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坐酌泠泠水 -【良田千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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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9 02:05 PM

    第一百一十九章 龍舟賽(三)

    「你不知道嗎?聽說這秦家跟江家是姻親。看到沒有?後面跟著的這位小娘子,就是江家的姑娘,秦將軍府上未來的少夫人。」

    「嗤,什麼姻親,什麼少夫人秦家跟江家退了親,你不知道麼?」

    「什麼?有這事?那為何兩位夫人還要去親迎她?我們來的時候,兩位夫人也不過是在樓上的樓梯口迎了迎,可沒下樓去。」

    「為何退親,你知道麼?是秦家嫌貧愛富,還是江家姑娘德行有虧?不過看現在兩家相處的情形,卻又不像鬧僵了的樣子,這事越發奇怪了。」

    「不知道啊,只知道退了親,其餘一概不知。我問了好多人,都說不清楚。」

    ……

    劉夫人一上了樓梯,就立在了那裡沒有再走。而李青荷被秦夫人攜了手,一直朝最裡面走去。江凌聽著這種種議論,嘴角帶著一抹意興未明的笑容,也跟著朝前走。

    這望江樓上面地方寬闊,平日裡當酒樓可以擺上幾十桌酒席。而現在把中間的桌子撤了一大半,相隔的屏風也撤掉了,只留下臨江的十幾張桌子,給秦夫人與趙夫人邀請官宦夫人們前來觀看龍舟賽。這項活動,以往都是趙夫人主持,如今來了個總領都督府的秦將軍,這秦夫人自然也得參與。但兩位大人現在誰也壓不住誰,今天這個頭自然便由兩個夫人一起來牽。

    前世在政治中心漩渦裡長大,江凌的政治敏感性自然要比一般人強。這樣的事,稍一琢磨就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只是有一點她覺得奇怪——按理說,無論真假,江家與秦家終歸曾是姻親,秦夫人與李青荷相交甚厚,下樓來親自迎接可以說得通,別人要說閒話也沒多少可說去;但這趙夫人則不同,她跟江家毫無關礙,這樣下去親迎江家夫人,她就不怕其他官宦夫人對她這做法有介蒂,對今天的拉攏行為起反作用嗎?

    走到最裡面那桌,秦夫人站定了,轉過身來,面對了樓上的所有夫人。在她們上來時,這些夫人都立了起來,此時見秦夫人回轉身面對大家,便知道她有話要說,俱都停下了議論,靜了下來。

    秦夫人臉上浮著微笑,指著李青荷道:「這是江夫人,原零陵城江大才子的夫人,在座的各位可能都認識吧?不過可能大家不清楚,逝去的江老爺,跟我家將軍,在年輕時是莫逆之交。雖說十多年未見,人也陰陽相隔,但我們兩家的情誼卻一直未曾改變。如今,我只當江夫人是我妹妹。我家妹子到來,故而下去親迎;趙夫人看我面上,也一同前往。在此妾身多謝趙夫人,也拜託各位往後多多照拂我家妹妹。」說完,向在座的夫人們輕輕福了一福。

    下面的夫人哪裡敢受她這一禮,也都一一回了禮。

    而李青荷此時也出列,向各位夫人都說了一些感謝的話。既然秦夫人如此抬舉江夫人,下面與李青荷相識的夫人自要跟她寒暄客氣一番,鬧騰騰的說了半天,這才俱都坐下。

    今天觀賽是個名目,不過是聚會玩樂之意,交情深厚的都坐了一桌,秦、趙兩府都派了婆子媳婦子來,沏茶倒水上點心,大家吃著喝著聊著天,這望江樓上甚是熱鬧。

    江凌隨著李青荷與秦、趙夫人坐了一桌。她前世看膩了這種官場虛偽的應酬,對各位夫人的談話有些興趣缺缺。坐在那裡拿了一塊未見過的點心放入嘴裡,百無聊賴的望向窗外。

    窗下就是湘江,但望江樓下此段並無閒雜人,穿著官服的十幾個官員們,露天圍著桌子坐在椅子上,喝著茶吃著點心聊著天,甚是悠閒。秦將軍和趙刺史也坐在其中,兩人正討論著什麼,說得甚是熱鬧。離他們不遠處有兩張桌子,趙崢明和幾個公子哥模樣的人,坐在那裡壓低著聲音正在說笑。外圍十多米處,則隔兩米立著一個衙役,把欲要朝這邊來的百姓都攔了下來。

    江凌看得詫異,把目光往遠處一望,這才發現前面兩岸都黑壓壓站的全是人。順著這些人流一直朝前往,幾百米處顏色鮮艷的龍舟一艘艘並排停在江中,隱約可見舟上已整齊地坐著衣衫統一的隊員。江凌這才明白,原來那個地方是起始點,而望江樓下則是龍舟賽的終點。

    「夫人,公子傳話來說,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樓下急匆匆上來個婆子,向趙夫人稟道。

    「知道了。」趙夫人應了一聲,站起來把這個消息向眾夫人說了一遍。樓裡嘰嘰喳喳幾千隻鴨子聽到這個消息,終於靜了下來,把目光投向了江面。

    「真的開始了。」這一靜,大家俱都聽到遠處傳來的「咚咚咚」的擂鼓聲。

    「秦夫人,咱們那艘船,可是紅色的那艘?」隔壁桌一個夫人高聲問道。

    「正是。」秦夫人看著遠處,微笑起來,對李青荷解釋道:「憶兒這孩子,本想在軍中組一隊兒郎來參賽的,但轉念一想不甚公平,便轉了個念頭,組了一隊全是各府上的孩子的船隊。也不過與民同樂,跟人家那些孔武有力的鄉民村夫,可是沒得比。」

    「呵,我家那混世魔王,這一次跟著秦公子,倒是做了一件正經事。每日裡都操練,飯吃多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可不是?每餐要吃三大碗飯呢,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秦夫人這話一起,樓裡的夫人都呼應起來。看來都有自家兒子在船隊裡。

    江凌心裡微微一動,看了趙夫人一眼。難怪趙夫人會給秦夫人面子,下去迎李青荷呢。秦憶這一招確實是高,用這樣的方式,就把各家夫人、孩子都拉攏了一下。這種競技比賽,最講究齊心協力,他這每日練一個時辰,相處出來的友誼,就要比趙崢明那種吃喝玩樂的交情要給力得多。反正是孩子們的玩樂,跟政治無關。江凌雖然不懂刺史府和都督府兩套機構如何運轉,原來刺史府麾下的官員們跟都督府有什麼關連。但秦憶與各府公子交情好,秦夫人與各府夫人相處得好,秦將軍的工作阻力必然會小得多。

    「快看,動了動了,開始了。」

    遠處擂鼓喧天,五艘龍舟一齊向前進發,飛快在往這邊駛來。秦憶所組的那艘船大多是各家的紈褲子弟,雖然練了一段時間,但哪裡比得上那些做慣粗活的村夫?一柱香之後,就被前面兩艘船拉下了一段距離。不過好在還不是最後一名,五艘船裡排名第三倒也不覺得丟臉。而樓上有兒子在這艘船裡的夫人,那興奮而緊張的樣子,一點兒也不比自己參賽差。要不是還有些理智知道不能失儀,恐怖就要高聲大喊起來。

    「過來了過來了。」一個變了調的聲音響了起來。

    其他人感受到這種氣氛,倒也沒人去笑那位夫人的緊張,全都站了起來,立在窗口向江面眺望。

    此時江凌也跟著站了起來,看到那艘紅船的船頭,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正穿著勁裝掄著鼓,指揮著這船上的人使勁,意氣風發,飛揚豪邁。他手裡發出的「咚咚咚」的鼓聲,彷彿敲在她的心上,讓心跳節拍猛地亂了一下。

    船越來越近,鑼鼓震天,船頭的秦憶忽然大吼一聲,紅船上的人忽然一齊發力,龍舟像箭一般衝了上去。

    「啊!」樓上的夫人忍不住叫起聲來,繼而及時摀住了嘴巴。

    此時其他人哪裡還想著這是誰,自己都恨不得把壓在嗓子眼的聲音高聲尖叫出來。終點就在前方,秦憶這艘船在這速度裡眼看就要逼近第二名,漸漸趕了上來,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等待著衝向終點的那一刻。

    「向前衝!」一聲暴喝從秦憶嘴裡發出,本已緩下來的船員又勃發了幹勁,船再一次如箭一般向前衝去。

    「啊,衝過了,衝過了。」樓上有一位夫人終於忍不住尖叫起來,尖叫之後激動的眼淚潸潸而落——她的兒子,就在船上。

    船衝過了終點,秦憶立在船頭,神采飛揚。而船上的官宦子弟隊員,全都歡聲雷動。其他的船隊,俱都是歷年富有經驗的隊員。他們這支組隊不久全是紈褲的船隊,能取得第二名,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雖然很累,胳膊都快要抬不起來了,但身體裡沸騰的熱血,卻是他們從未感受過的體驗。

    船緩緩停下,划到岸邊上了岸,岸上的官員都迎了上去。對第一名的船隊鼓勵了幾句,他們便轉向了第二名上岸的隊員。

    「好兒子,好樣的。」各自拍打著兒子的臂膀,父親們激動得鬍子都顫抖了。

    秦將軍則無聲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沒有說話。秦憶卻抬起頭來,向樓上望了一眼。

    「秦夫人、趙夫人,讓他們都上樓來吧。都是自家孩子,沒什麼可避諱的。」說話的是別駕葛夫人,那位曾經調戲過趙微雨和秦心的葛公子的母親。葛公子那次事之後被父親訓斥了一通,關在家裡許久,這次借口參加龍舟賽,這才被放了出來。

    聽到這句問話,秦夫人沒有作聲,用眼睛看了看趙夫人。她知道葛夫人於那次的事後,曾向趙府提過親,求娶趙微雨,卻被趙夫人拒絕了。



   第一百二十章 相親大會

    今天龍舟賽被秦憶出盡了風頭,趙夫人心裡極不是滋味。不過她知道這樓上有好幾家的女兒對趙崢明都極癡迷,心裡便安穩了許多。那群傻小子在一起玩一玩,又能改變什麼?成為兒女親家,那才是真正的聯盟。

    想到這裡,她看了秦夫人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看這樣子,好像對江家有多好的樣子,其實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否則,秦家怎麼平白無故地把江家這門親事退掉,估計也是看江家無錢無勢,打著另外聯姻的主意吧?這位江家姑娘,憑她家這情況,也只能做個妾。娶妻,自然要娶官宦人家的小姐。

    「二位夫人?」葛夫人見秦夫人不作聲,而趙夫人在發愣,提高聲音叫了一聲。在這裡,也只有她才敢這麼做。不過雖然葛家在零陵城裡的關係盤根錯扎,權勢甚大,但趙刺史終歸是頂頭上司。今兒這事,趙夫人不點頭,她真還不能說怎樣就怎樣。

    「呃,好。讓他們上來吧。」趙夫人回過神來,應道。秦小子贏了比賽又如何?上了這樓上,她家趙崢明才是最受歡迎的一個。

    看葛夫人讓婆子下樓,趙夫人心裡有些惋惜。如果不是趙夫人的兒子是那樣的人,兩家結成兒女親家,是多麼好的事。可惜了為了這事,如今葛家對他們已有了介蒂,相處已經不那麼融洽了。

    那婆子下了樓,往後門出去。不一會兒,樓梯裡就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年輕男子興奮的議論聲。樓上的夫人們有些立了起來,性急的甚至迎了上去。這個時候見兒子,跟在家裡見兒子,那意義完全不一樣。就像現代學校裡孩子得了獎,家長急於上前摸摸孩子的頭嘉獎一番一樣,不由得這些作母親的不激動。

    這小伙子們一上來,各家母親就拉住,又有別家交好的湊上來,沒口子的誇讚,樓上頓時鬧哄哄的全是人聲。

    秦夫人看這情形,對著李青荷輕搖了搖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這城裡的夫人聚會她參加過幾次,也知道這裡面的道道。便是今天她們不答應這些小伙子上樓,怕也是不行。有家裡有女兒要嫁的,有家裡有兒子要娶媳婦的,無不想趁著這些聚會看一看各家的閨女、兒子如何。有些寵孩子的,更是趁機讓孩子親自挑一挑。好幾次她組織的聚會都成了相親大會。剛才葛夫人一提這個,她就知道今兒是個什麼狀況。

    「咦,憶兒呢?」感慨了一會兒,她才發現自己的兒子沒有過來,忙站起來問道。

    「被林司馬家的夫人攔著,正說話呢。」趙夫人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答道。

    秦夫人向那邊看去,果然看到秦憶站在樓梯口不遠處,被兩個夫人圍著,正在說話呢。那兩個夫人旁邊,還站著兩個一臉嬌羞的姑娘。而趙崢明更是被人拽到了一邊,三、四個夫人立在一旁,攔著他不知在問什麼。

    秦夫人把臉轉了轉,看了身後的江凌一眼,卻見江凌正望著窗外,看著渺遠的天空在發呆,絲毫沒有吃醋不悅的神情。

    她歎了一口氣,對立在一旁的桃紅道:「去把少爺叫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桃紅領命而去,好一會兒,才把秦憶領了回來。

    「娘,趙夫人,江夫人。」秦憶過來行了個禮。

    抱拳一揖之後,秦憶便把目光落在了江凌身上。江凌早已跟母親都站了起來,見狀,立在原地對著秦憶輕輕一福,算是見過了禮,並未作聲。

    李青荷是知道秦憶的心思的,所以一直看著他,就擔心他當眾露出什麼異樣來。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又有趙微雨、秦心等人在旁,稍有不慎,到時受非議的一定是江凌。也幸虧剛才那些夫人們的悄聲議論她沒有聽見,如果得知秦、江兩家的退親事件已眾所周知,估計她此時已帶著江凌告辭離開了。

    「秦公子剛才的著實了不得……」秦憶這一瞥之下,李青荷便開了口,沒口子地稱讚秦憶。

    受了誇讚,秦憶自然謙虛了幾句。

    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便有夫人帶著女兒來了,向秦夫人套了兩句近乎,便開始誇讚秦憶。

    趙夫人見狀,不由得心裡有些不喜。這兩位雖然不是原來癡迷自家兒子的那些人,但以往全城的夫人無不削尖了腦袋想要跟她刺史府聯姻,見了面沒口子誇讚的,就可只有她家趙崢明。可這會兒,看到這林家姑娘和那王家侄女嬌羞的模樣,顯然是看上秦憶,讓母親上門問路來了。

    這時趙崢明終於擺脫了那邊的糾纏,走到了這邊,見林夫人和王夫人竟然追到了這裡,不由得輕笑了一下,便轉身對江凌一抱拳:「江姑娘今日也來了?身體無恙了吧?」

    「是啊,身體好了,多謝趙公子記掛。」江凌福了一福,立在母親後面,眼觀鼻、鼻觀心。

    秦憶在那裡被那兩位夫人誇得滿臉的不自然,又見趙崢明往江凌身邊湊,心裡不覺大急,一面腆笑著應對那些夫人的誇讚,一面頻頻向這邊看來。秦夫人見狀,連忙上前幫兒子解圍。秦憶得機,忙退到江凌這邊角落來。此時江凌面對大廳,而趙崢明背對大廳,趙微雨和秦心已被別的夫人拉住,正在聊天攀談。秦憶過來,正好站到了江凌和趙崢明之間,三人形成了三國鼎立之形。

    趙崢明見秦憶此舉,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復又對他笑道:「秦兄,這二位夫人怕是看中了你,要你去做女婿,你看看這二位姑娘可合你的意?」

    「這幾位夫人不過是看在家母面上,謬讚幾句,哪裡像趙兄所想的那般?倒是趙兄,聽說家中已有妾氏兩名,而且零陵城無數閨秀都想嫁給趙兄,趙兄哪日成親,可要請兄弟去喝上一杯。」秦憶對趙崢明笑道,餘光裡還看了江凌一眼,待看到江凌面上沉靜如水,心裡不禁鬆了一口氣。

    「這位是江妹妹吧?小女子林韻,家父林司馬,不知妹妹可曾記得?咱們小時候也曾在一處玩耍過。」一個女子過來,拉住江凌的手笑道。

    江凌一看,此女正是剛才那位猛贊秦憶的林夫人的女兒。腦子裡倒是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有過跟這女孩子交往的經歷。不過人家既然說認識她,她自然不能無禮,當下笑笑:「原來是林姐姐,林姐姐可好?」

    「好好。」林韻嘴裡應著,眼睛卻看向了秦憶,又看了一眼趙崢明,一臉嬌羞地輕輕一福:「林韻見過秦公子、趙公子。」

    秦、趙二公子還禮之後,林韻的一雙妙目就直往秦憶臉上掃:「我哥哥林方良,秦公子每日跟他在一處練舟,可是認識?」

    秦憶一怔,恍然點頭道:「林司馬大人家的公子,自然識得。」

    林韻抿嘴一笑,道:「我那哥哥,最是憊懶,卻不想被秦公子這帶著練了一陣,人倒精神了很多,也開始懂得父母辛勞了。我父親母親這一陣沒少說感謝秦公子的話。秦公子今晚不知是否有空?家母說請公子到家裡吃個便飯,以表示感謝之恩。」

    秦憶一聽,拱了拱手道:「不必了。林姑娘回家代我過謝過林大人和林夫人。林公子本就懂事,不過是一番辛苦更有感觸罷了,跟在下全然沒有關係。感謝之類的話,林姑娘就不要再提了。」

    說完不再理林韻,轉過頭來問江凌:「江姑娘,聽吳管家說,你打算在那處建一個院子,不知有何想法?」

    江凌正要答話,卻聽有人喚道:「秦夫人、趙夫人、江夫人。」這聲音甚大,附近的人都被其所驚,停下話語,看將過來。

    那女人混不在意,招呼完三位夫人,又看著這邊道:「趙公子也在這兒呢?這位就是秦公子了吧?」幾人只得轉過身去,向那女人行了一禮,趙崢明和秦憶口裡喚了一聲:「葛夫人。」

    卻原來是葛夫人帶著兒子過來。林夫人見狀,忙給林韻使了個眼神,悄悄退開了。

    葛夫人讓兒子給三位夫人見了禮,誇了趙崢明兩句,便轉頭對秦夫人笑道:「我這兒子也是個淘氣的,前兒還喝醉了酒,眼花認錯了人,以為是自己那朋友,硬想拉人去喝酒。回去被他老子知道了,好一頓打,關在家裡半個月未給出門。這一陣也虧是令公子組了這龍舟隊,他到這裡練了幾天,回去跟我們說,只不過是玩耍,就這般累人。也不知那些販夫走役謀生是如何辛勞。這話聽得我家老爺老淚縱橫,直說孩子終於長大了,知事了。這孩子能有這樣的變化,還多虧了令公子,秦夫人可得受這孩子一聲謝。」

    葛公子聽完母親這番話,上次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作了個揖。

    秦夫人知道這是為上次調戲秦心那事來賠罪的,她心裡雖然惱恨這葛公子,但葛大人能耐不小,倒也不好太過撕破臉,笑著虛扶一下道:「葛公子這個禮下來,我家憶兒該愧的慌。他無非是尋個耍樂,哪裡受得住葛公子這個謝意?」

    見秦夫人受了這一禮,葛夫人話風一轉,又笑道:「不知秦公子今年多大了?看上去一表人才,英武不凡。我有一個侄女,長的花容月貌,年方十六,她父親在長沙做個朝散大夫,托我替她找個合適的人家,我都一直未能看上眼。今兒看到秦公子,倒覺得兩人甚是般配。有機會我讓人侄女她到零陵來,秦夫人你看一看。」

    秦夫人一愣,不由得看了秦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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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9 02:06 PM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有妾嗎?

    話說葛夫人在望江樓裡,當著眾人的面說要把自家侄女介紹給秦憶婚配。秦夫人知道當初鬧著要退親的,不光是江凌,也還有秦憶。只是後來秦憶與江家姑娘接觸多了,想法似乎有所改變,這種改變近來尤甚。只是母子二人並未就這個問題仔細談過,秦夫人不知道兒子現在是什麼想法,更不知江凌又是什麼態度,所以此時見問,便回頭下意識地看了秦憶一眼。

    然而她還沒看清兒子臉上是什麼表情,就聽到秦憶開口道:「多謝葛夫人美意。只是在下目前還沒有成親的打算,此事暫且不提。」語氣雖然客氣,但任誰都看得出秦大公子臉上冷冰冰的,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秦夫人心裡也是很不爽。剛剛自己還當眾給了李青荷那麼大的面子,這葛夫人卻毫無顧忌地當著李青荷和江凌的面,來給秦憶提親,這無疑是扇了兩家的臉面。她就不信這葛夫人沒有聽說秦家與江家曾經結過親的事。

    不過與葛家隱隱是零陵城第三股勢力,要借重的地方還很多,能不當眾撕破臉,那是最好不過的事。見秦憶說得強硬,她便打圓場道:「葛夫人你是不知道,這孩子主意大著呢。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從小被我慣壞了,我們的話他都不聽。所以這事,對不住了。」

    葛夫人卻擺擺手,笑著道:「秦公子,你還有幾個月也有二十歲了吧?你母親等著抱孫子可要等急了,你要是再這樣強著,那可就不孝了。不是我自誇,我那侄女,等你見著了,也許狠不得明兒就成親呢。」旁邊有些湊趣的夫人,聽了這話,也都笑了起來。

    秦憶淡然一笑:「本公子孝不孝的,自有我父母操心。葛公子年紀也不小了,與其讓他成日裡喝了酒認錯人,還不如葛夫人多操操心,幫他物色一房妻室,免得再被打了鞭子關了禁閉。」

    這話說得葛家母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甚是尷尬。

    現在城裡兩虎相爭,葛家人甚是明白,誰家有了葛家的支持,誰就能如虎添翼。所以葛家前兒去向趙家提親,想著平時去提親可能不會答應;但現在這個狀況,再怎麼對葛公子不滿,趙家也都會答應這門親事。卻不想趙家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絕了。這讓向來疼愛兒子的葛夫人惱恨異常,今兒當著趙夫人的面向秦府提親,就是在明裡警告趙府,老子不跟你干了,老子跟秦府人干。都督府也要有別駕,也有設司馬。在刺史府做別駕,還是在都督府做別駕,於葛家來說並無多大區別,但對於趙、秦兩府卻是有大大的不同。

    她本以為,這種聯姻的提議,就算秦憶不樂意,也不會當面拒絕,最多到後面慢慢再找個借口,委婉提示一下便罷。沒想到這秦家公子卻連個緩和的話都不說,直接給了她個沒臉。她哪裡想到會是因為江家,哪裡想到當著江家人的面提這事是觸犯了秦憶的逆鱗。對於秦、江兩家退親之事,她的理解跟趙夫人一樣,都覺得是江家破落了,秦家嫌棄才會退親;今天秦夫人這番作派,不過是向大家表明將軍府是不忘舊情的人,欲蓋彌彰罷了。所以,她根本沒把江家人放在眼裡,也就根本沒有考慮到江家人的感受。

    「喚,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呢?」秦夫人見場面尷尬,連忙出聲喝責秦憶。

    卻不想這話剛落音,一直立在她身旁的李青荷,便轉過身來淡淡地福了一福,道:「今日多謝二位夫人相邀,因家中還有事,民婦這便告退。」

    「妹妹……」秦夫人見狀大急,此時也顧不上葛夫人,走上前去欲要拉住李青荷。可此時李青荷早已攜江凌到了外側,福完之後便轉身離去,將她這一聲呼喊置之腦後,秦夫人上前也沒能攔住她。

    「娘,這事交給我吧。」秦憶雖然跟葛夫人說著話,但心思一直放在江凌身上,見大家說話的時候李青荷就沉著臉拉著江凌往外走,便已知道不好,這會兒見母親攔她們不住,交代一聲便追了上去。

    葛夫人被秦憶這一拒絕,又看他當眾去追江家人,有些不屑地道:「秦夫人,這江家雖然跟秦公子訂過親,但終是家中敗落,我看她家姑娘也配不上秦公子這等英雄少傑。她要去,便讓她去好了。實在要是過意不去,念著舊情,給個妾氏名份,便已是大恩。沒的慣了這脾氣。」

    被葛夫人這一攪和,秦憶想要娶江凌的希望怕是更為渺茫,所以秦夫人此時心裡對葛夫人已極反感了。聽了她這話,冷笑一聲道:「她家姑娘配不上我家兒子?還娶她作妾?葛夫人這話,實在是太抬舉我兒子了。」說完也不跟別的人告辭,拂著衣袖帶著桃紅、柳綠下樓去。

    葛夫人一呆,望向趙夫人:「秦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這江家姑娘還有什麼來歷不成?」

    趙夫人卻一言不發,也跟著秦夫人離去。

    「江夫人,請留步。」秦憶身高腳長,幾步就趕上李青荷和江凌了。但望江樓裡人多嘴雜,他一直跟到了門外巷子裡,這才緊趕幾步,走到李青荷面前站定,作了個揖,「那葛夫人無禮,望夫人不要往心裡去。」

    李青荷此時面上倒看不出什麼表情,淡淡道:「兩家既已退親,對於你的親事,我能有什麼想法?秦公子多慮了。」

    說完,繞過秦憶便往前走。

    「凌兒。」秦憶見江凌也沉靜如水的跟著母親往前走,攔住她低喚一聲。

    江凌歎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秦憶:「你如果跟葛家結親,於你爹是大大的有好處,你不妨考慮一下。」說完,緊跑幾步跟上李青荷。

    秦憶呆呆地站在原處,好半天這才轉過身來,看著已走出很遠的江凌的背影,眼睛一點一點地黯了下來。

    「凌兒,你……」走到熱鬧的大街,李青荷拉住江凌的手,有些擔憂的看著女兒。剛才江凌對秦憶所說的話,她都聽見了。

    江凌衝著她笑了笑:「娘不必擔心,我沒事。」

    李青荷歎了一口氣,看著停在前面的秦家的馬車,猶豫了一下,還是拉了拉江凌的手:「走吧,上車。」

    江凌心裡倒不像李青荷這般憤慨。她有眼有耳有心,對於這段時間秦府人各自的言行,也都看在眼裡,感受在心裡。要說秦府人嫌貧愛富趁此退親,她卻是不贊同。剛才那事,她也能看得出,葛夫人不過是想借秦夫人打壓趙夫人罷了,親事倒在其次。而江家無權無勢,葛夫人不放在眼裡,當眾提出結親的話,這倒也平常。捧高踩低,人之常情,實不必太過在意。而秦夫人和秦憶對她的提議沒露出半分欣喜,秦憶甚至拒絕得相當無禮,這樣的表現,別的且不說,至少給足了江家面子。

    只是要說對於今天之事,她心靜如水、一波不起,那也是不可能。剛才,就是那叫林韻的姑娘對秦憶表現得那般有意思,她這心裡,怎麼忽然覺得有一種酸酸的感覺,那麼不是滋味呢?剛才,秦憶攔著自己的那一刻,自己為何衝口而出那樣的話呢?那明明是負氣的話,明明不是自己本來的意思,自己為何就要那樣說呢?

    扶著李青荷上了馬車,江凌心亂如麻。她不由得往車外看了看,卻沒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自嘲地笑了笑,江凌道:「馬雷,走吧。」

    馬車緩緩起動,江凌放下簾子,閉上了眼睛。

    李青荷見女兒臉上無悲無喜,心裡的憤怒漸漸散去,悲涼一點點從心底裡冒出來,眼裡湧出的眼淚讓她趕緊轉過臉去,用帕子摀住口鼻生怕自己發出聲音。

    馬車在沉默中行駛了兩盞茶的功夫,停在了江家的門前。

    「江夫人,江姑娘,到了。」馬雷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江凌扶著李青荷下了馬車,轉頭對馬雷道:「勞煩一路相送,謝謝了。」

    「江姑娘不必客氣。」馬雷笑笑。

    他這話江凌卻沒有聽到。她此時的耳朵裡,已捕捉到了一陣馬蹄聲,這馬蹄聲愈來愈近,終於到了江家門口停了下來。直到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從馬上下來,江凌這才發現,馬雷已不知何時駛著馬車離開了。

    抬起眼,與那雙黑眸兩兩相對。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深吸一口氣,微笑道:「秦公子追隨而來,有什麼事嗎?」

    秦憶點了點頭,沉聲問道:「我只想問一句話,剛才你說的那話,可是你的真心話?你可是非常希望我娶別人,從此不來打擾你?」

    江凌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淡了下去,終於消失不見,她垂下眼睛,輕聲問道:「秦憶,你有妾嗎?」

    秦憶一愣,皺眉道:「沒有。」

    江凌抬了一下眼:「為何?像你這麼大的男子,別人都有妾了吧?趙公子和葛公子不是都有妾了麼?」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敞開心扉

    秦憶的眉頭皺得更緊:「我幹嘛要有妾?幹嘛非得跟別人一樣?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江凌咬了咬嘴唇:「我看今日那些夫人們,便是把侄女、外甥女送你當妾,也是願意的。你……你就沒想著要娶幾房妾氏嗎?」

    秦憶定定地看著江凌,好一會兒,才道:「江凌,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那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什麼?」

    江凌移開目光,轉過身子看著腳前的小草,用低得微不可聞的聲音道:「如果你這輩子想娶妾,那咱倆就互不相干;如果不想,那便要等我兩、三年。」

    秦憶看向她的目光,開始是愕然,繼而是驚喜,最後是狂喜,上前一步道:「你……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立誓不娶妾,過了兩三年,咱們,咱們就成親?」

    江凌輕輕地點了點頭。

    「凌兒……我發誓不娶妾,一輩子不娶妾。」秦憶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說完走上前來,一把將江凌的手握住。

    江凌輕呼,慌張地看了看四周,嗔了秦憶一眼:「有人。」

    秦憶鬆開手,咧著嘴樂得不知怎麼好。

    「進去吧。」江凌這才發現這裡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扭轉身子便想進門,但一想家裡的李青荷和江濤,她又停住了腳步。

    「幹嘛要等兩、三年?」秦憶忽然一把揪住江凌的胳膊。

    「我才十四歲……」

    「十四歲為何不能成親?我嬸嬸就是十四歲嫁到秦家的。」

    「……」江凌抬頭看了秦憶一眼,臉有些紅紅的沒有作聲。原來的江凌一直身體不好,發育得比較晚。她到現在都還沒有發育完全。成了親,就要生孩子,十五歲生孩子,實在太小了些。古代醫療條件那麼差,好不容易得來的一條小命,她不想那麼早就香消玉殞,讓眼前這個傻子傷心。再長幾年,或許會好些……

    「凌兒……」見江凌不作聲,秦憶還要再問,卻被江凌一句話頂了回來:「你要是等不得,那你娶別人去。」說完,往院子裡飛快地跑了進去。

    「彭」地一聲把臥室的門關上,江凌摸了摸發燙的臉,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了。

    倚在門口,等著秦憶的馬蹄聲離去,卻不想半天沒動靜。江凌終於按捺不住,將房門打開來,卻看到李青荷站在她的房口,正在作勢敲門。

    看到江凌有些呆愕的表情,李青荷笑了起來:「你來,到廳堂裡。」

    「那個……秦公子是不是在那裡?」江凌的聲音很輕。

    「是啊,那孩子,正跟我說要跟你訂親呢。你怎麼講?」李青荷用一雙美目看著江凌,笑意盈盈。

    「啊?」江凌抬頭看了李青荷一眼,想了想,「這個……不太好吧?才剛退親,鬧得滿城都知道,這會兒又訂親……」

    「是啊,我也這麼說。只是那孩子堅持要術親,你去跟他說說吧。」

    那傢伙,是擔心趙崢明有想法吧?想到這裡,江凌心裡一陣泛甜,嘴角遮不住笑意,連忙低下頭,快步走在李青荷前面,想遮掩臉上的異樣表情。可想想又覺得不妥,似乎顯得見秦憶的心太急,連忙又停下腳步。

    李青荷是過來人,又豈能不知道江凌此時的心情?推了她一把:「你去跟他說吧,我把晾的衣服收一收。」

    江凌磨蹭了一下,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進到廳堂裡。

    「凌兒。」坐在椅子上的秦憶,一見江凌進來,「呼」地站了起來,兩眼熠熠生光。

    江凌抬起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秦憶見狀,只得又坐了下來。

    「秦憶,我母親為了給我治病,把家裡的房產田地全賣了。現在家裡不過是溫飽,弟弟年幼,又要去書院唸書,我想在家多呆兩年,幫著母親把家業重整起來,再成親,希望你能理解我。」江凌知道,把事情說清楚了,秦憶才能安心。在這古代,難得遇上一個對自己真心的人,她不想兩人因為誤會、猜疑而離了心。

    秦憶點點頭:「我知道你要強,不願意平白無故接受別人的錢。我們一起努力,把店開起來,等你家狀況好了,咱們再成親。不過,咱們能不能先訂了親?那趙崢明三天兩頭跑到這兒來,我著實不放心。再說,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些個夫人簡直能吃人,我要不訂親,天天上門來給我說親,我娘非得煩死不可。」

    江凌瞅了他一眼:「你是對你自己沒自信,還是對我沒自信?我是那朝三暮四的人麼?」見秦憶連連否認,她抿嘴笑了一下,又道:「今兒葛夫人才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跟你家提親,又有那麼多夫人矚意於你,你轉頭來就跟我復又訂親。全城的人都知道咱們是退了親的,你這樣一做,可都認為你是拿我當擋箭牌,看不上全城的姑娘。得罪了他們,秦將軍做事便步步艱難,咱們怎會開心?」

    秦憶看著門外,長出了一口氣,揉了揉額頭道:「我太心急了,沒想到那麼多。」

    「等你冷靜下來,轉回去時,自然會想到。」

    「凌兒。」秦憶轉過臉來,望著江凌,「你怎麼會想到這些?你又怎麼知道我爹現在的境況如何?」

    「想一想就想到了。怎麼?很奇怪嗎?」江凌一臉的疑惑。

    「是啊,不光是女子,便是一般的男子,都不一定能有你這樣的頭腦和眼光。」秦憶感歎著,看向江凌的目光飽含著異樣的東西。

    江凌被他看得心如撞兔,有些慌亂地站了起來:「你先回去吧。伯母在家一定很擔心。」

    「那明天下了營,我跟你去看看那塊田地,咱們把院子的式樣說一說定下來,好讓人開工?」秦憶也站了起來,走到江凌面前。看著她有些嬌羞的面容,他極想把她擁進懷裡。可這是江家廳堂,廳門大開,李青荷不知何時會進來,秦憶握了一下拳,這才控制住洶湧澎湃的情感。

    「好。」江凌輕輕點了一下頭。

    「那我走了。」秦憶倒也是個乾脆利落的,既然說走,深深看了江凌一眼,便轉身大步出了門。找到院子裡站著的李青荷,跟她打了聲招呼,便上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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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9 02:07 PM

   第一百二十三章 勸告

    秦憶走後,江凌接受了李青荷好一陣盤問,把不訂婚的理由說了一遍。李青荷聽到這事對秦將軍的公事有干礙,這才作罷。

    回到房間,江凌坐到桌前拿起自己畫的新居的園林圖,靜靜的發了好一會兒呆,這才提起筆,把圖修改了一遍。一開始的構想,未免太詩情畫意了一些,卻不合實際。別人住園林的人,奴僕眾多,一個院子,就有奴僕十幾個,這樣才能保證安全,沒有陰森森的感覺。江家買了田地建了房屋,哪裡有那麼多錢來買奴僕並養活他們?而且江凌現在自在慣了,發現家裡人口簡單實在是好事,不用花腦筋去管理,沒有那麼多七七八八的麻煩事。就算有錢了,搬到了那邊,每人一個僕人照顧生活,再請兩個作飯的,一個管理花木的,兩三個護院,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再多添什麼。所以這樣想來,住的地方緊湊些,也能保證安全。

    這樣把圖改了改,江凌發現,把院子縮小緊湊之後,即便挖個池塘,開兩畝菜地,再開兩畝田,也還剩出一大片空地。

    江凌對著圖上那片空地,輕輕地咬了咬嘴唇。莫不是她的這一番折騰,是在為秦家挪地方?

    甩開腦子裡的胡思亂想,江凌看看外面的天時,也不過是下午兩、點鐘的光景,離吃晚飯還有一段時間。她把桌上的圖紙捲好,正想換一身男裝到鎮上去,忽然想起自己的腳不能走太遠的路,不由得歇了氣。正要換一身衣服看書去,卻聽見有馬車聲停在院門前。

    又是誰來了?江凌站了起來,卻沒有打開房門。

    聽見李青荷從房裡出來,接著馬雷的聲音響起:「江夫人,我家公子讓我來,說如果你們要出門上街,也好有馬車用,否則這麼遠的路,走起來實在太辛苦了。江姑娘的腳還未好,到鎮上的話,還是乘馬車比較好。這一段時間讓我每日早飯後到這兒來,晚飯前再回去。」

    「我們很少上街的,你們這樣,我們實在過意不去。」李青荷道。

    倚在門前,江凌的臉上禁不住露出笑容,一種暖暖甜甜的滋味湧了上來。她正想著要到鎮上去,秦憶就送來了馬車。這一份關心與體貼,怎麼不讓她感動?聽到李青荷在外面客氣的推脫,江凌打開門,走了出去。

    「江姑娘。」馬雷雖然是個粗壯漢子,卻心思細膩。自從秦憶在山崖下跟江凌獨自呆了一夜,他也看得出兩人的情形有所改變。不出意料的話,這可就是他們秦府的少夫人了。所以見了江凌,他很恭敬地行了個禮。

    「馬雷,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到鎮上去一趟,麻煩你送我一程。先廳裡等一會兒喝杯茶,我換身衣服就來。」江凌笑道。

    說完,她又轉頭對李青荷道:「娘,你招呼一下馬雷,我一會兒就來。」

    「江姑娘,不著急。我家公子吩咐了,讓我伺候好夫人和姑娘,家裡有什麼重活粗活,也儘管吩咐就是,不用客氣。」

    馬雷這樣說,倒叫江凌不好意思,客氣了兩句,便趕緊回房去。

    雖然前段時間穿著男裝在賞花會上大出了風頭,曾想過以後不穿男裝改穿女裝,但江凌在劉掌櫃等人面前一向以男裝出現,換個女裝倒不知如何解釋。所以此時還是換了男裝,又把面容化了一下妝,將那張圖紙折好,放入懷裡,這才出了門。

    馬雷最先見到的還是穿男裝的江凌,所以對於她的這番改裝並不奇怪,出門把馬駕了,待江凌上了車,一齊往鎮上去。到了鎮上按江凌的吩咐,在味香居門前停了下來。

    「客官,想吃些什麼?」一進門,就有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招呼。待看清是江凌,忙笑道:「原來是江公子,裡面請、裡面請。」

    「我找你們掌櫃的。」江凌說著,掃了一眼酒樓的情形。這時雖不是吃晚飯的時候,但一樓大廳裡也三三兩兩地坐著五、六個人,坐在那裡吃飯;而正在招呼客人的小二,倒有兩個自己不認識的。看起來,酒樓生意還不錯。

    「江公子,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那邊劉掌櫃仍坐在老位置上,此時看到江凌,連忙站起來拱手打招呼,並作勢想要從櫃後出來迎一迎江凌。

    江凌自然不會托大,急走兩步上前去,跟劉掌櫃拱手見了禮,笑道:「劉掌櫃,看樣子你酒樓生意不錯嘛,可喜可賀。」

    「還算過得去,托江公子的福。」大概是生意好了,心情愉快,劉掌櫃比以前更胖了,笑起來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招呼江凌坐下,又讓阿根端來點心上了茶,這才問道:「江公子這一向可好?」

    「好好。」馬雷還在外面等著,江凌也不轉彎抹角,直接開口道:「前段時間我賣給劉掌櫃的兩瓶味精,不知可用完了?」

    劉掌櫃一聽這話,胖臉上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吞吞吐吐道:「用是用完了,不過……」

    「不過什麼?」江凌看劉掌櫃這樣子,心裡升起了一種不妙的感覺。莫不是那味精吃出了問題?

    「不過,我又去趙掌櫃那邊買了兩瓶。」劉掌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話說出了口。

    「啊?」這話出乎江凌的意料,她皺了皺眉問道:「多少錢買的?」

    「二兩五錢銀子。」既然前面把話說出了口,劉掌櫃此時說話倒乾脆了。

    這回江凌倒是怔住了,莫名其妙地問道:「既如此,你幹嘛不讓王大娘去告訴我一聲,我這兒可只賣二兩銀子,便宜不少呢。」

    「唉,城裡酒樓的事,我不知江公子知道沒有。有好多酒樓都被福臨樓擠得沒生意可做了。福臨樓背景深厚,不是我們這些人能惹得起的啊我這味香居托江公子的福,還算好,福臨樓沒來為難我。但如果我再不識趣,還不知下場如何。雖然我也知道,福臨樓的味精是公子提供的,這福臨樓有這個短處被公子把著,事情似乎掌握在公子手裡。但江公子,我們好歹相識一場,你也幫過我不少忙,你可要聽老伯一句勸,還是把味精只賣給福臨樓算了,可別再賣給別人了否則逼緊了,他們真要跟公子過不去,想方設法把公子那秘方奪到手裡,那可惹來大禍啊。」

    江凌抬起頭:「劉掌櫃,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福臨樓的後台,究竟是什麼人?」雖然這個問題她曾問過對面的瓷器店老闆,秦憶也告訴過她。但江凌還是想再一次證實這個說法。

    劉掌櫃卻搖搖頭:「這個,我不能跟你說。因為城裡這酒樓的事鬧得大,這話不能亂說。總之你只要知道,那是有官家老爺在後面的,而且官還不是一般的大。」

    這話聽在江凌耳裡,再明白不過。她坐在那裡,看著阿根斟上來的茶,一陣沉默。

    趙崢明前段時間那樣接近於她,是不是跟她手裡的味精秘方有關係?如果她不是跟秦家有那層關係,如果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民女,以趙崢明這搶奪市場的手段,她可還能像現在這般,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裡喝茶談買賣?福臨樓之所以老老實實地按她所說的價錢買她的味精,是因為她的後面站著秦府吧?

    想到這裡,江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從味香居出來,江凌上了車,告訴了馬雷一個地址,馬車便往一條巷子進去。

    「請問何師傅在家嗎?」馬車停下,江凌下車敲了敲門。

    門應聲而開,一個婦人出來把江凌迎了進去。

    「原來是江公子,快請進。有何事要老漢幫忙的?」這一回何師傅倒是在家。因幫江凌修繕過房屋,江家人待人和氣有禮,給的工錢也大方,何師傅對江凌態度極為客氣。

    江凌從懷裡掏出自己畫的那張圖紙,把事情說了一下,又將圖上建築面積和她的設想講了一遍,道:「我想讓何師傅幫算一算,看看建這樣的一個園子,需要花多少錢。」說完,從懷裡掏出一百文錢,放在何師傅面前。她喜歡付了錢再做事,這樣彼此心裡都無想法,做事效果大大提高。

    「阿松,你出來一下。」何師傅倒也不推讓,從裡院叫了兒子出來,替江凌作工程預算。

    阿松出來看了看圖紙,對江凌道:「我要花時間算一算,公子明日再來吧。」

    看江凌從何家告辭出來上了車,馬雷駕著車往青山村走,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江姑娘,我是個下人,有些話本不該我講。但公子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不想他因為姑娘的事而傷心。姑娘要建房子,把它交給我家公子,讓我家公子出把力,表達表達心意,他就算再辛苦,那也是高興。可如今姑娘撇開公子,自己找人建房,我家公子要是知道了,不知會有多傷心。」

    江凌怔了一下,笑道:「我沒找何師傅建房,只是讓他給我做一個工程預算。我總不能拿著一張紙,在上面畫上一幅圖,然後就讓你家公子做吧?花多少錢,能幹多少事,我總得做到心中有數。費用算出來,要是承受不起的,自然就把設想再改一改。無論如何,這是我家的產業,是我家建房,萬沒有你家公子操了心還要往裡填錢的道理。將心比心,換了是你,也不願受這樣的大恩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酒樓

    「工程預算?」江凌的話馬雷是聽懂了,但這個詞挺新鮮,不禁重複了一次。

    江凌在車裡吐了吐舌頭。一不小心,把現代的詞都給說出來了。

    「對了,你回去告訴你家公子,原說明天去看田地的,還是不去了。何師傅這費用沒算出來,再怎麼打算都是空的。還是等費用算出來之後,我再跟他商量吧。」

    「是,我會轉告公子的。」馬雷應道。

    這話馬雷自然帶了回去,然而第二天中午,秦憶卻還是來了,一看到江凌便道:「凌兒,去換衣服,我帶你去看一看酒樓,適合的話咱們今天就把它盤下來。」

    「酒樓?這麼快就找到適合的了?」江凌驚喜道。

    「那天從山上回來,我便派人到各家酒樓打聽,正好這家被趙崢明逼得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過幾天估計就會有人上門去跟那老闆講合股的事了。我看他那位置不錯,平時生意也好,倒是挺適合我們。」

    「嗯。那你等我一會兒。」江凌見李青荷出來招呼他,趕緊回房去換衣服。

    回到房裡換了男裝,江凌猶豫了一下,還是化了妝。以前原打算上街穿女裝或不化妝的,但在望江樓見過這麼多官宦夫人,為了名聲著想,還是以男人的身份跟秦憶走在一起比較好。

    唐朝雖然開放,但閨閣女子的名聲還是講究的。便是現代,要為自家挑媳婦,也得選那人品端正、名聲好的,這個道理,古今如此。

    上了車把簾子放下來,車廂有限的空間裡就只剩了兩個人。被秦憶那灼熱的目光一望,江凌忽然覺得侷促起來。不由得把自己這邊的窗簾捲了起來,望向窗外。

    「這不是江家姑娘嗎?穿成這個樣子,準備去哪兒呀?」有熟悉的年輕媳婦看到江凌穿著男裝,又依稀看到車裡還坐著一個英俊公子,出聲打趣道。

    「到城裡買些東西。」江凌看對方一個勁兒地往車裡瞅,不覺甚是尷尬,欲要把車簾放下,卻又覺得遮掩太過,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只得彆扭在等著車駛快一些。好不容易馬雷把車趕出了那年輕媳婦的視線,她這才趕緊放下了車簾。

    秦憶卻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她,一言不發。

    「看什麼看,不許看。」江凌被他這灼灼的目光瞅得滿臉通紅。伸出手來掩住秦憶的目光,卻被他一把握住。

    溫暖乾燥而厚實的大掌,倒像是有電一般,讓她心裡一陣戰慄。兩人在山裡的時候,她被秦憶抱也抱了,背也背了,也算是親密接觸過,卻沒有哪一個時刻像現在這般讓她的感覺如此異樣的。

    「凌兒。」兩人敞開心扉之後,兩人還是第一次呆在一起,秦憶心情尤為激盪。

    明明知道馬雷看不見他們,江凌卻還是抽了抽手。無奈秦憶的大掌握得極緊,江凌只得作罷。

    兩輩子,這還是江凌第一次談戀愛;而對於秦憶來說,也是如此。因為隔了一層木板就坐著馬雷,兩人一路牽著手沉默不語,但甜蜜的滋味卻瀰漫在車廂裡,激盪在兩人心頭。

    從青山鎮往零陵城的路本就不遠,而這一次,江凌和秦憶都覺得更在咫尺之間,這眨眼的功夫,就聽馬雷在前面喊了一聲「吁~~」,車便停了下來。

    「公子,悅來酒樓到了。」車廂裡的沉默,讓馬雷不由得想像公子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樣子,一路咧著嘴直樂。

    「走吧,下車。」雖然留戀這份溫馨,但秦憶在軍營裡呆了幾年,自制力不是一般的強,放開江凌的手便起身準備下車。

    「等一等。」很多情況還沒來得及問,江凌臉紅了紅,輕聲道,「一會兒我們進去,先別談收購的事,叫幾個菜嘗嘗再說。」

    「好。」秦憶雖然不知江凌如此做用意何在,但還是答應下來。

    下了車,首先映入江凌眼簾的就是人來人往熱鬧的街道。這是零陵城最熱鬧繁華的地方,除了各種商舖,連悅來酒樓一起,光酒樓就有三家。看來,如果不是機緣巧合,要想拿下這個地段的酒樓,還真不容易——人家生意做得好好的,哪裡肯轉讓給你?

    江凌站在那裡,並未急著進去,仔細地看了看那兩家酒樓。古代人習慣吃兩餐,早餐九點左右,晚餐四、五點。而此時不過是中午時分,她站在這裡只幾分鐘時間,就看到一家叫「福滿樓」的酒樓,進進出出了三、四個客人;另一家稍差一點,但也還有一、兩個。而面前這十幾步遠的悅來酒樓,卻是一個客人都沒有。

    秦憶看她在觀察那兩家酒樓,道:「這三家生意最好的,就是那家福滿樓。」

    「趙崢明的?」江凌轉過頭來。

    秦憶點點頭:「另一家現在已跟他們合股。」

    「福臨樓,福滿樓……莫不是『福』字開頭的,都是他家的生意?」

    秦憶笑道:「那倒不是,為了不被人發現,酒樓名字自然不能這樣起;便是老闆也不一樣。那福臨樓,你要是去官府查,也只能查到它老闆的名字是趙掌櫃。不過,再往深裡查,就會知道,這趙掌櫃原就是趙家的奴僕,後來被放了出來,開了這麼一家酒樓。明面上這酒樓被收購威逼之事,都與趙家無關。」

    江凌輕搖了一下頭,感慨了一下,道:「進去吧。」

    進到酒樓裡,如果不是裝修比較上檔次,江凌還以為又回到了她第一次去的味香居呢——掌櫃的在櫃檯後愁眉苦臉,兩個小二則趴在角落裡打瞌睡,酒樓裡也就只有蒼蠅最為忙碌,在那裡亂飛。

    「客官,二位來了?快請進。」掌櫃的一看來了客人,也顧不得叫醒小二,自己招呼上了。

    江凌看了一看,酒樓的面積還不小,放上二十張方桌還綽綽有餘,問道:「樓上可有位置?」

    「有,有。客官樓上請。」小二被掌櫃的這一叫喚,也醒了過來,趕緊過來招呼。

    上了樓,江凌看這酒樓倒也用屏風隔了幾間雅間,擺設跟其他酒樓並無差別,仍是空無一人。她隨意挑了一間雅間進去坐下,另一個小二便已端了茶進來斟上。

    「有什麼菜?把菜名和價錢也報上來。」坐定之後,江凌道。

    小二如唱歌一般,把這店裡拿手的十幾道菜名和菜價都報了一遍。江凌又問了幾道家常菜的價錢,轉頭對秦憶道:「你愛吃什麼,點兩道吧。」

    秦憶笑道:「自然是你愛吃什麼我就愛吃什麼。」

    江凌嗔了他一眼,臉有些微微地發紅,向小二道:「兩葷兩素一湯,讓你們那廚子找最拿手的做。去吧。」

    看小二都退了下去,秦憶給江凌斟了一杯茶,道:「凌兒,你要建園子,手頭要是不寬裕,在我這兒拿一些也無妨。畢竟建房是大事,如果建得不合用,下一次再拆了重建,豈不是要花更多銀兩、費更多手腳?你要實在計較,就算借給你們的就是了,到時這酒樓和花店賺了錢,直接扣除就是,何必硬撐著把園子改小?」

    「我不過是算一算,看看我手頭上這一百多兩銀子能做多大的事。如果不夠,再跟你借好了。這個你放心,咱們花店裡的花還得等新居那邊建好才能種呢,耽誤一天就是少賺一天的錢,所以這事我不會跟你客氣的。」江凌笑道。

    在這青山村這邊種花,江凌不是沒考慮過。但且不說院子裡種花沒那麼寬闊的地方,到時搬家也麻煩;更重要的是,那麼多的菜和花,光她一個人種也太過辛苦,也忙不過來,到時必得或僱人,或買奴僕。她這花澆空間水的事,必得是信得過的人才行,所以能買到合適的奴僕最好。而且家中買柴、劈柴、挑水、澆菜等粗重活,還真得有個男人才合適。

    但青山村這院子,實在太小了,再來一兩個人,必然住不下。再說,家裡兩個女子都正當年,李青荷又是個寡婦,買的奴僕是男人,要是跟她們同處在一個院子,就算不住在江家,那說閒話的唾沫都能淹得死人。她賺錢,就是為了能讓家人生活得開心富足。如果因為這種事讓李青荷被人指指點點說閒話,那這錢還不如不賺。

    所以這事她再怎麼要強,也想得明白,建房的日期是萬萬耽擱不得的,決不能等到攢夠了錢再建。錢不夠,還真就得跟秦憶借。

    見江凌不固執,這顯得她沒把自己當外人看,秦憶十分高興,又道:「我去看了你說的建房的地方。那地方足夠寬,我看咱們兩家都建在裡面都沒問題。」

    「吳管家說的那兩點顧慮,你怎麼看?」江凌抬起眼眸,看著秦憶。

    秦憶被她這麼一看,心情激盪,又握住了她的手:「我贊同你的說法。洪汛期搬離那裡;平時讓上游的佃農多加注意,有問題及時示警,水患不是很大的問題。但住在裡面,安全卻可以得到保障。在江外還可以建一兩個小院子,挑兩戶佃農來住,既可就近照顧田地,也可以保護園子,有事的時候喊一聲就好,很是便利……」

    兩人正說得高興,卻聽見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有四、五個人進了酒樓,接著一個聲音響起:「黎掌櫃,我前兒說的事,你可想明白了?」

    江凌抓緊了秦憶的手,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福臨樓的趙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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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9 02:08 PM

    第一百二十五章 廚子問題

    卻聽那黎掌櫃冷冷道:「鄙人這小店尚能支撐,不勞趙掌櫃操心。」

    趙掌櫃似乎也不動氣,慢條斯理地道:「黎掌櫃,雖說這酒樓是你自家的房產,但你養的大小廚子、廚下幫手,店裡小二,護店的護衛,就算你已裁減了一些,也還有八、九人吧?這麼些人每日的嚼用,每月的工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照你這一天做不了幾單生意……嘖嘖,老夫還真替你擔心吶。不過呢,你既然說尚能支撐,願掏出自已的老本來填補這窟窿,老夫也不著急。每日裡數數錢,喝喝茶,聊聊天,慢慢等著是了。行了,今兒老夫親自來走這一遭,也是看在同行相識的份上。下次,老夫就不上門了,黎掌櫃要有什麼事,就自己到福臨樓去談吧。告辭」

    這話說完,又是一陣腳步聲從裡向外走,大概是趙掌櫃領著那群人離開了。

    「噹啷……」樓下發出一聲瓷器摔碎的聲音,接下來便一片寂然,再沒聲響。

    「怎麼了?」秦憶看到江凌眼裡有些黯然,問道。

    江凌搖搖頭,苦笑一聲,道:「小老百姓,活之不易。」前世今生地位的對比,今日的所見所聞,讓她感慨頓生。

    秦憶握緊她的手:「有我在,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江凌看著他漆黑而晶亮的眸子,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熱戀少年口頭的誓言,不知過了幾年、十幾年後,可否還能作準?

    過了一會兒,又有腳步聲往樓上走來,卻是小二端了菜上來。

    「虎皮香肉,清蒸竹魚,玉樹黃魚丸,熗炒菜心,雛鴿吞玉絲湯。客官,你們的菜齊了,二位請慢用。」

    「好了,吃飯。」看到面前擺放的紅紅綠綠的菜,江凌饒是早上吃過了飯,仍是食指大動。雖說空間菜味道絕佳,但李青荷的手藝卻是不敢恭維,每日來來去去就是那幾種花樣,倒也膩味;而眼前這幾道菜,先不說味道如何,起碼這「色」與「香」,就勾起了江凌肚子裡的饞蟲,讓她放下一切憂慮煩惱,欣欣然提起了筷子。

    美食能改善心情,此話不假。

    「清蒸竹魚是這家大廚的拿手好菜,你嘗嘗喜不喜歡。」秦憶給她夾了一筷子魚。

    江凌夾了一點入口,魚蒸得很嫩,竹魚那種特有的清香細滑也保持得很好,汁也調得好,但卻有一點,這魚入口有淡淡的腥味,卻是個遺憾。她看向了秦憶:「你也嘗嘗。」

    除了家裡,江凌也就是那次在秦府吃了兩餐飯,還有味香居裡的職工飯食。而這兩個地方,她都沒有嘗過魚。沒有對比也就不知道好壞,她不知道這魚在這時代煮得是不是算好的。

    秦憶看她的表情並不是讚賞,疑惑地嘗了一口,便皺了眉頭看向伺立在一旁的小二:「這竹魚今兒做的可不像上次,怎的有些腥味?」

    小二一呆,看了看桌上的菜,點頭哈腰地道:「二位公子慢用,我去廚房看看。」

    「等一下。」秦憶叫住他,又嘗了一筷子虎皮香肉,放下筷子搖搖頭,「這香肉也欠些火候,應該不是你們大廚作的,你去廚房問問看。」

    「是,是。」小二跑下了樓。

    江凌笑道:「如今店裡這般狀況,估計廚師也無心做事,所以這菜做的也大失水準。」

    秦憶搖搖頭:「這菜如果不是大廚所作,估計這酒樓也支撐不了幾天了。拿下它的勝算又大了幾分。」

    江凌點頭贊同。

    「怎麼了,大柱?」樓下響起黎掌櫃的聲音。聲音平靜,似是情緒已經平息下來了。

    那位叫大柱的小二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秦憶和江凌都是武功在身之人,聽力不比尋常,倒是聽得很清楚:「掌櫃的,剛才客人吃了菜,說不是大廚做的。小人去問了問,這菜卻是大牛做的……」

    「混帳,這大牛不過是個學徒,好不容易來一波客人,王師傅和陳師傅就這樣偷奸耍滑,這豈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你去把王師傅和陳師傅叫來,我問問他們是怎麼回事。然後你再上樓跟客人說,今兒的菜打七折,快去。」

    有幾人的腳步聲從後院傳來,接著一個高聲響起:「不用叫了,黎掌櫃。福臨樓出高薪請我們過去,我們今兒來,就是跟您告辭的。人往高處走,您可別見怪……」

    ……

    聽了這番對話,秦憶站了起來,走到臨街的那一面窗口,對著下面招了招手,不一會兒,馬雷就上了樓。

    「你去叫吳管家來,說這家大廚走光了,這店如果不賣給我們,就得賣給趙家。讓他帶銀子來,跟這掌櫃的談價,如果價錢合適就買下來。」秦憶吩咐道。

    「是。」馬雷轉身離開。

    樓下還在鬧哄哄的吵,黎掌櫃責怪兩個廚子沒良心,廚子卻讓掌櫃給他們結工錢,鬧得不可開交。

    秦憶歎道:「吳管事一打聽到這家酒樓的情況,我就來嘗過一次菜,覺得這大廚的手藝還可以,所以本想把酒樓拿下的時候順便把廚師留下。沒想到趙家倒來了個釜底抽薪,先把廚子給挖走了。這廚子一走,零陵城的酒樓又大多把在他們手裡,要想再請大廚,就非得到外地去。」

    江凌卻不說話,把各樣菜都嘗了嘗,這才道:「一會兒吳管家來,讓他把這叫大牛的學徒留下。雖然手藝還沒學到家,但也有七、八分樣子了,找不到廚子,用他也可以頂上一段時間。」有她的空間菜在,就算是李青荷做的菜式,也照樣賣得動。

    秦憶點點頭:「今天盤下店面,我便讓人到附近城鎮去找找。趁這段時間把酒樓關門好好修整佈置一番,倒也不耽擱什麼。」

    正說著,馬雷上樓來了,道:「公子,吳管家就在前面的茶樓裡,小人一找便找著他了。他讓小人問公子,您和江公子準備跟著一塊兒談呢,還是只由他出面?」

    秦憶看向江凌:「你準備如何?」

    江凌笑道:「談生意我也不懂,卻是幫不上忙。」

    秦憶點點頭,對馬雷道:「等我們走後,讓他來談。」

    馬雷應聲而去。

    兩人本是吃過早飯來的,再加上江凌嘗過之後對這菜便沒有了興趣,估摸著馬雷回來了,兩人便結帳下樓。

    「前面茶樓就是我家的產業,我帶你去認個門,以後有事你可以直接到這裡來找吳管家,他平時都呆在那裡。」秦憶指著前面道。

    「好呀。」江凌伸頭看了看街面,心裡卻有些感慨:茶樓是收集情報最好的地方;而且秦憶明明沒做過生意,但考慮問題方方面面也很周到。秦家父子有這行兵佈陣、運籌帷幄的好頭腦,有心要爭零陵城這一畝三分地,趙家還真沒有幾分勝算。

    馬車拐了個彎,就停了下來。江凌下了車,跟著秦憶走進茶樓,就有人迎了上來,把他們帶到樓上一個隔出來的雅間裡。江凌看了看,這雅間的裝修明顯與別處不同,極為隔音,倒是個議事的好地方。

    「小人正要起身到悅來酒樓去,沒想到二位公子便來了這邊。江公子第一次來,快快請坐。」吳管家雖然口裡稱著小人,態度倒是不卑不亢,言語裡極為隨意,看得出他在秦府地位超然。

    叫人上了茶,秦憶便把剛才在悅來酒樓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吳管家道:「小人這裡倒是打聽到一個廚子,聽說祖上曾做過御廚,手藝不錯,做事也勤勉,就是脾氣有些傲,年紀也有五十六歲了,不願再幹這種被人差使的事,只呆在家裡享福抱孫子。要請他來,怕是不易。」

    秦憶沉吟片刻,道:「你把他住在哪兒告訴我,我去請請他。能請來最好,要是請不來,也沒啥損失。」

    吳管家把地址說了,倒是離城裡不遠。

    「好了,你去談談吧,酒樓的行情你也清楚,價錢你估摸著拿主意,盡量拿下。」把地址記下,秦憶站了起來,轉過頭來對江凌道,「酒樓這裡應該問題不大,趁著今日有空,我去跑一趟,讓馬雷送你回去?」

    江凌卻搖搖頭:「我跟你一塊兒去。」

    吳管家撫著鬍子,看著這對年輕人,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他跟著秦家十來年,是看著秦憶長大的,當初還擔心未來的少夫人是不知事、上不了檯面的小家碧玉,卻不想一番接觸下來,發現竟然是個懂經濟、識大體、有膽識、極為聰慧之人。這段時間他還在秦將軍面前多次惋惜這樁婚事退的錯誤了。不料才過沒多久,便看見這兩人在一起說說笑笑,像是要攜手創業的樣子,看得吳管家不禁老懷大慰,高興不已。

    有江凌跟隨,秦憶當然巴不得。兩人下樓復又上了車,出城向南邊駛去。

    到了一個叫雲嶺村的,馬雷一問李大廚,村裡無人不知,一人指著一個大院子道:「這就是李三叔的家。」

    秦憶與江凌向車窗外一看,心卻涼了半截。只見那兩進的院子,青磚黛瓦白牆,看上去甚是氣派。這樣人家的老爺子,在家裡含飴弄孫享福還來不及,哪裡還肯去酒樓做那煙熏火燎的廚子?

    不過既然來到了這裡,少不得登門拜訪一趟。兩人下車,秦憶提著在城裡買的糕點,敲響了李家的門。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請

    村裡人家,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一般大門都不關閉。不過此儘管門開著,秦憶仍有禮貌的敲了敲門環。

    「誰啊?」一個老婦的聲音響起,接著一個穿著粗布衣裙五十多歲的老婦走了出來。

    「你們找誰?」她打量著秦憶兩人,眼睛裡有戒備。

    「請問李大廚他老人家可是住在這裡?」秦憶彬彬有禮地拱了拱手。

    「找他何事?」老婦不答反問。

    秦憶與江凌對視一眼,雖然覺得這老婦的態度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坦然道:「請他老人家到城裡的酒樓裡幫幫忙。」

    「那二位公子請回吧。我家老頭子是不會去的。」老婦說完,沒等兩人再說話,就轉身把門給關上了。

    雖然知道這李大廚難請,但卻沒想到連門都沒進就吃了個閉門羹。江凌搖搖頭,扯了秦憶的袖子一下:「走吧。」

    「等等。」秦憶看了一下手裡的糕點,轉身向剛才問路的那個中年漢子走去,拱了拱手,把糕點奉上:「大叔,我想打聽一下,剛才那位可是李大廚的夫人?她為何將我們拒之門外?」

    這五味齋的糕點價錢不是一般的貴,那漢子似乎也是個有見識的,看了一眼眼睛亮了一下,手裡卻直擺:「不用不用,不用客氣。兩位公子遠道而來,要不,上我家喝點水?」說完,指了指右邊的院子。

    「好,如此叨擾了。」秦憶回過頭,向江凌招了招手,跟著那漢子進了院子。

    這家人顯然不能跟李家比,雖然也是青磚屋,但年久失修,有些破敗,而且格局就像江凌家一樣,只有一個院子,幾間屋子,不過院子倒是收拾得挺乾淨。那漢子拿了幾張小凳放在院子裡,笑道:「屋裡腌臢,二位公子院裡坐吧。」

    秦憶遞了一張小凳給江凌,自己也坐下,把糕點放在了旁邊的石磨上,問道:「不知大叔可否告知,李大廚的夫人為何將我們拒之門外?」

    「唉,這事吧,是這樣。李三叔廚藝好,工錢也高,你看他家房子就知道了,那可是我們村最好的房子。可就有一點,他沒兒子,生了五個,全是女兒,招了個上門女婿,也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學不了他的手藝。倒是收了一個徒弟,當成兒子看待,把全身的手藝都教給了他。這三叔雖然年紀大了,但也是個歇不住的,每日在酒樓裡指點指點徒弟,拿著高工錢,倒也悠哉。卻不想前段時間那酒樓生意漸漸不好,而三叔的徒弟受外人收賣,豬油蒙了心,要辭了工去別的酒樓,還不告訴三叔。直到辭工那天,三叔才知曉,當即把他罵了一頓。那徒弟也是個沒良心的,說他的手藝已經比師傅強了,自然要揀那高枝飛,還說了許多忘恩負義的話,把三叔氣得要死。為了給他一個教訓,三叔當場跟他比試了一番。三叔想來自己留了一手,一定能贏過徒弟,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卻不想那徒弟也不知是怎麼的,做出來的菜竟然異常鮮美。到底那徒弟沒留住,酒樓也讓東家賣給了別人,三叔回來大病一場,從此心灰意冷。但也不知是什麼原因,那徒弟過了幾日又來賠禮道歉,請他出山,卻被三叔罵了出去。那徒弟的東家也派人來請過兩回,來一回三叔就被氣一次,所以現在三嬸一聽是酒樓來的,就不給好臉子。不過我看二位公子不像是那家酒樓派來的,所以才把這番話說給二位聽。」

    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一幕,秦憶與江凌哪裡還不知是怎麼回事。那個徒弟,也無非是用味精贏了這位李大廚。

    「你三叔那位徒弟,叫什麼名字?」秦憶問道。

    那漢子笑道:「這個我倒知道,叫方小全。」

    江凌又問:「他那東家呢?」

    那漢子搖了搖頭:「名字不清楚,只知道姓田。」

    「多謝大叔。大叔盛情款待,本想請大叔喝酒,奈何我兄弟倆還想再去對面試一試,把話解釋清楚。這一百文錢大叔你拿去打酒喝。」秦憶從懷裡摸出一把銅錢,遞給那漢子。那漢子哪裡好意思要?兩人推來推去,最後秦憶把錢放在了石磨上,提起那糕點拱手告辭。

    出到外面,江凌道:「趙家如此肆無忌憚地強取豪奪,他就不怕人有告他麼?」

    秦憶搖搖頭:「第一,他的菜味道好,他的生意好,他招攬廚子,這些都是正當手段,通過正當手段競價所得,律例也奈何他不得;第二,所有酒樓,沒有哪一家是掛在趙家父子名下的,就算告,也抓不住他的把柄。」

    江凌歎道:「他們家要賺那麼多錢來幹什麼?」

    秦憶看了她一眼:「有了錢,可以收買人心;有了這些酒樓,可以控制零陵的輿論,收集消息等等。」

    江凌停住了腳步,有些沮喪地道:「那豈不都是我那味精惹的禍?我以後再也不把味精賣給趙家人了。」

    秦憶卻搖頭道:「刀可以切菜砍柴。如果有人拿它去殺人,那只能說是那人的錯,絕不會是刀的錯。這件事,又怎能怪到你的味精上呢?撇開這件事不說,你現在建房子缺錢,還是希望趙掌櫃能上門來買味精的吧?你不賣給他,總得賣給別人,有了利,這些人就能想出種種的手段來,使一些酒樓生意敗落下去,這是必然的。優勝劣汰,適者生存,這是生意場中的正常變動,你完全不用為此自責。還有,你那味精如果現在驟然停止出售,斷人財路,此為大仇,到時我擔心他們會做出什麼過激手段來,你可就危險了。所以,如果趙掌櫃來買味精,你照賣給他就是。」

    江凌想了想,抬起頭來:「可他們得勢,你們就被他們壓住,我這樣做豈不是助紂為虐?」

    秦憶看著前方,昂首笑道:「這事跟你無關,就算沒有你這味精,他們該有的手段也照樣會有。放心吧,我跟我爹,都是愈戰愈勇的人,所以才屢建奇功,得了這功名。趙家有什麼招數,接著就是了,實沒什麼大不了。」

    此時他已走到李大廚宅子前,再一次敲響了門環。

    「哪位?」這次出來的卻不是那老婦,而是一個年輕媳婦,估計就是那李大廚招婿的女兒。

    「這位大姐,我們是李師傅原來那東家的朋友,受其所托來看看李師傅。」這次秦憶不再魯莽,而是扯了個由頭。反正一切等進了門再說。

    那媳婦打量了兩人幾眼,看到秦憶手中提著的糕點,倒是信了一半,又問:「你既說是我爹的東家派來的,那你可知他叫什麼?」

    「田伯伯的名諱,我們做晚輩的可不能亂說。」秦憶笑道。

    「進來吧。」那媳婦把門打開,把兩人讓了進去。

    「五妹,你怎麼把這兩人放進來了?出去,趕緊給我出去。」這一進門,正好遇上從屋裡出來的老婦,見到秦憶兩人,就甩著手一個勁兒地趕他們走。

    「你們是何人?」院子裡的花木間,一個老頭兒直起身來問道。

    「爹,他們說,是田掌櫃的朋友,來看您的。」那媳婦怕再被母親責罵,忙作解釋。

    「哦?」老頭兒放下手裡的鋤頭,走過來打量了一下兩人。

    江凌苦笑,反正到了這裡,就被人當賊似的打量三回了。

    秦憶深知先發制人的道理,還沒等那老頭兒發問,就拱手道:「李師傅,在下跟田掌櫃相熟,因盤下了一個酒樓,廚子卻給福臨樓的掌櫃挖走了,田掌櫃見在下發愁,便推薦了您,說您老廚藝高超,為人更是正直仗義。所以在下跟兄弟二人今日來登門拜訪。冒昧之處,還請李師傅海涵。」

    聽到這番話,李家三口人的表情都緩和下來。李大廚道:「你是何日見的田掌櫃?他身體可好?」

    秦憶見他表情隨意,並不像是盤問的樣子,便順著話頭道:「前幾日見的,身體還好,多謝李師傅記掛。」

    李大廚在女兒端過來的盆子裡洗了洗手,道:「二位公子屋裡坐吧。」

    秦憶和江凌跟著他進到廳堂裡,分賓客坐下。李大廚道:「多謝田掌櫃還記得小人,還勞煩二位公子跑這一趟。不過老漢老了,每日所吃不過兩碗飯,所穿不過幾尺衣,這輩子掙下這份家業,又有女兒女婿養活,我也不想再去伺候人了。還請二位公子把這話帶給老東家,就說老漢抱歉了。」

    得見李大廚的這份高興還沒升上來,又被他這席話澆了下去。秦憶與江凌的失望可想而知。不過想想李大廚這情形,他們倒也能理解。老人家辛苦了一輩子,現在在家享享福,也是應該的。他們要是再勸,便不人道了。

    想到這裡,秦憶也沒有興趣再坐下來,聊了幾句村子和房屋的閒話,便起身告辭。

    李大廚的老伴原不放心,跟著進來坐在一旁聽他們談話,此時見老頭子一拒絕,秦憶兩人就再也不提請他出山的話,也知道自己先頭誤會了,倒不好意思起來,熱情地挽留兩人在此吃晚飯。

    「不了,家中還有長輩,也沒跟他們打招呼,如果讓他們著急,就是我們作小輩的不懂事了。所以大娘的一番好意,我兄弟二人心領了,告辭。」秦憶笑道,站起來拱了拱手,便要抬腳出門。

    「你盤的酒樓,是哪一家?」李大廚卻坐著不動,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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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9 02:10 PM

    第一百二十七章 為何對我這般好?

    秦憶和江凌聽見這句問話,心裡一喜,停住了腳步。

    既說兄弟二人,自然所有應答都以兄長為主。故而秦憶回轉身子,答道:「原來的悅來酒樓。」

    「悅來?那可是人來客往的熱鬧地段。」李大廚仍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手指卻不停地敲著椅子扶手,似乎有事難以決斷。

    「老頭子……」老婦本已起身相送,見狀擔心地望著李大廚,欲言又止。顯然她不想讓李大廚再出去做事。

    李大廚沉吟了一會兒,頹然擺了擺手:「算了,人老了,不中用了,還在呆在家等死吧。」

    「李師傅,你覺得,你那徒弟是真真正正用他的手藝贏的你嗎?」江凌卻開口道。

    如果這位老人拒絕的態度堅決,她也就不會再說什麼。但現在看得出,李大廚還是很願意再出去做些事的,從他擺弄花木就看得出,這位老人做慣了事,根本歇不下來。既如此,不如請他出山,也不用他做太多的事,在店裡坐陣也是好的,至少能讓人放心。

    李大廚愕然:「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當時我可是嘗過他做的菜,那味道,比我做的美味何止幾倍怎麼可能是做假?這假要是做得出來如此美味來,老漢我也服氣。」李大廚激動得站了起來。

    說完這話,見江凌只微笑著不回答,他的臉上又浮現出狐疑之色,盯著江凌道:「這位公子,你當時又不在場,又何以知道他不是用手藝贏我?不過我也奇怪,他的本事都是我教的,為何一夜之間手藝大進,能做出那樣美味的菜來?老漢我回來想這個問題想了許久,終始不明白。那次他來,我問他,他說,只要我去他的新東家的酒樓做事,他自然會告訴我。哼,他想得倒美我在田掌櫃酒樓裡做了十幾年,豈能因為一點小利就背叛老東家?」

    江凌卻仍不笑而不答,轉頭向老婦道:「大娘,我想借你家廚房用用,可好?」

    如果不是自家老頭兒叫住這兩人,他們早就走了,可不像前幾次那些人,威逼利誘,糾纏不清。所以李大娘對江凌二人倒有好感,瞅了老頭兒一眼,見他微微點頭,笑道:「行,行,來吧。」

    秦憶知道江凌想用事實說話,見李大廚想要跟著去,忙拉住他道:「李師傅,咱們在這裡等著就是。」

    這個意思就是說,不讓看了?

    李大廚自然知道廚藝界的規矩,別人不讓看,是不能偷窺的,否則就視為偷師。所以嘴唇動了兩下,終於還是什麼也沒說,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就見李大娘走了進來,他「騰」地站了起來,急急迎上去,張嘴欲問,可又覺得不妥,只得再坐下。

    李大娘哪裡不知道他的心思,笑道:「那位公子問我要了幾棵白菜,就打發我出來了。」

    說完招呼秦憶:「公子喝茶。」

    江凌倒也沒讓他們等多久,過了大約兩盞茶的功夫,她便用一個托盤,端了兩盤熗炒青菜進來:「你們嘗嘗這兩盤青菜味道有何不同?」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李大廚看了看這菜的樣子,不由抬頭看了江凌一眼,眼裡滿是疑惑。這菜在江凌這種公子的手裡做出來,算是很不錯的了,放油鹽急火熗炒,菜梗熟透,菜葉碧綠。但看在李大廚眼裡,卻是不夠專業——這位公子拿著業餘水平到他這大廚面前顯擺兩盤炒青菜,是個什麼意思?

    江凌笑嘻嘻將筷子分別遞給三人,指著擺在最左邊的一盤菜道:「先嘗嘗一盤。」

    三人伸筷嘗了一口,李大娘先笑道:「看不出呢,這位小公子出身大家,卻不想還能做得出菜來,油鹽放得合適,火候也掌控得好,不錯不錯。」

    李大廚卻用筷子指著那盤菜道:「熗炒白菜的要訣,就是鍋熱、油多、火猛。你這菜,菜下鍋時鍋還不夠熱,油不夠多,翻炒時火也不夠猛……」

    李大娘卻瞪了他一眼:「你這老頭子,人家公子是讀書人,能做出這樣的菜來已是極好的了,又不需要去當廚子,你這嘰嘰咕咕地是幹什麼?」

    「不打緊,不打緊,能得李師傅指點,是在下的榮幸。」江凌見老兩口吵起來,忙打圓場,指著下一盤菜道:「再嘗嘗這個。」

    「這還有什麼不同不成?」李大廚嘟噥一聲,伸筷夾了一根,放入嘴裡。

    「咦?」他隨即瞪大了眼睛。

    「怎麼了?」李大娘吵歸吵,但對於老頭子的廚藝還是很信服的,看到他臉上吃驚的表情,忙夾了一筷子菜進嘴裡。而秦憶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臉帶微笑在坐在那裡,倒是不急。

    「奇怪,這是怎麼做的?」李大廚沒等秦憶伸筷,就伸出頭去仔細地看了看那盤菜,看完又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咂了咂嘴,疑惑道:「菜還是原來的菜,火候、油水都跟原來一樣,應該就跟前面那盤菜一鍋裡炒出來的東西,怎麼味道這般鮮美?」

    說完,他轉過頭來:「小公子,你在這菜裡放了什麼調料?是不是跟我那孽徒放的東西一樣?所以他做出來的菜才能勝出我許多?」

    江凌重重地點了點頭:「正是。」

    「什麼調料能有如此奇效?」李大廚瞪大了眼睛。

    「一種叫味精的粉末,放在菜裡便能提味。」江凌不知這位老爺子對味精有何看法,畢竟這是逼得他的老東家賣掉酒樓的罪魁禍首,所以不敢把這味精出自她之手的消息說出來。往後待雙方混熟了,知道她是怎樣一個人,再徐徐把這事的原委道出,會比現在冒然說出要好得多。

    李大廚又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入嘴裡,嚼了嚼放下筷子,長歎一聲道:「有了此物,白水變雞湯,還要我們這些廚子何用?」

    江凌看老爺子有些心灰意冷的樣子,忙道:「那自然不同。這東西不過是死物,可以給菜餚提提味,但真正要把各種食材的滋味做出來,那還得靠廚師的手藝。憑著李師傅的高超手藝,再加上這味精,做出來的菜那滋味一定會美不可言。」

    「讓菜變得更美味,讓天下人都吃的好,這是李師傅一生的宿願吧?借助這味精,讓您手中的菜味道更上一個檔次,李師傅,您不想嗎?」秦憶也在一旁幫腔。

    李大廚想了想,還是搖搖頭:「雖然話是這般說,但有了此物,手藝上的差別就不大了。就算廚藝稍差一些,也能做出美味菜餚來。小公子,這東西價錢不便宜吧?」

    江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這一瓶,二兩五錢銀子。」

    李大廚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李師傅是不是覺得咱們有這東西,別家酒樓也有,優勢不大啊?」江凌笑道。沒等李大廚說話,她又道:「其實,我們酒樓除了這個東西,還有一樣是別家所沒有的。」

    「何物?」李大廚坐直身子。

    「食材不是我誇口,我家種的菜、養的魚蝦,那味道可跟這味精有得一比李師傅不想試試用這種食材做菜的感覺嗎?」

    「你不是在消遣老漢?」李大廚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江凌搖頭。

    「當然不是。這樣吧,明日,我派人將菜拿來給李師傅,您一試便知。」

    「好好好,如果菜的味道真如小公子所言,你們這酒樓的大廚,我做了。」李大廚一拍扶手。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秦憶知道事兒成了,極為高興。

    大事談成,儘管李大廚再三挽留,秦憶與江凌還是告辭了出來。

    上了車,秦憶把車簾放下,「你的腳還沒全好,這幾天又走了那麼多的路,我看看。」

    江凌心底甜蜜,把鞋襪脫下。

    秦憶伸手將那隻腳放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按了按,點頭道:「還好,沒再傷著。」說著,手上發力將一股暖流送到江凌的腳裸上。又道:「明天你把菜準備好,我接江濤去瀟湘書院時,順便一起把菜送過來。」

    江凌看著他剛毅英俊的面容,輕聲道:「你上午軍營裡不是有事嗎?我陪小濤去就行了,你忙你的吧。」

    「軍營裡的事我已叫人代做了,不礙事。你這腳還沒好全,不要太累了,明兒在家好好歇歇。再說,林山長那裡,有些話,旁人來說,要比至親說要好。你放心,我會把江濤這事辦好的。」

    「嗯,聽你的。」江凌抬起頭,看著秦憶的眼睛,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在山崖下曾經有過的踏實感,又從心底裡湧了上來,漫延了她的全身。自從來到唐朝,作了一個毫無根基的小老百姓,被張流芳逼債,被劉嬸敲詐,一文文地賺錢,一點點地打拼……孤身一人拚搏,她總怕被傷害,所以身上如刺蝟一般,時時防犯,處處小心。現在,有秦憶可以給她依靠,為她遮風擋雨,她終於可以不用在這陌生的地方踽踽獨行了。

    「秦憶……」她輕呼。

    「嗯?」秦憶轉過臉來,劍眉下一雙星眸滿是柔情。

    「你為何……對我這般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說兩家話

    看著江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秦憶不禁笑了起來,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頭,笑道:「你是我媳婦兒,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誰是你媳婦兒?」江凌紅了臉,還是追問下去,「咱們原來明明互相討厭,所以退了親,你為何後來又對我那麼好?」

    秦憶拿過襪子,準備給她套上,江凌一把搶過,不好意思地道:「我自己來。」

    秦憶也不勉強,看著她把鞋襪穿好,輕聲道:「知道嗎?從小到大,無論是在邊關,還是到京城述職的那幾個月,也有無數的夫人帶著她們的女兒或親戚上門,想跟我家攀親。我所見到的那些閨閣小姐,雖然文雅守禮,但怎麼看都像個瓷娃娃,全是一付面孔一樣的表情不說,還動不動就大驚小怪眼淚汪汪,看著實在是讓人心煩。當時我還在想,如果你也是這種扭扭捏捏的德性,那我寧願一輩子不成親。」

    見江凌抬起眼看他,秦憶摸摸鼻子笑了起來:「沒想到,第一次見你,你的表現就跟那些人全然不同,竟然是個村姑,還凶巴巴的,還敢嫌棄本公子,嚷嚷著要退親。可真把我氣昏了。後來還讓我爹把我暴打了一頓……」看江凌用眼睛瞪他,趕緊擺擺手道,「是我錯在先,打得對。行了吧?」

    見江凌嘟了嘟嘴不說話,他又才道:「被人嫌棄,所以心裡很不服氣啊就想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人,這般了不起。結果一查,你暴打阿福,讓那老張師傅給我和阿威吃洩藥,到酒樓裡女扮男裝做小二,賣菜譜掙錢還債,種菜種花也都折騰出許多道道來,實在大為有趣。而且性子還不是一般的強,又著實要強,不肯接受別人的幫助。不過這一點,你讓我很敬佩。很多人,無不想著依靠別人,依靠運道,而不是自己去努力,去奮鬥。換著另外一個人,看到我們找上門,不定怎麼奉承、怎麼巴結、怎麼想辦法從我們這裡得到好處。而你卻不,你仍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改變你家的現狀。一個女孩子,能做到這一步,我覺得實在不容易,也很不簡單。我想幫幫你,所以不知不覺,就對你好了。」

    聽了這番話,江凌心裡暖暖的,軟軟的,甜甜的。她主動伸手握住秦憶的手,將頭靠在了秦憶的肩上。這番動作讓秦憶大為驚喜。以前都是他主動,但他擔心江凌怪他輕薄,沒敢有更進一步的動作。此時見江凌主動,他哪還能控制住自己?伸出手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裡。

    被秦憶緊緊地抱在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江凌覺得,自己終於在唐朝找到了讓心生根發芽的地方。

    江凌回到家沒多久,剛走不久的秦憶就派人送了信來,說酒樓已經拿下了,花了七百兩銀子,那個叫大牛的學徒也留了下來。

    聽到這個消息,江凌很高興,特意跑到外面的菜地裡看了一下,打算明天各種菜都摘些送到李大廚家去。接著又拿了鋤頭到院子裡,把原來菜地旁邊的空地都挖鬆,準備把這個季節能種的菜全都種上。有空間水澆灌,這些菜會很快就長起來,可以緩緩不斷地供應酒樓。不過如果酒樓的生意紅火起來,她種的這些菜自然很難滿足酒樓的需求,只能種出多少供應多少了。

    空間在她採回來的兩株植物和那株蘭花霧氣的作用下,又擴大了不少面積,已有一百多平方米了。可以在裡面種的植物又增加了不少,但江凌還是決定不拿空間裡種的菜去酒樓出售。畢竟外面菜園裡澆了空間水的菜雖然味道好,但還不至於太出格。而空間菜拿出來,就太引人注意了。到時候不是賺錢,而是惹大禍。就算是秦將軍,也不一定能護得住她。

    第二天是江濤到書院考試的日子,吃過早飯,江濤就在李青荷反覆的叮嚀裡,與一大籃菜一道上了秦憶的馬車。他這一趟倒沒去多久,到了中午便回來了,滿臉喜色地告訴母親和姐姐,自己已經通過了考試,隨時可以進書院裡唸書。秦憶也告訴江凌,李大廚嘗她種出來的菜,大為讚歎,說有這樣的食材,就是不給他工錢,他也要到酒樓去幹幾年。

    雙喜臨門,全家自然高興。李青荷對秦憶感激地道:「這件事,全靠你們幫忙。我想請你們一家吃餐飯,你回去問問你爹和你娘何時方便。我好作準備。」

    江凌摟住她的胳膊:「娘,就咱們的手藝,實在拿不出手。請秦伯伯和伯母去外面酒樓吃,食材又不如咱們家的好。不如這樣——拿上咱們家的食材,讓李大廚給做,就在新酒樓吃,在開業的前一天,你們看如何?」

    「這個主意好。」李青荷贊同,轉頭問秦憶,「你們打算什麼時候開業?」

    「這事兒,正想跟凌兒商量呢。」秦憶看了江凌一眼。

    「那你們商量,我去做飯,秦公子今天不許走,就在這兒吃晚飯。」李青荷說完,站起來對江濤使了個眼色,「小濤,你來幫幫娘。」

    看著江濤跟李青荷出去,江凌苦笑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秦憶一眼,扯開話題:「酒樓的事你作主就行,我只管供菜,你們或直接清算菜錢,或給一成份子就好。」

    「那怎麼行?我本來就是想幫你,才張羅的酒樓。你賺夠了錢,咱們才能早一點成親不是?那天你也聽葛夫人說了,我都二十了,該讓我娘抱孫子了……」

    「秦憶。」江凌瞪了他一眼,臉漲得通紅。

    秦憶「嘿嘿」一笑:「好好,咱不說這話。我說說我的打算:李大廚隨時能來;酒樓原來的幫廚和小二也都被留了下來;門窗桌椅修一修油一油就能用;菜麼,我派個信得過的手下,每日騎馬到你這兒來拿菜就可,不夠的就去買些,你也別種太多,別累著。然後咱們再選個黃道吉日,就可以開業了。這酒樓往後咱們也不用操心,只管交給吳管家。你看還有什麼不妥的?」

    「嗯,挺好,沒啥不妥。」江凌本想把酒樓佈置成現代酒樓的樣子,後來想想,古代酒樓佈置都差不多,他們這酒樓既然是以味道取勝,倒不必弄那些花哨的東西,便作了罷。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想一個酒樓的名字。然後讓我爹給寫個匾額掛上去。」

    江凌笑道:「那倒不如讓秦伯伯給想個名字。」

    「這個主意好我爹要知道是你讓他起的,指定得高興。」秦憶瞅著江凌,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我不跟你說了,我做菜去。」江凌知道他什麼意思,嗔了他一眼,站了起來。

    「凌兒……」秦憶忙叫道,「我讓兩個丫環來幫幫你,可好?看著你成日做這些粗活,我……」他住了嘴,沒說下去。

    江凌停住腳步,看著門外的青青葉子好一會兒,這才回轉身來笑笑道:「等建好新宅子,我再買幾個下人。現在麼,還是照老樣子吧。」

    秦憶既要留在這裡吃飯,馬雷自然被派回去給秦府帶話,待回來的時候,便交給江凌兩張紙:「江姑娘,你那建宅子的圖,公子讓我去何師傅那裡拿回來了。」

    江凌接過來一看,倒是很高興。何師傅那兒子,把她原來的寫意圖改畫成了一張施工圖,各處標得明明白白。原來這時候建房子,無非是磚頭和木料。古代大樹甚多,價錢自然便宜;人工也不貴。何家作出的預算,如果像她這般青磚黛瓦地建些房屋,再挖一大一小兩個池塘,把路用小石子鋪好,一共也只需一百二十兩銀子。

    而江濤的束修是十兩。

    不說再賺錢的話,只她身上這一百四十兩,便也勉強夠了。

    何況,且不說賣味精,只這酒樓開業之後,便會有收入,她倒不用擔心生活沒著落。

    當下江凌把圖紙給秦憶看了,又把自己的想法細細交待了一遍,拿出一百二十兩銀子交給他:「那就勞煩你幫著把宅子建起來。」

    秦憶看看四周沒人,握了握她的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接下來的幾天,江凌除了跟李青荷一起給江濤打點行李,便是到村裡各家去,買了些自家沒有的當季菜秧和種子,將菜種了下去;又把自己記得的一些菜譜,細細地寫了出來。那邊秦憶一邊忙著軍營的事,又張羅酒樓和建宅院,也沒空過來。

    在家呆了三、四天,江凌看家裡已無事可做了,江濤也還得等過幾日秦將軍有空了一道送過去,她便想進城去看一看。一是想到花市看看能不能遇上有霧氣的花卉,順便看看酒樓裝修得如何了。

    原本馬雷天天駕著馬車來,在秦家一呆就是一天,又無事可做,一個大男人在這裡,李青荷和江凌都覺得不妥當,便讓他別來了。所以此時臨時起意要出門,江凌自然得跑到鎮上雇騾車。

    換了男裝,江凌走到鎮上,到了平時雇騾車的地方,卻發現一輛車都沒有。這也是常有的事,就像等公共汽車,不是隨時都能恭候你的。江凌正等得有些不耐煩,卻聽身後一陣馬蹄響,一輛騾車從後面駛了過來,看到江凌,那車伕放慢速度,伸出頭道:「這位公子,是不是要進城?我從城裡送了一個客人出來,正要回去,順道載客,只需八文錢,公子要不要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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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9 02:14 PM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可疑的人

    江凌看那騾車跟她平時乘坐的一般,騾子雖然健壯,皮毛卻有些黯淡;後面的車也半新不舊,輪子有些泥,車棚上全是灰塵;車伕則是個中年男人,看面相是個忠厚老實的,戴著個破帽子,身上的粗布衣服雖然乾淨,但邊沿都有些毛邊,顯然已穿了有些年頭了。

    看了看通往城裡的路,路上依然沒有騾車來,江凌正猶豫間,那車伕又道:「要不七文錢,您看好不好?」

    江凌倒不是為了這幾文錢。謹慎起見,平時她都只乘這青山鎮那幾個臉熟的車伕的騾車。不過看這車伕和騾車的樣子,倒還真像是零陵城裡載客的,送了客回城,順道沿途搭客,倒也正常;她又想著自己好歹會些武功,又有空間,這青天白日之下,也不可能這麼湊巧遇上壞人,心裡暗笑自己多疑,抬腳上了車。

    那車伕看她上車,大喜,笑道:「公子您坐好勒駕~」

    騾子在他的驅趕下往前邁了兩步,正要起跑,卻聽後面傳來叫聲:「你這車可是到城裡的?」

    江凌轉頭往車後一看,卻是兩個中年男女,婦人手臂上挽了一個包袱,跑得氣喘吁吁。

    車伕忙叫住騾子,轉頭叫道:「正是,十文一個,上車即走。」

    這車伕倒會坐地起價江凌暗笑,搖了搖頭。

    平時乘車就是這個價,那漢子二話不說,就想上車。婦人卻拉了丈夫一把,對車伕道:「八文錢,你要載咱們就乘,否則就算了。」

    「九文,不能再少了。」車伕此時倒是口氣硬了起來,不肯再降價。

    婦人不過是本著能省一文是一文的思想,順口講講價。此車不乘,還不知要等到何時才有車,就算有了車,也要等到坐滿了人才能走,這麼下來倒耽誤半天功夫;而且那些騾車十文車錢一文都不能少。所以這會兒也不堅持,喜滋滋地上了車。

    見了這番對答,江凌就更放了心。見那夫妻上來,往裡邊讓了讓。婦人先上了車,坐到了江凌旁邊,而漢子則坐在了婦人的對面,車廂本就不寬敞,他倆這一坐下去,兩對膝蓋便把中間那條路堵死了。

    江凌倒也不在意——平日乘車,都是如此。那漢子沒坐到她身邊或者對面,她覺得就已經很好了——無錢的窮人,許多方面都只得湊合,講究不了那麼多。

    騾車往前跑了一陣,那婦人卻開始嘰嘰咕咕地埋怨丈夫,說她自嫁給他,如何受窮,如何受苦,如何一年到頭伺候老的照顧小的,連娘家都不得回……那漢子被自家婆娘煩得不行,板著臉吼了一聲:「日子過不了你就走,滾回你娘家去」

    婦人呆了一呆,便抽抽泣泣地哭了起來。

    見到妻子滿臉委曲地在那兒哭,漢子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高聲對外面的車伕道:「車老闆,城裡我們不去了。等一會兒,你往王家莊那路口進去一點,我夫妻倆在那兒下車。」

    「我這車可不去王家莊,你要下就在路邊下就好了。」車伕卻不答應。

    「車老闆你通融一下,我婆娘的娘家在王家莊,往裡走還得走十幾里路,我這婆娘身體又不好,走得遠就犯心口疼。你只需往裡走一點點,我們就少走很多路。車錢我給你再加十文,你看如何?」

    「這……」車伕有些為難,「我倒是想賺你這十文錢,可那位公子是要進城的,我這車往裡走一點,就得耽誤人家的事。再說,我還得趕回去再拉一次客呢。要走也只能往裡走半里路,可不能再遠了。」

    婦人聽了漢子的話,早已大喜,聞言趕忙對江凌道:「公子,我們不需要多遠,只往裡再走一會兒就好。這車跑得快,耽誤不了多少功夫。我老娘病了,一直沒得回去看她,今兒好不容易相公答應……公子你行行好,讓車伕往裡走一點吧?」

    說完看江凌猶豫,她又從頭上取下一根做工粗糙的銅簪子,道:「要不,公子的車費我來付好了。」

    漢子看了看這銅簪子,嘴角動了動,終於歎了口氣,沒有作聲。

    江凌方才猶豫,倒不是為了這個,她看了看外面,道:「要不,我就在這兒下車,走路進城吧。你們讓這車伕送你們回去好了。」

    婦人還沒答話,車伕就道:「那不行,我得趕回城去,有一家老主顧說中午要僱車的。」

    婦人也訕訕地笑了笑:「我們也沒那麼多錢僱車,只需往裡再走半里路就好。」

    江凌無論去花市還是去酒樓,都不是急事,耽擱一會兒也沒啥,再想想在這灰塵飛揚的路上走了半小時,也是夠嗆,便點頭道:「行吧。車錢我自己付,這位大嫂不必擔心。」

    婦人大喜,連聲感謝。

    車伕見無異議,到了前面路口,便往右拐去。

    路漸漸地顛簸起來,灰塵也越來越大。車伕在前面趕著車,嘴裡嘟嘟噥噥不停地埋怨著。

    「這段路不好走,到了前面就好了。」婦人陪著笑臉。

    果然,再往前走了一柱香,路漸漸平坦起來,車伕為了趕時間,把騾車駕的飛快。

    「再往裡走些,求您了,再往裡走些。」婦人看看路程差不多到半里了,車伕作勢要停車,連聲哀求。

    車伕看來也是個心軟的,歎氣道:「好吧好吧。今天就當做件好事,給爹娘積德了。」說完,駕起騾車繼續往裡走。

    事已至此,江凌倒沒啥意見,任由騾車飛奔。

    看來這車伕所說的做件好事,是要把這對夫妻送回娘家了,往裡走了三四里路,都沒有停下的意思。夫妻倆面露喜色,自然不會出聲提醒叫停。江凌看著路兩旁陌生的山丘溪澗和密集的樹,心裡開始有些不安起來,但還是耐下性子,沒有作聲。

    騾車又往裡走了四、五里,江凌終於耐不住了,道:「車老闆,咱們已往裡走了十里路了,還是往回返吧。」

    車伕猶豫了一會兒,嘴裡叫了一聲「吁~」,欲要把車停下來。卻不想那騾子不知為何,不但沒有停下,還發瘋似地往前狂奔。

    「不好了,騾子發瘋了,怎麼辦?怎麼辦?吁,吁……」車伕在前面大喊大叫,騾子卻沒停下的跡象,順著路往前跑了一陣,便拐進了一條岔道上。

    「怎麼辦怎麼辦?」車伕急得聲音都變了。

    馬車這一猛跑,車廂裡搖晃得厲害,江凌扶著最裡面的車壁還好,那婦人卻無處相扶,東歪西倒,最後一把抓住江凌的胳膊,極力保持身體的平衡。事急從權,江凌當然不會計較太多,任由她抓著,一面回頭看了看那漢子。

    那漢子有上車的把手扶著,坐得倒穩,見妻子抓著一個男人的胳膊,臉上也沒有半分不喜的表情。

    這樣往前又奔了兩三里路,江凌感覺騾車已平穩下來了,對車伕道:「車老闆,如何了?騾子是不是正常了?」

    「……可還是勒不住。」車伕在外面氣極敗壞的叫道。

    「怎麼可能?」江凌雖然沒有駕過騾車,但前世跟著曾當過兵的老爺子,卻也騎過馬,時不時還喜歡到京城不遠的馬場去跑幾圈。以她的經驗,這樣勻速的前行,說明騾子並沒什麼異樣。看看外面的風景,更是一片荒野。那婦人的手仍牢牢抓著江凌的胳膊,她和那漢子的表情,卻沒有半點驚慌與不安。

    江凌見狀,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又朝外叫道:「你再試試,不行把車速放慢些,我下車去幫你看看。」

    「吁吁……」車伕倒是聽話,連聲呼叫。可車仍繼續往前走,絲毫沒有慢下來。

    「這位大嫂,你把手鬆開,我去看看騾子。」江凌心裡警醒,欲要站起來。

    那婦人卻沒有鬆手,嘴裡道:「看小公子細皮嫩肉的,哪裡趕過騾子?且由車伕忙去,咱們安安穩穩地坐在車裡便好。」說完轉頭去看那漢子,「相公,你說是不是?」

    那漢子看了江凌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江凌心裡的感覺愈發不妙,伸手去掰婦人的手:「這位大嫂,我看你還是去扶你相公的胳膊會比較妥當。」這句話夠毒,如果這婦人是正常的、知道廉恥,自然會忙不迭地鬆手。

    那婦人卻「咯咯咯」笑起來,抓住江凌胳膊的手握得更緊了,道:「嫂嫂我只喜歡像公子這般斯文有禮的,可不喜歡那粗漢。」

    前面這婦人對漢子畏畏縮縮,現在卻說出這樣的話,江凌哪裡還不知道戲文電視裡的賊人就在眼前?沉下臉向外叫道:「停車,快快停車。」心裡盤算著,這兩人不知道是打劫銀子的,還是有什麼企圖。如果說打劫銀兩,她一身粗布儒服,又到鎮上雇的騾車,一看就知道是個沒錢的主,這兩位加上車伕,費這麼大的勁兒,總不可能是為了幾十文錢吧?

    那是為了搶劫女子,好賣到青樓去?可如果知道她是女兒身,又怎不清楚她與秦府的關係?惹了她,這些賊人不怕捅了軍營這個馬蜂窩嗎?細想想,這個也不是。

    那麼除此之外,她能讓人覬覦的,也就是身上的秘方了。



  第一百三十章 頓悟

  掃了這「夫妻」倆一眼,江凌心念急轉之下,已有了定論。

  見江凌穩穩地坐了下來,再也不提下車之事,也不催車伕往回轉,那「夫妻」兩人對視了一下,便轉過頭來好奇地看著江凌。

  「在下臉花了嗎?為何這般看我?」這兩個探照燈一般的目光,讓江凌想視而不見都難,只得面上一沉,冷聲問道。

  「你怎麼不急著下車了?」婦人好奇地問。

  「這位嫂子說得對,在下文質彬彬一書生,在這騾車急跑之下,冒然下車,怕不要摔死?便是安然無恙下得車來,又怎能阻止騾車發瘋?倒不如這位大哥下去看看,倒是正理。」江凌慢條斯理道。

  「嘿,我娘家就在前面,這騾車這樣跑,我倒巴不得,哪裡有去阻止的理?」那婦人笑道。

  「哦,是這樣。」江凌點點頭,便不說話了。心裡的疑慮又起:莫不是她懷疑錯了?

  不過,在這種情況未明的情況下,以逸待勞,是不會錯的。

  騾車在一陣狂奔之後,終於在一處樹木密佈的地方停了下來。

  「車老闆,騾子如何了?」江凌問道。

  聽到外面的車伕下車,但卻沒有回答聲傳來。疑惑間,有腳步聲往來路走了出去。

  江凌轉過頭來,對那對夫妻道:「車停了,下去看看怎麼回事。」

  然而夫妻倆卻沒動,婦人的手握著得江凌的胳膊更緊了。

  「這位嫂子,你的手可以拿開了。」江凌指指她的手,面色有些發沉。

  「那可不行,像公子這樣的俊俏後生,嫂嫂可得牢牢地抓著,不讓你跑了。」婦人笑嘻嘻地道。

  江凌忽然感覺胳膊處婦人手上的力量加大,她的身體漸漸發麻起來。

  雖然這三人的意圖沒有說出來,但心存歹意,是可以確定的了。這車廂窄小,行動不便。兩人把門一堵,又有備而來,甕中捉鱉,把握極大。雖然自己有些武功,但也沒跟人對打過,如果此時冒然出手,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倒不如裝著不會武功的樣子,到時出其不意,也許可以反敗為勝。而且,她有空間在身,只要意識清醒,緊急時刻閃身進空間去,自保應該沒問題。

  再說,這三人的表演如此精湛,放到現代,也是奧斯卡金獎得主。這樣的人才,花這麼多功夫,把她擄到這兒來,所圖自然非小。那麼,他們圖謀的是什麼?身後主子是誰?雖然心裡已有猜測,但如能證實,即便現在拿他們無奈,日後也可以追查防犯。否則,我在明敵在暗,實在太過被動了。

  這樣想著,江凌的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結結巴巴地道:「大……大嫂,你……莫非你對在下有什麼非份之想不成?你相公……可是就在眼前。」

  婦人原來背在身上的包袱,早已被漢子抱在了懷裡。騾車停下時,漢子就開始解包袱,這時候,一把刀正好從包袱裡露了出來。漢子提刀在手,把臉一板,眼裡露出凶光:「少廢話,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

  莫非只是打劫的歹徒?此念在江凌腦海裡一閃而過,稍縱即逝。她絕不相信事情如此簡單。

  她從懷裡摸出一百文錢,戰戰兢兢地遞了過去,顫抖著聲音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這是我娘讓我去城裡買東西的一百文錢,全都在這兒了。」

  漢子一把搶過那一百文錢,把刀對著江凌比劃了一下:「還有什麼值錢的,全都掏出來,否則,一會兒搜身搜出來,你的小命就交待在這裡了。」

  江凌搖搖頭:「沒有了。我要是有錢,也就不會坐這種車了。」

  漢子對婦人歪歪嘴:「搜搜她的身。」

  江凌看到婦人伸手往她懷裡去,猶豫了一下,沒有任何反抗。她雖然束了胸,但男人與女人終還是有區別。穿著寬大的兩三層衣服別人還看不出,但這伸手進去往胸前一摸,自然會知曉她是女子。如果這三人所圖不過是錢財,必會細細搜身,然後作把她往青樓賣的準備。但如果沒有反應……

  想到這裡,江凌目光一閃。

  唐朝的圓領衫此時還沒流行,江凌穿的是交領的衣衫。從胸前相交的領子伸手進去,就是一個口袋。有空間在身,口袋裡自然不會有什麼東西,就是剛才所給的一百文錢,也還是江凌從空間裡特意調出來的。婦人伸手進去隨意掏了一下,就縮了回來,道:「什麼都沒有。」臉上也沒有半分表情。

  「就這點錢?媽的,費了那麼多功夫,就只得一百錢,還不夠老子買酒喝。」漢子惡狠狠地罵了一聲,打量了江凌片刻,「看這小子細皮嫩肉的,倒是好貨色。要是女的,賣到青樓去,必能掙一筆大錢。」

  婦人怔了一下,深深看了那漢子一眼,這才附和道:「是啊是啊」

  漢子把頭一歪:「先帶他下車。」說完,自己把腳一抬,蹦下車去。

  「走吧。」婦人用力一扯,將江凌拉了下去。手雖然還握在江凌胳膊上,卻放鬆了很多。江凌覺得自己剛才麻得已經失去了知覺的身體,漸漸緩過血來,恢復了正常。她看了婦人一眼,沒有作聲。

  此地樹林密佈,似乎是一片荒山,除了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四野一片寂靜。那位車伕,早已不知到何處去了。

  江凌看了車後一眼,一條車轍印子留在草地上,一直延伸到樹林外。不過從剛才沒有太過顛簸的路況看,這裡應該離大路並不遠。

  「老牛呢?」婦人問。

  「不知道,別理他。」漢子把刀扔在旁邊的草叢裡,轉過身來,打量了江凌一會兒,臉上露出淫笑,「娘子,看這小子長得如此俊俏,要不,咱們把他給辦了吧,嘿嘿」

  「辦也是老娘辦,有你什麼事?」婦人一翻白眼。

  「那個……我自有主張。你先來,我再來,如何?」漢子腆著臉湊了過來,伸出手想摸江凌一把。

  江凌便是再無知,也知道這兩人講的是什麼,心裡早已氣炸了,哪裡還管什麼幕後黑手?見漢子那雙爪子伸過來,一步上前抬起腳就向那漢子的胯下踢去。

  這一下出其不意,漢子雖然反應得快,但還是被踢中了大腿,痛得他捂著腹下吸了一口冷氣。

  一擊得中,江凌自然乘勝追擊。在她看來,如果能把這漢子打趴下,那婦人自然容易得多。

  但事情卻不如她想像般簡單。婦人見丈夫被江凌踢了一下,捂著跨下臉色都變了,大呼一聲雙手就擊了過來。江凌雖有防備,仍差點被她的掌風掃倒。

  江凌心裡一凜:看來這婦人也是高手。如果一個對一個,她還有可能取勝;可現在兩個對她一個,她不要說取勝,便是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再說,還有一個車伕現在還未到。如果他也一起來,自己也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可這時已不容她多想了,婦人凌厲的拳腳已攻了過來。江凌閃身避過她的一拳,身體一扭揮拳往她的腋下去。這個地方離心肺最近,又與胳膊肌肉相連,一旦擊中便可大大削弱婦人的攻擊力。

  然而算盤打的雖如意,但婦人也不是個木偶,任你打哪兒都行。她此時躲閃雖來不及,但把拳一縮阻擋過來,踏踏實實地接了江凌一拳。

  「彭」地一聲,兩人都往後退了一步,不過婦人畢竟是縮拳在胸,無法發力,往後退時腳下踉蹌了一下,這才穩住腳步。

  「點子夠辣呀」漢子此時疼勁已經過去了,在一旁看著兩人對擊,咧著嘴很悠閒地評論了一句。

  「被踢廢了沒有?沒廢就過來接手。拿下她,讓你先上。」婦人睇了他一眼,揉了揉自己的手掌。顯然剛才那一拳她被震得不輕。

  「好勒。」漢子頓時來了勁兒,摩拳擦掌地跑了過來,對江凌招招手,「來吧,咱們對幾招。」

  江凌卻站著沒動,眼裡露出一抹深思,對這對狗男女故意惹怒自己的這番對話充耳不聞。

  就在剛才與婦人的對打中,她發現自己的武功比起前世已有了很大進步。且不說對招式的運用領悟和力量的增強,單說這眼力和聽力就比以前不知強了多少。眼力和聽力增強,對方凌厲而快速的攻勢就被放大和放慢了,破綻便容易發現,出手防禦和回擊的概率大大的增強。否則,以她以前的功夫,一開始時婦人那一拳過來,她絕對避不開。

  既然有了這樣的優勢,她更不會急於去進攻。只要敵人攻上來,瞅準時機,找出破綻,一擊得中,這才能在保持自己體力的同時,把對方擊敗。

  想通了這一點,江凌完全沉浸在一種頓悟的興奮中,急於想把自己的發現付諸於實踐,倒把對目前處境的擔憂拋到了九霄雲外。

  其實也沒啥可擔憂的,打不贏,一個意念就閃身進了空間。憑空消失,非把這兩人嚇得神經病不可。而且自那次從山崖回來後,她便買了鍋碗瓢盆、油鹽柴米放入空間。外面真要危機重重,她在裡面呆上十天半個月都不會有問題。

  漢子見江凌不聽他使喚,只得自己攻了上來,結果一腳過去招數未老,就被江凌一閃身回擊了一拳,這一拳是江凌使出全身的力氣打出的,空間裡練出來的功力不是蓋的,打得漢子痛呼一聲,抱著胸口連退了好幾步。

  「平時看你挺能打的,今天怎麼就膿包了?是不是一看到這公子俊俏,腳就軟了?沒用的東西」婦人見漢子一招就出了敗相,頓時怒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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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9 02:16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02:16 P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這麼巧

  漢子被罵的怒了,道:「你有本事你把她打趴下。」

  婦人看江凌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爭論,挑了挑眉道:「一起上得了,別耽誤功夫。」

  說完也不等漢子反對,揮拳就打將上來。江凌調息之間,早已全神貫注,見婦人拳到面前,閃身避開之後,抬腳一踢,正好踢到婦人小腿上的骨頭上,痛得她臉色都變了。這回江凌卻不再讓她退回去緩勁,一擊得手就連番攻擊,婦人身上一連被踢了好幾下,樣子狼狽不堪,好在漢子這時也攻擊上來,把江凌的攻勢引開,她這才得以喘了一口氣。

  「娘的,老娘跟你拼了。」婦人像是被刺激到了,尖聲高叫起來,作勢要撲過來拚命。

  「什麼人?」忽然,樹林外面一聲暴喝。

  江凌微怔了一下。這聲音,怎麼聽起來像是趙崢明?

  「不好,有人來了,娘子,扯呼。」漢子一聽這一聲喝叫,面露驚慌之色,趁江凌擋住婦人攻勢之餘,從懷裡掏出一把粉末,向江凌擲去。

  江凌雖然不是黑道上的人,但前世在電視小說裡見的多了,也知道這「扯呼」便是「快跑」的意思。既有人來了,而且不可能跟這兩個賊人一夥的,她自然不願讓這兩人跑了。見粉末撲面而來,她並不閃躲,只摒住了呼吸,微閉上眼睛,憑著聽力循聲一腳往前踹去。

  那兩人原以為這把麵粉撒將過去,江凌必要後退躲閃,這便就是他們逃跑的時機。所以麵粉撒出去之後,兩人就往前狂奔。卻不想江凌不避反迎,兩人急跑之餘後背門戶大開,聽到後面凌厲的風聲,已來不及躲閃,走在稍後的婦人被她一腳踢中後背,「通」地一聲向前撲倒在地。

  「娘子,你沒事吧?」漢子大驚,待要扶起婦人,江凌的攻擊已到,只得轉身迎敵。

  外面問話的,似乎帶了一群人,還騎著馬。暴喝一聲後,便有說話聲和馬蹄聲由遠及近,朝這邊走來。漢子聞聲心裡大急,抽了個空,右手一翻,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就出現在他手裡,隨即向江凌刺來。

  江凌心裡一凜。其實這兩人的實力都在她之上,剛才她只不過是用了巧勁兒,專挑破綻下手,所以佔了上風。而現在對方有武器在手,又是拚命的打法,攻勢極為凌厲,頗有狗急跳牆的瘋相,一下把她逼只有躲閃招架的份。幾招下來,饒是她的眼力和耳力極強,也險些被匕首刺傷。不過奇怪的是,當匕首快要刺到她時,漢子好像力不從心,力道總差那麼一點點兒,好幾次匕首將她的衣服劃開,堪堪從皮膚上掠過,驚險萬分。

  婦人只是被江凌踢了後背,一個不穩摔倒在地,身上倒是沒什麼傷。此時已爬了起來,一邊往外跑,一邊慌張地叫道:「相公,快走。」

  漢子卻不作聲,手裡攻勢更猛,一連幾招把江凌攻打得狼狽不堪,這才虛晃一招,從懷裡飛快地掏出一把粉末,「呼」地一聲向江凌砸來,手裡匕首的寒光在江凌眼前一亮,驟然閃身,向婦人離開的方向飛掠而去。

  「什麼人?」直到這時,樹林外的人才走了進來,勒住馬喝道。

  江凌身上的衣衫被漢子的匕首刺破了幾個口子,但都在袖子和衣襟下擺處,裡面還穿有兩層衣服,倒還不是太過兒狼狽。

  聽到聲音,她轉過身來,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到一聲驚呼:「江凌。」

  江凌定睛一看,那騎在馬上的穿著月白袍子,長得極為妖孽的,不是趙崢明又是誰?

  江凌放在身側的拳頭不自覺地握了握,臉上卻是一副驚喜的表情:「趙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趙崢明翻身下馬,急急向前,往江凌這邊小跑過來。

  「怎麼回事?你怎麼在這兒?我剛剛聽到有打鬥的聲音,你可是遇上賊人了?」說完,又上下打量著江凌,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可有受傷?」

  江凌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笑來:「沒事,聽見你們來,他們就跑了。幸虧趙公子,否則我非遭了賊手不可。」

  「倒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這裡?」趙崢明皺起了眉頭,回頭看了看那輛騾車,又打量了一下這塊草地。

  江凌順著他的目光隨意看了一眼,除了打鬥痕跡,還有那婦人原來帶著的包袱扔在地上。看到這個,她倒顧不上回答趙崢明的問題,走過去把包袱打開,除了兩件舊衣,再無別的東西。

  「趙衛,你帶五人往遠處搜搜;趙春,你看看這些東西,可能尋出什麼蛛絲馬跡?」

  他帶來的七、八個早已下馬候著,此時聽到吩咐,轟然應聲而動。

  江凌撇了撇嘴:此時才下令追敵賊人又不是呆頭鵝,站地原地等著你去抓不成?

  趙春倒像是一名衙門裡的捕快,他看了看騾車,又將包袱裡的兩件舊衣翻了翻,接著又把漢子最先在車上威脅江凌、後來扔到草叢裡的那把刀找出來看了看,上前對趙崢明行了個禮:「公子,騾車便是城裡普普通通載客的車,衣服也看不出什麼線索,這刀倒是城裡城東鐵匠鋪所打的,鑄有他們的標誌,小的回去便去鐵匠鋪問問,看看這幾日可有什麼人來買刀。」

  趙崢明點了點頭,轉臉對江凌道:「這位是我父親手下的李捕頭。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一定會幫你追查到底,還得請江公子把今日之事給李捕頭敘說一遍。不過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前面我有個小莊子,因我經常到此打獵,院子收拾得還算乾淨,不如江公子到那裡歇一歇,換身衣服,再把此事慢慢道來,你看如何?」

  江凌沉吟片刻,拱手笑道:「如此有勞趙公子。」

  趙春把東西收拾起來。除了去搜山的那幾個,其餘人都上了馬,又請江凌上了騾車,一齊往外行去。

  騾車緩緩前行,江凌坐在車尾處,看到騾車沿著兩棵樹的間隙,從一片草地上駛出來,沒一會兒就上了小路。想起趙崢明早早的那聲暴喝和久久未見進來的情形,心裡的懷疑又增大了幾分。

  三個賊人費盡心機把自己移到這兒來,卻只搶到了一百文錢……

  那漢子明明手時有刀,懷裡有匕首,完全可以一把將她擒獲,卻屢屢只是戲耍,而且還怕傷著她一般……

  這裡離小路如此近,婦人在打鬥中卻還尖聲高叫,倒像是怕人不知道他們在打劫……

  竟然這麼巧,平日在城裡養尊處優、忙乎生意的趙崢明,此時正好在附近打獵,還早早出聲警示,卻又遲遲未到……

  想到這裡,江凌瞇了一下眼睛。

  一行人向前走了半里路,就進了一個莊子,莊子不大,稀稀落落地住著十幾戶人家。看到這一行人進村,路上玩耍的小孩子一哄而散,各自歸家。

  「江公子,到了,請下車吧。」趙崢明翻身下馬,走到車前。見江凌下了車,又作了個手勢:「裡面請。」

  這院子從外面看,跟普通農家小院並無二樣,但卻有兩進,裡面的裝飾陳設極為華麗,倒跟趙崢明那輛馬車一般,極盡絢麗之能。

  「少爺。」一進廳堂,便有丫頭婆子上來行禮。

  趙崢明揮揮手:「把房間佈置好,一會兒江姑娘要沐浴更衣;再讓廚下做幾道精緻小菜,快去。」

  「是。」丫頭婆子應聲而散。

  「江姑娘,坐。」趙崢明招呼著,自己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因有空間作依仗,江凌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想看看趙崢明到底做何打算。但進到這裡,身周全是趙崢明的人,卻還是生怕一招不慎著了他們的道,哪裡肯在這兒沐浴吃飯?

  她一面到客位上落座,一面道:「趙公子不必客氣。我雖與賊人打鬥一番,卻不曾太過勞累,沐浴更衣和吃飯就免了。我把情況與李捕頭說完,還請趙公子借我一個車伕,送我回鎮上去。否則我娘要看我晚了不回家,又要驚動別人來尋,倒是麻煩。」

  趙崢明笑道:「江姑娘不必著急,現在不過是午時,離晚飯時分還早呢。到時我一定將你安全送到府上,不必憂心。回到家江夫人看到你破衣爛衫,不定有多擔心往後出門她老人家可就要擔驚受怕了。倒不如你在此沐浴更衣吃個飯,待這些婆子將換下的衣服漿洗熨乾、縫補好,江姑娘再換上回家,豈不是好?」

  江凌搖搖頭:「真不必了。母親那裡,我自會解釋,趙公子不用擔心。我還是把今天的事跟二位說一說吧。」

  那李捕頭也一直跟著進來,立在一旁。此時見江凌看向他,便拱了拱手:「江姑娘請講。」

  江凌便把事情簡要地說了一遍。當然,她的懷疑自然沒講,只把事實敘述了一遍。

  李捕頭沉思了一會兒,道:「姑娘看這幾個人,可有什麼懷疑?」

  江凌搖搖頭,反問道:「他們不是搶劫錢財的賊人嗎?李捕頭是不是還有別的發現?」

  李捕頭看了趙崢明一眼,笑道:「姑娘高見,小人也如此認為,並無別的發現。姑娘放心,我們衙門一定會把此案追查到底。」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相對而斟

  趙崢明在一旁緩緩開口:「江姑娘,我倒是覺得,如果這事在府衙立了案,且不說抓不抓得住,即便把他們抓住了,也只是搶了一百文錢的罪。判下來,不過是關上一年半載,便又放出來了。但姑娘的名聲,可就盡損了。著實不划算。不如我讓他們私下裡查,江姑娘你看如何?」

  「甚好」江凌點點頭,「我也不想讓我娘知道擔心。」

  說完她站起來,深深作了個揖:「那就有勞趙公子了。現在麻煩趙公子給我派個車伕,我想回家去了。」

  話聲剛落,就有兩個婆子進來,其中一人稟報道:「公子,熱水房間都準備好了,飯菜也可以上桌了。」這婆子穿著一身綢鍛衣裙,看樣子像是這裡的管家之流。

  「江姑娘,你看……」趙崢明目光殷切。

  「不了,我還是回家好了。」江凌卻堅持。

  「要不,吃了飯再走?」趙崢明退了一步。

  江凌又一拱手:「多謝趙公子好意。只是在下受了一番驚嚇,如今只想早些回家。」

  先頭稟報的婆子忽然上前一步,出聲道:「江姑娘,無論如何,今兒也是我家公子救了你,還對你如此體貼周到。怕你穿著破衣,讓我等給你燒水沐浴、為你補衣;怕你嚇著,設酒席為你壓驚。你看看你,又是什麼態度?推三阻四,半分面子都不給,你也太過不知好歹了吧?你既如此不給面子,我家公子又何必為你派什麼車伕?你又有何臉面讓我家公子給我派車伕?」

  「放肆趙五家的,你別以為我把這小院交給你打理,你就可以無禮放肆了。」趙崢明喝道,「我看你這差事也別幹了,回府裡守門去。」

  「公子……」那婆子忙跪到地上,不敢作聲。

  「公子,趙五婆子也是為公子好,不願江姑娘不明白公子的一番苦心。還請公子饒她這一回。」另一個婆子跪到地上求情。

  趙崢明站在那裡,許久,才長歎一口氣,道:「罷了,退下吧。」

  兩個婆子互相攙扶著起來,退了出去。李捕頭也跟著悄然離去。

  江凌冷眼看著這一齣戲,始終沒有說話。

  廳堂裡此時只剩了兩個人,一片寂靜。

  趙崢明站在那裡看著門外的高牆,輕聲道:「江凌,嫁給我吧。明日,我就派人上門求親,可好?」

  江凌瞪大了眼睛。事情怎麼陡然忽轉,從威逼相強到款款求婚了?

  趙崢明轉過身來,看著江凌,把剛才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

  江凌退了一步,笑道:「趙公子不要開玩笑了。如果實在不方便借車伕,那在下便告辭了。」說完,拱拱手轉身就要往外走。

  趙崢明一把拽住江凌的袖子:「江凌,我說的是真的。不信,明日上門求親你就知道了。」

  江凌抬起眼睛,搖了搖頭:「趙大人和趙夫人怎麼可能由你胡鬧?」看趙崢明眼神黯了一下,她瞇了一下眼,「莫非趙公子想娶本姑娘作妾?」

  趙崢明一咬牙:「如果你肯給我些時間,我會說服我爹我娘,娶你為平妻的。」頓了頓,他又道,「江凌,我是真心喜歡你的,真的。名份這東西,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我不喜歡,就算她是正妻,在府裡也沒啥地位。江凌,只要你嫁到府裡,就算是為妾,我也會讓你在府裡像正妻一樣受人尊重」

  江凌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能。就算是下聘娶我為正妻,我也不會答應你,抱歉。」

  趙崢明的臉慢慢沉了下來,原來脈脈含情的雙眼變得有些陰冷:「是不是因為秦憶?」

  江凌迎著他的目光,點點頭:「是的。」

  「那小子有什麼好?」趙崢明一把甩開江凌的袖子,咆哮起來,「不過是一個不懂風情的傻小子。」

  江凌笑了一下,沒有作聲。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雖然立場一定要表明,但能不刺激趙崢明,還是不要刺激的好。

  「他能讓你當正妻?」趙崢明的目光有些鋒利。

  「是的。而且他說,也不會娶妾。」

  趙崢明冷笑一聲:「騙你的吧?能娶你作正妻,當初就不會跟你退親,秦將軍也不會答應。他不過是巧舌如簧,把你的芳心虜獲,再徐徐圖之,哄你受騙上當罷了。江凌,我告訴你,他在京城,就曾跟一個女子有過牽扯,那女子還是一個縣主,紀王的女兒。當初都已準備談婚論嫁了。後來因秦憶與你有婚約,紀王不想落得個以勢壓人的名聲,而且也覺得秦憶配不上他女兒,這才作罷。不信,你回去問問便知。」

  江凌身體一顫,沒有說話。

  「江凌,凌兒,只有我是真心喜歡你。也許我給不了你名份,但我這心裡,只有你一人。」趙崢明見江凌眼中迷茫,走過來伸出手,想要將她抱在懷裡。

  江凌雖然心亂,卻還保持著一份清醒,見狀往旁邊閃了一下,讓趙崢明的手抓了個空。

  「你……你就這麼討厭我?」趙崢明扶住門框,轉身頭來,面上似有痛苦,「秦憶能給你的,我就能給你;他不能給你的,我也是能給你。為何你就不肯給我個機會?」

  江凌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我現在很亂,也很疲倦。你能不能讓人送我回去,這件事,咱們以後再談,好嗎?」

  趙崢明的話,雖然讓她有些心亂。但秦憶的種種表現,還是讓她覺得事情不是趙崢明所說的那樣。但此時險地未脫,她自然不會傻到去跟趙崢明爭論。早些離開這個地方,才是正理。

  至於趙崢明對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她不想知道。這個人,她從頭到尾都沒看透過,更不要說經歷了今天的一連串事件了。

  「陪我吃一餐飯,可好?」趙崢明語氣軟了下來。

  江凌歎了一口氣,點點頭。

  雖然真的要想離開這裡,江凌相信憑著自己的武功和空間,應該不會有問題,大不了趁天黑時再走。但能不惹惱趙崢明,她還是不想鬧到那般田地。畢竟她有家人,一家人都是小老百姓。就是秦家也不能時時刻刻保護她們。她今天被擄來此地,就是一個明證。

  如果陪他吃一餐飯,他就願意送她走,那是最好不過的事。

  假如趙崢明真的對她有感情,今天這一齣戲只是想借英雄救美來讓自己對他有好感,從而達到娶她為妾的目的,她不願意也不會強留她,這就說明他還不想把事情做絕,她以後也不用活得那麼小心翼翼;可如果事情相反,他要在吃飯的時候做些什麼手腳,為了得到她或她的秘方,那今天離開之後,她便要與秦憶商量對策,小心防犯才是。

  見江凌點頭,趙崢明大喜,朝外面喊道:「把飯菜擺上來。」

  「是。」

  主子發話,全院子的人都動了起來。趙五婆子進來監督指揮,丫環們每人捧著一個菜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就把廳堂裡那張八仙桌擺得滿滿當當。

  「公子,菜上齊了。」趙五婆子一躬身。

  「來,凌兒,請吧。」趙崢明作了個手勢,率先往一張椅子上坐了。江凌跟著坐到了他的對面。

  「從未跟你吃過飯,也不知你的口味如何。不過這一盤是我今早親手打的山雞,你嘗嘗。」趙崢明伸出筷子,夾了一塊山雞肉,放到江凌面前的盤子裡。

  「謝謝。不過趙公子不必這麼客氣,我自己來就好。」江凌笑道,卻不動筷。

  趙崢明又給自己夾了一筷子山雞,放入嘴裡,點頭道:「不錯,你嘗嘗。」

  見趙崢明吃了,江凌稍鬆了一口氣,伸出筷子將那塊山雞夾入嘴裡。待這塊山雞吃下去,並無異常反應,她這才放下心來。

  接下來她吃的東西,全是趙崢明曾動過筷子的,倒也沒有什麼事。趙崢明似乎沒注意她的這番舉動,席間談笑風生,說了一些種花養花的趣事。江凌又拿所看的《齊民要術》裡的一些疑問來問,趙崢明倒能解答出個一二來。

  小半個時辰過去,江凌放下筷子,道:「趙公子慢用,我飽了。」

  「謝謝你,今天這頓飯,是我吃得早開心的一餐。」趙崢明用他那雙丹鳳眼凝視著江凌,輕聲道。

  江凌笑了笑:「趙公子這話要是給趙大人和趙夫人聽見,不知會有多傷心。」

  趙崢明大笑,站了起來:「我們到外邊院子坐坐,喝兩杯茶,讓她們收拾桌子。不必擔心,再坐兩刻鐘,我就派人送你回去。我自己也要回城,總得趕在關城門之前入城。」

  吃了一餐飯,沒有任何不適;此時又聽他主動提及送她回家,江凌的心放下了大半,站起來跟著他到了院子裡。院子的一側種有一棵大樹,怕不得有上百年的樹齡。一個小圓桌,兩把椅子,就放在了樹蔭下。四周綠意盈盈,倒也雅致。

  兩人隨意坐了,趙崢明給江凌斟了一杯茶,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道:「我記得你不喜歡茶裡加調料,這是從京城專程買回來的茶葉,只用沸水煮過,你嘗嘗。」

  趙崢明這廚子手藝好是好,就是口味太重,菜做得有些鹹。江凌口早渴了。但謹慎起見,她端起杯子在唇邊抿了一下,笑道:「不錯,好茶。」

  「是嗎?你喜歡就好。」趙崢明端起來,喝了一口。

  其實,如果趙崢明沒有那麼多彎彎繞,這古代不必講究男女大防,有這樣一個懂花木的朋友,時不時地喝喝茶談談天,也真是不錯。

  江凌歎息一聲,端起茶輕抿一口,一股久違的清香恬淡之味從舌尖一直浸潤到心脾。

  「這茶,真的很不錯。」她的這一聲贊,卻是發自內心的了。

  「我這兒買了兩斤,你走的時候,拿些……」

  這句話只聽了一半,江凌就覺得一股眩暈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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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9 02:17 PM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勸

  還是下手了麼?江凌心裡歎息一聲,順勢軟軟地趴到了桌上。誰也沒有看見,她有一隻手正好伸到了臂彎裡,放到了口鼻處。一股清涼的空間水通過她的一隻手指,緩緩流入了她的嘴裡;而另一隻手指上,則冒出了一縷似雲似霧的白煙,被她吸入了鼻中。

  剛才,看似一隻小茶杯的茶都被她喝了,其實不過是一抿,大部分都進了空間。不嘗一嘗,她又如何知道這茶裡下了藥?她又如何知道人心叵測?她又怎能知道趙崢明有何居心?

  暈眩不過是一點點,遠不到暈迷的程度。清涼的空間水,濃郁的靈氣,讓她驟然徹底清醒。

  「姑娘,江姑娘……」在一旁伺候的趙五婆子走了過來,搖了搖江凌,見她紋絲未動;又掐了她一把,也不見動靜。這才回身喚道:「公子,您看……」

  趙崢明卻不說話,似乎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公子,要不要奴婢現在把她扶進房間,沐浴更衣?」

  見趙崢明坐在那裡,既不動也不說話,趙五婆子又道:「公子,奴婢是女人,最懂女人的心。只要你拿下了她的身體,她往後心裡眼裡就會只有您一人,再也沒有別人。」

  趙崢明仍不說話,許久,才輕歎一聲,喃喃輕聲:「江凌,你真要逼得我走這一步麼?秦憶那小子有什麼好?讓你鬼迷心竅一心向著他?」

  說完,他頓了頓,又道:「趙五家的,你說,本公子無論長相才情,還是跟女人打交道的手腕,跟那秦憶比都不止強上一點半點。為何費這麼多心機,我就得不到她的心呢?明明開始她是極討厭秦憶的,否則也不會一直鬧著要退親。那時候,我本以為只要下點功夫,就能俘獲她的芳心,卻不想她倒離我越來越遠,以至於現在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真不甘心……」

  「這……」趙五婆子不知如何評論,只是訕訕地笑了兩下,道:「公子不必懷疑自己,您看看,全零陵城的姑娘,有誰不是迷戀公子迷戀得自己爹娘是誰都不知道了?公子要是跟誰多說了兩句話,那位姑娘非得兩三天睡不著覺不可,其他姑娘那嫉妒的目光就能把那位剜死夫人遲遲不幫公子把婚事定下來,不正是為此?依奴婢看,這位江姑娘之所以不動心,無非是知道自己與公子身份地位相差太遠,不敢有那份非份之想罷了。知道城裡有那麼多官宦小姐眼巴巴地想嫁給公子,就算作妾也願意,這江姑娘大概是覺得憑自己的家世容貌,便是連妾都作不了,這才絕了這份心思,把心放到了能許她妻位的秦公子身上。」

  「可我剛才,都許給她平妻的位置了,她都沒有一點鬆動的跡象。」趙崢明悶悶地道。

  「嗨,那不過是她不敢相信罷了。或許認為公子娶她只是看上了那味精的秘方。」

  趙崢明沉默了一會兒,道:「剛開始,確實是因為秘方。只是後來,屢屢被她相拒,倒挑起了我的興趣。這零陵城,竟然還有我拿不下的女子,想想就不甘心……不過趙五家的,這女人,確實跟別的姑娘不同,跟她過日子,倒不至於太過乏味。」

  「只要公子把她拿下,她除了一心一意地攀附公子,變著花樣地讓公子對她好些,好實現今日公子給她的承諾,再不會有別的想法。」

  趙崢明沉默了一會兒,道:「容我再想想。」

  「公子……」院子外面忽然有人高呼。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了進來,清脆的女聲響起:「公子,張先生說有急事要見您。」

  趙崢明還未來得及說話,門外就推推搡搡地進來幾個人,還伴有爭吵、阻攔的聲音。

  「公子,我有話跟您說。」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年紀已不小了。

  「阿貴,讓張先生進來。」趙崢明道。

  那邊靜了下來,有幾人退了出去。

  「公子。」張先生上前幾步,苦口婆心道,「您萬萬不可對這位江姑娘用強啊。」

  見趙崢明不說話,他又道:「這位江姑娘,以前是秦少將軍的未婚妻,現在雖說退了親,但據趙五那邊匯報,兩人其實極為親密,秦少將軍看樣子這對姑娘極為上心。不管秦少將軍是娶她為妻還是為妾,至少有一點,這都是他的女人。如果公子動了她,江姑娘心甘情願還好,但如果她鬧起來,那可對咱們趙府大大的不妙。現在秦府的手越伸越長,零陵許多官員都倒向了他們那邊。如果公子鬧出這麼一樁事來,讓秦將軍抓著把柄往上參上一本,府衙裡再牆倒眾人推,刺史大人的仕途可就盡毀了,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公子就算賺再多的錢,又有何用?這姑娘,不就是手裡有個秘方,能造些味精麼?這東西對公子來說,有則錦上添花;無也沒什麼妨礙。何必拿刺史大人的仕途來冒險呢?」

  趙崢明長長在吐了一口氣,道:「這事,我心裡有數,知道該怎麼做,你退下吧。」

  那張先生似乎不放心,站在那裡仍沒動。

  趙崢明也不在意,轉頭道:「趙五婆子,你把江姑娘扶到房裡坐著,給她喝解藥,記住,別動她。再吩咐下邊套車,一會兒江姑娘醒來,我跟她一起走。」

  「是。」趙五婆子應道。話聲落下,江凌就感覺到有兩人走了過來,一左一右地將她架起,往前走了十幾步,進了一間房,把她放到一張躺椅上坐下;不一會兒,又有勺子遞到她嘴邊,橇開了她的嘴。

  江凌現在腦子極為清醒,根本不需喝什麼解藥。誰又知道這位趙五婆子會不會有什麼壞主意,擅作主張地給她喝什麼藥呢?故而藥水進嘴,她意念一動,就進到了空間,並無半分進到肚子裡。

  見江凌喝了藥,並未見動靜,趙五婆子嘟噥道:「這藥平常挺好使的呀。今兒怎麼喝了這麼久不見醒?」

  「動了動了。」跟在她身邊一直沒有作聲的婆子,低呼了一聲。接著兩人就看到江凌睜開了眼,迷糊了片刻,便慢慢坐直了身子,疑惑地打量了她們兩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問道:「這是哪裡?我怎麼了?我記得,剛才在跟趙公子喝茶……」

  「姑娘大概是今天被賊人嚇著了,吃了飯喝了一口茶,就暈了過去。幸虧我家夫人不放心,公子出來打獵,身邊總要帶著一名大夫。那大夫給姑娘開了藥給姑娘服了,姑娘這才清醒過來。不過姑娘別擔心,休息一會兒就好,姑娘身體並無大礙。」趙五婆子親切而不失熱情地對江凌道。

  要不是剛才聽到她一直挑撥趙崢明對自己用強,怎麼看這位趙五婆子都是熱心周到體貼之人。

  看江凌不作聲,趙五婆子又溫聲笑問:「姑娘要不要到床上去躺一躺?」

  江凌搖了搖頭:「我沒事了。」

  趙五婆子一心想討自己主子的歡心,想著如果自己能把這位姑娘的心說動,自家公子自然會有更大的好處給她,當下賣力道:「姑娘您不知道,剛才看到姑娘暈倒,我們公子都急壞了,生怕帶來的這位大夫醫術不精,連聲叫人出去再找兩位大夫來。奴婢是看著公子長大的,不瞞姑娘說,公子長這麼大,奴婢還從未見過公子對誰這般著緊,便是我家大姑娘那年生病,也沒見他這麼緊張過。看得出來,我家公子是真心喜歡姑娘的。像他這樣的人中龍鳳,有錢有地位,人長得好,又溫柔體貼,這樣的人,到哪裡去找喲。姑娘你想想,能與公子朝夕相處、琴瑟相和,這是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事,無名無份她們都願意。更何況是平妻呢?姑娘您咋就那麼傻,還把這種好事往外推?」

  見江凌半閉著眼睛不說話,她又道:「姑娘不知道吧?原來高錄事的女兒,也是個千嬌百媚的姑娘,見過我家公子之後,就茶不思飯不想,在家裡鬧著要嫁給我家公子。後來高錄事實在沒法,與他夫人親自上門求親。但我家公子又豈是什麼人都能看得上的?自然回拒了。結果,那姑娘當晚就上了吊,幸好丫頭發現,當場救了下來。那高錄事也好歹是從七品上的官,這事鬧得臉上極不好看,沒辦法,又求上門來,老爺這才勉為其難,逼著我家公子納了那位姑娘作妾。這還不算,姑娘您可知道公子另一個妾是誰?那可是城裡徐大官人的千金。這徐大官人姑娘聽說過吧?家裡的錢財堆在倉庫裡發霉,真真正正是咱們零陵城的首富。可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也是哭著喊著硬要嫁給我家公子,老爺怕又出現像高姨娘那樣的事,這才又逼著公子娶了她。但這兩位姨娘,雖說人都長得漂亮,但公子就是不喜歡。他說,徒有外表有何用?要性格好,有見地,有才學的姑娘,方是他喜歡的。後來遇見了姑娘,姑娘容貌秀麗,人品端莊,性格剛強,又有見識有才華,公子屢屢在奴婢面前誇讚姑娘。為了博得姑娘的歡心,他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姑娘喜歡種花,他就看了好多種花的書;姑娘喜歡茶,他就派人到京城花重金淘弄了好茶來跟姑娘茶品;他甚至不顧得罪秦府,也想把姑娘娶進門。姑娘,不是我說您,您怎麼忍心辜負我家公子這樣癡情的一片心?」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邀請

  聽了趙五婆子這一番赤誠的「肺腑之言」,要不是先前聽到了她與趙崢明的對話,江凌還真有可能會被她的這番話打動,覺得這趙崢明也不是壞人哩。看來,趙崢明手下人才濟濟啊江凌微閉著眼睛,嘲諷地想。

  她之所以留下來吃飯喝這杯茶,也是仗著有空間在身,想探聽一下趙崢明的打算。畢竟擄她來的三人是不是趙崢明安排的,僅僅只是她的猜測;而趙崢明對她倒底有何圖謀,也是她想知道的。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雖然她不打算與趙崢明深交,但如果有一頭狼虎視眈眈地盯著你,也讓人寢食不安。

  趙崢明總算沒有辜負她以身犯險的這一番苦心,當著她的面,把心思跟趙五婆子說了,而且有了那張先生的勸解,估計往後他也不太會對自己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來,這就夠了。往後自己小心一些便是。

  見趙五婆子還要再說,江凌不耐煩了,睜開眼站了起來:「好了,我沒事了。你家公子在哪兒?如果不便的話,就請這位嬸子替我轉告一聲,就說江凌就此告辭。」

  「我家公子說了,如果姑娘醒了,就可以出發了。公子也要回城去,正好順路一同出山。」趙五婆子看自己苦口婆心地勸了一大通,這位姑娘仍然目光清明,臉上沉靜如水,看不出一絲情緒上的波瀾,不禁有些喪氣。待要給臉子看,又怕自家公子責怪,只得忍氣回了一聲,臉上的笑容也淡了許多。

  一個丫環走了進來,稟道:「公子問,江姑娘醒了沒有。如果醒了,就可以出發了。公子那邊馬隊和騾車都已準備妥當。」

  看來這趙崢明既下決心要放過她,做事倒也乾脆。江凌大大地放下心來,也懶得跟趙五婆子再說什麼,轉身大踏步往外面走去。那丫頭愣了一下,連忙跟上。

  院子裡已沒什麼人,原來對坐喝茶的地方,桌子和椅子,以及桌上的茶壺、茶杯都還在,茶壺的壺嘴,都還隱隱有熱氣冒上來。

  江凌的腳步在那裡頓了頓,暗歎一聲,跟著那丫環快步出了院門。

  人心,是最難懂的東西。如果沒有大的事件或危難,或者機緣巧合,別人的心是如何,還真看不明白。

  秦憶的心,她是否就真看懂了?是否真如趙崢明所說,與別的女人曾經海誓山盟過?他對她,可會也有覬覦?

  院子外面十幾個家丁都牽了自己的馬在那裡等著了,另外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穿儒服的男子,大概就是那位張先生了;騾車仍是原來那一輛,只車廂的座位已用棉花錦緞包了起來,車尾還捲了一個竹簾,可以擋些灰塵;而趙崢明卻遠遠地立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遠山,不知在想什麼。

  見到江凌出來,一個家丁急跑到他身後,低低地說了兩句什麼,趙崢明便轉過身來,走到江凌面前:「你沒事吧?」

  「沒事。」江凌很佩服自己,此時面對趙崢明,還能面色平靜地笑一笑。

  「沒事就好。上車吧,出山回家。」趙崢明表情有些沉鬱,眼睛也不看江凌,往後揮了一下手,便走到前面的一匹白馬旁邊,翻身上了馬。

  江凌上了車,騾車就開始緩緩有行。

  她將竹簾放了下來,把自己暫時與外界那十幾個人隔絕開了。今日這一趟,讓她身累,心更累。她想一個人呆在一處,好好地靜一靜心。

  一路上匆匆趕路,這一大隊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進山時江凌覺得路很遠、用的時間很長,這時出山卻感覺近了很多,兩盞茶的功夫不到,他們就已出到了青山鎮通往零陵城的那條大路上。

  「吁~~」前面領頭的趙崢明勒住了馬。所有的人也跟著停了下來。

  「噠噠噠……」那匹白馬轉過頭來,邁著小碎步走到了隊伍最後的騾車旁。

  「江凌,我今天所說的話都是真心的,我爹娘那裡,我也可以再去爭取,只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們的關係。」車外傳來趙崢明低沉的聲音。

  「謝謝趙公子厚愛。只是江凌怕是要辜負趙公子一番心意了。」車裡的江凌,拒絕的話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車窗外又是一陣沉默,等得車內的江凌不耐煩正要開口時,趙崢明才道:「如此別過,我讓車伕送你回家。」

  「好。」一個「好」字之後,趙崢明沒在車裡聽到任何聲音。

  一行人出了小路,領頭的十幾人全部向右,最後的那輛騾車卻向了左,終是分道揚鑣。

  騾車向前走了一段,就進了村。江凌捲起車簾,看著小路兩旁熟悉的村舍,心裡只覺異常安穩。只出去了兩三個時辰,她卻像是離家了一年,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江姑娘,到了。」趙崢明派的這位車伕,曾跟他一起到過江家,所以根本不用江凌指路,就輕車熟路地停在了江家門前。

  「好。」江凌下了車,直直地往院裡走去。

  車伕撓了撓頭。這位江姑娘,以前也見過幾次,覺得她家裡雖不富裕,但終是大家出身,言行舉止極為優雅有禮。今天卻一聲不吭的逕自進了門,連聲客氣話都不說,這著實令人奇怪。

  「娘,我回來了。」江凌衝著李青荷的房裡喊了一聲,就跑進了自己的房間,她得在李青荷看到她前把身上的破衣服換下來。今天的事,她不想讓李青荷知道。要不然除了白白替她擔心,又於事無補,何苦呢?

  「凌兒,你怎麼才回來?秦夫人派人來,說陸府來了貴客,陸夫人在府裡設宴,讓咱們一塊去參加,今晚就住在秦府,明天秦將軍正好順道送江濤去書院。可等你等半天沒見你回來。馬雷聽我說你去花市,已去城裡找你去了。你沒見著他?」窗外傳來李青荷的聲音。

  「沒有。」江凌換上家居女裝,卻不想開門,坐在床沿上慢慢地梳著頭,道,「我不想去,一會兒馬雷來,你回了吧。我實在沒興趣對著一屋子的官家夫人和小姐陪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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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9 02:19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02:20 P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敵到來

  說完江凌想起什麼,又道:「陸夫人不是生病了嗎?設什麼宴?還有,秦將軍不是說過幾天才有空送小濤去書院嗎?怎麼這會兒又有空了?咱們還說在酒樓開業前一起吃一餐飯,為感謝秦將軍,也為了慶祝小濤。這回正主都走了,這飯吃起來也沒意義啊」

  「可不是嘛。」李青荷走進房裡坐下,看看江凌臉上的妝也沒卸,走出去打了一盆水,拿了布巾親自給江凌擦臉。

  「娘。」清涼的布巾柔柔地在臉上拂過,李青荷眼裡全是慈受。在外面擔驚受怕了一天的江凌,終於忍不住撲進了李青荷的懷裡,眼裡的淚水奪眶而出。

  「怎麼了?」李青荷感覺女兒情緒有些異樣,輕輕拍著她的背,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娘真好。」江凌搖搖頭。李青荷溫暖的懷抱,讓她低落而煩躁的心慢慢變得平靜起來。

  「這孩子。」聽著這孩子氣的話,李青荷笑了起來。

  直起身子,江凌搶過李青荷手裡的布巾,迅速地抹了一把臉。

  「陸夫人那邊,咱們不去不好吧?」李青荷舊話重提。

  「有什麼不好的?咱們又不是官宦家眷,小老百姓一個,誰會在意你去不去?秦夫人請咱們,也不過是想讓咱們在零陵城眾夫人面前多露臉罷了。可咱們既無錢也無權,有什麼臉可露的?到了那裡不過是敬陪末座,看人臉子。實在沒多大意思。」

  想起陸夫人夫婦倆的異常和自己的猜想,江凌心裡沒來由地感到不安。雖然趙崢明這事對她有些觸動,讓她覺得在這個世界的無權無勢,就猶如浮萍,因為沒有根基,一陣風都能把你掀翻。但與陸家交往,也許找到的不但不是靠山,還有可能是禍事。

  如果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樣,她的身世與皇家辛秘有關。那麼當年既然選擇把她拋棄,而且李青荷前段時間那麼艱難,也沒有與那邊聯繫,可以想見這件事是見不得光的,有人只想把她扔進井裡捂上蓋子,把事實真相抹掉。那她只有遠離陸府,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不過李青荷的態度讓江凌覺得奇怪。她好像根本不忌諱自己與陸府來往似的。如果自己這身體的父親真是陸夫人死去的兒子,李青荷總得有反應才是啊,或積極讓自己多跟陸府來往,或嚴格隔離。怎麼卻毫無異常反應呢?

  看來,或許是自己多想了。此「陸」非彼「陸」也。

  李青荷柔聲細語地勸道:「你說的雖然有道理,但你既跟秦憶好,秦夫人以後就是你婆婆,她讓你赴宴,你卻攔三阻四,她指定得不高興。再說,兩家要結親,門當戶對最好。娘能在那個圈子裡多露臉,你的表現也優秀,慢慢的人家就覺得咱們的身份地位跟她們一樣了,也覺得你能配得上秦少將軍了。這樣結親時,秦夫人的臉上也好看很多。凌兒,凡事不能光想著自己,也要替別人設身處地的考慮考慮;為人處世柔和些,否則那稜角,既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江凌抱住李青荷的胳膊,將頭放在她的肩上:「娘,您說的真好,凌兒記住了。」這一次,她是真正的心悅誠服。

  剛剛穿越來時,她總覺得自己的心理年齡也不小,為人處世的什麼都知道,甚至有一種穿越者的優越感,所以只把性格有些柔弱的李青荷當平輩人看,對她的一些勸解也不往心裡去。直到現在,她才真正把李青荷當成一個母親來敬重。前世裡因為缺少父母的關心與教養,老爺子在生活上雖然寵她,但在其他方面卻不大管,讓她無論是性格上還是為人處事上,有很多的缺陷與不足。今生有李青荷慢慢引導與勸解,她或許能讓自己變得更好。

  有母親的關愛,真的很重要。江凌枕著李青荷軟軟的肩膀,滿足地歎了一口氣。

  「真乖。」李青荷伸出空著的手,慈愛地摸了摸江凌的臉。

  從以前振振有詞地辨駁,到現在真正把她的話聽進去,這說明這孩子長大了,成熟了。讓她無比欣慰。

  母女倆溫馨地依偎了一會兒,就聽到外面有馬蹄聲傳來。李青荷拍拍江凌,站了起來,道:「估計是秦憶來了。那孩子,要是知道沒找著你,不定得多擔心。」

  江凌抿了一下嘴,笑容裡有一絲甜蜜。

  見李青荷出去,她整了整衣裙,也跟了出去。今天的事,她還沒想好如何跟秦憶說,怕他一生氣不管不顧地暴打趙崢明一頓,從而影響到秦將軍的佈局。不過此時想見到他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迫切。

  「江夫人。」院門外卻站著馬雷,並未見秦憶的身影,「江姑娘可曾回來?」
  沒待李青荷回答,馬雷就已看到了跟著出來的江凌,笑嘻嘻地道:「江姑娘你回來了?讓小的一陣好找。幸好估計你已回來了,小的試著過來瞅瞅,否則又得出動軍營裡的兒郎們了。」這一陣往這邊跑多了,馬雷跟江家人熟了,說話也隨便起來。

  「馬雷,等你們少將軍來,我告訴他你抱怨月錢少了,讓他多給你加些月錢,可好?」江凌見馬雷又拿上次的事來打趣自己,立刻還擊。

  「呃,姑奶奶,小的說錯話了,您饒了小的吧」馬雷一聽頓時苦了臉。

  「馬雷,你只是進城找凌兒,沒回府裡去?」時候不早了,李青荷惦記著去陸府,還得梳妝打扮,怕時間來不及,趕忙問道。

  「回了,我跟夫人稟了江姑娘一時尋不到,夫人讓我來看一眼,如果沒有回家就報給她。」

  「你家公子呢?」李青荷知道秦憶每天上午練兵,中午以後就沒事了,馬雷這話風裡沒提及他,倒有些奇怪。

  「陸府裡來了貴客,指明要公子相陪,所以公子還沒操練完,就被叫走了,一直沒回來。」

  「哦。」李青荷也沒空關心這貴客是誰,問道,「是否現在就走?你到廳裡坐著等吧,我們還得換衣服。」

  「我家夫人讓小的轉告夫人,陸府傳出話來,說貴客遠道而來,身子乏了,宴會安排到明日未時。將軍則說,客人身份尊貴,江公子見見大有好處,所以江公子上書院的事,緩緩不遲。」

  江濤考完試,也不像原來那般埋頭苦幹了。聽到馬雷來,知道如果他不在場,母親和姐姐接待他容易招來閒話,所以早早就來到了院子。此時聽到馬雷這話,盼著去書院的他大為失望,問道:「什麼貴客呀?」

  「既不急著去赴宴了,屋裡談吧。」李青荷見大家還在院子裡站著,忙道。

  小戶人家沒那麼多講究,馬雷來熟了,被李青荷說過幾次也不敢再拘禮,跟著進屋裡拿了個小凳子坐了,繼續道:「來人是紀王爺家的世子和縣主。因陸大人曾教授過世子,此番世子和縣主路過此地,特地拜訪老師。」

  「紀王家的縣主?」江凌一怔,笑容凝固在臉上。

  李青荷卻興致勃勃,又問:「他們跟秦公子很熟嗎?應邀陪客的,還有哪些人?」

  「公子以前跟世子就相識,這一次來,世子特地指定公子入府相陪。到了明日,再招喚各府公子小姐見一見。」馬雷看了江凌一眼,又道,「世子與公子相交莫逆之事一經傳出,各府夫人便登門拜訪,絡繹不絕,所以我家夫人此時忙的很;將軍接待陪同前面的王府屬官,也不得歇。將軍說,如果江公子如能在世子面前留個好印象,這對將來出仕或許會有莫大的幫助,讓江公子好好表現,珍惜這次機會。」

  「是。」聽得秦將軍傳話,江濤站了起來,恭敬地應了一聲。

  涉及到兒子,李青荷頓時緊張起來,把世子的各種情況都問了一遍。馬雷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世子的年齡、看好等都細細說了。江凌聽得那世子今年不過十四歲,而縣主卻十六歲,不禁苦笑了一下,心下已覺得趙崢明那番關於秦憶與縣主的話,不再是憑空捏造的緋聞。

  十四歲的世子與二十歲的秦憶相交莫逆,這除了秦憶刻意逢迎,還有那縣主的作用在裡面吧?

  都已準備談婚論嫁了嗎?

  江凌心煩意亂地坐在椅子上,連馬雷離去也不曾抬起頭看一眼。李青荷把馬雷送轉來,看到江凌臉色不對,這才問道:「凌兒,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大概有些累,我回房歇一會兒。」江凌強笑一聲,站起來回房去。

  把房門關緊,倚在門上,江凌忽然覺得兩腳無力,就連邁向床前的這幾步路都那麼艱難。今日被人所擄,被人所算計,她雖覺得累,但心裡篤定踏實。因為她知道她身後有一座山,可以給她依靠,可以為她遮風擋風。可現在……

  站了良久,江凌終於昂起頭來,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徐徐喝下。

  不管怎樣,明日宴會,一定要去看看。能有機會看清楚一個人的心,這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容妝

  經歷了今天一連串的事,終於讓江凌心身疲憊。她進到了空間,坐到草地上,看著滿空間的蔥翠,聞著植物散發出來的特有的清香,感受著暖洋洋的如同冬陽一般的照曬,終於放鬆了下來,閉上眼睛寧靜地睡去。

  再一次睜開眼,天竟然已經黑了。中午跟趙崢明看似吃飯,其實她並未吃什麼東西,菜飯入口,其實都扔進了空間裡。此時睡了一覺,精神好了很多,但肚子卻空空如也。

  開了門出去,外面立刻響起了李青荷的聲音:「凌兒,起來了?看你睡得香,吃飯時我沒叫你。飯菜都還熱在鍋裡,我去給你端來。」顯然她一直在注意江凌這邊的動靜。

  「不用了,娘,我自己去就好。」江凌心裡暖暖的。

  古代可沒有光污染,在沒有月亮的晚上,四處漆黑一片。說話的當口,李青荷已端了一盞燈出來。江凌接過燈,勸了李青荷回房,自己到廚房找吃的。灶裡還有些微微的火,熏得鍋裡的飯菜暖烘烘的。江凌放下燈,從鍋裡拿出飯菜,坐在灶前吃起來。半條煎魚,半盤青菜,湯碗裡還有一碗南瓜花雞蛋湯,一碗白米飯。江凌慢慢吃著,甚是香甜。

  這雞蛋,並不是家裡養的。江凌和李青荷都嫌養雞鴨髒,不但要處理糞便,還容易滋生跳蚤,這是兩個愛乾淨的女人無法容忍的。所以家裡除了小花,再沒養別的牲畜。這雞蛋,還是那位曾患風寒的張大娘拿來的。

  這村西的張大娘前段時間患風寒,眼看快要不行了,結果江凌托張大娘把那一罐「藥水」拿去給她服用,也不知真是這濃縮的空間水的作用,還是那兩天恰好找了個好大夫開的藥對了路,張大娘自那天後竟然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十多天後,病基本痊癒了。這事讓王大娘一陣唏噓,終於忍不住把「藥水」的事跟張大娘說了。也幸虧江凌編的謊話,張大娘沒敢把這事再宣揚出去,怕給江凌惹來麻煩,私下裡便經常拿些雞蛋、鴨蛋來。江家人自然不會佔一個孤寡老人的便宜,有時一條魚,有時割肉時留上一塊,時不時地給她送去,兩家人倒走的很近。

  江凌今天之所以敢喝趙崢明那一口茶,就是因為這件事讓她對空間水信心大增。否則,她還真不敢冒險。

  不知是睡了一覺,還是美味的飯菜,抑或是想起這件溫暖的事,總之,江凌在吃過了飯後,算是徹底從今天的兩件事中恢復過來了。她收拾了碗筷,又舒舒服服泡了一個澡,拿著燈走出院子,聞著清新的空氣,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湖中蛙鳴,草叢蟲啾;空氣中暗香浮動;溫暖的橙黃的燈光,從李青荷和江濤的房裡射出……一切都是這般恬靜安詳

  趙崢明之事,歎息也無用;秦憶之情,強求不得,只能隨遇而安。而她在失去生命之後,來到這唐朝,有安寧的生活,有關愛的家人,再強求什麼,便是過貪了。

  佛語有云:戒貪、戒嗔、戒癡……

  回房練了功,一夜安睡。

  第二天清晨起來,江凌在屋旁練了一通拳腳。昨日在實戰中悟到的一些東西,她還得細細琢磨,慢慢體會,以便讓自己這保命的功夫變得更好。江濤也起來了,在院子裡打了一通拳。這段時間他頭腦清晰,記憶力超強,並不知是喝了空間水的緣故,還以為是練了武功,所以這功根本不用江凌督促,他也練得很認真。

  練了功,再把菜澆了,江凌又拿了魚竿,到湖邊釣魚。其實她現在已不必釣魚,像現在不過是供家裡吃,空間池塘裡的魚完全趕得上趟。她喜歡的是釣魚的感覺。坐在湖邊,看著清澈碧綠的湖水,心裡會跟這湖面一樣平靜。

  「嘩嘩……」一條船從湖那頭劃來,劉慶春的身影慢慢清晰。船到岸邊,他跳上岸來,把繩繫緊。

  「劉大哥,這麼早?」江凌打了聲招呼。這一陣農活多,劉慶春打魚的時候不多;江凌也不太來釣魚,兩人難得遇上。

  「是啊。」劉慶春看到江凌,咧開嘴笑了一下,露出潔白的牙齒。他站在那裡猶豫了一下,拎著桶走了過來,道:「我今天打著一條鱘魚,你要不?」

  「要啊。」江凌高興道。鱘魚和竹魚她都稀罕。準備開業的酒樓,這兩樣魚的需求量還不小。

  劉慶春把那條鱘魚撈出來,放入江凌的桶裡。

  「謝謝。」江凌遞過十五文錢去。

  劉慶春百般的不願,但還是接過了錢。

  江凌正準備再坐回原處,卻看到劉慶春還站在那裡,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劉大哥,有什麼事,儘管說。」雖然出了劉嬸敲詐那件事,兩人的關係遠不如以前那般心無介蒂,但鄰里鄰居的,江凌倒也沒法對劉慶春太過漠視。

  「我……我娘幫我訂了一門親,過……過兩個月,我就要成親了。」

  「那恭喜了。」江凌笑道。

  見江凌恭喜得甚是誠心,臉上的笑容很是燦爛,劉慶春眼裡閃過一抹失望,歎了一口氣,告辭離去。

  劉慶春剛走不遠,迎面遇上一個人。那人對劉慶春點了個頭,便向這邊叫喚:「江姑娘。你母親叫你回去。」

  江凌轉過頭去,看到馬雷大踏步朝這邊走來。

  「釣得幾條魚?」馬雷笑嘻嘻地看了看水桶,待得看到只有一條魚時,嗤笑道:「這滿湖的魚,你就釣了這麼一條?」

  「一條怎麼了?這一條還是剛才那人給我的。我來這釣魚,並不是為了魚,而只是為了釣,釣勝於魚,你知道不?」江凌一看馬雷那付不屑的表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不是吧?你這什麼歪理?有誰釣魚不是為了魚而是為了釣?除非姜太公。你釣不上早說呀,咱們公子可是釣魚高手,讓他教你幾招。」

  「釣魚高手?或許。釣的也許還是高貴的大魚呢」江凌酸溜溜地嘟噥一句,手上一沉,自製的浮標已經不見了。

  「魚,魚。」馬雷見湖上泛起了水花,一隻活蹦亂跳的魚被江凌拖了幾下,提了上來,頓時睜大了眼睛。在邊關這麼多年,連水都見不著多少,他和秦憶哪裡會釣魚,不過是幫自家公子吹噓罷了。

  收拾好魚,由馬雷拎著水桶,兩人便往回走。江凌道:「你怎麼來了?不是未時才參加宴會嗎?」

  「我家夫人讓我送東西來。」

  「秦公子一直在陸府?」江凌看著前面,目不斜視地問。

  「嗯,世子一直留他在那裡陪著。您今天去,就可以見到他了。」

  江凌自嘲地笑了一下,沒有作聲。幾天不見,會不會物是人非事事休呢?說不在意,心裡卻總忍不住酸溜溜的,這就是傳說中的吃醋?

  「凌兒,回來了?快來。」一進院子,李青荷就從房裡出來,向江凌招手。

  「江夫人,小的先回去了。到未時之前再來接你們。」馬雷道。

  「好,勞煩你了。」

  江凌洗了手進屋,李青荷迫不及待地將一個錦盒打開,笑道:「你看,這是秦夫人特地送來給你的衣服。」

  只見盒子裡是一件石榴紅的輕紗襦裙,抹胸、披帛、繡鞋,一應都有;另一個盒子裡裝著七、八樣首飾,頭飾、耳環、項鏈,樣樣俱全。

  江凌張嘴正想說不要,但想起昨晚李青荷所說的話,把話嚥了下去,暗歎一聲,轉李青荷道:「娘,您呢?秦夫人可有送什麼給你?」

  「送了我三、四件首飾。」李青荷興致勃勃地把衣裙打開,對著江凌比了比,「這是如今最流行的顏色,配你正好。趕緊去換了給娘看看。」

  「好吧。」江凌實在不喜歡跟潮流。她敢肯定,今天宴會上,有百分之六十的人都穿石榴紅,而且都是這款式。現在她也來這麼一身,總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不過秦夫人一番好意,李青荷一心要自己女兒漂亮,她要不穿又不行。煩惱

  回房換了衣服,江凌一改剛才的不高興,強掩著笑意走了出來。

  「寬了還短了」李青荷一看皺了眉,細細查看了一遍,歎氣道,「寬了可以改窄,但這短了卻改不長,它這根本不留邊。」

  「沒事,我覺得前天您給我做的那件綠色襦裙,穿起來要比這件漂亮。」

  李青荷端詳了一下江凌,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不過是想著秦夫人送來的,不穿不好;現在既然不合身,那就穿咱們自己的。反正時辰差不多了,你去換了來。」

  「好勒。」不用當傻瓜,江凌自然巴不得。轉身回房,把另一條裙子換上。這身衣裙是前兩天在家歇著沒事幹,她和李青荷兩人鼓搗出來的。雖然在式樣上江凌不願太過出格,仍是襦裙,但在袖口、衣擺上,都讓李青荷繡上了花:從裙腳向上是一簇疏密得當的蘭花,腰際處更有蝴蝶翻飛。看上去簡單而靈動,清新而雅致。

  換上衣服,江凌把梳妝台擺上,細細地修了眉,又將本領使了出來,給自己化了一個妝;挽了個髮髻,挑了四件雅致的首飾戴了。

  「凌兒,換好沒?」李青荷等了半天不見江凌出來,過來一看,忽然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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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9 02:22 PM

  第一百三十七章 驚艷

  原來的江凌因身體羸弱,面有病容,頭髮枯黃,身材單薄。可只這幾個月的功夫,竟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尤其是今天這一打扮,便是連李青荷都呆住了。

  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一雙大眼明亮而靈動,顧盼生輝;凝脂一般細膩白皙的皮膚,透出一層淡淡粉紅,吹彈即破;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黑亮的長髮留了一些在身後,直垂腰際,絲潤順滑;已經長開了的身體,在裁剪得當的新衣的襯托下,更顯得窈窕曼妙,玉玉亭亭……

  「娘,你怎麼了?」江凌見李青荷站在門口半天不動,轉頭笑著問。

  只她這一笑,如同芙蓉出水,燦然花開,清純裡帶著嫵媚,令人心神搖曳。

  李青荷回過神來,感慨道:「我知道我家凌兒漂亮,卻不想竟然這麼美,連娘都看呆了。」

  「娘這麼漂亮,我這做女兒的也不能丑了不是?」江凌走過來挽住母親的胳膊。李青荷今天穿了一身墨綠長裙,也很漂亮。

  李青荷聞言,眼睛裡黯了黯,打起精神拍拍她道:「以後,娘多給你做幾件新衣。」說完忽然抿嘴一笑,「你平日裡也別老是裝假小子,還盡把自己的臉往丑裡畫。大姑娘了,多打扮打扮,在秦公子面前晃悠的姑娘可不少。」

  江凌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放開李青荷的胳膊,走到桌前坐下,托著腮有些無趣地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以貌取人者,始亂而終棄。」

  「……」這話說得李青荷一陣無語,拍了一下江凌的背道:「那『女為悅已者容』又如何解釋?每個姑娘都要打扮得醜醜的,來試別人有沒有真心?你這孩子,又鑽牛角尖了。」

  江凌吐吐舌頭,不再說話。今天自己打扮得這樣,又何嘗不是因為那什麼縣主?與縣主一爭高低的根本原因是什麼?呃,不想絕對不去想這個問題。

  「嗒嗒嗒……」院門外傳來一陣馬車聲。

  李青荷詫異地看了看天色:「不是說未時?現在還早著呢,至少還有一個多時辰才到未時。怎麼馬雷這時就來接了?」

  江凌心裡一動,隨即又暗自搖頭。見李青荷往外走,她也跟著出去:「我去看看小濤。」

  走到院子裡,江凌就聽到了院門外傳來的馬雷的聲音,她自嘲地笑了一下,進到江濤房裡,看著換了一身綢緞儒服的江濤:「都準備好了嗎?」

  「嗯,娘都幫我收拾好了。」江濤從書本裡抬起頭來,衝著江凌一笑。雖然考試過了關,但他仍沒放鬆,還是一有時間就看書,勤奮得讓江凌心疼。

  「凌兒、濤兒,拿了東西走吧。」門外傳來李青荷的聲音。

  江濤看了看天色,低聲噥嘟了一句,把手上那本書合攏放進包袱裡。這孩子,日夜盼著要到書院去,如今被那紀王世子耽擱著,滿心的不高興。

  「凌兒,秦夫人讓你帶十幾瓶味精過去。她約了幾位夫人來家裡,想讓她們試試咱們的味精,所以咱們得早些過去。」李青荷在門口又道。

  「好。」江凌一聽高興起來。如今家裡處處要錢,經過了昨天的事,她已決定不賣味精給趙家了,正為如何把味精賣出去傷腦筋呢。現在秦夫人幫著她推銷,自然求之不得。

  她跑回房去,從空間裡掏了十二瓶出來,用包袱包了,放進裝著衣服那個包袱裡,一起提著出門。

  也幸虧李青荷要江凌和江濤試新衣,這會兒大家不用再收拾換衣,提起包袱,把門一鎖,就可以上車。反正江家這屋裡,也沒啥值錢的東西,倒也不怕遭小偷。

  一路上李青荷都在叮囑江濤跟世子交往時要注意的問題。世子十四歲,江濤十一歲,都是不懂事的孩子。但那位身份尊崇,一旦出現不愉快的事,對於江家而言就有可能是天大的禍事。所以李青荷在高興之餘,又有些擔憂,把昨晚就已說過的話又再重複說了一遍。幸好江濤知道母親的擔心,凝神虛心地聽了,並不嫌囉嗦。

  很快車在秦府的偏門前停了下來,一個婆子迎了上來,扶著李青荷下了車。

  江凌跟著下了車,正要一起進門,卻聽後面有車過來,另有婆子迎了上去。看來是哪位夫人到了。

  江凌見走在前面的李青荷停住了腳步,只得也停了下來,回頭望去。卻看見那天在望江樓上見到的林夫人和那位叫林韻的姑娘,正緩緩從車上下來。看到李青荷,林夫人臉上浮出淡淡的笑容,走上前來道:「原來是江夫人,今兒打扮得漂亮,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江姑娘。」她身後的林韻看到江凌,失禮地驚呼起來。平時的江凌,雖然還算漂亮,但絕沒有像今天這般讓人驚艷的感覺。刻意打扮了的林韻,與她站在一起,竟然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林姑娘也來了?」江凌笑著點點頭。

  林夫人看看女兒,又看看江凌,臉上閃過一絲不愉。

  「二位夫人,二位姑娘,請吧,我家夫人在園子裡迎接二位。」兩位迎客的婆子笑道。

  「林夫人請。」李青荷禮貌地讓了一下。林夫人也不推辭,點了一下頭就走在了前面。

  「江夫人現在住在哪兒?」一面走,林夫人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李青荷看了她一眼,笑道:「還住在青山村裡。」

  林夫人回頭看了看江家三人,又問:「前幾年聽說江夫人過得甚是艱難,今日一看,卻是謬傳了。江夫人與公子、小姐身上的衣服首飾,豈是家境艱難的人所能穿得起的?不知平時做何營生?」

  李青荷笑了笑:「不過是胡亂度日罷了,多謝林夫人惦記。」

  林夫人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看來江家母女三人的衣服,應是秦府周濟的,否則,何以還跟那些村民住在一處?而且連個下人都沒帶?

  見兩人不再說話,迎接江家人的馬婆子湊近李青荷,輕聲稟道:「江夫人,我家夫人說,秦將軍和秦公子都不在家,江公子年紀小,一個人呆在外院怪寂寞的。反正他年紀小,跟您一起到後院去,也好方便照顧。」

  「多謝秦夫人想得周到。」對這安排,李青荷倒是很感激,「到時你安排一個小廳,讓他在那兒看書就好。否則諸位夫人倒要怪我不懂禮數。」

  「是。」馬婆子應了一聲,心裡感慨著江家人懂得規矩。她還記得秦家剛來時那次宴客,那位刺史家的公子,十八、九歲了,硬是要跟著母親進到後園去,絲毫不顧及男女大防。他母親也是縱容,毫不猶豫地就應了。

  因車停的地方是秦府的偏門,這門離後院近,穿過遊廊,過了三道拱門,便是秦夫人待客的廳堂。

  走到最後一道門前,馬婆子就停了下來,道:「江公子,請您隨老奴往這邊走。」說完又看了江凌一眼,「江姑娘也稍等。」兒子、女兒都停下來了,李青荷自己也停住了腳步。

  「江夫人,那我就先行一步了。」林夫人回頭看了江家三口一眼,眼裡閃過一絲鄙夷,帶著女兒繼續往前。

  見林夫人走遠了,馬婆子才笑道:「江夫人莫怪。我家夫人吩咐,讓江姑娘先把味精拿出來,好讓下人們送到廚房去。到時說的時候,夫人只說是朋友家托賣的,以免那些夫人把江府給看輕了;再說,這樣也方便,客一到,廚房就可以把做好的菜送上去。」

  「秦夫人倒是想的周到。」李青荷笑道。

  「一共十二瓶。」江凌一下車包袱就被旁邊的一個小丫頭接了去,這時把包袱打開,將裡面的小包袱拿出來,交給馬婆子。

  馬婆子招來一個丫環,吩咐送到廚房去,這才道:「江夫人儘管放心,老奴送小公子去內書房,必不會渴著他、餓著他。」

  李青荷笑了起來:「如此就拜託了。」

  江濤不用去聽那些夫人們嘰嘰喳喳評頭論足,很高興地跟著馬婆子走了。

  從拱門進去,就是內廳的院子了。李青荷和江凌進去時,林夫人也才到門口,秦夫人迎了出來,正一面往裡走一面寒暄。見到李青荷來,忙又回頭幾步,迎了她們進去。

  「葛夫人你倒是來得早。」林夫人一看在座的一個婦人,就熱情地笑道。

  「不是我來得早,是你來遲了。江夫人住的遠,來得遲是應當。林夫人你為何來這麼遲,倒要好好說說。」葛夫人看樣子與林夫人交情很好,互相打趣道。

  看來,秦將軍已爭取到葛別駕大人的支持了。江凌看著座在廳裡的葛夫人,目光一閃。

  「這位是……」葛夫人正要跟李青荷寒暄兩句,猛然間看到江凌,怔了一怔,問道。

  秦夫人看到江凌時也是眼睛一亮,不過正待客中,倒不好說什麼。此時見問,便笑道:「那日才見著的,江夫人的千金,葛夫人怎麼幾日不見倒忘了?」

  「……不是,這孩子,變化似乎有些大。」葛夫人笑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自家侄女。心裡隱隱有些不妙的感覺。



  第一百三十八章 湯撒了

  葛夫人這麼一說,秦夫人和林夫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江凌。林韻更是一直盯著江凌,腦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這種久違了的聚焦感讓江凌有一瞬間的錯覺,感覺又回到了上一世,自己還是那個有著顯赫家世、容貌絕世的女子。

  其實江凌總是透過自己的眼睛去看這個古代世界,卻很少關注自己本身。她哪裡知道,有著出身高貴的穿越靈魂,又有著李青荷嚴格教導的原身潛意識,她平時即便是荊釵布裙,但舉手抬足間流露出來的高貴優雅、從容自信,都不是一般女子所能俱有的;而現代人那種骨子裡的隨意灑脫,更是這個時代的女子不能比擬。原來的容貌在她的刻意掩飾下不太耀眼,這些從不正眼看她的夫人自然沒有在意;但在有心的那些人的眼裡,她刻意隱藏的這種骨子裡的氣質與秉性,又豈是能遮蓋得住的?

  看著江凌,林韻眼裡那濃濃的嫉妒遮也遮不住,她覺得江凌之所以有這樣的變化,歸根結底是因為她身上的這條襦裙,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問道:「江姑娘,你這條裙子是不是錦繡坊所做的?我昨兒去,怎麼沒看到有這樣的裙子?」
  「這裙子,是我娘做的。」江凌笑道。

  「江夫人的手可真巧。」葛夫人笑道,走過來細看了看裙子上的繡花,輕呼了一聲,「咦,這花的繡法,不是錦繡坊前段時間宣揚的,它們店裡特有的一種針法嗎?我看著這繡法稀奇,還買過兩條裙子呢。怎麼,江夫人也會繡?」

  李青荷面露尷尬之色。在江凌能賺錢之前,她之所以能維持生活,就是一直幫著錦繡坊做繡活的緣故。因她的這種繡法民間少有,繡出來的花樣出彩,錦繡坊給的工錢也就比較高。至於他們如何宣傳,把她繡的繡品如何賣出更高的價錢,就不是她所關注的了。但這時候把這事拿出來說,畢竟是很沒面子的事,容易把自己的地位降到了各位夫人家中繡娘的身份上。無論李青荷再豁達再不在乎虛榮,也是無法容忍的。

  江家的狀況,秦從毅一回到零陵城就打聽得一清二楚,所以李青荷此時的尷尬境地,秦夫人自然明白,趕緊出聲解圍:「這有什麼。葛夫人不知道,這種繡法在零陵少見,但在京城,卻還是不少人懂得的。江夫人以前可是京城人,懂些我們不知道的繡法,也是極正常的。」

  「哦,是這樣啊」葛夫人卻不信。她在零陵城裡呆得久,城裡哪些人繡活做得好,是這些官宦夫人比較關心的事情,可當初她在錦繡坊卻沒問到那位繡娘的任何信息。李青荷自家中敗落後就淡出了她的視線,原也沒往她身上聯想。這會兒多想兩下,兩廂聯繫起來,自然就明白了。

  現在葛府跟秦府成了同盟,但這種關係是要維繫的。而維繫兩家關係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姻。原來她沒把這江家看在眼裡,但上次秦憶硬生生地回絕她,又跑去追江家母女,葛夫人這麼精明的一個女人,又豈有看不明白的?雖然在她心裡這江家女子最多做個妾氏,但還是覺得把底細摸個清楚的好。

  她瞥了一眼江凌,笑了笑,道:「不知江夫人現在做何營生?」

  聽到又是這句問話,李青荷臉上的笑容一滯。林夫人可以胡亂混過去,但面對葛夫人,仍是這麼答,怕是不好。正為難間,林夫人卻在一旁捂嘴笑道:「一路進來,我也這麼問江夫人。江夫人卻說,胡亂做些營生。江夫人,這會兒你可不能這麼含糊打發我們。到底江夫人有什麼發財的門路,也提攜提攜我們不是?」

  大人說話,小輩是不能亂插嘴的。江凌哪裡聽不出這兩夫人話裡的機鋒,怕李青荷心性老實,說出的話自取其辱,自己卻又只能在一旁乾著急,插不上半句話,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擔心。

  秦夫人卻在一旁笑道:「你們這兩人,我妹妹做何營生,有必要跟你們通稟不成?難道我妹妹家裡就不能有些積蓄?實話告訴二位,我在新塘拿下的那二百頃田地,就有六十頃是江家的。江家的家底,又豈是外面那些破落戶能知曉的?我妹妹不過是看著舊宅院傷心,所以才換個地方住住,不想倒惹得那些破落戶亂嚼舌頭,謠言四起。我們回來聽了,真真覺得可笑。」

  新塘那個地方的田地,可不是一般人能置得起的。葛夫人和林夫人一想就知道一定是秦府在裡面起了很大的作用。想想這兩府果真交情不淺,再想想那六十頃田地也許是秦家為了退親彌補江家的,兩人便不再說下去了。為了這個不相干的江家,得罪了秦夫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這時,丫環來稟又有幾位夫人到了,秦夫人站起來笑著解釋道:「因想著要多跟幾位說說話親近親近,這才特意讓她們來晚些。我去迎迎她們。」

  葛夫人和林夫人聽了釋然一笑。親疏遠近,都在秦夫人這句話裡了。兩人不由得臉上有些得意。

  江凌則暗暗佩服秦夫人的手段高超。

  接下來陸續來了七、八位夫人,互相見禮寒暄,後廳裡鬧哄哄的。好不容易都坐了下來,秦夫人道:「今兒陸府設宴,一會兒咱們還要往那邊去,所以我就直入正題了。」說完拍了拍手,婆子丫環們便進來了,搬了小几放在每人的旁邊;又有丫環用托盤端了一碗碗餃子上來,放到小几上。一股濃香瀰漫了廳堂,讓這些吃過早飯的夫人小姐垂涎欲滴,感覺自己又餓了起來。

  「秦夫人特地叫我們來,是請我們吃嬌耳?」葛夫人奇道。

  「大家嘗嘗再說。」秦夫人笑道。

  每隻比茶杯大不了多少的小碗裡,乳白色的濃湯上,浮著兩枚如拇指一般大小的餃子,伴著幾根細蔥細。清清白白,小巧玲瓏,看上去極為賞心悅目。

  江凌看著那些夫人小姐,夾起餃子滴乾湯後,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很是佩服秦夫人的細心。因一會兒要赴宴,大家都化了妝。吃這樣的東西,便不那麼容易把妝弄花。而且少吃多有味,餃子只那麼一丁點兒大,還只有兩枚,鮮蝦與半肥瘦的肉、木耳、香菇、香蔥等,剁茸包在用澄粉做的晶瑩顯剔透的餃子皮裡,入口有嚼勁,鮮香爽滑,著實美味。

  「江妹妹,我們坐一塊兒吧。」林韻端著她的那碗餃子,走到江凌身邊。

  江凌詫異地抬起頭來,笑道:「好呀。」說完,把自己的椅子和碗挪了挪。林韻讓丫環把自己的椅子搬過來,親熱地挨著江凌坐了下來,道:「這嬌耳看起來可真好看,聞起來也香,不知是用什麼做的。」

  「這個問題可得去問問廚房。」江凌笑道,心裡卻有些納悶。從進門見到她起,這位林姑娘對她不但談不上親熱,目光裡甚至隱隱有敵意。這會兒跑到她身邊來緊緊挨著她坐,莫不是看不慣她這一身衣裙,想要把湯撒到她身上?

  江凌笑了一下,輕搖了搖頭。她這推測,要是被李青荷知道了,一定又拎著她耳朵要給她上一課,說「人性如何善良」這樣的話。

  「天哪,這嬌耳,怎的做得這般美味?吃得我舌頭都快要吞下去了。」一夫人吃得比較快,放下筷子驚歎道。

  「我們老家可是北方的,這嬌耳吃了幾十年了,可第一次吃到這麼美味的。秦夫人,您這嬌耳做的可有什麼訣竅,勞煩您教教我。否則,回去可就得食不知味了。」另一人附和道。

  「可不是。大家回去都茶不思飯不想的,那可得怪你。」葛夫人地位與秦夫人最相近,說話打趣也比較放得開,開玩笑道。

  秦夫人正要說話,卻聽到「噹啷」一聲,扭頭一看,卻看到江凌站著,一隻碗摔在空著的座位面前,熱騰騰的湯撒了一地。而林韻坐在座位上,一臉的惶然無措;葛夫人的那位侄女安如月,坐在不遠處的另一張小几旁,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對……對不起,我不小心,弄撒了。」林韻放下手裡的筷子站了起來,嚅嚅地解釋。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燙著別人可怎麼好?」林夫人板下臉來,喝斥道。

  「沒事沒事,不就一隻碗麼?多大點兒事?」秦夫人見林韻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忙安慰道。早有丫環進來,把地下的東西收拾起來,又有婆子拿了布把地面擦乾淨。

  「江妹妹,你可有傷著?剛才實在對不起。」林韻走到江凌面前,一臉的真誠。

  「沒事,你也是不小心。」江凌笑道。

  安如月看著江凌一臉的淡然,再看看惶惶不安的林韻,饒有興趣地放下筷子。

  剛才,她可看得清清楚楚。那位林姑娘放著自己的位置不坐,硬要挨著江姑娘坐在一起。然後在跟江姑娘說話時,說得興奮起來,一隻手有意無意地把碗撞翻了,把她的一碗湯掀到江姑娘身上。可不知怎麼回事,坐在座位上的江姑娘,在那一瞬間右腳猛地一點,身體就飄了出去,那碗湯正好落在她剛才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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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9 02:24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9 02:25 P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陸府

  見丫頭婆子把地面收拾乾淨,江凌把椅子拉開一些,坐了下去。林韻煞費苦心的一湯碗沒達到目的,心有不甘,卻又沒法,只得鬱悶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剛才大家問這嬌耳為何這般鮮美,其實今天叫大家來這一趟,便是為了這個。」秦夫人見大家都坐了下去,便讓馬婆子將江凌帶來的那個包袱打開,拿出裡面的一個瓶子,道,「這叫味精,裡面是粉末,只要把粉末放一點點到做嬌耳的餡裡,就能讓味道變得鮮美;同樣,把它放到菜裡或湯裡,也能讓菜和湯更鮮美。」

  秦夫人的話聲一落,就有一夫人道:「味精啊?這一陣,這味精可是人人皆知啊。好多酒樓都用它做菜,做出的菜真是美味,用了味精的酒樓生意都極紅火,把很多買不到味精的都比下去了。我家老爺在酒樓裡吃了一次,就再不願回家吃飯了,說家裡的菜不好吃,寡淡寡淡的。秦夫人這裡有,那可真是太好了。」說完還站起來看了看數量,估計自己能得到一瓶,便加了一句,「秦夫人,您這兒有這麼多,可得割愛,勻一瓶給我。」

  「我也勻一瓶。」

  「我也要……」

  每位夫人生怕落了後,讓秦夫人不高興,趕緊表達自己的意願。且不說這味精好不好,單只秦夫人親自推銷這東西,哪怕它就是一堆泥巴粉,她們也得花重金買回去。巴結將軍夫人啊,自然要不遺餘力。更不必說這味精確實是各家老爺的最愛了。俗話不是說嘛,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這天天有公事有應酬,晚上又不知到哪位小妾房裡歇著,自己也就借吃飯的機會能見上一面,嘮叨兩句父母、孩子的情況,聯絡聯絡感情。偏他現在還不愛回家吃飯,這怎麼不讓各位夫人心裡著急?

  見價錢還沒說,各位夫人都爭相購買,秦夫人臉上的笑容更盛,道:「這味精,是我一親戚所制。不過說來慚愧,外面酒樓鬧得沸沸揚揚,我才知道有這麼一樣東西。趕緊讓她拿了十幾瓶過來,給大家嘗嘗。每位夫人一瓶,大家都有,可別嫌棄。」說完,示意馬婆子把味精發給大家。

  「哎,秦夫人,您這親戚制這東西,怕要花不少本錢吧?這樣送給我們,我們心裡可不安。您說多少錢,我們照價給,可不能讓貴親虧了本錢。」剛才說話的那位夫人,又先開口道。江凌看了一看,依稀記得這位夫人姓馬,至於她丈夫是什麼官,卻是不知道。這位馬夫人,看來也是一位善於辭令、精於拍馬之人。
  「不過是幾兩銀子的事,將軍府雖不富裕,這點錢我還掏得起,咱們今兒不說錢的事。各位用完這味精,要是覺得還行,過幾日我家酒樓開業,大家可以讓下人到那兒買去。」

  「一瓶幾兩,十瓶可就幾十兩,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秦夫人這樣,可叫我們心裡不安。」葛夫人道。

  「不過是一份心意,大家別嫌棄就好。」秦夫人笑道。

  這些官宦人家,都是家底殷實之人,幾兩銀子對她們而言,也不是什麼大數目,算得太清倒太過生份,顯得不領秦夫人這個情。所以聽得秦夫人這樣說,大家便不再提,轉而問道:「夫人剛才說貴府要開酒樓,是哪一間?哪天開業?到時可要發個帖子,我們也好去捧捧場。」

  「就在正街上,叫一品鮮。本來選大後天開業,但這會兒世子和縣主在這兒,憶兒要去陪客,也沒空操心,開業之事只得往後挪了。到時候,自然會發帖子給各位,開業後男人們聚完,再讓酒樓清一天場,咱們女人也上去熱鬧熱鬧。」

  「這主意好。說起來,我有好幾年沒上酒樓吃飯了。這回咱們也得好好玩玩,讓那些爺們也嘗嘗在家等咱回家的滋味。」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各位要不要休息片刻?那邊有客房。咱們兩盞茶後去陸府。」秦夫人指了指外面。

  林韻扯了扯母親的袖子。林夫人立刻明白女兒的意思——剛剛吃了東西,自然得補補妝。便跟秦夫人說了一聲,帶著女兒去了。接下來也有人需要補妝的,有需要上茅廁的,大部分人都跟著丫頭婆子去了客房。

  看著秦夫人一一關照,忙來忙去,想想她平日還要打理這家裡幾十個下人,江凌坐在椅子上,搖了搖頭。秦夫人這樣的生活,她看這半個時辰就覺得累,真不知秦夫人自己過起來,是不是覺得很有滋味。

  自己還是最適合跟花木打交道啊江凌心裡感慨。

  「妹妹,凌兒,你們不休息休息?」把客人們都安排好,秦夫人歇了一口氣,坐到江家母女身邊,喝了一口茶。

  「不累。」李青荷笑道。

  江凌站了起來,深深福了一福:「多謝秦伯母為江凌所做的一切。」

  「這孩子,這麼客氣幹嘛?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們過得好,我們才會心安。」秦夫人拉著她笑道。

  江凌臉上的笑容不易察覺地滯了一下。

  要是以往,秦夫人一定得說,「都是一家人」這樣的話。可現在,「你們」,「我們」分得很清楚。這態度,莫不是跟那縣主有關?

  「味精的價錢,既然趙家賣二兩五錢銀子,你往後也買這個價吧。今兒這十二瓶,明天我讓馬雷把銀子送到你家裡去。這個時候給你,你放在身邊也不方便。」秦夫人知道江家是江凌做主,這番話,自然是對江凌所說。

  江凌笑道:「伯母可別這麼說,今兒這些夫人能把味精拿回去,那往後就一定會去酒樓買味精,送這一瓶不過是宣傳宣傳,這錢怎麼能讓伯母掏呢?秦伯伯和秦伯母已經幫我家幫得夠多的了,這要再算錢,您讓凌兒的臉往哪兒擱呢?」

  見江凌一臉的真誠,並沒有半分不高興,秦夫人不禁感慨。江家日子過得清苦,她是最清楚的。而且現在又要建房,花錢的地方多。但江凌對這二十多兩銀子,說不要就不要,這樣的心性與胸襟,便是那些大家閨秀,都不一定能做到。

  看著江凌如芙蓉一般清麗的臉龐,秦夫人心裡忽然有些惋惜。以前有婚約在身,秦家還能以此婉拒紀王府的提親;可現在……

  她暗歎一聲,道:「這錢,自然不會是我掏。我與這些夫人,不過是個禮尚往來。豈能用你的東西,去送我的禮?至於幫忙,我們還真沒幫上你們什麼忙。你這孩子也不肯接受我們金錢上的幫助;便是江濤唸書的機會,也是你去替他爭取的。唉,可真是……」

  「姐姐可別這麼說,你們對我們的好,我們都記得。」李青荷道。

  江凌和秦夫人都各有心思,話說到這裡,大家忽然都沉默下來。

  靜靜地喝了兩口茶,秦夫人放下茶杯:「你們在這兒坐坐,我出去看看。」

  「凌兒,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看秦夫人走遠,李青荷輕聲問道。她從秦夫人和江凌對話裡,隱隱感覺到了一種生疏。

  「哪有什麼事?」江凌笑了起來。這裡,可不是說話的地方;再說,秦憶的態度未明,事情未定,說出來不過是多一個人擔憂,更多一種煩亂,於事無益。

  過了不久,那邊的夫人小姐都重新收拾好了,有婆子來招呼江家母女跟著出去,到了半路,江濤也匯合進來,一起往門外走去。

  出了府,秦夫人上了她自己的車,李青荷和江凌、江濤則仍上馬雷的車,一齊往陸府去。在車上,江凌屢次偷看李青荷的臉色,發現並無異樣,心裡鬆了一口氣——看來,關於身世,一切都是自己瞎想,哪裡有什麼辛秘?更應該跟陸府無關。

  因陸大人是回鄉養老的,故而府邸建在了一處稍偏的地方,依山傍水,宅子建得倒有幾分江南園林的味道。江凌跟著大家往裡走,一面欣賞景致。此時正值五月末梢,天氣不冷也不熱。今日天氣晴好,陸府樹蔭又多,內院的宴會就設在了陸府後花園裡。這讓江凌十分高興。

  本以為必得臉上掛著生硬的笑容,僵坐在那裡一下午,聽著這些夫人小姐暗含機峰的談話,數著日腳盼著時辰快些過去。卻沒想坐在這裡,還能欣賞這麼多名貴的花木,這可是江凌的最愛。她想起秦憶曾說陸大人對種植一道頗有研究,家裡也有許多關於這方面的藏書,心裡不禁生出了一絲希望來。如果能面見陸大人,不管他會不會生氣,她決定都要提提借書的事。不能借則罷,要是真能借過來,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各位夫人,因世子年幼,想要跟縣主在一起,故而世子參加的是內院的宴會,各位年輕公子也會一道前來。」陸府管事的春婆婆過來通稟。

  「哦,那我家憶兒也會跟世子一道過來?」秦夫人問。她可是有兩三天沒見兒子了。

  「正是。」春婆婆笑道。



  第一百四十章 對話

  聽了春婆婆的話,江凌終於從旁邊的花叢裡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宴席處。綠茵茵的草地上,放置著許多矮几,每張矮几後面放置兩張椅子,顯然打算兩人一桌共進晚餐。數了數桌子,一共有十六桌,意味著有三十二人參加這次宴會。

  「請問這位可是江凌姑娘?」春婆婆走到江凌面前問道。

  「正是。」江凌微微有些愕然。這麼多的夫人小姐,這位管事怎麼會來知道她這個小蝦米?

  「我家夫人請江姑娘到薔薇閣去。」春婆婆見江凌有些愣神,又輕聲解釋道:「我家夫人想見見您。」

  「這個……」江凌一聽,皺了皺眉。莫不是那位縣主聽到了什麼,想要找自己的麻煩,借了陸夫人的口?如果是這樣,這薔薇閣,她還真不想去。可一下想不出什麼理由來拒絕。

  「凌兒,既然陸夫人請你,你就去一趟吧」秦夫人道。她心裡想的跟江凌一樣。否則陸夫人一個臥病在床的人,哪有精神招見什麼晚輩?再說,在她看來,江凌與陸夫人,不過是一面之緣。陸夫人就算要見晚輩,也輪不到江凌頭上。

  「去吧,陸夫人有請,不去可太失禮了。」李青荷含笑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心思最為單純。

  「江姑娘,請。」春婆婆催促道。

  「是縣主讓我去,還是陸夫人?」江凌想了想,決定還是問清楚。

  「是我家夫人。」

  「哦。」江凌放下心來,想著離開席還早,在這兒也是呆坐著,聽這些夫人小姐們暗打機鋒,甚是無聊。還不如去看看陸夫人想讓她幹什麼。便轉頭對李青荷道,「娘,那我去一趟。」

  「去吧。」

  跟著春婆婆往前走,江凌此時也沒有心情欣賞風景了。原本壓下去的關於身世的猜想,重又湧上了心頭。如果不作這樣的解釋,這裡眾多的身份地位都比她高的女子不喚,為何只喚她一人?如果是縣主假托陸夫人的名義喚的她,事到如今她倒是無所謂了。她還真不相信那縣主能讓人一刀把她砍了。不就是一個男人嗎?如果那男人願意娶縣主,她立馬轉身就走,不會為他掉一滴眼淚。

  江凌正胡思亂想間,卻聽到遠處的樹林裡有聲音傳來,似乎是兩個男子在說話。其中一個聲音她很熟悉,正是秦憶。

  秦憶?

  江凌轉過頭去,看到一個岔道口。她瞥了春婆婆一眼,猛地摀住了肚子,用功力把臉色一逼,低聲叫道:「春婆婆,我肚子好痛,走不了了。」

  「啊?」春婆婆看她臉色蒼白,一下慌了手腳,「這是怎麼了?」

  「腸胃病,時常犯,休息一會兒就好。」江凌慢慢地蹲到了路上,虛弱地道,「春婆婆,您能不能幫我倒杯水來?」

  「好好。」春婆婆看了看這條路上沒人,再看江凌臉色越來越蒼白,只得道,「那您在這兒等一等,我這就去拿水和叫人。」

  「好,麻煩春婆婆了。」江凌的聲音越來越小。看著春婆婆飛快地往前走,一會兒就消失在拐角處,她身影一閃,便往岔道掠去。走了幾步,前面的聲音更清晰了。為了不讓人看見自己,江凌乾脆一個閃身進到了空間裡。

  「……我好不容易這麼遠來看你,你這就這麼招待我的?才陪了我一天,就說有事要辦,不理我了,你太不夠意思了。」一個變聲期的鴨公嗓響起。

  「不是陪你一天,是陪你兩天了。在下也是有公務在身的人啊,要是有人稟奏聖上,說我為了陪你玩而玩乎職守,不但我有罪,就連世子都要被斥責一頓,你就不怕嗎?」這是秦憶的聲音,似乎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你玩兩天就趕緊回去吧,否則紀王爺怪罪下來,在下我還真承受不起他老人家的雷霆之怒。」

  「嘿嘿,你要是不陪我玩,還逼我回去,到家裡我就告訴我爹,說我姐是為了你才逃婚的」鴨公嗓奸笑了兩聲。

  「李續。」秦憶的聲音變得凜然起來。

  「好好好,我錯了,我說錯話了。你別這麼可怕好不好?」李續連聲道。  
  「不過,我姐這回膽敢一個人跑來追我追到零陵來,你敢說不是因為你?」頓了頓,李續又道。

  秦憶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李續世子,你這樣說就不怕壞了你姐的名聲?兩年前我跟你姐就沒什麼瓜葛,現在更沒有。」

  「那時我姐挺喜歡你的,要不是你強硬的表示你有未婚妻,也許她就能求得我爹的同意嫁給你了。哎,要是你能當我姐夫就好了。」李續大大地歎了一口氣,「對了,今晚你要小心了,我聽說,女人的心就跟針眼那麼大。當年你讓我姐傷自尊了,她一定會招你那未婚妻來看看長什麼樣。」

  李續說完,半天沒見秦憶說話,叫道:「喂,怎麼一提你那未婚妻,就啞巴了?」

  「宴會的時辰差不多到了吧?咱們趕緊回院裡去吧。下人們找不著你,驚動陸大人就不好了。」秦憶的聲音裡聽不出有什麼情緒。

  「這種宴會,無聊透頂。可不參加又不行……」李續嘟噥著。

  聽到這裡,江凌既怕他們真往這邊來,也怕秦婆婆趕回來,看看四周沒人,連忙從空間裡出來,往來路上掠去。

  回到原處不一會兒,就聽到幾個人往這邊跑來,江凌連忙迎了上去。

  「江姑娘,你沒事了?」春婆婆帶著幾個婆子抬了一頂小轎過來,看江凌面色如常,走路輕快,驚喜地問。

  「嗯,沒事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這是息痛丸,我家夫人治頭痛的。江姑娘您看要不要吃一丸?」春婆婆拿出一個藥丸,旁邊的一個丫頭忙倒了一碗水遞過來。

  「呃,算了,現在不疼了,這藥還是不亂吃吧。」江凌笑道。

  春婆婆倒也不勉強,拉起轎簾請江凌上轎。江凌也不推辭,一弓身上了轎。四個健壯的婆子抬起直往前去。

  不過幾十步,就到了薔薇閣。這薔薇閣之所以叫這名字,便是這院子種的全是薔薇,各種顏色的花開得正艷,空間裡瀰漫著一股甜香。

  江凌下了轎,跟著春婆婆穿過院子,到了正屋。

  「夫人,江姑娘來了。」看到陸夫人半躺在睡榻上,眼睛微閉,春婆婆聲音放得很輕,生怕吵醒了陸夫人似的。

  陸夫人穿著一身深紫色的家居服,看上去比原來更瘦了,面色蒼白,身體消瘦,形貌有些枯槁。她聽到春婆婆的聲音,睜開了眼睛,看著江凌,眼睛慢慢地明亮起來,坐直身子,伸出手來招了招,笑容裡全是慈愛:「孩子,你來了?來,到這邊來坐下。」

  江凌看著陸夫人的樣子,忽然沒來由地心酸。老人這種日薄西山的樣子,總讓人覺得淒涼。她走上前去,站到了陸夫人面前,深深地福了福:「見過陸夫人。」

  「不必多禮。來,到這邊坐下。」陸夫人拉住了江凌的手,讓她坐到榻沿上。

  「一直想叫你到府上玩,可這陣一直病著,要不是縣主來要宴會,都見不著你。」陸夫人的手有些微涼。

  「夫人這是哪裡不舒服?」江凌抬起眼,仔細地看了看陸夫人的臉色。

  「唉,十幾年的老毛病了。就是頭痛,睡不著覺。看了多少大夫,都治不好。」陸夫人慢聲道,又轉過頭看著春婆婆,「把那些點心拿上來,把茶拿上來。」

  春婆婆遲疑了一下:「夫人,宴會的時辰差不多到了。」

  陸夫人的手緊了一下,眼睛看著江凌:「孩子,我想留你在府裡多住幾日,陪陪我這老婆子,你願不願意?」

  看著陸夫人期待迫切的眼神,江凌猶豫了一下。這個時候,有什麼世子、縣主、秦憶在,她真不願留在這裡。她越在這時代呆得久,就越想簡簡單單過日子,每日裡種種植物,閒暇時看看書喝喝茶,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活。現在的陸府如此複雜,她實在不願來淌這渾水。至於身世,或許什麼都不知道,會生活得更幸福。

  「怎麼了?不願意嗎?」陸夫人眼裡流露出來的的失望讓江凌心弦一痛。

  「怎麼會不願意?只是擔心我娘,一個人住在鄉下,不安全;還有我弟弟,這幾日要去書院,我想去送送他。」江凌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

  「這好辦,這宅子大得很,只管把你母親和你弟弟也接進來住就是了。你弟弟跟世子年紀相仿,兩人也好有個伴,否則世子一天到晚纏著秦少將軍,嚷嚷著要上山打什麼獵。他在襄陽怎麼打都行,到了這裡,要是有個差池,那可怎麼好?」

  江凌見陸夫人說得不容反駁,只得應了一聲「是」。

  「陸夫人,您準備好了嗎?宴會要開始了。」外面忽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話聲剛落,就進來了一個人。這女子二八年紀,中等個子,長得有些胖,圓圓的臉,圓圓的大眼睛,再加上嘴巴也肉肉的嘟著,凝脂似的臉上還有一個酒渦,看上去倒跟鄰家小妹一樣可愛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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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9 02:26 PM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就是江凌?

  「縣主來了?老身換一件衣服,抿兩下頭髮就好。」看見這女孩,陸夫人笑了起來。

  這就是丹陽縣主?江凌轉過身子,對那女孩福了一福:「見過縣主。」

  「請起。」丹陽縣主走到江凌面前,虛扶了一下,好奇地打量她,「這位是……」

  「這是江凌姑娘,老身的一個晚輩。」陸夫人道。這話聽得江凌心裡一顫——「晚輩」這個詞聽在外人耳裡不過是客氣話,但聽在江凌耳裡,意義卻大不一樣。

  「江凌,你就是江凌?」丹陽縣主捂著嘴,睜大眼睛驚叫起來。

  「莫不是丹陽縣主以前聽說過民女?」江凌自然知道丹陽縣主為何驚叫,不過此時的裝聾作啞是一定要的。

  「我聽秦公子提過。」丹陽縣主看向江凌的眼睛變得有些犀利,「我與秦公子,曾經談婚論嫁過。不過因為江姑娘的存在,終是沒有結果。」

  這話坦白犀利得讓江凌愕然。她隨即搖搖頭,暗笑自己的幼稚——皇室大家庭出來的女子,有哪個是簡單單純的?可愛可親的鄰家小妹?算了吧!

  要不是剛才在路上偷聽到秦憶與世子的一番對答,江凌或許會心生澀意,但現在,卻再沒有疙瘩。她抬起眼與丹陽縣主對視,輕笑一聲道:「縣主其實心裡很清楚,縣主與秦公子之間的問題,根本無民女無關。民女就一無錢無勢的小女子,秦少將軍真要有心與紀王府縣主締結良緣,又豈是一個小小民女能阻止的?」

  「你……」丹陽縣主橫眉倒豎。她沒想到江凌話竟然說得如此直白,絲毫不給自己這縣主留面子,頓時將臉一沉,「你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我殺你的頭?」

  「縣主,凌兒這孩子不懂事,您別跟她一般計較。」看到江凌與丹陽縣主爭執,陸夫人急得站了起來,一面猛給江凌使眼色,讓她別再說話了。

  江凌雖然感受到了陸夫人的關愛,但這種情形,她卻不想退讓。當下淡淡一笑,道:「丹陽縣主當然不會。要是殺了我,無故害人性命、強搶別人未婚夫的名聲傳了出去,紀王爺一定會把縣主綁了到皇上面前請罪的。到時喜事就變成了禍事。為了一個心裡沒有你的男人,讓整個王府陷入不明的惶恐裡,我想縣主這麼聰明的一個人,自然不會做這種傻事。」

  丹陽縣主圓圓的眼睛一瞇,忽然笑了起來,凝脂一般的臉上露出兩個酒渦:「我當然不會這麼傻。自然會悄悄地派人去,讓你從世間無聲無息的消失。沒人會知道這件事,也沒人會懷疑我。就算懷疑,找不到證據,也不敢妄言。」說完這話,她緊緊地盯著江凌的臉,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錯過江凌眼中流露出來的驚恐。

  可讓她失望的是,在江凌眼裡,看不出任何害怕恐懼。面前這張如畫一般美麗的臉,倏地綻放了一個絢麗的笑容,銀鈴一般悅耳的聲音在她耳邊迴盪:「縣主如果要這樣做,兩年前民女就應該消失在這個世界裡了,怎麼可能等到現在?憑縣主的驕傲,又怎麼可能去搶奪一個心裡沒自己的男人呢?民女覺得,縣主根本不屑於這樣做,所以民女不怕。」

  「哈哈哈……」一陣歡快的笑聲從丹陽縣主嘴裡發出,她走到江凌面前,笑道:「我現在終於知道秦公子為何拒婚如此堅決了,如果我是男人,我也會這麼做的。重新認識一下,丹陽縣主李婉,希望跟你能成為朋友。」

  江凌抬起眼睛,看著李婉,發現這女子的眼裡全是真誠,輕福了一下,笑道:「能與丹陽縣主做朋友,是民女的榮幸。」雖然秦憶當初拒婚與她無關,但此事並不能說破,否則太過傷這位天之驕女的自尊。

  見兩位小姑娘握手言和,笑意盈盈,陸夫人鬆了一口氣,緩緩坐下,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看向江凌的目光更是飽含著驕傲與欣賞。

  李婉看著江凌,好奇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不過,聽說二位退親了,是何緣故?」

  這回,她終於從面前這位從容淡定的美麗女子臉上看到了一絲尷尬。江凌伸出手,摸了一下鼻子:「原來是父母給訂的婚約,我與他都本想給自己一個選擇的機會。結果發現,這緣份不是那麼容易消失的。」

  李婉挑了挑眉,顯然對江凌這句回答覺得不是那麼過癮,張著嘴待再要追問細節,一個婆子從外面進來,稟道:「縣主、夫人,世子派人來催了,說時辰到了,怎麼還不走。」

  「哦,你告訴他,這就來。」李婉頭也不回地道。

  「有勞縣主和凌兒稍等片刻,老身換了衣服就來。」陸夫人笑道,扶著丫環進屋裡換衣服。

  「縣主昨日到此,可有到城裡逛逛?零陵城雖然是南方小城,但風景不錯,值得一遊。」江凌一看李婉的表情,就知道她對自己與秦憶的感情大感興趣,不禁有些頭疼,趕緊岔開話題。

  李婉一聽,頓時耷拉下臉下,悶悶地道:「昨天到今天,就只在這陸府逛了逛,陪著陸夫人說說話。今早我想出去,陸夫人卻不答應,說我要不聽話,就馬上把我送回襄陽去。你不知道,我是偷跑出來的……」說完她過來拉住江凌的手,「江姑娘,你明天陪我出去逛逛,可好?陸府這園子,還沒我們家大呢,前院又不能去,悶死我了。李續那小子,一到了這裡就不見了蹤影,聽說正磨著秦公子上山打獵呢。」

  「縣主見諒,這事民女不能做主。」看著這位縣主眨巴著大眼睛,一副單純可愛的樣子,江凌心生警惕,趕緊推辭。估計這位也是喜歡闖禍的主,否則就不會有膽子從家裡偷偷跑出來,陸夫人更不會把她關在家裡。

  「如果陸夫人同意,你是不是就能陪我出去了?」李婉眼睛緊緊地盯著她。

  「……」看著這雙渴望的大眼睛,江凌不知如何拒絕才好。她答應陸夫人在這裡住兩天,這兩天的時間,她更願意到陸大人的書房裡借書看,或在這花園裡逛逛,研究研究陸大人所種的花木。今天從陸府外面一路走進來,她就萌發了一個想法,那就是把所有的花卉品種都收集起來,種到她那個新家園子裡去。這樣一兩年下來,她那園子有可能成為植物最齊全的地方。這樣打出名氣,便會有欲購花木的人求上門來,如此不用依靠味精、酒樓,她坐在家裡就能賺錢了。所以這兩天,她想試試,看看能不能趁機淘換一些花種。畢竟以後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到這兒來。

  江凌正為難間,陸夫人換了一身衣服,扶著丫環的手從房裡出來了:「好了,咱們走吧。」

  李婉只得收起問話,一起出了門,門外早已有三頂轎子備著了。

  一人一頂轎子,依次出了門,直往設宴的園子而去。到了半路,又與另兩頂轎子匯合,江凌估計裡面坐的應該是世子與秦憶了。

  「來了來了。」遠遠地,江凌聽到外面一陣喧鬧聲。不久,轎子就停了下來,一個婆子伸進手來,將她扶了出去。

  「咦,怎麼是江姑娘」幾聲小聲的驚呼此起彼伏。江凌抬起頭望去,看到各位夫人和小姐都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有些則低下頭去相互竊竊私語。

  怎麼了?江凌有些莫名其妙,待看到那些小姐們有些幽怨的目光時,這才明白,原來這些女人看到自己跟著世子和縣主一塊乘轎出來,以為自己得了縣主的垂青,暗生嫉恨之心。

  歎息一聲,江凌往對面的人群裡看了一眼,想找一找李青荷,卻感覺到身邊有一道目光向她射來,轉頭一看,正對上秦憶那雙如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睛。秦憶的目光裡的驚艷與思念,就這麼明晃晃地表露了出來。

  江凌垂下眼,轉過頭來,輕移了幾步,走到陸夫人的身邊站定,用她的身影擋住了秦憶的視線。這可是眾目睽睽之下,秦憶這般失態,到明兒她不知會被這些女人如何嚼舌根。

  身邊的陸夫人清了清嗓子,高聲道:「諸位客人,老身向各位介紹一下,這位是紀王府世子,這位是丹陽縣主。」

  「見過紀王府世子,見過丹陽縣主。」下面眾人俱都躬身行禮。

  「各位不必多禮,請起身。」李續的鴨公嗓響起。皇室長大的孩子表現就是不一樣,面對這麼多人,這位十四歲的小男孩舉止有度,彬彬有禮。

  「諸位,紀王府世子和丹陽縣主路過咱們零陵城,老身想著讓大家見一見,結識結識貴人;同時也想讓世子與縣主感受一下咱們零陵的熱情好客,故而安排了這次宴會。一會兒在座的公子、小姐們,有什麼才藝在身,等會兒儘管表現表現,讓世子和縣主也知道知道咱們零城這鄉下地方,也是能出幾分人才的;宴會如有招呼得不周之處,還請各位見諒。」

  陸夫人說了幾句場合話,便轉過身:「世子,縣主,請入座吧。」招呼他們在打橫的兩張矮几旁坐下,又安排秦憶坐在世子稍後的位置上。

  之後對江凌招手笑道:「江姑娘,你與老身坐一桌吧。」

  江凌連忙輕聲推辭:「多謝陸夫人,只是我娘坐在下面,我還是去陪陪我娘比較好了。」剛才她與縣主一道乘轎出來,就已夠招人嫉妒的了,這會兒,她只想坐到下面好生吃幾口飯。坐在這上面,被眾人像探照燈似的掃視,哪有坐在下面自在?

  「江姑娘。」李婉清脆的聲音在眾人的刻意低聲下顯得格外突出。

  江凌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李婉。



  第一百四十二章 舞劍

  原本已坐下的李婉站了起來,走過來拉住江凌的手,笑道:「你答應要好好陪陪我的,現在又想把我丟開,去陪你母親,這可不行。來,跟我坐一塊兒」

  她話聲剛落,下面各夫人又是一陣「嗡嗡」地議論聲響起。大家都在猜測,這位無錢無勢的江家姑娘,好像剛才是跟她們一起進到這陸府來的吧?就這麼一點時間,她就跑到縣主面前邀了寵,得到縣主如此的青睞了?

  這位姑娘,手段不簡單吶眾夫人的心裡都如是說,看向身邊的女兒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江凌不由地苦笑一下。這李婉,看來還是對秦憶抗拒之事心有介蒂,想借此機會讓她難堪難堪——看著這好像是在顯示榮寵,其實是把她放到火上去烤,如果目光能像劍一般殺人,現在她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江凌抽出手來,行了一禮笑道:「縣主是何等尊榮,民女豈敢與縣主同坐?既縣主抬愛,民女便與陸夫人一桌好了。」這女子不平衡,那就趁一下她的心讓她洩一下憤好了。反正就算今晚她不坐在這上面,那些是是非非還是躲不過的。既如此,那又何必躲?不如張揚張揚給這些人瞧瞧。

  李婉不過是心裡驕傲,對於輸給江凌心有不甘,其實經過了剛才那一番對話,她對江凌極為欣賞,所以便也不為難她,點頭道:「那你跟陸夫人坐一塊吧,記住啊,不能亂跑啊。」

  江凌又是一下苦笑。這位縣主,如果誰要覺得她清純可愛,那一定會吃大虧。

  大家既坐定,陸夫人便吩咐開席。江凌看她一直皺著眉,想必又在頭痛了,心裡禁不起也跟著難受起來,暗忖著住在陸府的這兩天,要不要給她喝些空間水調養調養。在江凌看來,那空間水有著提高免疫力的功能,能潛發起身體機能戰勝病魔。它既然能讓青山村西那位張大娘那麼嚴重的風寒病痊癒,應該也能讓陸夫人的頭痛和失眠症轉好才對。

  只是,陸夫人不比張大娘。她身體尊貴,不知看過多少名醫,吃過多少好藥。那些名醫都治不好的病,她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說能治,讓陸夫人什麼都不要問地把給她的空間水喝下去,可能嗎?

  和尚贈藥這種話,騙騙沒見識的村婦還可以,如果對著陸夫人也這麼說,隨便追問兩句,就會漏陷了,難辦吶

  江凌滿腦子想著這個問題的時候,不知不覺菜已經上齊了。陸夫人站起來領著眾人給世子、縣主敬了一杯酒,坐下後向江凌含笑問道:「孩子,不知你平時都喜歡吃什麼菜?」

  江凌笑道:「陸夫人,我不挑食的,什麼都能吃。」

  「不挑食?」陸夫人喃喃地重複了一句,看向江凌的目光似喜似悲,「孩子,平時吃得一定很清苦吧?」

  富貴人家的孩子,沒有不挑食的。

  陸夫人無意中流露出來的這種慈愛,讓江凌更為篤定原本的猜想。這種篤定,讓她心裡五味雜呈,喜還是悲,期盼還是遺憾,相認還是遮掩,那種矛盾的心情,讓江凌看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一點飢餓感都沒有。

  她輕聲道:「我家就住在湖邊,每天都有魚蝦吃。自己種的菜,味道很鮮美。」說完,她猛地想到了一個辦法,轉過頭來很孩子氣地道,「夫人,我做飯的手藝也很棒。這兩天,我親自做菜給你吃啊」

  陸夫人一愣,點點頭:「好啊好啊,老身盼著。」這話說完,臉上的表情變得很激動。

  陸夫人的這種表情,江凌經常在李青荷臉上看到。她暗歎一口氣,拿起一個碗,勺了一碗湯,遞給陸夫人:「夫人,您頭痛難受,喝些湯吧。」

  「好好好。」陸夫人從一出生,就是被人伺候慣的,從來不覺別人給她勺碗湯有什麼。可現在,捧著這碗湯,她眼淚忽然濕潤起來。

  上面的這幾桌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下面的那些夫人眼裡,便是陸夫人與江凌相談甚歡,陸夫人明顯對江凌極為慈愛,江凌極會拍陸夫人的馬屁……大家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這江家姑娘有何出眾之處,讓縣主和陸夫人對她這麼特殊?難道是秦公子前未婚妻的緣故?

  眾目睽睽之下,李婉端著架子用了幾口飯,便放下了筷子,端著一杯茶在喝。而那邊李續世子卻不管那麼多,一邊吃著,一邊回頭跟秦憶說話:「這陳醋雞,倒是細嫩鮮美,不愧是你們這裡的名菜。不過,好好的雞幹嘛想得到要在裡面放醋?」

  說了一會兒,卻不見秦憶作聲,他轉過頭去,卻看見秦憶瞧著陸夫人那邊,筷子拿在手上一動不動。

  「喂。」李續喊了一聲,見秦憶仍沒回過神來,不禁轉頭向陸夫人那邊看去,看到江凌,他眼睛頓時一亮,轉過頭來看著秦憶詭異地笑了起來。

  「秦公子,世子叫您。」立在一旁的下人湊到秦憶耳邊,輕聲道。

  「啊?」秦憶終於回過神來,正好看到李續詭異的笑,不由瞪了他一眼:「笑什麼笑得這麼奸詐?」

  李續卻不理他,轉過頭去,貌似認真地吃了幾筷菜。

  宴席一開就陸續有夫人站起來敬酒,此時葛夫人看大家酒敬得差不多了,便站起來笑道:「零陵有幸得迎世子與縣主,無以為待,不如讓我這侄女安如月,給二位撫琴一曲,為宴席助助興,不知世子與縣主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有勞安姑娘。」丹陽縣主出聲道。

  陸府早已準備了各色樂器,此時自有下人把琴拿上來,擺在了場地中間,安如月起身福了一福,坐下調了調音,便開始彈奏起來。

  此時斜陽西下,春光正好,身邊花香陣陣,遠處琴聲悠揚,江凌坐在那裡,只覺心曠神怡。在現代,無論是電視、電腦,還是MP4,每天都有音樂盈耳;到這古代這幾個月來,絲竹之聲聞所未聞。所以此時聽得安如月這琴聲,就是彈得再不好,聽在她耳裡也是如聽仙樂了。

  這軀身體會不會彈琴?江凌翻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

  安如月琴罷,又有另一姑娘主動站了起來,翩然獻舞。能自薦上台的,自然有兩把刷子,這舞跳得還算不錯,惹得李續小世子抬起頭來看了幾眼。

  見李續似乎有些興致,下面的人就更踴躍了,紛紛起來獻藝。當然,來來去去無非是撫琴跳舞,這些李續和李婉也是見多了的,零陵城姑娘的琴藝和舞技並不比紀王府專業人士來得高妙,兩人看了一會兒,就沒了興致。

  「聽說世子喜武,不如讓秦少將軍為我們舞劍如何?」一個聲音朗朗地從後面傳來。

  因世子到後院參加宴會,所以年輕公子們也到了這裡。只不過被安排在了稍遠的地方,另設了幾張桌子。剛才那聲音,就是坐在那裡的一個年輕公子發出的。

  「哦?」這話一出,李續頓時來了興趣,饒有興致地看向了遠處那位俊美異常的公子,想了想,伸出手來招了招手。

  「別人都是自薦為本世子獻藝助興,不知為何這位公子卻要推薦別人?」李續笑瞇瞇地向走近前來的趙崢明問道。

  「在下聽聞世子好武,但在下卻不會武藝,而在座的零陵城男子中,唯有秦少將軍武藝高強,故而推薦。」趙崢明一躬身。

  「秦少將軍,聽見沒有?這位公子推薦你,你可願為本世子和縣主舞一回劍?」李續轉過頭來,得意地看了秦憶一眼。

  秦憶緩緩起身,歎了一口氣,抱拳沉聲道:「卑職尊命。」

  「夫人,咱府裡無劍。」春婆婆有些為難地看著秦憶。

  秦憶聽得春婆婆這聲為難,卻說話,走到旁邊空曠的草地上,從腰間抽出一樣東西來,運功將真氣一灌,「噌」地一聲,那東西便變直了,卻原來是一把軟劍。秦憶作了一個抱拳的姿勢,就開始虎虎生風地舞將起來。剛開始還做幾個酷酷的姿勢,讓世子大讚一聲「好」,接下來越舞越快,越舞越快,漸漸的人影都看不見了,只餘一團白練在草地上飛舞。看得大家都張大了嘴巴,吃驚得發不出一點聲音。很多人更是站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裡。而李續早已走到了草地旁邊,手裡緊緊地握著拳,似乎現在在場上舞劍的是他,而不是秦憶。

  秦憶到零陵來,憑著他是秦從毅的兒子和軍中七品官的職位,自然不會被人忽視。但直到上一次龍舟賽和今晚這一劍舞,才顯示出他自身的本事和魅力。自古美人愛英雄,在座的各位小姐們眼裡都冒了星星。

  「噌」地一聲,白練驟然停止,秦憶從空中翻滾下來,劍往身後一豎,做了一個收勢。

  「好」李續大叫起來,興奮得臉都紅了。

  秦憶抱了抱拳,也不理李續,自己一個人走回座位旁,看了江凌這邊一眼,卻不想江凌的身影被人擋住了,入眼的卻是滿眼癡迷的李婉。他微皺了皺眉,緊抿著嘴坐下。

  遠處的趙崢明看著這情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滿意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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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9 02:30 PM

  第一百四十三章 震憾

  江凌扶著陸夫人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眼裡閃過一絲瞭然。

  趙崢明顯然想通過秦憶舞劍,讓李婉對秦憶重生愛意。一旦秦憶被縣主所看中,在趙崢明想來,自己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畢竟在他眼裡,自己就是一個手握秘方的普通女子。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一定會對秦憶產生誤會。這時趙崢明再來噓寒問暖,她的感情天平必會向他傾斜。

  趙崢明的這些算盤,打得確實精明而且由現在的情形看來,他也達到了第一個目的,讓李婉重新對秦憶產生了癡迷之情。只是他千算萬算,卻算漏了最關鍵的一點,那就是她江凌。如果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圖謀都被江凌洞悉,如果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讓江凌更明白清楚秦憶與李婉的心思,不知他會怎樣想。

  剛才秦憶下場時投過來的擔憂,李婉眼裡那一時的癡迷,江凌又怎不明白,秦憶對李婉,應該並無兒女私情;而李婉對秦憶,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崇拜,是那種對某種技藝極為喜歡、渴望得到,轉而對掌握這種技藝的高超者的崇拜。這種崇拜,就像女學生喜歡年輕英俊的男老師一樣,不過是一種盲目的青春悸動。

  「恭喜世子和縣主。有秦少將軍這樣的少年英雄為皇家效力,大唐必將國泰民安。」那位葛夫人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她既要討世子和縣主的歡心,也要拍秦夫人的馬屁,見秦憶退下,便站起身來,大聲稱頌。

  「是啊是啊……」附和、拍馬之聲四起。

  聽了這些讚揚之聲,看到李續與李婉臉上的興奮與歡喜仍未有半分減退,江凌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場中,輕輕一福,道:「小女子江凌,願為世子與縣主獻上劍舞。」

  此言一出,場中猛然靜了一下,緊接著,比剛才更大的「嗡嗡」的議論聲再一次響起。八卦消息的傳播比光速還快,就在秦憶舞劍的那一小段時間,經過某人的口傳出的李婉曾與秦憶議過婚的事,現在已被大多數人知曉。原本就對江凌能得到縣主和陸夫人垂青而嫉妒的女人,此時看到江凌緊跟著秦憶也要求舞劍,再看到秦憶自江凌站到場中,就禁不住站了起來,眼裡那濃濃的情誼與驚喜之色便是瞎子都看得清,全都禁不住瞪大了眼睛,連呼邪門。

  李婉、江凌、秦憶,這三人,到底怎麼回事?莫不是要上演兩女爭夫的戲碼?這江家寒門女兒,莫不是吃了豹子膽,大庭廣眾之下要挑戰縣主,與縣主搶男人?

  想到這裡,這些深閨無聊的夫人們,如同貓聞到了魚腥味,全都興奮不已。

  「你就是江凌?」李續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她一下,又轉頭看了秦憶一眼,眼裡的興奮遮也遮不住,笑著大聲道:「那便有勞江姑娘。」

  李婉在秦憶坐下後,手裡便端著一杯茶,看著茶杯怔怔地出神,連江凌剛才說話都不曾聽見。這會兒李續的這高聲一叫,她猛地驚醒過來,看向江凌的大眼睛裡滿是驚詫,繼而一股複雜的情緒浮在了臉上。

  「還請秦公子借軟劍一用。」江凌轉向秦憶。

  秦憶原本對李婉就毫無感覺,今晚心中忐忑,就是擔心江凌會誤會他,主動退縮,離他而去。此時見江凌站出來,他驚喜之餘,心情大好,毫不遮掩地用眼睛向江凌傳遞了一份鼓勵,微笑著把剛剛收回腰帶中的軟劍抽了出來,親手遞到江凌的手上。

  江凌臉上沉靜的表情絲毫不變,她接過軟劍,看向春婆婆:「能否請春婆婆按『打令』的節奏擊鼓?」

  卻不想春婆婆還未答話,李婉猛地站起身來,走到江凌面前,朗聲道:「江姑娘,本縣主給你擊鼓。」

  下面一片「嘩」然:縣主幫著江家姑娘擊鼓,這是怎麼一個狀況?兩人不是情敵關係麼?為何要助她?

  「莫不是縣主擔心秦公子喜歡江姑娘,所以想要籠絡江姑娘,好讓她甘心為妾?」一位自以為聰明的夫人分析道。

  江凌轉臉看向李婉,身上那股優雅沉穩的氣質,絲毫不因李婉站在對面減弱半分。她昂起頭,微微一笑:「如此,多謝丹陽縣主。」

  她並不屑於搶男人。如果秦憶哪怕有一絲的動搖,她都會轉身離去,絕不回頭。但她絕不能讓趙崢明的陰謀算計得逞,也絕不能讓事情變成只是秦憶與李婉兩個人的事,她容忍不了這種無視她存在的挑釁。她江凌,無論今世地位如何卑微,但清高孤傲,都深深地附在了骨子裡,讓她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甘於被踩在腳下。她與秦憶,無論走到哪一步,她現在,都要站在李婉的對面,站在所有在場人的對面,睥睨她們。

  「孩子,好樣的。」陸夫人的聲音在江凌身後響起。她蒼白的臉上此時竟然泛起一層紅光,被丫環扶住的身體微微的顫抖。

  江凌回頭向陸夫人微一頷首,便快步走向了剛才秦憶舞劍的那塊草地上。此時場中的議論聲漸漸小了下來,不一會兒,園子裡一片安靜。

  「咚,咚咚……」春婆婆早已拿來了一面小鼓,李婉接過鼓錘,輕輕地敲了起來。鼓聲由小到大,由慢到快,聲聲傳入眾人耳裡,擊打在他們心上,讓他們熱血賁張。

  「噌」地一聲,軟劍直立而起,江凌臉色一凜,作了個起勢。接著劍光一閃,身姿飛騰而已,劍勢如雷霆萬鈞,驀地向眾人壓來,站得近的人猛然覺得身上一寒,全身的汗毛根根直立。正要打個寒顫,驟然間,卻覺壓力倏地消失,場中的江凌已經隨著鼓聲,按韻律舞動起來。秦憶剛才舞劍,在於快,在於一種劍勢,眾中只覺白練翻飛,什麼都看不見。而江凌此時,則更像是舞蹈,翩翩輕舉,騰空飛翔,舞姿矯健裡帶著婀娜,敏捷中帶著優雅,猶如天神駕龍飛翔,又如神女擎劍飛天,是柔與力的交量,是武與美的共鳴。江凌身上穿的那件綠色衣裙,在這轉舉騰挪之間,宛如朵朵荷花,在風中起舞翻飛,煞是好看。但在這樣美麗的韻律舞動中,那粼粼閃爍的劍光,猶如寒冰的尖錐,又讓人隨時感覺脖子發涼,不敢逼視。

  正在這想看卻又有些膽寒的掙扎間,又聽「噌」地一聲劍鳴,江凌從空中翻騰下來,將劍往天上一舉,作了個收勢,結束了這場劍舞。

  然而李婉還未從剛才那場美麗的震憾中回過神來,手中機械地敲著,「咚咚咚」的鼓聲仍舊,響蕩在這宛無一人的寂靜的園子裡,聲音傳得老遠老遠……

  江凌垂下手中的劍,閉上眼睛,緩緩調息。剛才,她用盡了她的內息,要的,就是剛才的效果。要做,就要做得最好。華麗麗的出場,一剎那間的綻放。在這些人心裡,她要留下永難磨滅的震憾與威懾。她不想讓這些人老把她們當成螻蟻,時不時來踩上一腳。她雖不懼,但她煩。

  靜靜地過自己的日子,不理人世紛爭。種種花草,賺一些夠生活的錢,喝茶撫琴看書,靜看花開,細聽花落……是經過了這麼多日子的沉澱之後,她想明白的這一世所要過的生活。

  一股暖暖的氣流忽然從手上傳到她的身上,江凌心裡微微一動,也不睜眼,直接將那股源源不斷的氣息引入周天,運轉全身。過了一個周天,這才覺得全身又恢復了力氣,週身通泰。她睜開眼,正對上秦憶那雙漆黑的眼睛。

  「江姑娘,你是怎麼做到的?你能不能教教我?你剛才,實在太厲害了。」一個鴨公嗓的聲音,喚醒了眾人。

  小胖子李續,此時興奮得滿臉通紅,跑過去將秦憶往旁邊擠了擠,站到了江凌對面。

  「那個……」李續舔了舔嘴唇,撓了撓頭,看了看秦憶,又看了看江凌,忽然低聲道:「要不這樣你們看好不好?讓秦憶娶我姐,我娶你,咱們四人天天呆一塊練功習武,如何?」

  「……」江凌滿頭黑線。這小胖子,也太天真可愛點了吧?他好歹有十四歲了吧?十四歲的男孩子,再晚熟也不應該這麼天真可愛吧?

  「李續,想找打是不是?」秦憶斜了他一眼,眼神裡全是威懾。

  「嘿嘿,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小胖子腆著臉笑起來,但看向江凌的眼裡還是直冒星星。

  「江凌。」李婉不知何時已放下了鼓錘,走了過來,伸出手來緊緊地抓住江凌的手,「江凌,你答應我,一定要把這套功夫教給我。」見江凌無語地看著自己,她伸過頭來,耳語道,「你要不教,我就把你的秦公子搶走。」

  「呃。」江凌徹底無語了。她剛才只顧威懾犬類,沒想到卻把狼招來了。

  「好了,咱們回去吧。你要是沒吃飽,一會兒讓他們送到院子來。江凌,咱們可說好了,我在零陵的這段時間,你都跟我住在一起,把這套舞蹈教會我。等我回去時把這舞跳給我父王看,他一定不會再責罵我逃婚的事。」李婉才不管江凌答不答應,繼續興高采烈地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與趙崢明切磋

  江凌終於知道秦憶答應舞劍的時候是多麼的無奈了。皇權當道,拒絕這些皇室成員的要求雖然不會被殺頭,但如果對方記恨上了你,或別人覺得你的行為蔑視了皇權,那就不亞於埋下了一顆地雷,一不小心就會招來殺身之禍。而且這兩人提出的又不是什麼很過份的要求,還真不由得你不答應。

  「縣主想學,當然沒問題。縣主先請自便吧,我去找我母親說點事。」江凌看周圍的人都沒坐下,仍各自站在原地對她指指點點地議論,只得頭疼地往後退去,尋找李青荷。

  她如今成了人們注目的焦點,她找別人難,別人找她可容易。這剛用眼睛掃了一下人群,身後就響起了秦夫人的聲音:「凌兒,你剛才真是太捧了。」江凌轉頭一看,秦夫人和李青荷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秦夫人,娘,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吧。」江凌一見她們,趕緊拉著李青荷往邊上走。

  三人找了個角落坐下來,秦夫人與李青荷就好一陣誇獎,聽得江凌臉都快要紅了,這才找著個機會,把陸夫人想留她們在府上住的情況說了。

  李青荷連連擺手:「你在這兒住就行了,我就不留了。陸夫人留你,怕是也想讓你陪陪縣主。我留在這裡幹什麼?再說,陸夫人身體不好,我在這裡,還得她分神招待,太麻煩了。我還是回去吧,你跟小濤在這兒就行了。」

  「娘,您一個人在村裡住,我不放心。」

  李青荷一聽,倒也猶豫起來。說真的,這麼些年,江凌和江濤還從沒有離開過她。如今讓她一個人住在跟村子有一定距離的山腳下,她還真有點怕。

  「要不,讓你母親到我家住吧。你們也知道,將軍他平時忙的很,憶兒也是個不著家的,我一個人呆著,在家也是悶的慌,妹妹你來陪陪我,最好不過。到我那裡,總比你住在陸府強吧?」秦夫人笑道。

  「那就多謝伯母照顧我娘了。」江凌還沒等李青荷答應,就趕緊跟秦夫人道謝。

  李青荷苦笑不得,怎麼感覺江凌是母親,她自己是幼兒,江凌出門作客,把她托付給別家看管呢?

  「行,事就這麼說定了。你在陸家住多久,我就把你母親留多久,絕不讓她悄悄溜回家,這你可放心了吧?」經過了今晚的事,秦夫人原來的擔心也放了下來。說實話,她喜歡江凌更勝於那什麼丹陽縣主。江凌嫁進秦家,她只管舒舒服服做她的婆婆,一家子和和美美過日子。可如果兒子娶了縣主,一旦那紀王妃捨不得女兒,讓女兒留在襄陽,她就有可能丟了一個兒子。再說,皇家女兒大多刁蠻任性,她可不想兒子娶一個祖宗回來讓全家貢著。

  這時,春婆婆走了過來,行了一禮道:「江姑娘,夫人不太舒服,想先回院子了。夫人交待,縣主住在梧桐院,江夫人跟您就住在旁邊的幽蘭院,由老奴跟其他下人伺候夫人跟姑娘。江公子跟秦公子住在外面的青竹院,也自會有小廝伺候,夫人和姑娘請放心。」

  「江夫人到我那兒住,春婆婆轉告陸夫人不用操心了。」秦夫人笑著,又轉頭對江凌道,「柳綠你帶著用吧,有什麼話要帶給你母親的,讓她來來往往也方便。」

  話正說到這裡,一個鴨公嗓忽然響起:「諸位,今晚的宴會實在太精彩了。剛才秦少將軍和江姑娘的舞劍,讓本世子極為震憾。零陵這個地方,人才濟濟啊」

  下面自然一片響應謙虛的聲音。

  李續笑瞇瞇地聽了幾句客氣話,話風一轉,又道:「看到秦少將軍和江姑娘的這般好身手,本世子也手癢癢了,也想給大家練兩手,不知大家有沒有興趣?」

  「小民們何等榮幸,能見識世子的身手。」一聽這話,響應得最熱烈的,就屬那群年輕公子了。這種場合,世子說這種話,總不能讓那些大嬸大媽們拍掌叫好吧?他們熱烈響應,是義不容辭的責任。

  「那好。」李續站了起來,從座位上走出來。一見李續要表演,在場的無論是誰,都激動不已。今天這一場宴會,來得值了。不但秦憶與江凌的表演讓人終生難忘,就連世子也親自給他們表演。位高者給位低者表演,這種事,不要說千載難逢,那也是百年難遇呀。

  李續走到剛才秦憶與江凌舞劍的草地上站定,又笑道:「不過本世子練一套拳法的話,精彩處自然比不得剛才秦少將軍和江姑娘。不如你們零陵派一個公子來與本世子對練,玩耍玩耍,大家覺得如何?」

  大家自然高呼「好」。

  李續看著下面的那群年輕公子,笑道:「我看,就剛才那位趙崢明公子好了,長得如此俊美的公子,一起上來對練,可看性就更高了。」

  被世子記住了名字,還點名道姓地要求陪他練拳,其餘地公子都極羨慕地看著趙崢明。如果自己能上去,就算挨一頓揍,那也是值得的嘛。

  趙崢明此時也休會到剛才秦憶的心情了。明明不願意,卻是拒絕不得,只得裝著一臉歡欣鼓舞地走到李續面前。陪世子對練,說得好聽,其實就是挨揍。慢說他不會武功,就算他會,就算他的武功比世子高,但他敢去攻擊世子嗎?那可是皇家人。不管什麼理由什麼場合,打了皇家人,那都是一頂大帽子。這頂大帽子戴在頭上,隨時有可能連累下面這個吃飯的傢伙。

  「咱們可說好了,在場的各位也作個證。今晚純粹是切磋武藝,不論身份。而且趙公子一定不要留私,你要是站在那裡讓本世子打,那就是蔑視本世子的功夫。」李續交待一聲,便喝道,「開始。」說完,身子一扭,一個高抬腿就向趙崢明踢去。

  李續尚武,從小就跟著師傅練拳,武功雖然沒有秦憶好,但對付一般的人,那自然不在話下。這一腳過去,那也是夠重的,而且速度還快。趙崢明從小被他娘護著,除了腦子好使,人長的好看,其餘的科舉也不願考,武功也不練。李續這一腳過來,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踢中大腿根部,疼得他悶呼一聲,捂著胯下,臉色都變了。

  「天哪,微雨,你哥沒事吧?」趙夫人自然知道自己兒子不會武功。這被世子一叫上前去,她的心就揪起來了。這會兒見到兒子被李續踢中要害,她趕緊用手帕摀住嘴巴,以免驚叫出聲把世子惹怒。

  「不……不會。」趙微雨哪裡看不出哥哥的臉色有異。只是趙崢明被踢到那個部位,還用兩隻手去捂著胯下,在場的大多是女子,十幾個閨閣小姐,人人都已經漲紅了臉扭過身子去輕啐「下流」,她就算再疼哥哥,也終是一個未出嫁的女子,哪裡還好出聲說什麼,只得含糊地安慰母親。

  「趙公子,你這就不對了。剛才本世子都已說了,讓你不要客氣,只顧對練。咱們是切磋,切磋武藝,可不是揍人。你說好端端的,我揍你幹嘛?揍你,我也疼,對吧?來,來,這回你先開打。」

  趙崢明不但被踢了子孫根,還在各位夫人小姐面前作出這般下流的動作,可謂是丟盡了臉。他也知道世子跟秦憶關係好,這場比試,有可能就是秦憶唆使世子干的。他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也顧不得別的了,趕緊苦著臉叫道:「可是世子,在下不懂武功啊。」

  「唉,咱們男子漢大丈夫,會就會,何必謙虛。謙虛過了頭,那就成了虛偽,趙公子你說是不是?來來來,別謙虛了,儘管放馬過來。這回你先來,可別說我欺負你啊。趙公子看樣子也有十九、二十歲了吧?本世子不過是十四歲,比趙公子還小五、六歲呢。本世子可擔不起這個欺負人的名聲。」李續見趙崢明不動,嘴裡儘管催促,「來吧,來吧,莫非你嫌棄本世子,不想跟本世子對招?」

  趙崢明也是有有血性的有為青年,李續的話都逼到這份上了。而且事情真如他所想,那今天這頓打是跑不掉的,無論怎樣都沒有退路,所以只得端起架子衝將上來。

  「來得好。」李續大喝一聲,抬腳一撩,將趙崢明的腳一勾,「撲通」一聲,趙崢明就摔了個狗吃屎。

  「哎呀,趙公子,我就說了不要謙讓,你怎麼老不聽呢?起來起來。」世子小胖很客氣,親手將趙崢明扶了起來。

  「世子,世子,我家崢明真不是謙虛,他真的不會武功。」趙夫人見狀,終於忍不住了,在一旁叫了起來。

  李續一愣:「趙公子不會武功?」

  「是啊,我家崢明確實不會武功,要不,世子您問問,這城裡好多孩子,都是跟崢明一塊玩的;還在好多夫人,也是知道內情的。我家崢明真不懂武功。」趙夫人一聽李續鬆了口,趕緊把平常與趙崢明玩得好的幾個年輕人指出來。有巴結刺史府的幾位夫人,趕緊七嘴八舌的作了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本世子魯莽了。我父王就成天責罵我,說我做事不動腦子,顧頭不顧尾。」李續摸摸頭,滿臉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然後抬手一招,「小林子,拿酒來。剛才是我魯莽了,我向趙公子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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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0 11:11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2-2-10 11:12 AM 編輯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杯酒

  「不敢不敢,小民怎當得起世子陪罪?只怪小民不學無術,掃了世子的雅興,是小民該給世子陪罪才是。」趙崢明見李續不再糾纏,鬆了一口氣,強忍著某個部位的疼痛,整了整衣服,又恢復了平時的風度翩翩。只是他不知道,經過了剛才那兩下子,他在眾小姐心目中的形象,跌得比後世那熊市裡的股票還慘。想要再升回去,那不是一般的難。

  可這氣還沒松完,看到一個小宦官端了一個托盤來,上面放著一壺酒,兩個酒杯,兩個酒杯的花色還不一樣,趙崢明的這一口氣,愣是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裡,憋得他十分難受。

  這倒不是長得如妖孽般的趙公子對酒或酒杯過敏,而實在是剛才的啞巴虧和這酒杯,給他不太純潔的心靈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他可不認為剛才那兩下胖揍,是李續小世子魯莽的結果。紀王兒子眾多,李續雖說是長子,但如果腦子愚鈍、性子魯莽,紀王也不會立他作世子。切磋武藝,有往人家胯下踢的麼?這分明就是為秦憶報復來了。踢了自己子孫根,讓自己在眾多女流面前丟了臉,還不能露出半分不悅來,讓他吃這麼大個啞巴虧,趙崢明就不相信,這會兒世子爺還會這麼好心好意地來給自己敬酒賠罪

  所以說,以趙崢明之心,度秦憶之腹,他百分之九十地肯定,李續給他喝的這杯酒絕對有問題。而且問題不會出在酒裡,只會出在酒杯上。這一招,那可是他前日才在江凌身上用過呀。可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今日到趙家,這麼快就報應到他自己的身上了。而且,這又是一個啞巴虧,你說說,大庭廣眾之中,眾目睽睽之下,一個酒壺裡斟出來的酒,要是人家世子沒喝出毛病,你喝出毛病了,你敢說是世子害的你?除了捂在被子裡呻吟,你連大氣都不敢喘;便是連請大夫,都是偷偷摸摸地不敢聲張啊 !

  「來來,咱們乾了這一杯,剛才的一切就過去了,也不說你陪罪我陪罪的話。」李續拿起一杯酒,遞給趙崢明。又自己端了一杯,抬手舉了舉,「我先干為盡。」說完,一仰脖子喝了下去,然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趙崢明。

  而此時,趙崢明恨不得自己變笨一點,不要這麼聰明。笨一點,糊里糊塗地中了招,那也就算了;可偏偏腦子是這麼的清楚,看問題是這麼的透徹。明明知道這杯酒有問題,還得喝下去,他憋屈得連死的心都有了。

  「這杯酒趙公子遲遲不肯喝,是不是覺得本世子向你賠罪道歉得還不夠?要不要本世子給你行個大禮?」李續見趙崢明一直盯著那杯酒發呆,眼睛一瞇,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這世子不高興,那就是大事。場中頓時安靜下來,個個都把目光投向了趙崢明。

  「這趙公子平時挺伶俐一個人,怎麼這種時候倒發傻了?」有人按捺不住,開始講小話。

  「估計平時都是表面功夫吧,你看他剛才那慫樣。」

  「是啊,打不過別人,說是沒學過功夫,那還情有可原。可連杯酒都不敢喝,這還是個爺們嗎?看這臉長得俊俏,該不會趙夫人把個女孩兒當兒子養了吧?」有那被趙夫人欺壓得狠了,如今投向了秦夫人的,嘲諷得就更不客氣了。

  餘光裡瞥見那些或鄙夷或不解的眼光,趙崢明苦笑一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知道這杯酒不過是讓他吃些苦頭,性命是不會要他的,所以做的也挺光棍,這杯酒一滴不漏地都入了嘴。他知道,如果他裝著不小心把酒弄灑了,必然還會有另一杯酒送到他手上。那一杯,可能藥量就不會這麼輕了。皇族的孩子,看上去像一隻貓,實際上都是老虎。自己要敢這麼做,那就不是得罪秦憶,而是實打實地得罪了李續。接下來的折騰,就不是得一場病那麼簡單了。

  站在一旁圍觀的江凌看到此情此景,不由的挑了挑眉。難道是她眼花?剛才趙崢明把酒喝下去的當口,她怎麼在那位小胖子臉上,閃過一絲壞笑呢?心念一動,江凌扭過頭去找了一圈,這才看到秦憶面無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卻緊緊地盯著趙崢明。看到趙崢明把那杯酒一滴不漏地飲下去,他的眼裡才閃過一絲滿意來。

  江凌抿抿嘴,極力想把自己臉上的那一抹笑容收斂起來。趙崢明派人擄她,她正想找個機會報復呢。她可不是受氣包,吃了虧就這麼悄悄的算了。那筆帳,那是一定要算回來的。此時見到趙崢明被拳打腳踢,還當眾出了醜,估計一會兒回家還有得折騰,她頓時覺得心情大好。

  李續見趙崢明一滴不漏地將酒倒進了嘴裡,還把酒杯向自己亮了亮,頓時一喜,高聲喝道:「好樣的這才像個男子漢嘛。一杯酒喝得扭扭捏捏像個娘們,那就丟咱們男人的臉了。」說完,將手裡的空酒杯放托盤一放,轉過身大踏步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趙崢明苦笑了一下。這位世子爺,臨走都要踩自己一腳,嘲諷自己剛才的表現不夠男人,他跟秦憶的關係還真是不一般,打擊自己不遺餘力。

  「崢明,你沒事吧。」李續一走,趙夫人就一臉心疼地到趙崢明身邊,「要不你先回家去,讓賴大夫給你看一看是否有傷?」

  趙崢明搖搖頭,低聲道:「現在就走,怕有人說閒話。」

  這話提醒了趙夫人。這世子還未坐下,你就說要走,豈不是間接地表現對剛才的事不滿?她心疼地看了看兒子的臉,想想不放心,又問:「你感覺如何?如果有事,還是別硬撐著。娘可還沒抱孫子呢。」

  這話問得趙崢明異常尷尬,他抬起頭看看旁邊還有許多人注視著他,目光裡那種種含義他連想都不敢想,當即道了一聲「我沒事」,就往原來坐的地方走去。

  趙夫人見他走路並沒什麼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江凌見大家都歸了座,也隨秦夫人與李青荷回到原先所坐的角落裡。這還沒坐定,就見一個小丫環過來道:「江姑娘,縣主問您,事辦完了嗎?如果辦完了,一起回院子吧。縣主剛剛已跟陸夫人說好了,讓您跟她住一個院子。」

  「好吧。」江凌無奈地聳了聳肩,對李青荷和秦夫人道,「伯母,娘,那我先走了。」

  「明天伯母再給你捎幾身衣服進來。」秦夫人給她理了理衣裙,慈愛地道。

  「多謝伯母。」江凌也不推辭。原打算在秦府住一晚就回家,她還就只帶了一套衣服。現在要在陸府住,旁邊還有個縣主,衣服便得多備兩套才行。有備而無患。

  又聽了李青荷幾聲叮嚀,江凌這才轉身,跟著那丫環從人群後面繞到前面去,路途中看到有小廝帶著江濤從另一邊往前走,遂放下心來。她知道,秦憶一定會好好照顧江濤的。

  陸夫人身體不適,早已告退先走了。此時李續與李婉見江凌回來,站起來對眾人說了幾句客氣話,各自上了一頂轎子。

  秦憶與江濤站在李續的轎子旁邊,眼睛卻往江凌這邊看來,看樣子似乎有話要說。不過終還是顧及場合,站在原處未動,但灼灼的目光卻絲毫沒有遮掩。

  這傢伙,也不怕人說嫌話。江凌抿了一下嘴,低下頭一躬身進了轎子裡。她明白秦憶的心思。兩日不見,他應該有很多話想說,更想解釋他與縣主的事;而她經歷了昨日被擄的事,也很希望能見到秦憶,哪怕什麼也不說,這心裡也會安穩些。但在古代,男女有別,進了這些大宅院,要想私下見一面,恐怕不那麼容易。

  轎子被抬了起來,李續在前,秦憶與江濤及一眾下人走路隨行;接下來是李婉,然後是江凌,旁邊各有丫環、婆子隨行。後面兩頂轎子走了一小段路後,就與前面的隊伍分開了。她們進了內院,而李續等人則去了外院。

  走了沒過多久,轎子轉了個拐,就在一處庭園停了下來。

  「姑娘,到了。」柳綠在外面叫了一聲,掀開轎簾,伸出手來扶江凌下轎。

  「……」江凌本想說「不用扶」,後來想想,還是閉了嘴。人家有身份地位的大家閨秀,就是能打死一頭牛,也得裝著弱柳扶風的模樣。她既不想讓人背地裡罵她小家子氣,還是入鄉隨俗的好。

  「江姑娘。」李婉早已下了轎,站在院子門口,等著江凌過去。

  江凌看了看園子上頭寫著的「梧桐院」三個大字,走過去笑道:「陸夫人已安排了幽蘭院給民女住,聽說就在不遠處。民女還是住到那邊去吧,以免擾了縣主的清靜。」

  「什麼清靜,我喜歡熱鬧。走吧,進來。」李婉不容分說,走過來拉起江凌就進院子裡去,一面走一面問,「你剛才舞的那劍,是武功還是舞蹈?要說是武功,動作也太美了吧?但要說是舞蹈,卻又有一種凜冽的殺氣。好奇怪啊。」

  江凌微微一笑:「其實是一種舞蹈,不過練舞之人如果能有武功在身,會跳得比較好。」

  「是舞蹈就好。我還擔心是武功,我學不來呢。我學過些武功,不過被他們說是花拳繡腿。」李婉說到這裡嘟了嘟嘴,然後又興奮地抓住江凌的胳膊,「一會兒吃飽飯,你就教我吧。」

  「吃飯?剛才不是吃過了嗎?」江凌有些愕然。

  李婉轉過頭來:「你吃飽了?」

  「沒有。」江凌搖頭。兩人對視一眼,俱都笑了起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鯽魚粥

  當晚陪李婉吃了飯,又用小木棍當劍,教了她一小段劍舞,江凌這才告辭出來,住進了幽蘭院。

  進到幽蘭院,江凌吸了一口涼氣。滿院的蘭花,比起趙崢明的蘭園毫不遜色,就只珍稀蘭花少一些。不過想想也能理解。這畢竟是一個客居的院落,把珍稀蘭花種在這裡,如果給不懂得珍惜的客人糟蹋了,那就太可惜了。

  這時江凌才發現,陸府這些院子的院名,並不是胡亂起的,而是根據院子所種的植物來定。薔薇院就全種薔薇,幽蘭園全是蘭花,梧桐院裡栽有一株大大的梧桐樹……想必外院裡秦憶他們住的青竹院,栽種的就全是竹子了。

  這就是主題院落啊。新塘那邊的園林,是不是也按這樣的主題來建造園林呢?

  「姑娘,咱們進屋吧。」柳綠見江凌一進院子就站在那裡發呆,出聲提醒道。

  江凌這才回過神來,看看天已有些濛濛黑了,問春婆婆:「陸夫人是住在薔薇院嗎?離這兒有多遠?」

  春婆婆笑道:「薔薇院不過是夫人歇腳的地方。平日她住在正院那邊的萱瑞堂,離這兒大概要走兩柱香的時間。」

  一柱香是五分鐘。十分鐘的路程,並不遠。江凌看看天,道:「我想去看看陸夫人,不知方不方便。」

  「姑娘請稍等,我派個丫環去通稟一聲。」春婆婆道,揮手讓身邊的一個小丫環過去看看。

  不知是陸夫人所流露出來的慈愛,還是因為自己先入為主的猜想,抑或是人們常說的血脈天性,江凌特別希望陸夫人能快點健康起來。她留在陸府的時間不多,要是能早些讓陸夫人喝上空間水,那是最好不過。所以此時天色雖晚,她還是想過去看一看。

  一會兒,小丫頭回來稟道:「夫人請姑娘過去。」

  「老奴去給姑娘安排轎子。」春婆婆站了起來。

  「不用,走走更好。」江凌連忙阻止,暗地裡搖了搖頭。難怪那些閨閣小姐都弱不經風,要是像這樣連幾步路都不走,喝杯茶都有人送到手上,身體會好才怪。

  春婆婆讓小丫頭點了兩盞燈籠,又有柳綠和另兩個大丫頭跟著,一行人前呼後擁地去了萱瑞堂。

  一進萱瑞堂的院子,江凌就感覺四處靜悄悄的。正要回頭問春婆婆,就聽春婆婆快步走上前去,向剛從一間屋裡出來紫衣丫環問道:「夫人還在躺著?」

  「是,今晚在那邊坐了一會兒,夫人回來連藥都沒喝,就躺下了。」那紫衣丫頭說完,還有些責怪地看了江凌一眼。

  江凌被她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春婆婆轉頭看了看原先去通稟的丫頭。那小丫頭看著紫衣丫頭,嚅嚅地道:「我剛才問瑩姐姐的時候,正好給夫人聽見了,是夫人說讓姑娘過來的。」

  江凌這才明白紫衣丫頭是責怪她這麼晚了不該來打擾陸夫人。

  想了想,她正要開口說話,忽然看到紫衣丫頭手裡拿著一個橢圓形半透明的東西,眉頭一挑開口道:「咦,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春婆婆笑道:「這是天麻,大夫開的藥方里的一味藥。」

  「天麻?」江凌伸出手,想要將那塊天麻拿過來看看,那紫衣丫頭手卻一擺,避開了她的手。

  「冬梅。」春婆婆板下臉,低喝一聲。

  冬梅這才不情不願地將手裡的天麻遞給江凌,嘴裡嘟噥道:「這可是一會兒夫人要服用的藥,名貴的很。又不是花啊、草啊的,有什麼好看的?」

  「這丫頭」春婆婆嗔了她一眼,轉過頭來對江凌笑道,「夫人病著,這幾個丫頭照顧得也算盡心,所以平時行為放縱了些,夫人也不責怪,倒讓她們越發地沒規矩了。」

  江凌擺擺手,表示不在意。她現在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這塊天麻上。這東西,怎麼她似乎在哪兒見過?

  見江凌拿著那塊天麻,皺著眉沉吟半晌,春婆婆問:「莫不是姑娘懂藥理?」

  「噢,不懂。」江凌回過神來,將天麻還給那位冬梅,道,「夫人是不是還沒吃晚飯?廚房在哪裡?我去給夫人做碗清淡的粥。」

  「啊?」冬梅有些驚詫地看了江凌一眼,繼而眉頭皺了皺,道,「廚房已備了飯菜,夫人說沒胃口,吃不下。」

  江凌這一下終於抬起眼來,定定地看了冬梅兩眼,正聲道:「我跟夫人已說好了,只要我還在陸府,往後夫人的飲食都由我負責。廚房在哪兒,帶路吧。」

  江凌這主子的架子一端,頓時讓冬梅怔住了。她心下惱怒,正要開口拒絕,春婆婆卻低喝道:「聽從江姑娘的吩咐。」

  平時陸夫人的飲食生活雖然由她們這幾個大丫頭伺候,但說到心腹,就還只有春婆婆。有春婆婆發話,冬梅不敢不聽,只得蹲身福了一下,道:「請姑娘跟奴婢來。」說完,板著臉帶了江凌向對面的房子走去。

  春婆婆一面走,一面向江凌解釋道:「來到零陵城,不少夫人小姐經常上門來探望夫人,來的次數多了,倒攪得夫人休息不好。所以現在夫人身邊的這幾個大丫頭,對於來客都有些抗拒,姑娘莫怪。」

  江凌怎麼會跟丫頭們計較?自然笑笑說不在意。

  因陸夫人經過要吃藥,吃飯也不定時,所以這萱瑞堂裡便有一個小廚房。廚房裡有兩間屋子,一間專門煎藥,一間則做菜煮飯。此時灶裡留著火,還有兩位廚娘在那裡呆著,見到春婆婆這一行人走來,連忙站起來。

  春婆婆掃了廚房一眼,道:「你們都聽江姑娘吩咐。」

  江凌卻沒有說話,走進廚房裡看了一圈,見油鹽米面都在她看得見的地方,便出來道:「你們在外面候著就好,我做好了自然叫你們端過去。」

  上至春婆婆,下到兩個廚娘,聽了她這話,都有些發愣。以往巴結夫人的小姐她們也不是沒見過,說是親手做菜給夫人吃,其實不過是到廚房裡來走一轉,吩咐廚娘按她的想法把東西做出來,待丫環拿到夫人的房門口,這才親手端進去,這就已是最誠心的了。莫不是這位江姑娘,還想要親自動手生火做飯不成?

  江凌卻不管她們想什麼,將廚房的門一關,就挽起了袖子。說實話,李青荷給她做的這身衣裙,穿來做飯,她還真是捨不得,生怕一不小心弄髒弄破。但這裡不比家中,饒是穿成這樣都還有丫環橫眉豎眼,要是她穿一身粗布衣裙在這府裡走來走去,估計走到哪裡都要費一番口舌,聲明自己是客人,而不是賊。

  拿起一口煮粥的陶罐,放了一把米進去,灌上空間水淘淨,再放了小半空間水,江凌這才將它放到灶上,將另一個灶裡燃著的柴移了一些到這邊來。既然濃縮的空間水可以增加療效,江凌自然不會吝嗇。要不是怕外面那些人等久了破門而入,她一定會放上一鍋水來慢慢熬煮。

  看火燃了起來,江凌又從空間裡拿了一棵菜和一小條鯽魚出來。本來她想拿一隻老鱉的,但想想失眠之人似乎不宜吃鱉,便換了鯽魚。鯽魚不但味香湯鮮,而且具有較強的滋補作用,非常適合中老年人和病後虛弱者食用,給陸夫人喝這鯽魚粥,最合適不過。

  將鯽魚剖了,把另一個灶燒燃火,架上炒菜的鍋,放油放鹽把鯽魚略煎一下,再加上空間水,放姜,蓋上蓋子文火熬煮,不一會兒,一股異常鮮美的香味就瀰漫了整個廚房。

  「好香啊,什麼味兒?」外面有聲音響起。

  「是啊,像是魚湯的味道,不過,什麼魚湯怎麼會有這麼香呢?」

  ……

  聽到門外的議論聲,江凌微微一笑,將青菜洗淨切好,又從空間裡拔了一棵蔥,洗淨切段備用。正等著粥和湯熟,往灶裡加柴的時候,江凌的手猛地一頓。

  她想起來了。

  剛才看到冬梅拿的那天麻,她說怎麼彷彿記得在哪見過。她上次從山崖上摔下來,不就是為了一株奇怪的植物麼?那植物的塊根,長的形狀,正跟冬梅拿的天麻一樣。

  江凌猛地站起來,激動地在廚房裡走來走去。如果說這空間裡種菜好吃,這空間水能治病,那麼,在空間裡長大的藥材,藥效豈不是比世間普通的藥材好上很多?照這樣的道理推測,她空間裡的這株植物要真是天麻,豈不是更有把握將陸夫人的病治好?她空間裡的植物生長週期快,那她如果種植藥材,豈不是比種其他的東西收益更高?

  這樣想著,江凌恨不得馬上把空間這根疑似天麻拿出來熬了給陸夫人吃。但不管心情多麼迫切,她自然不會這麼做。先不說這東西是不是天麻,就算是天麻,也得拿出來炮製了再用。而炮製之後,還得按一定量服用方好。否則,就會有可能好心辦壞事,救人成了害人。

  在廚房裡走了幾圈,半息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再轉過來一看,粥已熬得比較稠了,鯽魚湯也變成了奶白色。江凌把鯽魚湯倒進粥罐裡,用勺子攪勻,再把青菜和蔥都放進粥裡,待粥滾了之後,便將罐子從灶上提了起來。拿了一個勺子嘗了嘗鹹淡,鹹淡正合適,鮮美異常,就算陸夫人再沒有食慾,恐怕也擋不住這美食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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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2-2-10 11:13 AM

  第一百四十七章 見面禮

  將火從灶上撤掉,江凌又跑到廚房角落的水池邊,從裡面弄了一條魚進空間,這才去開門。她剛才看見這廚房裡有一個小水池,養著幾條魚,這才敢做魚粥的。否則,平空做出魚粥來,那這事可就詭異了,她想不出名都難。

  「江姑娘,你做的什麼這麼香?」這門一開,兩位廚娘就先跑了進來,迫不及待地向裡張望。她們急於想知道這種味道是什麼食物發出來的,又是如何做出來的。而冬梅的臉上再也不復剛才那冷傲的模樣,滿臉期待地走到桌旁,看著那罐香噴噴的魚粥,悄悄地嚥了嚥口水,再轉過臉來時,投向江凌的目光既好奇,也有一絲敬佩。不管這位姑娘存著什麼心思,就衝著她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粥,就衝著她能親手為夫人做粥,就得到了她們這些丫頭的尊重。

  「鯽魚粥。」江凌轉過身來,走到桌前,拿了碗筷和湯匙,放在托盤上,對柳綠道,「端著,咱們走。」說完又轉向冬梅,「還請冬梅姑娘去看一看,夫人起來沒有。」

  「是。」冬梅這時的態度最恭敬不過。

  不過一行人剛出了廚房,就見對面陸夫人的房裡急匆匆出來一個丫頭,她本想往外走,但一看到江凌這一行人,就鬆了一口氣,走過來笑道:「江姑娘,您說來請安的,怎麼路上耽擱這麼久?夫人一直在等您。」這丫頭叫春蘭,是陸夫人四個貼身丫環中的頭目,宴會開始前曾跟陸夫人一起見過江凌。

  聽春蘭問話,冬梅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她沒想到,陸夫人真的是在等江凌。想到這裡,她心裡又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這位江姑娘是什麼樣的身份,能得夫人這般對待,就連那縣主來探病,夫人也不曾這樣急著要見的。而她剛才對待這位江姑娘的態度,可是不那麼尊敬。

  「聽說夫人在休息,沒敢打擾,去廚房做了些吃食,正要給夫人送去。」江凌笑道。

  春蘭早已聞到了一股讒人的香味,心下雖然好奇,但還是沉穩地笑道:「有勞姑娘費心,正好夫人還沒吃晚飯。姑娘請隨奴婢來。」

  一行人走到屋子門口,江凌便向柳綠揮了一下手,示意她在外面等著,自己親手接過托盤,跟著春蘭進去。頭痛失眠之人,情緒容易煩躁,一下擁進去一大群人,必會讓陸夫人不舒服。江凌現在的簡單日子過慣了,也不喜歡這種前呼後擁的感覺。

  「秋菊,再去看看,這麼久怎麼還不來?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一進門,就聽到裡屋傳來陸夫人的聲音。

  「夫人,江姑娘來了。」春蘭聞聲,忙應道。

  「咦,這是什麼香味?」秋菊聽到聲音,把門簾拉起,鯽魚粥那股擋也擋不住的香味就直往屋子裡竄。陸夫人在夏蓮的攙扶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夫人,凌兒給您做了鯽魚粥,您嘗嘗看喜不喜歡?」江凌笑著走了進去。陸夫人的房間並未有那種久病病人房間那樣,滿是濃濃的藥味或陳腐味;這房間的空氣中,反倒隱隱瀰漫著一股枙子花的清香味,甚是好聞。

  「好好好,只要是凌兒做的,老身都喜歡。」陸夫人滿面笑容地從床上站了起來,坐到桌旁,看江凌放下托盤,親手從罐子裡把粥舀出來,放到她的面前,滿足地歎息一聲道:「凌兒有這份心就好,這些事,讓丫環們做就是了。」

  「是啊,姑娘。讓奴婢來吧。」春蘭忙想上來接手。

  江凌笑了笑,對春蘭擺擺手:「這些事,凌兒在家裡也做慣的,沒有關係。再說,能親手為夫人盡一份心,這也是凌兒的福氣。」這話聽起來肉麻,卻是江凌的真心話。子欲養而親不在,無疑是最悲哀的事。不管這位陸夫人是不是她的親奶奶,就衝著她對自己的這份慈愛,盡些孝心也是應該的。

  「好孩子,難為你一片心……」陸夫人這話還沒說話,聲音就哽咽住了。

  「夫人說哪裡話?」江凌被她這一說,心裡也有些酸酸的,連忙放湯匙遞到她手上,「您嘗嘗凌兒的手藝。」

  「嗯,聞著這香氣就知道味道不一般。」陸夫人平息了一下情緒,接過湯匙,舀了一匙粥,吹了吹,慢慢放入嘴裡。

  「咦,這是什麼粥?怎的如何美味?」一勺粥下肚,陸夫人訝然,也顧不得燙,又舀了一勺入嘴。

  江凌坐了下來,從罐子裡將那條魚舀了出來,放入一個盤子中,慢慢地用筷子把刺挑了,笑道:「這是鯽魚粥。如果夫人還覺得喜歡,這幾日凌兒餐餐給您做飯。」

  陸夫人張了張嘴,話卻又哽在了喉嚨裡,一個字也說不出。良久,她才把粥徐徐嚥下,喃喃感慨:「老身的兒子去的早,本以為與老爺兩人會晚年寂寞,沒想到,我們還是有福氣的人啊。」

  聽聞這話,江凌的手一抖,差點被刺紮著。陸夫人這話,再明白不過,她已是把自己,當成了她的孫女了。

  江凌抬起頭,看著陸夫人蒼白而略帶病容的臉,心裡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幫她把身體調養好。李青荷與江濤對她的好,讓江凌明白親情是多麼重要。如果面前這位老婦真是她的祖母,伺候榻前、承歡膝下,那將是她義不容辭的責任。

  「夫人,江姑娘是不是到您這兒來了?」門外忽然傳來李婉的聲音,話聲剛落,她就從外間進了房裡,一面聳動著鼻子,一面道,「什麼味道這麼香?」

  這歡快的聲音一進來,立刻沖淡了房裡濃濃的傷感。陸夫人看著李婉那小狗一般的動作,不禁笑起來:「你的鼻子倒是靈,我這有好吃的東西,你住那麼遠都能聞味尋來。」

  「那是。」李婉此時也不顧什麼禮儀,急走過來伸出頭看了看罐子裡的粥,歡快地叫道:「玉兒,快去廚房拿碗來。」說完伸出手拍了拍江凌的後背,「江姑娘,凌兒姑娘,想不到你還有這手絕活,怎麼辦?我不想把你讓給秦憶那小子了。你跟我去襄陽吧,只要你天天給我做飯,你提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哦?」江凌回過頭來,將李婉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地細細打量了一遍,直把李婉看得心裡發毛,這才點頭道,「好啊,就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李婉撫了撫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瞪大眼睛問。

  「你一輩子不嫁人,我就跟你在一起。」江凌低下頭,去挑魚上的刺。

  「撲哧。」站在陸夫人身邊的夏蓮一下沒忍住,笑出聲來。

  「不是吧?你也太狠了吧?」李婉看怪物似地看著江凌,連連擺手,「算了算了,你還是嫁給秦憶吧,我可不敢帶你回去,我父王和母妃非把咱倆殺了不可。

  江凌對著那條魚聳了聳肩。伴君如伴虎,她這回深切體會到了。這真要被丹陽縣主惦記上,突發奇想地把她弄回紀王府當廚娘,那還不是一般兩般的麻煩。

  「縣主,碗來了。」李婉的侍女玉兒把碗拿來,從罐子裡舀了一碗粥給李婉,李婉也顧不得再說話,坐下來就吃。

  陸夫人一直靜靜地聽她們說話,此時看李婉埋下頭去對付碗裡的粥,這才抬起頭來,看了江凌一眼,正與江凌對了個正著。

  「夫人,您也吃吧,這粥涼了就不好吃了。」江凌微微一笑,將剔好刺的魚夾到陸夫人那碗粥上。

  看江凌如此沉穩,應對得不卑不亢,輕易就打消了李婉的念頭,陸夫人暗自點頭,也把心放回肚子裡,應了一聲,伸出手來一勺一勺將粥和魚慢慢地吃光。這情景,看得春蘭和夏蓮嘖嘖稱奇。自從陸夫人頭痛病犯,她就沒怎麼好生吃飯,每餐小半碗粥,還是勉強吃下去;魚也嫌有腥味。卻不想今晚上竟然吃下去一大碗鯽魚粥。

  「陸夫人,您還要不要添點?」李婉的那碗粥早已吃光了,見陶罐裡還剩下半碗粥,沒好意思再舀,見陸夫人吃完,忙問。

  陸夫人擺擺手:「我不要了,你都吃了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啊」李婉像一隻饞嘴的貓,舔舔嘴唇,讓玉兒將粥全倒到自己碗裡。這粥此刻冷熱正好,一會兒之後,李婉面前的那只碗又空了。

  她摸摸肚子:「飽了。」又舔舔嘴唇,眨巴著眼睛看著江凌,「可我還想吃。」

  江凌笑了起來:「再吃,你就要改名了。」

  「啊?改啥名兒?」李婉不明就裡。

  「不叫李婉,叫李豬。」江凌笑了起來。

  「好啊,你拐著彎罵我」李婉伸過手來,就要撓江凌的癢癢。

  見兩個女孩子調笑著鬧成一團,陸夫人只覺得十幾年了,心情都沒有此刻這麼舒暢過。她從腕上摘下一個玉鐲,向江凌招了招手,笑道,「來,夫人給你個見面禮,不許推辭。」

  「啊,吃了這粥,還要付錢吶?」李婉嚷嚷著,也從身上摸出一塊玉來,遞給江凌,「吶,我也有見面禮。」



  第一百四十八章 探聽

  「縣主,夫人,這是怎麼說的?就算覺得這粥做的好,想要打賞凌兒,給個一兩二兩銀子就可以了,這麼貴重的玉,凌兒可不敢要。」江凌半真半假地笑道。陸夫人想送東西給她,這份誠心她能感覺到。可李婉這熱鬧一湊,味兒就變了。覺得這粥好,拿錢打賞她,還真把她江凌當成了下人呢?

  「呃,這不是陸夫人要送你見面禮,我不送不行麼?」李婉也從江凌這不軟不硬的話裡聽出了某些意思,笑了一下,把手裡的玉收起,但看向江凌的眼神裡又多了一份欣賞。剛才這一下,她還真是故意的。她就想看看那位秦少將軍所喜歡的女孩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些東西,不是看表面就能看得出來的。可沒想,這位江姑娘,越來越讓她稱奇。一個小地方的窮人家的孩子,行事做派竟然能這般大方得體,比那些大家閨秀都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如;更難得的是,面對自己這個對她未婚夫有意思的縣主,竟然也能做到不卑不亢、軟中帶硬、毫不退讓,這著實讓她驚歎。李婉家裡姐妹雖多,但明爭暗鬥的不少,朋友更是一個都沒有。現在這一下,她倒是真心想與江凌結交了。

  「孩子,老身這不是打賞,就跟你為老身煮粥一樣,表達的是一份心意。老身老了,也沒有能力為你做什麼,財物是最庸俗最不值錢的東西,即便要給,也不是今日。這個玉鐲,卻是老身的婆婆傳下來的,與普通的財物不一樣。戴上它,能保你家庭幸福美滿。」陸夫人解釋道。

  「夫人,這樣我就更不能要了。」江凌連連擺手。她能理解陸夫人此刻的心情。對方認定了自己是她的孫女,就算是把所有的身家相贈,都難以表達她對這個孫女的憐惜與疼愛。可現在,無論事實如何,她與陸夫人,不過是一面之緣,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不為過。她為陸夫人做的,無非是一碗粥。就這樣便接受對方的傳家玉鐲,別人會如何看?下人們又會如何議論?她雖然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每日生活在別人異樣的目光裡,那也是一件難受的事。

  「不過是一個鐲子,你要是不收,我可要生氣了。」陸夫人板起臉道。

  江凌猶豫了一下,站起來福了一福,道:「既如此,凌兒可不可以不要這鐲子,另提一個要求?」

  「哦?你講。」見江凌如此說,陸夫人倒是意外,點點頭道。

  而春蘭和夏蓮的眼裡,卻閃過一抹複雜的神情來。這位江姑娘,莫不是跟以前的一些夫人、小姐一樣,說是一片孝心不圖回報,其實所圖更大?百般討好,目的就是想讓陸夫人認她作乾孫女兒。到時候,這陸府千金的身份也有了,老爺、夫人去世之後,諾大的家業也是她的了。因老爺、夫人沒有後代,打這種如意算盤的人可不只她一個。

  「夫人府裡的花木,能不能允許我每樣都採集一些種子,或者進行分株?夫人請放心,凌兒絕不會毀壞貴府的花木的。」

  「……就這個?」陸夫人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但看向江凌的目光晶亮,就像發現了世間瑰寶一般,既欣喜又欣慰,「自然沒問題。你隨意,拿什麼都可以,拿多少都無所謂。一會兒老爺回來,我跟他說,不會有問題的。」

  「如此多謝夫人。」江凌滿眼驚喜。她知道陸大人喜歡花木,還擔心他會不允,還在想如何提這個要求呢,沒想到這麼容易陸夫人就答應了。有陸夫人這個承諾,想必陸大人就算不答應全給,大部分應該不成問題。

  本來江凌還在想是不是把借書的事也一併說,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件事,雖然跟陸夫人提會比較容易達到目的。但當面跟陸大人說,會更顯得尊重。她還想看了書有不懂的地方,好請教請教陸大人呢。

  春蘭和夏蓮看向江凌的目光卻有些怪異。放著價值幾百兩銀子的玉鐲不要,卻要那隨處可見的花木。這位姑娘,不知應該說她傻呢,還是別有用心、想要討得老爺的歡心有更大的圖謀。誰不知道陸大人喜歡花木種植?如果這位姑娘是為了討老爺子的歡心而投其所好,那她真是所圖非淺啊。

  李婉倒是歪著頭打量了江凌一下,似乎對她興趣更濃了:「對陸夫人的心意你領了,那本縣主的呢?不管你怎麼說,反正本縣主在這裡的飯食,都由你包了。作為交易,本縣主也答應你一個請求,你看如何?」

  江凌想了想,笑著點頭道:「好啊,不過我做什麼你就吃什麼,不得挑嘴。條件嘛,也是花木,等你回襄陽後,你們紀王府裡那些零陵沒有的花木,你派下人送一些給我,如何?」

  「呃,好吧。說什麼不得挑嘴,我就知道,你不過是給陸夫人做飯的時候,順帶把我的飯一起做了。江凌,你嚴重打擊了我。」李婉嘟著嘴,一臉的無奈。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陸夫人拍拍她:「特意給你做飯,順帶把我的飯給做了,行了吧。」

  李婉玩心一起,又想逗逗江凌,挑挑眉盯著她問:「江姑娘,你怎麼說?」

  江凌啞然失笑,這姑娘,還真是童心未泯。她睨了李婉一眼:「就是順帶給你做的,怎麼的?要是不想吃,我正好可以少做一點。」

  李婉長歎一聲:「我決定了,我一定要學會做飯。以後我看誰不順眼,我就先讓他吃我做的飯,等他意猶未盡時,我再給他斷掉,讓他痛苦萬分。」

  江凌沉吟片刻,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拱了拱手:「受教了,原來美食還可以用來作刑具。縣主,你高明。」

  這話說得便是連李婉都笑了起來。

  江凌走到陸夫人身邊,扶起她道:「夫人,咱們出去外面走走。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這人啊,要多活動活動,才能吃得下、睡的香。過一陣你身體好些了,我教給你一套功法,你每日練練,對身體大有好處。」

  「什麼功法什麼功法?也教教我。」李婉頓時眼睛一亮。見江凌不作聲,只管用眼睛看她,趕緊舉手:「我把京城的珍貴花木也找來給你,可以了吧?」

  「呃,不過是舉手之勞,教給你便是了。還要你的花木,那多不好意思啊」江凌摸摸鼻子。

  「哼,裝,你就使勁裝。」李婉呲之以鼻。大家又笑起來。

  「哎喲,不行了。今天笑的次數,比我一年的都多。走吧,那就走走去。」陸夫人站起身來,又吩咐春蘭,「你去叫管花木的袁伯來。」

  待她們在外面院子裡走了兩圈,一位六十多歲的老頭兒被叫了進來,陸夫人把江凌的要求說了,道:「江姑娘的吩咐就是我的吩咐,你只管照她說的做就是了。」

  袁伯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江凌看這袁伯似乎有想法,不過她也懶得理那麼多,直接吩咐道:「明兒早上辰時二刻,你到幽蘭院來。」

  「是。」

  見袁伯退了出去,時間也不早了,江凌和李婉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還未亮,江凌就按時起了床,在空間裡練了半個時辰的功,看了看天光,已差不多是六點多的光景,決定自己到外面走走,順便看看這陸府裡有沒有有霧氣的植物。

  「姑娘。」見江凌出了房門,柳綠和春婆婆已端著洗漱的水,在外面候著了。江凌一面慶幸自己沒有穿越為下人,一面洗漱,完了道:「我想出去走走,春婆婆你跟著吧。」本來她想一個人走走的,但想想自己一個人在這府上亂走,要是有什麼事,便渾身是嘴也說不清,還是有一個陸府的人跟著比較好。

  這幽蘭院裡的蘭花,江凌已看過了,沒有哪株有霧氣的。所以帶著春婆婆,她直接出了門,往一條小路上走去。春婆婆見她往這條路走,跟在後面看了江凌一眼,沒有作聲。

  這一路雖然栽種了不少樹木,但江凌大多不認識,只知道有榕樹、樟樹、桉樹和桂花樹等南方常綠植物。因陸府在零陵建府的時間不長,這些樹木並未長得很高。而樹下栽種的也是薔薇、茉莉等常見的花卉。

  「啊,好香,這好像是枙子花的香氣。」走了一會兒,江凌忽然聞到一股花香。這香味,她昨晚在陸夫人房裡也聞到過。

  「正是,梧桐院旁邊,栽著好幾株枙子花。」春婆婆笑道。

  呃,走到梧桐院來了?江凌對自己的路癡無奈了一下。往前走了幾步,轉了個彎,果然看到幾株盛開的枙子花,栽在梧桐院高高的圍牆外邊。

  江凌只想清靜地走走,並不想跟那心眼裡有七竅的縣主打交道。不過既然來了,也沒必要避開去。她走到枙子花旁邊,欲要采幾朵枙子花,一陣隱隱的說話聲卻傳進了她的耳裡。

  「……怎麼樣?探聽到什麼沒有?」這是李婉的聲音。

  「是,昨晚秦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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