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坐酌泠泠水 -【良田千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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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8 01:56 PM

  第三百章 圓房(三)

  「凌兒……」秦憶並沒有從江凌身體裡抽離。他緩緩地伏下身體,深深地吻住了江凌,像是要將他從心底深處湧出的無限愛意與深情傳遞給她,再將她吸吮到身體,相融進心裡,與他的靈魂交融在一起,嘴裡的呢喃一遍一遍,一遍一遍……

  「凌兒,凌兒,凌兒……」

  聽著耳邊一遍一遍的呢喃,感覺到秦憶深深的愛意,江凌緊緊地摟住他寬闊而堅實的腰身,一種類似於哽咽的感覺,堵在心頭,久久不去;一滴淚,終於從眼角處滑落下來。

  紅燭搖曳,滿室馨華。

  前世裡那形單形只的孤寂,靈魂深處的虛空,春夜夢迴的渴望,終於終於,在今夜,被這個深愛著她的男人填滿。往後的日子,午夜醒來,無論風霜雪雨,無論是喜是悲,只要一抬頭,一轉眼,就能看到他,觸到他的身體,摟緊他溫暖的懷抱,不再孤單吧?

  這是她渴望了兩世的懷抱啊!

  「凌兒。」耳邊輕喚。

  「嗯?」

  「剛才……喜歡嗎?」

  感覺到下身裡又脹滿起來,江凌摟緊他的腰,輕咬他的耳垂:「喜歡。」現在激情過去,那個地方還是有些辣辣的疼。但剛才的滋味太過美妙,秦憶也明顯沒有吃飽,江凌自然不會拒絕他。

  秦憶動了一動,卻見江凌眉頭微蹙,哪怕只是一閃而過,他也停了下來,親了親江凌的臉頰,抽身出來。

  「怎麼了?」江凌睜開眼睛。

  「咱們來日方長,不急。你現在的身體,不宜多要。」

  床上有袁嬤嬤準備的幾塊布巾,秦憶扯將過來,給江凌細細地淨了身,用薄被給她蓋上,自己起身穿上外袍:「我去叫人準備水,你泡個澡,會舒服一些。」

  「嗯。」江凌的聲音慵懶而靡軟,臉上歡愛過的潮紅還未退下,眼睛如水洗一般,嫵媚而動人。看著秦憶為她忙上忙下,她的心裡,溢滿了幸福。

  古代女子地位低下,哪怕是唐朝也不例外。除了像蘭陵公主這樣地位尊崇、而夫家官位不顯的女子能獲得跟丈夫平等的地位,其餘的哪怕是名門千金,也照樣要伺候丈夫、曲意逢迎,以能在其眾多的妻妾裡獲取榮寵。

  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的秦憶,如果不是心裡敬她愛她,何以會親自動手做這些?他只需喚丫頭進來,伺候她就夠了。

  可現在,他這麼做了,如對待一顆至寶,滿心的呵護,手腳輕柔得唯恐碰碎了她。

  袁嬤嬤本就知道江凌今晚要圓房,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根本不用秦憶吩咐,只說了一聲她便揮手讓丫頭們抬了熱水進來,又在水裡滴了幾滴藥,退了出去。

  「不用起身。」秦憶按住欲要起身的江凌,掀開被子一把將她攔腰抱起。

  「呀,我……我自己來。」一抹紅霞飛上了江凌的臉。雖然兩人剛才肌膚相親,什麼都做了。但這樣裸著身子被秦憶抱在懷裡,她仍是不自在。

  秦憶手裡一緊:「別動。」

  聽到秦憶呼吸急促,抱著她的手掌熱得發燙,江凌知道現在自己這樣坦然相對,對秦憶來說衝擊力實在太大。倒也不敢再掙扎,乖乖地被他抱起進了屏風後面,放進浴桶裡。

  溫熱得恰到好處的水瞬間漫過身子,聞著水裡淡淡的清香,江凌感覺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透著舒服。看著眼睛不敢看她、身體卻不肯挪步的秦憶,內心深處忽然湧上一種渴望。她希望秦憶能走過來,抱緊她,跟她共浴。

  「你慢慢洗。」秦憶逃也似的閃出了屏風,走到半開的窗戶前面,深深的呼吸。

  差一點,他就又控制不住自己。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她的身材是那麼的曼妙。食髓知味,在嘗到了那美妙至極的滋味後,他還能控制自己,實在是一件令他自己都驚詫的事兒。

  江凌泡在溫熱的水裡好一會兒,激情過後那疲憊得渾身無力的身體這才恢復了些力氣。這桶水,是她放的空間水,特意吩咐袁嬤嬤燒的。她相信,以這水神奇的功效,她那傷痛的地方,明早就能好起來。秦憶後天就要回零陵去,兩人分離在即,她希望能讓他開心快樂。

  「相公,幫我將褻衣拿來,要淡青色流雲飛月的那一套。」那套褻衣最是保守。既然他心疼她,她自然不能再刺激他了。

  聽得秦憶應了一聲,接著就是翻箱倒櫃的聲音。不一會兒,她指定的那套衣服就放在了屏風上。

  江凌抿嘴而笑。

  她記得前世曾在雜誌上看過一句話,說新婚的第二天,如果你為了體貼對方,伸手去疊了被子,那麼這一輩子,這件事就理所當然地歸你做了。

  現在,兩人之意情濃意切,她想讓秦憶為自己做什麼,他都甘之如貽。當慢慢地,這種行為成為了習慣,她的模範丈夫養成計劃就實施成功了。

  當然,他們手下都有無數的丫環伺候,這些事是可叫丫環做的,就算秦憶不動手也勞動不了她。但江凌認為,臥室這種私密的空間裡,還是不要讓丫頭們頻繁地出出進進的好。人心叵測,再忠心的丫頭,也會有生出私心的時候。防患於未然,將一切不利因素排除在外,是非常有必要的。秦憶心志再堅,對她的感情再深,在她將身心交給了他之後,便不想再拿他的意志力去考驗了。

  男人,可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他們認為,感情與生理衝動,是兩回事,可以分開來談的。再堅定的心力,在嘗到人事之妙後,也不一定能抵擋得住香艷的誘惑。

  她又何必拿自己的婚姻去冒這個險呢?

  再說,兩個人卿卿我我之間,親親熱熱之時,時不時地有丫頭進來出去的,算個什麼事啊?

  所以,培養秦憶親手照顧她,便成了新婚之後的第一課。

  江凌舒舒服服洗了個澡,叫人換了乾淨水,喚秦憶去沐浴。

  嗯,回到零陵,有必要在臥室旁邊重新建一個專門的衛生間,這樣丫頭們換水時,就不用繞到臥室裡來了。江凌懶懶地躺在床上,一面等秦憶,一面胡思亂想。

  屏風處響了一下,秦憶從裡面走了出來。白色的雲紋綢緞中衣,黑亮亮的頭髮披散著,劍眉星眸,鼻樑高挺,紅唇不薄不厚,立體的五官顯得極為堅毅。

  她的相公,真是陽剛之氣十足的美男子一枚啊!

  秦憶對上她有些癡迷的眼睛,目光滯了一滯,顯然被她電到了。繼而目光變得極溫柔,給她綻放了一個陽光而燦爛的笑容,柔聲道:「睡吧。」說完,掌風一扇,燭火熄滅,他掠上床來,輕輕地將江凌擁入懷中,在她的額上親了一下。

  「秦憶。」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江凌輕喚。

  「嗯?」

  「你是不是不想讓母親將我留下?」

  秦憶撫了撫她的臉:「當然不想,我恨不得時時刻刻跟你在一起。但命令下得急,你這樣跟著我急急趕回去,太過勞累。而且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母親。等母親身體好了,你再慢慢跟她回去。本來我不放心你們,但有那些護衛跟著,路上又極太平,應該不會有事。如果情況允許,我會到襄陽去接你們。」

  「我會很想你的。」江凌將頭埋進他的胸口,聞著他身上令她著迷的陽剛之氣,心裡似有一隻小爪子撓啊撓。

  秦憶不再說話,只用手將她摟得緊緊的。他知道,不管江凌有多不捨,有多想他。他的不捨,他的思念,只會比她更多。

  「乖,睡吧。」良久,他柔聲道。

  「好。」江凌深吸一口氣,將心裡湧動的情感壓下,閉上眼睛。

  本來身體已是極為疲倦,但不知為何,躺在秦憶的懷裡,江凌卻久久沒有睡著。

  她忽然想到這幾天忽略的一件事——自從成親以來,每天在秦憶懷裡入睡,第二天早上又在他懷抱裡醒來,她已經很多天沒有進空間裡練功了。

  以後她的日子,估計都得這麼過了。那她練功該怎麼辦?她到唐朝一年的時間,從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人,變得像現在這般有自保能力。雖說她的武功跟秦憶這種絕頂高手還有一定距離,但經秦憶鑒定,已是很不錯的了。可見空間裡練功是多麼的速成。如果不能利用空間來練功,那簡直是揣著聚寶盆去討飯吶。

  現在成了親,兩人住在一起,秦憶的武功又比她高,她猛地這麼失蹤不見,萬一被秦憶發現了,他非得以為自己是鬼不可,後果不堪設想。但空間的事,即使親密如秦憶,關切如蘭陵公主、李青荷,她都不想讓他們知道。

  這種事,蘭陵公主和李青荷一定接受不了。如果聯想到她不是原來的江凌,她估計得又穿越一回了;而秦憶,誰又能保證他一輩子只鍾情於她一人呢?這男人變心,再平常不過了。她能抓住的,也只有眼前的幸福而已。這個秘密,她還是自己留著吧。

  唉,看來以後只能在白天找時間練功了。不過白天裡丫頭們總在身邊,再加上蘭陵公主等親近的人時來時往,因為太過親近而直闖進來,她的秘密就要被暴露了。實在很不安全吶。

  算了,以後小心些吧。

  心裡有了計較,江凌安寧下來,慢慢進入了夢鄉。



  第三百零一章 送別

  第二日江凌與秦憶過去給蘭陵公主請安時,親自帶了個小匣子,裡面裝的是真正的元帕。雖然蘭陵公主是她的親生母親而不是婆婆,但古人講究這個,如果沒有這東西,哪怕是秦憶以後想起來,可能心裡也會有根刺,所以昨晚百忙之中,她還是記得將這玩意鋪在了身下。現在,終於可以拿過來交差了。

  蘭陵公主顯然早聽了袁嬤嬤的匯報,那小匣子還沒拿出來,就滿臉的笑容,目光極欣慰,看得江凌和秦憶都紅了臉。

  「來,咱吃飯吧。」蘭陵公主知道他們不好意思,倒也沒有出言打趣,接過小匣子看了一眼,便招呼著吃早飯。

  江凌見竇懷悊在座,顯然是一大早就來了,再看到蘭陵公主的臉色不錯,心裡對他的惡感又少了幾分。不管愛不愛的,人到年紀大了,還得有個伴兒。她這作女兒的,終不能時時陪伴在蘭陵公主身邊,這竇懷悊既不討蘭陵公主的厭,還能花心思哄她開心,自己少不得給他一個笑臉。

  見江凌笑著跟自己施禮打招呼,竇懷悊大為開心。待開飯後,他給蘭陵公主夾了一筷子菜,小心翼翼地道:「大夫說,瑋兒再過十天就能下床,我已跟王方遠說好了,到時讓瑋兒到他的手下去,先從最底層的小兵開始做起;瑤兒那邊,我已寫信回老宅那邊去,請了三老夫人家中的王嬤嬤與厲嬤嬤來教養,那邊也答應了半年後就過來。」

  這話江凌聽不明白,但蘭陵公主倒是很清楚。王方遠是山東這邊的一個武將,以對手下的兵嚴苛而出名,而且六親不認,一點情面也不講。他帶出來的兵,紀律嚴明,戰鬥力強,因而頗得先皇的看重。而三老夫人是竇家本家很嚴厲的一個老太太,她手下的那兩個嬤嬤,也是出了名的嚴厲正直,手下調教的姑娘都是極好的。

  看來,竇懷悊是下了決心要將那兩個孩子管教一番。不管他的出發點是什麼,他能這樣做,蘭陵公主還是很滿意的。她歎了一口氣,眼神有些悵然:「懷悊你也別心疼,他們的年紀還小,現在吃點苦頭,如果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往後好好的做人,對他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江凌將她眼裡的悵然看在眼裡,心裡歎息,看來,蘭陵公主對那兩人,還是有些感情的。

  因有秦憶在此,蘭陵公主並沒有將江凌留下,飯罷便叫他們回了映月閣,還借口要好好歇一天,叫他們晚飯也自便。江凌知道蘭陵公主這是想讓他們小兩口好好呆一天,倒也沒有推辭,與秦憶回了映月閣,也不要丫頭婆子伺候,兩人聊天下棋遊玩,極盡甜蜜纏綿。當晚更是讓秦憶盡了興,足足折騰了大半夜。第二天清晨,江凌腰酸腳疼地起床送行,秦憶倒是生龍活虎,神清氣爽。

  新婚小兩口,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只恨不得成個連體嬰兒,到哪裡都要在一起。現在這乍一分別,自是難捨難離。但好在秦憶和江凌都不是那等粘粘乎乎的人,又知道最多一個月,便又可以見面了,在眾人面前倒也沒太顯出不可收拾的情緒。

  東西是一早收拾好的,兩人洗漱後吃了早餐,天都還沒有亮。秦憶與江凌沉默著並肩走到院外,蘭陵公主已帶著一群下人在那裡等著了。便是竇懷悊也一早趕了過來給秦憶送行。

  秦憶分別給蘭陵公主和竇懷悊施了一個大禮,又聆聽了蘭陵公主的叮嚀,拱了拱手,深深地轉頭看了江凌一眼,便翻身上了馬。他帶來的那些親兵,已在城門口等著了。

  他上了馬,又回身一抱拳,對蘭陵公主躬身道:「小婿告辭」便縱馬而去。

  看著馬上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迎著天邊那一線亮光,越跑越遠,晨風吹過處落葉飄飛,江凌忽然覺得心裡缺了一大塊,空落落地讓她十分難受。她艱難地嚥下哽在喉嚨裡的情感,走過去扶著蘭陵公主:「母親,早晨濕氣重,您趕緊進屋吧。」

  「唉,難為你了。」蘭陵公主很內疚。女兒女婿因為她而新婚分離,讓她心裡十分不安。但如果江凌就此跟秦憶離去,世人會詬病她為了私情而惘顧孝道,得了財產而棄了母親。畢竟她的身體沒有大好,又將全部的財產給江凌作了嫁妝。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委曲,她都不想讓女兒受。新婚乍一分別,那種銘心刻骨的思念,會更加深秦憶對江凌的感情。在蘭陵公主看來,江凌雖會受一分相思苦,卻能得十分的好處。

  「不過是分離幾日,無礙的。」江凌笑了笑,笑容卻不如往日那般明媚。

  一行人轉身往回走,然而不過走了幾步,又聽到急促的馬蹄聲往這邊奔來,大家驚愕地停住腳步,回轉身去看向來路。俱都還沒來得及猜想是怎麼回事,一人一馬就出現在了眼前。

  「秦憶?他怎麼又回來了?忘了什麼東西了嗎?」竇懷悊奇道。

  「吁~~」秦憶勒住馬,翻身下來。

  「怎麼了?」江凌放開蘭陵公主的手迎上去問。

  秦憶沒有作聲,大踏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緊緊地,在她耳邊輕聲道:「凌兒,我開始想你了。」

  江凌壓抑在心頭的情緒開始崩潰。眼淚湧上來,又逼了回去。她不想在分離之際,哭哭啼啼,讓本來就不捨得離開她的秦憶更難受。

  晨風吹動,樹木搖曳,原本只露出一小抹亮光的天際在這一瞬間似乎又擴大了幾分,將兩人的身影映在晨輝裡。

  江凌終於將淚意壓下,拍拍秦憶的背,道:「他們還在等你,去吧。最遲一個月,我就跟母親回去。」

  「保重」秦憶在她額上一吻,放開手,轉身大步跨上馬,縱馬飛奔而去。

  「回吧。」直到越來越亮的天際再也看不見一絲人影,直到四周都歸於清晨的沉寂,蘭陵公主這才過來,將女兒摟在懷裡,輕拍她的背。

  「嗯。」江凌輕應,聲音有一絲的哽咽。

  在秦憶離開的那一瞬,思念就在江凌的心裡瘋長。以前兩人也有分離,也有思念,但如果以往的思念是小河,在她的心裡流淌,那這一次的思念就是汪洋大海,將她全部淹沒。

  為了不讓蘭陵公主心中不安,江凌將這份思念很好的隱藏了起來,在蘭陵公主面前,她仍是沒心沒肺的快樂著。只有入畫知道,姑娘看書時,會半個時辰不翻一頁;有時會對著一個地方,莫名其妙的一笑;發呆更是常事,夜晚她雖然沒在姑娘身邊伺候,但她知道,姑娘一定輾轉難眠。因為常常在半夜,她還聽到姑娘喝水起夜的聲音。

  母女連心,即便江凌遮掩得好,蘭陵公主又怎麼看不出來?她沒有出聲安慰,只是更積極地按照江凌與太醫的吩咐,好好地調養自己的身體。在空間水和空間藥的滋養下,她的身體飛速康復。只不過短短的半個月,太醫就宣佈她不用再吃藥了。

  「明天,咱們就去零陵吧。」蘭陵公主看太醫退出門去,轉臉對江凌道,「這些天,苦了你了。」

  「母親,說什麼呀」江凌羞澀地抱住蘭陵公主的胳膊,「您雖不用吃藥,但還需好好調養,哪裡就能去零陵?咱不急。」

  蘭陵公主笑起來:「你不急,我急。我急著要看看你青荷娘和陸夫人。」

  說完,不顧江凌反對,便吩咐林嬤嬤去收拾東西。江凌見勸她不住,只得作罷。其實哪怕是當時跟秦憶一起走,江凌有空間在,也能保證蘭陵公主的病情不會變重。但她這想法,不敢透露半絲。她自己有數,別人可沒有數。被人誤會,可就不好了。

  雖說馬上走,可收拾東西,與各位聞聲而來的夫人告別,也花了兩日時間。竇懷悊自那日將竇瑋、竇瑤的事說開後,就引了竇琅和竇玹時常來看望蘭陵公主。到得將要啟程的前一天傍晚,一輛馬車緩緩地停在了蘭陵公主的正院門口,從車裡下來了面色有些青白的竇瑤和走路一瘸一瘸的竇瑋。

  蘭陵公主聽得丫頭的通報,看了看江凌,道:「凌兒,你要不想見他們,我就讓他們走。」

  江凌看到她眼裡的那一絲期盼,在心裡輕歎一聲,道:「雖說他們的為人讓人不恥,但在您病重之時,竇大人也花費了心思去尋我。只看竇大人的面上,我也不會再跟他們計較。」

  貪婪這種品行,是最難改變的。就算將竇瑋送去軍隊裡磨礪,請嚴厲的嬤嬤來教養竇瑤,也不過是讓他們把自己的貪婪隱藏得更深罷了。只要利益足夠大,臨到面前,他們一樣要動歪心思的。她就不信蘭陵公主沒從小教育他們優良的品德,但先天的品種不好,就算用鐵絲將歪脖子樹糾直,一有機會,他們還是會往歪里長。

  所以江凌根本就不想見這兩人。但他們好歹是蘭陵公主看著長大的孩子,她在他們的身上也花費了心血。既然蘭陵公主對他們還有感情,在他們身上動手腳,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每一個對自己好的親人江凌都極為珍視,她捨不得讓他們受一點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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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8 01:58 PM

  第三百零二章 回程

  那兩兄妹一進門,就跪了下去,滿臉的羞愧,一一對蘭陵公主懺悔,態度真誠得讓蘭陵公主動容,她讓人將他們扶了起來,又說了一番教訓的話。看這樣子,她哪怕不是完全原諒,心也有了柔軟的跡象。

  竇家兄妹的表演,也就是能將一直將他們當成自己孩子的蘭陵公主打動,江凌一絲兒都不相信他們是真的知道錯了。要不是竇懷悊生怕蘭陵公主生氣再也不回竇家而相逼,這兄妹怎麼可能來懺悔?估計恨不得她們母女兩人倒霉才是真的。

  「姐姐,妹妹做了那樣的事,真是無地自容。妹妹不敢請求姐姐原諒,只想給姐姐磕一個頭,心裡或許能好受些。」竇瑤聆聽完蘭陵公主的教誨,又轉過身來跪到江凌面前。

  竇瑋也過來跪下,說了一番同樣的話。

  見這兩人在自己面前跪下,江凌的心裡無比舒服,恨不得他們多跪一會兒才好。但要實施大計,她只得裝出一副心軟的樣子,笑著道:「瑋兒、瑤兒不必多禮,快起來吧。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能改過自新,便是好的。」說完,親自將他們扶了起來,又轉頭對蘭陵公主笑道:「母親,他們年紀還小,慢慢教導就會懂事的。」

  「凌兒……」蘭陵公主沒想到竇家兄妹這樣害她,江凌還能寬容地諒解他們,不由得心裡大慰。她見識過女兒的強硬,但不希望女兒成為滿心仇恨、不懂得寬恕的人。

  江凌汗顏,心虛地收回目光,道:「明兒我就要回零陵去了,往後也不知何時才能跟弟弟妹妹相見。他們既然來了,我想請他們到映月閣坐坐,聊聊天,以增進一點感情,您看如何?」

  作母親的,總是往好的方面去想孩子。蘭陵公主也不例外。江凌剛才既然能說出那樣一番話,她的用心蘭陵公主便沒有絲毫懷疑。儘管讓竇瑋去江凌的院子有些不合規矩,但他畢竟才十三歲,這話又是江凌提出來的,蘭陵公主不捨得拂她的意,笑著對竇瑋兄妹倆道:「去吧,跟你們的姐姐去玩玩。」

  竇家人全然不相信江凌真的就這麼原諒他們了。從那日兩方對峙的情形來看,江凌絕不是懦弱心軟之輩。但竇懷悊一心想讓蘭陵公主原諒竇家,也知道蘭陵公主的心結都在江凌身上。只有江凌說原諒竇家兄妹,蘭陵公主這口氣才能消。所以在家裡時,就放出了狠話,說如果竇瑋、竇瑤到了公主別院不乖乖聽話,往後別想得到他的一文錢財產。

  因此儘管一百個不放心,看到竇懷悊使的眼色,竇瑋和竇瑤也只得答應,跟著江凌往映月閣去。江凌引他們到花廳裡坐了,叫人上了茶,言笑晏晏的聊著天,讓兄妹倆放心不少。

  「入畫退下吧,我跟弟弟妹妹說說話。」江凌見兄妹倆喝了茶,開口道。為了方便行事,她在進來時便將其他丫頭差使開去。

  入畫自知自家姑娘本事了得,心思縝密,為人穩重。哪怕猜到江凌想要對兄妹倆做出什麼,也很放心地退了下去。姑娘做事,自有分寸。

  竇瑋見屋裡除了他們三人再沒有外人,不由得緊張起來:「你……你要幹什麼?」

  「呵,瑋兒這話說的,我能幹什麼?」江凌笑道,話聲未落,便影子一閃,人已到了他們面前,伸手點了他們的穴道。見他們都失去了意識,意念一起便將他們收進了空間。

  竇瑋的杖傷還沒好利索,這一進空間,倒是便宜他了。

  收了他們,江凌不慌不忙地坐在那裡,喝了一口茶,又從空間裡掏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在空間裡呆得越久,就越聽話,這是經過實踐驗證了的,所以她不急。特意選了這個兩頭開門的花廳行事,她也不擔心有人來應付不過去。

  「雨竹妹妹,這點心交給我吧,你去針線房看看昨日送回去的姑娘那件玫紅撒金百蝶繞花襦裙改好了沒有?改好了趕緊拿回來,收到行李裡去。」外面傳來入畫的聲音。

  江凌從書裡抬起頭來,瞅了外面一眼,抿嘴笑了笑。

  入畫一定知道她想對竇家兄妹做什麼手腳,但自己不說,她也不問,只是用實際行動來支持和維護自己。這個丫頭,實在是不錯。

  那些丫頭們這段時間跟江凌相處,也知道自己的新主子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所以見入畫將她們一一攔了出去,便沒人再來打擾。直到天色已晚,估計要開飯了,江凌才將那兩人放了出來,點開了穴位。

  見到這兩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明顯不對,江凌很是滿意,開口道:「這公主別院風景甚好,二位今晚不妨在此住上一晚,到我這兒來再敘話下棋吧。一會兒吃飯的時候,你們向公主請求,我會幫你們求情的。」

  兩人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躬身行了個禮,應道:「是。」

  之所以會遲疑,是因為在空間裡呆的時間尚短,所以江凌打算晚上再讓他們回爐改造一下,然後再將一些善惡觀念灌輸到他們的頭腦裡,尤其是對蘭陵公主的孝順,那是重中之重。

  「好了,吃飯去吧。」江凌心情大好。

  將那些心有惡念的人收進空間,將他們變成自己忠心的奴隸,實在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可惜她現在不缺錢了,就算以後要做生意,那也是興趣使然,只在於賺錢的過程,不在於賺多少錢。否則,收一些人改造一番,再將他們派出去做生意賺錢,那豈不是妙哉?

  不過,這種逆天的事,還是少做一些吧。這個空間,要是做了這個用途,她總有些惴惴然,畢竟天生萬物,物生萬念,在於一個平衡。她要是做這些事,便是打破了這個平衡,最終的結果或許是打破她自己的安寧。她現在只求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只求往後的日子也能如現在這般幸福而安寧。

  晚飯的時候,看到竇家兄妹對江凌執禮甚恭,而且這種恭敬,發自內心,蘭陵公主很欣慰,竇懷悊見狀就更高興了。所以兩兄妹開口請求留下,他們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江凌以下棋為借口,又將他們帶到映月閣回爐了一番。

  這麼些年,只要身體許可,蘭陵公主也會回長安去。曾將江凌從零陵接來的兩位公公,就是專管出門事宜的。所以各種安排完全不用兩位主子操心,所帶的東西,所帶的人,一切都在昨日安排妥當,第二日起床吃過早餐,十二輛車、二十五騎,浩浩蕩蕩地出發了。護送的人除了那十二個護衛之外,竇懷悊還派了一個小分隊的士兵,很是安全。

  因為顧忌蘭陵公主的身體,行程安排得極為輕鬆,一路上走走停停。再加上江凌的精心調養,蘭陵公主的身體不但沒有變差,還越來越好。待十天後臨近襄陽城時,她的身體已康復得與常人無異了。

  看到襄陽的城牆,江凌既歡喜又失望。歡喜的是,到了襄陽,那便離零陵又近了許多,往前再走幾天,就可以到家了;而失望的是,秦憶托人帶了信來,說上面有嚴令,不許離崗,他欲到襄陽來迎接她們的打算泡了湯。

  不過能見到李婉,江凌還是很高興的。這畢竟是她在大唐的第一個同性朋友。她們倆,還是親親的表姐妹。

  「車中可是蘭陵公主?紀王派小人特來相迎。」前面傳來一個聲音。

  聽得十哥派來人相迎,蘭陵公主極歡喜,他們兩兄妹,已有十餘年沒有見面了。她讓侍女向來人傳了幾句話,一行人便向襄陽城飛快駛去。

  蘭陵公主的車隊一路行來,自有侍從提前去打點。所以紀王能提前得知她要來。但令蘭陵公主意外的是,車隊到城門前,紀王已親自帶著紀王妃等人迎在那裡了。以紀王的身份,他就是在家門口迎接也算是給面子了,不用說到城門口相迎。想起逝去的父皇和相繼去世的兄弟姐妹,蘭陵公主心裡澀澀的,頗能理解紀王的這番行為。

  兄妹兩人相見,自然是歡喜與傷悲交集。十幾年不見,昨日種種,今日情形,都令人嗟歎。

  車隊在城門口停了一下,便又往前行駛,直直駛進紀王府,待到正院前,這才停了下來。

  「姑娘,到了,請姑娘下車。」張嬸在外面叫道,掀開了車簾。

  江凌整整衣衫,緩步下了車,剛剛站穩,一個人影就急急撲了過來:「江凌。」

  後面一個丫頭跟著,跺著腳喚道:「姑娘……」

  江凌聽得是李婉的聲音,任由來人一把將她抱住。

  「江凌,你這壞丫頭,竟然敢悄悄成了親。」李婉抬起頭來,看著江凌的婦人頭,一臉的嗔怪。

  江凌還沒來得及回答,後面那丫頭又跺了腳:「姑娘,您這話要讓人聽見了,非要你再重學規距不可。」

  「好了了,我這不是見到江凌,激動的嗎?」李婉站直身體,輕咳一聲,儀容頓時端莊溫婉起來。

  江凌看得李婉的這副變臉,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開口正要打趣李婉,一轉臉,卻看到那個如謫仙一般的李睿站在不遠處,正靜靜地凝視著她。她笑容一滯,拉了李婉的手,道:「走吧,再不進去,你又得學規矩了。」



  第三百零三章 秦憶的往事

  進到大廳裡,蘭陵公主和紀王、紀王妃重新見了禮,又叫江凌上前見了禮。皇家最是無情,兄弟姐妹又多,紀王對蘭陵公主這個妹妹本來沒有多深的感情,與李治和蘭陵公主之間的感情完全不可比。但再如何,終究是兄妹,跟別人不同,所以對蘭陵公主和江凌的態度還算親切。

  「你就是陸江凌?」紀王妃看到江凌,目光閃過一絲不喜。這個丫頭,原來只是陸文遠的乾孫女身份,就拒絕紀王府的求親,是個不識抬舉的,讓她非常的不喜歡。可這會兒,搖身一變,竟然成了蘭陵公主的女兒,紀王親親的外甥女。自己還得親親熱熱地好好招待她,這讓她十分不爽。

  另外,拒不肯跟李婉成親的秦憶,竟然娶了這陸江凌,這件事,讓紀王妃心裡的六分不滿變成了十二分。

  此前蘭陵公主已經介紹了這是自己的女兒陸江凌,紀王也給了見面禮,紀王妃這一問,就顯出不一樣的意味來。原來輕聲說話的側妃停了下來,將目光投到江凌身上。

  蘭陵公主臉色一沉,看向紀王妃的目光不善起來。但紀王妃是嫂子,上了玉碟的皇家王妃,也是紀王世子的親生母親,地位絕不比自己低。她就是想要教訓自己,自己都還得受著。

  江凌感覺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微微一笑,道:「陸江凌拜見王妃。」說完輕施一禮,眼睛直直地看著紀王妃,目光恭敬,不躲不閃,態度不卑不亢,多餘的話一句也不說。

  她的目光如此的清澈而端正,像一汪清水,照得出人的面孔,叫人不敢露出絲毫猙獰。紀王妃被她這麼一看,一下子倒不知說什麼好了。事情已然過去,江凌也成了親,這會兒還成了紀王的外甥女,再舊話重提,只會顯出自己的小家子氣。

  她只得伸出手來,虛扶了一下,淡淡道:「起來吧,不必多禮。」然後將手一揮,她身邊的嬤嬤將見面禮送了上來,卻是一支金絲累鳳玉簪。這玉簪看似名貴,禮給得甚重,但卻是皇家之物,江凌現在就算以從五品官秦憶的夫人身份,用了也是違制的。

  「謝謝舅母。」江凌示意入畫將玉簪接了過來,心裡冷笑一下。這不是明著諷刺她是蘭陵公主私生女的身份,身上沒有封號,上不得檯面嗎?這紀王妃,真不知怎麼說她好。好歹在大宅門裡生活了幾十年的名門貴女,就這麼沉不住氣,將一點點小事擺到明面上,給丈夫的妹妹一個難堪。

  不過……她用餘光看了紀王一眼。紀王妃這種做法,大概正是摸透了紀王的心結,想要幫他出這一口悶氣吧。畢竟,自己的拒婚,秦憶的拒婚,都是大大地打了紀王府的臉。

  蘭陵公主看到那隻玉簪,目光一沉,臉上的笑容斂了起來。不過她沒有說什麼,只向江凌招了招手,拉著她走到一個美婦面前,笑道:「凌兒,這是你徐舅母。」

  江凌看那美婦的打扮,就知道這大概就是比較得紀王寵愛的側妃徐氏了。當即笑著見了禮。徐氏也是長安世家女,年輕時與蘭陵公主是舊故。在蘭陵公主故意的引導下,兩人親熱的聊了起來,又互讚了各自的子女。

  在這個家裡,徐氏跟紀王妃可謂是宿敵。紀王妃見她跟蘭陵公主聊得親熱,自己坐在一旁像是被晾著一般,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打斷兩人的談話道:「公主旅途勞累,還是先去梳洗安歇吧。晚飯時再為公主接風洗塵。」叫了兩個嬤嬤,引蘭陵公主和江凌到院子裡休息。

  蘭陵公主款款起身,走到紀王面前,溫婉的笑容裡有一抹淒然:「淑兒疾病纏身,本以為再也見不著皇兄了。卻不想命大,還能好轉過來。經過這一番生死,心裡想的更多的,就是小時候的事。父皇新逝,我們兄妹都已年近中年,又各居一地,算是見一面少一面的了。所以路過襄陽,才想著來看看十皇兄。不過現在看來,是淑兒不懂事,給皇兄添麻煩了。明兒我跟凌兒就啟程,今夜就煩擾一晚了。」

  紀王雖不是那般小肚雞腸,為了秦憶與江凌拒婚的事就給江凌臉色看。但要說他對這私生的外甥女有什麼好感,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紀王妃給江凌沒臉,他倒沒有任何惱怒。可這會兒聽妹妹這樣說,忽然悲從心來,親情頓時將心裡那份不喜蓋住了,真心實意道:「妹妹說的什麼話?到了十皇兄這裡,就是到了家一樣,什麼叫給我添麻煩?你這樣說,真正叫十皇兄無地自容。如果你眼裡有十皇兄,就在此多住些日子,不要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事。」說完,抬起頭來瞪了紀王妃一眼。

  蘭陵公主笑了笑:「以後吧。如果十皇兄有心,待淑兒從零陵回轉,再到十皇兄這裡來打擾幾日,敘敘兄妹之情。」說完福了一福,帶著江凌跟隨紀王妃派的嬤嬤出了廳堂。

  江凌急走兩步,上前扶住了蘭陵公主。蘭陵公主轉過頭,對她一笑。看了走在前面的紀王府的嬤嬤,用她們聽不見的聲音道:「凌兒,你要記住,跟人相處,不要一味的強硬、跟人正面爭執吵鬧。那樣,就是贏了,也是輸,輸的是名聲。有時候,哀兵戰術,要比硬碰硬效果更好。」

  「女兒記住了。」江凌深以為然。她以前,太過強硬了。在秦憶面前如此,在秦從毅夫婦面前也是如此。青松剛則剛矣,卻易折;倒是那空心的竹子,因為會順著風向搖曳彎曲,更能經受得住風雨。

  「凌兒,相愛是一回事,相守卻是另一回事。兩個相愛的人,不一定能好好地相守一生。你跟秦憶,雖說都是好孩子,但兩人的脾性都比較剛直,最容易發生衝突。母親跟著你來零陵,就是希望能教會你如何好好處理一些事情。」

  「母親……」江凌將蘭陵公主的胳膊抱得更緊。

  蘭陵公主拍拍她的手,不再說話。

  紀王妃雖然對江凌心有介蒂,但面上卻不敢太過份。給她們安排的院子,倒是紀王府最好的兩個客院。母女兩人梳洗過後,便有人來請她們去赴宴。因是夏末,接風宴安排在了花園旁邊的湖邊。琴聲從水上傳來,悠揚婉轉;湖中的燈火與水中的倒影相映成趣,讓人有一種恍如夢中的感覺。

  她們到時,紀王一家已經在座。紀王又引了幾個妾氏和庶子庶女來給蘭陵公主見禮。

  「凌兒,這是你娉表妹,比你只小半個月。」紀王指著一個眉目艷麗的女子對江凌道。

  「娉兒見過凌兒表姐。」那女子輕輕一福,跟江凌見了禮。

  江凌卻從她一閃而過的目光中發現了一抹恨意。她微蹙了蹙眉。這位李娉可是紀王妾氏生的女兒,她拒了李睿的婚,紀王和紀王妃可能不高興,可犯不著讓這位李娉來恨自己吧?

  看來,這紀王府真不是她應該呆的地方。

  想到這裡,她抬眼看了看站在不遠處一臉無奈的李婉。李婉再過一個月就要出嫁了,嫁到長安的長孫府去。現在被教養嬤嬤拘著學規矩,學管家,將活潑開朗的性子生生壓制起來。李婉這一嫁,紀王往後就是派人去接她,她都不來了。

  李婉似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抬起頭衝著她一笑,微吐了一下舌頭。

  江凌微笑起來,跟餘下的幾個表弟表妹見完了禮,便安靜地坐在蘭陵公主身邊,不再說話。

  或許是李續、李婉與李睿共同鑒定過江凌的才氣,又或許是紀王終於想起了兄妹之情,這宴會吃得樂意融融,安安靜靜,沒人跳出來挑釁比試詩啊歌啊,舞啊什麼的,讓江凌心裡安定許多。

  當然,如果坐在斜對面的那位名叫李娉的,不是一直用眼睛一刀一刀剜著自己的話,這紀王府的菜也是不錯的。

  吃過晚飯,本來想要來跟江凌說說話的李婉,也被紀王妃像押犯人一般押了回去。江凌扶著蘭陵公主,往自己住的院子回去。

  回到院子,蘭陵公主摒退左右,輕聲道:「那位李娉,曾經癡纏過秦憶。但當時因為跟她一起看上秦憶的還有李婉,她的心思便被忽略了。待得秦憶拒了李婉之後,她還在晚上到了秦憶住的院子裡引誘秦憶,妄想將生米做成熟飯,秦憶警覺,讓她的美夢化成了泡影。她為了此事,被紀王妃狠狠地收拾了一頓。所以,她才會以那樣的眼神看你。」

  江凌抬起頭看著蘭陵公主,既為李娉的事感到意外,也為蘭陵公主知道這件事感到意外。

  蘭陵公主自然明白江凌眼裡的意思,輕笑一聲道:「像秦憶這樣,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實職,人有本事又長得好,沒有妾氏通房的,在整個大唐,都找不出幾個。秦將軍手握重兵,卻又不是豪門世家出身。你知道的,庶女,哪怕是出生於名門世家,嫁到同樣地位的家庭裡,也只能做妾;要想做嫡妻,就得嫁到一般人家裡去,這種沒有既得利益的婚姻是她們的長輩所不允許的。所以秦憶,就成了那些名門貴胄庶女們選婿的最佳人選。當初要不是李婉橫插了一槓,而秦憶又不惜得罪紀王府拒絕了這門親事,李娉與秦憶的親事,是紀王最為樂見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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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8 02:01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2-18 10:27 PM 編輯

  第三百零四章 幽會

  說完她長歎一聲:「便是此時,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兒。看在我的面上紀王不願與我為難,這李娉,就會被塞給秦憶作平妻。」

  「什麼?」江凌嚇了一跳。如果紀王真要這樣做,秦憶想要拒絕都難——他當初不願意娶李婉,還能說是不願高攀。可如果紀王硬要將李娉送給秦憶作平妻,他要再拒絕,那秦從毅的前程也別想要了。紀王或許不能隨意升秦從毅父子的官,但要想毀他們的前程,還是能夠做到的。

  「有些事是很無奈的,比如紀王非要將李娉給秦憶給作平妻,或是有些人要將女兒給秦憶作妾。像秦憶這樣的人,必然是香餑餑,引來無數的人來爭搶。」蘭陵公主撫著江凌的臉,「所以,這樣的事,你以後會經常遇到。那麼,如何去處理這樣的問題,就是你要仔細思量的了。」

  頓了頓,她又道:「你跟秦憶在一起相處時的硬氣,讓母親很欣慰。因為一味軟弱,只會讓男人看不起你,是抓不住男人的。但那是成親之前。成親之後,應該是需要強硬的時候要強硬,應該軟弱的時候要軟弱。遇上這樣的事,秦憶也有很多無奈的,如果你一味地強硬,威脅他、生他的氣,那只會逼得他跟你離心,將他往別的女人懷裡推。你應該是很委曲,卻又萬分理解他的樣子,讓他知道你在這件事上,是相信他的,你依靠他,信任他,這樣,他就會生出愧疚之心,主動用他的肩膀保護你,將一切有可能給你帶來傷害的事都擋之門外。」

  江凌用力地點點頭,抬起眼眸看著蘭陵公主,卻久久說不出話來。她知道夫妻相處是一門藝術,但到底應該如何做,卻不是很清楚。現在,蘭陵公主給她掰開了揉碎了,慢慢給她分析,手把手教她如何做,還有足夠強硬的身份給她當靠山。有母如此,她是多麼的幸運。

  蘭陵公主笑笑,拍拍她的手:「不管是什麼性格的男人,他們都是好面子的,希望自己是強大的,對柔弱的東西有一種天生的保護欲。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就夠了。其他的,你不用擔心,有母親在一日,就沒人敢逼秦憶取平妻和妾。不過你跟秦憶要小心防備,別讓人生出生米做成熟飯的事來。當初母親用吳媚兒來試探秦憶,用意就在這裡。如果他是一個能好地控制自己慾望的人,被人誘逼的可能性就小,你的幸福就更有保障。」

  「母親……」想起自己為了這件事,還用話狠狠地傷了蘭陵公主的心,江凌就羞愧難當。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憂心。你的封號,皇上早就恩准了。母親特意請皇上將聖旨留到零陵再宣封,給那裡的人一個震懾。有了這封號,再有母親在後面,一般的官宦人家就不敢打那將女兒塞給秦憶做平妻的主意。否則,我必讓他家宅不寧。」蘭陵公主眼裡閃過一絲狠厲,「還有李娉,她也沒戲。憶兒拒了李婉,你拒了李睿,十皇兄不可能再有什麼想法,否則紀王府的臉都丟盡了。秦憶沒來接咱們,是對的。如果他來,又住進了紀王府,倒有可能生出一些不愉快的事來。」

  江凌點點頭,不過心裡卻還是鬱鬱不高興。原以為成了親,有情人終成眷屬,公主和王子終於生活在了一起,以後的生活就是油鹽柴米的平淡幸福。或許會有夫妻間的吵嘴,婆媳間的不和,撫養孩子的艱辛,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將秦憶的爛桃花擋在門外,成了她維護幸福的重頭戲。

  她將頭靠在蘭陵公主的肩上,沮喪道:「娘,古代女子……嗯,我是說,咱們女子的生活,都是這麼無奈的嗎?太不公平了。」

  蘭陵公主伸出手,輕輕撫著江凌的頭髮,歎了一口氣:「便是貴為公主,也是一樣。我嫁的竇家家道中落,他們有求於我,還好一些。其他的一些皇姐皇妹,除了厲害的、得聖寵的幾個,其餘的還不照樣看著夫君納妾玩女人?」

  江凌怔怔地看著地面,默默無語。其實,現代男人,也差不多。只是現代女性地位高一點,不如意能甩手而去,男人顧忌多一些而已。

  雖然紀王被蘭陵公主的一番話打動,有心想要挽留妹妹多住幾日,但蘭陵公主哪裡肯?看別人臉色的事,她才不會幹呢。再加上江凌對紀王府心生忌憚,不顧李婉的哀求,執意要走,所以她們只要紀王府呆一夜,第二日清晨就離開了襄陽。

  近鄉情怯,在路上又走了幾日,眼看再過一天,就到零陵了,江凌心裡既急迫,又有些不安。此次回到零陵,她已是為人媳的身份了,要住進秦家,伺候公婆。雖然秦從毅夫婦以前對她都疼愛有加,但進了門成了媳婦,終是不一樣。

  「姑娘,前面已到古臨鎮。雖天時還早,但如果再前往走,便得要過一個半時辰才能有住宿的地方。您看,是不是就在此處安歇下來?」馬公公過來請示。

  雖有兩位公公慣常做出門安排。但這一路,蘭陵公主還是將安排調度的事交給了江凌。她借此機會,教導女兒如何發號施令,御管下人,恩威並施,收買人心。江凌知道母親的良苦用心,也知道機會難得,自是用心學習。她聰明通透,一點就會,蘭陵公主極為滿意。

  聽得馬公公的請示,江凌正要點頭同意,卻不想前面蘭陵公主也聽到了此話,叫丫頭傳話過來:「公主有令,再往前走,到前面的鎮子歇息。」

  江凌自然知道蘭陵公主這是體恤她想要快點歸家的心情。想想她的身體現在極好,就是再趕一個半時辰應該也沒關係。而且再走這一個半時辰,到得明日就不用擔心城門關門而急著趕路了,便請馬公公遵照公主的命令執行。

  在車上又過了一個半時辰,車隊在一個小鎮停了下來。先遣馬隊早已讓當地最好的宅院主人將宅子主院騰了出來,宅院主人帶著妻女恭候在大門口,引了她們進去,安排飯食,再到佈置一新的正院沐浴安歇。

  吃過飯,江凌沐浴出來,入畫給她絞乾頭髮,道:「姑娘,公主那邊已經安歇了。這房裡各處奴婢也都檢查過了。」

  「嗯,你下去歇息吧。」

  入畫退了出去,將門關上,在外間的床榻上睡下。

  江凌走到床邊,將帳子放下,上了床閃身進了空間。這一次離家,在外面呆了足足有一個半月的時間,空間裡的花木藥材都長瘋了,池塘裡的魚蝦蟹雖然每日弄些出來給蘭陵公主吃,但還是趕不上生長的速度。要不是十天前空間又擴大了一圈,她就要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將這些植物和魚蝦弄出來處理了。

  聞著空間裡清新的靈氣與花香,江凌心神迅速安靜下來,很快就進入了虛空中。吸入靈氣,呼出濁氣,氣沉丹田,周天運轉……

  「卡嚓」,窗戶處傳來微不可聞的聲音。

  江凌猛地睜開眼睛,透過空間看向外面。很慶幸,今天借住的這家鄉紳,家境極為富裕,給她所用的金絲牡丹花色輕紗帳子,極薄極薄,時近中秋,皎潔的月光將外面照亮,她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窗戶在那一聲響過之後,被人悄沒聲息地推了開來,一個黑影閃身躍了進來,在適應了屋裡的黑暗之後,將目光投向了帳子。然而接下來卻沒有了動作,只靜靜地立在那裡,盯著帳子,老半天不動彈。

  江凌緊緊地盯著那個黑影,呼吸有一瞬間的停頓。

  那高大的身軀,寬闊的胸膛,挺直的腰背,像足了她心心唸唸思念的那個人。

  會是他嗎?在這還有一日路程的地方,他會快馬奔來跟她幽會嗎?

  此念一起的那一剎那,她就已經確定了他的身份。雖然她沒有確切的證據,但不知怎的,她就認定了是他。

  江凌深吸一口氣,閃身出了空間。好在這輕紗帳幔質地比較特殊,從裡往外看,可以將外面的情形看得很清楚;但由外往裡,卻是看不清楚的。所以江凌並不擔心黑影會看見她的憑空而出。不過儘管心裡已經確定,但為防萬一,她還是集中了精力,準備一有不對就閃身進入空間去。

  彷彿感受到了她的氣息似的,她剛剛閃身出來,一直靜立不動的黑影就伸出手,掀起了輕紗帳。

  四目相對。

  「凌兒。」雄渾的、熟悉的、日思夜想的聲音,輕輕從那人的口中發出。他像是生怕驚著了江凌似的,聲音極輕,極溫柔,帶著濃濃的愛意,「凌兒,是我。」

  給了幾秒鐘讓江凌消化,秦憶上前一步,將端坐在床上的江凌摟入懷裡,緊接著,鋪天蓋地的熱吻,立刻將江凌淹沒。

  不需要任何言語,那刻骨的相思,那濃郁的愛意,從秦憶口中,傳遞到江凌口裡,直直湧進心底深處,攪得靈魂也地動山搖,日月生輝。



  第三百零五章 回到零陵

  「凌兒,我好想你。」秦憶一刻也等不急了,嘴裡忙乎,手下也沒閒著,三下五除二地將江凌和自己剝光。一時之間,帳中春光旖旎,歡愉不盡。

  「啊啊,輕點。」江凌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呻吟出聲。可那人的勇猛實在讓她招架不住。幸虧這裡是富戶人家的房間而不是客棧,否則那「咿呀」響動的床,非得讓她崩潰不可。

  「沒事,外面那個我點了她的穴。」

  ……好吧,沒事……江凌被歡愉淹沒的那一瞬,頭腦裡只來得及閃過這幾個字。

  也不知折騰了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秦憶積壓在身體裡的慾望終於在一次次的索要中發洩完畢。他溫柔地為無力動彈的江凌淨了身,在她額頭親了一下,翻身起來穿衣服:「我得回去了,你睡覺吧。明天在車上一定要好好休息,晚上就能到家了。」

  「就走?」江凌顧不得身上一絲不掛,坐直起來急問。她心裡有好多疑問想要問他呢。比如,蘭陵公主的護衛武功那麼高強,他是怎樣摸進院子來不讓人發現,又是怎麼能夠準確地找到她住的房間?還有回零陵後如何安排……

  「上頭嚴令,軍將一律不能出駐地。我是太想你了,才會偷偷跑來。有什麼話,咱們明天再說。」秦憶看著江凌妙曼的身體,心裡的火似乎又熊熊燃燒起來。不過他也知道不能再胡鬧,伏下身去輕輕一吻,「乖,好好睡覺。」說完戀戀不捨地看了江凌一眼,轉身從虛掩的窗戶躍出。

  看著秦憶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裡,江凌坐在床上,久久沒有動彈。然而凝神細聽了半天,那預想中的馬蹄聲卻一直沒有響起,秦憶也沒有再回轉來。看來那傢伙,確實有本事叫人不被發現。

  她輕歎一聲,慢慢將衣服穿好,再將帳子和窗戶打開,讓清涼的晚風吹散房裡歡靡後的氣息。想著秦憶急奔百里而來,又急奔百里而去。回去又不得休息,明日還得早起操練士兵,心裡滿滿的既是甜蜜,又是心疼。

  第二天早上沐浴的時候,江凌被嚇了一跳。身上那深深淺淺的吻印是那麼的明顯,這要是被人發現,她的名聲就完了。這時候,她無比慶幸自己沐浴時不要丫頭伺候的習慣。

  找到了一身將脖子捂得嚴實的衣服穿了,感覺自己並無異樣,江凌這才出了門,跟蘭陵公主共進了晚餐,登車啟程。

  「凌兒,你上我這車來,母親有事要跟你商量。」上車時,蘭陵公主卻叫住了她。

  待得江凌上了車坐定,蘭陵公主盯著她的眼睛,問:「你有什麼事要跟母親說嗎?」

  「啊?」江凌正奇怪伺候蘭陵公主形影不離的林嬤嬤為何不在車上呢,被這一問,愣了一下。

  「沒有嗎?」蘭陵公主滿眼的失望。

  「有什麼呀?」江凌倒沒往昨晚的事情上想。秦憶到這裡來,連武功高強的護衛都沒發現,蘭陵公主怎麼會知道呢。她叫自己上車來,說的應該是別的事吧?

  「我是你的親生母親,你有什麼事,母親都會護著你。」蘭陵公主目光黯然地看著江凌,見她仍是一副迷糊的樣子,伸出手將她高高的領子一拉,「這是什麼?」

  「啊?」江凌一驚,下意識地將領子拉好。

  蘭陵公主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裡有說不出的失望。

  江凌知道蘭陵公主誤會她了,連忙解釋:「昨晚,是秦憶來了。」

  蘭陵公主一怔,繼然釋然,瞪了江凌一眼:「你們呀……」

  「母親,您就這麼不相信女兒的人品嗎?竟然懷疑我」江凌卻不依不饒。

  「我倒是想相信你,但我更相信袁嬤嬤的眼力。」蘭陵公主拍了她一下。

  江凌恍然大悟。她說嘛,昨晚秦憶來去,她確定一定沒被人發現。原來是袁嬤嬤那裡出了問題,一眼看出了自己昨晚幹過壞事。嗚,以後她們夫妻兩人是不是有晚間活動,那不是成天被人看在眼裡?羞死了。

  「凌兒,你應該相信袁嬤嬤,她會很好地為你調理身體。你的身狀況不一樣,用藥量也不同。否則用藥過量,長期如此對身體總是不好。」蘭陵公主笑了笑,「行了,你回你車上去,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因行程不緊,蘭陵公主體恤江凌,叫車隊慢慢行,車隊到達零陵時,已是傍晚時分了。秦從毅和趙知府帶著零陵的大小官員和夫人,早已等候多時。秦憶自然也在其中。

  終於回家了。

  看著城門口那些熟悉的面孔,江凌的眼睛有些濕潤。她沒想到,穿越到這唐朝不過一兩年的時間,她能對這座南方的小城感情這麼深。

  因為要幫女兒撐腰,蘭陵公主拿出了公主高傲的派頭,並沒有在城門口下車跟大家見禮,而是讓兩位公公上前答謝後,讓車隊直直入了城,往秦府駛去——秦從毅是零陵城實際上的掌權者,也是江凌的婆家,她今晚將在秦家參加零陵的接風宴,明日再住到新塘的江家宅院去。

  下了車,進了秦府,大家下了車,秦夫人先引蘭陵公主和江凌到院子梳洗了一番,這才到了正廳,那些官老爺攜夫人依著官職大小,上前一一給蘭陵公主見了禮。

  趙夫人行過禮後,站在那裡看著立在蘭陵公主身後,身穿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粉霞錦綬藕絲緞長裙、牡丹薄水煙半袖、散花如意雲煙披帛,頭戴全套金絲八寶攢珠首飾,容貌秀麗,行止大氣,作婦人打扮的江凌,心裡五味雜呈。

  記得當初兒子對她說要娶這個家境貧寒,地位卑微,在她眼裡相貌及不上兒子和女兒半分的女子時,她是如何的嗤之以鼻認為哪怕是進趙家當個妾氏,她都不配。而在江凌拒絕了趙崢明的心意後,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是何等地憎恨這不識抬舉的下濺東西。秦家跟這女子的婚約,還被她在私下裡多番嘲笑,認為秦家就是鄉吧佬,便是做了大官,也擺脫不了卑賤的身份,只配娶一個貧寒白丁家的女子。

  然而就這麼一個女子,一再一再地讓她受打擊。先是搖身一變,成了陸文遠夫婦的乾孫女,讓趙家受制於秦家,失去了與秦家搞衡的機會;現在又成了蘭陵公主的親生女兒,嫁給了秦家的兒子。剛才進門時,那一抬抬繫著紅綢的嫁妝,豐厚得將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花了——他們趙家原本就家底不薄,再加上趙崢明這些年善於經營,也是家產頗豐。但趙家的所有的家產加起來,恐怕也抵不過那蘭陵公主給陸江凌的陪嫁。

  看看秦夫人臉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容,再想想一直不肯娶妻、鬱鬱寡歡的兒子,趙夫人緊握的手生生將自己掐出了血印。

  待得禮畢,蘭陵公主笑道:「國禮行完,便該敘家禮了。」向立在她身後的江凌招了招手,對秦從毅夫婦道,「因本宮前段時間病重,以為時日無多,想親眼看到凌兒拜堂成親,所以匆匆在兗州為他們舉辦了婚禮。唐突之處,還望親家莫怪。」

  秦從毅上前一躬:「憶兒能娶公主之女為妻,愚夫婦得佳媳如此,三生之幸也;有公主為之主持婚禮,幸之又幸;能看到公主身體為此康復,幸中大幸。」

  「親家不怪罪本宮便好。」蘭陵公主笑道,「不過憶兒回來之前,我也跟他說過,婚禮雖然在兗州舉行,但零陵這麼多親戚朋友,是一定要告之的。」

  「是。」秦從毅又施了一禮,轉過身來,對眾人道,「犬子有幸娶得公主之女、陸大人之乾孫女為妻,明日設喜宴於府上,還請各位捧場。」

  下面自是一片恭賀之聲。

  「如今當著眾人的面,那便讓凌兒給親家敬一杯茶吧。」蘭陵公主笑道。本為這禮應該私下行,但她要給女兒掙面子,自然要高調處置。

  聽得這話,馬上有機靈的下人端了茶來,秦從毅夫婦坐下,飲了江凌所敬的茶,又給了江凌極豐厚的見面禮。

  這事落定,秦從毅才道:「下官已讓人在前面花園設宴,為公主接風,請公主入席吧。」

  因今天的接待純屬官方會見,陸文遠不是現任官職,地位又超然,再加上陸宇軒的緣故,他跟陸夫人自然不用前來恭迎蘭陵公主,向她行禮。所以此時並不在廳堂處。

  蘭陵公主扶著江凌的手,緩步到了花園,跟女眷們入了席;而男人們的席位則設在了另一處。蘭陵公主受了幾杯大家敬的酒,略吃了一點東西,便以車馬勞頓為由,帶著江凌自行離去。秦夫人將客人托給了趙夫人,自己親自將蘭陵公主送回了住處。

  「姑娘,累了吧。」江凌送了蘭陵公主回房,再回到佈置得極為喜慶的凌雲院,張嬸就迎了出來。

  「相公還沒回來?」江凌看著這陌生的、往後要長久住下去的院子,問道。她自然知道蘭陵公主因為身份尊崇,可以中途離席。秦憶作為主人,必得在前面陪客,不可能這麼早回來。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這可是秦家,她希望能是秦憶將她引領到這陌生的地方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自己孤獨的走進去。

  「姑爺托了人帶話,說現在脫不開身。不過他會盡早回來。」張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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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8 02:03 PM

  第三百零六章 新家

  「姑娘,裡面都安排妥當了,請。」柳綠在一旁恭敬地道。

  還真是有人依靠了,自己就變得多愁善感,依賴性強了。這樣可不行江凌在心裡笑罵了自己一句,仰首走進了院子。

  「見過少夫人。」院子裡所有的下人都已恭候在那裡了。見她進來,連忙跪了下去。

  江凌卻不說話,緩緩地走到廳裡的正位下坐了下來,這才出聲道:「大家都起來吧。」掃視了地下的眾人一眼,見也有十來個人,眉頭稍皺了皺。這段時間跟蘭陵公主在一起,身邊時時圍繞著一大群的下人,但江凌仍是不習慣,也不喜歡。感覺做什麼事都被人盯著似的,十分的不自由。現在秦憶這院子這麼多下人,她又帶了幾個來,那不是以後得看著這一大堆人在她面前晃悠?

  不過,此時不是精簡機構的時候。江凌接過雨竹遞過來的茶,輕呡一口,抬起眼道:「他們都各自做什麼事的,柳綠,你給我介紹介紹吧。」

  「是,少夫人。」柳綠恭敬地福了一福,走到眾人面前,指著前面容貌出眾、穿綾著緞的兩個女子道:「這是少爺身邊的大丫頭,穿碧衣紫裙的那位叫奼紫,桃紅衣裙的叫嫣紅。」

  奼紫嫣紅?江凌挑了一下眉毛。秦府丫頭的名字,倒是挺有特色啊秦夫人身邊的那兩個,可是叫桃紅柳綠。只不知伺候秦從毅的丫頭,會叫什麼名字。

  「奼紫(嫣紅)給少夫人請安。」兩個丫頭又跪了下去。

  「嗯,起來吧。」江凌微微點頭。袁嬤嬤當即給兩個丫頭各一個賞封。

  因張嬸以後總要回到李青荷身邊的,所以江凌往後在秦府裡的各項雜事,就由袁嬤嬤來管了。袁嬤嬤代表著蘭陵公主,又是從宮裡出來的,身份不一樣,宅斗手段也不比林嬤嬤差。有她在身邊,就像一張護身符,江凌再如何也吃不了虧去。這也是蘭陵公主的特意安排。

  奼紫稍胖,臉圓圓的,但那大而明亮的眼睛,櫻桃小嘴,直挺的鼻子,笑的時候臉頰若隱若現的酒渦,讓她看起來格外可愛;嫣紅瓜子臉,杏眼娥眉,抬起眼睛看人的時候,眉眼處有一抹風情,甚是嫵媚。兩人可謂是春蘭秋菊,各有其味。

  江凌目光閃了一閃,臉上卻沒有半分多餘的表情。

  這內院裡,除了奼紫嫣紅兩個大丫頭,還有四個做雜事的小丫頭,四個做粗活的婆子媳婦,一一上來磕了頭,領了封賞。除了這八個人,還有在外書房伺候的小廝兩人,隨從兩人,也上前來給江凌磕了頭。

  十四人,再加上江凌帶來的入畫、雨竹、袁嬤嬤,還有王順來一家四人,光是伺候秦憶和江凌兩人的下人,就有二十一個了。

  江凌望了望天。

  見下人們都見了禮領了賞,江凌卻坐在那裡默不作聲,袁嬤嬤上前一聲,輕聲道:「姑娘,你得給他們訓訓話,立立威。」

  江凌挑了一下眉毛,掃了眾人一眼,輕聲開口:「我只說一點,謹守本份,好好做事,我自不會虧待於你們。」說到這裡,她頓住了話頭,低下頭輕呷一口茶。

  大家都以為她還要「但是」,俱都靜靜地等在那裡,一動不動。

  然後等了半天,江凌卻再也沒有出聲。袁嬤嬤忍不住,輕喚道:「姑娘……」

  江凌卻好像才反應過來似的,莫名的看了袁嬤嬤一眼,道:「我說完了。」

  「啊?」不光是袁嬤嬤,全部的下人全都一怔。

  這就完了?

  就這麼一臉平和、語調溫柔、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就完了?

  詫異之際,那些膽大沒規矩的,還抬起頭來看了江凌一眼。

  江凌的目光掃過那兩個大丫頭,見她們規規矩矩地低著頭,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端起茶喝了一口,柔柔地輕聲道:「嗯,完了,都散了吧。」

  「是。」眾人應了一聲,詫異著,疑惑著,慢慢有序地往外走去。

  「姑娘……」袁嬤嬤見江凌全然不按理出牌,不由心裡有些著急。不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見江凌站了起來,急上一步,扶住她的手,道:「東西都已歸置好了,姑娘是否先沐浴?」

  「嗯。」江凌應了一聲,轉身往屋裡走去。餘光裡看到奼紫嫣紅仍站在原地,並沒有離開。想到自己進來時她們原就呆在這屋裡,歪著頭若有所思。

  屋子裡的佈置,簡潔明快,清幽淡雅,很是符合她的喜好。江凌正打量屋裡的佈置,身後響起了奼紫聲音:「少夫人,這屋子是少爺親手精心佈置的。」

  江凌轉頭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看立在門口沒有跟上來、卻拿眼睛看著自己的嫣紅,笑了一下,道:「是嗎?你們也花了不少心思吧?」

  奼紫甜甜一笑:「奴婢們只不過是動了動手,心思可全都是少爺花的。」

  江凌微一點頭,不再說話,扶著袁嬤嬤的手進了裡間——她可是活騰亂跳、身強力壯的大好青年,卻要由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扶著進房,實在是讓她無語。不過袁嬤嬤說了,這叫范兒,得端著,否則便讓下人們小瞧了去。

  這話,讓她更無語。按她的想法,哪個不服的,敢小瞧她的,打發出去就是了。敢情她還得為下人活著,為了下人的想法這麼累著自己?

  不過,這是蘭陵公主的吩咐,袁嬤嬤不過是執行者。她也懶得為這種小事跟蘭陵公主爭執,扶著就扶著吧。

  不出所料,裡間的臥室也是按照她的喜好佈置的,跟在兗州的新房差不多。江凌進了門,便放開了手,到梳妝台前坐下,入畫也不用她說話,極默契地上前來為她取首飾、卸妝。江凌在鏡子裡看了看,倒沒看到奼紫的身影,顯然沒有跟進來。

  「姑娘,水準備好了。」袁嬤嬤上前稟道。

  江凌看了看用屏風隔出來的地方,點頭道:「你們都出去吧。」

  袁嬤嬤遲疑了一下:「老奴在外面伺候著姑娘。」

  江凌知道她有話要說,倒也沒再堅持。入畫和雨竹一聲不吭地退了出去。

  聽得屏風裡的水響,袁嬤嬤道:「姑娘,您剛才為何……」

  江凌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笑了一下道:「我可不耐煩跟這些下人鬥心眼。我這麼一弱,那些胸懷異心或偷奸耍滑的便抑制不住冒出頭來,不正好讓咱們抓住?將她們打發出去一勞永逸,豈不是好?」

  袁嬤嬤一噎。她在宮裡也好,後來跟蘭陵公主去竇家也罷,那些婦人們,在宅子裡無不是背地裡玩陰的?哪裡會像江凌這樣,行事一股子匪氣?這麼直來直往的,痛倒是痛快了,可也落人口實不是?

  她欲要張口再說,江凌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嬤嬤,秦家人什麼脾性,我清楚;我什麼脾性,他們也清楚。咱兒用不著裝名門淑女,讓人看了沒意思。」說完將話風一轉,「你剛才可看清楚了那兩個大丫頭,她們……可還是處子?」

  袁嬤嬤點了點頭:「剛才那幾個丫頭,老奴都仔細看過,她們都還是沒破過身的姑娘。」

  江凌放了心:「那就好。」

  如果那些丫頭不是處子,她還真不知如何是好。剛與秦憶確定關係時,她曾對自己說,如果他有了通房丫頭,自己一定不要他。可後來,她盡量地讓自己別想這個問題,更不會拿它去問秦憶。她知道,如果為了這麼一點事放棄秦憶,她要想再找一個合適的人嫁,實在是太難太難了。古代男子都早婚,十五、六歲成親的比比皆是。讓她嫁個小屁孩兒,絕對不行;可二十來歲沒成親的,簡直鳳毛麟角。就算有,也不可能人品好、能力強、喜歡她又讓她喜歡。能遇上秦憶,已是上天對她的眷顧。所以她一直勸自己,要求別那麼完美。

  但這件事,終歸是一根刺,紮在她的心裡,總不舒服。這會兒,終於可以放下來了。這些丫頭,他以前不會碰;現在有了她,就更不會碰了吧?

  袁嬤嬤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心裡的話說出了口:「姑娘,因為姑爺跟你有婚約,所以秦將軍一直管束著他,不讓他納妾收通房。不過,你們成了親,或許就不同了。妾秦將軍和秦夫人是答應了您不會讓姑爺納妾,但這通房丫頭……」她看了屏風一眼,似乎想透過屏風看一看江凌此時的臉色,「這件事,您還得防著。老奴這段時間,會好好觀察這院子裡的丫頭的。那些枉想著爬上主子床的狐媚子,得找個由頭打發出去。」

  見江凌在裡面不作聲,她忍不住,又道:「老奴不是懷疑姑爺對您的感情。但男人,要是不通人事便算了;可一旦初嘗歡愉,要想管住自己,便不那麼容易。這種事,還是防著些好。」

  江凌看著自己面前在水裡飄飄蕩蕩的花瓣,笑了一下:「一路上,母親也一再跟我說這方面的事。只是嬤嬤,你覺得,如果一輩子這麼防著,不累麼?如果他真有這種心,又豈能妨得住的?在家裡不做,他不會到外面花天酒地麼?如果他真是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第三百零七章 共浴

  「姑娘……」袁嬤嬤哀歎。合著蘭陵公主一路上對姑娘說的話,白說了。照姑娘的心思,兩人合則好好過日子;可一旦不如意,那便一拍兩散,各奔東西。這合與不合,全靠男人自覺,她自己不去好好防範努力。這樣的做法,那不是要將自己置於不幸麼?便是貴為公主,蘭陵可都沒有這麼乾脆絕訣。

  「姑娘,您現在是這麼想。可您想過沒有,一旦有了孩子……」

  江凌擦乾身體,穿上衣服:「那也一樣。」說完從屏風裡走了出來。

  袁嬤嬤喚入畫兩人抬了水出去,拿出布巾給她絞乾頭髮,還想再勸,卻聽得外面奼紫和嫣紅的聲音響起:「少爺,您回來了?」

  「嗯。」秦憶應了一聲,大踏步進了門。也不等兩個丫頭上前掀門簾,直直便闖了進來。

  只見剛剛沐浴過的江凌,面如桃花,目如秋水,穿了一身淺紅色的衣裙,黑黑亮亮的長髮披散著,正坐在凳子上讓袁嬤嬤絞頭髮。見他進來,嫣然一笑。秦憶不由得心裡一熱。在這個院子裡,在這個房間,坐著這樣的江凌,等著他歸家。這樣的情景,自從喜歡上江凌,他便想過期盼過無數遍。沒想到,今天夢想成真了。

  「凌兒……」他站在門口,目光裡的熱切可以把冰融化。

  袁嬤嬤看到這熱切,心下一鬆,施了一禮便要退出去,卻見奼紫和嫣紅進了門,一個遞上一盞茶到他的手邊,一個輕聲問道:「少爺,廚下做了醒酒湯,可要喝上一碗?」

  袁嬤嬤皺起眉頭,正要出聲喝斥,卻見江凌將手背到身後,朝她輕輕搖了搖,只得將到嘴的話嚥了下去,把邁出去的步子收了回來,拿起布巾繼續絞頭髮。

  秦憶看看環繞在自己身邊噓寒問暖的丫頭,再看看前面含著笑、眼裡意興未明的江凌,眉頭一皺,冷聲道:「不用,退下吧。」

  嫣紅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不由一愣,臉色訕訕地應了一聲:「是。」抬眼看了一下江凌,跟奼紫退了下去。可退到門口,卻聽得秦憶吩咐:「準備水,我要沐浴。」

  「是。」嫣紅又應了一聲,臉色好了很多,出去吩咐小丫頭們。袁嬤嬤放下布巾,也跟著退了下去。

  房裡只剩下了兩個小夫妻。

  秦憶站在門口,卻是未動,眼睛望著江凌,目光灼灼地笑道。「凌兒就是這麼迎接夫君的嗎?」

  江凌似笑非笑地看著秦憶,仍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根本沒起身的意思。只挑了一下眉毛,道:「那夫君覺得凌兒應該怎麼做?」

  「應該撲上前來,先來一個擁抱,再來一個親吻。」

  江凌笑了起來,正要起身,秦憶卻擺擺手:「別別,我這一身污濁之氣,恐腌臢了你。」

  他話聲剛落,奼紫便在外面道:「少爺,水來了。」

  「進來吧。」秦憶淡淡地應了一聲,走近江凌,笑道,「不知娘子是否願意為為夫拿些替換衣物?」

  「甘之如貽。」江凌笑著站起身來,環顧了一下屋子,看看哪個櫃子是有可能放衣物的地方。

  「少夫人,奴婢來吧。」嫣紅走到一個櫃子前,將櫃門打開,從裡面拿出衣服。

  江凌退到一邊站著,看著嫣紅取衣服,仍是一臉的笑意盈盈。

  秦憶看著嫣紅,臉上的笑容斂了起來,剛才那股冷意又冒了起來。

  「少爺,衣服放下了。」嫣紅將衣服放到屏風上,回身看到秦憶冷冷地瞧著自己,身體不由一抖。

  「往後,我跟少夫人在屋裡,不經傳喚,不得入內。」秦憶冷冷地盯了嫣紅一眼,又掃視了放好了水從屏風裡出來的奼紫和小丫頭們。

  「是。」大家臉色都變了變,屈了屈膝便急急退了出去。

  看了看惶惶而退的丫頭,江凌回身嗔了秦憶一眼:「夫君忒地不憐香惜玉,看把她們嚇的。」

  秦憶鼻子裡哼了一聲,將房門關上,再將兩手伸開:「我要娘子伺候我。」

  江凌走近他,啐了他一口:「你養著那麼多的丫頭不用,卻奴役你母親子,簡直沒天理。」話是這麼說,還是伸手將秦憶的外裳脫了下來。

  除了外裳,秦憶自恃裡面的褻衣潔淨,長臂一伸,將江凌摟到了懷裡,嘴裡道:「往後,為夫也供你奴役,你想怎麼使喚都行,保管伺候得娘子舒舒服服。」

  「快洗吧你。」江凌將他一推。如果任他胡鬧,這澡就不用洗了。

  秦憶嘿嘿一笑,伸手將衣服脫了下來。小麥色的肌膚,精壯健美的身軀,每一寸肌肉裡似都蓄積著強健與力道,如一頭正緩步而行的豹子,可以在下一瞬暴發出驚人的力道。

  江凌是第一次這樣正正看到秦憶的身體,這十分強健的雄性之美的身軀,讓她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一下,身體湧上一股壓抑不住的慾望。

  「凌兒……」耳邊傳來秦憶的呢喃,轉眼間一個深吻就長驅直入,將她淹沒在慾望裡。暈頭暈腦之間,她只覺身體一涼,也不知何時,秦憶已將她的衣服除去,把她帶進了沐桶裡。

  「喜歡嗎?我特意叫人做的特大的沐桶。」耳邊傳來秦憶的輕笑。

  「討厭」江凌推了一下那緊貼著的健壯的身體。她潔白如玉的身體,與秦憶小麥色的皮膚緊緊靠在一處,柔美與強健融合在一起,給人十分強烈的衝擊力。

  胸前的豐滿被秦憶那略有薄繭的手掌揉搓著,溫柔裡略帶霸道的熱吻從耳垂一直到脖頸,再到胸前,她的身體一陣戰顫,強烈的慾望從心底深處湧出,她將自己與秦憶貼得更緊,只想要跟他融合在一起。

  「唉。」秦憶長歎一聲,停了下來,放開了江凌。

  「憶~~」江凌不依地輕呼,抱緊秦憶不讓他離開,嘶啞而嬌嗔的聲音一出口,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這是她發出的聲音嗎?簡直可以誘人犯罪。

  這聲音聽在秦憶的耳裡卻像是興奮劑,身下的慾望更加昂揚而碩大起來。他卻是不急,伸出手玩弄著那豐盈的尖頂,舌頭舔了一下江凌的耳下,輕笑道:「昨晚要得太多,你又趕了一天的路,很累了,今晚就好好歇息吧。」

  江凌一陣戰慄,緊緊地咬著唇,不讓那讓人沉醉的聲音從嘴裡溢出。好半天,她才喘息著,瞪了秦憶一眼,那流露出來的無限風情嫵媚動人,騷擾著秦憶的心,讓他差點兒就控制不住自己。他低聲道:「寶貝,你想要什麼?說出來,相公就給你。」

  「我要……」江凌媚眼如絲地斜他一眼,伸手一把將那碩大握住。秦憶渾身一震,「啊」地輕呼一聲,眼裡卻是無盡的得意。江凌卻放開了手,從水裡站了起來,作勢要出去,「我要起身了。」

  秦憶只覺全身的熱血都往一個地方湧去,哪裡還敢逗江凌?咬牙切齒地叫了一聲「妖精」,長臂一伸,將江凌摟到懷裡,浴桶裡頓時一片旖旎。

  秦憶說的那番話雖然是想逗江凌,卻也是真心話。所以只索要了一回,便旌旗息鼓,不敢貪歡。細細地給江凌和自己洗淨身子,將她抱回了房,也不許她動手,給她拭乾了身體,又給她找了一身乾淨的衣裙穿上——剛才的那一套,早弄濕了。

  江凌可不是這時代的女子,對於丈夫伺候自己,心裡沒有半點的不安。她慷懶地斜靠在床上,身體一動不動,任由秦憶給她擦身穿身;然後撐著身子,斜眼欣賞美男穿衣,一面笑道:「看你做事也挺麻溜的嘛,倒不像那連自己的衣服都不會穿的大少爺。」

  「小看你相公了吧?在軍營時,連衣服都是自己洗的,什麼不做?」秦憶轉過臉來,「哪時我做一頓飯給你吃吧,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真的?」

  秦憶看著歪著腦袋用晶亮的眸子看著自己,面如桃花、煙視媚行的小妻子,心裡一熱,走過來一吻:「當然是真的。」

  江凌還真沒想到這古代男子還有會做飯的,尤其像秦憶這樣,從小到大都有丫頭婆子圍繞的。看來她是撿到寶了。當下伸出手抱住秦憶的脖子,加深了那個吻:「親這一下,就不能反悔了。」

  秦憶剛才想逗她卻被她反逗了一回,可不敢再玩了。只親了一下就放開來,道:「以前在邊關的時候,家裡統共加起來,也不過十五、六個下人。現在家裡這些,都是到了零陵,母親生怕被別人笑話,才照著趙知府家的例添置的。我這院子,一年都沒進來住幾回,常年住在外院的書房裡,雖有兩個小廝和長隨,但很多事都是自己做的。」

  他說這話,是想解釋什麼嗎?江凌眨巴一下眼睛。

  「所以,這院子裡沒有哪個下人是伺候我時間長、能讓我另眼相看的。你要是覺得不合用或是下人太多,直接打發出去就是了。這個家,你只需顧忌父親和母親的想法,別的人,都不必在意,哪怕是那兩個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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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8 02:06 PM

  第三百零八 請安

  「你也不用在意嗎?」江凌斜他一眼。不可否認,聽他這話,她心裡很是高興。

  秦憶一臉的受傷:「我說不用在意你就不在意了嗎?」

  江凌擰了他一把:「你記住,你要是在意我,我就在意你;你要敢在意別的女人,哼哼……」

  秦憶長歎一聲,緊緊地摟著她:「我這人吧,毛病很多。但有一樣,就是重承諾。我說了一輩子只有你一個女人,就會只有你一個。哪怕你真不能生孩子,也沒關係,咱們在族裡接一個來養就行了。你不用擔心我會對哪個女子有想法。凌兒,你就算不信我,也要相信自己。這世界女人很多,但像你這樣,能與我並肩而立的女子,就算有,也不是我喜歡的。凌兒,能娶上你,是我的福氣。」

  「秦憶……」江凌不知怎樣表達自己心裡湧動的情感,只是緊緊地抱著他的腰,久久不放。能嫁給秦憶,何嘗又不是她這輩子的福氣?

  感受到江凌的感動,秦憶的感情心裡難自抑,緊緊地抱著江凌,似乎想要將她揉進心裡去。

  兩人相偎相依,久久不說話。

  「夫人問,少爺回來了沒有?夫人擔心少夫人在宴會上沒吃飽,叫廚下做了一些菜,嬤嬤您幫問問少夫人是不是要吃。」院子裡傳來桃紅的聲音。

  「少爺剛才回來了,正在沐浴。這飯菜麼……」袁嬤嬤抬起眼,看了看那亮著燈的窗戶。

  「你沒吃飽?」屋裡秦憶望著懷裡的人兒問道。

  江凌搖了搖頭:「宴會上人太多,鬧哄哄的,我只跟在母親身邊吃了幾筷子就不想吃了。也不覺得餓。」

  「那不行。」秦憶放開她,對外面叫道,「把飯菜拿進來吧,再把水提出去。」

  外面的袁嬤嬤和桃紅應了一聲。

  秦憶拉著江凌坐到凳子上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看著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母親想讓我問問你,往後你想在哪里長住?是這府裡呢?還是想到新塘去?」

  江凌一愣:「這話什麼意思?」是想讓他們小倆口跟秦夫人她們分開過?還是由她的喜好來決定秦家一家人的定居處?似乎哪一種感覺都怪怪的——她在這個家,照道理說是最沒地位的。

  「陸大人的房子建好了,他們也搬到那裡去住了。現在公主到了這裡,不是住陸家,就是住江家,不管住哪裡都會在新塘。所以如果你也想去新塘住的話,我們便搬過去。」

  「可公公和你,都不能離城而居的吧?」江凌當然想到新塘去,但想起秦從毅和秦憶的職責,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她不能太自私。

  「現在趙知府很配合,而我跟父親也可以輪流留在城裡。」

  江凌想了想,道:「一切任憑父親和母親作主吧。我沒關係的。如果住在這裡,想去看祖母她們,每天坐車去看就行了。」

  「嗯。」秦憶點點頭。對江凌這回答,他一點也不感覺意外。兩人相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彼此還是瞭解的,江凌不是那種只顧自己的人。

  「少爺,少夫人,飯菜來了。」外面傳來入畫的聲音。

  「進來吧。」

  見入畫和雨竹拿了飯菜,另有兩個婆子進來提水,江凌抿嘴笑了笑。

  秦憶看了她一眼:「笑什麼?」

  江凌搖搖頭,卻不說話。如果不是他這態度,奼紫嫣紅一定會爭著進來伺候吧?

  她既不說,秦憶也不追問,給江凌夾了一筷子菜:「快吃吧。」

  江凌看著碗裡的菜,問入畫:「公主那裡也送了飯菜去吧?」

  「是。」入畫答道。見江凌沒再說什麼,退了出去。

  燈火闌珊的房間裡,她跟秦憶相對而坐,慢慢地吃飯,時不時地溫言柔語,相視而笑。這樣的情景,讓兩人都沉醉其中,便是連空氣都覺得甜。

  第二天早上,江凌仍在生物鐘的提醒下,在天還未亮之時便醒了過來。感覺到身邊的秦憶輕手輕腳地起了身,走出門去。在外屋洗漱了一番,便出了門。一切都在靜悄悄中進行。

  江凌坐直身子,將衣服穿好,閃身進空間去練功。

  待得天空吐出一抹亮光,院子裡響動起來。聽得外面有人叫「少爺」,江凌才從空間裡出來,打開帳子下了床。

  秦憶推門進來,看到江凌正在穿鞋,笑道:「起來了?」

  江凌穿好鞋子,站了起來,打量了他一眼。見他穿了一身深綠色勁裝,身上微微有汗意,男子漢氣概十足。不由心裡一蕩,問:「你去練功了?」

  「嗯。在兗州還可以偷兩日懶,回來就得每日早起練功了。否則,非被父親責罵不可。」

  「到哪兒去練呢?」江凌有些好奇。

  「外院有一個練功場,也有兩間練功房。」

  「少爺,水來了。」外面傳來奼紫的聲音。

  「端進來吧。」秦憶將手裡的劍掛到牆上,對江凌道,「我沐個浴,一會兒咱們去給父親、母親和公主請安。吃過早飯就去新塘。」

  「你今天休息?」江凌抬起眼看他。

  「嗯,我可是大婚,休息兩天也沒人說話。」

  江凌見奼紫領了婆子將水放好,就退了出去,沒再主動要給秦憶拿衣服什麼的,不由抿嘴一笑,拍了他一下:「快去洗吧。我給你拿衣服。」又一眼瞧見入畫端著水在門口探了一下頭,對她揮了揮手,「把東西放到外間,一會兒我出去梳洗。」

  那廂秦憶沐浴完,江凌也梳洗打扮好了。兩人出了院門,卻見門口停了一輛車。江凌詫異道:「很遠嗎?」昨晚來,也是坐車,但她這個路癡實在分不清東南西北,哪裡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是,走路過去要兩柱香的時間。」秦憶扶著她的手,「上車吧。」

  等江凌在車上坐定,秦憶才道:「咱們現在住的院子,原是我自己住的。那邊住著母親和兩位姨娘,我住在那邊不方便。本來你跟我成了親,母親想要另佈置一處院子給你的。但我擔心你不喜歡,便想著你到了家後,咱們再慢慢收拾。除了這裡,還有另外兩處院子,到時得空我帶你去看看。有合意的,咱們就按自己的喜好佈置起來。我答應了給你建一座映月樓的,新塘那邊已建好了。這府裡還需你回來選定位置,才好開工。」

  江凌本想說不必那麼麻煩,但轉念一想她現在實在太富有了,如果不把錢花一些出去,換個舒適的生活環境,豈不是太辜負蘭陵公主了?再說,此時趁著新婦的身份,建個院子收拾幾間屋子,那是名正言順。可過了這個時候,再提這事,那可就不好了。便點點頭:「嗯,有空你陪我選個地方。」

  「還有……」秦憶又道,「我已經跟母親說好了,三年後再要孩子。一會兒如果母親拿話來勸你,你只說聽我的就行了。」

  「啊?三年?」江凌一怔,繼然笑道,「其實,一兩年就可以了。」不過,秦憶能如此做,她還是很高興。

  「我問大夫過了,十八歲以後再生孩子,會好一些。」秦憶握住她的手,「其實如果不是因為父親和母親,我又沒有兄弟,我還真不願意讓你生孩子。」

  江凌定定地看著他,笑了一下:「可是,我願意給你生孩子。」

  秦憶握緊了她的手,沒有再說話。

  到了正院下了車,正見婆子們往屋裡端水。江凌回頭看了袁嬤嬤一眼,見袁嬤嬤對她微微點頭,便對秦憶道:「我要去伺候婆婆梳洗,你往哪兒呆一會兒吧。」

  秦憶眉頭微皺了皺,正要說有丫頭們伺候,不用江凌。但想想在兗州時秦從忠對他說過的話,只得將話嚥了下去,點點頭:「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見秦憶要跟著,江凌心裡暖暖的,便叫丫頭通報。只一會兒,桃紅便從屋裡出來,對兩人行了一禮:「少爺、少夫人,夫人請二位進去。」

  秦夫人已梳洗妥當,正坐在梳妝台前由丫頭往髮鬢上插首飾,秦從毅卻不見身影。秦夫人從鏡子裡看見兒子、兒媳進來,對著鏡子笑道:「住在這裡,凌兒可習慣?」

  「謝母親記掛,凌兒很習慣。」江凌走上前去,接過丫頭手上的首飾,給秦夫人簪上。

  對著鏡子照了照,秦夫人滿意地起身:「我們到廳裡去吧。」

  「夫人,二姨娘和三姨娘來了。」柳綠進來道。

  秦夫人臉上的笑容沒變,目光卻沉了沉,道:「叫她們到廳裡候著吧。」又問,「老爺呢?」

  江凌眼眸抬了抬。自他們來,就沒見著秦從毅,莫非他昨晚歇在姨娘處?看來,秦從毅夫妻倆的感情並不好。

  「老爺從練功場回來了,正在廳裡坐著喝茶。」

  秦夫人目光和緩了許多,對兒子、兒媳道:「走吧,咱們出去。」

  江凌跟著秦夫人走出去,在門口遇上了兩個女人,俱都三十多歲,容貌秀麗。其實年輕的一個,竟然有著江南水鄉溫婉如水的氣質,巴掌大的小臉嬌柔柔的,真是我見猶憐,估計男人見了她,都會生出保護欲來。雖然秦夫人在容貌上並不比她差,但卻精明強幹,是那種天塌下來也不怕的類型。



  第三百零九章 秦府辛秘

  兩姨娘見他們出來,行了一禮,柔柔地道了一聲:「夫人。」眼睛轉向江凌,衝著她笑了一下。

  江凌餘光看著秦夫人臉色,對她們微微頷首,算是回應。這不是正式見禮,也沒人介紹,她這樣子,算不得失禮。

  「走吧。」秦夫人轉身往廳堂走去。

  兩位姨娘跟在她的身後,接著是秦憶與江凌。秦憶也不管後面有沒有下人看見,伸出手來,輕輕握了一下江凌的手。

  江凌轉眼看到他臉色不大好,心裡歎了一口氣。她一直以為,秦從毅既是有情有義的漢子,而且以前見秦夫人跟他在一起兩人一團和氣,夫妻兩人的感情一定很好,卻不想那全是做給外人看的。

  雖然在古代呆的時間並不長,宅門裡的事她也不是很瞭解,但從兗州一路行來,蘭陵公主也說過不少的事給她聽。像昨天這樣,雖然不是舉行婚禮,卻也算得兒子娶媳,從道理上來說,秦從毅應該宿在秦夫人房裡才對。然而從種種跡象來看,似乎並不是這樣。

  秦府的內廳,面積寬大,佈置得富麗堂皇。秦從毅穿著一身常服,一個人坐在主座上喝茶。

  秦夫人進去,也不說話,也不行禮,直直往他旁邊的位置坐了。兩個姨娘倒是禮了個禮,語調柔柔地叫了一聲:「老爺。」

  秦從毅抬起頭來,目光卻落到了三姨娘身上。他也不說話,只微點了一下頭,兩個姨娘便依次坐到了秦夫人的下首處。

  「凌兒住在這裡還習慣吧?」秦從毅開了口,臉上浮出笑容來,目光慈愛地看著江凌。

  「回父親話,住得習慣。」江凌笑道。從袁嬤嬤手裡接過茶杯,走到秦從毅面前正要行跪禮,卻看見地上光光的,也不見下人拿蒲團上來。

  「大禮昨日當著眾位大人和夫人的面,已行過了,今日不必多禮。」秦從毅道。

  「是。」江凌恭敬地將茶遞到秦從毅面前,只屈了屈膝:「父親請用茶。」

  待秦從毅接過,她又拿過一杯,走到秦夫人面前:「母親請用茶。」

  秦夫人接過茶,滿臉欣然地喝了一口,笑道:「你喚公主為母親,喚江夫人作娘,是吧?為了不至於弄混,往後便叫我婆婆吧。」

  「是,婆婆。」江凌改了口。

  秦夫人笑著點了點頭,指著旁邊的姨娘道:「這是二姨娘,那是三姨娘,你行個屈膝禮便可以了。」

  「是。」江凌依言向二姨娘和三姨娘敬了茶,屈膝福了一福。餘光看到秦從毅的臉上的笑容斂了斂,像是不太高興,她只裝著沒看見。

  他們夫妻對這兩姨娘態度不一樣。她作為秦夫人的兒媳婦,秦家的少夫人,哪怕是沒有剛才秦憶的那句話,她也要偏向秦夫人,就算不合禮數也要照做。

  江凌敬茶之時,二姨娘面色如常地接過了茶盞,喝了一口,便遞給了身後的丫環,又從頭上取下一根銀鍍金嵌蜻蜓簪,放在雨竹托著的鋪著紅布的托盤上,笑道:「祝少夫人和少爺和和美美,早生貴子。」

  秦夫人聽得這話,看向二姨娘的目光沉了沉。明知秦憶曾說過江凌要三年後才生孩子,她這樣說,不是借嘲諷秦憶和江凌來嘲諷自己麼?

  三姨娘接過茶盞,見江凌行了禮,將茶拿在手上沒有喝,看著江凌笑了笑,瞥了秦從毅和秦夫人一眼,輕聲柔氣地道:「咱們是官宦之家,姐姐又是數來講究禮數的。妾不知這憶兒媳婦不給妾行大禮,是個什麼講究?」

  看來,這三姨娘是個良妾,還是個得寵的。否則,明明知道自己沒兒女,以後要靠著秦憶,在秦夫人發了話的情況下,還這麼問,除了認為秦從毅會為她撐腰,沒有別的理由。

  秦夫人看了秦從毅一眼,見他不作聲,冷笑一下,道:「照理說,蘭陵公主可是凌兒的母親,跟老爺及妾身是親家。但昨日公主前來,老爺為何要去城門口迎接?為何要給公主行跪拜之禮?妾身不明,還請老爺告之緣由。」

  秦從毅自然知道秦夫人說的是什麼意思,但這問題當著江凌的面問到他臉上來,不得不回答:「公主貴為皇家血脈,受先皇賜封。我等皆皇家之臣民,君臣有別,自然要以大禮迎接公主。」

  秦夫人冷冷地轉向三姨娘:「老爺的話,妹妹可聽見了?凌兒為皇家血脈,誥命之五品官縣君夫人,聽公主說還為凌兒向皇上請封縣主,不日就要下旨宣封。這樣的身份,哪怕你是老爺的寵妾,也當不起凌兒的大禮。剛才給你屈膝一福,你那沒剩多少的福氣恐怕也折得差不多了。要是再一跪,也不知明天你是否還能起得來床?」

  當著新媳婦的面,直接揭了老底,差點就說他寵妾滅妻。這話聽得秦從毅的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紅,煞是好看。可這話是三姨娘先問出來的,而且問話的時候,秦從毅也覺得從家禮上來說,江凌是媳婦,是晚輩,給他的兩個良妾行個禮,也是應該的。畢竟,無論是誥命夫人還是縣主,都還沒宣封不是?所以當時他並沒有喝斥阻止三姨娘。現在秦夫人這樣擠兌,他除了生受,還真說不出什麼話來。

  「我……」三姨娘被秦夫人這一逼問,啞口無言。滿是委曲地看了秦從毅一眼,如秋水一般的眼眸,頓時浮上了一層霧氣。那泫然欲泣的模樣,真是楚楚動人、風情萬種,看得江凌都感覺愀心起來。

  江凌看了秦夫人一眼,見她面色如常地端坐在那裡,穩穩地端著一杯茶,兀自品飲,神態自若,腰背豎得筆直,就像青松一般透著一股剛強,不由得暗自歎息——像秦從毅那種馬上英雄,還是喜歡三姨娘那樣溫婉如水的女子吧?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記起蘭陵公主曾勸過她的話:凡事不要太過強硬,就算你是一棵青松,也要學學那凌霄花,時不時地做出攀附的姿態,激起男人的保護欲,讓他滿心都是你。

  是這樣的嗎?她不由得看了秦憶一眼,卻不想正對上秦憶的目光,那目光裡透著無奈,透著煩惱,透著一絲歉意。

  「咳。」秦從毅渾身不自在地站了起來,「凌兒還要去給公主請安吧?趕緊去吧。一會兒你跟憶兒陪公主吃了飯,咱們再一塊兒去新塘見見你祖父祖母。」

  「凌兒,去吧,別在這呆著了,免得人家還以為你在等見面禮呢。在三姨娘看來,這不行大禮是沒見面禮的。你的嫁妝豐厚,足足是秦府家產的三、四倍呢,什麼御賜的東西沒有?那見面禮你也看不上眼不是?」

  三姨娘只顧著在秦從毅面前裝可憐、裝柔弱、裝風情,好搏得同情,忘了她那句問話給秦從毅帶來的難堪,卻一下忘了將她準備的碧玉滕花玉鐲給江凌。此時聽得這話,趕緊從腕上順下玉鐲,想要將禮補上。言語上擠兌兩句不算什麼,但新媳婦敬茶不給見面禮,那可是一輩子被人拿出來說嘴的事。秦從毅再寵她,也不容她這麼慢待皇家縣主。

  而江凌本就惱怒三姨娘僅僅一個妾氏,就這麼恃寵生驕,張狂若此,拿她這少夫人作伐,為難她、嘲諷秦夫人,哪裡肯讓她全了這禮數?見三姨娘順下手鐲,裝著沒看見,轉身向秦從毅和秦夫人一福:「如此,媳婦告退,去給母親請安了。」說完,轉身就走。

  三姨娘拿著那玉鐲,就想往雨竹那紅布托盤裡放。然而雨竹也是個機靈的。一聽秦夫人那話,就趕緊將托盤裡的東西放入懷裡,再將托盤放了下來,自己退出幾步,垂手而立,半點沒有接禮的意思。三姨娘算盤落空,心裡有些發慌了,見江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也顧不得再矜持拿矯,急追上幾步,想要拉住江凌的胳膊將玉鐲往她手裡塞。江凌練武之人,哪裡會讓她拉住?明明以不急不慢的步子往外走,急追的三姨娘卻怎麼也趕不上,只得在後面喊道:「少夫人,請等一等。」

  「凌兒,將三姨娘的見面禮接下吧。一家人,別生份了。」秦從毅見愛妾急得花容失色,於心不忍,開口幫腔。

  「凌兒的首飾多的是,一輩子都戴不完,三姨娘還是把父親買給你的玉鐲自己留著用吧。凌兒未給三姨娘行大禮,不敢生受。」秦憶冷冷地擋在了三姨娘面前。

  這三姨娘,平時張狂些,看在父親面上他也忍了。但現在是什麼場合?竟然當著他的面,在江凌剛進門之際,如此不把母親放在眼裡,還欺負到了江凌的頭上他心裡那股恨惱從裡到外地冒了出來,便是看向秦從毅的目光也透著一股冷意。

  三姨娘急急往前追,哪裡想到秦憶會這麼突然地擋到前面,一下收不住腳,直直便撞入秦憶的懷裡。秦憶當然不會讓她撞上,腳步一措就閃開身去,三姨娘欲要收腳,聞到秦憶身上那股陽剛之氣又有些意亂情迷,他這一閃,三姨娘便直直地撲向地上,摔了一個大馬趴,「哎喲」一聲,頭上的簪子掉了兩隻,頭髮披散下來,又這麼匍匐趴著,著實狼狽,哪裡還有什麼如煙如水的嬌羞風情?

  江凌回身看著她這狼狽相,再看到秦從毅黑了的臉,差點破功笑了出來。趕緊咬了一下舌頭,忍住臉上的笑容。秦憶雖然惱恨秦從毅,但那畢竟是他素來敬重的父親,想必這樣一次會面讓他極不舒服。如果自己再笑,就是看他父親的笑話了。不妥不妥,實在不妥,要忍住,忍住……

  秦憶快步上前,緊緊地握著江凌的手,一言不發地出了正院。上了車,他便閉上了眼,將眼中的情緒關住,身體卻挺得筆直。直到江凌偎進了他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他才放鬆了身體,將江凌抱住,開口道:「凌兒,對不起,讓你受委曲了。」

  「我沒關係。」江凌搖搖頭。心裡許多疑問,但知道時間不對,不敢開口相問。

  秦憶看著外面,卻輕聲開了口:「你一定奇怪父親那麼一個人,會在家裡這麼放縱妾氏對自己的正妻無禮吧?」

  江凌仰起頭:「是啊,為什麼?父親那麼重情重義的一個人」如果不是秦從毅重情義,信守諾言,遵守婚約,為了守護她,從邊關回到零陵,又對她多番照拂,百般寬容,她跟秦憶也不可能有今天。

  「母親生我時難產,再也不能生育。在我四歲那年,父親便納了邊關一個低微將領的女兒,就是二姨娘;我五歲那年,父親回京述職,在風雪中救了一家人。那家家主是一個祖籍江南、到京城補缺的官員,為了感謝父親,順從他女兒的意,將她嫁給了父親為妾,那便是三姨娘。她兩人都是家中嫡女,出身並不比母親低,因愛慕父親,甘心為妾。這讓父親很感動,同時也心生愧疚。」

  秦憶摟著她的手緊了緊:「二姨娘嫁過來一年多沒有身孕,而三姨娘只成親一個月,便懷了父親的孩子。所以父親對她就更好了。再加上她琴棋書畫無所不能,又善於玩心機,裝柔弱,攏住了父親的心。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父親都會想辦法幫她弄到。她懷孕六個月時,有大夫說她懷的是男嬰,這讓父親更加高興。」

  他轉過眼來,定定地看著江凌:「那時候,我已經進學。因表現得比較聰明,知道上進,父親雖寵三姨娘,對我十分關注,對母親也一直很敬重,這讓三姨娘十分不滿。父親的寵愛讓她的心膨脹起來,她想當正妻,她想讓她的兒子成為秦府的嫡子。她知道母親不能再生育,性格又剛強,便想著如果我沒了命,母親也不能獨活。便買通廚房裡的人,給我下藥,想將我毒死,結果被母親發現。你想想,一個母親,看到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的兒子差點被人毒死,那是何等的暴怒?所以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母親叫人將三姨娘打了一頓。待得父親趕回家中,那個成形的男嬰已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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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8 02:08 PM

  第三百一十章 會面

  秦憶沉默了一下,又道:「父親盼了那麼久的兒子,眼睜睜地看著沒了。再加上三姨娘平時很善於偽裝,讓父親覺得她很善良、很柔弱。在她的百般狡辯之下,父親便相信了她。哪怕是給我下毒一事,被三姨娘一引導,也以為是母親想除掉三姨娘而行的苦肉計。你想想,母親聽得父親這話,是多麼的傷心難過?她對父親心灰意冷,和離又不能帶走孩子,只得忍恨留了下來。又想著如果兩位姨娘再生孩子,勢必容不下我,下毒之事定會再發生。於是想方設法地向一位鈴醫求了一副斷子藥,偷偷給父親吃了下去。」

  「啊?」江凌輕呼一聲。

  秦憶摟緊她:「後來,父親就再沒有孩子。為了這個,父親一直冷落著母親。」

  「給父親下藥的事,母親沒做得隱秘些嗎?」江凌問。

  「當時是沒人知道的。直到兩位姨娘再沒有懷孕,父親找大夫看了,才知道了原因。這件事,即使沒有證據,但想一想,就知道是誰下的藥了。再怎麼耍心機,兩位姨娘在沒有孩子的情況下,是不可能給父親下這種藥的。剩下的,唯有烈性而護犢的母親。父親雖然沒有將母親休了,但兩人的關係一度冷到了極點。為了此事,他對兩位姨娘也心生愧疚,越發縱容;而母親對父親死了心,從不主動關心父親,也懶得去跟兩位姨娘較勁。」

  「可是,你是家裡的獨子,父、母親唯一的期望,他們怎麼同意你上戰場呢?」江凌最想不通的就是這件事。

  「自我記事起,就感覺母親不開心。兩位姨娘跟父親的柔情蜜意是那麼的刺眼,她們在母親面前是那麼的張狂,這讓我很不高興。於是向家中老僕多番打聽,終於知道了這件事的始末。為了能獲得功名,好帶著母親另外開府生活,我瞞著他們跟著另一位將軍的大軍上了戰場。母親發現時,差點急瘋了。父親知道我們那支大軍的任務艱險,心裡極不安,不過他還是安慰了母親。兩人因為有了同樣的擔憂,關係開始和緩起來。等我受了傷,被人從戰場上抬著回來,父親知道我上戰場的原因,沉默了很久,找了個機會跟母親長談了一夜,便開始管束兩位姨娘,讓她們到母親面前立規矩,他跟母親也開始和睦起來。」

  「那你後來又上了戰場?」

  秦憶點點頭:「我喜歡行軍打仗。而且那一次我立了功,被升為了陪戎副尉。父親身為將軍,要號令千軍,自不能做出讓兒子臨陣退逃之事,所以也就沒逼我離開軍隊。為了父親和我的前程,母親就算不願意,也沒辦法。」

  沒想到,一直以為相當恩愛的秦從毅夫婦,竟然發生過這樣的事。江凌偎在秦憶懷裡,望著竹製的車簾,默默地出神。

  「我雖是家中獨子,日子卻過得很不開心;而我的母親,更是如此。這一切,都是因為父親納了妾。所以凌兒,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會納妾。我有了你,就夠了。」

  江凌緊緊地回抱他:「我們一定要給我們的孩子一個幸福的家。」

  蘭陵公主早已起了床,正興致勃勃的在院子裡散步。相處日久,江凌就越喜歡蘭陵公主這性子,隨心隨性,便是經歷了許多苦難,仍保留了生活熱情。

  秦憶和江凌給她請了安,蘭陵公主便吩咐擺飯。她急著想到新塘去見陸文遠夫婦和李青荷。江凌離家日久,這一回來竟然沒能第一時間見到李青荷和祖父祖母,自是十分牽掛;又記掛著她讓人種的稻穀和花卉藥材,忙忙地吃了飯,便叫人拿了東西,跟蘭陵公主及秦憶一起乘車到了大門處——秦從毅夫婦已在那裡等著了。

  新塘從大路拐過去,路的兩旁,江凌叫人種下的樹都長出許多茂密的葉子,在夏末初秋的涼風中招展。秦憶叫人挖掘的大湖上,殘荷圍了沿岸的一圈,想來再過不久就可以挖蓮藕了。

  馬車駛過石橋,陸文遠和陸夫人、李青荷及江濤領著一群下人已恭候在那裡了。

  「老臣陸文遠攜夫人,恭迎蘭陵公主。」陸文遠見蘭陵公主下了車,領著一眾人等跪了下去。

  「陸伯父、陸伯母,快快請起。」蘭陵公主急上幾步,親手托住了陸文遠和陸夫人,看著兩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想起逝去了十幾年的那個人,蘭陵公主眼睛發澀。

  「伯父、伯母身體一向安好?」拉著陸夫人的手,蘭陵公主拚命把眼淚逼了回去。

  「好,好。有勞公主掛心。」面對蘭陵公主,陸文遠夫婦心情尤為複雜。如果不是她,他們的兒子當初不會年紀輕輕便命喪黃泉。可反過來說,如果不是她的執著與深情,他們陸家也留不下江凌這一血脈。

  四目相對,似有許多話要說,卻又什麼也說不出。蘭陵公主用手帕按了按眼角,便把目光投向了旁邊那個三十來歲容貌秀麗的婦人。

  「奴婢李青荷,給主子請安。」李青荷也不顧地上是否乾淨,恭恭敬敬地給蘭陵公主磕了一個頭。

  「青荷?」蘭陵公主一把將她扶了起來,美目裡全是感激,「你是青荷?」

  「是,奴婢青荷,主子曾賜奴李姓。」李青荷垂著眼眸,但抖動的嘴唇卻洩露了她內心的激動。十幾年了,她肩負著重擔,生怕讓江凌受了委曲,生怕沒把她教養好,對不起蘭陵公主。而直到這時候,肩上的擔子才算完全放了下來。她從懷裡摸出一塊玉珮,遞給蘭陵公主,「這是當年,奴婢從凌兒的襁褓裡拿出來的。」

  蘭陵公主接過那塊玉珮,想起當年的事,似乎仍歷歷在目。那失去女兒、擔心女兒、思念女兒的錐心的痛,猶在心頭,眼淚不由一滴滴落了下來。她用手帕摀住嘴,哽咽道:「謝謝你,青荷。要不是你,我就看不到凌兒了。你把凌兒教養得很好。你……請受我一拜拜。」說完,盈盈福了一福。

  這個禮把李青荷嚇了一跳,她急急側了身子避開來,滿臉脹紅,擺手道:「主子這樣,豈不折煞奴婢?」

  「還自稱奴婢?從此之後,你是我的義妹,應該叫我姐姐。」蘭陵公主用手帕抹了一下眼睛,握住李青荷的手,笑道。

  「母親,娘,你們就讓大家站在這裡看你們哭哭笑笑呢?」江凌適時上前,一邊胳膊摟著一個,搖著手撒嬌道。

  「對對對,看奴婢激動的……公主請屋裡坐。」李青荷忙抹乾眼淚,「秦將軍、秦夫人請。」

  江凌放開手,走到陸夫人身邊,挽住她的胳膊:「祖父、祖母近來身體可好?」

  「好。」陸夫人拉長了聲音,慈愛的看著江凌。看到她明媚如玫瑰一般的臉,又轉頭看到跟在後面英俊高大的秦憶,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兒。

  「丫頭,你說要三年後才生孩子,你公公婆婆一聽,臉色都變成鍋底了。」陸文遠走在她的身邊,似乎不經意地輕聲說了一句,聲音小得風一吹就不見了。

  江凌差點暴笑出聲。這老頭兒,平時見他不苟言笑、一本正經,偶爾開一句玩笑真有說不出的喜劇效果。

  進到廳裡,秦憶與江凌又重新行了大禮,敬了茶。蘭陵公主和李青荷你推我讓的,終於也把稱呼定了下來,姐姐妹妹的叫了起來。

  「娘,小濤呢?」江凌往屋裡掃視了一眼。

  「姐,我在這兒呢。」從人群裡擠出一個人來。江濤又長高了一些,聲音也開始變得雄渾起來。他走到屋中間,給蘭陵公主行了個跪拜禮。蘭陵公主一連聲地叫人扶他起來,又給了非常豐厚的見面禮。

  江凌看著一屋子談笑問候的人,眼淚浮上了一層霧氣。現在在這個屋裡呆著的,是她在這個時代所有愛她疼她的親人了。上蒼對她不薄,不光給了她第二次生命,還給了她這麼多的溫暖親人。

  除了問候別後情形,大家談得最多的,還是秦憶與江凌的親事。蘭陵公主將成親的細節跟大家說了一遍,又歉意地看著秦從毅夫婦道:「親家、親家母,你們也知道,我生凌兒時,去了半條命。從此以後就再沒能生孩子。所以,我懇請二位允許凌兒年滿十八歲再生孩子,這樣無論對大人還是孩子,都有好處。請二位原諒我這作母親疼愛孩子的一片心。」

  秦夫人笑了起來,笑容有些勉強:「公主說哪裡話?凌兒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疼愛她的心一點也不比憶兒少。既然大夫說十八歲後再生孩子好,那自是到那時再要孩子。」

  秦憶從兗州回來,說三年才要孩子,她是很不高興的。秦家為了江凌,這麼晚了才娶兒媳婦。現在好不容易將媳婦娶進了門,又要等三年後再生孩子,怎麼說她都不樂意。本想等江凌回來找個時間做做她的思想工作,讓她答應過得一年多就要孩子的。卻不想她還沒機會說,蘭陵公主就先發制人,當著大家的面把這問題明挑出來。自己要不答應,豈不是為了抱孫子枉顧江凌的性命?



  第三百一十一章 宣封

  陸夫人接口道:「我們也知道,你們秦家就憶兒這麼一個兒子,自是希望他能早日為秦家開枝散葉。所以提出這樣的要求,為免讓你們為難。不過,秦夫人也是女子,最知道女子生孩子,那是不亞於在鬼門關上走一遭,極為危險。公主就凌兒一個孩子,我們陸家,也只剩了凌兒這一點血脈,萬不肯讓她骨骼尚未長成就生孩子,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不啻於要了公主和我們兩個老傢伙的性命。這事呢,我們也不強求,只是跟將軍和夫人商議。如果將軍和夫人急著抱孫子,可以叫別的女人給生,我們是不會有異議的。」

  「啊?」這話說得大家都一愣。原來江凌可是放了話,不讓秦憶納妾的。這會兒陸夫人說可以叫別的女人給秦家生孩子,是個什麼意思?

  陸夫人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茶,笑瞇瞇地接著道:「咱們大唐,女子離異再嫁,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我們凌兒嫁妝豐厚,人又漂亮、能幹、懂事,還是個縣主,身後還有公主和我們兩個老傢伙撐腰,就是再嫁也照樣有人搶著要。」

  這話一出,秦從毅和秦夫人都黑了臉。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以蘭陵公主和陸文遠夫婦的地位,哪個敢輕易讓江凌下堂?就算他們不追究秦家,願意讓江凌和離,可秦憶那小子怎麼可能同意讓江凌離開自己?如果逼得緊了,不光別想抱孫子,估計兒子都要去當和尚了

  不過,這話雖是威脅,卻也是大實話。女子再嫁雖然允許,可也是招人閒話的。人家寧可讓江凌和離再嫁,也不願意讓她冒性命危險生孩子。性命與婚姻,孰輕孰重,一目瞭然。自己如果有女兒,不用想也會這樣做。設身處地的這麼一想,秦從毅夫婦心裡的火氣又發作不起來。

  秦憶卻臉色大變。說什麼都可以,就別提離異再嫁之類的話,那簡直就是他的死穴。他身體一動,就要上前表明心跡。

  坐在他身邊的陸文遠卻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伸出一隻手,攔在了他的面前,將臉一板,對著陸夫人喝道:「喚,老婆子怎麼說話的?兩個孩子好好的,這才成親,說什麼離異不離異的話?秦將軍和秦夫人可是在凌兒最艱難的時候幫過她,當時就算凌兒的身份見不得天日,也毫不嫌棄地護著她,承認這門親事。秦憶這孩子更是耽誤到現在才成親。在別人家,二十歲的年紀,孩子都滿地跑了。要不是等凌兒,他何需到等到這時?秦家對凌兒,那是情深意重,對公主和我們陸家都有恩。」

  這話說得秦從毅夫婦的臉色好看了許多。陸大人不愧曾任帝師,說出來的話就是讓人舒服。秦家,對江凌不薄,大家也應該體諒體諒他們秦家吧?

  「不過啊,秦將軍、秦夫人。」陸文遠話風一轉,「就算知道這要求過份,也請你們體諒體諒我們。公主和我們兩個老傢伙,這輩子過得都不平順,實在經不起任何風浪了。凌兒失而復得,那是我們的心尖子,容不得半點閃失。老婆子的話雖糙,理卻是這個理。如果你們實在為難,那就讓憶兒跟凌兒和離便是。我們絕不會為了這事責怪你們半分。」

  要不是場合不對,江凌差點要笑出來。陸文遠這老狐狸,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的活兒估計以前沒少干,那叫一個跌宕起伏,讓人歡喜讓人憂。

  不過,這事吧,確實也挺對不住秦家的。秦家就秦憶這一根獨苗,秦從毅夫婦的心情,她太理解了。這事要不是危及到自己的性命,她也好,蘭陵公主和陸家夫婦也好,絕不會這麼不通人情。唉,誰叫秦憶比她大五、六歲呢?

  秦從毅對陸文遠最是敬重。在戰場上立功的人不少,但能像他這樣,以草根的身份,當官當到這份上的,少之又少。他能有今天,那全是因為有陸文遠在背後支持的緣故。再說,今天這事,由不得他不答應,倒不如把話說得漂亮一些,賣給蘭陵公主和陸家幾分人情。

  所以他當即站起來,對蘭陵公主和陸文遠各施了一禮:「公主和陸大人、陸夫人如此說,真是愧煞下官了。且不說陸大人這麼多年對下官的栽培,只說我們夫妻將凌兒這孩子,也看得跟親生女兒一般,心情跟諸位一樣。怎可能為了自己急於抱孫子的心情就不顧凌兒的性命安危呢?再說,原來凌兒跟憶兒說過一兩年再要孩子,是憶兒自己擔心凌兒,主動提出三年後再要,我們夫妻也是同意了的,怎麼這話說著說著就到了和離的份上?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是我們夫妻抱孫心切,逼著憶兒休妻再娶,或是為了子嗣不遵守諾言逼他納妾、收通房,他也是絕對不肯的。他將凌兒看得比他的性命還重要,豈會如此做?公主和陸大人、陸夫人多慮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陸夫人笑了起來。她跟陸文遠年紀大了,沒啥顧忌,頗有些以老賣老,凡事不喜歡轉彎抹角。本來那話可以不必說得那麼強硬,給秦家多說些好話,多給他們留些顏面,也是可以的。但她不耐煩做那水磨功夫。萬一秦從毅夫婦今天話說得含糊,然後回去勸江凌,逼著她答應早點生孩子。她做小輩的,不答應自然不好。這不是叫她夾在中間難做人嗎?再說,別人都說江凌受了秦家的恩惠,可要跟秦家受陸家的恩惠比起來,算得了什麼?

  這話說開了,大家都敘了些別後離情。蘭陵公主又問了江濤一些情況,說要介紹他到長安的官學裡去,直到李青荷說陸文遠要親自教導,待大上幾歲再另作打算,這才作罷。

  江凌陪著蘭陵公主逛了一圈園子,順帶把陸家和秦家的園子也逛了個遍,又幫她在江家園子裡選定了一個院子住下,秦夫人也當即表示要將家搬到這新塘來。

  看看天色不早,陸文遠夫婦和李青荷、江濤便分別上車,去了秦家。今天晚上,是要給秦憶與江凌補辦婚宴的,他們自然不能缺席。

  當天晚上,秦府那叫一個熱鬧,下帖子的、沒下帖子的,全都來了。蘭陵公主嫁女、陸文遠嫁孫女、秦都督娶兒媳、秦少將軍成親,這麼哄動的一件事,零陵城裡誰不想巴著來喝一杯喜酒?能喝上一杯喜酒,那叫做有面子。

  幸虧從兗州出發時蘭陵公主就叫人給秦府帶了一封信,把補請喜宴的想法給他們說了,秦夫人這段時間就忙乎這個事,早已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倒也不慌亂。指揮下人上酒上菜招呼客人,都有主動請纓的夫人管著,安排得井井有條。為了熱鬧,也為了一會兒宣旨時的風光,男人席面跟女人席面只隔著一條五、六米寬的小河,只用帷布將女人這邊臨河處遮擋起來。

  這喜宴沒有拜堂成親這一環節,秦從毅便特別設了一個開場白。待酒菜上了桌,女客這邊請蘭陵公主跟秦夫人舉杯說了一番話,男客那處則是陸文遠跟他說了一番話。這話剛說完,就有下人急跑進來,大呼:「將軍,聖旨到。」

  「聖旨?」大家聽得這兩個字,俱都震驚。零陵這地方,除了秦從毅、趙刺史幾位有些頭面的人接過聖旨,其他人哪裡有機會見過宣封?本來一個個都驚疑未定,但有那老成持重的人勸慰,說蘭陵公主是朝庭公主,這聖旨到來,應該會是好事,大家這才安定下來。女客這邊圍著帷布接旨甚是不敬,秦夫人趕緊指揮下人將帷布折了。

  陸文遠、秦從毅和趙刺史都迎了出去,不一會兒,接了兩個昂頭挺胸的公公進來。秦夫人早已讓下人將香案準備好了。

  一個白面無鬚微胖的公公將嚴厲的目光向寂靜的場裡掃了一眼,尖起嗓子大聲叫道:「陸江凌接旨。」

  江凌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倒也不慌,走到香案面前跪下:「民婦陸江凌領旨。」後面的人嘩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奉天呈運,皇帝詔曰:今有蘭陵公主之女陸氏江凌……」

  只聽到前面這一句,江凌的眼睛就浮上了淚水。果然不虧是泱泱大唐,行事就是大氣。她這私生女的身份,要換作別的朝代,只怕要被人追殺以遮蓋皇室醜聞。她以為就算這唐朝行事開放寬明,也要遮一遮,把她說成蘭陵公主的義女。卻不想就這麼直直宣佈了她是蘭陵公主的女兒。這其中,自然是蘭陵公主不在乎自己的名聲,極力爭取的結果,可這又何嘗不是這朝代開明,李治寬厚仁慈的緣故?

  那位公公咬文嚼字的念了一大通,意思江凌倒是聽明白了,大意是她在夏初岳陽遭災時,以女子身份奔走賑災,並提出了雙季稻的說法,如今豐收在望,活人無數,功德無量;雙季稻一說更是造福萬民,澤披後代,故賜封她為明陽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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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8 02:10 PM

  第三百一十二章 江凌的妙計

  要知道,唐朝女子的封賞跟別的朝代不一樣,只有太子的女兒才封郡主,其他親王的女兒都只封縣主。李治能賜下這個封號來給一個公主的私生女,實在是不容易。不知蘭陵公主花了怎樣的心思才討了這個封賞。

  叩首接下聖旨,陸文遠和秦從毅領了兩位公公去招待,江凌退到了女客那邊,抬目所見全是艷羨的目光。有了這個封號,她就不是依附於夫家的普通女子了,便是秦從毅夫婦都不能不對她尊敬三分。那些夫人們,則暗自後悔沒有在秦家退親之時,抓住機會把江凌娶到家裡來,否則,這份榮光就是她們家的了。趙夫人心裡的悔恨,自不待說。

  因這是喜宴,江凌作為新娘子是不必出來陪客的,故而接了旨之後,她便回了凌風院。蘭陵公主不耐煩聽那些夫人的奉承話,應酬了一會兒也回了昨晚住的院子。而一直跟著在她身邊形影不離的林嬤嬤卻沒有跟著她回去,而是拉了秦夫人房裡的一個陪房,打聽邊關的風物,引著她說了許多話。

  待林嬤嬤回到院子向蘭陵公主回稟了她剛才打聽到的話,蘭陵公主沉吟一會兒,道:「現在天色還早,那邊宴席至少還有半個時辰才散呢。你叫人喚凌兒過來,我有話跟她說。」

  林嬤嬤倒沒派別人,而是自己跑了一趟,將江凌找來。

  「母親,出了什麼事了?」江凌一進門就問,神色有些緊張。這個時候,派林嬤嬤親自來找她,肯定有事。可問林嬤嬤,卻什麼都不說,這讓她不由得有些擔心。

  蘭陵公主笑了起來:「我沒事,就是想跟你說說話。」說完指著對面的椅子道,「坐吧,咱娘倆聊聊天。」

  她大概剛沐了浴,長而亮的頭髮半濕著披在身後,身上鬆鬆地穿了一件白色錦鍛繡花長袍,腳上趿著一雙精美無底的繡花鞋,鞋上綴著一顆如拇指一般大小閃著瑩光的珍珠;白皙細膩的臉龐光潔紅潤,沒有一絲皺紋;眉眼如畫,柔美雋秀。就這麼慵懶地斜靠在坐榻上,手上拿著一個果綠荷葉邊的細瓷茶盞,望著江凌,笑意盈盈。

  「母親,您真美。」江凌怔怔地看著這幅美麗的畫卷,囁嚅出聲。

  蘭陵公主一愣,繼而苦笑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道:「要不是你,這副紅顏便成了白骨了。」說完又歎了一聲,「活著真好。」

  她心裡哪裡不明白?纏綿病床十幾年,天下最有名的大夫都看了,珍貴的藥都吃過了,她自己的身體還是如那燃盡了的燭火,隨時都要熄滅。可江凌一到,就拿了那長得奇怪的藥材給她,還親自煎藥,親手伺候她的飲食,這些東西,吃到她的嘴裡,味道不同,她自然明白;效果如何,更是顯而易見。不過她從來不曾把這奇怪處說出來。她只要知道,面前的這個孩子,是她的女兒;吃了她給的東西,自己的病能變好,就足夠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江凌疑惑地望了她一眼,心裡有些不安。

  「坐吧,喝杯茶。」蘭陵公主也不起身,看丫頭給江凌上了一杯茶,端起自己手裡的杯子飲了一口,轉換了話題,「早上敬茶的事,我聽說了。」

  江凌喝茶的動作頓了一下,放下杯子看著蘭陵公主。

  蘭陵公主眨了眨眼:「你知道秦將軍為何如此縱容那三姨娘嗎?」

  江凌點點頭,把秦憶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蘭陵公主望著窗外慢慢暗下來的天色,歎了一口氣:「我認識他們,還是通過你的父親。那時他們剛成親,雖然家貧位底,卻是極恩愛。沒想到,隔了十幾年,卻變成了一對怨偶。」

  江凌垂了眼眸,沒有說話。有情人成了眷屬,是一個故事的結束,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她跟秦憶,能走到哪一步呢?

  「他們之間其實並未變好。」蘭陵公主道。她知道江凌在想什麼,而她要教的,正是這個。

  「嗯?」江凌抬起眼來。

  「我讓林嬤嬤去打聽了一下,秦將軍在秦夫人房裡留宿的時間,一年也難得幾次。否則,那兩個妾也不會放縱若此。」

  江凌點點頭。

  蘭陵公主緊盯著江凌的眼:「秦家的關係,你打算如何處理?」

  江凌有些疑惑地望著蘭陵公主,又想了一想,皺了一下眉道:「婆婆是秦憶的親生母親,又是秦家的主母,一向待我又好,我自然會尊敬孝順她。至於那兩個姨娘,既然公公要縱著,我只是大面上過得去就行了,也不好為難她們,畢竟公公待我也不薄。只護著婆婆不讓她受委曲,或是隱晦地勸她想開些便是。秦家這事,十幾年了,也說不清誰是誰非,咱們插手進去,實在不好。」

  蘭陵公主低下眼,慢慢地啜了一口茶,道:「如果,我一定要你插手呢?」

  「母親……」江凌有些不解。她自然希望秦從毅夫婦能恩愛和美,但這事不是容易解決的。她什麼都不做,這秦府沒人會、也沒人敢對她不好,畢竟她有外有蘭陵公主和陸家、內有秦憶撐腰;得罪了她,對大家都沒有好處。可這事萬一做得不好,惹惱了他們哪一方,她在這秦府呆得就沒意思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幹嘛要去做?

  「你婆婆現在沒啥指望了,就盼著秦憶給她抱孫子。也只有這一件事,讓她在秦府兩位姨娘面前有面子有尊嚴。如果她老盯著你的肚子,你壓力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我希望你能做到讓他們徹底和好。」

  「昨天不是說清楚了嗎?公公婆婆不會言而無信的。再說,她要盯,就隨她盯唄。反正我就不懷,她也拿我沒辦法。再不行,不是還有秦憶嗎?你不是教導我說要依靠男人嗎?讓他去處理唄。」江凌倒是想得開。

  蘭陵公主搖搖頭,堅決地一字一頓地道:「我就是想讓你插手」

  江凌愕然,怔怔地看著蘭陵公主,半晌,方笑道:「母親,您又來了。就這麼不相信您女兒能處理好這種宅子裡的事?您說的話,我都記得呢。嗯,婆婆這事吧,我也知道,如果不是她的性格太過剛強,哪怕稍微和緩一些,也落不到這般田地。你不就怕我跟她一樣,以後遇上一個跟三姨娘一樣能裝的人,把秦憶輸到她手裡嗎?真真是……不知說您什麼好。」

  「姑娘就是聰明,公主的心思一猜一個准。」林嬤嬤在一旁笑道。

  蘭陵公主斜她一眼:「你別忙著誇她。這孩子頭腦雖然聰明,卻是個懶的。不逼到一定份上,她都不肯花心思在這上面。整日地侍弄她的花花草草,叫人不放心。哪時秦憶被人勾搭出去,都不知道。」

  江凌哼一聲:「他要真被人勾搭上,我就休了他。讓他瞧瞧,和離了,是他淒慘還是我淒慘。」

  「就你能耐。」蘭陵公主的表情變得嚴厲起來,「要是有了孩子呢?你婆婆當年難道就沒有這心思?為了秦憶,她不還得留了下來,整日看人家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

  見蘭陵公主變了臉,江凌有些訕訕的。秦憶要變心,而孩子又需要一個爹,那還不簡單?直接將他扔空間裡洗一下腦就行了嘛,一兩個時辰,一個聽話的妻奴就出爐了。不過她這話,不能跟任何人說。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讓她婚後能幸福,蘭陵公主恨不得把自己頭腦裡所有的知識都灌輸到她腦裡來。為了安撫母親這顆不安的心,秦從毅夫婦這事,她真得插手?

  蘭陵公主沒等她表決心,就道:「說說吧,你打算怎樣為你婆婆贏得你公公的歡心。」

  江凌想了想,向蘭陵公主招了招手,悄聲道:「這容易,只需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到得第二日,蘭陵公主跟秦夫人關在房間裡,足足談了一個半時辰的話,之後秦夫人就回房收拾東西,派人跟秦從毅說,秦憶跟江凌新婚燕爾,不亦分開;而蘭陵公主在零陵這段時間,又希望女兒陪她到新塘住住。所以乾脆她帶著兒子、兒媳搬到新塘去住,他跟兩位姨娘留在城裡看家。

  秦從毅想想也有道理,便答應了這事。他自己脫不開身,派人護送了蘭陵公主去了新塘。江凌自然也一塊跟著去了。秦夫人走時,還帶走了秦家一大半的下人。

  此後一個月裡,是江凌平生最快活的日子。晚上跟秦憶恩愛甜蜜,早上陪著蘭陵公主、陸家夫婦、秦夫人和李青荷一塊用早餐——陸文遠也是七十來歲的人了,又是蘭陵公主曾經的公公、李青荷的義父,秦夫人一家的長輩,也不必避諱。早餐過後,就跟著陸言文遠看看稻穀,學學花木、藥材知識。然後跟著肖夫人過問生意情況,自己又張羅著開張花店……

  這樣忙碌而充實的過了一個月,秦府裡傳來了消息:因秦夫人搬到新塘來住,秦府裡秦從毅叫三姨娘管家,二姨娘自然不服,兩人互相爭鬥,各不相讓。一次衝突中,二姨娘的臉被三姨娘撓花了,三姨娘則被磕破了頭。秦從毅焦頭爛額,頭疼之極。

  「這回你得意吧?也不知兩個姨娘身邊的人是怎麼被你收買的,這麼聽你使喚」蘭陵公主瞅著江凌,「然後呢?咱們應該怎麼做?」



  第三百一十三章 改變

  江凌懶洋洋地躺在她叫人做出來的搖椅上,啃著她空間裡種出來味道鮮美的桃子,笑瞇瞇地搖搖頭道:「我不得意。要不是有母親,我哪裡能叫婆婆言聽計從?這計謀再好,

  也沒辦法實施不是?」

  這話倒不是哄蘭陵公主開心。如果她直接跟秦夫人說要教她如何得回丈夫的歡心,秦夫人不直接跟她翻臉才怪。這種事,提都不用提,太讓人沒面子了。而且,這樣做絕對會。

  讓人疑心她是慣會耍手段,將人玩弄於股掌之人。現在好的時候還不怎麼樣。可往後萬一不好了,秦家所有的人,包括秦憶在內,都會對她心生懷疑,懷疑她一切的好都是裝出來的。所以這事,她只適合做幕後策劃者。

  而在零陵這些親人裡面,最適合出面給秦夫人指點的,非蘭陵公主莫屬。陸夫人在婚姻方面也是個失敗者,不足於讓人信服;李青荷婢女出身,直到江文繪死的時候都沒獲得丈夫的心,也是沒資格教導人的。只有蘭陵公主,在宮裡長大,竇懷悊雖然有姬妾有庶子庶女,可那也是蘭陵公主親自給他納的、讓他生的。直到如今竇懷悊還被她死死地捏在手裡,唯恐她不高興。這雖然不排除她地位超然,不是普通女子的緣故,但大唐的公主眾多,也不是個個過得好的。她的手段,自然高明。所以,秦夫人對她只有敬服,因此對於她一心為自己好,給自己出謀劃策就會心生感激,就會言聽計從。

  而上述這些原因,也正是蘭陵公主要逼著她,拿這件事來訓練她、讓她練手的緣故——蘭陵公主、陸夫人、秦夫人、李青荷,這四個她最親近的女子,婚姻沒有一個是幸福的。這種情形,在古代,尤為常見。蘭陵公主十幾年虧欠女兒,她自己的一生也就這樣了,所以,她格外希望女兒在有一個好的開始的情況下,能好好地經營她的婚姻,一輩子過得幸福美滿。

  江凌沒等蘭陵公主說話,又道:「我公公感覺那兩個美嬌娘不是那麼美好之後,估計也能想起那能幫他管理後宅、處理瑣事,讓他無後顧之憂的糟糠之妻來了。那麼接下來,就要讓他發現婆婆的好了。他不是喜歡那種柔弱的女子嗎?強硬之人偶爾流露出來的柔軟淒婉,冷了十幾年仍對他關懷倍至,這是不是更能打動人心呢?」

  蘭陵公主想了想,笑了起來:「你說吧,我只管做。」對女兒這段時間的表現,她尤為滿意。這孩子,真要出手,也是個厲害的,這她就放心了一半——如果她能再將性格裡的剛硬收斂一些,靈活運用一些柔弱手段,自己就完全放心了。

  此時已時至中秋,秋風肅颯,落葉飄飛。這日傍晚,秦從毅從衙門回來,想起好久沒跟陸文遠夫婦請安、跟兒媳見面了,便叫人回府跟那兩個小妾說了一聲,自己帶著兩個隨從,騎著馬慢悠悠地去了新塘。

  到了陸府,陸文遠出來在書房裡跟他聊了幾句,便推說有些不舒服,回房歇了。蘭陵公主那裡自然有秦夫人盡到禮數,他不必去。想了一想,便進了秦府自家的園子。此時秦憶尚未到家,江凌也不便見,他逕自進了秦夫人住的院子裡,院子卻靜悄悄的沒有人。

  「人呢?」秦從毅站在院子裡正要咆哮,卻聽得悠悠揚揚一陣琴聲。這琴聲淒然婉轉之中,又夾了些金戈鐵馬的蒼涼,讓人不禁想起邊關的大漠飛煙,日落黃沙。那征戰沙場的日子,正是秦從毅最為得意,也最為懷念的一段時光,他不由得移了腳步,往琴聲飄揚的地方尋去。

  從院子的遊廊過去,穿過兩道拱門,眼前是滿眼的銀杏葉子,黃燦燦地將地上鋪得沒有一絲雜色。在那堆積如毯的黃葉之上,一株株褐色的老樹枝丫蒼勁有力,直聳雲天,時不時隨著秋風飄下幾張落葉。這樣的景象襯著湛藍如洗的天空,再由那琴聲一和,讓人沒來由地心生蒼涼。想起自己年愈四十,人生最璀璨最繁華的時光已逝,接下來就是滄然老去,垂垂臨暮,秦從毅穩健的步伐變得有些凌亂。

  「夫人,您別再傷心了。你還有少爺,還有少夫人呢。他們對您都極孝順……」琴聲裡忽然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聲音裡帶著哽咽。這聲音他熟悉,是夫人身邊的丫頭桃紅。

  秦從毅眉頭一皺,抬步向那裡去。轉了個彎,前面的連天黃葉之上,枯樹虯枝之中,蒼山遠水之下,一個身穿墨綠色撒花軟煙羅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蟬翼紗的女子,背對著他端坐在一架古琴旁邊,身材豐腴又不失窈窕,氣質華貴又帶著清雅。白玉一般的手指撫在琴弦之上,輕攏慢捻,琴聲飛揚。

  如果說,剛才震撼秦從毅的景色就像一幅畫,那此時這女子的出現,就像那水墨畫裡的一橫孤舟,樹叢蔭蔭半露的飛簷小亭,是含露半開的花朵上的一隻飛蝶,亂石草地上的潺潺小溪……靜態畫面裡正是有了這一抹生動,整幅畫便鮮活起來。

  這女子,正是他半月未見的妻子葉氏。

  有多少年,不曾聽她撫琴了呢?秦從毅恍惚起來。

  「夫人……」立在旁邊的桃紅又低低地喚了一聲。

  秦夫人長歎一聲,停下了手中的琴,接過桃紅遞過來帕子,輕輕抹了抹眼睛。然後看著遠處的青山,聲音如風一般輕柔,卻又如這秋景一般動人淒美:「……那時候,我跟他,就在這落葉紛飛的日子裡成的親。我撫著琴,他就在一旁靜靜地看我……」她就這麼望著遠山,目光癡迷。憶起當年的甜蜜,臉色似喜似悲;想起現在的冷漠,終至淒然淚落。

  傍晚的陽光透過樹丫,斜斜地照射在她的身上。夕陽西下的暮色,蕭蕭落木的飄零,她含淚而望的側臉,孤寂無望的身影,竟然透著無限淒涼。

  良久,她垂下眼眸,站起身來:「回吧。」

  桃紅應了一聲,將琴抱起。兩人從左邊的那條小路緩緩離去。

  秦從毅沒有出聲,眼睛卻緊緊地盯著秦夫人那張熟悉的臉。這張臉,他看了十幾年,平時雖也有笑語盈盈的時候,但總覺略顯剛硬。然而此時,不知是不是受了剛才的影響,他只覺秦夫人的那張臉,竟然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柔弱嬌美。這種嬌美,是他常在三姨娘身上見到的,但此時出現在一貫剛強的秦夫人臉上,竟然如同一把有力的錘子,敲得他的心生疼,讓他忍不住想要走出去,將這樣的夫人摟在懷裡,好生疼惜安慰。

  雖然夫妻倆一貫的冷淡讓他並沒有走出這一步,雖然當晚再見面時秦夫人又恢復了一直以來的剛強。但那個夕陽殘照、漫天落木的傍晚,那淒清柔美的身影,卻牢牢地印在了他的心頭,怎麼也揮之不去。

  日子又過了一個多月,天氣漸漸的寒冷起來。城外的園子比城裡冷,大家便搬回了城裡。秦憶、江凌跟著秦夫人回了秦府,蘭陵公主、李青荷跟著陸文遠夫婦回了陸府。至於江濤,是一直在書院裡唸書的,只有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回來由陸文遠檢查他的功課,再給他佈置一些學習的內容。

  那日秦從毅在外面有應酬,跟同僚喝了酒,半醺半醉的回了家。他不耐煩去看那兩個前段時間盡顯計算猙獰嘴臉的小妾,扶著隨從的手回到書房。在小廝的服侍下喝了一碗醒酒湯,睡了一會兒,卻覺腹中有些不舒服,慣常伺候的小廝卻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他只得自己起了身,披了袍子,跑到外面上了一趟茅廁。回來時,卻看到秦夫人穿著桃紅百子刻絲銀鼠的襖子,霞影色半臂蜜色襦裙,外面披了一件銀狐輕裘披風,頭上只簡簡單單地插了一隻八寶簇珠白玉釵,正怔怔地站在書房外面,看著書房裡射出來的燈光發呆,目光裡滿滿的是溫柔與關切,還有一絲癡癡的愛意。

  秦從毅看著那新婚時常出現在秦夫人眼裡的癡愛,心裡一動,許多模糊的往事漸漸湧上心頭。便是連她頭上那隻玉釵,他也想起來了,那正是他們剛成親時,他跟陸宇軒到京城辦事時給她買的。並不值什麼錢,卻不想她仍留著——至於她是否時常戴在頭上,他卻想不起來了。這讓他有些羞愧。

  「夫人,這夜宵,是否要拿進去?」桃紅輕聲問道。

  秦夫人似在忡怔中被驚醒,她左右看看,像是生怕別人知曉她來過一般,急急地拉了桃紅一下:「走罷。」說完,用帕子抹了一下眼角,轉身從大門出去。

  桃紅跺了一下腳,快步跟上,嘴裡嘟噥著:「每次老爺不舒服或喝醉酒都要來,來了又不進去,又不讓人知道。這麼些年,誰能知道夫人的一片心?」

  秦夫人卻不說話,逃也似的走得飛快,很快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寒冷的夜色中。

  黑暗處,在冷冽的寒風中,秦從毅站在那裡,許久不曾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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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8 02:12 PM

  第三百一十四章 來了個青梅竹馬

  年輕時,他喜歡喝酒,她總說傷胃。晚上睡前,總要給他親手做一些夜宵,逼他吃下。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娶到這樣美麗而賢惠的妻子。他上戰場時,因為她的堅強,他總是很放心。他相信,哪怕他再也回不來,她也能把他們的兒子撫養長大。

  沒想到,直到現在,她都仍如當初那般,記掛著他的身體。可曾幾何,自己不再覺得她的堅強是長處了呢?曾幾何,他們走到了今天的這一步?從那年的一把藥,他們之間,就只剩了冰冷,他以為她心裡怨恨,恨他把他的關切給了別的女人。何曾想,她只是把她的柔情愛意牢牢的遮掩起來,再也不讓人看見知曉?

  這麼些年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湧上了秦從毅的心頭。因為重新認識了兩個妾氏面目,這不由他開始懷疑起當年的判斷來。

  過了幾日,他從軍營回來,正要去正院看看生病的秦夫人,卻有丫頭跑來,說兩個姨娘又打起來了。沒奈何,他只得去了二姨娘住的院子。站在院子外面就聽得裡面兩個女人的嚷嚷聲。待進到院子裡,看到二姨娘披頭散髮的,站在那裡罵三姨娘當年給秦憶下毒的事,三姨娘滿臉的驚慌。他心中大震,叫人把三姨娘拿住,用軍中審敵人的手法來逼三姨娘,終於得知當年真相。

  當下秦從毅便把三姨娘關進了院子裡,自己當天便喝得大醉,拉著來勸自己的秦憶的手,直說自己糊塗。第二天醒來,卻看到秦夫人一臉疲憊地趴在床邊,顯然照顧了自己一夜,心裡感動,夫妻倆當即和好。而秦夫人在蘭陵公主的教導下,也有意改變自己的性格,將自己剛硬那一面收住,盡量溫柔體貼,夫妻倆雖然沒有秦憶與江凌那麼甜蜜,卻也相濡以沫。

  事後,江凌笑嘻嘻地到蘭陵公主面前邀功:「母親,怎麼樣?女兒做的和事佬叫您滿意吧?」

  「是,滿意,做得不錯。」蘭陵公主擰了一下她的鼻子。

  母女倆正嘻鬧,卻聽丫頭進來稟報:「公主,附馬帶著大公子和大姑娘來了。」

  「什麼?」蘭陵公主跟江凌相視一眼,嘟噥道,「他們怎麼來了?」站了起來,「他們在哪兒?」

  「在前廳裡,陸大人和陸夫人正在招待他們呢,叫您跟姑娘快去。」

  蘭陵公主讓丫頭給自己整了整服飾,喚江凌道:「走吧。」

  江凌一邊走,一邊疑惑:「雖然說要過年了,竇伯伯來跟您一起過年,也說得過去。但他不是都督嗎?怎麼能亂跑?」自從她跟竇家人鬧了一場之後,她就再也沒喚過他父親。後來竇懷悊請求蘭陵公主原諒後,主動讓江凌喚他伯伯,蘭陵公主也默認了這個稱呼。

  「皇兄是知道我在零陵的。如果竇懷悊上折子請求來此過年,皇兄自然會應允。兗州那裡的公事,讓副手代為管管就是了。」蘭陵公主倒不奇怪,「只是我倒沒想到,竇瑋和竇瑤會來。他們雖說認錯的態度誠懇,但我沒了財物給他們,卻不相信他們還能這麼孝順,巴巴地跑這麼遠來看我。」

  江凌幹幹地笑了一下:「大概是竇伯伯叫他們來的。」那兩人為何而來,她自然清楚。進空間回爐洗腦,人不會變得呆傻,但心底裡對她的依賴和言聽計從,卻像是與生俱來一般的根深蒂固。就是竇懷悊不喚他們來,他們估計也得鬧著來。

  到了前廳,竇懷悊帶著竇家兩兄妹,果然正坐在那裡,見到容光煥發、跟江凌就像兩姐妹似的蘭陵公主,竇懷悊眼裡的驚喜不像作偽。而竇瑋跟竇瑤,見了她們娘倆,自然也是發自內心的高興。這讓蘭陵公主心情大好。無論如何,少年夫妻老來伴。她對竇懷悊雖然生不出愛意,但竇懷悊對她卻是極為小意慇勤、溫柔體貼,這還是讓孤寂的她感覺到溫暖的。而兩個孩子,也是她教育撫養長大的,能真的悔過,真心孝敬她,她怎不高興?

  當下一家人樂意融融地施了禮,坐了下來。

  竇懷悊問候完蘭陵公主的身體,又對江凌道:「我們來的時候,到了襄陽,正遇上秦將軍原來在邊關時的一位屬下,帶著家眷到零陵來,說是調到秦將軍手下做事。估計他們此時正在秦府上作客。」

  「哦,是嗎?那公公指定特別高興。這邊的生活雖然安逸,但他總是懷念在邊關的戎馬生活。」江凌不在意的笑笑。

  「姐姐,那位鍾將軍家的小姐有十六歲了,長得挺漂亮。她說,是跟姐夫從小一塊長大的呢。」竇瑤見江凌不在意,在一旁著急道。

  「瑤兒。」竇懷悊喝道,看向江凌的目光卻隱隱有些擔憂。他反正是想明白了,只有江凌過得好,蘭陵公主才會好;而蘭陵公主身體好,跟他關係好,竇家才能好。所以,他現在是真心希望江凌過得幸福。

  看到連竇懷悊都擔憂起來了,江凌心裡有些嘀咕。莫非,這情敵很強大?

  「你還是回去看看吧。」蘭陵公主見狀,趕緊道。

  「呃,好吧。」江凌摸摸鼻子,對竇家人和祖父、祖母打了聲招呼,便回了家。

  果然,回到秦府進門一問,確實來了一家姓鍾的客人。江凌想了想,並未往前廳裡去,自己回了院子。剛換好一身衣服,便有秦夫人身邊的丫頭來請:「少夫人您回來了?夫人請您到前廳見見客人。」

  「好,就來。」江凌跟袁嬤嬤交換了一下眼色。看來這家人雖然是秦從毅的屬下,交情卻不一般,絕對是通家之好。否則,也不會讓她去前廳見客。如此可見,青梅竹馬什麼的,估計是真的了。

  到了前廳,遠遠就聽得裡面笑語盈盈,秦憶的笑聲也夾雜在裡面,似乎笑得尤為歡暢。

  秦夫人一眼看到了門外的江凌,招招手道:「來,凌兒,見過你鍾叔叔、鍾嬸嬸。你鍾叔叔在戰場上救過你公公的性命,是過命的交情,兩家人就像一家人一樣。」

  「見過鍾叔叔,鍾嬸嬸。」江凌進去,對著那對陌生的夫妻施了一禮。

  「哎,不敢當,不敢當。」鍾生剛才已聽說了,秦憶娶的可是一位皇家縣主,當下不敢受她的禮,趕緊地站起來避開了去。又喚自己女兒:「姿兒,快給你嫂嫂見禮。」

  一進門江凌就用餘光看過那位「青梅竹馬」了。西北那邊的姑娘,大概有些西域血脈,五官深刻,跟雕刻出來似的,那長長的睫毛,黑亮亮的大眼睛,確實漂亮。江凌自己在南方算高的了,足有一米六九。而這位鍾姑娘,比她還要高,看樣子有一米七二,跟秦憶站在一起,很是和諧。

  江凌剛進來時,鍾姑娘正跟秦憶在說著什麼,兩人笑得極歡。不過江凌一進門,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住了嘴,目光都投向了江凌。此時見喚,鍾姑娘走過來對著江凌施了一禮,歪著腦袋打量了她一下:「從小便知秦大哥有一位訂了親的未婚妻,想來便是嫂嫂了。鍾玉姿見過嫂嫂。」說完又衝著江凌一笑:「嫂嫂你真漂亮。」

  江凌笑了笑,沒有把這聲讚揚再送回給鍾玉姿。要不是蘭陵公主一天到晚的緊張兮兮,耳提面命,她估計不會這麼敏銳地發現這鍾玉姿眼裡隱得極深的敵意。第一次見面的人,為何會有敵意?不用想就知道。這姑娘,對秦憶,那絕對有非份之想。

  倒也是。人家郎才女貌、青梅竹馬,父輩還是過命的交情,如果不是秦憶跟自己訂了親,而秦從毅又是信守承諾的漢子,這兩人估計早就成了親,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吧?看來,自己才是第三者呢。不過無論怎樣,現在秦憶已成了親,鍾玉姿卻還用這樣的眼神看她。莫非,她想要作小?

  想到這裡,江凌有些無奈。成親之時,蘭陵公主就跟她說過以後怕是得整日處理秦憶的爛桃花,回了零陵之後,秦憶那兩個丫頭倒是被自己試了好幾回,結果奼紫因為有一個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鄰居哥哥,對秦憶沒有想法;那嫣紅卻是在秦憶有急事沒能去新塘過夜的時候,暗裡地勾引過秦憶兩回。見秦憶無動於衷,終於在一次秦憶喝醉酒的情況下,將自己脫得溜光睡在他的身邊。第二日秦憶醒來,看到身邊的嫣紅大怒,欲要將她打殺,卻又怕江凌不相信自己,綁了嫣紅去新塘,讓她自己講清楚。嫣紅到了那地步,知道如果說自己失身於秦憶,或許秦夫人還能給她一條活路——她是知道江凌要三年後才生孩子的,自然不肯說實話。袁嬤嬤卻一眼看出她還是黃花大姑娘,讓秦夫人請穩婆來給她查身,最後自然是真相大白,還了秦憶一個清白。嫣紅也被秦夫人發賣。

  因為此事,秦夫人覺得對不住江凌,轉手也將奼紫嫁給了她那鄰居哥哥。而她院子裡那幾個小丫頭不聽話冒了頭的,被袁嬤嬤記了黑名單,此時提出來一塊兒發賣了。

  後院的遺留丫頭處理乾淨了,莫非現在輪到官宦小姐了麼?江凌看著鍾玉姿,倒是饒有興趣。先拿這丫頭試一試秦憶的態度吧,看看他是不是對他的青梅竹馬有情——江凌其實很自信,他是不會對她有私情的。但誰知道呢?看看再說罷。然後呢,如果秦憶無情而鍾玉姿有心,她不介意讓蘭陵公主看看,應該如何幹脆利索地打小三。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們聊

  秦憶自打江凌進門,目光就粘在了她身上。見她跟鍾玉姿寒暄完,正要拉著她過去說話,江凌眼睛卻不看他,對秦夫人笑了一下,解釋道:「我今天跟祖父種藥材,把衣服弄髒了,回來換衣服,才知道來了客人。」說完對鍾夫人輕輕一福,「所以來晚了,鍾嬸嬸莫怪。」

  鍾家夫婦趕緊客氣幾句,連說不敢當。

  鍾生拍著腦袋,歉意地笑道:「見到大哥歡喜,我倒忘了說一件事。到襄陽時我們遇上了兗州都督竇將軍,一聊之下才知道他是縣主的父親、憶兒的岳丈。他帶著竇公子和竇姑娘,跟我們一塊兒到的零陵。」

  「竇將軍來了?」秦從毅驚得站了起來,轉向江凌道,「凌兒剛從陸府來吧?你見著沒有?怎麼不早說?」

  江凌笑笑:「見著了。因竇伯伯是跟鍾叔叔一塊兒來的,我以為你們知道了。」

  「是我疏忽了,見到大哥就忘乎所以。」鍾生憨憨地笑著,很是自責。

  「見面高興,很正常,很正常。鍾生你不知道,我跟竇將軍這親家,還沒見過面。憶兒跟凌兒是在兗州成的親,多虧他操持主辦。他既來了零陵,於情於理我都得去打聲招呼。咱們兄弟,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聊天,不急於一時。」秦從毅哈哈笑了起來,拍拍鍾生的肩膀,「再說,你們也車馬勞頓,我讓你嫂子給你們收拾院子,好好歇息歇息。晚上我再給你們接風洗塵。」

  說完對秦夫人使了個眼色,秦夫人連忙帶著他們出去。

  「嫂嫂,往後我可以來尋你說話麼?」鍾玉姿出去之前,問江凌,態度極為友善。

  「自然。」江凌微微一笑。這種時候,她能說「不」嗎?

  「太好了。」鍾玉姿高興得神采飛揚,轉臉看了秦憶一眼,跟著她母親出了門。

  「走吧,上陸府。」秦從毅大踏步出了門,又叫小廝,「趕緊備車。」

  秦憶走過來拉了江凌的手:「走吧。」一邊向外走,一邊解釋。原來這鍾玉姿還有一個哥哥,現在仍留在邊關。他跟秦憶一般大,兩人從小就在一起調皮搗蛋,又一起從了軍,感情很好。所以鍾玉姿是跟在他們屁股後面長大的,他一直把鍾玉姿當妹妹看。

  江凌由他拉著手,嘴角噙著笑,很認真地聽完他的話,然後仰起臉,對著他燦然一笑:「我明白了。」

  不管怎麼樣,秦憶能對她解釋,那就是把她的情緒和想法放在了心上。這種行為,值得嘉獎。所以她看左右沒人,而前面的秦從毅又一直往前走,根本沒回頭,趕緊掂起腳尖飛快地在秦憶的臉上親了一下。

  其實不用解釋她也知道,秦憶對秦玉姿是沒有男女之情的。否則以他的性格,秦從毅再打他罵他,他也不會乖乖地回零陵來娶她。而秦從毅也不會為了遵守他自己訂下的諾言,把唯一的兒子的終生幸福毀掉。想要她過得好,只需要認她作義女,在別的地方補償她就好。

  見江凌信任自己,秦憶很高興。嫣紅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他總擔心江凌面上雖然不發作,心裡會越發地不相信自己。

  往後的幾天,江凌為盡地主之宜,帶著竇家兄妹和鍾玉姿將零陵各處都逛了個遍。鍾玉姿對江凌那叫一個親熱。她本來就是一個熱情似火的人,說話又幽默風趣,為人也聰穎,再加上對江凌好得不得了,如果不是江凌有提防心,還真會把她當成了好姐妹。秦憶有一次從軍營出來遇上她們陪著逛了一圈,鍾玉姿也並沒有對他如何親暱,反倒是跟江凌在一起說話的多,眼睛很少往秦憶那裡瞧。

  逛完三天零陵,江凌的任務完成,生活歸於平淡。因為鍾生一家來得倉促,再加上快要過年了,秦從毅並沒有急著給他們找房子,而是把他們留在了家裡,準備一起過年。於是每天早上秦憶去了軍營,鍾玉姿便跑了來,跟江凌聊天說地。江凌本來對她一直都是客氣之中帶著疏離,這回對她就更冷淡了。時常是鍾玉姿一個人在那裡滔滔不絕,而江凌捧著一本書看得不亦樂乎。這讓鍾玉姿訕訕的,最後終於受不了,不來了,讓江凌落了清靜。

  「你家相公那位妹妹想幹嘛?你又想幹嘛?」蘭陵公主看這場戲看得鬱悶,忍不住將江凌叫過去,問道。

  「還能幹嘛?」江凌也極鬱悶。她以為這場戲很快就落幕的,當時還說會很乾脆利索。結果這鍾玉姿也不知怎麼想的,硬是繞了一個大彎子,讓她煩不勝煩。「剛開始到的那兩天,她跟她娘總跑到我婆婆面前獻慇勤。我不耐煩看她演戲,便讓她從下人嘴裡知道了秦家曾許諾過秦憶不納妾的事。鍾夫人著急起來,小心翼翼地用話試探我婆婆。你也知道的,自從我配合你幫著婆婆獲取了公公的歡心後,她待我越發的好;再有嫣紅的事,她知道秦憶的心思,更是死了為秦憶納妾的心,一心只拿我當親生女兒一般看待。所以鍾夫人一露出點口風,我婆婆便把話說死了,說秦憶絕不納妾。我婆婆那條路走不通了吧,鍾玉姿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想要讓我喜歡她,把她當成親姐妹,到時再發點什麼事,我自然不好意思把她打發走,只能認她作妹妹。在她想來,說不定還能許她作平妻呢。現在,我把這條路也給她堵死了。你看吧,下一步,那就是秦憶了。」

  說完又很不耐煩的道:「你說說這女人笨不笨?直接找秦憶下手就好了嘛,非得繞這麼一大圈子,讓我這幾天沒得逍遙日子過,花花草草沒得看,整天地看她那張變來變去的臉。」

  「你……」蘭陵公主用手指恨恨地指著江凌,哭笑不得。轉臉對林嬤嬤和袁嬤嬤道:「你們看看這孩子,別人不去勾引她相公,她還不耐煩了。真真是……我都不知道說她什麼好。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江凌也笑了起來,將她在空間裡種的茶一飲而盡:「還別說,都到這一步了,她要不去勾搭我相公,我一定會恨她的。」

  不過鍾玉姿沒有讓江凌失望。從她那裡碰壁之後,消停了兩天,終於又重振其鼓,開始攻向最重要的堡壘——秦憶。

  秦憶平常的生活很有規律:一早起來就到軍營裡去,直到午後才回來。回來便到外書房裡看一個時辰的書。晚飯後回房跟江凌卿卿我我。當然,軍營有特殊任務或沐休,或江凌不忙的時候除外。

  而鍾玉姿在摸清楚他這個生活規律之後,便經常地在他回來時,製造書房外的偶遇。接著便跟著他到書房,拿出秦憶最感興趣的邊關戰事來說。這姑娘也還有些本事,因為父兄的關係,也看過一些兵書,說起大大小小的戰役來頭頭是道,倒聽得秦憶興趣大起,心裡雖然知道江凌對這種行為會不高興,但想著自己跟江凌解釋過了,她也表示不會誤會,所以便縱著自己聽了下去。沒有拒絕鍾玉姿的這種接近。

  不過他心裡最終還是不安的,生怕江凌會生他的氣。在跟鍾玉姿聊過天後,就會回來匯報給江凌聽,他跟鍾玉姿聊了些什麼做了什麼。還讓江凌放心,他沒有任何想法。江凌每次都很認真的聽他說完,然後說一句:「知道了,我相信你。」這讓他跟鍾玉姿的聊天越發的坦然起來。

  「姑娘,您再這樣縱著,姑爺的心都快要被那狐狸精搶走了。」這種行為,連入畫都看不過去了,嘟著嘴對江凌勸道。

  江凌抿著嘴笑:「沒事。」從書裡抬起頭來,「時間差不多了吧?你家姑爺應該回來了。」

  話聲剛落,就聽得雨竹從外面進來:「姑娘,姑爺書房裡的小廝送信來,說鍾姑娘又去了書房。」

  「知道了,你跟他說,一刻鐘後引他們出來一趟。」江凌站了起來,「入畫,幫我把那件寶藍色雲紋男裝錦袍拿來。」又喚,「袁嬤嬤,幫我梳個男裝頭。」

  待得換了男裝,江凌又對著鏡子化了一個妝,見入畫也換好了男裝,道:「走吧。」

  兩人施施然走了出去,到了二門處,正遇上秦憶與鍾玉姿兩人,那鍾玉姿指著一株樹,也不知在說什麼,說得神采飛揚。江凌似乎也不在意,也不打招呼,帶著入畫直接往院門出去。

  小廝站在離秦憶他們不遠處,早已在翹首相盼了,見了江凌主僕兩人過來,大喜,正要打聲招呼提醒秦憶,卻不想秦憶一抬頭便看到了江凌,也不管鍾玉姿是否還在說話,縱身一掠就到了江凌面前:「凌兒。」

  待得江凌轉過頭來,他頓時愣住了。江凌並未像以往那樣給自己化個男性化的臉。仍是素著她自己的那張臉。但秦憶卻驚艷了——臉仍是那張每日看到的熟悉的臉,五官也仍是原來的五官,但今天的江凌,就是跟以往不同,炫目得讓他移不開眼睛。

  「呵,你們聊,你們聊,我去花店。」江凌似乎很急,拱了拱手便轉身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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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8 02:15 PM

  第三百一十六章 爭吵

  「怎麼?出了什麼事了?」見江凌理也不理自己,看到自己與鍾玉姿呆在一起也沒有一點慍意,帶著入畫步履匆匆,臉上的表情卻一派悠然。秦憶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按理說,江凌這種表現,是因為信任他,相信他跟鍾玉姿沒有男女私情,他應該高興才對。可他心裡為何卻酸酸澀澀的,甚是難受?

  江凌,似乎不在乎他或者反之,她很生氣,生氣得不想理自己?

  「沒什麼事,只出去溜溜。」江凌眼角都沒瞟他一下,扔下一句話,很快就消失在拱門處。

  「憶哥哥,憶哥哥……」鍾玉姿見秦憶呆呆地望著江凌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見動彈,不由輕喚了兩聲。

  秦憶回過神來,轉眼看到鍾玉姿那明艷的臉,不由得有些心生厭惡。她是客人,又是從小跟妹妹一樣看待的姑娘,死皮賴臉地要來跟自己說話,自己總不好跟江凌似的,對她不理不採。鍾生剛到此時,便走馬上任,日日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自己想要知道那些邊關兄弟的情況,知道邊關近一年多來發生的戰役,便只有向鍾玉姿詢問。

  可由此就惹得江凌不高興,那也太得不償失。

  想到這裡,他理也不理喋喋不休想要將自己的注意力喚回去的鍾玉姿,向不遠處的小廝招了招手:「伺墨,你跟少夫人身邊的入畫向來關係好,可聽說少夫人這幾日在忙什麼?」

  「這個……」伺墨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不曾。」

  「說。」秦憶將臉一板。

  伺墨苦了臉:「少爺,小的要是說了,您可別跟少夫人說是小的說的。否則,入畫姐姐一定要怪我洩露少夫人的秘密。」

  秦憶瞪他一眼:「廢話少說。」

  「是。」伺墨縮了縮腦袋,「少夫人準備跟趙刺史家的公子合作,將插花的生意做到京城裡去。這幾日正在商議這事呢。」

  「什麼?」秦憶頓時黑了臉,「你們少夫人每次去花店,就總跟趙崢明在一起?」

  「這個小的不知道。小的一向只呆在書房裡,或是跟少爺出門,哪裡知道少夫人見了誰?連少爺都不知道,小的怎麼知道?」伺墨低聲嘟噥。

  「你……」秦憶想要發火,卻又不知這火往哪裡發。成了親,他做通了父母親的思想工作,給了江凌充分的自由。這大唐,未出閣的姑娘家整日出門容易遭人非議,可對於已婚的婦女就寬容得多。江凌又有蘭陵公主和陸文遠夫婦撐腰,未成親之前也是到處跑慣的,為此秦夫人還挺欣賞她這點,所以也就同意了,沒有拘著她整日在家裡呆著。至於她去哪裡,跟什麼人見面,秦憶覺得自己如果問得太細,容易讓江凌反感,顯得極為不信任,便也沒有多打聽。此時知道她竟然跟趙崢明那不懷好意的傢伙在一起,開始妒火中燒。

  「憶哥哥,嫂嫂去哪裡,跟誰在一起,不跟你說的嗎?」鍾玉姿看到秦憶眼裡的怒火,很是高興。她巴不得秦憶跟江凌吵一架,好發現她的可愛。這兩天她雖然往書房裡跑,成功地讓秦憶被她說話的內容吸引,沒有被趕出去。但讓她鬱悶的是,她在秦憶眼裡還是像以前一樣,就是個什麼不懂的小丫頭。他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伺墨差不多,與他看江凌的眼神完全不一樣。她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才先去討好秦夫人或是江凌,想走那兩條路,可是……現在,如果他們倆吵架,自己的機會是不是就來了呢?

  秦憶被說著痛處,極度的不高興。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話:「伺墨,送鍾姑娘回房。」話聲未落,人影就不見了。

  也不知是不是人倒霉起來喝涼水都塞牙,馬廄裡的馬竟然全被馬倌拉去刷洗去了,待得他找到馬,再快馬加鞭地到得花店,便見江凌在花店後面的暖房裡,與趙崢明相對而坐,正品著茶聊著天。氤氖的茶香與花香瀰漫了整個暖房,兩人說著話,時不時地相視而笑,俱都眉眼如畫,笑意盈盈,映得暖房裡怒放的紅梅都失去了顏色,真真一對璧人。

  秦憶就這麼呆呆地站在外面,望著半掩的門裡的情景,心裡像是被人狠狠地擰了一般,又酸又澀又疼。

  「爺,您怎麼來了?」站在角落裡的入畫從門裡看到了秦憶,向江凌耳邊說了一聲,趕緊跑出去相迎。緊接著,江凌也站了起來向門邊走來。

  秦憶將堵在心頭的難受艱難地嚥了下去,冷冷地掃了跟著出來的趙崢明一眼,對江凌露出一個笑臉:「生意談好沒有?我來接你回家。」

  江凌有些愕然,繼然失笑道:「好。」轉臉向趙崢明拱拱手,「趙兄,我今天家中有事,咱們的事明日再議。」

  趙崢明彷彿沒看到秦憶那難看的臉似的,滿面春風地對江凌拱手回禮:「行,來日方長,咱們有的是時間商談,不急,不急。」那雙漂亮的單鳳眼有意無意地掃了秦憶一眼,頗有些得意的意味。

  秦憶因江凌答應得爽快而和緩的臉又難看起來。

  「走吧。」江凌走過來,率先朝大門走去。

  秦憶威懾地瞪了趙崢明一眼,趕緊跟上。

  趙崢明看著他們夫妻倆在大門處一同上了車,起駕離去,同情地搖了搖頭:「可憐的秦兄。」說完,滿眼的黯然。那個人,如何可憐?那簡直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公子,今天夫人去葛家商議親事去了,聽說您的親事就定在明天開春。」深知他心思的小廝道。

  趙崢明垂了眼眸,自囈一般道:「議吧。成了親,她就可以放心跟我交往,不用老擔心我有別樣的心思了吧?」

  「其實,安如月姑娘也是不錯的。人長得漂亮,性格也極好,不是那等庸脂俗粉。」小廝盡力安慰。

  趙崢明長歎一聲,不再說話。

  街道上,馬車裡,秦憶摟著江凌,悶聲不響。江凌也不理他,不怕冷地掀開車簾,興致勃勃地看街景。

  「凌兒,我不喜歡你跟趙崢明來往。」見江凌若無其事,秦憶終於憋不住,悶悶地道。

  「啊?」江凌很是意外地轉過頭來,「為何?」

  秦憶漲紅了臉,著惱地瞪了她一眼:「你明明知道原因。」

  「我知道什麼原因?」江凌更加莫名其妙,「這零陵的插花生意不錯,我想著要把生意做到別的地方去,卻又不想太累,所以跟趙崢明一起合作做這個生意,因此跟他商議。怎麼了?」

  秦憶喘了幾口粗氣,將臉扭到一邊,不跟她說話。他就不信江凌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會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她明明就是裝傻,想看自己捻酸吃醋的糗樣。

  江凌笑了起來,決定放他一馬:「你是說趙崢明以前對我有別樣的心思,所以不喜歡我跟他來往吧?」

  「嗯,就是。」秦憶倒是很光棍地承認了。

  「我成了親,他也跟葛夫人的侄女安如月訂親了,還能有什麼想法?」江凌有些不以為然。

  秦憶急了:「你沒看到他看你的樣子,色迷迷地就快要流口水了嘴巴能騙人,可眼睛卻騙不了人。」

  「就算他有想法又如何?」江凌撇了撇嘴,「我只拿他當朋友看。」

  「可我心裡不痛快。」

  江凌盯著他看了一會,忽然冷下臉來:「你跟鍾玉姿聊天說話就行,我跟趙崢明聊天說話就不行?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可我拿鍾玉姿當妹妹看。」秦憶又氣又急。

  江凌瞪著他,針峰相對:「我也拿趙崢明當朋友看。」

  「你……」秦憶真是氣瘋了,卻又不能給江凌臉色看,也不能說重話,喘了幾口粗氣,道,「那以後我不理鍾玉姿了,你也不許理趙崢明。」

  「不可能。」江凌將他摟在自己腰間的手甩開,「你們風花雪月,我們可是在正經地做生意。」

  「誰風花雪月了?玉姿不過是給我說說邊關的戰事。」

  「崢明也不過在跟我談如何租鋪面如何打開銷路。」江凌毫不相讓。

  「陸江凌,你不要太過份。」聽得江凌把趙崢明的姓都省了,叫的那叫一個親暱,秦憶終於失去了理智。

  「停車。」江凌衝著外面叫了一聲,拉開車門就要往下跳。

  「不許走。」秦憶一把將她攔腰抱住,摟進懷裡,用力之大,像是要把她嵌到自己的身體裡去。

  「你弄疼我了。」江凌嚷道,錘了他兩下,秦憶這才放鬆下來,心疼地揉了兩下,聲音溫柔下來,「哪裡疼?」

  「心裡。」江凌嘟了嘴巴。

  「可是這裡?」秦憶的熊掌立刻攀上了江凌的胸,揉了揉。

  「討厭。」江凌拍開他的手。

  「咱們別生氣了,好不?好好地說話。」秦憶倒也不胡鬧,卻不肯放開她,讓她坐在自己懷裡,又親了親她的臉頰。

  「是你無理取鬧。」江凌控訴道。

  「好好,是我無理取鬧。」每次跟江凌吵架總是秦憶最先敗北,「可是,你以後不要跟趙崢明接觸太緊密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放心,生怕你給他迷了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懷孕

  「那你想過你跟鍾玉姿在書房裡孤男寡女聊天,我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嗎?」

  秦憶斜了江凌一眼,滿臉的不滿:「可你沒說自己不高興。你看看,你跟趙崢明來往,我就不高興;可我跟鍾玉姿說話,你卻沒有半點表示。凌兒,你根本不在乎我。」

  「……」

  咳,這話題脫離預想,再說下去就說到信任問題了,趕緊拉回來。江凌把自己的臉埋進他的懷裡,悶悶地道:「那我現在告訴你,其實我很不高興,非常非常的不高興。現在咱們是新婚,我說不喜歡你跟別的女人來往,你還會高興一下。可等過一段時間,你可能就會煩我了,說我心胸狹窄,疑神疑神,不信任你。」

  沒等秦憶開口,她將臉轉開來:「所以,我不想說,我也不想再幫你擋爛桃花了。昨天是嫣紅,今天是鍾玉姿,明天還不知是誰?你不累,我累。」

  「可你還要我怎麼做?我又沒去招惹嫣紅和鍾玉姿。」秦憶說著說著又急了。

  「那你想過沒有?嫣紅為何敢爬上你的床?鍾玉姿為何天天到書房去?」

  「你難道想說,是我勾引的她們?」秦憶的臉變得很難看。

  「是你的態度有問題。」江凌轉過頭來,直接秦憶的眼睛,「你的態度,就是縱容了她們,讓她們想入非非了。我問你,難道你就不知道鍾玉姿對你有情?你知不知道前幾天她母親向婆婆隱晦地提過要把她給你作妾?如果她為了達到目的,像嫣紅一樣做出不顧廉恥的事,你難道還能打殺或是將她賣掉?你除了納她作妾,你別無選擇。可我呢?到時候,你要將我置於何地?」

  「鍾玉姿想要作妾?」秦憶吃了一驚,眼裡卻沒有一絲意外。江凌試他,他自然將錯就錯想試試江凌,想要看看江凌會不會為他吃醋。可江凌的表現卻讓他黯然,心裡越發地不踏實起來。

  江凌瞪了他一眼,恨聲道:「得意了吧?這麼漂亮的女人哭著喊著,挖空心思想嫁給你,秦少將軍你可真有魅力我告訴你秦憶,如果你碰了哪個女人,從那時起,你跟我就沒有任何關係你別怪我不提早跟你說清楚。」

  「誰說我得意了?我怎麼會碰別的女人?我早說過,我一輩子有你就夠了。你明明知道,還要說這話來膈應我。說,今天的事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特意找趙崢明來氣我?」

  「就是。」江凌承認得很痛快,「你待怎麼著?」

  「我……我不怎麼著,我還能怎麼著呀!」秦憶訕訕的,「反正你就把我吃得死死吧你。」

  「哼,我要把你吃得死死的,你還成天地跟別的女人聊天說地?」

  「我每次跟她在一起說話,總把伺墨留在房裡。而且你也應該知道,兩天加起來,說話的時間還不到兩刻。往後,除了你跟娘和岳母她們,我保證不跟別的女人說話了,這你放心了吧?」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以後你愛跟誰說就跟誰說。我不高興我也不說了,感覺不痛快我就走人。」

  「……」秦憶咬了咬牙,兩眼定定地盯著江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最聽不得的就是「走人」、「和離」這些詞。江凌也知道他聽不得,可她就是要說來氣他,他還真一點辦法都沒有。

  江凌也瞪著眼睛回看他。兩個人跟烏眼雞似的對視著,一動不動。

  良久,秦憶敗下陣來,伸手將江凌重新摟進懷裡:「行了,你成功地威脅了我,我知道了。往後只要一見有女人近身,我的腦子就應該出現趙崢明的影子。我知道他小子賊心不死,就算他訂了親,或是成了親,照樣對你虎視眈眈。我要是有了什麼差池,最得意的就是那小子。你或許當時會傷心,會難過。但只要我對不起你,你絕對會轉過身去看都不看我一眼。反正有的是人疼你愛你,離了我,你照樣會生活得幸福美滿。」說到後面,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微不可聞,「可我,卻不行……」

  江凌抬起頭看著他,嘴巴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此番行動,就是想讓秦憶明白這個道理。可這會兒被秦憶明明白白地說了出來,她忽然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心疼與不忍,心裡著實酸楚得厲害。

  愛情面前,總是先愛的那個人多受煎熬,愛得深的那個人更加卑微。她跟秦憶敢來這一招,只是因為她知道,他愛她,要比她愛他更深。如果兩人生氣,她可以負氣離去,可以將他忘掉重新開始;而他卻不能。所以,他才如此縱她,就算心中氣極惱極,也不願意放開他的手,不捨得說一句重話。

  「誰說我離了你就幸福美滿?傻瓜。」江凌錘了他一下,將頭埋到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他的腰,悄悄地抹掉眼角的一滴淚。

  秦憶沒有再說話,只是將她抱得更緊。

  從第二日起,秦憶從軍營裡回來便不再去書房,而是直接回了房。鍾玉姿兩日去書房都撲了個空,從伺墨嘴裡又問不出什麼來,後來乾脆直接在路上等著秦憶。秦憶見了她,態度有禮而冷漠,話沒說兩句就開溜,拒絕得十分明顯。一次是這樣,兩次也是這樣。有時遠遠看到鍾玉姿,就毫不遮掩地避開了去。鍾玉姿也是個聰明人,一看秦憶這樣子,便知此路也不通了。傷心之餘,倒也息了這個心思。

  秦憶卻思及鍾玉姿既有這樣的想法,住在家裡多有不便,便私下找了秦從毅,讓他趕緊給鍾家找房子。秦從毅得知鍾玉姿這不妥當的舉動後,也皺起了眉頭。經過深思,吩咐吳管家給鍾家找的宅子離秦府遠一些,待新年一過便讓他們搬過去。

  將這事情處理好,江凌很得意地去跟蘭陵公主匯報:「怎麼樣?以前都是千日防賊,自己累的半死,還防不住。別人只會說我嫉妒,容不得人。如果他真起那心,防起來也沒意思。現在我給他從根上杜絕,讓他自己去防去。他自己不要,誰也沒法子,誰也說不上閒話。一勞永逸,是不是很妙?」

  說完笑嘻嘻地道:「所以母親,您別一天到晚地瞎操心,我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會把你女婿看好的,放心吧!」

  「看把她得意的?」蘭陵公主指著她對林嬤嬤道,「要不是秦憶在意她,把她當眼珠子一樣的疼,她能得逞?早就讓秦憶離心了。」

  「照老奴說,姑娘能攏住姑爺的心,就是有本事。而且,各種手段都不缺,公主您盡可放心了。」林嬤嬤笑道。

  「那倒是。」蘭陵公主笑起來,拍了一下江凌的腦袋,「行了,我以後不為你瞎操心了。過了年,我就跟你竇伯伯回兗州去。」

  「啊?還回兗州?您在這呆著多好。」江凌一聽傻了眼。

  蘭陵公主歎了一口氣:「你竇伯伯為我做到這個份上,我也不能太對不住他。再說,陸家二老和青荷對我雖好,但我住在這裡,總不是那麼回事。嫁給了竇家,卻跑到陸家來住著不走,是個什麼意思?就算我不怕人說閒話,但皇家臉面還是要的。非要等著皇兄派人來說我,那就沒意思了。」又安慰江凌,「你竇伯伯不敢對我不好,竇瑋、竇瑤現在也懂事了。再說,我怎麼開心日子就怎麼過,誰也不能給我氣受,你就放心吧。」

  江凌知道勸她不住,只得道:「那我每年去兗州看您。」

  「行。」蘭陵公主笑了起來,「原打算過兩年把秦憶調到長安去,我跟你竇伯伯也一起回長安的。但這段時間跟你祖父祖母聊了聊,他們卻不想再動了。說落葉歸根,就呆在零陵了。既然他們呆在這裡,你就在這兒代你父親盡孝吧。以後再說以後的話。」

  「是。」說起這些,江凌有些黯然。生離死別,總免不了。要想樣樣如意,親人們總在一處,是不可能的。她現在有這樣的日子,也應該知足了。

  過了年,蘭陵公主果然跟著竇懷悊回了兗州,鍾家也搬了出去。江凌仍是陸家、秦家兩邊跑,花店的生意則托給掌櫃打理,自己去得很少。

  平靜而快活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三年後的秋天,一輛馬車停在了兗州都督府門口。

  「公主,奴婢給您道喜了。」梳了婦人頭的雨竹,給坐在主座上的蘭陵公主行了一個大禮。

  「快快起來。」蘭陵公主迫不及待,「怎麼樣?懷上了?」

  「是。」雨竹笑道,「十天前診出的喜脈,老爺夫人笑得都合不攏嘴。姑娘身體很好,能吃能睡的,讓公主不要擔心。」

  「哼,哪能不擔心」蘭陵公主回過頭,「趕緊地,叫人收拾東西,我要去零陵守著凌兒。」

  雨竹抿嘴笑道:「不是奴婢多嘴,怕是公主您去,也是多餘。姑爺除了去軍營,其餘時間時時守在一旁,不能吃這個,不能幹那個,緊張得不得了。姑娘的事別人根本插不上手。」

  「他哪裡管得了凌兒?凌兒說要天上的月亮,估計他也要去摘下來。還能管得住她吃這個幹那個?不行,我得去看著才放心。」



  第三百一十八章 終章
   
    一面看著人交她命人做的小衣服和藥材收拾好,蘭陵公主又問:「這幾年,你們姑娘跟姑爺兩人可好?凌兒這孩子,寫信總是報喜不報憂的。你可是我身邊出去的人,當年將你送給姑娘,也是讓你幫看著點她過得好不好。她這幾年身邊發生的事,你老老實實地說。」

    「奴婢有什麼敢隱瞞主子的?奴婢記著呢,主子當年吩咐,姑娘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稟報給您。可這三年來,姑娘過得好著呢。」雨竹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姑爺對姑娘著緊的很,兩人之間一直都是蜜裡調油似的。偶爾的鬧鬧小彆扭,也是姑爺一轉身就來哄姑娘,兩人反倒比沒鬧彆扭前更甜蜜。光說這生孩子,姑爺一直嚷嚷著不讓姑娘生,就擔心她有什麼危險,又心疼她懷孕生孩子辛苦,也不管親家老爺和夫人臉色多難看,就是不讓姑娘生。這個孩子,還是姑娘偷偷停了藥,不讓他知道才懷上的。這懷上了,姑爺還叫著不要呢。姑娘假裝跟他生了好大一場氣,說自己喜歡孩子,就要生,他才不說這話了,卻日夜擔憂。奴婢來時,眼看著姑爺瘦了下來,臉色也不好,似乎晚上都沒睡好覺。」

    「這孩子,真是個難得的!」蘭陵公主歎道。又問,「他這樣對凌兒,凌兒有沒有不懂事,做出什麼嬌縱任性的事來?」

    這人年紀大了,真有操不完的心。先是擔心女婿對女兒對不好,這一轉眼又擔心女婿受委曲。雨竹不由抿嘴笑了起來:「您放心吧。姑娘曾對奴婢說過,這男人啊,當他不累的時候,你就把他當成一座山來依靠,這樣他就有一種滿足感,拼盡全力來呵護你,愛惜你;可當他累了的時候,你就得把他當成孩子一般哄著,給他母親般的撫慰,這樣他又從心底裡依賴你,不管遇上什麼事,都會想著你。這幾年,姑爺被姑娘這樣拽在手心裡,哪裡還有異心?那一心一意都是姑娘。姑娘對親家老爺和夫人又孝順。夫人去年回了趟娘家,路上得了一場風寒,回到零陵眼看就不行了,大夫都說沒救了。姑娘日夜親自伺疾,不眠不休,又親自上山去挖藥,硬是把夫人給治好了。大家都說是姑娘把夫人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呢。為此,姑爺對姑娘越發的好了。」

    「剛才你說,這次秦憶說不讓凌兒生孩子,親家夫妻倆臉色變得很難看?」

    「那自然不會高興。不過他們商議了一下,歎著氣告訴姑娘,說如果姑娘不想生,他們也不勉強,從兗州叔老爺這裡過繼一個也行。」

    蘭陵公主聽得秦家這表現,終於大為滿意:「這就好,這就好。」

    「所以姑娘不顧姑爺反對,堅持要生孩子,老爺和夫人簡直把姑娘當成了秦家的救星,就只差供起來了。不光是姑爺整日圍著姑娘轉,夫人更是天天守著。便是連老爺,都想方設法地弄些新鮮難得的吃食來給姑娘。夫人還笑罵他,說當初她懷姑爺的時候,都不見老爺這麼上心。再加上陸家二老和江夫人,姑娘都快被他們的噓寒問暖鬧得憋不住脾氣了。所以,姑娘讓奴婢勸著主子,您不必為了這事兒大老遠地跑去。倒是姑爺,托了奴婢來求主子,讓您想想辦法,到宮裡求一個在這方面比較厲害的太醫去零陵守著姑娘生產。」

    蘭陵公主想了想,面有難色:「你也知道,宮裡嬪妃多,京裡王公們的夫人也都有資格喚太醫的,宮裡這方面醫術最好的幾位太醫可不能離京。不過時間還早,我叫人在民間訪訪吧,如果有好的,一定把他帶去零陵。至於穩婆,在零陵再找兩個好的就行了。袁嬤嬤可是宮裡的穩婆出身,有她接生,問題不大。這幾個月讓她給人接生幾次,練練手,以免久了生疏了。」說完,卻越想越不放心,站起來道,「不行,我得回趟長安,再如何也要找個好大夫和兩個好穩婆。」

    雨竹猶豫了一下:「其實吧,姑娘說讓您別擔心。」說完看蘭陵公主仍是一臉的焦慮,下了決心道:「那年您走後沒多久,姑娘跟肖夫人去岳陽談買賣,認得了一位女大夫,她回來時便把那女大夫一家帶回了零陵。然後給她們開了個醫館,又整日搗鼓著讓那女大夫專給產婦看病。那女大夫也厲害,愣是把難產的產婦的肚子剖開,將嬰兒取出來,再把人家的肚子用針線縫上。這三年來,她救治的產婦都活了下來,沒有一個死亡的。她也得了女神醫的稱號,在當地很有名。姑娘說如果她到時生產不順,就讓這女大夫處理。」她看了蘭陵公主一眼,見她愣在那裡似乎沒有反應,又才道,「姑爺在戰場上血雨腥風過來的,卻給這事嚇壞了,所以這才堅決地不讓姑娘生孩子,懷了孩子又緊張成這樣。」

    蘭陵公主不是沒反應,而是被嚇得動不了了。人總有趨利避害的心理,下意識地避免去想危險的問題。所以江凌懷孩子,大家都知道這事危險,但總是心存僥倖,不願意去想那最壞的結果。現在雨竹將女大夫這事一說,什麼剖開肚子拿出嬰兒,不把蘭陵公主嚇壞才怪。

    過了許久,她這才「騰」地站了起來,臉色煞白,手上的帕子被她握得死緊,嘴裡喃喃道:「凌兒沒事的,凌兒會沒事的。」

    「這不過是最壞的打算罷了,主子您別著急。」雨竹趕緊上前扶住她,「也就是說,就算做了最壞的打算,姑娘的安全也是有保障的,您千萬別擔心。」

    「哪裡會不擔心?」蘭陵公主靜了靜心,轉頭大聲叫道:「叫她們動作快些,趕緊將東西收拾好。派個人給老爺,說我明天就去零陵。」

    雨竹只得苦笑。姑娘吩咐她,女大夫的事要留到最後說,可還是把公主嚇著了。

    十天之後,蘭陵公主到了零陵。見了江凌還好,仍是一副活騰亂跳的模樣,面色紅潤,容光煥發,一看就是日子過得極滋潤的人;而秦憶卻瘦了一大圈,不在江凌面前時,眉宇間總有一抹說不出的憂慮。秦從毅夫婦大概也受了秦憶的影響,臉上沒有多少歡喜,看到她滿臉的歉意。面對這樣的秦家人,她也說不出不讓江凌生孩子的話來。

    而陸家二老對江凌願意生孩子這事卻是持贊成態度的。他們認為,陸家的女兒,既然為人媳,為人妻,就得承擔傳宗接代的義務。別家的女兒尚且有這樣的勇氣,陸家的女兒自然不能是孬種。李青荷雖有養思,卻不能做江凌的主,只知道盡心盡力地照顧陸家二老,不讓江凌分心掛懷。

    這事既成定局,蘭陵公主將自己的憂慮收了起來。私下裡把秦憶找去,好好地安慰了他一回。又去見了那位女神醫,看到她救治的產婦,心裡安定了大半。同時著人遍訪名醫,終於在江南請得了一位很有名的大夫,到秦府住著,每隔一日給江凌請一次脈。自己則住在了秦府,與秦夫人每日精心烹製各種營養湯水,調養江凌的身體。江凌想起前世看到的那些挺著大肚子上班的孕婦,再看看身邊圍繞的一群人,哭笑不得。不過為了安慰他們,只得按捺住心裡的不耐煩,聽從一切他們指揮,只是堅持每天讓秦憶陪著她散步,不肯聽他們的勸整日躺在床上。

    結果不知是常年喝空間水的問題,還是江凌的身體體質比較好,懷孕十個月,她一點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連孕吐都不曾有,食慾也一如既往的好,這讓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在第二年三月春暖花開的日子裡,她陣痛沒到一個時辰,就順利產下了一個七斤六兩的大胖小子,把一家子都樂得合不攏嘴。

    那一年的春天,春光燦爛,百花吐蕊,綠柳垂絛,路兩旁的果園裡,桃花李花一紅一白,從路旁一直綿延到種著高大槐樹的小河邊,鋪天蓋地的如雲似霞,煞是好看,引得蜂蜜嗡嗡的在花間忙個不停。一匹棗紅小馬飛快地從花叢裡跑了出來,馬上的小兒才十歲,長得粉雕玉琢,好不可愛。他正左顧右盼,躊躇滿志之間,一輛馬車飛快地從後面追了上來,車裡伸出一個梳著兩個小髻的小腦袋,容貌跟那小兒長得七、八分像,奶聲奶氣地喊道:「大哥,你又偷偷騎馬出來玩,小心曾外祖父把你的屁股打開花。」

    「誰說我出來玩?是爹爹叫我每日騎半個時辰馬的。」那小兒回過頭去,滿臉嚴肅地駁斥妹妹。

    「秦遠寧,你給我站住。你功課沒做完,就跑出來騎馬,這也是你爹教你的?」馬車裡傳來一個嚴厲的女聲。

    小兒只得「吁」地一聲,將馬勒住,從車上翻身下來,慢慢地蹭到馬車跟前,滿臉的討好:「娘,我一會兒再回去做功課好不好?爹爹今天要回來,我在家坐不住,想出來接接他。」

    「狡辯!」馬車裡卻冒出另一個童聲,緊接著伸出一個小腦袋,飛快地用小爪子敲了一下秦遠寧的腦袋,趕緊縮了回去。

    「娘,二哥不乖,他打大哥。」小女娃轉頭向她娘告狀。她的這個娘,自然就是秦家的少夫人陸江凌。

    江凌正要教育兩個調皮的男孩子,忽聽遠處「噠噠噠」地馬蹄聲傳來。秦遠寧顯然也聽到了,歡呼道:「爹爹回來啦。」翻上棗紅馬就往前跑。

    「快點,快點,我們也要去接爹爹。」車裡兩個小傢伙直嚷嚷起來。

    「好,小少爺,姑娘,坐好了。」趕車的張叔笑了一聲,驅馬前奔。不一會兒,就看到前面幾匹馬飛奔而來,到了馬車前停了下來。

    「爹爹,爹爹。」七歲大的老二秦遠康見哥哥騎著馬跟在爹爹後面,得意揚揚,也不等江凌起身,就連爬帶蹦地下了車,「爹,您回來要教我騎馬。」

    「好。」秦憶從馬上下來,伸手抱著秦遠康親了一下,順手扔給了後面馬上的親兵。再將自己五歲大的女兒也接下來親一下,也扔到親兵馬上去,自己則上了馬車。

    「凌兒,我回來了。」一上馬車,秦憶就將越發嬌艷的妻子摟在了懷裡。十年的歲月,不曾在江凌身上留下半點痕跡。整個人就像那熟透的水蜜桃,越發的誘人。

    「這次回來,不走了吧?」聞著熟悉的味道,江凌鼻子酸酸的。一年前,秦憶的官又升了一級,卻被調到廣西去領兵。陸家二老年邁,秦從毅夫婦也捨不得孩子,江凌只得留在零陵沒跟著去。夫妻分離,嘗盡了相思之苦。蘭陵公主回了長安去跟皇上軟磨硬施,最後用江凌所著的兩本種植專著,將秦憶換了回來。

    「不走了,以後,咱們再不分開了。」秦憶用嘴唇堵住了江凌的嘴。

    「什麼聲音?」江凌一把將秦憶推開,伸出頭望了一眼窗外,轉過頭來瞪著秦憶,「好啊秦憶,你越發能幹了。去了廣西一年,給我弄個女人回來。」

    秦憶挑了一下眉,身體往車座上一靠,歎了一口氣:「回家真好。」

    「喂,別顧左右而言他。」江凌給了他一拳。

    秦憶握住了她的拳頭,將她往懷裡一拉,用嘴含住她的耳垂:「你真的想知道?」

    「說吧,那是誰的娘子?張放的?」江凌被他舔得渾身一顫,差點軟倒在秦憶懷裡,本來裝得惡恨恨的聲音也變得嘶啞低柔起來。

    「不是他的是誰的?」秦憶的大掌襲上了那生了三個孩子仍高挺的胸,「凌兒,你終於不再懷疑我了。」

    「外面有人,別鬧。」江凌一把將他拍開,笑了起來,「可不,我現在不懷疑你了。咱們孩子都大了,再過六、七年,你兒子都要娶媳婦了。你都是要當祖父的人了,我怎麼還敢懷疑你?」

    「好啊,你敢轉彎抹角地說我老了!到晚上,我叫你看看我是不是老了。」秦憶咬牙切齒,又用嘴封住了江凌的嘴。

    明明人就在眼前,江凌卻仍覺得未解相思苦,只想要融進那人的身體裡,心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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