久,茶溫也不熱了。但施主是不是覺得此時喝下去,卻是十分的受用,感覺全身通泰,舒適得不願意動彈?」

  「正是。」江凌知他話裡有玄機,恭敬地回道。

  方丈見她這態度,不由得微微頷首,微笑道:「茶不必好,適合你的,就是最好。」

  江凌細細品味這句話,感覺似有所指,卻又不能全悟。不由蹙眉望著方丈大師。

  「你今日來見老納,可有所問?」

  「我……」江凌抬起頭正想回答,忽然啞然。她來,想問什麼?想問前世的父母是否安好?想問她嫁給秦憶是否正確?想問她這一世是否安順?想問自己所想做的事是否有成?

  可細細想來,剛才方丈大師所說的那句話,似乎就已全是答案。是啊,父母不必地位顯赫,甚至不必親生,只要她能真心待你,便是最好;丈夫也不必十全十美,只要他真心對你,一心一意,在你最需要的時候,陪在你身邊,那便最好;而現在的生活,想要做的事,只需要順著自己的心,盡心去做,那就最好。又何必知道什麼結果?

  「請問大師,我前世的父母,可好?」雖已明白,但江凌還是想了結心裡的一個記掛。

  方丈閉上了眼睛:「往事如煙,不必掛礙。孝敬眼前對你好之人吧。施主之前世大善,曾捨了自身,活人無數。故而得到老天的眷顧,給你兩世貴命。還望施主能再循本心,為唐朝之人帶來更多福祉。」

  「是。」江凌應了一聲,便沒有再說話,看著自己面前的那杯茶,端起來慢慢將它飲掉,這才直起身子,向方丈一揖首,退出門去。

  出到院外,她的心,清明得如湛藍的天空。

  一個小彌沙走了過來,揖首道:「施主想要桃樹枝的話,請跟小僧來。」

  此時江凌也不驚訝小彌沙是怎麼知道自己想要桃枝的了。她回施了一禮,跟著小彌沙往後園走去。

  其實這五株桃樹,在這龍興寺是很珍貴的。桃子本就是長壽的象徵,再加上這幾株桃樹無法培植,大家都覺得奇怪,認為它們沾著佛香。吃了它,便能長命百歲,福壽綿長。到得桃子成熟的那幾日,有許多人會上得山來,捐上一些香油錢,要上幾個桃子回去,孝敬家裡老人。這也是龍興寺的一項很大的經濟來源。

  所以江凌能兩次取得這桃枝,還是寺裡和尚得了方丈吩咐的緣故。

  江凌摘了桃枝,又挖了十株小桃樹。出了後園,看小彌沙回轉了,順手便把桃樹和桃枝都扔進了空間裡。下午她就把原來那兩株拿到新宅去種,再把這幾株給嫁接了,活了之後,挑幾株種到這龍興寺來。飲水思源,獲有回報,世間之事本該如此。

  心事已了,江凌便往山走去。走到先頭遇上趙微雨的地方,路過的一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見了她,滿臉的驚喜:「請問可是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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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1:19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11 11:19 AM 編輯

  第二百零四章 迷暈

  江凌見這人年紀也有二十來歲模樣,雖然穿著儒服,身上卻沒有一般書生那種文質彬彬的感覺,倒有幾分武氣;低眉順目的,態度極為恭敬。賞花會上見過她的人多了,所以對於這人認識她她倒也不在意,拱手笑了笑:「在下正是江凌。請問台兄如何認識在下?」

  「在下是江濤的同窗,曾在賞花會上見過您。」那書生說話語速很快,臉上露出焦慮的神情,「本來看天氣不錯,跟江濤出來走一走。卻不料江濤剛剛說肚子疼得厲害,實在走不了了,現在正在半山亭裡休息呢。在下實在擔心,正想到山上叫師父們下來看看。卻不想會在這兒碰上您,真是太好了。」

  「小濤?肚子疼?」江凌一聽,頓時著急起來。也來不及細想,提起衣擺就朝半山亭跑去。

  跑到半山亭外,果然看到一個人趴在亭子裡的石桌上。身上穿著的,正是一件天青色長衫——李青荷給江濤做的衣服裡,就有一件這樣顏色的。

  江凌最掛心的就是自己這幾位親人。所以一見此狀,愈加擔心,跑過去急急地拍了拍江濤的背,叫道:「小濤,你怎麼了?」

  「姐,我……」那人直起身來,鼻音濃濃地叫了一聲。江凌還來不及看清他的面孔,心裡正疑惑怎麼聲音有些不對,就見對方猛地一揚手,一團粉末朝她臉上擲來。

  「不是小濤。」江凌腦子裡只閃過這一念頭,兩眼一黑就暈倒在了地上。

  「行了。」後面跟進來那個書生很高興地小聲叫了一聲,動作極為迅速地從草叢裡拿出一個麻袋,往江凌頭上一罩,再把衣服前襟往自己腰上一扎,扛起江凌便往半山亭旁邊的另一條崎嶇山路跑下去。穿天青色衣服的小個子也急忙跟上。一柱香的功夫都不到,半山亭裡便又恢復了寧靜。

  半山亭通往山下的這條小路,是住在山後之人為了上山不想繞道,圖便利踏出來的,崎嶇陡峭,極為難走。那書生扛著江凌,在這六月的天裡,直走得滿頭大汗,甚是辛苦,一路上嘴裡罵罵咧咧。好在這條小路因偏僻難走,一路上倒也未遇到人。一盞茶之後,便到了山腳下。

  「怎麼樣?」一下到山腳,路旁停著馬車車簾便被拉開了,露出了一個女人的臉。如果江凌此時醒著,便可認得出這個女人,正是前幾天被張嬸的計謀弄得被丈夫休掉,又回不了娘家的林夫人吳氏。

  「夫人,得手了。」偽裝江濤的那個小個子趕緊跑了幾步,到林夫人面前稟報。

  林夫人卻不放心,走下車來往書生的肩膀上看了看,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正是她。」說完,手裡的手帕被擰成了一團,「就是她把我害成這樣。我要把她賣到衡陽的窯子去,讓她這一輩子,生不如死。」

  書生眼裡閃過一絲不屑,出聲道:「夫人,這裡是大路,如果遇上人就麻煩了。」

  「對對。趕緊的,趕緊上車,趕緊走,越快越好。」林夫人經這一提醒,頓時清醒過來,連連催促。

  書生把江凌放上林夫人馬車後面的那輛騾車裡,自己跟小個子也爬了上去。林夫人也不再停留,自己也上了自己的車,催促車伕起駕。車伕得令,揮了一下鞭子駕著車朝前快速駛去。

  「前面會遇上這丫頭帶的兩個下人,也兩人也不是簡單的人物,要小心些,把車簾捂嚴實了。」林夫人讓自己的車伕慢著點,對駛上來的騾車吩咐道。

  「是,夫人請放心。」書生應了一聲,把車簾捂緊。

  此時的入畫也穿著男裝,正與張叔坐在車旁的樹蔭下乘涼。見一輛馬車和一輛騾車從山後的小道駛來,車簾捂得嚴嚴實實的,她不由得奇道:「張叔,你看,好奇怪啊。這麼熱的天,這兩輛車還捂得嚴嚴實實的,也不知是何家的馬車。」

  張叔仔細看了看這兩輛馬車,有些疑惑地搖了搖頭:「這年頭,用得起馬車的,可都是城裡的官家老爺、夫人及幾位富人,他們的馬車老漢都認得。但這一輛甚是陌生,卻不知是誰的車。」

  見兩輛馬車駕得飛快,一下就從他們面前駛過去了,入畫也不在意,站起身來朝通往山上的那條路直望:「姑娘怎的去這麼久還未下來?這都有一個多時辰了。我說跟著姑娘又不讓。」

  「放心吧。」張叔望了一下山路,「聽吳管家說,姑娘武功高著呢。錢老二武功不錯,使盡全力卻連姑娘的衣襟都沒碰著。這山上人來人往的,方丈大師又是個神通廣大之人,姑娘不會有事的。」

  入畫聞言,想了想,終還是不放心,道:「我怎麼感覺這心裡砰砰亂跳慌得緊?不行,我得上山看看去。」說完,也不待張叔再勸,提起衣擺便往山上跑去。

  且說林夫人在車裡不但把車簾拽得緊緊的,便是呼吸都差不多摒住了。一直到馬車駛出了很遠,她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身上的衣服竟然裡裡外外全都濕透了。

  「呼,這天真夠熱的。」她用帕子抹了抹額上的汗,閉上眼睛自言自語。她也知道,今天這事如果被人查出,她連自己僅剩的那個小莊子都呆不下去了,等待她的,只有地獄。陸大人與秦將軍的怒火,便是連她那個做司馬的前任丈夫都擋不住;想要捏死她,何其容易

  可她實在忍不住。一想起自己在林府裡前呼後擁的風光,和現在孤燈只影的淒涼,她對江凌就恨得牙癢癢。要不是有人相報說江凌隻身上了山,林虎子又想出了這麼一條計謀,拍著胸脯著說幫她報了這大仇,她還真不知如何發洩這心頭的恨意。不過現在把事情做了,她卻感覺一陣的後怕。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她顫抖著手從懷裡掏出一串念珠,閉上眼睛念起佛來。

  只是不一會兒,馬車便停了下來。後面的騾車駛上來,林虎子從那車裡伸出頭,對著她的車窗道:「夫人,如此小人便去做事了。」

  林夫人睜開了眼,剛才的慌張已然不見。她眼裡閃過一絲狠毒,低聲道:「虎子,這事可就拜託你了。我這下半輩子能不能活得舒坦些,可就看你了。你可別讓我失望。」

  林虎子道:「小人一家深受夫人大恩。此時有機會回報夫人,小人自不會讓夫人失望。放心吧,小人一定會把事情做得妥妥當當。」

  「那就好。回來後,我便把你們一家的賣身契還給你,並重重有賞。」林夫人說完,也不待那虎子表忠心,便揮了揮手,「去吧,一路小心。」

  「是。」虎子拱了拱手,朝前面駕車的車伕道,「大哥,走罷。」

  趕車的長的跟那虎子倒有幾份相像,但虎背熊腰的,面相則有些呆。聽了虎子的話,駕起車朝前走去。

  「二哥,咱們把這趟活幹好了,林夫人真的會把賣身契給咱們嗎?」那個偽裝江濤的小個子問。

  虎子輕蔑地笑了一下:「哼,這強搶民女,賣到妓院,主犯可是她。咱們不過是跑腳的。她這把柄握在咱們手裡,不但要讓她把賣身契給咱們,還得把她身上的錢財全都拿過來。她手上的私房錢可不少,大姑娘還偷偷把自己的首飾都給了她。有了這些錢,咱們又都成了良民,這日子可就過得舒坦了。」

  「真要把這姑娘賣到衡陽的妓院去嗎?咱們跑到前面,把她隨便找個地方賣了,再找個地方住了幾天,回來就說照夫人的吩咐做了,豈不是好?大熱天的,何必去吃這份辛苦?」

  那虎子拍了一下小個子的頭:「你懂什麼?就知道拍馬溜須。做事的時候沒見你有幾分腦子,討好的事跑得比誰都快。」

  小個子吐了一下舌頭,不說話了。

  而車裡的江凌,此時正緩緩甦醒過來。她的反應比一般人都快,吸入的迷藥並不多。再加上她有空間在身,身體跟別人不一樣。本來可以讓人昏迷兩個時辰的迷藥,現在不過兩盞茶的功夫,她便甦醒了。所以虎子與小個子雖然坐在她的對面,卻沒注意到她的身體動了一動。

  聽到外面馬車「噠噠」地聲音,感覺到自己的手腳被捆著,嘴裡還被塞了一塊布巾,離自己不遠處還有兩個呼吸極重的人,江凌頓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被綁架了。她趕緊控制住身體,調整呼吸,讓自己盡量跟剛才暈迷的時候一模一樣。

  現在,保持清醒的頭腦,才能保命自己。到了萬不得已時,只要意念一起躲進空間,她就能避開歹人的侵擾。不過,她這空間有個從什麼地方進去,出來時就仍在原地的特點,所以閃進空間這件事,還是要尋找個適當的機會才好。再說,她現在要做的,不但要保全自己,還想把幕後黑手找出來。否則,往後的日子過的可就不安穩。



  第二百零五章 是誰?

  那邊的小個子出了個餿主意不被採納,百無聊賴之間,仔細打量了一下剛才一直來不及細看的江凌,詫異道:「二哥,夫人會不會認錯了?這人長的雖然眉清目秀,但明明是男人嘛。要搞錯了真劫了個男人,,咱們跑上老遠又賣不掉,豈不是很虧?要不,咱們驗驗貨?」

  林虎子聞言轉過頭來,仔細打量了一下江凌,搖搖頭道:「不可能。剛才我扛她下山時,那柔軟的身體、那女子身上發出的體香,絕對是如假包換的女人。」

  小個子被他說得嚥了一下口水,看了看四周,訕笑道:「二哥,要不,咱們……」

  「別胡思亂想。」林虎子瞪了他一眼。

  「奇怪,二哥,你啥時變得這麼正人君子了?既不讓就近賣了,也不讓咱沾些便宜。哥,咱們可是親兄弟,你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好好說給兄弟聽聽?」

  本來還在思索誰是他們口裡的「夫人」是誰的江凌,趕緊豎起了耳朵仔細聽。

  然而這林虎子口風卻很緊,又拍了小個子一下頭:「少廢話。我告訴你啊,你小子別打什麼歪主意,否則便是哥也保不住你。」

  「哥也保不住我?」小個子琢磨著這句話,疑惑地看向林虎子,「二哥,莫非除了夫人的吩咐,這事還有別的人摻和不成?」

  林虎子瞪了他一眼:「問那麼多幹什麼?只管跟著我干就行。」

  「是。」小個子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不說話了。

  江凌倒是希望這兄弟倆多聊會兒呢。然而不一會兒,小個子靠在那裡,卻打起呼嚕來。她只得躺在那裡,思索起自己的仇人來。

  其實不用多想,她得罪的能往死裡整她的,就只有一個林夫人;當然,趙夫人為了她拒親的事,也是極討厭她的,但還不至於拿一大家子人的幸福生活來冒險。畢竟自己現在可是陸家的准乾孫女。陸文遠的怒火,可不是她們趙家能承受得起的。所以,她想來想去,做這件事的人,應該就只有林夫人了。林夫人現在被休,孤零零一個人,絕對是恨死她了。真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做這種事就不足為奇了。不過,聽這「二哥」的口氣,似乎這事還有別的人摻和,而且這人,似乎還不想讓這兄弟倆傷害自己。不想傷害自己卻又讓人擄來,這人,會是誰呢?

  江凌心裡隱隱已有了答案。

  「噠噠噠」,後面一陣馬蹄聲急馳過來,離騾車愈來愈近。後面「咕嚕嚕」地似乎還跟著一輛馬車。

  「誰?」小個子還挺警覺,打了個愣兒,一下子從夢中驚醒。

  林虎子也有些緊張,表情嚴峻地盯著車窗外面,卻久久不去掀車簾。

  「前面車裡的,可是林二哥?」一個聲音在外面響起。

  林虎子一聽這話,頓時鬆了一口氣,表情輕鬆地掀開車簾,伸出頭去應道:「小弟正是林二虎。請問好漢如何稱呼?」

  「叫我們大哥、二哥便行。」外面那漢子道,「你們停一下車。把貨物換到後面那輛車去。」

  「二哥……」小個子一聽這話,輕輕喚了林虎子一聲,似乎有些不情願。本來嘛,不過是去衡陽一趟,找個妓院把車上這女人賣掉,甚是簡單。這趟活兒幹好了,不但能得個自由身,還會有一大筆賞錢,多好的事兒卻不想這會兒半路殺出個秦咬金,要把這女人過個手兒。這手兒一過,誰知道往後如何?他們還能撈到好處不?想想小個子就不甘心。

  見林虎子緊抿著嘴,似乎也有一絲不情願。小個子裝著膽兒,對著外面道:「憑什麼呀?人可是我們劫出來的。我看就放在我們車裡最好。」

  「豹子,你瘋了?」林虎子被小個子這一嗓子嚇了一跳,直恨不得摀住他的嘴巴,再把他的話給收回去。

  「哦?這也是虎子兄弟的意思?」外面的人冷冷道。

  「不不,不是。我這小弟人有些傻,腦子就一根筋,他說話大哥您別往心裡去。」林虎子連忙陪了笑臉,讓車伕停了車,自己跳下車去。

  小個子被自己二哥那殺人的一眼瞪得心裡發毛,再也不敢亂說話。
  
  「哼。」外面那人冷哼一聲,下了馬停在了那裡。

  後面的馬車「咕嚕嚕」駛了上來,到騾車旁邊停住。車上下來了一個人,走到騾車前,伸手一把抱起江凌,然後上了那輛車。

  這是個女人。

  江凌被那人抱著,又被輕柔地放到了車上躺著,心裡判定著。

  接著她感覺到身下墊子十分柔軟,還體貼地鋪了一層竹蓆,浸體涼爽。除此之外,車裡還有一陣幽香,清幽淡雅,甚是好聞。她心裡愈發奇怪——聽小個子的話的意思,後面來的這夥人,那肯定不是林家的了。那麼,這些人是誰家的?擄了她來,不但弄了一輛這麼好的馬車,還特地派了一個女子來,明顯是不想讓那些男人碰她。主使之人這樣做,卻到底是為了什麼?莫不是,再來一次英雄救美?

  她感覺到一隻手伸了過來,似乎想要探她的呼吸。她實在不知中了迷藥的人呼吸是怎麼樣的,只得儘管把呼吸放得柔和而又綿長,全身的神經卻處於高度警備之中。中了迷藥這麼久,如果持擄的人換成是她,她一定會把對方的睡穴點了,以免會出意外。剛才那倆兄弟比較粗心,沒想到這一茬,可這不代表面前這位女子會這樣。

  只是,如果對方要點她的睡穴,她要如何做到在不動彈相避的情況下,不讓人對方點中穴位?

  可還沒等她想明白,那只探呼吸的手不知怎麼地就到了她睡穴處,一陣睏意湧了上來,不知不覺她就沉入了夢鄉。

  待她再恢復知覺時,只感覺臉上涼涼的,似乎有人正在擦拭她的臉。意識慢慢地回到腦子裡,她感覺到身體並不無適,這才鬆了一口氣。太冒險了,這行為。一旦失去意識,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啊雖然她感覺對方並不想傷害她。但能做出相擄之事,總不可能是帶她出來旅遊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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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1:21 AM

  第二百零六章 知道啊

  外面「噠噠噠」的馬蹄聲,車廂有節奏的搖晃,以及身邊墊子發出的清淡的幽香,都提醒著江凌,她還呆在原來的車廂裡。看來,她剛才並未睡多久。

  「夏姐,你這樣用冷水擦她的臉,她不會醒過來嗎?」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

  「哼,老娘的點穴功夫,那不是蓋的。如果不解穴,十二個時辰內她絕對醒不過來。」從聲音裡可以聽得出,正給江凌擦臉的這一位,是一個婦人。她一面擦,一面道:「嘖嘖,瞧瞧這臉蛋兒,這眉眼兒,還真夠漂亮的。難怪要這麼大費周章……」

  「夏姐。」清脆聲音低喝一聲,打斷了那夏姐的話。

  「嘿嘿,失言,失言,妹子莫怪。」夏姐訕笑道。把江凌的臉抹好,伸過手來又想給她換衣服。

  清脆聲音攔住她:「算了,等一會兒到了地方再說吧。」

  「唉,這天都快要黑了,怎麼還沒到?」夏姐縮回了手,自言自語。

  「差不多了。再有半個時辰就到。」

  江凌躺在那裡,連眼睫毛都不敢動,呼吸也盡量放輕柔。直到那兩人閒聊的聲音離她遠了些,這才放鬆下來。

  不過那兩人雖然沒守在她面前,卻也是坐在她的對面面對著她。這讓江凌絲毫不敢動彈,躺在那裡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聊著。本想從她們的聊天中知道些信息,弄清楚擄自己的人是誰,結果聽了半天,不過是討論哪樣的粉抹起來比較白,哪種胭脂擦上去更為動人,甚是無聊。江凌只得在心裡祈求快點到達目的地。現在在車上一直被人盯著,她想隱進空間的機會都沒有。而到了目的地後,面前的這兩人總要睡覺的吧?只要她們一閉眼,她就可以隱身不見了。

  不過,如果有機會,真要逃嗎?雖然心裡猜想著是那兩個人,但終究是沒有確定。而且她這一逃,擄她的這些人一定會隱藏起來。藏個一年半載的,在這信息不發達的時代,想要找個人,那還真不容易。而找不著這些人,沒有了人證,那主使者是誰,就永遠只是她的猜想。

  再說,被擄出來這麼久,雖然兩度暈迷,但不知為什麼,她竟然沒有一絲害怕,心裡似乎特別寧靜。她也不知這份寧靜是從哪裡來的?是依仗著身上的空間?還是今早跟方丈大師見面的時候,他並沒有半點暗示?這會兒細想想,她還真搞不清楚。而事實證明,至今為止,事情有驚無險。無論是迷藥,還是點穴,對她來說,作用都不大。看來,這次的事,看似凶險,實則危險性不大。

  這麼一想,江凌終於打消了想要找機會逃走的念頭。反正關鍵時刻有空間可以救命,還是把主使者找出來再說吧。

  這樣搖搖晃晃半個時辰,江凌感覺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夏姐歡呼一聲:「到了。」說完,自己先下了馬車,再伸手來準備將江凌抱下去。

  「等一等。」清脆聲音叫住她,把一件衣裙往江凌臉上一罩,道:「走吧。」

  「哎喲,月兒妹子,你這年紀不大,做事倒比姐姐我還穩重,難怪這麼受器重。」

  「行了,走吧。」月兒似乎有些不耐煩聽她這話,催促道。

  夏姐不再作聲,抱著江凌朝前走去。

  「大爺,您多喝幾杯嘛……」

  「張爺,您可好久沒來看奴家了,可想死奴家了。今兒呀,讓奴家好好伺候伺候您……」

  江凌只覺眼前一亮,似乎進了一片燈火裡,而四處傳來的嘈雜的聲音,讓她心裡暗驚——一聽這些聲音就知道了。這裡,可是妓院。

  「夏姐,您可回來了。」一個男人迎了上來,「把人給我吧,您歇歇去。」

  「不用。」夏姐一改路上對月兒討好逢迎的態度,聲音變得威嚴起來,「你去安排兩個房間,再讓人準備晚飯,動作要快。」

  「是。」那男人趕緊往裡跑去。

  幾人轉了兩個彎,又上了樓,進了一個房間,夏姐把江凌放到床上。伸了伸胳膊道:「哎喲,累死了。」

  月兒就笑:「夏姐往日在這裡吃香喝辣的,養尊處優慣了,做點事就覺得累。可不像妹妹我,就是個命苦的,整日裡東奔跑。」

  「什麼養尊處優,吃香喝辣?裡頭的辛酸,妹妹你哪裡知道?」夏姐坐了下來,正想再說,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連忙閉了嘴。接著便是杯盤叮噹聲,顯然晚飯被擺了上來。

  「好了,下去吧。」夏姐道。見丫頭應聲離去,她轉過頭問月兒:「床上那位怎麼辦?餓著了可怎麼好?」

  「不知你們以往是怎麼馴服剛買來的姑娘的?」月兒問。

  「那自然是不給飯吃,先餓她兩天。如果還不乖,那就用打。用那細籐條,沾了水,打肉多的地方。這種東西打起來外表不太看得出,卻是極疼,一般的姑娘都熬不過這一關。如果還有那剛烈連打都不怕的,那就得來硬的,破了她的身子,又不讓她死。這樣一來,她自然就沒法了,只得認命。」

  月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那就這麼來吧。」

  夏姐似乎嚇了一跳:「啊?如果這樣,那她要是往後知道了,豈不是要打殺咱們倆?再說,公子……」

  月兒沒有作聲,但似乎做了一個什麼手勢。夏姐「嗯嗯」地應了兩聲,不再說話,跟月兒吃起飯來。

  聞到空間裡瀰漫的飯菜香味,江凌感覺自己肚子餓得厲害。就上午辰時吃了早飯,現在天都已經黑下來了,過了五個時辰顆粒未進,肚子不餓才怪。感覺那兩人離自己有一段距離,而且燈光照過來總有些陰影,不容易被發現。江凌偷偷睜開了半邊眼睛,朝她們倆人看一看。只見年紀稍大的夏姐面對著自己,而月兒則側著身體坐在夏姐的旁邊,正專心吃著桌上的飯菜。江凌用眼睛往桌上瞄了瞄,看到桌子上不但雞鴨魚的甚是豐盛,連主食、點心都有好幾樣。其中有一種小肉餅,看起來很是可愛。

  江凌嚥了一下口水。估摸著這距離,再看了看那兩人,琢磨著是否能從她們眼皮底下偷東西吃。

  月兒吃了幾口菜,忽然道:「要不,現在把她弄醒,讓她看著咱們吃,這豈不是比餓著她更好?」

  夏姐瞅了她一眼:「你確定要讓她看到你的模樣?」

  月兒臉上表情一滯,想了想道:「你讓人把一半飯菜搬到我房間去,我到那兒吃去。」

  「好吧。」夏姐雖然有些不高興,卻不敢違背月兒的命令,站起來走到外面去叫人。

  江凌看到月兒也跟著站了起來,等著丫頭進來搬飯菜,心裡大喜。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呀。她盯著月兒,趁她眼睛沒看桌面之時,意念一起,那碗小肉餅「嗖」地一聲就不見了。

  「嘿嘿。」江凌計謀得逞,很是得意地在心裡笑了兩下。見月兒沒有一絲察覺,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桌上那只香噴噴的烤雞也收進了空間。這只烤雞,那兩人還動過呢,都歸她了。她這空間裡雖然柴米油鹽什麼都有,但要想在裡面生火做飯,還真不是個事兒。現在有現成的好東西吃,那是再好不過。

  夏姐叫了丫頭進來,讓她把菜各拔了一半,送到隔壁房間去。見丫頭把飯菜弄好,月兒告辭了一聲,便跟著出去了。

  「嘖嘖嘖,用得著這麼下作不?難道沒見過烤雞?趁老娘沒看見,一整只都不見了。真是沒見過世面」夏姐把門關上,盯著桌上的菜,撇著嘴嘀嘀咕咕,「自己在那邊好吃好喝,卻讓老娘在這邊餓著肚子幹活,看噎不死你。」

  不過牢騷歸牢騷,她卻不敢不幹活。伸出手來把江凌嘴裡的布巾抽出來,又拍開她的穴位。

  江凌裝著剛剛醒來的樣子,懵懂不知地看著面前夏臉那塗脂抹粉頗有幾分姿色的臉,怔了好半天才似乎回過神來:「這……這是哪裡?我……我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夏姐風情萬種地蹲下身子,將臉湊到江凌面前,笑瞇瞇地道:「這裡的姑娘們都叫我夏媽媽。她們伺候著來這裡玩耍的男人,男人們再把身上的錢付給我夏媽媽。你說,你來的是什麼地方」說完,她緊緊地盯著江凌,似乎想要看她臉色驟變的情形。

  然而江凌聽了一話,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道:「哦,原來是妓院。」那神色就好像跟人閒聊般極為自在。

  夏姐睜大了眼睛,好奇地盯著江凌看了好一會兒,這才道:「小姑娘,你既知道妓院,那就應該知道妓院讓姑娘幹什麼的吧?」

  「知道啊,不就陪男人睡覺的嘛!」江凌像看白癡似的看著夏姐。

  夏姐「騰」地站了起來。似乎想要往外走。但走到門邊又站住了,轉過身來盯著江凌看了半天,想了一想,她又蹲下身子問:「你可是江家的姑娘,叫江凌的?」

  

  第二百零七章 表演

  江凌睜著天真無邪地大眼睛看著夏姐,眨巴眨巴眼睛:「江家姑娘?江凌?那是誰啊?」

  夏姐很艱難地嚥了一下口水:「那你是誰?」

  「我?」江凌嘿嘿一笑,「我是傻姑呀。姐姐你怎麼什麼都要問我?難道你比我還要傻?」說完又動了動背後的手,「這繩子綁得我手好麻哦。好姐姐,你幫傻姑把繩子打開好麼?」
 
  夏姐不再說話,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她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轉身走了出去。

  江凌從空間裡調出一塊肉餅到嘴裡,香香地吃了起來。這小肉餅一口一個大小正好。吃完這個肉餅,她又喝了些空間水,感覺好受了許多。正待吃第二個時,門打開了,一個蒙著臉的女子跟著夏姐進了門。

  那女子走到江凌面前,蹲下來仔細地看了看她,瞇了一下眼睛,站起來對夏姐搖搖頭道:「沒錯,她就是江凌,她無論是扮成男裝還是換回女裝,我都見過。」

  「江姑娘,騙人很好玩嗎?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一個什麼樣的境況?」夏姐看著江凌,咬牙切齒。被賣到這兒來的姑娘她見的多了,沒有一個不慌慌張張、哭哭啼啼的,這位卻還敢拿自己來小耍,真是不知死活。不過想起自己確實不能拿她怎麼著,便又有些無奈,生氣道:「行了,我看江姑娘精神好得很,那這兩天就不用吃飯了。」說完站起來,走到飯桌旁坐下。也不理那月兒,自顧自地夾了菜吃了起來。累了大半天,連個晚飯都沒得好生吃,想想她就生氣。

  月兒蒙著面,也看不出她是什麼表情。不過她也不說話,又看了江凌一眼,轉身離去。

  「唉,這糖醋裡脊,真好吃啊放入嘴裡,酸酸甜甜,味道正好,肉質嫩嫩的,吃了一塊,還想再來一塊;還有這熏魚也好香啊,一口咬下去,便連骨頭也是酥脆酥脆的;等細嚼嚼,裡面卻軟糯很得,鹹中帶甜,味道真好……」夏姐吃的時候,也沒忘了自己的革命任務,一邊吃,一邊喋喋不休地誘惑江凌。

  江凌可不是江姐,她翻了個白眼,將一塊肉餅弄到嘴裡,也吃了起來。這肉餅裡放了蝦仁,還放了炒芝麻,合了面炸得金黃,外酥裡嫩,味道鮮香,吃得江凌甚是滿意。

  夏姐吃得正得意,無意中看了江凌一眼,發現江凌似乎嘴巴在蠕動,疑惑地皺起了眉,走過來盯著江凌道:「你在吃什麼?」

  江凌正好把一塊餅嚥下去,咧嘴笑了一下:「口水,你要不要來一點?」

  「你……」夏姐三番兩次地被江凌小耍,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哼,餓你兩天,我看你是不是還這麼有精神。」說完回轉身去,也不再說話,認認真真地享受起自己的晚餐來。

  見她不理自己,倒正好合江凌的心意。那一盤小肉餅足有十六個。她吃了七個後實在吃不下了,喝了些空間水,便閉上了眼睛。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想要呆在這裡等待後續節目,家裡的事她就不擔心了。反正有張叔、張嬸、入畫他們在,她失蹤的事陸文遠是一定會知道的。有了陸夫人的安慰和陸文遠的營救計劃,李青荷也不至於張惶失措。至於這裡,她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夏姐真要再來點穴,她也不介意當著她的面來個大變活人。她現在只想知道,如果這件事是她猜想的那人做的。那麼,他到底想幹什麼?真要掙個魚死網破?

  夏姐吃完飯後,讓丫頭把桌子收拾了,自己端著一杯茶,盯著江凌看了半天,這才站起來,走過來把江凌身上的繩子解開。然後順手點了江凌身上的穴位,不過點完後她一臉疑惑地摸了摸剛才點穴的地方,發現並無異樣,搖了搖頭站起來,轉身走了出去。

  江凌看門被鎖上,吐了吐舌頭,爬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現在只要夏姐一走到她身邊,她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調動全身的警惕性來防著夏姐點她的睡穴。不過剛才夏姐點的不是睡穴,她也就由著她點了。反正只要不是意識不清,都不成問題。只要喝些空間水,再運運功,自然就能衝破穴位。只是剛才在點穴的時候,她還是調了一塊樹皮擋了一下力道。她總得找出一個方法來,讓夏姐的點穴功夫失效。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她運了一下功,並沒有感覺一絲阻礙。

  活動完身體,她又把房間細細地打量了一下。這房間倒是極普通,倒沒有什麼異樣之處。她想了想,上了床放下了帳子,然後閃進了空間裡。也不知晚上還有什麼好戲等著她呢。現在有機會,就養精蓄銳好好休息一下。只是她可不敢在外面睡覺,還是空間裡呆著最安全。

  看著空間裡熟悉的景色,聞著浸人心脾的隱有花香的靈氣,江凌的精神也放鬆了下來,坐在植物間練起功來。

  「彭」地一聲,外面的門忽然被人撞了開來。江凌猛地睜開眼睛,閃身出了空間。不過她並未下床去,只靜靜地坐在帳子裡,細聽外面的動靜。剛才夏姐走的時候,她可聽到門口有下鎖的聲音。可這會兒怎麼會有人進到房間裡來?

  「到哪兒去了?去了哪裡了?」房外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有兩個男人的聲音四處叫著,似乎正在搜人。

  「會不會在這間屋裡?」兩人終於走到了江凌所處的這個房間門口,嚷嚷道。

  「這屋子可是夏姐交待了的。沒有她的允許,誰都不能進。」另一男人道。

  忽的樓下傳來夏姐的喝罵聲:「好你們兩個狗奴才,連個人都看不住。養你們是幹什麼的?還不四處找找?那間屋子,我剛才下了鎖的。沒有我,誰都進不去。」

  外面又是一陣翻騰,然後聽到一男人道:「可能不在樓上。走吧,下去看看。」說完,兩人便往樓下去了,樓上又恢復了平靜。

  剛才進來的那個人一直悄沒聲息地呆在門後,此時見兩個男人走了,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嚶嚶」地哭了起來。

  江凌眨了眨眼,托著腮幫子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那女人哭了一陣,便往這邊摸來。站在床前呆了一下,伸手拉開了帳子。

  「啊」看見帳子裡有人,她似乎嚇了一跳,輕聲驚叫一聲,又趕緊摀住了嘴。

  江凌看她也就十六、七歲年紀,臉上脂粉未施,長得倒也眉清目秀;穿著一件藍花布裙,裙擺上沾了一些泥土。看樣子似乎是剛從外面被擄進來的。

  「你,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那女子見江凌不說話,只管拿眼睛打量自己,放開手戰戰兢兢地問道。

  「我是被人捉來的,關在這裡。你呢?」江凌眨了一下眼睛,問道。

  「我……我是被我嫂嫂賣進來的。」那女子說了一句,眼淚又下來了。

  「哦。」江凌點了一下頭,沒了下文。

  「他們……他們把我關了兩天了,沒給一口飯吃。還打我,你看……」那女子伸出胳膊,露出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皮膚,樣子極為可憐。

  見江凌沒什麼表示,那女子抹了一下眼淚,又道:「他們……他們說,今晚還要我接客。嗚嗚……打死我也不接。」

  哭了一陣,見江凌不說話,她停住哭泣,看著江凌道:「姑娘,你怎麼不難過?你怎麼不害怕?」

  「難過和害怕,他們就不要你接客了嗎?」江凌問。見那女子搖搖頭,她攤了攤手,「那不結了?」

  那女子臉上一滯,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想了一想又問:「難道你就願意當這裡的姑娘?」

  江凌翻了個白眼:「誰願意當這裡的姑娘」

  「那你……那你……」那女子看著江凌,咬著唇不知說什麼好。

  「你打算逃跑?」江凌見她甚是糾結,心一軟,開了個新話題。

  那女子搖了搖頭:「跑不了的。這裡的鴨公可厲害了,我跑了兩次,都被他們捉回來了。」

  江凌看著她:「那你想怎麼樣?」

  那女子又哭了起來:「我家鄰居有一位大哥一直喜歡我。我看他長得五大三粗,不願意答應這門親事。可現在如果他肯來贖我,哪怕是給他做妾或是通房丫頭,我都願意。」

  「那他知道你被賣到這裡來沒有?」

  「不知道。」

  「你都被賣來這裡兩三天了,按理說,他真想知道,也應該知道了。」江凌摸了摸下巴,給那女子分析。

  那女子停止哭泣:「你是說,他其實早就知道了?」

  江凌搖搖頭,看著這女子,沒有說話。

  「照這麼說,我沒指望了?呆在這裡,被那些全身臭烘烘的男人摸來摸去,還……還那樣。什麼樣的男人都得伺候。如果客人不滿意了,還會被夏媽媽打;等到年老色衰,一身的病,還會被賣到下等窯子裡去,過著牛馬不如的日子。嗚嗚嗚……阿冬哥,你怎麼不來救我呀?」那女子又哭了起來。這回哭的那叫一個淒慘。

  江凌只管拿眼睛看著她,仍是不說話。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響動,然後夏姐的聲音響起:「咦,我記得這房間明明下了鎖的啊?怎的會這樣?」說著,門被打開了。

  而站在江凌面前的那女了,面上露出慌張的神情,四處亂看了一下,便想往床下躲。

  但哪裡來得及?她這身子還沒藏進一半,夏姐就在門口看見她了,頓時喝叫道:「好你個小賤人,我看你往哪裡躲」說完走了進來,一腳就踹到那女子的屁股上。

  「哎喲。」那女子慘叫一聲,從床下轉了出來,跪在夏姐的面前:「夏媽媽,我再也不敢了。您饒了我罷。等我阿冬哥來,就會拿銀子贖了我。」

  「阿冬哥?哼,你就死了這份心吧。我告訴你,就算他來了,也贖不起你的賣身錢。你現在,可值五十貫錢。」說完也不等那女子說話,對門外叫道,「來人,把她拉出去,好好打扮,今晚就接客。」外面進來兩個男人,一把將那女子抓住。

  「你們讓她換好衣服,在樓下等著。」夏姐吩咐完那兩個男人,看著他們出去,又衝外面叫了一聲,「阿玲,進來給這江姑娘換一身衣服,讓她跟這小賤人一起去接客。」

  「是。」外面應聲進來了一個五大三粗的婦人,手裡拿著一套衣服,放到江凌面前,瞪著眼睛道,「你是自己動手呢,還是讓老娘替你換?」

  「放這兒吧,我自己會換。」江凌看了夏姐一眼,慢條斯理道,「到外面等一會兒就好。」

  夏姐見江凌如此配合,不由得又疑惑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這才對阿玲道:「走吧,出去,讓她換。」

  阿玲跟著夏姐後面往外走,出去時還很體貼地將房門給關上了。

  江凌聞了一下衣服,見並無異味。便閃進空間,將衣服換上。她現在之所以那麼配合地換衣服,就想看看接下來她們想玩些什麼樣的花招。剛才那女子一進來,她就看出了不對勁。一個兩天沒有吃飯,還被打了兩頓的女子,臉色還能那麼紅潤,行動還能那般自如,那這妓院也就不是妓院,而成了慈善院了。再說,還真不是什麼人都有拿奧斯卡金獎的本事的。儘管那女子表演得很賣力,但在前世看過無數電影電視的江凌眼裡,卻是破綻百出。她看著自己那好奇的眼神,說話時時不時流露出來的嫵媚,哪裡是身世淒慘的良家姑娘所能俱有的?再說,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說起什麼男人「如何如何」和「窯子」,沒有半點厭惡和羞恥,這不是挺奇怪嗎?

  這麼大費周章地弄了個女人來給自己演苦情戲,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現在江凌的好奇心完全被他們激了起來。如果夏媽媽說她們不玩了,要把江凌放回去。江凌指定不答應。來唐朝這麼久,好不容易遇上這麼好玩的事,哪能說不玩就不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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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1 11:24 AM

  第二百零八章 救美

  江凌換好衣服出來,又給自己挽了一個簡單的髮式,便打開門出去。反正既換了衣服,夏姐也不可能再讓她扎一個男式髮型。與其讓這些骯髒的女人亂摸她的頭髮,她還不如自己動手。不過那些首飾,也不知是誰戴過的,她卻是不想碰,自己從空間裡找根簪子釵了。

  見江凌不但把衣服換好了,便連頭髮也梳好了,夏姐又驚訝地瞪著眼睛看著江凌,半天說不出話來。做老鴇這麼些年,她還真沒見過哪個女子是這樣配合、順順從從就做了這一行的。尤其聽說,這位姑娘也算是大家出身,而且還馬上就要被一品大員認做乾孫女,前程似錦,無論嫁給零陵城任何一位公子做正妻都綽綽有餘。

  這樣的姑娘,被抓到妓院裡來,不但不尋死覓活,不反抗逃跑,還如此配合。她她她,不會腦子有病吧?

  見到夏姐這表情,江凌嘴角翹了翹:「怎麼了?我衣服穿錯了嗎?」

  「沒,沒有。」夏姐搖了搖頭,看了身邊的阿玲一眼。她發現,江凌如此配合,這阿玲叫來似乎完全沒有用處。

  「去哪兒?」江凌見她們還傻愣愣的站在門口,只得又問了一句。

  「呃,去樓下。」夏姐輕拍了自己一下,率先走了下去。

  阿玲為了表示自己不是吃閒飯的,瞪了江凌一眼,喝道:「走。」

  其實哪裡要她喝叫?江凌早已跟在夏姐的身後,緩緩下了樓。
  
  剛才那女子此時已換了一身衣服坐在樓下,見夏姐她們下來,抽泣著楚楚可憐地站了起來。

  「走吧。」見夏姐腳下未停,一直往前面走去,阿玲用力推了那女子一把,讓她跟上隊伍。那女子用手絹抹了抹眼睛,裊裊娜娜地緊上兩步,走到江凌身邊,與她並排走在一起。

  她們現在所在的這一個院子,倒像是一個偏院。往裡走了好一陣,進到了另一個院子,那些男男女女調笑的聲音便傳入了耳裡。江凌皺了一下眉頭,隨即安慰自己:穿越女到了古代,似乎總要到妓院來逛一逛。她現在有機會見識一番,倒也不枉為穿越女了。

  穿過院子走進去,便是一個兩層樓的屋子。屋裡燈火通明,有的男人摟著女人正在吃酒聊天,有的則帶著女人往樓上走,燈紅酒綠好不熱鬧。有個男人看到夏姐進來,連忙大笑著放開懷裡的女子,向夏姐招手道:「夏媽媽,你那有什麼好雌兒,給爺來一個。」說完,緊盯著夏姐身後的江凌兩人,眼裡放光。而他懷裡那女人就嗔怪著連嚷著不依。

  夏姐一進屋子便打量江凌臉上的神色。但見她面上沉靜如水,一絲波紋也無,心裡的挫敗感更甚。此時聽得那男人的話,一咬牙,點頭笑道:「奴家後面這兩位,穿紅衣的叫含煙,穿綠衣的叫凝露,都是今兒才到的新鮮貨。不知朱爺看上哪一位?」

  那朱爺色迷迷地在江凌與那女子之間打量了一下,指著江凌道:「就這位凝露了。」

  夏姐臉上的笑容微微一變,隨即又笑道:「朱爺可真是好眼力。咱們這位凝露啊,就像那山間的幽蘭,不但清靈高雅,還是剛從山上採下來的,連葉子上的露珠都未干呢。」

  朱爺笑嘻嘻地向江凌招招手:「寶貝兒,來,來。」

  夏姐想做戲給她看,江凌便一直淡淡地看著,只把自己當成一個旁觀者。所以夏姐臉上的掙扎猶豫,她都看在眼裡,心裡篤定是不會讓自己過去伺候那什麼「豬」爺的。然而看到豬爺招手,夏姐卻不阻攔,心裡開始鬱悶起來,鬱悶自己再也不能當一個看客,得入戲進行反抗了。

  要不,現在就大變活人,當眾消失?

  江凌挑了一下眉毛,覺得這主意也挺有趣。不過這樣一消失,她就得找機會回去了,心裡為免有些可惜不能再作偵探找出幕後指使者。

  「等一等。」夏姐把手一舉,「這兩個姑娘,可是鮮嫩嫩水靈靈的。朱爺你一個價都不說就想一口咬下,可叫奴家怎麼活喲。」

  說完她眼睛流波一轉,把大廳裡的男人都掃了一遍,笑吟吟地道:「莫非除了朱爺,別的大爺對我這兩個姑娘就沒興趣了嗎?」

  「我出五百文。」朱爺被夏姐這一擠兌,再不出價的話,那臉上就掛不住了,只得叫道。

  「我出八百文。」

  「一貫……」廳裡男人俱都亂叫起來。

  「爺出兩貫錢。」這時,一個男人帶著兩個隨從從門外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叫道。這男人長得足有一米九,滿臉橫肉,身體極為健壯,再加上一臉的絡腮鬍子,看上去十分彪悍。

  夏姐一見這人,臉色立刻變得極為難看。

  「怎的?」那人見夏姐臉色驟變,馬上瞪起牛眼,聲音洪亮得連桌上的茶杯都振動起來,「哪時見爺來十分歡喜,怎的今兒臉色卻這般難看。莫不是爺欠了你的錢未還不成?」

  「哪裡哪裡,洪爺說笑了。」夏姐臉上馬上堆出笑來。

  「那就行了。這倆小姑娘,都來伺候爺,每人兩貫,夏媽媽這回你開心了吧?」那人哈哈大笑起來,震得屋頂上的灰直往下掉。

  「是,是,開心,開心。」夏姐臉上笑著,卻笑得比哭還難看。她左右看了看,似乎想找什麼人,卻又找不到。只得往後揮了揮手:「含煙,你先上去把洪爺伺候著;凝露,你這頭上怎的連一樣首飾都未戴?趕緊回去給我拾掇好了再來伺候洪爺。」

  江凌一看這狀況,就知道夏姐想玩火卻被火燒著了。看來這洪爺不是簡單人物,便是連夏姐都抵擋不住的。當下一言不發,轉身就往回走。

  「哎,別走啊。」洪爺一揮手,他身後的隨從就飛掠過來,攔住了江凌的去路。他沉下臉看著夏姐:「夏媽媽你今兒個可真有些奇怪。明明知道爺我喜歡素淨模樣的妞兒,你還讓她回去打扮。這其中可有什麼蹊蹺,說出來給爺聽聽?你可得說好囉。說得不好,可別怪爺一不高興跟你翻臉。」

  「哪裡會有什麼蹊蹺?」夏姐臉色有些發白,強裝歡笑道,「就只覺得太過素淨,為免唐突了洪爺,倒顯得對洪爺不尊敬。」說完,示意含煙給洪爺上茶。

  「是嗎?」洪爺陰陽怪氣地反問了一句,接過含煙遞過來的茶漱了一下口,「噗」地一聲吐到了夏姐面前。

  夏姐輕呼一聲往後退了兩步,無意中卻瞥見江凌站在那裡,還是那般氣定神閒。她不由得氣苦,暗罵自己沒事找事兒。這該激的人沒被激到,卻把自己逼到了絕路上。這位洪爺,那可是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這回要是逆了他的意,不亞於虎口拔牙。惹出的麻煩,可不是自己能解決得了的。可那一位,卻是連碰都不能叫男人碰的……

  正當夏姐六神無主的時候,門外卻進來了幾個人。被簇擁在中間的那一個,貌似潘安、風流倜儻的,不是趙崢明還能是誰?

  夏姐心裡那叫一個驚喜,腳一抬便想迎上去。卻猛地想起江凌還在她身後看著她,趕緊剎住車,按捺住心頭的高興,招呼道:「喲,這位爺可是面生。怕是第一次來咱們這兒吧?」

  趙崢明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逕自走到江凌面前,張嘴欲要說話,卻又似乎無從說起。

  江凌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裡甚是佩服他。這擄了她,又扮作英雄來救美的橋段,還能用得更爛些嗎?一次不夠再來一次?這趙崢明,以前看他還是個有腦子的,莫不是個繡花枕頭?或者是看她江凌長得像是白癡?上次被救,這次又被救,所以就感動之極以身相許?

  那洪爺見兩人四目相對,「彭」地一聲拍了一下桌子,直把桌子上放著的滾燙的茶壺、茶杯拍得打碎在地,濺出來的茶水燙得旁邊的含煙尖叫起來。

  見事情似乎鬧大了,廳裡眾人俱都靜了下來,朝這邊看來。

  「夏媽媽,莫不是你買個姑娘,還把她的情郎一起給招來了?告訴你,那小妞可是爺花了兩貫錢買了第一夜的。哪個男人敢碰,老子打斷他的腿還有,要是今晚爺發現她不是雌兒了,你這夢春院就等著關門吧。」

  夏姐一聽臉色變得蒼白。她緊張地看了趙崢明兩眼,這才走到洪爺身邊笑道:「洪爺,您別生氣,別生氣。這凝露呢,是因為賣身契還沒簽好。如今她家人找來了,奴家先去處理一下。這事是奴家做的不對,洪爺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奴家這次,可好?奴家讓飛鳳來陪你一晚,算是夢春院給您陪的不是。現在,讓含煙先陪著您。我馬上就叫飛鳳來。」說完又叫阿玲,「你趕緊去叫飛鳳來陪著洪爺。」

  洪爺卻冷笑一聲,看著趙崢明:「家人?這位公子身上穿著的料子,可是比爺還講究。這會是凝露姑娘的家人?這樣人家出來的姑娘,不簽賣身契就接客,可是你夏媽媽敢做下的事?你這話想唬誰呢?」  



  第二百零九章 帶走

  夏姐被洪爺罵得臉色又紅又白的,轉過頭來看著趙崢明,眼裡似有哀求之色,壯著膽子道:「這位公子,凝露姑娘的第一夜價,那位洪爺可是出到了兩貫錢。如果您不參與競價的話,要想與凝露姑娘敘話,還請改日罷。」

  趙崢明根本就沒把那洪爺放在眼裡,正斟酌著如何跟江凌開口,卻聽得那洪爺在大鬧,極不高興。他這刺史公子,這幾年在零陵管轄的一畝三分地裡,絕對是說一不二的第一公子,誰吃了豹子膽敢這般與他說話?卻不想聽夏姐說話的意思,竟然想讓他與這洪爺競價,爭江凌的第一夜權。這種侮辱江凌又掃自己面子的事,他怎麼可能會做?當下不理夏姐,對江凌道:「走吧。我們上車回城。到車上我再跟你慢慢解釋。放心,今晚的事,決不會有人說半個字。」

  江凌一言不發轉身便想走,卻不想那洪爺的隨從還站在她的身後,見洪爺不放話讓她走,趕緊伸出手攔住了她的去路。江凌也不爭辯,轉過身來看了趙崢明一眼。既然有人費這麼老大的勁兒要當一回英雄,她不成全豈不是太不厚道?

  趙崢明見狀,眼睛一瞇,冷冷地叫道:「阿虎,阿豹,上。」

  跟著他進來的兩個護衛狐假虎威慣了,平常在零陵城也是橫著走的主兒,哪裡把洪爺這放在眼裡?要不是自家主子沒放話,他們早就動起手來了。此時得令,頓時像打了雞血似的,縱步上前就開打。而趙崢明則很有英雄氣概地將江凌護著站到了一旁。

  而夏姐見兩方二話不說就打開,頓時像死了爹娘似的哭喪著臉,不過也不敢再說話,怕那兩位爺一不高興就幾個耳光過來,打了也是白挨打,沒地兒說理去。江凌看她的表情,覺得甚是奇怪。看樣子夏姐是知道趙崢明身份的吧?有趙崢明撐腰,她應該對洪爺不假辭色才對,為什麼這般為難?

  洪爺那倆隨從長得跟主子一樣魁梧,動起手來,蒲扇大的巴掌扇得虎虎生風,看得廳裡的眾人心驚膽顫,生怕傷著自己,紛紛躲閃。不過阿虎、阿豹能當上第一公子的保鏢,也不是吃素的,功夫卻甚是了得,幾個回合下來,便佔了上風。

  「他娘的,今兒還真是邪了門了,盡遇上些怪事。不過也好,我洪爺好久沒活動活動筋骨了,今天正好借你二位來鬆鬆骨。」洪爺一看自己的兩個隨從被對方一掌一拳地打倒在地,自己活動了幾下手腕,站了起來。

  阿虎阿豹雖然把對方打倒在地,自己卻也吃了幾個老拳,胸口悶悶的正難受。無奈今天公子出來得急,只帶了他們兩人。這會兒見洪爺上場,只得硬撐著接招。

  洪爺敢在這地界如此囂張,自然不是吃乾飯的。那一身功夫,端的了得。幾招下來,阿虎阿豹雖合二人之力打他一人,卻還是抵擋不過,被洪爺一把扔到了門外去,「哎喲哎喲」地躺在那裡半天起不來。

  而趙崢明看阿虎阿豹情況不妙,拉著江凌就想往後門跑。卻不想洪爺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一見趙崢明這一舉動,頓時怒了,追上前一腳踹了過來,把趙崢明踹得一個踉蹌倒在地上。也合該趙崢明倒霉,他摔倒的那個地方,正是原來洪爺坐的位置旁邊,那茶碗碎瓷片撒了一地,正好被他坐上一塊,痛得他捂著屁股「哎喲」一聲大叫起來,臉都皺成了一團,哪裡還有平時翩翩佳公子模樣?

  「公子,公子,你沒事吧?」夏姐本見趙崢明竟然被打出血來了,驚嚇得也顧不上怕洪爺了,連聲大叫起來,「來人吶,趕緊來人。」

  其實不用她叫,這院子鬧的動靜這麼大,能走動的幾乎都出來看熱鬧了,那些護院們豈有不知的?只是這洪爺的功夫在這個地方那是出了名的,而且脾氣極為火爆。只要脾氣上來了,他管你是天王老子,那都是不管不顧的。這些護院們怎麼肯為了夢春院拿命給洪爺練手?所以乾脆都躲了出去,裝著不在這裡或都沒聽見。所以夏姐叫了半晌,除了有兩個老實一點的護院站了出來,其他人都不見影兒。

  明明知道自己的護院不是洪爺的對手,夏姐自然不會讓他們跟洪爺對著幹。她指揮著兩個護院把趙崢明扶起來,道:「趕緊背到後院的小房間去。」又吩咐阿玲,「趕緊請大夫來。」

  見護院背起自己便想走,趙崢明雖然痛得額上直冒汗,卻仍開口叫了一聲:「等等。」轉過頭來叫江凌,「跟我們走。」

  「哦。」江凌應了一聲,抬腳跟上。她一直覺得趙崢明是在演戲,所以雖然有功夫在身,卻在一旁袖手旁觀,便是洪爺那一腳踹過來,她本可以將趙崢明扯一下避開的,卻是沒有動手。直到這時看到趙崢明一屁股血,這才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趙崢明對小命的愛惜,對他那身臭皮囊的愛護,那是相當要緊的。就算他要演戲,想用苦肉計來獲得自己的同情,也不會自殘到這份上吧?不過傷也傷了,估計要不是趙崢明她也不會到這兒來。所以對於趙崢明的受傷,她倒是沒有半點的同情與內疚。

  「嘿,你要是打贏了,把爺的女人帶走,爺二話都不說一句;可這下打輸了,也想把爺的女人帶走,就忒不講究了啊莫不是看我洪老三是面捏的不成?」洪爺見趙崢明竟然還敢讓江凌跟上,順手操起一個茶碗,抬手一揚,「呯」地一聲炸在了背著趙崢明的護院面前的門框上,濺起的瓷渣把那護院臉上開了好幾道口子,萬幸的是沒有傷到眼睛,但鮮血淋漓的模樣甚是嚇人。

  「啊」夏姐回轉身看到這護院的模樣,嚇得尖叫起來。

  那護院也不知是痛覺神經比較遲鈍沒感覺到痛,還是甚是堅強。他倒沒有把趙崢明「彭」地一聲往地下扔,不過自己也不敢再走了,慢慢地將趙崢明從背上放下來,扶著他站在那裡。

  趙崢明從小養處優,哪裡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再加上疼痛,此時臉色越發蒼白。

  「公子,您的身體要緊,凝露姑娘她……還是先留在這兒吧。」夏姐扯了扯趙崢明的袖子,伸過手來扶住他。現在這種情況,唯有丟卒保帥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凝露姑娘,過來跟洪爺吧。」洪爺見趙崢明面露猶豫之色,似乎極難決斷,嗤笑了一聲,「還是爺這樣的比較有男人味,你看那小白臉,哪裡護的住你?」

  趙崢明一聽這話,臉色漲的通紅。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攔在江凌的面前,對洪爺道:「她是我未婚妻,被人擄了來的。你也看到我是什麼樣人家出身的了。你要敢碰我未婚妻一根手指頭,你一家大小也別想活了 。」

  「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拿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脅老子。」洪爺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對自己那倆隨從冷冷道:「去,把那小妞給我拉過來。」

  「你敢?」趙崢明瞪眼大喝。除了秦憶來了之後他吃過一點虧,這麼些年來,作為零陵第一公子,他還真沒見過有人敢在他面這麼囂張的。但在妓院裡與人爭風吃醋,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這事要傳到朝庭上官耳裡,他父親再如何也要落得管教不嚴的罪名,於仕途前程大有干礙。所以為了隱瞞這件事,同時也為了江凌的名聲不受損,此時他極為無奈地不能把名號抬出來。所以這一瞪,未免有些外強中乾,毫無殺傷力。

  那倆隨從哪是他這一瞪就能阻擋得住的?嫌他礙事,更是對剛才他叫護衛打敗自己心裡不爽,一個隨從伸手一把將趙崢明前襟揪住,然後用力往門外一推,趙崢明就直直地摔了出去。這一推力道用的那個足,讓江凌暗暗為趙崢明捏了一把汗。就趙崢明這細皮嫩肉的,這一下估計能去半條命。看來,這事兒還真不是鬧著玩的。

  趙崢明那兩個被扔到門外的護衛,早已支撐著爬了起來。此時見主子被人跟扔破麻袋似的扔出來,趕緊上前接住他。但這一推力道足,倆護衛又是受了重傷的人,儘管把力道化了一大半,仍「哎喲」一聲,三人都摔到了地上。趙崢明雖然有兩個肉墊子護著,但屁股上沒取出來的那塊瓷片卻又深入了一些,直把他痛得快要暈過去。

  「公子,公子你沒事吧?」兩個護衛趕緊把趙崢明扶起來。他們知道,今天就算逃了回去,自己的小命如何,還是兩說。要知道刺史府就這麼一個嫡公子,趙夫人可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再調皮搗蛋也沒捨得動他一根指頭。這一下卻被人打成這樣,還是在自己丈夫管轄的地頭上,那還不氣得翻了天?他們這些護衛護主不力,自然也在劫難逃。其中一人心裡暗暗打定主意,一會兒如果洪爺再動手,他們就把刺史府公子的名聲抬出來。反正,好漢不吃眼前虧,可不能再讓人這麼打下去。

  趙崢明倒有些硬氣,抹了一把痛出來的汗,蒼白著臉輕聲道:「還死不了。」

  「洪爺,洪爺,這位公子看穿著也是個有錢有地位的,您看在奴家的份上,就別再動手了行嗎?下次,下次再有好姑娘,奴家都留給您,不要錢,你看如何?」夏姐一看趙崢明又被打了,急得聲音都變了,當下也不管不顧,走到洪爺面前,「咚」地一聲就跪了下去。

  「哼,有錢有地位又如何?難道爺是個沒錢沒地位的?敢威脅老子,真是吃了豹子膽了。今兒這事沒完洪威、洪武,給我把這姑娘和那小白臉帶回府去,這倆下人,也一併帶走。」

  「是。」那兩隨從應了一聲,向外一招手,又進來了四個人。阿虎和阿豹雖然武功比他們強,但寡不敵眾,再加上又有傷在身,再有洪爺在旁邊,氣勢不由的弱了幾分,所以不一會兒就被點了穴,跟趙崢明一起被推搡著往外走。

  「洪爺,您不能這樣啊,您不能啊,會惹大禍的啊。」夏姐一看慌了神,一把撲過來揪住洪爺的衣服下擺,死也不放手。

  「滾。」洪爺一腳把她踢開,轉頭想伸手來捉江凌。江凌一閃身避開了他的手,道:「我自己會走。」

  「咦,好丫頭,性子剛,爺喜歡。」洪爺哈哈大笑,也不再動手,作了個手勢讓江凌先走。

  只要不是意識不清,逃跑的機會有的是。江凌現在越發好奇這唱的是哪一齣戲,所以她也不反抗,乖乖地走出了院子。趙崢明大概是想到了沒有外人的時候把身份亮出來,所以也很配合的走了出去。倒是那阿虎、阿豹想起自已的職責,發狂似的掙扎,被洪爺那些隨從又打又推的,吃了不少苦。

  出了這個院子,就是大門口。早已有洪爺的隨從跑了出來,駕馬車的駕馬車,牽馬的牽馬。也不知他們哪來的那麼多馬車,江凌倒是被安排著單獨乘了一輛,趙崢明及兩護衛乘一輛,一齊往黑暗的夜裡駛去。

  那洪爺的府上似乎離夢春院沒有多遠。只一會兒的功夫,馬車就停在了一個宅子前面。江凌被請下了車,跟著這一大群人往大門進去。有趙崢明在,她還真不怎麼害怕。刺史公子的名號,那可不是吹出來的。

  進了大門穿過院子,一行人進了大廳。洪爺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上,端起丫頭斟上來的茶漱了個口,「噗」地一聲吐到地上,道:「娘的,今兒真是晦氣。」

  趙崢明屁股本來就痛,被推搡著上了車,又推搡著下來,那傷口雖然不大,但這動來動去的,一直在流血。雖然在車上護衛替他把瓷片取了出來,放了藥粗略地包紮了一下傷口。但他仍覺得身體虛弱得緊。到了這裡,他也沒再有什麼顧忌,清了一下嗓子正要說話,卻不想外面飛跑進來一個人,對著洪爺大叫道:「不好了,爺。奶奶知道您今兒逛妓院,還帶回來了個姐兒,拿著大棒子打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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