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Loeva -【平凡的清穿日子】《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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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28 PM

二一六、大婚(下)

   淑寧被人攙著下了轎,踩在紅氈上一步步走進正堂,當中只跨了一個雕鞍,倒是不見火盆。等有人拿走她手中的瓶子後,她從蓋頭下往旁邊看,隱約看到了雙靴子,那大小分明就是桐英的,心下才定了定。


  在正堂中,桐英面向西方,淑寧面向東方,行了兩次拜禮,然後便各自就坐。內務府派來主持婚禮的嬤嬤們倒了酒,口裡說著吉利話,將酒奉上,兩人喝下了。重複三遍後,又再起身行兩次拜禮。


  淑寧聽到有人大聲宣佈宴席開始,便知道婚禮完成了。那一瞬間,有些百感交集。自己兩輩子加起來,也活了幾十年了,沒想到終身大事居然是在古代完成的。這是自己人生的另一個起點。回想起穿越前生活過的世界,好像已有些模糊,不管那時候的家人,對自己是什麼態度,現在也沒必要再計較了。自己在這個世界裡擁有慈愛的父母、友愛的兄弟、摯愛的丈夫,衣食無缺,生活富足,雖然也有遇到許多不順心的事,但總歸是個幸福的人。以後,她會繼續努力,讓自己與家人一起幸福的活下去的。


  有人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發覺自己不知發呆了多久。桐英那邊傳來輕輕的悶笑聲,淑寧扁扁嘴,順著嬤嬤們的指引,從堂後往正院裡走。一路上,她都能看到旁邊桐英的靴子,想到從今以後,便要和這個人相伴終身了,心裡一軟,把先前那一點嗔怨都拋開了。


  淑寧只知道一路走的都是紅氈,依稀能看到旁邊的石板路,但周圍地方到底有多大,她卻估算不出來。先前看過圖紙,只有個大概印象。聽真珍說,前院很大,但正院要小些。她不由得有些心急,想知道未來的家是什麼樣子,又覺得那塊紅蓋頭真是礙事。直到進了屋,她認出旁邊放置的都是眼熟的家俱,心裡才安定下來。知道這就是新房了。

  紅氈一路鋪到拔步床前,她看到那床的平臺,便輕輕掙開旁人的手,自己踩上去,轉過身。與桐英一塊坐下了。


  這張床因多了兩邊的雕花圍欄,床口比尋常的窄些,兩人並排而坐,隔得並不遠。淑寧可以從蓋頭下看到桐英的膝蓋離她自己的只有不到半尺,而且對面似乎有一道目光正凝視著自己的方向。她忽然覺得有些羞意,耳朵漸漸熱起來。

  然後便有許多東西撒在兩人的周圍,衣邊手邊,都是花生、栗子、桂圓與紅棗等物。淑寧只覺得額頭上也挨了幾下,怪疼的,也不知是誰這般魯莽,專往人這個地方砸。


  不一會兒,一柄金色的秤桿伸到她蓋頭下方,接著眼前一亮,蓋頭挑開了。她咪了一下眼,抬頭望去,只看到桐英微笑著看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後,便用溫柔的目光盯著她看。

  淑寧卻是又喜又羞,但想看桐英的意欲壓制住了羞澀,垂下眼才不到兩秒,便又抬眼去看他。只覺得他比起上次見到時,氣色好多了,雖然還是偏消瘦了些,卻比以前要胖許多。心下暗暗決定,以後一定要把他再養胖一點,健康一點,然後……兩個人就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但是……他的眼睛也未免太厲害了,居然那麼久都不眨一下……淑寧只覺得耳朵越來越熱,臉上也辣辣的,心想他怎麼就一直盯著自己不放了?又不是沒見過面。可她卻忘了雙方的確有很長時間沒見過面了,上一次見面,還只是遠遠看了幾眼。即便如此,要她先移開目光,又有些不捨。


  有人在旁發出輕輕的笑聲,方才驚醒了對視中的兩人,齊齊鬧了個大紅臉。李氏、喜塔臘氏與一位嬤嬤拿著三個碗走過來,笑道:“該吃子孫餑餑了。”便拿了筷子喂他們。淑寧曾聽說這東西很難吃,今日才真正嚐到是什麼滋味。不過,當她發現桐英吃餑餑時仍舊時不時的朝她看,又覺得那東西其實沒那麼難吃。

  吃過子孫餑餑,又吃了長壽麵,接著便要開臉。桐英雖然很想留下,卻被人硬拉著出去了。因為外頭的喜宴正吃得歡,新郎官怎麼能缺席?


  向幾位長輩敬過酒,又與幾個素有交情的宗室與官家子弟喝了幾杯,然後便開始挨桌兒敬酒了。到了女方親眷席前,桐英拿著酒杯,鄭重敬端寧,端寧沉默了一會兒,拿起酒杯道:“要好好待她。”桐英點點頭:“放心。”兩人乾了一杯。

  小寶對桐英也算是熟悉的,卻硬是拿了個酒杯對他道:“桐英哥,不,姐夫,你一定要好好對我姐姐,不然,我會揍你的。”眾人哄笑,端寧不知該說什麼,只是道:“姨娘明明說了不許你喝酒的,還不快放下?!”小寶卻不吭聲,只是盯著桐英瞧。桐英微微一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道:“若我真的欺負你姐姐,你只管來揍我。”然後一喝而盡。

  小寶臉上露出喜意,也喝了自己那杯,卻被嗆得猛咳不止。端寧笑著幫他拍背:“早說過了,小孩子喝什麼酒?”小寶卻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是男子漢!”

  眾人齊聲叫好,便有那看他順眼的人也來敬他,端寧攔不住,只好勸小寶少喝些。但周圍人裡也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卻惱了小寶,道:“神氣什麼?瞧你那小身板,跟豆芽菜似的,也敢揍我二哥?!”


  小寶抬眼看看那少年,見他衣著華貴,又稱桐英為“二哥”,知他也是簡親王府的子弟,想起母親、先生與兄姐的教導,便裝作沒聽見似的,只是與別人說話。那少年正要發作,卻聽到臨桌鬧著要新郎官過去敬酒,自己也被人拉了一把,跟過去了,只好回頭瞪了小寶一眼。小寶渾不在意,只是笑笑,便坐下吃菜,察覺到哥哥正睨著自己。便陪笑著給他斟酒,算是陪罪。

  小寶對於今晚的菜色很有興趣,聽說只擺三十席酒,便殺了二十一口牲畜,滿桌的肉菜,做法都與自家的不同,他要全部吃清楚了。回家形容給賢哥兒聽,讓小弟弟過過癮,雖然結果可能是饞死他。



  新房中,淑寧已經忍疼開完了臉,修出鬢角。又重新帶上了沉甸甸的禮帽,只覺得耳垂部位隱隱作痛,大概是耳鉗太重,耳朵受不了了。

  然而她還不能放鬆,因為在娘家嫂子們離去後。她必須獨自面對一眾夫家女眷,濟濟一堂。她只看到一屋子的鮮色旗袍與珠翠,覺得眼花繚亂。

  有一個看上去只有三十來歲的婦人。瞧著眾人鬧哄哄的,便主動站出來充當引介。她人看著似乎很和氣,淑寧後來才知她是簡親王府的側福晉,姓郭,有一個兒子行三,今天剛好滿十四歲,卻是特地隨行進京來求封爵的。


  淑寧在她的介紹下,才認得那位圓臉細眼嘴角有顆美人痣皮笑肉不笑的少婦就是傳聞中桐英長兄雅爾江阿的正室瓜爾佳氏。而跟在她身邊說話溫柔細氣的年輕女子則是雅爾江阿的妾伊爾根覺羅氏。至於另外兩個妾,由於郭福晉說得太快,淑寧沒怎麼聽清,只記得一個姓吳,一個姓崔。

  她們都屬於雅爾江阿那邊,所以與其他的女眷就離得有些遠。門邊站的那一群,都是其他宗室的妻子。吃吃笑著看熱鬧,只偶爾插幾回嘴。


  剩下的也都是簡親王府的人,除了那位郭福晉,還有一位姓李的庶福晉,兒子年紀不小了,跟王爺與繼福晉上京來看看世面的。倒是有個八九歲大的小格格,也是郭福晉所生,閨名叫毓秀,活潑潑的很討人喜歡。雖然封號只是縣主,但聽說在府裡極受寵。眼下正在換牙,說話時雖時不時漏點風,卻毫不在意。

  這位小縣主對拔步床最有興趣,扒著那雕花圍板瞧個不停,後來索性走上外進,一屁股坐在床頭櫃上。這個床頭櫃,本是與床面平行的,若不是有兩個抽屜在,淑寧本也以為是張椅子,便也沒攔她。

  只見那小縣主毓秀左右瞧著,睜著大眼問淑寧:“二嫂,這個是什麼床?我怎麼沒見過?”淑寧先是為自己的新稱呼愣了愣,便笑著回答說:“這個是拔步床,又叫八步床,一般是南邊用的,北方的確是少見些。我當年隨父親在廣州任上時,就睡過幾年,回京後總想著,這次叫人去廣東置辦家俱,便索性叫人打了一張。”


  這時瓜爾佳氏說話了:“喲,原來是在南邊打的?我還以為這些家俱真是在京裡花大價錢打的呢。聽說廣東那邊深山野林的,有很多好木材?”

  淑寧笑笑:“這都是南洋那邊來的,廣州乃是通商口岸,每年都有許多洋人去那裡做生意。木材價錢比京裡的確是便宜些。何況如今要說打家俱,就數蘇州和廣東好。我們家也是湊巧,在廣州買木材時正好遇到蘇州工匠,便讓他們就地打了來。”

  瓜爾佳氏不甘心,還要再說,卻聽到那幾個宗室女眷說著:“原來是蘇州式樣,怪道我瞧著就覺得跟一般的家俱不同呢,趕明兒我也叫人打些蘇州家俱去。”“我倒覺得廣州式樣的好,我在別家瞧過,看著就富貴。”“唉呀,你聽我說……”鬧哄哄的吵成一團。

  瓜爾佳氏沒法再說什麼,突然發現在人扯自己的衣角,一回頭,卻是毓秀:“大嫂子,我肚子餓,我要吃餑餑。”她不耐煩的道:“那是給新人吃的,都沒了。”毓秀不依,仍舊吵著要吃東西。


  瓜爾佳氏瞧著郭福晉只是笑著看,並不出聲,李福晉也沒有表示,心下暗恨,正要發作,卻聽到淑寧開口道:“若是別的東西,妹妹吃不吃?”毓秀忙挨過去:“吃!是什麼?”

  淑寧拉開床頭櫃上邊的抽屜,從棉花堆中掏出一個荷包來,打開一看,卻是花生芝麻糖與糖蓮藕兩樣。毓秀接過來嘗了嘗,直說好吃,又去翻那抽屜,看有沒有更多。郭福晉去攔,淑寧只是笑著說:“不要緊,還有呢,本就只是塞空的東西。”

  毓秀掏出另一個荷包來,又想看下面那個抽屜,一拉開,顯出幾個瓷瓶,郭福晉忙推回去,斥道:“沒規矩!這是你二嫂的東西。怎麼能隨便亂翻?”瓜爾佳氏也在旁邊附和:“可不是?新房裡總有不好讓孩子看到的東西,怎麼能亂翻?”她這麼一說,倒讓在場的人狐疑起來,懷疑起那瓷瓶裡裝的是什麼。有人捂著嘴輕笑。

  淑寧咪咪眼,微笑著彎腰拉開那抽屜。拿出一個瓶子來,道:“沒關係,只是幾瓶花露水。因大禮服太重了,家母與嫂子擔心我會氣悶,所以放了些在這裡。讓我醒神用的。”

  毓秀湊過去聞了聞,忙道:“這個味道真好聞,是什麼做的?”淑寧道:“這是茉莉花味的。”毓秀打開瓶子倒了一點出來。果然清香撲鼻。


  在場的人裡有不少吃過大禮服的苦,沒用過花露水的則一個也無,所以都感同深受,紛紛稱道,還有人也湊過來聞,問是哪家作坊的出品,淑寧笑著回答了。瓜爾佳氏瞧著她成了眾人關注的中心,又是一陣氣悶。毓秀睜大了眼看看她。道:“大嫂子,你不舒服麼?要不要擦擦這個?”

  瓜爾佳氏一陣惱怒:“不用!”郭福晉飛快掃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今兒外頭的客人也多,只福晉一個人怎麼能應付?咱們出去幫忙吧。”伊爾根覺羅氏微笑著應道:“是啊,繼福晉一人太辛苦了。姐姐,咱們出去幫著招呼客人吧。”瓜爾佳氏黑著臉。與眾人一起出去了,只留下李福晉、毓秀與幾個嬤嬤在。前者幾乎不怎麼說話,淑寧便只好與毓秀聊天,覺得與小孩子在一起,倒比先前輕鬆些。



  所幸這座貝子府,地處偏遠,離簡親王府與其他客人的住所都有相當的距離。有不少客人看著時間不早了,便早早告辭,只相約往後再多喝幾杯。簡親王府一眾女眷,也都跟著離開。桐英送了客人,把幾個想要鬧洞房的損友死命趕走了,才回到新房中來。淑寧聽著他在外頭趕人,心下暗暗好笑,只是有些奇怪,怎麼一直不見桐英進來?


  素馨似乎看到什麼,出去了一會兒,進來笑道:“貝子爺在喝醒酒湯呢,說讓姑娘……讓夫人先換了大衣裳吧。”

  淑寧臉一紅,便在嬤嬤與丫頭們的説明下,脫下大禮服與禮帽,換上一身大紅夾棉旗袍,頭上梳了個圓髻,只插了朵大紅絨花。臉上的脂粉也都洗掉了,擦上些潤膚膏。


  她看著嬤嬤們收拾了床上的喜果,鋪上塊大白綢子,忽然醒悟到這東西的用途,刷的一下紅了臉,忙轉開頭去。


  桐英進來了,已經換了一身新衣裳,比先前的大禮服要輕便許多。他輕咳一聲,眾人都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淑寧咬咬唇,忽然覺得很緊張。

  桐英卻盯著她看了又看,她忍了一會兒,惱了:“你瞧什麼呢?!”桐英笑嘻嘻的道:“我瞧你這個樣子比方才還要好看。”他吸吸鼻子:“什麼香味?怪好聞的。”然後便一直聞了過來。

  淑寧有些不自在的縮了縮:“是花露水的味道,方才毓秀妹妹拿出來用了些。”桐英在床邊坐下,道:“這個味道襯你,好聞。”


  兩人靜了下來,淑寧只覺得心臟砰砰直跳,不一會兒,桐英抓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緊。她臉又紅了,耳根子發燙,但並沒有甩開。正羞澀間,卻聽得一聲“咕咕嚕”,愣了愣,呆呆的看向桐英。

  桐英不好意思的摸摸頭,道:“肚子餓了……光顧著喝酒,沒吃多少東西……”淑寧撲哧笑出聲來,拉開床頭櫃抽屜,又掏出一包糖:“幸好毓秀妹妹沒再多摸一回,不然就一點不剩了。”


  桐英笑笑,正要接過,卻忽然頓住,道:“我要你喂我。”淑寧愣了愣,紅著臉將一塊糖藕塞進桐英嘴裡,被他飛快咬住,她忙收手回來,但仍察覺到方才那一瞬間擦過手指尖的柔潤感,臉上更熱了。

  桐英吃了一半,又喂淑寧吃下另一半,然後清清嗓子,忽然喊了句:“夫人。”淑寧一愣,笑著“哎”了一聲,只覺得嘴裡甜意更甚。桐英笑了笑,又小聲喊了句:“老婆。”淑寧笑了出來,瞄他一眼,又“哎”了一聲。

  桐英咧嘴笑得歡,看看淑寧,又看看別處,摸了摸頭,一把抱了過來。淑寧嚇了一跳,回想起那一次擁抱,便靜靜的伏在他懷中,聽著他的心跳。桐英的手臂越發抱得緊了。


  過了好一會兒,桐英忽然道:“果然,推遲兩年成親是對的。”

  淑寧不解,仰起頭看到他一臉正經,便問為什麼。結果桐英道:“不但變成美人了,而且抱起來很有料,跟當初相比,就跟豆芽菜和大白菜似的。”


  淑寧愣了愣,臉刷一下完全紅了,深吸幾口氣,左右看看,便隨手一個枕頭打了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31 PM

二一七、請安

    淑寧在素馨的幫助下梳著頭,耳朵聽到兩個內務府的嬤嬤在床邊小聲議論的聲音,簡直快要把頭埋到地上去了。再看到她們將那塊白綢捧出去,她臉上的溫度噌噌噌的往上升,都熱得可以煮雞蛋了,偏偏素馨和冬青兩個還在紅著臉偷笑!

  天啊地啊,以前聽說哥哥嫂子成親後,母親和溫夫人都會去檢查,她還只當趣聞,現在輪到她自己,才明白這是多麼丟臉的事情。真珍嫂子,我對不起你!!!

  都是那個桐英的錯!如果不是他……她回想起昨晚的情形,臉刷的一下又漲紅了。

  素馨看到自家姑娘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忍笑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淑寧嗔她一眼,搖頭道:“沒事沒事。”然後主動拿起梳粧檯上的鑲珠雙喜鈿子,在冬青的説明下戴到頭上,又拿起把小圓鏡小心的補著粉,掩蓋住淡淡的黑眼圈。


  桐英掀起簾子進來問:“好了麼?早飯已經備好了。”他已經換好衣裳,整個人精神煥發,笑意盈盈。

  淑寧瞄了梳妝匣鏡子裡的他一眼,沒說話。桐英笑著走過來,對兩個丫頭使了個眼色,她們偷笑著出去了。淑寧恨得牙癢癢:怎麼那麼快就被他收服了呢?你們可都是和我一起生活了很多很多年的人啊。


  桐英挨近她耳邊,輕聲說了句:“你惱我了?對不起了,以後我會節制些。”淑寧一輪捶過去:“還說還說,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你這可惡的傢夥!”桐英笑得很欠揍的伸出左手握住她的拳頭,右手拿起一支乾淨的眉筆,沾了點胭脂,替淑寧畫起唇來。

  淑寧先是一怔,又怕會弄花原本的妝容,只好頓住不動。等他畫完了,看看鏡子,居然很好看。她懷疑的瞄了桐英一眼:這小子莫非經驗豐富?

  桐英看明白她眼神的意思,忙道:“你也知道我最擅長什麼,畫畫,而且還是人物畫。這美人啊仙姑啊,畫唇的時候多了,當然知道該怎麼畫。我可是很正經很正經的人。”


  “你要是正經就沒人不正經了!”淑寧想,“先聽著吧,若是敢撒謊,背地裡勾三搭四、拈花惹草的,哼哼哼……等著瞧。”她瞥了這個新婚丈夫一眼。

  看到她那一眼,桐英忽然感到一股寒氣,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幫著妻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待她梳妝完畢,便扶她站起身來。

  淑寧頓了頓,努力忘掉身上不自在的感覺。在桐英的手臂上掐了一把,才慢慢走到外間。



  桌上已經擺開許多糕點了。桐英拿過一碗溫熱的乳汁狀的東西,道:“我聽說你從前在家愛喝羊奶,這個是牛乳,也很好,你嘗嘗?”

  牛奶當然好了,現在沒有那些專門產奶的奶牛品種,只能靠普通母牛,牛奶也不容易得呢。淑寧喝了一口,覺得與記憶中的牛奶味道有些不同,不過很香醇。她瞧瞧桐英,倒了半碗在他碗中,道:“你也要喝。先前連著辛苦兩年,跟我好吃好喝可不能比。”

  桐英也沒推。笑了笑便仰頭喝光了,又給她夾點心:“這個是鴛鴦玫瑰糕,是宮裡賜下來的,你嘗嘗。”

  淑寧就著他的手吃了一口,滿嘴的玫瑰餡香甜味道,詫異的說:“這時候哪裡來的玫瑰花?不是早過了季節麼?”桐英道:“還可以用大棚養的,我們其中一個溫泉莊子裡,就有幾個玻璃大棚,專門用來種花草,更別說宮裡了。昌平那邊可有好幾個皇莊是建在溫泉口上的呢。”

  淑寧點點頭,見桐英又夾了一塊湊過來,便又吃了一塊,自己也夾了一塊餵他。


  兩人你來我往的,半是玩半是吃,實際上都甜在心裡。吃過早飯,喝了口紅棗茶,淑寧忽然想起一件事:“呀,我嘴上的胭脂……”便沒了聲音,直瞪著桐英忽然變大的臉發呆。

  桐英舔舔嘴,笑道:“反正都已經糊了,乾脆弄乾淨些再上吧,嗯?這個也是玫瑰味道的……”話音未落,便被甩了一帕子,然後就看到新婚妻子紅著臉衝回臥房去了。


  門外傳來吃吃笑聲,桐英瞪了素馨她們一眼,指指桌上的碗碟,便跟進房間裡去。


  淑寧重新畫好胭脂,惡狠狠的對他道:“不許你突然偷襲我!尤其是在別人面前!”桐英笑嘻嘻的抱住她道:“好好,我以後會注意。”然後香了一口,飛快擋住她的雙手,道:“時間不早了,咱們快動身吧,今兒要先進宮給太后、皇上、娘娘們請安,然後回王府去會親,事情可多著呢。”

  淑寧見他說得有理,也顧不上打情罵俏了,連忙收拾好,便與他一起出了院子,來到垂花門外登車。


  這是她第一次坐貝子夫人的馬車,是內務府全新打造的,紅蓋,青緣,青幃,紅,還散發著桐油的味道。車子看著很漂亮,而且是防震的那種,車廂裡還有專門用來放暖壺的架子。不過裡面的格局擺設不如先前自家用的馬車舒服,淑寧暗暗決定有空時要好好收拾一下車廂。

  桐英騎馬,淑寧坐車,在眾隨從的陪伴下往皇宮方向出發。貝子府離地安門比較近,他們便一直沿著什刹海走,跨過三座橋,從皇宮後門地安門進宮。沿著長長的甬道進了神武門,便要下車走路了。桐英有些抱歉的對淑寧道:“若是覺得累,就跟我說一聲,在宮裡不好坐車,只好委屈你了。”淑寧笑笑,並不在意,反而對於舊地重遊很有些興趣。不過今天她要去的地方,很多都是從前不曾去過的,讓她有了些好奇心。

  夫妻二人跟著領路的太監,先到了慈寧宮。這裡反而是他們此行目標中最遠的一個,所以淑寧走得有些累了,在宮門外頭略休息了一會兒,才上前求見。


   太后還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樣子,不過對淑寧完全沒有印象。只知道這是“簡親王府二小子新娶的媳婦兒”,表現得很慈愛,還給了很不錯的賞賜當見面禮。看得出來,桐英偶爾還是會來討討她歡心的。

  倒是太后身邊的明瀾姑姑進來回稟事情時,認出了淑寧,便對太后耳語了一番,太后頓時就冷下臉來。桐英不知何故,便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繼續說笑,太后又被他逗笑了,氣氛方才好些。

  淑寧略有所覺,但對於她來說,這位老太太原本就只是位傳說中的人物。身份再高,也跟她沒什麼關係,因此並不在意。倒是太后過了一會兒,便問她:“你是從前威遠伯府的女兒吧?明瀾說從前見過你的。”淑寧擺出一副恭敬的樣子應了聲是。

  太后輕輕點了點頭,又道:“你姐姐……是二姐姐吧?叫婉寧的,如今怎麼樣了?”淑寧心裡有些明白了,便回答說:“二姐姐如今在四貝勒府安然度日,先前重陽節時,家裡曾派人去看過她,說是一切安好,最近正在學佛,讓娘家幫著找幾本佛經呢。”

  太后輕輕笑了笑:“若是真心的,倒是她的造化了。”便不再談她,略聊幾句,就覺得乏了,桐英很有眼色的拉著妻子告辭。


  出得慈寧宮來。桐英忽然握住了淑寧的手,輕聲說了句:“沒事的,有我呢。”淑寧笑笑,她本就沒放在心上,不過桐英的手很暖和。暖得她心也暖了,便任他握著。直到走近乾清宮方才脫開。

  讓人報了上去後,沒多久,便走出一個年青女子來,簡單的宮裝,頭上掛著流蘇,正是從前見過一回的名叫璿璣的大宮女。只見她淡淡笑著對他們道:“給貝子爺和夫人請安,皇上如今正在接見大臣呢,兩位請先坐一坐吧。”桐英很客氣的應了,拉了淑寧一把,兩人隨著璿璣來到偏殿的一個小房間裡等著。

  淑寧認得這是當初頭一回來乾清宮時呆過一陣子的小房間,上次來時,她與桐英正為獲得指婚而努力,這次來,卻已是夫妻。她有些感慨,瞧瞧左右沒人,便告訴了桐英。

  桐英笑得彎了眼,拉過她的手便不肯放,淑寧掙了兩下,見掙不脫,也隨他去了。只是桐英還不安分的撓她手心,她便瞪了幾眼,誰知桐英卻擺了個鬼臉出來,她沒忍住,撲嗤一聲笑出來,忙掩了口,側耳去聽外頭,見沒什麼動靜,方才鬆了口氣,又瞪了桐英,偏他還是笑嘻嘻的。


  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嚇了兩人一跳,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然後便聽到隱隱約約罵人的聲音。桐英略皺了皺眉,飛快說了句“是皇上”,便走到門邊,朝外頭招了招手。淑寧看到門口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小太監。

  桐英問那小太監:“小萬子,方才是西暖閣那邊傳來的聲音麼?發生什麼事了?”小萬子探頭瞧了瞧,小聲道:“奴才不知,好像是哪位大人惹皇上生氣了。”桐英揮揮手,讓他離開了,回過頭來苦笑道:“看來我們要等很久了。”


  果然,他們等了足有半個時辰,才來了位中年太監。桐英迎上去問好:“李諳達,皇上可有空見我們了?”那李諳達卻臉帶歉意的笑道:“真對不住,貝子爺,只怕皇上今兒沒空見二位了,不過來日方長,您也別放在心上。”桐英也沒在意,只是悄聲打聽西暖閣裡發生了什麼事。那李諳達歎息一聲,瞧瞧外頭沒人,便小聲道:“ 今兒一早萬歲爺就心情不好,康王府來人說,康親王老病犯了。”

  桐英一臉詫異:“不會吧?不是聽太醫說已經沒事了麼?昨兒我成親,巴爾圖還來過喝喜酒呢。那時他明明說老王爺身體沒事啊。”李諳達歎道:“就是昨兒半夜裡犯的病,說是被痰給迷住了。太醫先前回報,說康親王年紀大了,上次出征時已經撐不住,若不是帶了那株老參,還不知能不能捱到今日呢,只是如今著實是病得重了,只能盡力而為。皇上心裡難受,接著又有摺子說黑龍江發大水,偏偏江南那邊又有災,因此便發了火。”


  桐英微微皺了皺眉,笑著向李諳達道謝,又悄悄塞給他一樣東西:“上回你說腿疼,想找些好藥,我這個是朋友家的祖傳秘方兒,專治腿風的,李諳達試試吧。”對方笑著袖了,嘴裡說著謝,掉頭瞧了淑寧幾眼。

  淑寧本來聽了他們的話,正為絮絮擔心,收到桐英的眼色,忙笑著向李諳達問了好。那李諳達倒是個和氣的,笑著說:“夫人娘家父親是在直省任參政道的吧?方才皇上還對大臣們說起,直隸也是連年有災,但布政司的官員懂得興修水利,因此糧食收成不少。江南三省鬧災,官員卻只管向朝廷要錢,因此很生氣呢。”

  桐英拉過淑寧,又再向他道謝,李諳達笑著擺擺手,出去了。

  淑寧隨桐英出殿外,才慢慢消化了方才聽到的消息。看來父親的前景看好呢,只是他現在已經快要任滿了,下一個任命會是在哪裡?希望不要進朝,現在京中的官員,能獨善其身,不被捲進朋黨的人,真的不多。與其被這些討厭的事纏上,倒不如在外的做官呢。最好是留在直隸,離京城近,又有些距離。

  桐英拉了拉她的手,她才發現已經走到一處不認識的宮門前:“這是哪裡?”桐英道:“是永壽宮啊,咱們先跟惠妃娘娘請安吧。”


  照規矩,他們只需要拜訪幾宮主位就行了,不需要每個妃嬪處都要去,不然一天都去不完。惠妃與榮妃處,只是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很快退出來了,到了宜妃所居的翊坤宮時,淑寧很意外的發現,宜妃居然表現出很熱情的態度。

  聽得宜妃與桐英的交談,她才知道,原來在西北大戰時,五阿哥被炮彈碎片擊傷,又驚了馬,差點摔下來。桐英當時因負責帶路,就在他身邊,便拉了一把,算是救了他一命。可回京後,五阿哥因臉上受傷,一直不愛出門,又是桐英送去一種很管用的藥膏,現在五阿哥臉上的傷已好了許多。


  但為什麼先前沒聽二房那邊有消息傳來呢?難道因為不是好事,所以媛寧也沒打算跟親戚們提起?奇怪的是,這種事應該很多人知道才對,怎麼大軍回師好幾個月了,她也沒聽到些風聲?

  宜妃對桐英很是感激,就算知道淑寧是她曾經非常討厭的人的妹妹,也因她成了桐英的妻子,而表現出十足善意,賞的東西也很大方,居然還有一對名貴的碧玉鐲子。她還對桐英道:“如今五阿哥整天待在府裡不肯見外人,總不是辦法,其實他那傷也沒什麼。你若是有空,就多去看看他吧,他對你是不會避而不見的。”桐英應了,說了一會兒話,也退了出來。

  淑寧盯著桐英,有些不敢相信。她記起來了,歷史上的五阿哥好像真的有毀過容啊,可方才聽起來似乎傷勢並不重,這是哪裡來的蝴蝶啊?


  桐英瞧見她的眼神,笑了,左右瞧瞧,小聲對她說:“那藥膏是四阿哥收羅來的,只是五阿哥一直避著他,怕不肯收,才借我的名義罷了。再過些日子,我把消息悄悄透露給五阿哥,也好讓他們兄弟和好。”

  淑寧張了張口,不由得也笑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32 PM

二一八、會親

      經過曾經熟悉的儲秀宮,正要準備橫跨御花園、前往東興宮的淑寧與桐英,意外的在御花園裡遇到了常露、笑雪與另一個女子。她們似乎是在閒逛中。

  給淑寧他們帶路的小太監行禮,稱呼她們為“常嬪娘娘”、“馬貴人”和“林格格”,後者似乎是東宮的女眷。淑寧只是覺得她有些眼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淑寧依禮道了萬福,笑雪與那個女子都還了相同的禮,唯有常露頷首示意。她如今是嬪,也算是個“主子”了,看得出很有些派頭,雖然仍是我見猶憐,卻已沒有了從前嬌怯怯動不動就流眼淚的模樣。倒是笑雪仍舊是文雅和氣的樣子,只是在常露面前有些沉默。

  她們都笑著與淑寧寒暄,只是那位東宮的林格格,不知為何面對淑寧有些不自在,打過招呼便左顧右盼了。


  桐英不好與她們攀談,又覺得有些厭煩,加上他不想妻子與宮裡的女人打太多交道,所以等她們略說了些近況後,便輕聲催促淑寧。常露淡淡笑著對淑寧說:“許久不見你二姐姐了,幫我帶個口信,若是進了宮,記得來看我。”然後對桐英稍稍點頭示意,便走了。笑雪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淑寧歎息一聲,真真是物事人非了。她見到桐英在看自己,似乎有些不解,便笑著拉起他繼續走了。


  經過當初落水受傷的池子時,她正要對桐英說起那件事,卻忽然想起來,方才那位東宮的林格格,不就是與她同屆的秀女林玖麼?當初似乎還是推魏莞落水的嫌犯,只是後來不了了之而已。不過從延禧宮那位瑞禧姑姑的話來看,應該是誤中副車,對方其實並不是真凶。

  不過這位林格格是幾時進的東宮?記得當初選秀結果出來時,她還是位記名秀女,並沒有指婚。後來陸陸續續下達的指婚令,也沒有她的名字,怎麼忽然不聲不響就成了太子的妾室?


  她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覺得有人在扯她的袖子,回頭一看,桐英一臉好笑的看著她,指了指前面的宮院門:“永和宮到了,你還要發多久呆?”帶路的小太監把頭埋到禮盒後,肩膀微微顫抖著。

  淑寧怪不好意思的。見桐英一臉壞笑,便捶了他兩下。看看後面的院子,若有所思:“那邊是延禧宮吧?我來過的。”桐英點點頭:“咱們先進這裡,這永和宮的主子是四阿哥的母妃德妃娘娘。”


  淑寧這還是頭一次近距離的見到德妃。她是個文雅秀氣的女子,容長臉兒,白晳皮膚,眼睛不大,卻像黑寶石一般明亮,眼彎彎,嘴角翹翹,看上去永遠是在笑著的,很和善很討人喜歡。她說話行事都依宮規行事,卻不會讓人覺得死板,與她交談,會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唯一的問題在於,她這份和善僅是對桐英而言,對於淑寧卻很冷淡。也不是很明顯的冷,只是無視,除了一開始介紹淑寧的身份時略點了點頭外,她所有話都是對著桐英說的,甚至連賞賜的禮物也只是交給他。淑寧能感覺到,這位德妃娘娘很不喜歡自己。但為什麼?難道又是因為婉寧?

  淑寧雖然有些鬱悶,卻並沒有太大的情緒,她現在更擔心的,是桐英顯然已經察覺到了對方的冷淡,並且開始生氣了,雖然表面上並沒有顯露出來。她說不出自己是怎麼知道的,她只是看到桐英抿著的雙唇時,就有了這種感覺。


  果然,當德妃娘娘提起桐英的弟弟要成為十四阿哥伴讀的事時,桐英淡淡的道:“這件事家裡還沒最後定主意,阿瑪大概會再考慮的。兩位弟弟年紀雖合適,但實在太頑劣了,家裡都怕他們會帶壞了小阿哥們。他們進京以來闖了什麼禍,娘娘大概還不曾聽說吧?”

  德妃有些詫異,她以為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先前簡親王繼福晉不是很贊成麼?不過若簡親王府真的拒絕,她也不好說什麼。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話,便端茶送客。

  桐英出來後便緊緊抓著淑寧的手,臉色有些發黑。淑寧覺得心裡很甜,瞄了眼走在前面的小太監,靠近桐英小聲說了句:“我不在意,你別生氣了。可別為了我誤了正經事。”桐英看看她,笑了:“放心,我有分寸。”


  延禧宮的佟妃大概是最歡迎他們的人了,不但出手大方,甚至還要留飯。若不是桐英再三說明還要趕回王府見王爺福晉,她還不肯放人呢。

  不過佟妃倒是透露了一些消息,七福晉魏莞已經懷孕了,所以昨晚上才沒來喝喜酒。而她也是從桐英與妃的對話中才知道,昨晚上的喜宴,四阿哥夫妻都到了,只是沒來和她打招呼,又因為離家遠,走得比較早;五阿哥夫妻都沒來,但五福晉媛寧送了大禮;七阿哥倒是來了,還想要鬧洞房,是被桐英趕走的人之一。絮絮的丈夫巴爾圖也摻了一腳,不過絮絮本人因為女兒身體不適,留在了家裡。

  怪不得昨晚上新房裡一個認識的皇家或宗室女眷都沒有呢,都趕得不巧了。不過她還是有些疑惑,記得桐英跟欣然的丈夫伊泰交情挺好呀,怎麼不見欣然來呢?

  出得延禧宮來,她問了桐英這個問題,結果桐英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帖子早就送去了,也許是家裡有事吧。”她想想也是,便不再問了。


  桐英看了妻子一眼,決定還是將實情隱瞞下來。他與伊泰早有默契,兩家的來往還是不要太密切比較好,如果兩人的妻子友情不變,繼續私下交往倒沒什麼,但有些事就不要讓她們知道了。


  這時已經是午時,該去的地方都去了,兩人也該回王府了。淑寧覺得有些累,想起不知要在這皇宮裡走多遠的路,腳便發軟。桐英安慰道:“不遠了,咱們不從正宮門出,直接走甬道出外廷,坐車從東華門外繞回正陽門去。我早就叫人把車停在那邊了。再堅持一會兒吧。”

  聽起來不錯,淑寧稍稍提起了精神。卻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傳來,領路的小太監迅速跪倒在地,口稱“拜見太子殿下”。桐英皺皺眉,飛快的小聲說了句:“快裝作很累的樣子。”便笑著扶她轉身行禮:“太子殿下,真巧。”


  太子是來請桐英與新婚妻子一起去東宮坐坐的,桐英有些為難,暗示了一下淑寧很累,而且還未回府拜見公婆,再耽擱下去恐王府那邊會不高興。太子看了看淑寧無精打采的樣子,倒也沒說什麼,只是讓桐英下次進宮時記得去找他,便走了。

  桐英臉上露出了疲態,歎了口氣,又重新換上笑容:“我們快走吧。”淑寧點點頭,有些心疼。


  等到他們終於與隨行人員會合時,已經過了兩刻鐘了。淑寧覺得兩腿沉甸甸的,又累又餓又渴。桐英也鑽進車裡與她同坐,從角落的箱子裡翻出兩隻茶杯。拿過暖壺,倒了兩杯熱茶。

  淑寧瞪大了眼:“哪裡來的熱水?”桐英道:“他們等我們時,借人家的爐子燒的水。現在喝剛剛好。”說罷遞了一杯過來。淑寧喝了口熱茶,只覺得冷得快僵掉的身體又恢復了知覺。


  馬車穩穩的前進著,很快就出了東華門,過了一盞茶左右的功夫,便聽到外頭人聲暄鬧。車子靠邊停了下來。淑寧正在閉目養神,察覺到有人遞了包東西進車裡,等馬車重新動起來時,她被搖醒了,桐英道:“新鮮出爐的點心,快吃點吧。都過了午時了,王府那邊只怕早吃過飯了,不知有沒有留我們的份。”

  淑寧早餓得不行了,就著熱茶吃了好幾個餑餑,倒也認出這是正明齋的出品。看來是剛剛過了正陽門大街,離簡親王府還有些距離。她與桐英分享了那包點心,又擔心隨行的人會不會餓著,桐英笑道:“他們是在宮門外等我們的,還怕他們找不到吃喝麼?放心吧。”說罷攬她過來。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休息。淑寧雖然覺得他骨頭硬,不是個好枕頭,卻仍甜蜜蜜的挨了過去。


  終於到了簡親王府,桐英向王爺、繼福晉與兄嫂解釋說是因為在宮裡等皇上接見時等得有些久了,所以回來晚了。簡親王並沒說什麼,只是叫他們先去拜祖宗。

  這位王爺雖然已經有了孫子,但年紀只是四十歲上下。不過看上去有五十歲了,滿面風霜,看著倒挺有威嚴。


  淑寧隨桐英拜過祖宗,又拜公婆,磕了好幾個頭。幸好對於庶母不需行這個禮,不然即便淑寧早已習慣在逢年過節時向祖宗牌位與長輩磕頭,也會磕暈的。又虧得桐英的多位庶母與弟妹都不在京中,省卻許多功夫。


  桐英的哥哥雅爾江阿,看上去比自家老哥端寧年紀大一些,留著小鬍子,很有軍人的樣子。其他的兄弟,有一位排行老三的阿紮蘭,正是郭福晉所生,昨日剛滿十四周歲。一位排行老五的實格,是李福晉之子,比小寶略小幾個月。繼福晉所生的兩個兒子,一個快十一歲了,一個只有七歲,都是頑皮小子。

  桐英的妹妹很少,除了昨晚見過的毓秀,便只有另一個還留在奉天的妹妹,只是聽說她身體不太好。


  會親除了見直系血親,還有許多親戚。宗室的親戚可說是數之不盡了,所以來的只是幾位與簡親王府或桐英交情較好的。淑寧隨桐英一起行了無數個禮,心中有些後悔,為什麼不做兩件特製的皮褲,像端寧成親時穿過那件那樣的,也好讓自己和桐英少受些苦。不過他們雖然受了些罪,收穫倒也豐厚。來的多是封王的,不然也是皇族或宗室,出手相當大方,要是把今天得的禮物都收集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呢。

  其中四阿哥與七阿哥因與淑寧娘家有親,不肯受她的禮,只讓桐英單拜了事。簡親王府的人看在眼裡,私下又有計量。

  等眾親友都紛紛離開了,桐英與淑寧才有空歇下來,在堂上佔得一席之位,與家人坐在一起。淑寧只覺得肚子又有些餓了,但只能忍著不作聲。



  簡親王對三個大兒子道:“聽說傑書有些不好了,他府裡今日都沒人來,回頭你們兄弟仨兒隨我去他府上探望探望,老二媳婦就暫時留在府裡吧。”淑寧忙與桐英起身應了,心中有些不安。


  桐英想了想,對父親道:“孩兒有件事與父親商量。關於五弟六弟給皇子做伴讀的事,父親還是再考慮考慮為好。”


  不等簡親王反應,繼福晉博爾濟吉特氏便先皺了眉頭:“這件事都跟宮裡說好了的,怎麼能反悔呢?何況你弟弟們若與皇子來往,將來也能搏個好爵位。如今不比從前,爵位難得多了。”

  桐英道:“福晉可知道給皇子做伴讀是什麼情形?皇子在課堂上受罰,都是由伴讀代受的。我們本就是宗室,還是鐵帽子王府,家裡的孩子都沒受過大委屈,別說代人受罪,就算是自己在家讀書,也從沒挨過板子。別人不說,六弟是福晉親生的骨肉,從小嬌養,福晉捨得讓他吃那個苦頭?”

  博爾濟吉特氏有些猶豫了:“可是……那些先生知道我們敬順的身份,總不會還那麼大膽吧?”

  桐英淡淡的道:“他們能成皇子師,就是因為學問好,要求嚴格,對皇子尚且不留情,何況宗室子?再說,五弟不愛文,只好武,倒罷了,平時也能早起練練騎射。六弟九弟,向來有些懶惰,他們真的能習慣上學的日子麼?天天天不亮就要起來,晚上還要溫習功課到深夜,天天都要背書、寫字、練武……”


  他說了許多,聽得那幾個小孩子面色發白,博爾濟吉特氏與李福晉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但簡親王卻道:“怕吃苦,就不肯學,怎麼行?難道要讓人笑話我兒子是廢物麼?”

  桐英笑道:“若要上學,去宗學就好,那裡一樣有好師傅,而且不是去做伴讀。我與大哥都認得好幾位先生,托他們多關照弟弟們,是不會有問題的。總比弟弟們進宮替皇子挨板子強,當初五阿哥背不好書,他的伴讀手都快被打爛了,現在連握筆都有些難呢,也只能做個閒職。”

  簡親王沉默不語,博爾濟吉特氏先急了,勸道:“先前是我考慮不周了,若真是這樣,只怕敬順真的不適合做伴讀呢。”雅爾江阿倒無可無不可的,看到弟弟遞過來的眼色,沉吟一下,還是沒出聲。桐英皺了皺眉,不說話了。

  最終事情暫時擺到一邊,簡親王決定年後再考慮這個問題,反正他們一家可能要在京裡待上一段時間。看著天色不早了,他招呼三個大兒子,一起到康親王府上去探病。


  淑寧就這樣,不得不獨自面對王府眾女眷,其中就有那位對她有莫名奇妙的敵意的大嫂瓜爾佳氏,還有不知深淺的博爾濟吉特氏。

  可憐她已經累了大半天,肚子還餓得要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33 PM

二一九、一一

    淑寧忽然覺得瓜爾佳氏很可悲,她從前還把這個妯娌當成個大BOSS之一,結果對方卻沒發覺自己已經成了小丑,也不知道旁觀的人是以什麼目光看待自己的。

      瓜爾佳氏此時喋喋不休的說著自家妹妹們,包括堂妹與表妹,是多麼的優秀,尋常人家的閨秀根本沒法比,不與她們結親的人是多麼的愚蠢。說這話時她還故意瞥了淑寧一眼。但淑寧只是裝成一副乖巧羞澀的新嫁娘的樣子,低眉順眼的聽著,眼角卻時不時的偷看繼福晉、郭福晉、李福晉與瓜爾佳氏身後那些妾的反應。

      幾個福晉只是微笑著喝茶吃點心,偶爾互相交流幾句對點心味道或茶葉品種的意見,對於瓜爾佳氏的話基本不表示看法,甚至還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幾個小妾唯唯諾諾,只有那個伊爾根覺羅氏在皺眉,而且皺得很明顯。淑寧有些心寒,連昨晚上表現得很親切的郭福晉,也沒說什麼,看來此人並不是她原本以為的那麼和善,心裡恐怕也有些小九九吧?


      淑寧早聽說過簡親王府裡的糾紛,因嫡長子遲遲未獲封世子,所以與兄弟們都有些不和。而繼福晉本身有三個兒子,也有自個兒的打算。早聽說她與瓜爾佳氏不和,應該是因世子位而起的。她對於桐英這邊,大概是防備為主,兼而拉攏,只要桐英與長兄疏遠,轉而站到她這邊,那麼無論是她的兒子得封世子,還是桐英得封世子,她都能有好處。但桐英不像對世子位有什麼想法,而且與兄長是一母同胞,對於這麼一位嫂子,都願意去關心她。所以,原則上是站在兄長雅爾江阿這邊的。自己身為他的妻子,就算再怎麼討厭瓜爾佳氏,也不能成為繼福晉那邊的幫兇。

      至於郭福晉李福晉兩位,都各有兒子,她們對世子位是否有想法呢?

      淑寧覺得腦子裡有些亂糟糟的,還是回家後問過桐英再作決定吧。


      “弟妹,你有聽我說話麼?!”瓜爾佳氏發現淑寧有些心不在焉,怒火便上來了。

      淑寧心裡歎了口氣,覺得這位大嫂實在不聰明。新婚當天就給新人難堪,還故意貶低妯娌,就算她是兄嫂,也沒有資格這麼做吧?還是著長輩的面。她若真是為了丈夫的世子之位著想,就應該拉攏自己才對吧?在這裡說那麼多有的沒的,有什麼意義?

      於是她細聲細氣的道:“大嫂的話,弟妹實在有些不明白,大嫂可是對這樁婚事有些不滿意?”

      瓜爾佳氏一揚眉:“你還算有自知之明嘛,那當……”

      “當然是滿意的!”伊爾根覺羅氏打斷了她的話,綻開笑臉道:“二夫人真會說笑。這可是皇上親自指的婚事,我們夫人怎麼會不滿意呢?夫人不過是為您引介幾位娘家姐妹,以後都是親戚,也可多來往。”邊說還邊往瓜爾佳氏那邊飛了個眼色,順便瞄了幾位福晉一眼。


      瓜爾佳氏先是漲紅了臉,明白了伊爾根覺羅氏的話意後,臉又白了白,很自然的便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幾位福晉。發現對方似乎有些看好戲的樣子後,一股怒氣就湧了上來,不過還是強忍住了。

      她覺得自己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但又不敢對這些名義上的長輩說什麼,轉向淑寧,又想起對方是皇上指婚的,只好將怒火撒到伊爾根覺羅氏身上:“我在和弟妹說話,你插什麼嘴?!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她甚至還對著這個妾甩了袖子。

      伊爾根覺羅氏往後倒了一大步,被丫環接住了,才沒摔倒。那丫環便先為主子不平了:“夫人。我們格格正懷著身子呢,您怎麼能這樣?!”卻被伊爾根覺羅氏攔住了:“別說了,小鈺,是我的不是。”然後站直了身子。謙卑的對瓜爾佳氏說:“夫人。奴婢知錯了。”

      瓜爾佳氏輕蔑的瞥她一眼,這時繼福晉博爾濟吉特氏說話了:“喲。原來纓絡已經懷上了?這可就是媳婦兒你不對了,她一個有身子的人,讓她站著侍候已經不妥了,怎麼還能推她呢?”說罷便吩咐人多擺張凳子來,讓伊爾根覺羅氏坐下。

      伊爾根覺羅氏再三推卻,才一臉不安的坐了下來。瓜爾佳氏臉都快氣歪了,狠狠瞪了她幾眼,她一副委屈的樣子,淚珠在眼眶裡轉了又轉。


      淑寧見自己不再是焦點,倒也樂得看戲,對於桐英大哥的這個妾,原本印象不錯,但她怎麼覺得這種情形很眼熟?

      博爾濟吉特氏轉頭對淑寧微笑道:“方才你大嫂說的話不合適,我替她給你陪不是吧,你別生她的氣。”淑寧略皺了皺眉,笑道:“怎麼會?大嫂只是給我介紹她的妹子罷了。說起來,我聽說大哥大嫂有個兒子,已經三歲了,最是聰明伶俐,今兒怎麼不見?”她不容易脫開身,可不想又被人扯進來當靶子。

      瓜爾佳氏聽到她誇自己的兒子,心裡倒也有些喜意,覺得這個弟妹也有些眼光,便道:“在屋裡呢,天寒地凍的,他小孩子怎麼經得起?所以我不讓他出來。”幾個福晉互相看了幾眼,都有些不屑。

      淑寧著意問了些這個孩子的事,見瓜爾佳氏的注意力漸漸轉移了,方才暗暗鬆口氣。這種會面真累人,若不是看在桐英的份上,她真不想再待下去。回想起他方才離開前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氣,重又打起精神來,應付這些麻煩的女人。

  
      幸好男人們去得不久,過了一個時辰左右,簡親王帶著兒子們回來了。淑寧一見桐英,頓時鬆了口氣。不過她還是留意到雅爾江阿聽了丫環的幾句話後,朝妻子皺了皺眉,便柔聲安慰伊爾根覺羅氏去了。瓜爾佳氏的臉又歪了,晚飯時都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晚飯時,淑寧按足新媳婦規矩,為公婆布菜,侍候飲食,待他們吃過了。才在小桌上吃自己那份。簡親王很滿意,還說以後不必立這樣的規矩了,自家人不必客氣云云。繼福晉瞥了瓜爾佳氏一眼,也笑道:“真不愧是高門大戶的閨女,就是懂規矩。”瓜爾佳氏的臉更歪了。

      淑寧低著頭微微皺著眉,心想自己可不是故意與大嫂作對的,完全是照自家老媽的指示啊,不管怎麼說。先照規矩做足了,免得被人說閒話。反正又不是住在這邊的,偶爾委屈一下也沒什麼。


      飯後,淑寧與桐英告別離開。一行人走出一段距離後,桐英便下馬上了車。看到妻子一臉疲倦,他有些心疼的道:“對不起,委屈你了,很累吧?”淑寧微笑著搖搖頭,拉過他坐在自己身邊。桐英將她冰冷的手塞進自己懷裡,給她取暖。

      淑寧問:“下午你去康親王府,康親王怎麼樣了?可見到巴爾圖?絮絮表姐的孩子,得的是什麼病?”桐英道:“太醫用了針,康親王已經醒過來了,只是有些頭腦不清楚,眼下也只能靜養了。巴爾圖的閨女只是小傷風,不礙事,改天我們可以打發人去探望。”

      “不能自己去麼?”淑寧問。

      桐英道:“我是無所謂,但他家女眷都在照顧康親王,你去見表姐一個人。就有些不方便了。”

      淑寧想想也是,康親王府規矩挺大,絮絮那個性子,在那裡日子想必不太好過,還是不要給她添麻煩吧。


      馬車沿著大道直走,淑寧靠在桐英肩上,齊齊閉目休息,忽然間,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便直起身掀開窗簾往外看。果然看到不遠處,男爵府的紅燈籠正明晃晃的掛著,王二在大門口吆喝著小廝們牽馬。


      馬車飛快的跑過,淑寧望著越來越小的大門,心裡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忽然,背上一暖。桐英靠了上來,下巴擱在她肩上,伸手幫她放下簾子,輕聲道:“別擔心,我們明天就能回去看了,再過一個月,還要去住上一個月呢。”

      淑寧笑笑,窩進他懷裡,繼續閉目養神。


      回到貝子府,他們換下大衣裳,便穿著家常棉袍縮在屋子裡。正屋的東間有炕,已經燒了一天了,桐英搬開炕桌,讓妻子半躺在炕上,蓋著一床薄被,他輕輕的幫她揉著腿腳。淑寧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他的動作有些古怪,紅著臉要推開他。桐英卻笑嘻嘻的抱著她的腳不放。

      小夫妻倆正打情罵俏著,素馨小心翼翼的在外間探問,說是外頭的總管將宮裡的賞賜送過來了。淑寧與桐英這才想起今天有不少收穫,而皇帝事後也派人送了禮物到貝子府,於是便讓人將這些東西全都拿到炕上,兩人拿著把玩。


      皇帝送來的是一套文房四寶、一對水晶鴛鴦、一對香袋和兩匹上造的綾羅,簡親王與繼福晉最大方,送的是一整套赤金鑲寶石的首飾和一把柄與鞘上都鑲了寶石的刀,明晃晃的讓人看花了眼。其他人的,有翠玉手串、珊瑚簪子、白玉掛件、金鑲寶石的手鐲,還有大大小小的玉牌玉佩,當中甚至還有把小圓鏡,銅鎏金的背面,極精緻的花紋。這是那位瓜爾佳氏嫂子送的,淑寧不理會當中有什麼寓意,只對這面鏡子的藝術性感興趣,決定把它收進自己的梳妝匣裡。

      桐英見妻子不在意,也沒說什麼,只拿著那些飾物東挑西揀,說這個款式老氣,可以融了重新打,那個不適合女子用,歸他了,哪個簪子配哪個手串,哪匹料子適合做什麼衣裳……討論得津津有味。


      難得的休閒時刻,偏偏有人不知趣的來打攪,這府裡的管家們,叫人來問桐英,能不能讓家下人等見見新主子,向夫人磕頭請安?尤其是幾位莊子上的莊頭,自婚禮前三天就候著了,都等著回莊呢。

      桐英皺眉,覺得妻子已經很累了,這些人真不識相。淑寧卻知這應該是規矩,因為明日要回門,也好通過新娘向女家炫耀財富。他們回來的時間比預計的晚,所以才會拖到現在,能空出時間讓他們休息,已經不錯了。嫁過來第一回見府中人等,還是不能讓他們小看的好,因此便勸桐英答應。

      桐英皺皺眉:“可你今天都累一天了,怎麼吃得消?”淑寧笑道:“這個不一樣。在外頭我要立規矩,自然累些,可現在在家裡,只需要舒舒服服坐著就行了。我身體好著呢,這點勞累算什麼?不過……一定要磕頭麼?”她仍有些不習慣這個。

      桐英笑道:“我也不喜歡叫人磕頭,因此平日裡只讓他們打千兒,可是第一回見面,還是照規矩吧。免得內務府那邊冒出什麼閒話來。再說,你既嫁了我。這種事早晚要習慣的。”

      淑寧無可奈何的應了。也對,現在不但要習慣別人對自己磕頭,自己還要習慣對著非牌位、非父母至親的人磕頭呢。她既然選擇了這個男人,也只能選擇這種生活方式了。


      桐英吩咐下去,召集各處管事的人,回來對淑寧道:“還要一陣子呢,只需要見幾個領頭的就好,其餘的以後再慢慢兒見吧。咱們先在這裡等著。”淑寧點點頭,從炕上爬下來,便讓素馨與冬青去拿敞衣。又整理有些淩亂的頭髮。

      桐英慢慢為她介紹幾個比較特殊的人:“前面西院裡有兩位先生和兩位侍衛,不是下人,但都住這裡。石先生是教我功課學問的,因我近年越發覺得自己學問不足,便請了位夫子來,隨時請教。江先生在書畫方面有長技,我有不懂的,若不方便問老師。便去問他,不過他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幫我裱畫制印。兩個侍衛是皇上派來隨我出門的,本身有家在京城,只是在這裡有間屋子休息。”

      淑寧點點頭,那兩位先生大概是類似于蘇先生過去那樣的存在,不過更像是清客門人之類的。


      桐英又繼續道:“還有內務府那邊派來的人。我是貝子,是入八分的爵,依制可以用太監。我以前不用,開府後,內務府派了兩個來。我怕你不自在,便讓他們先不進屋侍候,但以後恐怕會避不開。我的起居,大概會讓太監來。”

      淑寧聽了一呆:“為什麼?”

      “小時候我也用丫環婆子,可都用不長。後來……我發現家中派來的丫環都有些想法。便索性只讓天陽近身侍候,可他現在年紀大了。我成了親,他不好再待在內宅,可我又不願意讓丫環太過靠近,所以…”

      桐英有些不好意思的苦笑。淑寧眼珠子一轉,倒覺得不是那麼難以接受:“我倒沒有看不起這些人的意思,就照你的意思辦吧。”自己帶來的丫環固然信得過,但這裡的丫環會怎麼想,她就不知道了,叫太監來,可能有些彆扭,但總比讓人鑽到空子強。

      桐英聽了挺高興:“那太好了,你放心,人是我挑過的,信得過。其實……他們也是可憐人。對了,還有兩位嬤嬤,也是內務府來的,這些人的性子我知道,你不必放在心上,該怎麼著就怎麼著。”

      淑寧一一應了,外面有人來通知說眾人已到齊了,她替桐英整理了一下領子,便與他一同到了前院大堂。


      先來拜見的石先生名,字幼璞,看上去有近六十歲了,三縷長鬍,氣質有些像蔡先生。江先生名明遠,字子越,倒還年輕,只有三十來歲。桐英對他們很是尊敬,淑寧跟著行了禮,客客氣氣的送走了他們。

      兩位侍衛,俱是藍翎,一位馮易白,一位孫鳴澤,都是寒門出身的軍人。他們領公餉,貝子府也付津貼,馮侍衛甚至還有家室。兩人齊齊拜見過,便先離開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淑寧總覺得那個孫侍衛的聲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桐英所說的太監,其實是一老一少。老的那位叫羅德安,五十出頭了,長著一張馬臉,表情很是嚴肅。淑寧萬分慶倖他說話的聲音只是有些偏柔,並不像有的太監那樣不男不女,雖然看上去不好相處,但聽他說話,有條有理,應該是個能幹的人。

      他是府中的內務總管,內院的事都由他處理,以後淑寧有什麼吩咐,也要通過他去做。因為他的內務府出身,淑寧有些戒備,但還是客客氣氣的見過禮了。

      還有個小太監,叫小瀾子的,只有十三四歲大,淑寧瞧著他與自家小寶弟弟差不多年紀,心裡有些發酸。


      至於兩位嬤嬤,先前已經見過了,她們的同伴已經回了內務府,只留她們在這裡繼續生活。她們一位姓夏,一位姓金,瞧那作派,不像崔嬤嬤,倒有些何嬤嬤的樣子,只是沒她那麼囂張。

      內院裡本來有四個丫環。玲蘭、玲容、秋宜與秋雲,雖不是近身的,卻也不是粗使丫頭可比的,都長得眉清目秀。淑寧不動聲色,再一次堅定了支持桐英用太監侍候起居的想法。有那兩位公公,還有自家陪嫁的丫環,已經夠用了。這幾位美女暫時打雜,做些針線活就好,等確認過沒有危險性,再鬆口不遲。


      內院的介紹完了,輪到外院的。這府裡的外務總管,是一個叫尹九方的中年人。圓頭大耳,瞧著就很和氣,只是眼中閃著精光。

      兩位莊頭,麻四與吳旭東,分別管著昌平的兩處溫泉莊子,聽說相當能幹。眼下還忙著要回去料理收成,非常辛苦啊。

      淑寧笑笑,這時節料理收成?欺負她不知農事麼?不過眼下暫且不理會。桐英賞了銀子。讓他們明早再趕回去,她也沒攔。


      貝子府共有六十來個男女僕役,這還不算莊子上的。雖然人已經偏少了,但仍很可觀。他們大多住在前頭的兩個長跨院或是後院罩房裡,少數幾個,比如園子裡的園丁樊大,和幾個上夜的婆子家丁,就住在花園裡。

      這些人中只有各處領頭管事的人進屋拜見,淑寧並未一一見過。但就這樣,也去了大半個時辰。見完後,淑寧暗暗鬆了口氣,桐英挨近她耳邊道:“累了麼?其實還算好的,因只有我們兩個是正經主子,地方又不大,我拒絕了好些人呢。不然還會更多。”

      淑寧點點頭,雖比房山別院的人多些,倒還算好了。她又讓陪嫁的幾個人與其他人見禮。其中王寅就是拒馬河莊子上的管事,他與那兩個莊頭倒是能說得上話。玲蘭她們幾個見到素馨等人一過來就能在屋裡侍候,心思有些複雜。


      淑寧看著他們,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我記得從前你身邊有位紀師傅,今兒怎麼不見?”

      桐英歎氣道:“去年上西北,他隨我去,被人看中了,如今已是位驍騎校了呢。”

      淑寧聽了有些可惜:“我還想什麼時候再請他指點一下賢哥兒呢。”

      “也不是不行。”桐英道,“我在附近給他買了個小院子,派了兩個僕人去,他有空就會回去住。到時候再把賢寧接來就是了。”

      淑寧想想也對,便笑著點頭。


      事情結束,淑寧總算能回屋休息了,只是手裡還拿著羅德安與尹九方送來的帳本。她與桐英一起窩在炕上,覺得這邊更暖和,打算今晚就住東間了。兩人細細翻看著帳本,時不時討論幾句。

      看來貝子府除了每年領的俸祿和皇帝給的紅包,還有不少入息。兩個溫泉莊子,都是三十頃的上好良田,大半種麥,各有五頃種稻米,剩下的田,一個莊子種的是瓜果蔬菜,一個莊子種的是花木,今年上半年,便賺了不少錢,眼下將近寒冬臘月,錢途正好。桐英從簡親王府獨立出來,也分得兩家舖子,一間酒樓,如今都是尹九方管著,盈利不錯。

      雖然還是新開府,沒什麼積蓄,但先前桐英因為軍功不小,得了不少財物,光是銀子就有好幾千兩,貴重物品就不說了。這個貝子府,家底或許不能跟別人比,但想日子過得寬裕些是沒問題的。


      淑寧瞄了桐英一眼:“原來……你是個財主啊?我還真以為你可憐到沒人做衣裳呢。”

      桐英咳了一聲:“這個……最近發財了嘛,再說,夫人也是財主婆呀。”

      “這個叫法真難聽。”

      “那就叫管家婆好了,反正以後這個家就交給你管了。”

      “……一樣難聽!”一本帳冊敲了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35 PM

二二零、回門

    婚後第三天回門,因此淑寧天未亮便起床,梳洗穿戴好,又幫著桐英挑了出門的衣裳。桐英低頭再三打量,嘴角翹翹:“果然,老婆親手做的衣服就是貼身,穿著舒服。”

    淑寧笑道:“少拍馬屁,這是按你以前的尺寸做的,我都多久沒見你了?怎麼可能真的貼身?勉強合身倒是真的,你再套一件別人做的外套吧。”桐英剛想拒絕,頓了頓又改變主意:“那就套上,我只要貼身穿著老婆做的衣服就行,免得沾了灰塵弄髒了。”

    淑寧臉色有些發紅,趁著冬青送早飯進來,便推他到炕邊去。她盯著桐英吃了許多東西,才吃完自己那份。桐英叫她多吃點,她卻笑道:“我家裡可多的是好吃的,而且巳時就開宴,你還怕我會餓著?倒是你多吃些好,免得空腹飲酒,被人灌醉了。”桐英嘴一撇:“你哥不是我對手。”淑寧一臉鄙視:“你當我家只有一個哥哥會灌你?”

    桐英擠眉弄眼的道:“說錯兩回了,那是你娘家,這裡才是你家。”他邊說邊挨近淑寧,趁機親了她臉頰一口。淑寧聽到外頭兩聲笑,忙把他推開:“早說了,大白天的別當著人這樣。”桐英卻不在乎的在她耳邊笑道:“那就是大白天不當人面,或者晚上可以了?”

    淑寧耳根子紅了,心想這傢夥果然有些不正經,昨晚上沒作怪,還以為他真那麼好人呢。桐英看著她滿臉緋色,心中一動,但還是決定暫且放過了:“好了好了,暫時放過你吧。”淑寧臉又是一紅,埋頭喝起了紅棗茶。

    吃得差不多了,羅公公來問要不要他和嬤嬤們跟車?尤其是那兩位嬤嬤,已經穿戴好了。淑寧問過桐英的意思,便道:“羅諳達留下來照看家裡吧。兩位嬤嬤去也使得,只是我陪嫁的幾個丫頭和牛小四夫妻都要跟回去,別的人就請羅諳達安排吧。”羅公公嚴肅的應了,退出房間。

    淑寧偷偷問桐英:“他一直是這個樣子麼?”桐英也悄聲回答:“他就是愛板著臉,其實人很有趣。”淑寧眨眨眼,決定先觀察一下,這位老公公怎麼個“有趣”法。


    吃過早飯,淑寧幫忙找了一件外衣出來給桐英穿。小瀾子拿了靴子過來,待桐英換上,又捧上一盤飾物。淑寧挑了一個荷包、一個玉佩與一條紅黑相間的辮穗就罷,又給桐英戴上暖帽。把新婚丈夫收拾得整整齊齊,格外精神。

    她笑眯眯的道:“我以前見額娘給阿瑪收拾衣服,還有嫂子給哥哥整理配飾時,總覺得她們做得不夠好,想著什麼時候也能自己動個手,把人打扮得清清爽爽的,現在總算有機會啦。”

    桐英拉住她的手扯進懷裡。笑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難道是我?”淑寧嗔他一眼,偷偷瞄了瞄旁邊的人,結果小瀾子不知幾時早消失了,而素馨她們幾個也早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到外間商量什麼“要帶幾塊貝子府的點心回去”、“傻子才帶點心呢,要帶就帶新鮮的衣裳”或是“我要穿著這裡的果子回去給娘看”,等等。淑寧伏在桐英懷裡悶笑,感覺他也在微微發抖。估計外頭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吧。


    不多時,前頭有人報說繼福晉、大夫人和眾女眷都到齊了,淑寧的母親佟氏也來了,淑寧忙拉著桐英互相檢查過沒問題,才請長輩們進新房來。


    本來是要讓兩邊的母親共同檢驗那塊白綢的,只是這件事內務府的老嬤嬤們早就做了,因此博爾濟吉特氏和佟氏不過是走走過場便罷,兩人在新房正屋中說笑。佟氏看了女兒幾眼,見她面色紅潤,精神很好,與桐英兩人間偶有互視,都甚是甜蜜,心便放下了一半。


    淑寧打開箱籠,將先前準備下的手帽、荷包、香袋、扇帶之類的小東西拿出來分送給來的人。這些都是她親手做的,送給博爾濟吉特氏的是一個金絲編的香囊,而給瓜爾佳氏的則是一個手工十分精細的荷包。雖說後者只是漫不經心的讓丫環收下,但她卻沒放在心上,至少她已經全了禮,再有什麼閒話就不是她的問題了。

    其他幾位福晉都收到了精緻的針線,紛紛誇獎。佟氏微笑著替女兒謙虛幾句,左手彷彿不經意的撫了撫鬢邊,嘴角翹翹。淑寧低下頭,隱住笑意。


    羅公公送上糕點,眾人吃了,便紛紛告別。桐英叫人套車,預備出門。

    他們此行除了佟氏來時帶的人,加上昨日進宮時跟的人外,還另添了兩輛馬車拉丫環和嬤嬤們,因離得不遠,辰時未過便到了男爵府。早有人守在前門看見,急急進去報信了。


    張保帶著兒子們急不可待的迎出二門來,正好遇見妻子女兒下車。桐英趕著向他請了安,才與端寧兄弟們打招呼。端寧看著他,又看看容光煥發的妹妹,歎了口氣,拍上了桐英的肩膀。


    這邊廂桐英被慶寧、順寧等人擁著到前廳說話去了。

    淑寧來不及多交代一聲,便被母親嫂子迎回槐院。


    三房一家子都到齊了,趁著還未有親戚家的女眷到來,佟氏與真珍抓緊時間問她這些天過得如何。見到淑寧雖然帶著羞澀,卻不掩眉間幸福的神情,她們都鬆了口氣,又問起貝子府的財政狀況,好確保女兒不會受苦。

    淑寧只來得及說桐英有兩處莊子與幾個舖子,大房二房的人便都來了,張保與端寧看著不便,吩咐幾句,便拉著小寶和硬要賴在姐姐身邊的賢寧出去,找女婿聯絡感情去了。


    今日來的人不少,連大著肚子的芳寧也特地回了娘家。淑寧摸著她有些超出正常大小的肚皮,驚歎不已。

    芳寧有些羞澀的說:“大夫說有可能是雙胞胎呢,全家都手忙腳亂的,幸好三嬸借了一個懂行的媳婦子給我,不然可就麻煩了。如今婆婆整日給我做好吃的,你大姐夫也天天陪我散步,就怕我生產時力氣不夠。”淑寧歎道:“怪不得姐姐的肚子這樣大呢,一定很辛苦吧?”芳寧微笑著,只是緩緩摸著自己的肚子。

    萬琉哈氏瞧著她的肚子,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道:“我聽老人說,雙胞胎不是誰都能生的,必要是祖上有生過的人才行,難道大姑奶奶婆家有前例?”

    陳姨娘聽了掃了一眼過來,不敢說話,臉上卻有些發青。那拉氏正要發作,卻聽得索綽羅氏斥道:“怎麼說話的?難不成舒穆祿家沒有前例,芳丫頭就生不出來了麼?你以為都像你呀?!”萬琉哈氏變了臉色,咬咬唇,沒敢頂嘴。索綽羅氏瞄了她一眼,便轉回頭來說笑了。


    那拉氏撇撇嘴,笑著對芳寧淑寧道:“其實說起前例,當年老爺子一輩裡頭,倒還真有一對雙胞胎姐弟。只是兩位長輩,一位出嫁不到三年便去世了,另一位…………分家之後便沒了聯繫。如今芳丫頭這胎,倒也不是沒來由的。只是做娘的要辛苦些。”

    芳寧紅著臉笑道:“不辛苦的,夫君年紀不小了,卻膝下無子,我這胎若真的成雙,倒省了許多功夫。”

    眾人聽了,也都說她好福氣。倒是李氏笑了:“今兒是怎麼了?明明是三妹妹回門,怎麼都光顧著大妹妹的的肚子了?”小劉氏笑道:“誰讓大姑奶奶近半年都不回娘家呢?原來還不知是怎麼回事。結果是這樣大的福氣,自然要多問幾聲,好沾些福氣了。”

    眾人都笑了,真珍抿著嘴道:“什麼時候我們三姑奶奶也挺著那麼大的肚子回門呀?”淑寧臉紅,捶了嫂子幾下。誰知別的嫂子們都起了興致,調笑起來,甚至有人問起了隱私的問題,她只好紅著臉不說話。最後還是佟氏不忍心,打了圓場。才止住了。


    眼看著屋裡熱熱鬧鬧的,那拉氏又忽然心酸起來。淑寧一個貝子夫人,都有這樣的排場,她的婉寧怎麼就這麼命苦呢?不過她很快就掩飾過去,重新擺開笑臉與眾人說話。

    李氏與喜塔臘氏有些擔心的問起淑寧的婆婆與妯娌的問題,因她們在婚禮當晚送嫁,也有些知覺,擔心淑寧在夫家會受委屈。淑寧笑道:“不妨事,我如今與她們不在一處住著,只需隔些時日回王府請安便罷。簡親王的幾位福晉不難相處,大嫂子即便有什麼話,也沒法把我怎麼樣。我只需要按禮數做足了,誰能說我的不是?”這件事她沒必要瞞著娘家人,但也不好說得太明白,自家人無所謂,若大房二房的人傳出去,終究不是好事。

    佟氏不動聲色,眾人也信以為真,於是便沒再問下去。待眾人散了,佟氏才私下問女兒詳情。淑寧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婚禮當晚與昨日會親時的情形告訴了母親,結果佟氏氣得不行。


    她惡狠狠的道:“瓜爾佳氏乃滿洲第一望族,生的女兒,怎的下作至此?別人大婚當日,便做這等事,還送什麼鏡子?!哼,淑兒你小孩子家不知緣故,送人鏡子,既有輕視他人長相的意思,也有詛咒別人夫妻不睦的含義,你當時就該摔回去的,居然還收下了?!”

    淑寧卻不在乎的道:“我夫妻二人感情好不好,不是她一面鏡子能左右得了的。何況當著長輩們的面,我先把禮數做全了,態度謙恭些,公公都誇我呢,她背地裡能得什麼好?這位嫂子心思簡單,倒不難應付。我更擔心幾位福晉和那個妾呢。”

    佟氏消了消氣,道:“罷了,只要你不心軟,我不擔心,但也別太小看了她,有時候,粗人反而難對付。”淑寧點點頭:“我省得。”


    佟氏說了些家務事,又說起張保即將滿任的事。因再過一個多月,他便做滿三年了,眼下還不知任滿後如何。淑寧想起昨日在宮裡聽到的那位李公公的話,便告訴了母親,道:“照這麼說,阿瑪政績極好的,說不定還能再往上升了,只是不知道會在哪裡。”

    佟氏想了好一會兒,才道:“這三年,當然你阿瑪頗得藩台大人器重,只是畢竟是輔官,許多功勞都落不到頭上。三年考評,俱是良好而已。況且三年前升道這個位子,已經是破格了,你阿瑪和我都覺得,升得太快也不好。”她頓了頓,小聲道:“我們聽說,有人暗的裡遊說藩台大人呢,就是朝廷裡的事,大人好生為難。若不是你阿瑪位子有些低,又是佟家姻親,只怕也要遇到這些。”

    淑寧默然,她居然忘了。如今明珠已經重新出山,大阿哥那邊的勢力可以說是大漲,而太子那邊雖然沒怎麼樣,但聽說皇帝幾天前才罵過索額圖一頓,朝中風向有些變化。若父親官位太高,或許真會受影響。”

    她有些猶豫:“那可怎麼辦呢?最好的辦法大概是到地方上去,離得越遠越好,但就算遠在廣州,這些事也是避不了的,而且……我實在不想和阿瑪額娘分開……”原本父母在保定,便已經不能常常相見了,但好歹逢年過節還能聚幾天。她還想著趁桐英有空,過些天去保定陪父母住些日子呢,但如果父親真的去了外省,要見一面可就難了。

    佟氏見她一臉為難,心一軟,便道:“也不需這般擔心,你阿瑪和我,還有你哥哥都商量過了,也許……先求個連任吧。”

    淑寧眼中一亮:“沒錯!這是個好法子!保定這樣近,只要桐英哥那邊答應了,我隨時都能去看你們,你們也能常回京裡來。”如果說父親當年升得有些快,那就再做三年,就沒人說什麼了吧?大概是因為父親從來沒有連任過,所以她才沒想到。


    佟氏摸摸她的頭,才發現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姑娘髮式了,小兩把頭一碰就容易鬆,便避開了,笑道:“你阿瑪說,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再做三年道台,頂多再謀一任布政使,便告老致仕,然後回家抱孫子。光是明哥兒一個是不夠的,你那邊也要多點使勁呀。”

    淑寧刷的一下臉全紅了,嗔道:“好好的額娘說這話做什麼?還不如催嫂子多生幾個呢。”話雖如此,她還是免不了想起芳寧的大肚子,心想不知自己懷孕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佟氏看著女兒的紅臉,笑個不停,又貼著她耳邊問了好些話。淑寧的臉越來越紅,幾乎要冒出煙來了,幸好真珍這時進屋,請她們入席去,方才救了她。


    擺過圓飯,桐英喝得有些醉了,好不容易從慶寧兄弟們手中脫身出來,見已到午時,便提出告辭。淑寧與家人依依惜別,約好會常來往,又特地向重歸保定的父親拜別,方才扶著桐英登車而去。

    回到貝子府,淑寧叫人去煮解酒湯,回屋後才發現桐英睡著了。她笑著挨到他身邊,半躺著也休息起來。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她感覺有人在旁邊說話,睜開眼,才知道桐英已經醒了。


    他喝了一大碗解酒湯下去,漱了口,回頭笑著對淑寧道:“如今時間還早,要不要在府裡到處逛逛?你還不曾見過花園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36 PM

二二一、蜜月

     這貝子府大體上是按照圖紙改建的,有很多是沿襲了原來舊宅的格局,甚至有不少地方保留了下來,只是稍加翻新。最難得的,是有許多老樹,主要是松柏,也有些桃李槐,因此與其他新建的府第相比,這裡稱得上是綠樹成萌,倒省卻多年育樹的功夫。

     與圖紙上相比,只在西邊小花園邊上多了幾間房屋,用三面牆隔開一處小小的院子,卻是羅公公師徒所住。此處正好位於外宅與內宅之間,與羅公公的身份倒也相配,也是因為他與小瀾子生理上與眾不同,免得生活上當著別人面尷尬的意思。而且離這小院不遠處就有一個側門,他們進出也方便些。桐英特地叫人這樣安排,也有體恤住在西一院的兩位先生與兩位侍衛的用意。當然,是有專人負責看守的。

     中路上的三個大院子,前院充作會客與理事所用,西廂是外書房,也是石江二位活動之所,東廂是桐英的畫室,全部三間屋子打通,明亮闊朗,只用圓沅罩和多寶格稍作間隔,幾張大案,許多畫卷,備的畫具最是齊全,屋後還有個小天井,一口深井一條溝,專供桐英畫畫理的用水以及清洗用具排水所用。

     接著的正院,正是淑寧所住的地方,除去三間正屋與丫環所住的兩個耳房,東廂是淑寧用的內書房,隔了間雜物房,便是廁所。而西廂大屋空著,傢俱用品都是是齊全的,比較特別的是盤了兩個炕。原本淑寧以為這是有些類似於房山別院她自己的小院裡南廂那樣的起居室,後來發現不是。這裡極有可能是預備給近侍的嬤嬤們的住處,不過因桐英與她本人都不喜歡,才把她們安置到別處,空出這間房來。挨著它的房間,盤了個灶,正是小廚房。

     第三個院子是空的,幾間大屋都用來存放大件傢俱,桌椅屏風之類的,換季時也可更換。

     東西四個小院,除西一院是石江二位先生住著,又有兩個侍衛的房間外,西二院也是存放東西之處。不過放的是淑寧陪嫁的東西,還有些瓷器擺設之類的,本是貝子府裡的,此處有專人把守,免得有人順手牽羊。

     淑寧看了,便打算等閒下來時將陪嫁的東西收拾出來,貴重的都放到正院裡去,桐英很是贊成,而且對於她帶的幾幅字畫尤其感興趣,很想馬上拿出來瞧。淑寧瞥了他一眼,道:“行了,東西不會跑,你說好要陪我逛的。”桐英摸摸頭,笑著向她陪罪。淑寧到底還是讓人叫來冬青,先把畫送到內書房去。


     東邊的兩個院子,除了東一院是客房外,東二院是空的,眼下只是備齊床鋪傢俱之類的。淑寧問起,桐英便道:“我弟弟多,眼看著一個個大了,說不定都會到京城來。若是在王府裡住得悶了,便可以讓他們過來散散心。你不是說想讓賢寧跟紀叔學些拳腳麼?咱們也可讓他到這裡住著。這個院子就是給親戚家人落腳的。”

     淑寧想想也好,雖然男爵府離得不遠,但總比不得在這裡住著方便,不但賢哥兒可以來住,甚至將來若有需要,還能接母親過來住呢。

     雖說這院裡的房間、裝潢都偏男孩兒氣,但也不是不能住女子。她將此事暗暗記下了。


     前宅差不多就這麼大,三院之後,通過兩排後罩房之間的一個小院落便可到達後花園。與別的花園也有大門牌坊不同,這裡是穿過月洞門便是花園了,只有邊上兩間屋子可用作上夜之處。

     一進園子,便看到一處小湖,呈橫向的橄欖狀,桐英拉著淑寧的手往右邊走,入眼之處具是青翠,卻是一片松柏林。林間隱隱露出亭子的簷角和房屋的屋頂。

     湖水不深,岸邊有一處緩坡,滿地半黃的草。兩株高大的槐樹,少說也有上百年了,豎立在湖邊的草地上。淑寧走過去,踩著那草,覺得軟綿綿的挺舒服,笑道:“等天氣暖和了,咱們就到樹下來,鋪幾個墊子,挨著看書聊天,你說好不好?”桐英笑著幫她理了理鬢髮:“好啊,你在信裡還說,可以放放風箏呢,我已經叫人買了幾個好的,等風一起,咱們就來放。”

     淑寧沒想到他還記得,心裡一甜,看到遠處有屋子,便主動拉起他的手往那邊走,桐英笑吟吟的跟過去。


     前頭有一條小溪,水面只有三尺寬,卻有一處小小的石板橋,踩著橋面往水裡看,可以看到手指頭大小的魚兒遊來遊去。淑寧笑道:“這裡還要架橋?在水中間放塊石頭就能輕輕鬆鬆邁過去了,這橋看著像是玩具似的。”

     桐英卻道:“本來我也這麼想,可夏天時水面高漲,把那石頭淹了,經過的人都怪狼狽的,我只好叫人弄了這個橋。你若想玩,叫人擺兩塊石頭過來就是。到時候愛走哪個就走哪個。”淑寧不禁啞然失笑,拉著他往前面屋子走。

     這屋子相當大,左邊還挨著兩間,看上去一間比一間小。最大的屋子,正開六扇門,門上掛著塊匾,上書“儀和軒”三字。屋中的格局像是起居室加書房的結合體。有羅漢床與炕桌,也有書架書櫃多寶格,一張大案,周圍地上三四個瓷缸,有兩個還裝著不少卷軸,顯然是給桐英練畫備下的。屋角還放著兩個爐子。


     桐英道:“你瞧這裡怎麼樣?我專門看著他們收拾的,在前頭住厭了,咱們就搬到這裡來,想做什麼都行,可比住在前面光看那幾棵樹強。”淑寧周圍打量一番,挺喜歡這裡,只是還有些疑問:“那我們睡哪兒?難道睡羅漢床?平時還好,到了冬天會很冷吧?”就像房山的枕霞閣,到了冬天也是不能住人的。

     桐英笑著拉她左轉,繞過碧紗櫥,卻是一間小些的房間。原來這三間是打通的。這間屋子裡盤了個大炕,挨邊一溜小櫃子小箱子,鋪著厚厚的褥子,看著就暖和。桐英在淑寧耳邊說了幾句話,淑寧暗笑,捶了他幾下,心裡也有些意動。


     桐英攬著她繼續左走,卻在穿過一個小門後到了一間更小的屋子,這裡與方才那間不同,放了一架黃花梨月洞式門罩架子床。掛著芙蓉輕紗帳,鋪著竹席。周圍的用具多是竹木所制,連窗子也多些大些,一陣風吹過,便讓人覺得格外的冷。

     桐英道:“這裡是夏天住的,我不耐煩叫人更換東西,索性便造了兩間屋子出來,方才的是暖房,這裡是涼房,我們就按天氣換著住,如何?”

     淑寧不由得好笑:“好是好,可從沒聽說過這樣做的。”桐英卻滿不在乎:“那就從我開始吧。這園子裡許多地方都能住人,我們愛住哪兒就住哪兒,住煩了就換地方,也能時不時的換換心情。”淑寧笑著拉他轉出屋子外的遊廊,見前頭湖面上種了許多荷花,只是深秋時節,都枯萎了,便道:“這裡倒有些像房山的水閣子,前面也是湖面上種了許多荷花。”桐英笑道:“我看慣了那個,也想在自個兒家裡弄一片呢。”


     他拉著淑寧沿著遊廊往前走。這遊廊一面是粉白的牆,牆上開了各種開頭的窗,有梅花形的,有菱形的,有五邊形的,也有圓形方形,透過雕花窗格,可以看到後面種的樹。淑寧認得那裡頭有桃樹李樹,便笑道:“ 真好,我們明年夏天也能吃園子自產的果子了。”桐英笑了:“春天時還能看到花呢,我一直記得你家花園裡那片林子,春天時開了花,一片彩雲似的,真好看。”

     淑寧歪著頭看他:“你若喜歡,等春天時,咱們找個空閒的時間過去住幾天好了。”

     “可以麼?”

     “可以啊,小寶如今就在京裡上學,劉姨娘隨他回府住,房山只剩管事和僕役在。咱們就說是去我陪嫁的莊子上住的,反正也離得不遠。”那裡可是度假的好地方。桐英一臉嚮往狀,惹得淑寧好笑不已。


     走廊盡頭是一處水閣,還真與枕霞閣有幾分像,連裡面的佈置也很近似。一樓是書房兼起居室,二樓臥室。比較特別的,是湖對面也有一座一模一樣的閣樓,與這間兩兩相望。一問桐英,才知那間名叫盼樓,而這間是望閣,具是一樣的佈置。淑寧覺得比起方才的儀和軒,她更喜歡這裡,既然此處亦有床鋪,看來想來住時也很方便啦。

     望閣前有一片空地,種了許多柳樹,一座小拱橋,連接著一座小方亭,亭子那邊,曲尺橋通往盼樓前。望閣以西,還有一處屋子,倒有些像房冊的臨淵閣,不過桐英說那裡是碧晶館,再往西的遊廊下,便是引入積水潭邊的閘門。館邊還有一艘小艇,可容兩人,不過要玩的話,只能在橋這邊玩。

     淑寧問為什麼,桐英便說:“那拱橋太小,若要從橋下過,人要彎腰彎得很低,況且那邊水淺,再往前就要沉船了,所以要玩就在這邊玩。”

     淑寧點點頭,拉著他跳上橋,輕輕的跑到亭上去,感受著四邊吹來的風,有些寒,不禁打了個冷戰:“要是現在是春夏時就好了,秋冬卻是太冷。”桐英一把摟過她,親了一口,道:“我抱著你,就不冷啦。”淑寧微微紅著臉,左右瞧瞧,見周圍只有他們倆,便沒有推開他。


     橋盡頭也種了許多柳樹,淑寧留意到這裡有些矮些的花木,卻是茉莉,眼下只剩幾朵殘花,其他的都謝了。桐英見狀,便微微一笑:“我平日最喜歡茉莉花了,只是找不到更多的,不然早在園子裡種滿了呢。”淑寧便道:“你既然喜歡,怎麼不跟我說?我們房山的園子裡種了不少,種子是易得的,回頭就叫人送來。只是如今不是種植的好時機。”桐英道:“沒關係,送到昌平莊子上就是,那邊如今也正育苗呢。”他抬頭望望不遠處,輕聲道:“那邊有間屋子,我最喜歡,你也來瞧瞧。”說罷便拉著她輕過盼樓,往西北方走。


     這裡與先前經過的地方都很不一樣,種了許多竹子,一棵別的樹也沒有,林間還用竹子搭了間屋,裡面的桌椅案幾床榻屏風書架,連同杯盤全都是用竹子做的。雖然不太配合現在的季節,夏天時卻是納涼的好地方。

     淑寧驚喜的道:“這裡才是真正的涼房呢,可把儀和軒那邊比下去啦。”桐英一抬下巴:“那當然,等天氣最熱的時候,我們就來這邊住!”淑寧周圍看看,又有些猶豫:“可夏天蚊蟲可多呢,這裡門窗都是鏤空的,午休倒罷了,晚間卻不好過夜。”這裡又近水又多花草樹木,蚊子一定很厲害。

     桐英道:“掛好帳子就行了,再燒些驅蚊蟲的香,讓羅諳達去料理吧,他最擅長這些。”然後他又拿起架子上的竹雕木雕,細細說起他淘換的經過,過了好一會兒,才雙雙重新往外頭來。

     他們一路慢慢走回園門,一咱欣賞湖光花草,淑寧只覺得心曠神怡,連風中的寒意都感覺不到了。

     桐英輕聲問:”淑兒,你覺得這園子怎麼樣?家裡怎麼樣?你喜歡麼?”淑寧笑著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小聲道:“我很喜歡,到處都喜歡。”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們兩人幾乎形影不離,如糖似蜜。桐英交了兵部的差使,眼下又新婚,沒有俗事纏身,便天天留在家裡,與淑寧兩人一起讀書寫字畫畫聊天。他還特地教淑寧繪畫的技巧,雖然成果一般,不過倒是增添了兩人間的親密,日子過得快活不已。

     淑寧兩世以來,還是頭一次嘗試這般甜蜜的日子,雖然羞澀,卻十分珍惜。她幾乎天天都下廚為桐英做好吃的東西,有時桐英還會幫她打下手,或是點菜,她雖然勞累了些,卻也甘之如飴。


     佟氏真珍那邊逢九便派人送東西過來,有時是吃食,有時是補品,淑寧也常回送。只是沒多久,佟氏便回保定去了。淑寧雖有些惋惜,但想到不久之後,父母還是會回京述職,便也沒再多想。

     不過作為晚輩,他們夫妻倆每隔幾天就要回簡親王府請安,自然免不了要與繼福晉和瓜爾佳氏打交道。淑寧與她們相處多了,也暗自納罕。近來繼福晉她們常叫她去作陪,有時是說話,有時是叫了戲班子來聽戲,淑寧雖然懷疑她們是想拉攏自己,但對方沒有明說,也沒動不動就送東送西,她也不好胡亂猜測。只是瓜爾佳氏那邊的態度越發差了,甚至有時對桐英也很無禮,讓她十分生氣。

     她忍不住向桐英詢問,瓜爾佳氏為何這般敵視他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38 PM

二二二、往事

  桐英誠懇的對淑寧道:“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淑寧搖搖頭:“這沒什麼,我們既然是夫妻,就應該一起承受所有風雨。但這種事總該有個緣由吧?難道是因為世子之位?可你明明沒有那個意思啊?再說,若真是為了世子之位,你嫂子不是更應該拉攏你才是麼?”

    桐英卻有些為難:“其實……是我從前做錯了事……大嫂原本不是這樣的,她現在發脾氣,只是因為大哥……因為別的事心下不爽快,藉我們出氣罷了,請你稍微忍一忍,我們以後少見她就是。”

    淑寧頓了頓,想想近日所見所聞,有些明白了,大概是與伊爾根覺羅氏懷孕後,很得雅爾江阿寵愛有關,但即便是這樣,瓜爾佳氏也不應該把丈夫的弟弟、弟媳當成出氣筒吧?她道:“你方才說這是因為你從前犯的錯,是什麼事?你讓我忍,這沒關係,但好歹讓我知道事情始末,難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事是需要隱瞞的麼?”

    桐英想了想,歎道:“好吧,我告訴你,可你不許生我的氣。”淑寧有些不明白,但還是應了。桐英摟著她坐在羅漢床上,舒舒服服的靠著幾個軟墊子,將往事緩緩道來:


    “從前大嫂剛嫁過來時,待我不錯,我的起居飲食,她會常常過問。只是她喜歡叫娘家姐妹來作客,又讓我作陪,一來是想給姐妹們找個好歸宿,二來也是想拉攏我的意思。我猜到她的用意,雖然是能躲則躲,但仍十分禮敬,所以她雖有怨言,對我還算不錯。”

    “那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淑寧問。

    桐英笑笑。卻忽然另開了話題:“我剛來京城那幾年,常與你哥哥還有別的朋友在一起,可後來你哥哥去了廣州,幾位阿哥功課忙,朋友們又各有事做,我無聊時,便常到處亂跑。那時膽子大,只帶了紀叔一個,便敢三教九流的闖,也見識到許多事。有一回,我救回了一個小孤女,父母都沒了,在京中無依無靠,我見她可憐,又是知根底的,便帶回王府做小丫頭。你也知道,府裡給我安排的丫環,我是從不讓她們近身的,伺候的活都讓天陽他們做了。可男人畢竟不比女兒家細心,我見那個小蓮挺伶俐的,就派她做些細活,讓她在王府裡安頓下來。”

    淑寧原本還聽得有些莫名其妙,聽到後來,便覺得有些異樣:“那個小蓮,多大歲數了?”桐英清咳兩聲:“比你大一兩歲吧,我也不清楚。”“哦?”淑寧挑挑眉,“你說她是小孤女,我還以為不到十歲呢。你口氣怎麼這麼老氣橫秋的做什麼?”

    桐英乾笑兩聲,連手臂帶人把淑寧抱了個結實,道:“好夫人,聽我說完嘛,你答應了不生氣的。”淑寧咪咪眼:“好啊,你繼續說吧。”


    桐英打了個冷戰,繼續往下講:“小蓮在府裡幹得不錯,後來阿瑪要我跟他回奉天,我只帶了紀叔一個,就把她和天陽都留在了府裡。接著又是蒙古,又是噶爾丹的,過了兩年才回來。但那時候我發現……小蓮長大了,長漂亮了,連心……也大了……”

    淑寧聽明白了:“想必她是看中了你,想要在你屋裡長長久久的侍候了。”怪不得先前一直推三推四的不肯說呢。不過,這跟瓜爾佳氏有什麼關係?

    桐英苦笑道:“她已經和當初那個純樸的小女孩判若兩人了,說話行事,穿衣打扮,都和王府裡的丫環沒有兩樣。我那時身心俱疲,只想好好休息,並沒多想。過了幾個月,卻覺得有些不對。她居然以為我一定會將她收房,還有了些不好的習氣,我很生氣,怕她再留在王府裡,會再被其他人帶壞,就給她安排了去處。是個繡坊,你大概曾聽說過吧?”

    淑寧點點頭,先前那拉氏為她和婉寧置辦選秀的衣裳,就曾交給這種繡坊做,她見過幾次繡坊的人。如今京裡大大小小的繡坊有十來個,秀工都是貧家女兒,每月領工錢。聽說最富盛名的那家,一個二等繡工一月所得,足夠養活一個八口之家。


    桐英道:“我找的那家,坊主是位老宮女,品行、脾氣與手藝都極好,還很擅長調理人,手下的繡花女工無論儀態手藝,都比別家出眾,京城周邊不少富戶都願意娶這樣的姑娘做媳婦,甚至還有富商人家把女兒送到她那裡做繡工,只兩三年,便出落得如同大家閨秀一般。我剛認識小蓮時,她就說很想進這種繡坊,雖然她手藝不過關,但那位姑姑看在我的面上,答應讓小蓮去做些雜活,學學手藝,過兩年便為她找個好人家。”

    淑寧歎了口氣,大概猜到後來的事:“那個小蓮不肯對不對?雖然你處處為她考慮,讓她自食其力,有工錢可領,又能學東西,將來婚事也不愁。可你忘了,她在王府裡已經住了這麼久,想法早就不同了。雖然只是做丫環,可是你素來對身邊的人都很寬厚,她想必也是錦衣玉食的。再加上你年輕,身份尊貴,人長得也不錯,待人又溫柔和氣,素來是不用丫環的,卻對她另眼相看,她心裡必然會有想法。過慣了好日子,又以為一定能出人頭地,叫她再拋頭露面去做個繡工,怎麼可能願意呢?”

    桐英摸摸自個兒的臉:“果然,夫人也覺得我長得英俊不凡啊。”淑寧差點兒沒被口水嗆住,捶他道:“正說正經事呢!你亂說什麼呀?!”桐英輕笑幾聲,收了笑容,正色道:“女兒家的心思,還真是女兒家才能知道呢。我當時滿心以為她一定會答應的,問她的時候,她只是不作聲,後來問得急了,她便點了頭。我當時就叫人給她打點衣裳銀子。過了幾天,東西都準備好了,她卻忽然不見人影。找到她時,居然……居然是在我大哥的床上。”

    淑寧怔了一怔,原來,這就是瓜爾佳氏生氣的原因啊……


    桐英歎道:“那時我大嫂懷胎九月,大夫與穩婆都斷定起碼還要等十多天才會生,結果她知道這事後,氣急攻心,當晚就生產了。雖然母子平安,她還是怒氣難消。原本她一直認定小蓮會是我的屋裡人,沒想到居然跟大哥勾搭上了,便認定是我在背後搗鬼。大哥為了安撫她,只說是喝醉了不知情,我也只好認下了這個罪名。當時我很生氣,便把給小蓮備下的包袱銀子丟給她,讓她出府去了。那幾天家裡亂糟糟的,我就跑到你家房山別院去住了兩天,你還記得麼?”


    淑寧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你那時說什麼荷花本是好花,沒必要為了人去生它的氣,還送了我一張畫。畫的是廣州的,還在畫裡鬧了笑話,我還記得你當時罰天陽去洗衣裳,洗了很久,對不對?”

    桐英笑笑,點頭道:“天陽替小蓮求情,我正在氣頭上,就……看了荷花,就想起那丫頭。她若不願意,直接跟我說,難道我還會逼她麼?如果想留下來過好日子,也可以跟我說,可是她趁我大嫂懷孕,背著我去算計我大哥,就太可惡了。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讓她留在府裡。這件事,是我思慮不周。”

    淑寧撫著他的背,柔聲勸道:“其實你當時已經想得很好了,別人不知好歹,不是你的錯。”桐英微微閉上眼。享受著背上的安撫,輕聲道:“我也就是生了幾天悶氣,過後就好了。可笑的是,回到王府裡,我叫天陽去找小蓮,她卻已然成了我大哥的妾,登堂入室了。”


    淑寧手下一頓。又繼續撫著,回想見過的雅爾江阿的幾個妾,猜著哪個是那位小蓮:“那天……大嫂在繼福晉屋裡摸牌,有個年輕女子給她送披風來,有些眼生,卻是婦人裝扮的,看穿戴不像是僕婦。難道就是她?”

    桐英道:“大哥的妾裡,只有她是不得出府,也不許輕易見人的。你覺得眼生,那就是了。她雖長得不錯,卻算不上絕色,當初進門的手段又不光彩,所以大哥新鮮勁一過,便把她丟在一邊了。我大嫂記仇,便把她當丫環使,我也不好多管。”


    淑寧暗自歎息。怪不得瓜爾佳氏生氣,原本以為是小叔的小妾的人,居然變成自己丈夫的小妾,而且是在自己將要生產的時候,這個打擊實在不小。她對於瓜爾佳氏的惡感,不由得減少許多,說到底,對方也只是個不得不忍受丈夫背叛的可憐女人罷了。

    桐英見她神色,便握住她的手道:“你也不用想太多,其實大嫂就是面上兇惡,心裡是不壞的。她那邊的妾,雖然時不時會挨些打罵,但從來不會過分,也沒出過人命。我雖然惋惜小蓮不知自愛,自作自受,卻也沒擔心過她會送命。”

    原來如此。淑寧心中對瓜爾佳氏的厭惡又少了兩分,以後再遇到那些不愉快的事,就忍一忍好了。不過她很快發現了疑問:“照你這麼說,大嫂應該很討厭你啊,怎麼我聽說她又給你做媒呢?”

    桐英苦笑道:“你當是好事呢?從前她給自家姐妹牽線,倒還罷了。那些姑娘頂多就是煩些,人還是不壞的。可這回她介紹的那位表妹,性子很不好,在家裡連親兄弟都不放在眼裡。也是因為名聲不太好聽,之前選秀記名後,一直沒個下文,年紀也不小了。大嫂一來是為了表妹著想,二來是想看我的笑話,才想讓我娶她。幸好我事先跟皇上打過招呼,不然可就慘了。因著這事,大嫂在娘家親眷面前丟了面子,已經埋怨我很久了。”

    淑寧聽了有些生氣,就算再討厭桐英,但這種直接干涉他人終身幸福的做法也太過分了。她決定還是要討厭瓜爾佳氏。不但如此,她還要連雅爾江阿也討厭上一份,分明是他風流好色,居然要弟弟給他背黑鍋,這也太沒有擔當了。


    不過桐英卻幫他哥哥說話了:“大哥雖然在女色上有些缺點,但從來不在外面亂來,已經算是不錯了。他對大嫂還是有真感情的,少年夫妻,在京中最初幾年,彼此相互扶持,患難與共……他們也有過快活的日子,只不過後來……”

    淑寧見他神色黯然,便扯開話題道:“那麼你呢?你以後……會不會也像你大哥這樣,左收一個,右納一個,叫我生氣?”桐英拉起她的手按到自己左邊胸前:“我不會,我曾立誓只娶一人,你就放心吧。三妻四妾又什麼好?我額娘為了這個,痛苦不休。大哥大嫂原本恩愛夫妻,也變成今天這樣……我只求一夫一妻,過安穩的日子,才不會自找麻煩呢。若我將來真的變了心,就隨你處置。”淑寧感受著手下跳動的心臟,淡淡的道:“你要記得今日這話才好。”桐英擁她入懷,兩人靜靜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有些聲響。桐英放開淑寧,問是誰。羅公公輕輕走進來,道:“回貝子爺,是福晉叫人送信來,說請夫人明日去王府看戲。她請了慶喜班的人。”

    淑寧皺皺眉,怎麼又是聽戲?繼福晉不喜歡綿軟的文戲,演的都是鬧天宮之類的,吵吵鬧鬧。聽一次是新鮮,次數多了,耳朵就太受罪了。

    桐英見她神色,便道:“告訴來人,就說是我說的,福晉們天天拉著我媳婦去玩,雖是好意,但我們還是新婚呢,好歹也給我留點時間吧。”

    淑寧不禁笑出聲來,羅公公卻仍是那張木頭臉,乾巴巴應了聲“嗻”,便出去了。


    看著羅公公漸去的身影,她不禁若有所思:“我有些明白了。繼福晉她們總是請我去作陪,又不說什麼,其實是做給別人看的。她們明知大嫂與你有嫌隙,又知你向來敬重兄嫂,所以總要我與她們在一處。大哥大嫂看了,就會誤以為我們偏向繼福晉這邊,你們兄弟之間就更疏遠了。只要你們兩個沒法扭成一團,她們就能從中謀算。”

    桐英歎道:“這個世子之位就真的那麼好麼?一個個都在算計,我與大哥之間已經不像小時候親密了,再這樣下去,他早晚會將我和其他兄弟等同起來的。額娘在天之靈得知,一定又會難過得哭出來了。”


    淑寧問:“為什麼一直不封世子?你既然沒有那個心思,為何不去求皇上?早早立了世子,你大哥就不會這樣了。”

    “哪有這麼容易?”桐英道:“這種事總要阿瑪開口才行。沒有父親尚在,我做兒子的越過他去求皇上封哥哥為世子的道理。我雖然想,可若阿瑪不肯,我有什麼法子?”

    “那王爺為什麼不肯?”淑寧問:“難道……是因為……福晉們?”

    “ 她們當然出力不小。”桐英淡淡的道:“不過大哥有些做法也不太好。他常常自持身份,對幾位福晉不太尊重,對弟妹們也不太友愛。阿瑪見了,心裡難免會有些顧忌。而且……阿瑪長年與大哥分居兩地,自然會更偏愛小兒子們。”他頓了頓,歎道:“更糟糕的,是阿瑪手下的人裡,有好些人都很欣賞我;母親娘家那邊,外祖父母雖去世了,但兩位舅舅,卻很支持我。也因為這樣,大哥對我猜忌更深。我夾在中間,著實難做人。”


    淑寧知道他兩位舅舅都是武官,品級不低,雖然眼下一位在湖南,一位在貴州,但家族勢力還是有的。她仔細考慮了許久,開口道:“若你真的不願意當世子,總要表明立場才好。你大哥是嫡長子,又早早有了軍職,可說是理所當然的世子人選。但若拖下去,你幾個弟弟們都長大了,這世子之位的歸屬就說不清了。照我說,你兄弟既然有嫌隙,若你能說服王爺上書請立你大哥為世子,你大哥定會明白過去是誤會了你。你們兄弟自然就能和好了。否則,再這樣下去,你大嫂又與我們不和,你們兄弟之間……此事你需得當機立斷。”


    桐英默然,緩緩點了點頭:“的確,是該做決斷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39 PM

二二三、世子

   夫妻倆商量了一天一夜,才把說服簡親王時可能用到的理論都想清楚了,細細考慮了應該採取的辦法。

     機會很快就來臨了,過幾天就是皇太后的壽辰。雖不是整壽,並未大辦,但該孝敬的東西還是要孝敬的。桐英這邊新開府,照規矩要另備一份大禮,但他新婚燕爾,也沒什麼精力去親自過問,淑寧又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不知道規矩,所以通通交給羅公公與尹總管去辦,備了些應景的古玩玉器與幾樣藥材便罷。

     他們把這些禮物都送到簡親王府,與王府這邊的禮一起送進宮去。繼福晉照例是要隨著進宮的,因此桐英這天早早便與淑寧一起過王府來,想趁此機會向父親進言。

     不料簡親王見了兒子,便招呼他去陪自己欣賞一把近日新得得好刀。而這邊廂,郭福晉已經要拖走淑寧,要她陪她們去打牌了,因繼福晉正在作進宮的準備,她們三缺一沒法玩。桐英向妻子作了個眼色,便隨父親進了書房。


     淑寧目送桐英遠去,有些擔心。時機估計錯誤,繼福晉現在還在府中,不知要不要緊?有個管家跟著簡親王與桐英過去了,會不會有問題?不過至少雅爾江阿那邊會知道弟弟的心意吧?

     不容多想,她定了定神,先應付起那幾個女人來。她可從來沒玩過清朝得紙牌呢。聽說老太太以前很喜歡,常與媳婦女兒孫女們玩,只是大伯母那拉氏當家後,便不許家人再玩這種遊戲。她在外頭長大,佟氏又不喜歡,所以還真沒學過呢。她捏了捏荷包與袖袋,似乎本錢還是足得,希望不會輸得太慘。



     卻說桐英這邊,簡親王新得的那把刀,果然鋒利無比,刀身發著寒光,隱隱有些泛紅,錣金掐銀絲的鞘,上頭似乎還沾著斑斑點點烏黑的痕跡,殺氣撲面而來。這是一把上過戰場、沾過人血的刀。

     簡親王對此刀鍾愛不已,但桐英卻沒什麼興趣。只是隨口應和著。簡親王見他心不在焉,有些掃興,便收了刀,直接問他在想什麼。


     桐英趁機向父親說起冊封世子的事,勸父親及早立下世子,並表明了自己支持長兄的想法。畢竟,兄長年紀不小了,像他這樣的成年嫡長子,又有了兒子,還沒被封為世子,在各王府中皆是不尋常的。

     桐英道:“額娘是阿瑪的結髮原配,按規矩,她所生的嫡長子,本就該是世子。小時候倒罷了,如今大哥都二十多歲了,在朝中也是一員大將,聲名日盛,在兄弟們當中,也無人可與他相比。侄兒現在一天天的長大了,大哥卻得不到正式的冊封,著實尷尬。府裡……難免有人會生出各種想法。阿瑪還是早早請封世子吧,將大局定下,家裡也就……安定了。”


     簡親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盯著桐英道:“我知道你向來敬重你大哥,不過……你也一樣是元福晉的嫡子,一樣已成家立室,先前平噶爾丹時,也立有大功。你除了不是長子,一點也不比你大哥差,難道對這世子之位……你就沒什麼想法?”

     桐英忙跪下道:“兒子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思。雖先前立過些微功勞,但也只是因緣際會罷了。皇上若用得著兒子,兒子便去用心辦事。皇上若用不著兒子,兒子便只期望能過些安安穩穩、清清閒閒的日子就好。每日看書畫畫,騎騎馬射射箭,對於朝廷上的事,著實沒什麼興趣。因此,並沒有當世子的心思。這都是兒子的肺腑之言。 ”

     簡親王皺皺眉,道:“你就是這個脾氣不好,我還以為你這幾年能改了,誰知還是這樣!那些書畫什麼的,就真的這麼有趣?我們家世代都是馬上的英雄,怎麼就偏生出你這麼個沒出息的傢夥!”

     桐英不敢頂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如今西北都平了,哪裡還有打仗的地方?何況宗室中多的是馬上英雄,可是能寫幾筆字,畫幾筆畫的,又有幾個?若不是有這項才藝,憑兒子的本事,還沒法在皇上面前露臉呢。”


     簡親王聽了氣悶,不過也知他說的是實情,便沒再罵下去。桐英試探的他氣消了,方才起身繼續先前的話題:“阿瑪,弟弟們也漸漸長大了,人大心也大,若再不確定大哥的世子之位,我只怕兄弟們會鬧口角。阿瑪……”

     “你當我不知道麼?!”簡親王一瞪眼,“可是你繼母說的也有道理,我身體還好,這事並不急,等過幾年,你幾個弟弟長大了,看他們品性武藝如何,再定誰來當世子也不遲,這也是為了我們王府的家業著想。你大哥雖佔了個嫡長子的位子,前幾年倒還好,現在卻越來越不像話!對其他兄弟愛理不理的,動不動就罵!當了我的面,他都沒個長兄的樣子,若真讓他成了世子,將來我死了,天知道他會怎麼對你的弟弟們?”

     桐英心想“果然跟繼福晉有關係”,口裡卻道:“大哥只是為人方正,對弟弟們要求嚴格罷了。何況他少年時便進京闖蕩,與弟弟們疏遠了些,這也是常事。只要相處久了,他還是不錯的。至於說等幾年看弟弟們出落得如何再決定世子之位的歸屬,繼福晉的用意雖是好的,但不合規矩。這爵位傳承,向來講究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立賢,大哥既是嫡長,又是賢,自然該他承襲。”


     簡親王卻似笑非笑的望著他道:“你大哥就是爵位和官職高些,未必是賢。遠的不說,你媳婦娘家,就立了嫡長又官位最高的兒子,可結果如何?倒不如等小的長大了,看了為人品行再說。各大王公府第裡,不立長的也不是沒有。”

     桐英皺皺眉,道:“塔塔拉家祖上,就是因為偏愛側室,越過嫡長欲立庶子,才導致分家,但最終爵位還是落到嫡出的幼子身上,這實在不是個好例子。再說,別人家有嫡長不立的卻也不少,但除非是嫡子著實不像話。大哥在兄弟們當中,爵位官職最高,又有軍功在身,他又已經娶妻生子,也沒失德之處,若由別的弟弟們襲了王位,叫他怎麼想?襲爵的弟弟又該如何對待大哥?廢長立幼,本就是忌諱,別人就算了,皇上和太子知道,又會怎麼說?”


     簡親王低頭沉思,桐英趁機加把火:“再說,兄弟們當中,我是無心政事的人;三弟身子骨不夠健康,性子又陰沉,在女色上用心太過,不像是能成大器的;五弟倒聰明,可惜生母位份低些;六弟與九弟都是繼福晉所出,性子有些懶怠。別說讀書了,就是騎馬射箭,都不太願意去苦練;七弟八弟年紀尚小,要等他們混出個人樣來,怕不得十年八年?至於後面的小弟們,就更別說了。怎麼看,也只有大哥最合適。”

     簡親王在房中來回踱步,桐英看得出他有些意動。本要加緊勸上幾句,卻看到他突然抬頭道:“這事我要靜靜考慮,你先去吧。”說罷就坐到椅子上,閉目沉思。桐英見狀,知道他需要冷靜思考一番,便行了個禮,退出房來。



     剛走出門幾步,便冷不防看到前頭站著的雅爾江阿,一臉複雜的看著自己。桐英笑笑,拉著他到了旁邊的遊廊上。問:“大哥怎麼來了?”

     雅爾江阿卻說不出話來:“二弟,你……你……”桐英笑著打斷了他:“好了,我們可是親兄弟,什麼都不用說了。”雅爾江阿臉一紅,拍拍他的肩膀:“謝了。不管怎麼樣,大哥承你這份情。”

     桐英左右看看,小聲道:“這事我雖然提出來了,阿瑪也答應考慮,但結果如何,還要看大哥自己。大哥以後做事大方些,對兄弟們好一點,禮節上別讓人抓住把柄,這世子之位自然就跑不掉了。”

     雅爾江阿歎了口氣,道“話雖如此,但我著實咽不下那口氣,當年額娘那麼苦,都是拜那些女人所賜,你叫我怎麼能對她們有禮?”


     不遠處出現了繼福晉的身影,全身華服穿戴完畢,卻急急趕過來,顯然是得了什麼消息。

     桐英看著她越來越近,輕聲道:“我何嘗不是這麼想?可就算沒有她們,也會有別人,事情的根源不在她們身上。”


     雅爾江阿聽不明白,正要問,卻聽得弟弟揚聲笑道:“福晉怎麼來了?不是說要進宮麼?眼下天色可不早了,底下人怎麼還不套車?”

     繼福晉博爾濟吉特氏皮笑肉不笑的站在他兄弟面前,道:“晚些去也不要緊,倒是我方才聽說了一件有趣的事,正想跟王爺說說呢。他在哪兒?”

     桐英道:“阿瑪正在考慮一件關係到王府日後前程的大事,不能受到打攪,福晉不如先進宮去吧,等晚上回來再說。”

     博爾濟吉特氏冷笑一聲:“哦?是嗎?那我更該去見他了,有什麼大事,也該說出來大傢夥兒一起商量啊。”說罷便要往書房方向闖,雅爾江阿忙擋在她面前。她見狀又是一聲冷笑:“怎麼?我這個做福晉的,連見丈夫一面都不行麼?”

     桐英見場面有些僵,忙向兄長使了個眼色,笑道:“福晉誤會了,只是阿瑪英名神武,必定能有所決斷。若真需要問別人的意見,他自會提出來的。方才他說了要靜靜考慮,所以暫時不好有人去打攪。”



     博爾濟吉特氏臉色有些發青,見雅爾江阿不肯讓步,仍傲慢的攔在她跟前,眼看就要發作。這時門咣當一聲開了,簡親王走出來,冷冷的道:“吵死了,真當我是死人哪?!”

     雅爾江阿與桐英忙向父親行禮,博爾濟吉特氏卻忙不迭的說:“王爺,你看他們有多無禮,居然攔著不肯讓我見你……”“好了好了。”簡親王皺了眉頭,“時間不早了,你再不動身,可就遲了,快去吧,別丟我們王府的臉。”說罷便重新回房,關上大門。



     博爾濟吉特氏臉色鐵青的站在那裡,跟在她身後的管事小聲叫了幾聲,她才醒過神來,瞪了桐英一眼,噔噔噔的走了。雅爾江阿冷哼一聲,回頭望向書房,蠢蠢欲動。

     桐英忙壓低聲音對他道:“大哥先別忙找阿瑪,只要你表現夠好,對福晉們、弟弟們,都無可挑剔,誰又能和你比?若是惹得阿瑪煩了,反倒不好。”

     雅爾江阿想想也是,便拍拍弟弟的肩膀。再望了書房幾眼,便離開了。

     桐英目送他遠去,暗暗歎了一聲。


     回到家裡,他問起淑寧過得怎麼樣,淑寧道:“輸了二兩三錢銀子去,嫂子嫌我笨,就不讓我玩了,我在旁邊看熱鬧。後來三弟和五弟和二妹來了,我又陪他們聊天,過得倒還好。”頓了頓,她輕聲問道:“今兒說得怎麼樣?聽說繼福晉去鬧了?我們在內院,親眼看到她氣衝衝的往外走呢。”

     桐英道:“雖然還未有准信。但我看阿瑪的神情,已有六成是肯的。我也只能做那麼多了。最終的結果,就要看大哥的造化了。”他又把遇到雅爾江阿與繼福晉的情形說給淑寧聽。

     淑寧有些擔心,繼福晉那邊不知會作什麼反應,而看雅爾江阿的反應,若真當了世子,會不會真的對弟弟們不好?

     桐英得知她的想法,不由笑道:“你也想太多了。大哥就是大哥。這些年因為世子位子的事,才會對兄弟們有心結,心結去了,他還是位好大哥的。不管怎麼說,還有我和阿瑪呢。”

     淑寧想想也是,便不再擔心了,扯著桐英要他教自己幾樣打牌的訣竅,因側福晉她們曾提起,他是高手。桐英無法,只好手把手的教她打。



     接下來的日子裡,雖然他們不住在王府,但通過兩府之間來往的僕役,也聽到些風聲。簡親王府內的情形有些詭異,幾位福晉先後去找簡親王密談,結果不知。但看臉色都不太好,而雅爾江阿這邊卻一改常態,對弟弟們關心起來。

     三弟阿紮蘭再騎射考試中表現不佳,未能得爵,只能應皇上要求去參加鄉試會試。雅爾江阿特地為他請了一位飽學之士來當老師,又叫其他幾個弟弟一起去學,還給每個手足都送了件皮裘,連二妹毓秀和已經分府的桐英也不例外。桐英收到的那件,甚至還是上好的狐皮。另外方面,雅爾江阿在公事上更加用心,對父親的舊屬也客氣多了。

     這時正好發生一件事,繼福晉所出的年僅十歲的六子敬順,因為不想學功課,一時任性便把書本燒了,還頂撞了雅爾江阿。後者本來一時氣憤,打了他一巴掌,在繼母告到父親面前時,卻自責未能教好弟弟,以致於弟弟不求上進,玩物喪志,請父親責罰。簡親王向老師問清事情的始末後,便罰了敬順。


     眼看雅爾江阿的地位越發穩固,有人驚慌了,甚至找到桐英這邊來。桐英有些不耐煩,便決定照規矩陪妻子回娘家住對月,住滿一個月。再怎麼說,王府那邊總不能闖到姻親家裡去吧?


     淑寧高高興興的回娘家了。佟氏已經回到男爵府,再過幾天,張保也會回來的。他們一家人又可以團聚些時日了。在張保的任命書下來前,他們至少能擠出個把月的空餘時間。


     這趟回娘家,因要住上一個月,所以桐英身邊的人也要帶上幾個。淑寧與他商量過,便決定只帶小瀾子、天陽和幾個僕役。至於嬤嬤們,上次回門時,她們在外頭宴席上,曾經對二嫫不太禮貌。淑寧過後才從素馨那裡聽說,這次便不肯再帶她們出門,只帶了四個丫環和兩個媳婦子。

     府裡的事便托給羅公公與尹總管,小事他們自可決斷,但大事必須要去問過她和桐英才行。金錢上,超過二百兩的支出,她就要親自過問。兩位總管都一一應下了。


     收拾了整整一車行李,小夫妻倆帶著眾人往男爵府方向去了。來到府門前,便看到晉保帶著兩個兒子,穿了全套頂戴候著。他們一見桐英,便上來行大禮,桐英忙攔住,不知是怎麼回事。

     從前他們雖然也很恭敬,但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啊?


     桐英與淑寧很快就知道答案了。原來先前在西北大戰中立功的鎮國公蘇努,在得了大筆財貨賞賜後,前些天又晉了貝子。有傳言說,同樣立下大功的桐英,有可能會再晉封為貝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40 PM

二二四、家長

  桐英眉間打了個結,淑寧擔心的看著他。好不容易勸得簡親王起了冊立世子的心思,大哥雅爾江阿那邊的心結也解了大半,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冒出這樣的傳聞,會不會再度影響兄弟間的感情?世子冊立一事,也有可能再起變數。

  淑寧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安慰道:“這畢竟只是傳聞,當不得真的,也許只是別人見那位國公晉了爵,才會有這個想法。你先時立下的軍功,不是已經賞過了麼?皇上想必不會再賞一回的。”

  桐英搖搖頭,深吸一口氣,道:“如今皇上不在京裡,傳聞也就是傳聞罷了。就算真有旨意,也是以後的事。我這個歲數,再往上升就有些過了,皇上不會那麼糊塗。咱們別管這些了,快快活活的在這裡住些日子吧。”

  淑寧換了笑臉,點點頭。


  不過,事實似乎有些不遂人意,給桐英的住處讓他眉間又打起了結。因住對月期間,新郎不得與新娘同房,否則不利於新娘娘家家道,所以他不能住到淑寧的閨房去,只能另行安排房間。

  那拉氏本來安排了正院給他住,佟氏說:“就算他身份尊貴些,但到底是晚輩,沒有佔了老人屋子的理兒。大嫂子雖是好意,也別折了他壽。”這才罷了。只是在端寧的建議下,那拉氏又給安排了菊院。四房全家都在四川,只留下幾個丫環婆子看屋子,收拾出來給桐英主僕住,絕對住得下,而且環境又好。

  但問題是,菊院離槐院有相當一段距離,從那邊過來,要麼從正院前過,要麼得穿過花園。對於桐英而言,新婚燕爾,不能親熱已是難熬了,若真住得那麼遠,豈不是連白天都不方便在一起?


  端寧笑嘻嘻的道:“這也沒法子,槐院裡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滿滿當當的。這種天氣,總不能讓你住書房吧?晚上一定冷得不行,我的屋子又讓小寶住了。至於我那院子,本來就小,我老婆孩子都在,你也不方便。菊院雖離得不近,但都在後宅,能有多遠?而且那裡最是乾淨清爽,屋子又暖和,包管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桐英雖然鬱悶,心中還懷疑這是大舅子陰了自己一把,但槐院地方狹小是實情。雖然他本人不介意住小屋子,淑寧的家人也沒那麼講究。但他身份在那裡,只怕這個家裡的其他人會說閒話,所以只好答應了,只是每日一早就過來陪老婆。


  不過他很快就從兩個小舅子那裡打聽到,其實原本岳母佟氏作了安排,打算將賢寧移到正屋的東暖間裡,讓小寶暫時住賢寧的屋子,空出端寧以前的房間給他。那房間比較大,外間又有丫環上夜的床鋪,睡一個小瀾子是不成問題的,至於其他的僕人,也早就準備好住處了。

  桐英更鬱悶了,忍不住埋怨幾句。私下裡對端寧道:“老端,你太不厚道了。都是一家人,你還暗算我。當初你娶老婆,我可是有出過力的。”端寧似笑非笑的道:“你娶老婆,難道我就沒出過力?”見桐英啞口無言,他輕笑道:“行了,為了我們家的家道著想,你就忍忍吧。”然後偷笑著轉身走了。

  桐英只得吃下這個啞巴虧,不過他也知道端寧與淑寧兄妹情深,所以也沒在淑寧面前說什麼。只是他越發起勁的親近妻子的娘家人,好給自己增加份量,免得再被端寧算計了去。淑寧見了好笑,但又不想為這點小事駁哥哥的面子,所以便與佟氏、真珍一起看熱鬧。


  淑寧對大房的侄兒侄女們一向只是平平,托桐英的福,近日倒與他們親近許多。只可惜唯一的女孩雪瑞已經快滿七歲了,李氏管教得極嚴,規矩禮儀上又有晉保親自過問,沒法與兄弟們一起玩耍。

  淑寧最寵的自然還是端寧與真珍的孩子明瑞。明哥兒夏天時剛滿周歲,如今已經會叫人了,長得皮實皮實的,小短腿蹬蹬蹬的走得極穩,一不留神,就不見了人影。真珍對這個兒子寵到心裡去了,有時難免放縱些,幸好端寧與二嫫都有分寸,將明哥兒養得很好。張保與佟氏作為祖父母,也是慈威並濟,當著佟氏的面,小娃娃更乖巧了。

  淑寧現在不用管家,沒事做時,便從真珍處接過帶孩子的重任,拉著桐英一起逗明哥兒。雖然明瑞有些黑,虎頭虎腦的,不如永瑞惹人生憐,也不比滿瑞白胖,但看著這個親侄子,她總覺得像是看到小時候的哥哥似的,特別喜歡。桐英見她喜歡小孩子,時不時的傻笑,被妻子多嗔兩句,便訕訕然的陪著她帶孩子。有時候賢寧下了學,看到了也會來爭爭寵,不過每次都會被小寶以做功課的名義拉走。

  他們功課的確不少。楊先生今春又再落榜,乾脆專心做起夫子來。小寶與賢寧搬回京中,他原先還顧慮餘家二老,不想跟來,後來餘家老爺聽說晉保有意請楊先生當男爵府的供奉夫子,便大力勸他進京。如今楊先生與夫人余氏就住在府裡,除了賢寧與小寶,還教起了德瑞,順便充當安寧的輔導老師。他深感責任重大,對學生也嚴厲起來,對年紀較大的小寶與安寧,更是如此。


  話說淑寧回娘家住對月以來,除了大房那邊時不時請她去之外,偶爾也有親戚邀她去做客。二房雖然只請了一回,但索綽羅氏那種帶些炫耀意味的話語讓人厭煩,萬琉哈氏的尖酸又叫人生厭,她本來還想打聽媛寧的情形和五阿哥的傷勢,但索綽羅氏也說不清楚,因為五貝勒府的人現在深居簡出,媛寧連娘家都少回。淑寧見狀,便索性不再去了。


  倒是富察家府上請了她與男府一眾年輕女眷過府吃飯。在這個宴會上。她遇到久未見面的欣然與寶鑰,心裡很高興。再加上已成了嫂子的真珍,她昔日的閨中好友幾乎到齊了。她看著眾人說笑,不由得想起周茵蘭來。

  早在選秀之前,她就不便外出。與周茵蘭之間只能通通信,偶爾送送東西,但至少還有聯繫。婚後再派人去時,周茵蘭卻暗示,範家擔心會被人說攀附權貴,要兒媳別與貝子府往來,淑寧不免難過。偏偏周家伯父因升了貴州按察使,已經離開京城,周茵蘭的姑父李家那邊,又在前年外放了,連個做中轉的人都沒有。為了周茵蘭著想,她只好減少了送東西去範家的次數,但並沒打算斷絕通信。

  昔日與她交好的幾個女孩子,雖然各有際遇,但相比於婚姻幸福的欣然等人,周茵蘭的處境顯然要艱難些。


  她在這邊猶自為好友難過。那邊廂眾人已經圍繞著明瑞與明瑜說笑起來。兩個孩子玩到一處去了,在幾家孩子當中,他們顯得格外親密。明瑜很有姐姐的樣子,把各種好吃的糕點送給明瑞,明瑞一高興,就把自己最愛的小布虎送給明瑜玩,還拉著她一起吃糕點。

  寶鑰見狀便笑道:“他們名字這樣像。不如讓孩子們認個姐弟吧?”欣然的大嫂費莫氏卻道:“認姐弟算什麼?照我說,不如訂個娃娃親吧,雖然明瑜年紀大些,也沒差多少。”


  真珍聽了,看到明瑜玉雪可愛,有些心動,但對方是宗室,她心中有些顧慮。淑寧在旁邊聽了,不太喜歡這種訂親的方式,便道:“都是小孩子,還不懂事呢,那麼早訂親做什麼?等他們長大了,問過他們的心意再說吧。”

  欣然也點頭,淡淡的道:“若他們日後真的情投意合,我們自然不會攔著。”她倒不擔心宮裡會指婚什麼的,宗室貴女聯姻蒙古雖是慣例,但他們這樣的閒散宗室,還沒那個“福氣”。

  費莫氏有些尷尬,但寶鑰很快就另起了話題,眾人繼續和樂融融的,但心裡卻各有想法。


  烏雅家太太聽了小輩們的話,也有些意動。明瑞虎頭虎腦的挺討人喜歡,可惜有人看中了,她的孫女兒又有選秀的關要過,暫時不考慮。倒是塔塔拉家的雪瑞,小小年紀就端莊穩重,言語溫柔,著實難得。她家有了那一位婉寧姑奶奶,日後選秀的前景不知如何,但看雪瑞的長相只是清秀,想必落選的機會大些。自個兒家裡的孫子頑皮得不行,若是有了這麼一位斯文的媳婦,應該會變好吧?

  富察家太太卻拉著永瑞的小手與喜塔臘氏說話,偶爾瞄幾眼雪瑞。他家大孫子只大了雪瑞一歲,倒是一樣的穩重性子……



  淑寧回到家時,已經是晚間了。桐英早已吃過飯,在槐院的書房裡看書,見妻子有些疲累,便到她房裡幫她捶背,倒讓淑寧好笑,忙拉他坐下說話。

  她提起今日聚會的情形,又順帶說起周茵蘭的事,神色有些黯然。桐英想了想,笑道:“你想派人送信送東西去那範家,又怕你朋友會受閒話,不如乾脆以額娘的名義去。橫豎你們兩家是通家之誼,世侄女家人都不在身邊,額娘多關心晚輩,也是常事。額娘不在京裡的時候,女兒媳婦代勞,也很正常。”

  淑寧聽了眼前一亮,忙道:“正是這話,多謝你提醒了我。”桐英又道:“夫妻之間謝什麼呀?我還有個主意,我有個舅舅在貴州當差,雖是武職,但衙門是在省城的。我寫封信去,托他照應一下你朋友的父親,如何?”淑寧更加歡喜。其實她知道張保早有此意,卻又不好意思對女婿開口,眼下桐英主動提出來,就更好了。

  她心情好多了,便把席上有趣的事都告訴了桐英,其中就有明瑜明瑞的“娃娃親”風波。她是當成笑話說的,但如果兩個孩子將來真的看對了眼,倒也是件好事。不過桐英聽了,卻有些笑不出來,只是面上陪著乾笑兩聲,便迅速改了話題。


  事後他再三考慮,便小心的向端寧探口風,問及老伯爵去世的事。但端寧心裡知道這事跟老太太有干係,不好告訴他,便胡亂應付了。再問淑寧,也是差不多的回答。

  桐英於是誤會更深。以為他們一家都知道老伯爵死得有些冤,只是顧慮到可能涉及權貴,不好聲張,而且他們應該不知真凶是誰。於是他有些悶悶不樂,那個“娃娃親”,若只是說笑便罷了,要是將來成了真,一但真相大白,大人傷心是難免的,孩子們又怎麼辦?可是他現在卻又不能把真相說出來。

  他心情不好,便整天悶在書房裡畫畫,淑寧察覺,問他怎麼了,卻只得到“沒事”的回答,正要再問,卻得到底下人報信。說芳寧要生產了。



  芳寧足足痛了三天,把全身力氣都使勁了,才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居然都是兒子。舒穆祿家母子歡喜得跟什麼似的,忙忙請大夫抓藥。給芳寧調養身體,舒穆祿太太甚至還親自去求喜塔臘家的老封君,討了一株百年老參回來。

  佟氏派去的月嫂魯大家的,年紀大些,經驗豐富又行事穩重,也多虧了她與穩婆齊齊努力,才保住芳寧的性命,眼下芳寧雖還虛弱,但並沒有大礙。陳姨娘哭了半日,當晚便求了那拉氏的恩典,收拾好行李搬到女婿家裡照顧女兒去了。

  洗三那日,淑寧與母親、嫂子以及大房的人早早去了舒穆祿家,還專門進房看了芳寧。見芳寧雖然虛弱些,但精神還好,才放下了心。兩個新生兒雖然顯得有些瘦小,哭聲卻很洪亮,眾人均讚歎不已。大家中午在外間吃過麵條,便齊齊聚集在炕邊,準備洗三了屋裡早已供奉下十三位神像,炕上一應用具都擺放好了,什麼麼花兒、朵兒、升兒、斗兒、鎖頭、秤坨、小鏡子、牙刷子、刮舌子、青布尖兒、青茶葉、新梳子、新籠子、胭脂粉、豬胰皂團、新毛巾、銅茶盤、大蔥、姜片、艾葉球兒、烘籠兒、香燭、錢糧紙碼兒、生熟雞蛋、棒槌等等,都是雙份的。喜塔臘家派來的收生姥姥與魯大家的一人抱著一個孩子,來到炕邊。


  本來淑寧算是屋裡的人中身份最高的,理應先添盆,但喜塔臘家的老封君在,她年紀最大,還有佟氏、那拉氏在場,於是便謙讓了,只肯在同輩人裡第一個添盆。眾人勸不動,便也就了。老封君先添了一對小金元寶,還特地親了孩子一口。

  不久就輪到淑寧了。她已經參加過幾回這種儀式,知道規矩,便先添了點清水,收生姥姥忙道:“長流水,聰明靈俐”,然後添了兩對金銀錁子,魯大家的便道:“金銀滿倉,富貴綿長”。總之都是吉祥話。

  “添盆”過後,收生姥姥與魯大家的便齊齊拿起棒槌往盆裡一攪,說道:“一攪兩攪連三攪,哥哥領著弟弟跑。七十兒、八十兒、歪毛兒、淘氣兒,唏哩呼嚕都來啦!”這才開始給嬰兒洗澡。孩子雙雙大哭,她們也不在乎,只是邊洗邊念著“先洗頭,作王侯;後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洗洗蛋,作知縣;洗洗溝,做知州”,接著又是隔著薑片炙艾葉,梳頭滾雞蛋什麼的。

  待洗完了,她們把孩子包好,拿起一棵大蔥,輕輕打了孩子三下,道:“一打聰明,二打伶俐,三打邪魔歪道。”完事後,便讓芳寧的丈夫宜海把蔥拿到外頭扔屋頂上。


  淑寧與眾人正看得高興,卻聽得前門有人敲門,不知是誰來了。


  那拉氏忽然很激動,忙叫人去開門,又笑著對舒穆祿太太道:“先前讓人去接孩子的二大姨,想來是她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41 PM

二二五、裡短

  婉寧穿著一件暗綠色的織錦袍子,披著石青綢面大毛斗篷,俏生生的站在院中。她只戴了兩三樣碧玉首飾,頭上鈿子也沒什麼裝飾,只是正中的一顆大東珠十分引人注目。她輕輕用手撫了撫鬢角,露出腕間一串翡翠手串:“我來遲了,真對不住。洗三開始了麼?”

  眾人面面相覷,喜塔臘家的老封君與喜塔臘太太都微微皺了眉。在座女眷中,除了她們與塔塔拉家的人,別人都不知道婉寧的事,見她穿戴華貴,又跟了一大堆丫環婆子,把整個院子佔了大半去,都以為是哪個王府的貴人。那拉氏語焉不詳,只提到皇子府上,眾人便紛紛向婉寧問好。倒是陳姨娘看到她穿戴太素,有些不喜,只是顧慮到那拉氏,沒有出聲。

  李氏淡淡的道:“已經洗過了,二妹妹快進來吧,外頭冷,額娘年紀大了受不住。”婉寧頓了頓,瞧了一臉激動的那拉氏一眼,緩緩走進了屋子,又脫下斗篷給丫環,並讓人把送的禮捧了上來,卻是一對小金佛,上頭還鑲了寶石。這下連舒穆祿太太都皺了眉頭。淑寧留意到那丫環臉生,並不是從前見慣的俏雲與煙雲,而那小金佛上的寶石,卻有些眼熟。


  安排座位時又遇到麻煩,婉寧推說來得遲了,只需要坐個小板凳就好,那拉氏卻道:“胡說,你什麼身份?怎麼能這般委屈?”還順道掃了喜塔臘家老封君的位置一眼,有些躊躇。舒穆祿太太叫人拿了張圈椅放在淑寧下首,請婉寧坐了。

  婉寧想要看看孩子,那收生姥姥不知實情,見她出手大方,想要討些好處,便笑著抱了一個孩子過來說:“請貴人讓孩子沾點福氣吧。”婉寧聽了高興,剛想要去抱。卻聽得佟氏說:“時辰不早了,還是把洗三禮先做完了吧。”把那收生姥姥攔了回來。那拉氏轉頭看佟氏,被她一眼看了回來,沒再作聲。

  魯大家的先一步動作了,她把懷裡的孩子托在茶盤裡,把一對金銀錁子往他身上掖,口裡念著:“左掖金,右掖銀,花不了,賞下人。”又拿小鏡子去照孩子屁股。那收生姥姥醒悟過來,忙也跟著做。等她們完成了這些儀式,便把供奉神像的娘娘碼兒、敬神錢糧連同香根一起請下香案。拿到院裡燒成灰,用紅紙一包,壓到炕席底下,再向主家請安道喜。


  舒穆祿太太一舉得了兩個孫子,心裡高興。見收生姥姥與魯大家的言語伶俐,出手也大方,賞了兩個大紅包。看那份量起碼有五六兩銀子,其中魯大家的還另得了一對銀鐲子和兩匹尺頭。

  收生姥姥也不在意,今日添盆的東西都歸她了,這已經是大收穫了,而且還見了幾位貴人,她回去後可有好題材八卦了。魯大家的早得了自家主子的賞,如今不過是錦上添花,千恩萬謝過後,又說了許多好話。


  眾女眷們坐下吃茶,淑寧想了想,便輕聲問婉寧要不要去看看芳寧。婉寧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不過只匆匆說了兩句話便出來了。她對兩個孩子倒有些興趣。只是覺得瘦小了些:“我們福晉的兒子,一生下來就又白又胖。可比這兩個健壯得多。”又覺得兄弟倆不太像。

  舒穆祿太太笑道:“雙生子自然是瘦小些,過些日子就胖啦。長得不像才好呢,免得認錯了,把哥哥當成了弟弟。”說罷就讓奶子把孩子抱下去,還笑著向眾人道歉:“孩子該吃奶了,真對不住。”

  婉寧問:“難道大姐姐不自己餵奶嗎?這樣不好吧?”淑寧見舒穆祿太太面色有些冷,忙道:“大姐姐一個人哪能顧得過來?再說,她身體還沒好呢。”婉寧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說話了。


  佟氏與喜塔臘太太先後牽起了別的話題。說起兩個孩子的名字,宜海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還沒想好大名,如今只是叫著小名。因他倆是在清晨日出時生的,所以一個叫晨晨,一個叫冉冉。眾人都誇說名字可愛,一聽就記住了。


  婉寧有些插不上嘴,漸漸覺得無趣起來。淑寧在旁邊看到,好意與她說兩句話,她也愛理不理的,於是便冷了心腸。倒是那拉氏十分殷勤的問起婉寧的近況,可惜婉寧同樣冷淡,末了還冷冷的說了句:“額娘若想知道,多來看我就是了。”那拉氏聽了不禁黯然。


  沒多久,婉寧提出要走了。那拉氏追著出去,問:“難得出府一趟,難道不回家坐坐?”婉寧披著斗篷,頭也不回的道:“說好了申時前回去的,額娘不是說貝勒府規矩大,要我乖乖遵守麼?”那拉氏紅了眼,只能默默目送女兒離開。


  屋裡卻早已議論開了,都在問方才那位“二大姨”到底是什麼身份。李氏與喜塔臘氏有些尷尬,支支唔唔的只說是四皇子的側室,別的女眷以側福晉稱呼,她們也不好明說。陳姨娘見了,暗暗啐了一口。淑寧見那拉氏進屋後臉色不太好,忙問孩子吃過奶能不能抱出來再讓大家看看,重新把話題引回正主兒身上。



  回程的路上,淑寧與母親、嫂嫂坐一輛車。佟氏忽然笑出聲,道:“二丫頭看著神氣,實際上境況只怕不太好。我看到她身邊的婆子催她,她才提出要走的。她那身衣裳的料子是家裡送過去的,我也有一身,頭上的東珠也是陪嫁,而且,她送的那對小金佛,是用陪嫁的首飾融了重新打的,你們可看出來了?”

  淑寧稍稍吃了一驚,想想果然如此,那些寶石,是一對金簪子上的東西,她曾經見過,顏色形狀都很特別……可是嫁妝照理是不會輕易動用的。她本人雖然陪嫁很豐厚,但除了那些用過的首飾和消耗性的日用品,大部分東西都收起來了。婉寧居然拿嫁妝去改造,送禮作人情,難道她手頭真這麼緊?

  佟氏又道:“送什麼金佛呀?像我們只送些銀鎖、針線和缸爐之類的就行,別說用金玉鑄成的佛像合不合適。這樣重的禮,送給剛出生的小娃娃,也不怕折了他們的福。”

  淑寧倒沒這方面的講究,便笑道:“就當作是二姐姐送大姐姐大姐夫的禮吧,讓大姐姐一家發點小財。”真珍也道:“可不是?別的不說,兩個小子長大了娶媳婦,一人一個小金佛當聘禮。也足夠體面了。”佟氏啞然失笑。


  回到男爵府,那拉氏紅著眼圈點頭示意一下,便回屋去了。李氏與喜塔臘氏對望一眼,前者逕自往榮慶堂料理家事,後者便上趕兩步追婆母去了。佟氏帶著女兒媳婦回槐院。看到端寧抱著兒子,與桐英兩個在院門口等她們。

  真珍抱過兒子,與端寧一起陪著佟氏進了院。淑寧落後一步,悄聲對桐英道:“方才我叫人買了正明齋的蜜供,你早上不是說想吃甜點心麼?做是來不及了。只好買現成的給你。”桐英摸摸頭,撇嘴道:“我想吃你做的。”淑寧抿嘴笑笑,挽著他的手臂道:“好,我明兒一早就給你做,今天先吃買的吧。”桐英咧嘴笑了。


  進了屋,一家人說起今日的事,都感歎不已。忽然前頭來了個小丫頭,說康親王府的表姑奶奶那邊派了人來,李氏急請三太太、四奶奶和三姑奶奶去前頭商量事情。


  原來絮絮在與其他妯娌們一起照顧病重的公公康親王時,忽然間昏倒了,請了大夫診治。才發現她又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因之前一直沒發現,勞累得有些過,胎兒不太穩。王府那邊已經送急信到山東去了,眼下只能求助於男爵府。


  佟氏聽聞,忙吩咐人去喚另一位留守的月嫂吳九家的。淑寧也叫人通知留在貝子府的周昌家的,想讓她一起過去。

  但是來人拒絕了。表示王府已經安排好了照顧絮絮的嬤嬤,不必再添人,倒是聽聞淑寧這邊有不少好藥材,所以來討一些,救救急,等他們找到了好藥,再還回來。

  淑寧自然是一口答應,交待素馨回府去取。佟氏覺得一來一回有些麻煩,便把自己收藏的拿了些出來,讓來人先帶回去,女兒那邊的就過後再送。來人千恩萬謝的去了,佟氏與淑寧都暗鬆一口氣。

  李氏道:“沒想到絮絮表妹這麼快又有了胎,她女兒還不到周歲呢。”真珍笑道:“看來那位貝子爺,也是位疼媳婦的主兒呢。”邊說還邊瞄了淑寧一眼。淑寧嗔她一眼,抿著嘴不作聲。


  那拉氏心頭一酸,藉口累了,便回房去了,連晚飯都沒出來吃。


  過了兩三日,張保回來了,全家歡聚一堂。他這次回來,其實已經得了准信,確定是要連任了。家人自然是歡喜不已,淑寧於是提出,初十是桐英生日,十四是端寧生日,府裡的酒席不算,一家子私下裡該好好慶祝一番,順便給父親接風兼慶祝。建議一出,眾人都很贊成。


  於是一家人便忙活起來。府裡不知桐英生日,但端寧的生辰宴卻是照例擺的。佟氏只管公中的事務,真珍負責自家的酒席,淑寧便專門下廚做各色拿手的菜肴點心。


  張保、端寧與桐英三人,吃了半飽後便開始互相敬酒,不管妻子們怎麼勸,他們只說男人就該豪爽些,不喝酒怎麼算是慶祝。佟氏給女兒媳婦使了眼色,讓他們自個兒喝去,女人們便拉著孩子在邊上閒聊,只是時不時的留意小寶與賢寧兩個,免得他們心癢癢去偷酒喝。

  桐英曾想過給小寶喝一杯,卻被淑寧果斷攔住了,不管小寶露出多麼可憐的神色,她都不肯讓步。一眼瞪得桐英訕訕的縮了回去。

  等三個大男人都喝醉了,各自回房休息。淑寧抬不動桐英,只好叫了小瀾子與天陽進來,齊齊扶他回菊院躺下,又親自打了水給他擦臉,換衣服。桐英迷迷糊糊的,一把抱住淑寧不放,嚇得小瀾子他們慌忙避了出去。淑寧又好氣又好笑,搔桐英癢癢,趁他動作時飛快脫了身。瞧著丈夫睡得像個小孩子,她心裡軟軟的,為他整理好床鋪。親了他額頭一下,看著他睡著了,方才慢慢回槐院去。


  第二天一早,這父子翁婿三個不約而同的宿醉頭痛,被各自的妻子逼著喝下一大碗藥湯。互相看著,哈哈大笑起來。張保直說痛快,還說過幾天還喝,端寧與桐英居然也點頭認同,只是都說不能再過量了,倒把佟氏、真珍與淑寧氣了個半死。小劉氏在旁邊磕著瓜子,笑個不停。


  住滿對月那日,張保果然又招呼兒子女婿一起喝酒,又喝了個醉醺醺的,第二天又頭痛起來。淑寧硬拖著桐英回了貝子府,只來得及與母親嫂子及弟弟們匆匆告別。不過這次分離。倒不如先前的難過。因為現在對月結束,婚禮已經完成了,以後兩家來往就方便了。佟氏隨時可以來看女兒,淑寧也隨時可以回娘家去。


  回到貝子府後,頭一件事便是整頓家務。離府一個月。府中事務基本沒什麼大問題,有幾個小麻煩。淑寧也很快料理妥當了。看來兩位總管都很能幹可靠,她也放心些。娘家送來吃食,她便按人頭分好,連同自己做的針線活,送到簡親王府去。


  進了臘月,冊封世子的聖旨終於下來了,雅爾江阿正式得到世子的名分。旨意下來前,桐英曾被召進宮中面聖,不知說了些什麼,只是回到家後,桐英便一臉哀怨的對淑寧說:“老婆啊,我們的清閒日子不多了,皇上說,明年開春要派我去辦差呢。”

  淑寧睨他一眼,道:“你也太清閒了,就算不辦差,多練練畫也是好的。你現在只是有心情時畫一畫,都荒廢了吧?我可是沒停過練字呢。”她可沒說謊,除了大婚那幾天太忙,她每天至少練上半個時辰。

  桐英乾笑兩聲,忙到畫室去用功了。淑寧便笑咪咪的跟過去。



  簡親王府立了世子,自然少不了要請客慶祝一番。可是這日子卻有些不巧,剛好與芳寧兒子的滿月酒在同一天。淑寧與桐英商量過,便決定桐英先去王府,她則到舒穆祿家轉一圈,放下禮物,才趕到王府去。


  王府裡酒席上的氣氛有些怪異,繼福晉黑著個臉,倒是瓜爾佳氏笑個不停。見了淑寧,後者雖仍有些不喜,但還是忍住,沒有當著眾人面前失禮。

  酒席一結束,繼福晉便向簡親王提出,要帶兩個兒子回奉天去。簡親王卻皺了眉,斥道:“都臘月了,不久就要過年。今年說好了要進宮朝賀,忽然走人算怎麼回事?少胡鬧!”

  繼福晉一臉委屈,只好改了主意,說回娘家住幾日,簡親王也是被她鬧怕了,很爽快就點了頭。


  但郭福晉她們卻只能留下來,不過她們一向處變不驚,世子是否得立,都沒有影響她們的態度。只是她們的兒子卻有些尷尬,府中的下人似乎已經認定了誰是將來的主子,對他們不像從前那麼殷勤了,位分低些的李福晉所生的五阿哥實格,甚至還受了些委屈。


  桐英一向看好實格,不想他留下來受罪,尤其簡親王那邊已有意在年後回奉天,阿紮蘭與實格兩個年紀大些的,都要留京。阿紮蘭倒還罷了,母親郭福晉長寵不衰,但實格的生母卻不太受寵。於是桐英便提出,李福晉回奉天後,讓實格住到貝子府來,他家有專門的先生,可以輔導實格好好讀書。


  簡親王倒沒有反對的意思,但瓜爾佳氏一聽到,卻先黑了臉:“這話是什麼意思?二弟需給我說清楚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42 PM

二二六、備年

    繼福晉等人一離開,這座簡親王府實際上的女主人就是瓜爾佳氏了,把人接走,似乎有暗示她不是個好嫂子,會虐待丈夫的兄弟的意思。雖然她本來就不待見那些半大孩子,但當著親王公公的面被人揭破,她覺得有些失了面子。

    “這話是在埋汰我吧?”瓜爾佳氏冷笑道,“怎麼?我虧待老五了?是冷著他了還是餓著他了?當著阿瑪的面,你給我說清楚。”

    桐英平心靜氣的道:“嫂子別誤會,我只是覺得實格功課學得不好,需要有人指導。王府裡並沒有學問好的先生,我那裡卻有一個,也是省了再請人的功夫。何況,我府裡地方大,還有空院子呢,實格到我這個哥哥家裡住幾天也沒什麼,還能讓他專心些讀書。”

    瓜爾佳氏冷哼一聲:“哄誰呢?我知道你不待見我,我也不待見你!有空院子?”她斜了淑寧一眼,“不如納房妾室好了,弟妹那麼賢慧,一定不會反對,也省得你天天沒事幹多管閒事!”


    桐英眉頭一皺,淑寧聽了卻有些生氣:“大嫂子,我自問從來對你都是恭敬有加的,可我大婚不足百日,這納妾呀另娶啊之類的話你已經說了好幾遍了。我再賢良,也沒有任人踩我的臉的理兒。難道你對這樁婚事就這麼反對麼?!”

    瓜爾佳氏一瞪眼,就要頂回來,卻被雅爾江阿厲聲喝住。斥道:“越說越糊塗了!小叔子家裡的事,你做嫂子的多什麼嘴?!”然後又轉頭向桐英與淑寧道歉:“二弟二弟妹,你們嫂子一時糊塗,我替她給你們賠不是了。請你們別怪罪。”

    桐英自然不會說什麼,淑寧也見好就收。只是瓜爾佳氏臉色很難看。



    雅爾江阿向正座上板起臉的簡親王行了個禮,恭敬的道:“都是兒子疏忽了。沒留心弟弟們的功課,請阿瑪責罰。兒子一定會儘快為弟弟們請來最好的師傅。”

    簡親王放緩了臉色,滿意的點點頭:“你自己知道錯了,改了就是。不過最要緊的是找幾個好的騎射師傅,至於那些四書五經的,倒在其次。若是老二家裡的先生好,請來指點一下你弟弟們也不是不行,不過還是府裡另請方便些。”說罷瞄了一眼瓜爾佳氏:“有功夫管教一下你媳婦兒,當家主母要有當家主母的氣度。”

    雅爾江阿忙應了是。與桐英兩人陪著說了些話,便恭送父親回後院去了。瓜爾佳氏一看簡親王走了,狠狠瞪了其他人一眼,一甩帕子就回了房。


    桐英與淑寧對望一眼,對兄長道:“嫂子只是誤會,大哥別太責怪她了。”雅爾江阿卻搖頭道:“都是我以前太寵她了,以至於她做事失了分寸,連是非親疏都分不清了。這些天我忙得腳不沾地,沒留意府裡的事。但她做嫂子的,這麼不小心,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是我授意的呢。真是頭髮長。見識短。”

    這是兄長的家務事,桐英也不好多說什麼,他頓了頓,解釋道:“我提出讓實格去我府裡住,只是想幫幫五弟。並沒有暗示埋汰大哥的意思。大哥千萬不要誤會。”


    雅爾江阿笑道:“這個我還不知道麼?我們可是親兄弟,我知道你的為人。”瞧了淑寧一眼。放低聲音道:“雖然我看不上那幾個小兔崽子,但惹人閒話的事,我是不會做的。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絕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向阿瑪告狀!”

    桐英低頭想了想,拉著兄長到邊上,小聲道:“大哥千萬別大意,阿瑪今年不過四十,身子還康健,他又一向寵繼福晉,郭福晉王福晉她們又不只一個兒子。在這裡有我們看著還好,若是回了奉天,誰知道別人會做什麼手腳?大哥可別因為封了世子,就以為萬事大吉了。”

    雅爾江阿聞言一凜:“你是說……那些女人會不死心?哼,的確……”

    “因此,大哥做事要小心謹慎,千萬別讓人抓住把柄。對於兄弟們,多抬舉些也沒什麼要緊。阿紮蘭年紀大了,想法改不了,倒罷了。但實格和武格他們不一樣,他們的母親如今都失了寵,在阿瑪與繼福晉跟前都說不上什麼話,咱們多拉攏些,他們就會偏向咱們些,也算是個助力。就算是郭福晉王福晉生的弟弟們,咱們若能讓他們站到我們這邊,他們的母親耍再多的心計,又有什麼用呢?”

    雅爾江阿笑了,拍了拍桐英的肩膀:“好兄弟,哥哥知道該怎麼做了。”說罷就出去喚王府的總管。


    桐英暗暗鬆了口氣,希望這樣的說法能讓兄長對其他的弟弟們好些,至少表面上不會虧待他們。回頭對上淑寧帶著擔憂的目光,他笑了笑,說:“沒事,我說服大哥善待弟弟們而已。”

    淑寧沒有多問,只是走近來,把他冰涼的雙手捂暖和些。



    簡親王府的下人們經過一次整頓,對待其他小主子們也不敢再有輕忽了。又聽說伊爾根覺羅氏提了個建議,雅爾江阿便把父親從前的一些部下請來充當弟弟們的騎射師傅,是正式拜師,謝師禮極隆重,簡親王與他的舊屬們都很受用,對世子的評價大大提高了。

    伊爾根覺羅氏已經懷胎六月了,雅爾江阿想要趁著新年前,為愛妾爭取一個側福晉的冊封。瓜爾佳氏一聽說這件事,幾乎沒把整個房間的東西都摔碎了,還把一個看不順眼的丫環狠狠打了一頓。不過她因為太過激動,昏倒在地,太醫來診治時,卻發現她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這下她重新得意起來了,不知與雅爾江阿說了些什麼。後者離開房間後,便吩咐家人暫緩為伊爾根覺羅氏申請冊封的事。


    他對愛妾感到很愧疚,還特地去安慰她。不過伊爾根覺羅氏卻一點都不在意,甚至還反過來勸他道:“福晉肚裡的孩子要緊,妾身並不在乎這些名份,只要能守在爺身邊就心滿意足了。再說,誰知道妾身這胎是男是女呢?等將來妾身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爺再為妾身求冊封也不遲。”

    雅爾江阿聽了感到很順耳,只覺得這個愛妾果然不愧是自己最寵愛的女人,這才叫識大體呢,從此對伊爾根覺羅氏更看重了。

    桐英與淑寧聽說這場側福晉風波後,都歎息不已。不過這些到底與他們無關,他們更多的精力都擺在為婚後第一個新年作準備的事上。



    貝子府名下的各處產業,包括淑寧陪嫁來的拒馬河小莊,都把產出紛紛報上來了。收入還算是可觀的。但淑寧看到昌平兩個溫泉莊子送來的帳本,收入居然只比拒馬河小莊多一半,便心知有鬼,馬上把那兩個莊頭召來細問。

    麻四與吳旭東兩個莊頭,都推說今年年景不好,糧食收得少,留夠自家吃的,富餘並不多。至於瓜果蔬菜和各色鮮花。因為有很多溫泉莊子在做同樣的生意,因此價錢都壓下去了。收入只比上半年多一點而已。


    桐英不懂農事,起初以為他們說的都是實話,但看到淑寧的臉色。知道有不對,便只是靜靜旁觀。

    淑寧淡淡的道:“今年年景的確不好,不過若因此糧食收得少了,只怕不能全怪老天吧?兩個莊子都是良田,種的糧食合起來也有三四十頃了。居然還不到我陪嫁小莊上出產的三倍。要知道,那小莊的田地都只是中上而已。除此之外。瓜果蔬菜和各色鮮花,冬天裡的價錢是平時的四五倍,下半年的收入居然只比春夏時多一點?這些錢都到哪裡了?你們欺我不懂農事麼?弄虛作假前,怎麼也不打聽打聽,問問我阿瑪是誰?!”

    兩個莊頭面面相覷,很快想起上次從那個陪房的王管事那裡聽說的,似乎新夫人娘家父親擅長農事,自家就有莊子,夫人在家時就曾料理過,不禁懊悔不已。


    吳旭東眼珠子一轉,小心翼翼的道:“小的們經營莊子,也有二十幾年了,一向按規矩行事,興許與別家不同。至於瓜菜鮮花的錢,都是商人們定的價兒,聽夫人的話,想來是他們欺我們不懂行,壓低了價了。”

    淑寧不為所動:“原來你們過去經營皇莊時,出產也比尋常人家的差啊?這差事當得真是……要你們管莊子,就是盼你們為府裡多添入息,如今反而讓府裡吃那麼大的虧,只怕換了任何一個人,都要好些。你們說,這麼不中用的管事,還留著做什麼?”

    兩個莊頭不敢說話了。從前連最精明的尹總管,也沒發現他們做的手腳,這次已經做得很小心了。想不到這個看上去很和氣好說話的新夫人,依然發現了端倪。他們都是皇莊世家,被賜給貝子府後,不如從前風光,只想著多佔點好處。可若是真把差事丟了,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桐英看得分明,冷哼一聲,道:“看來你們也不是頭一回了,真是膽大包天!以為沒人知道麼?還不快把真正的賬報上來,吞了的錢也給我吐出來!”兩個莊頭忙不迭磕頭要退出去,卻聽得淑寧添了一句:“少動歪心思,一頃地裡種什麼糧食,能收多少斗,賣多少錢,瓜菜鮮花又是多少錢,這些我都知道,若是再動手腳……”她輕輕哼了一聲,兩個莊頭滿頭大汗的退了下去。

    淑寧本想趁機發落的,但她也知道桐英的顧慮。這兩人是連著莊子一併被賜下來的,若要換掉,只怕內務府那邊有些麻煩。只要他們心存懼意,不敢再貪得那麼凶,讓他們繼續管莊子,當然比起用新人要好些。她雖有心提拔自己信任的人,但初來乍到,不敢做得太明顯,只能徐徐圖之。


    重新報上來的賬,收入幾乎翻了一番,其中瓜果蔬菜和鮮花果然是大頭。莊子上產的糧食,連同貝子爵位上得的祿米,足夠他們全府人吃好幾年了。因此留夠自家吃用的,其他的糧食都統統賣掉了。淑寧有心幫娘家一把,就作主賣給了順豐糧行。顧全生給了親友價,與男爵府大房一樣的價位,倒是皆大歡喜。


    貝子府今年的入息看來很理想,按桐英的說法,每年新年皇帝都會給皇親國戚發放紅包,他去年就得了三千兩。今年若也是這個數,府裡的收入就有一萬四五千兩了。淑寧還是頭一回經手這麼多銀子,心裡有些興奮。不過她也知道貝子府底子薄,所以不敢大手大腳,一半的銀子都存了起來。


    有進就要有出,除了為自家府裡過年做準備,還要打點送宮裡和各府的年禮。這年禮與壽禮不一樣,不能用畫替代,因此桐英也沒費功夫,只是拿錢要去買。

    淑寧連忙攔住桐英與尹總管,這樣去古玩玉器店之類的地方買,價錢貴不說,也不容易找到好東西。她特地派人去霍買辦的店,正好遇到他本人在,便請他來府裡,說明自家的預算與送的目標,霍買辦就笑咪咪的把事辦妥了。


    送進宮的年禮,除去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主要是一個象牙的花卉盆景,雕得極精細,作價三千兩,霍買辦打了八折。本來桐英看中了霍家珍寶軒裡另兩款象牙作品,一個是三十三層的牙球,一個是天宮仙境的擺件,但價錢太貴,只好放棄了。

    淑寧還另買了一尊白玉觀音像送太后,雖然沒有刻意巴結的意思,但公關工作還是要做的,桐英在這位老太太跟前還算有些體面,就當作是為自家老公送禮吧。

    送簡親王府的是一對珊瑚盆景,簡親王與世子各一盆,只是大小有些差別。

    各處王府、皇子府處的年禮就低調得多,而給娘家送的年禮,則多是實用型的,比如老媽最愛收集的名貴藥材,桐英在奉天長大,有些門路,人參之類的藥是極易得的;給父親與兄長準備的是官帽頂子和朝珠的材料,連大房那邊也沒有漏。

    過去總是跟著母親忙這些事,從未自己獨當一面過,淑寧覺得實在很勞累。幸好桐英在旁邊提點不少,羅總管雖板著臉,但著實能幹,為她減了好些負擔。


    好不容易忙完了年禮,又忙起府裡的事。最最麻煩的,是本來照舊例從內務府置辦的蜜供,桐英忽然改了主意,要吃上回淑寧為他買的那種,尹總管急急去正明齋下訂單,淑寧瞪著桐英有些生氣。


    桐英卻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道:“你最近只顧著忙事,好歹也理我一理。”

    淑寧又好氣又好笑,但還是微紅著臉道:“知道了,有什麼事,晚上再說。”見桐英聞言面露喜意,抿嘴一笑,便躲了去。


    除夕那日,本以為要兩夫妻一起守歲的,但考慮到大年初一要參加新年大朝,淑寧與桐英只是吃了餃子便早早睡了。半夜三更起得床來,在丫環與太監的幫助下,兩夫妻穿戴起全套大禮服,前往皇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43 PM

二二七、皇媳

    穿著沉重的大禮服站在冷冰冰的大殿裡,與一大幫認識的不認識的女人一起向皇太后與皇妃們行禮,實在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經歷。不過看到爵位更高的女眷們的穿戴,淑寧覺得身上的禮服和飾物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畢竟比她辛苦的大有人在。

    雖然是一屋子皇家兒媳與宗室女眷,但只有大禮開始前,眾人有時間寒暄幾句,在儀式中間是不能互相交談的,必須保持肅靜。倒是儀式結束後,太后與各府女眷,尤其是妯娌和侄媳婦們交談幾句。整個大殿中,就只有皇太后與人說話的聲音,連皇妃們都不會輕易插嘴。不過幾位最尊貴的人離開後,殿中人一時未散盡,倒是可以稍稍交流一下。


    這次大朝淑寧見到許多久違了的人物,其中不少都有了很大的變化。

    比如四堂妹媛寧,就高高的昂起頭來,對其他人的議論毫不在乎。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與外界交際了,甚至連進宮的次數都不多。外頭有傳言說五阿哥因容貌受損而心情抑鬱,脾氣不好,對妻妾常常惡言相向。五福晉出身低,又不受寵,成親三年都未有所出,這下日子更是難過了。不過這些始終是謠傳,當人們看到媛寧挺起的肚子時,便知道她實際上並未失卻丈夫的寵愛,而且終於揚眉吐氣了。

    雖然禮服袍子寬鬆,在殿中諸人又多是彎著腰的。但五福晉一進門就挺直了腰,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她懷孕的消息迅速傳遍整個大殿。接下來太后與宜妃對她的禮遇,更是證實了五福晉地位的穩固。很快就有人傳言說五貝勒傷勢痊癒,很快就會回朝辦差了,這下周圍的議論更甚。

    媛寧高傲的抬起了頭。冷冷的掃了其他人一眼,彷彿要把所有的流言斐語都踩在腳底。只是備受宮中呵護的她,行完大禮就馬上被太后領著往後宮去了,匆匆間只來得及對淑寧微微點頭示意,一句交談也沒有,讓淑寧有些失望。


    大肚子的皇家媳婦還有一位,就是七福晉魏莞。與媛寧不同,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仍然是一副衿持淡然的模樣。與其他的妯娌不太親近,不過太子妃與四福晉倒是對她很和氣。淑寧站的位置離她有些遠,加上她來得有些晚,進門不久就開始朝拜,所以沒來得及打聲招呼。淑寧只看到她跟著一個妃子離開了。

    她似乎仍住在宮中,七阿哥正在建府,但要真正分府另住,起碼是半年後的事了。

    不過從周圍女眷的小聲議論中。淑寧得知了一些關於七阿哥夫妻的傳言。據說七阿哥偏寵側室,不過對嫡妻還算敬重。只是七福晉性子有些冷。所以在妯娌之中不太受人待見,倒是婆婆成嬪與她十分投緣。淑寧聽到這些,不由得替魏莞不平。這般高潔多才的一個好女子,七阿哥怎麼就不知珍惜呢?不過這畢竟是人家夫妻的私事,她倒不好多說什麼。


    留在殿中與其他宗室女眷交談的皇子福晉不多,連太子妃也離開了。淑寧遠遠看著,發現她臉色似乎不怎麼好。大福晉與三福晉很熱情的與幾家王府的福晉們說著閒話,議論起康親王府的女眷都沒進宮,四福晉則對丈夫爵位略低些的貝勒貝子國公們的夫人十分照顧,詢問她們府中的家常小事與兒女瑣碎,順便說說自己新生兒子的趣事。引得輕笑聲一陣一陣的。


    受到四福晉關懷的人還包括了淑寧。因簡親王繼福晉與其他王妃們一起去陪太后說話了,世子福晉瓜爾佳氏又對妯娌很冷淡,只管去與認識的女眷們交談,所以淑寧的境況有些尷尬。雖然她本人不太在意,不過對於在不太熟悉的環境裡主動與自己打招呼的人,她還是很感激的。

    她在四福晉的幫助下很快與其他女眷說上了話,除了寶鑰這種原就認識的,還有幾個同屆的秀女。不過她們大多數都比自己嫁人早,所以現在談的都是生孩子養孩子的事,淑寧有些插不上嘴,還常常被人拿來打趣。她只好抿著嘴笑,不去搭話,免得又被人拿來說些叫人臉紅的玩笑。

    淑寧與這些女眷相處得不錯,只有一個人沒給她好臉色看。她起初覺得眼熟,後來才想起對方是絮絮的族姐灩灩,聽說如今也是位貝子夫人,只是她幹嘛還擺著這麼一副臉啊?看得出來,對方與其他女眷關係平平,所以當她冷言冷語了幾句後,四福晉便很有眼色的把話題帶開,也沒人去理會她了。

    倒是灩灩本人在旁邊覺得無聊,撇撇嘴便去了另一堆人那邊,居然與簡親王世子福晉瓜爾佳氏很親切的交談起來。淑寧隱隱約約聽到她們互相稱“表姐”、“表妹”,倒是有些明白那個灩灩為什麼對自己黑臉了。


    太陽升起來後,大殿裡暖和了些,只是腹中漸漸餓起來。有不少女眷紛紛離開了,瓜爾佳氏早就不見了人影。淑寧與四福晉輕聲說了幾句話,便靜靜退出殿來。今兒太陽不錯,照得人身上暖和許多。

    回到馬車上,淑寧並未起程,只是吩咐人去打探桐英的情形。過了半晌,小瀾子才急急跑來,說打聽到貝子爺跟著王爺與世子去了乾清宮,只怕要在那裡用膳。淑寧交待小瀾子、天陽與幾個隨從留下等桐英,又問清前者身上帶足了充饑的點心,便打發他們去旁邊太監們歇腳的小屋去了,自己先走一步。



    回到貝子府,她迅速換上輕便些的吉服,檢查了管家們備下的招呼客人的用具吃食,已是正午了。

    午飯淑寧是一個人吃的,稍稍有些寂寞。不過桐英沒多久就回來了,就著淑寧的手吃了幾個餑餑。淑寧問:“不是說在宮裡用膳麼?難道你還沒吃?”桐英邊換衣服邊道:“在宮裡當著皇上的面吃東西,怎麼可能吃飽?而且那些東西我都吃膩了,不如家裡的合口味。”淑寧笑笑,命人再去拿一份食物來,桐英卻說已經飽了。


    略經休息,小夫妻倆便趕到簡親王府去請安。說著吉祥話,討了長輩的紅包,又給了弟弟們與侄兒紅包。桐英嘴甜,討得父親歡喜,得了不少彩頭。王府裡倒是一片歡聲笑語,如果忽略繼福晉臉色中暗含的不豫,一切都很美好。


    初二那日,淑寧跟著桐英再度進宮,是婚後頭一回見皇帝。康熙皇帝說了些鼓勵上進、夫妻和睦的話。便賞了紅包與禮物下來。一回到家,小夫妻倆便忍不住算開了。

    皇帝賞下來的除了三千兩的紅包,還有些挺貴重的藥材、香料、綢緞,還有一套御制的文房四寶,以及一張御筆親書的“福”字。加上從其他府第處得的年禮回禮,今年的支出不算太虧,只有往宮裡和簡親王府送的最貴重,另幾家王府回禮的份量雖比不上送去的,但也不少了,還有幾家國公府的更豐厚些。兩家鋪子與酒樓孝敬上來的財物也很可觀。

    夫妻倆略算了一下。今年為過年的事,虧損的錢大概能控制在四千兩之內,還算是可以接受的。淑寧暗暗歎口氣。這爵位高貴些的,日子也不容易啊,光是過年的人情就要花這麼多了,一年下來要多少?看來她還是經驗不足,往後要更用心去開源節流才行。

    桐英看著她皺起的小臉。笑了:“好了。只要不打饑荒就好,這已經算是不錯了。咱們都是頭一回麼。”淑寧笑笑。把賬放到一邊,讓人擺了一架玻璃屏風在正堂門內,與桐英一起親手把那御賜的福字帖了上去。



    初三那天,她拉著桐英回了娘家,舒舒服服過了一天。因為心裡高興,她索性把身邊的大丫環們都放回各自家去過節了,素馨她們剛領了紅包,手頭寬鬆著呢,都高高興興的退下去了。只有檀香因為父母都在房山莊子上,便與冬青一起留在了淑寧身邊。

    在大房那邊逗留片刻後,一家人回到槐院,男人們自去喝酒聊天,淑寧陪母親嫂子說著話。忽然看到門外有幾個腦袋鬼鬼祟祟的,仔細一瞧,才發現是小寶與賢寧兩個,還有個明哥兒,騎在小寶脖子上,三對圓溜溜的眼珠子朝屋裡看。小劉氏見了,忙道:“當心別把明哥兒摔著了,快放下來吧。”不過明哥兒死死拽著小寶的頭髮,不肯鬆手。


    淑寧忍著笑,對他們招招手:“快過來,傻站著做什麼?外頭不冷麼?”三個孩子進了屋,笑嘻嘻的挪到淑寧跟前,小寶輕輕咳了一聲,賢寧拍拍明哥兒,然後便聽到明哥兒奶聲奶氣的說了句:“過年好,要紅包。”

    淑寧正喝著茶,立時嗆住。佟氏掉過頭去,拿帕子蓋住臉,顫抖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露出臉來,幫旁邊笑得肚子疼的真珍與小劉氏拍背。書房裡的男人聽到這邊的笑聲,都探頭探腦的問是怎麼了。淑寧笑著掏了幾個荷包出來,塞給他們一人一個,各戳一下腦袋:“鬼靈精,都練好了才來的吧?有多少人中了你們的算計?”

    小寶紅著臉低下頭去,賢寧笑嘻嘻的伸出八個指頭,又加了一根:“姐姐是第九個了。”真珍在旁邊笑完了,喘著氣道:“竹院桃院杏院都中了算計,連八太姑那邊都沒放過。昨兒我二哥來,愣是被他們要走了身上所有荷包,若不是我又送了些,他差點兒就要穿著一身淨袍上老丈人家去了。”


    崇禮訂親的那戶人家,因姑娘的一位長輩去世,要守五個月孝,所以婚事壓後了。年前剛剛孝滿,新年時前去拜年,便是就成婚日子探口風的意思。

    淑寧聽了,瞧著弟弟與侄兒們好笑不已。桐英聽說後,一把抱過明哥兒,道:“乖,親姑父一口,姑父再送你樣小東西。”明哥兒吧唧一聲,塗了他半臉口水,得了一對芙蓉石雕的小牛,忙躲回兩個小叔叔懷裡玩去了。

    淑寧認得那是前天桐英在簡親王府得的彩頭之一,見他那麼大方用來哄自己的娘家侄兒,心裡泛起甜意。

    她其實很想在娘家多待些時候,可惜事情有一大堆,只好吃過晚飯便回了貝子府。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夫妻二人都忙著穿梭于各王公府第,拜訪請安,除了康親王府因為老親王病重,謝絕訪客外,京中的王府他們都去過了,連幾位皇子處也沒落下。


    去四貝勒府上時,因大伯母那拉氏相托,淑寧幫著捎了幾樣東西給婉寧。婉寧收下後,淡淡的道了聲謝,便向四福晉玉敏告了聲罪,回自個兒院子去了,讓淑寧感到有些詫異。玉敏微微笑道:“前幾個月,她心情有些煩躁。我請大夫來瞧過了,說不是病,只需靜養就好。我想她吃齋念佛多了,心境自然會清靜些,就照她的意思多送了幾部佛經過去,又添了侍候的人,如今果然好了許多。大節下的,府中人多喧鬧,我特地讓人別去打擾她,你不必太擔心。”

    淑寧笑著應了,瞥見旁邊兩位四貝勒府上的女眷神色中隱隱有譏笑之意,心中一沉。她思慮再三,還是把玉敏的話照著告訴了那拉氏,不過並未提及其他。那拉氏以為女兒在四貝勒府中十分乖巧,連四福晉也很照顧,便放下了心,盤算著什麼時候接女兒回來住兩天。


    原本淑寧還想陪桐英去五貝勒府的,不料他夫妻倆都進了宮,說是太后特地留五福晉陪她過年,府裡只有一位側室在,淑寧夫妻倆只好打道回府,另尋機會再來。


    這般奔波了幾日,終於在初八後清靜下來。淑寧覺得累得慌,窩在炕上不肯動了,但每日上趕著來拜訪的人卻依然不少。小夫妻倆都有些受不了,商量過後,決定到昌平莊子上散幾天心,等元宵前再回來,躲開來拜訪的人,反正應該見的都已經見過了,剩下這些有所求的,他們也沒功夫去理會。



    他們去的是種花的那個莊子。其實兩個莊子之間只有七八里遠,都在一個山的範圍裡。他們去了其中一個,還能吃上另一個莊子送來的瓜菜。莊子不大,住的地方是桐英事先交待了新建的。三進的小院,但正院佔的最大,裡頭的佈局不是按傳統的四合院式樣,房屋看似隨意散佈,其實都建在溫泉眼上,連僕人住的屋子也有一個小小的泉眼。各屋之間有遊廊相連,雖然只是普通的材料建成的,並未加太多裝飾,但卻處處蘊含匠心。桐英還說,當初建的時候,請的是一位在園林方面有專長的文人,是他從前學畫時的師兄。

    他們夫妻所住的正房,分前後屋,溫泉就在中間,用一間小小的抱廈掩住,形成一個六七尺見方的池子。泉眼附近的房間,地下有溫泉經過,因此地板透著暖意。屋中沒有床,只有一個特製的木榻,睡在上頭,與炕上一樣暖和,還少了火氣。


    淑寧住在這裡的幾天,日子過得如同神仙一般。夫妻倆不用僕人,只兩個人在正房裡住著,每日耳鬢廝磨,柔情萬種,一切瑣事都不用去管。

    只可惜好日子不長久,只過了三天,他們就收到京中急信,不得不提早結束假期。



    康親王去世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44 PM

二二八、喪儀

    淑寧穿著藍布棉袍,隨著身穿白麻衣頭戴白花的侍女走進康親王府的內院,隔得老遠,便聽到女子的嚶嚶哭聲。院中的雪水半化未化,與泥濘夾雜在一起,顯得格外狼狽。

    康親王是前兩天夜裡過世的,病了許久,終究還是撐不過這個冬天。他的家人顯然早有心裡準備,一應喪禮物事都是齊全的。朝中綴朝五日,皇子宗室與王公大臣們都紛紛上康親王府拜祭。

    在靈棚行過禮後,桐英往小客廳安慰死者的兒子們去了,淑寧便到後院來看望府中女眷。


    昏暗的屋中有二十來個女人,部分穿著黑色或藍色的袍子,卻有十多個是罩著白麻衣的。穿白的女人,有的已經五十歲多了,但也有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女子。她們或是端在椅子上默默抹淚,或是站在邊上哽咽,或是一臉呆滯的坐著,或是在侍女的安撫下放聲大哭。好幾位別家王公府第的福晉夫人正在安慰幾個坐著的女人,低聲勸著。


    領路的侍女輕聲稟報,便有一個穿藍的中年婦人抬起頭,對淑寧招手道:“是簡王府二小子的媳婦兒吧?過來,我是你莊王府的嬸娘。”淑寧知道這定是莊親王福晉,忙行禮拜見,便隨她去見喪家。

    這屋裡的女眷大都是康親王的妻妾,只有兩個是他的兒媳,世子福晉博爾濟吉特氏如今正在外頭招呼來的客人,淑寧方才已經見過了。是一位與娜丹珠長得有些像,但容貌更美的女子,只是多了些淩厲的氣勢。

    淑寧跟著別人勸慰著幾位福晉,左右打量一下,沒見到絮絮的影子,有些擔心。見那莊親王福晉是位和氣的長輩,便小聲跟她提了提。莊王福晉很快招了人來問,才知道絮絮如今大著肚子,正在房中靜養,不能出來見客。事實上,還有另外幾位女眷也都病倒了,不在這屋裡。

    康親王的一位側福晉,據說是巴爾圖的生母,聽到她們的對話。便抬頭道:“老四媳婦兒在東偏院裡呢,我也要去看看她,你就一起來吧。”只是她哭了許久,手軟腳軟的,一起身便頭發暈,眾人忙扶住了。淑寧再三勸說,終於說服她叫了個丫頭領路,便向在座眾人告了罪。往偏院而來。


    見到絮絮時,淑寧嚇了一跳。她放下了兩把頭,頭髮在頭頂束起,分兩把編成兩個辮子,辮梢不系頭繩,鬆散的垂下。頭頂上橫插著一個白銀小扁方,整個人顯得很憔悴。她瘦了許多,下巴都尖了,手上骨頭關節都有些突出。明明有差不多五個月的身孕,在寬鬆的旗袍下,居然完全看不出來。淑寧忙問是怎麼了,可是生了病,絮絮卻搖頭道:“只是前兩個月害喜厲害些,又要照看公公,才會如此。如今已經不再害喜了,我已經長胖許多了。”她見了淑寧,心情很好,瞧著旁人沒留意,便挨近淑寧小聲道:“你別告訴人去,這兩天晚上我一個人睡在這裡,反倒睡得香,比先前可好許多。”見丫環端了茶進來,她馬上縮了回去。

    淑寧心中一酸,知道她定是累得厲害,才會在這種環境下,反而睡得更好。


    絮絮住的並不是自己的住處,而是專為守孝而收拾出來的院子,所有房間中都沒有炕或床。她睡的鋪蓋,是在地板上用幾塊木板疊成的,不過鋪了好幾層柔軟的草席,編得很精細,只有面上那層是舊席子。淑寧伸手捏了捏被褥,雖然都是粗布套的,卻還算暖和,再看屋裡地面都很乾燥,稍稍放了心。

    絮絮微紅著臉小聲道:“爺特地叫人給我收拾的,這已經很好了,至少我一個人住一個院子,不用跟別人擠。”因為她是孕婦,所以享有特別福利,她的婆婆與妯娌們分別住在另兩個院子裡,都是聚居,但她在這裡卻是獨佔一個院子,相比而言,的確是舒服些。不過,這個院子卻比別的要小些簡陋些,在這樣的大冷天裡,怎麼可能真的舒服?淑寧擔心她的身體,便道:“你這樣不行,身子骨又不是頂好,先前又累得慌,在這樣的屋子裡住著,天氣又是這樣,怎麼吃得消?還有,我怎麼就只看到一位嬤嬤在照顧你?王府裡沒給你多配幾個人麼?要不,我把家裡的媳婦子再借過來吧。”

    絮絮忙道:“不用不用,我這裡人夠使了,嬤嬤也是經歷得多的,我又不是頭一回生孩子,沒事的,你若有心,送我幾樣藥材便是了,別的都用不著。”她話雖這樣說,但言辭間目光閃爍,顯然不是真心話。

    淑寧心下起疑,想要問個究竟,但絮絮咬緊了不說,她只好趁嬤嬤來送藥時,給絮絮的陪嫁丫頭彩兒做了個眼色,到屋外問了個清楚。


    原來上一回男爵府那邊派了月嫂來,絮絮事事都有人照顧,很是舒心,無意間把原來配來的嬤嬤擠到一邊了。她本來生產順利,卻因為生的是個女兒,便有人說閒話,道她娘家親戚派來的媳婦子不吉利,把好好的哥兒弄成了小格格。絮絮受了閒話,心下慌張,這次懷孕,經婆婆耳提面命,再不敢提請娘家親戚的話。

    淑寧心中冷笑,這八成是那些嬤嬤婆子,因本事不夠,被人換下,少了掙臉討賞的機會,才傳出的閑言。可憐絮絮本就是個懦性子,嫁到這樣的大府裡,娘家父母又都在外地,只好任人揉搓。幸好她丈夫還算體貼,不然還不知會怎樣呢。不過,絮絮本就是這樣的性格,想讓她強硬起來,只怕很難。


    正要回屋中陪絮絮,冷不防看到有人進來向絮絮回話,說的是三爺紮爾圖的夫人想借件大毛黑呢披風穿兩日。絮絮很爽快的讓人把鑰匙交給來人去拿了,又交待那個女子好生打點爺的棉衣裳。淑寧看到那個女子的髮型穿戴,心中一沉。


    進得屋來,她又陪著絮絮說了些話,奶子把絮絮的女兒抱過來了。孩子有些瘦小,但小臉卻肥嘟嘟的。說不出的可愛。她小名叫彬彬,正是父親起的,據說巴爾圖極寵這個女兒,女兒不小心生病了,他整夜陪著照看,都不嫌累。

    淑寧抱了一會兒充滿奶香的小彬彬,可惜孩子掙扎得厲害,絮絮抿嘴道:“一定是餓了,她一餓就會掙扎個不停。卻不會哭,真真有趣。”

    淑寧忙把孩子交給奶子,只見丫環繡兒拿了個水晶小碗來,裡面盛了半碗白色的糊,不知是什麼做的。彩兒拿來個銀湯匙,便要喂彬彬。

    這碗匙卻有些貴重了,淑寧想起自家貝子府裡的餐具,已經比從前在娘家時強許多。但還未到這個地步,幾乎都是瓷的。大概是跟桐英生活習慣較樸實有關係。因為簡親王府裡,用的東西也是這麼奢侈。


    絮絮瞧見那碗,便皺了眉:“怎麼又用這個?我不是說了。只需要普通碗匙就行麼?如今在喪中呢,叫人瞧見,可有話說了。”

    繡兒忙道:“是貝子爺吩咐了,小格格用的東西都要是好的。這個也是素色的,應該無礙。”絮絮卻道:“先前倒罷了,如今可不比往日。這次算了,回頭就把這些都收起來,所有餐具都用粗瓷。”說罷回過頭來對淑寧說:“妹妹別見怪,如今事事都得小心。”

    淑寧道:“你跟我客氣什麼呀,只是一定要這麼小心麼?她們也只是順著你們爺的意思做罷了。”絮絮搖搖頭:“用慣好東西,回頭用差些的,就會不習慣的。如今在王府裡住著,還能用這些,等搬出去,哪裡還用得起呀?我們爺跟你那位可不一樣,沒那麼大本事……”

    淑寧聽出有不對,但見絮絮很快轉移了話題,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回到家裡,她向桐英說起此事,桐英歎道:“這個我知道,康親王過世了,世子一但襲了王位,他們這些年紀大些又成了家的兄弟,就不好繼續住在王府裡,至少也要隔牆而居了。巴爾圖提過的,多半要搬出來住,只是不知幾時搬。”他自嘲的笑笑:“我們王府也是這樣,只不過如今我提前搬出來罷了。”

    淑寧想想,問:“巴爾圖貝子與你爵位等同,怎麼絮絮表姐說起,他們在錢財上好像不太寬裕?”

    這件事桐英只知道個大概:“興許是跟他們家的規矩有關係。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你還是少過問吧。”

    淑寧點點頭,又向他提起,過幾天康親王出殯,王府中的人大都要去,只有幾個生病的女眷與絮絮會留下,因此自己想要陪絮絮住兩天。

    桐英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正好巴爾圖提起,那天府中無人照管,想請夫人的娘家派個人過來照看呢,你願意去是再好不過,只是還要問過宗人府和長輩們。畢竟我們也應該要參加出殯禮的。”

    事情還算順利,有一位國公夫人主動提出在出殯那幾天照管康親王府中生病的女眷,她與康親王的一位側福晉是堂姐妹,淑寧這邊的申請也很快獲得了許可。


    她與那位國公夫人一起下蹋在一個小院中,各居一間屋子,雖沒有熱炕,但床鋪還是有的。兩人相處還算融洽。對方年紀足有五十多歲,是個寡婦,一位吃齋念佛的主兒,在宗室女眷中算得上德高望重。淑寧與她約好,自己照顧絮絮半日,再去照看另兩位女眷半日,因為年輕,凡是累些的活都交給自己做。

    淑寧這次來,是帶了周昌家的與冬青、檀香一起來的,特地將前者留在絮絮身邊照看。確認絮絮只是身體虛弱些,並無大礙,才放心了些,不過眼下還不能掉以輕心。

    照看孕婦與病人,她不是頭一回了,所以還算得心應手。傍晚時,瞧著天色不早,她便帶著檀香,隨一個小丫環前往一位老側福晉的住處,想要換下那位國公夫人。



    路經一處院子外時,她隱約看到前頭大樹下站了個女人,瞧著有些眼熟。只是對方一身黑衣,膚色卻極白,看上去有些詭異。領路的小丫頭深吸幾口氣,停下了腳步,小心翼翼的問:“是誰在前面?”

    那女人回過頭來,呆呆一瞥。淑寧頓時愣住。一個侍女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急急把那女人扯回院子裡。淑寧忙上趕兩步,問:“可是肅大姐姐麼?”




二二九、傷逝

    那女人腳下一滯,呆呆的轉過頭來,眼神在暮色中顯得有些茫然。淑寧一陣心酸,忙再上前兩步道:“我是奉天城的淑寧啊,你還記得麼?”

    那女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怔怔的看著她,她身邊的丫環卻小聲勸著:“福晉,快回屋去吧,別叫管事看見了。”手上還在拉扯著她。

    淑寧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正要再往前走,卻被領路的小丫頭攔住了:“夫人,您不能過去,她是病人,會把病氣過給您的。”淑寧眼光淩厲的射向她,她略退後兩步,顫抖著聲音道:“是……是總管大人交待的……不許人去接……”說到後面,不敢再繼續了。

    但就這一小會兒的功夫,肅雲珠已經被拉進院子裡,院門哐當一聲關上了,將淑寧等三人隔絕在外。淑寧還想繼續上前追問個清楚,無奈那小丫頭死命攔著,檀香見狀,忙扯了扯淑寧的衣袖,小聲勸道:“夫人在哪兒不能打聽?何必把事情鬧大?”

    淑寧聽了,漸漸冷靜下來。沒錯,她方才是太過震驚了,居然忘了這是在別家王府裡,雖說主人家大都不在,但剩下來的人可不是瞎子聾子。肅雲珠的境況明顯不好,若因為自己的莽撞,反連累了她,豈不糟糕?

    她沉下氣來,裝作無事的樣子,淡淡的對那小丫頭道:“繼續帶路吧。”那小丫頭呆了一呆,但很快反應過來,忙往前走了。到了地方,淑寧示意檀香給她塞了點碎銀,又囑咐了幾句。這個小丫頭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沒必要與她過不去,再說。要是她多嘴把方才的事說出去,也會惹人閒話。

    小丫頭顯然深諳大宅門僕役的生存之道,不動聲色的收下銀子,權當方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淑寧心裡一直記著肅雲珠的事,眉間一直輕蹙不展。那國公夫人見狀。以為她是為老側福晉的病情擔憂,便道:“好孩子,你不必替她難受了。如今康親王不在了,我這個妹子早點離開,也算是解脫。她已經病了許久,心裡也是有數的。早些脫離苦海,未嘗不是幸事。”

    淑寧知道她誤會了,但不好多作辯解,便順著應了,恭送她先離開,自己守在病人床邊,輕輕歎了口氣。


    晚上回住所前,她去看了一下絮絮,順便問起肅雲珠的事。絮絮道:“那是世子的側福晉吧?我記得是姓鈕祜祿的,原也見過幾回,只聽說她有過一個孩子,三歲那年沒了,她大病一場。後來她懷了孕,四五個月上小產了,徹底壞了身子。世子對她便漸漸淡了。我只聽說後來她生了怪病,世子福晉怕她把病氣過給別人,稟告了福晉。讓她搬到偏院裡靜養。如今已經許久沒在人前出現了。”

    淑寧心裡悶悶的,只覺得鼻子發酸。絮絮似乎察覺到什麼,抬頭看了彩兒繡兒一眼,她們立時便出了門。

    絮絮輕聲道:“淑妹妹,你問她做什麼?若只是因為見了她,一時好奇,還是不要多管的好。”淑寧答道:“從前阿瑪在奉天做官的時候,我就認識她。姐姐不知道,那時候,她在我們女孩子裡頭,是一等一的拔尖人物。”

    絮絮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越是出色的人物,越不該往這種地方來。她再拔尖又如何?嫁進王府,什麼都不是,只能處處小心。”她朝門外瞧了幾眼,壓低了聲音道:“這事兒你別管,王爺過世了,如今這府裡,世子福晉便是主婦,連老福晉都要顧慮她。若你得罪了她,一點好處也沒有。”

    淑寧看了絮絮好一會兒,輕聲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這天晚上,她睡在下蹋的小院裡,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床鋪單薄清冷是一方面,肅雲珠那張蒼白瘦削的臉更是不斷的在她腦海中顯現。

    想當年,那朵奉天之花,穿著大紅衣裳,手執馬鞭,騎馬在奉天城大街上飛奔,喜笑怒罵,明媚鮮豔,是何等英姿颯爽、神采飛揚。傍晚時所見到的那個黑衣雪顏、幽魂一般的女子,簡直就是另一個人。記得當年剛回京城奔喪時,她還聽說肅雲珠生了兒子的消息,肅大人當時還是說過女兒很受寵愛。康親王世子椿泰,原來也是個有了新人忘舊人的負心漢?!

    她心中思慮不安,輾轉許久,方才迷迷糊糊睡著了。第二天一早,自然是精神不好。但她顧不上這些,梳洗好了,便去侍候那位國公夫人,倒讓對方很是滿意,覺得她雖然年輕,但是謙遜知禮,懂得敬重長輩。

    淑寧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小九九告訴對方,只是擺出一副恭敬的樣子出來,吃過早飯,便攙著對方去看望那位老側福晉,自然免不了又經過那個院子。她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說起昨日她經過這裡時,看到院裡有人,瞧著很虛弱蒼白,她一時奇怪便問了領路的人,對方說裡面住的也是位病人,不知需不需要去照看。

    她們倆留在這王府裡,本就是為照看府中生病的女眷來的。國公夫人聽聞,便叫了管事的人來問。那管事吱吱唔唔的,只含含糊糊的說,那位是世子的側福晉,因為有病,已經養了許多年了,世子福晉說她的病會傳染,因此不許人接近她,也不許她出院子,她的病情並不危急,所以不去照看也無所謂。


    國公夫人微微皺了眉,讓那管事下去了,想了想,對淑寧道:“這事兒似乎是這府裡的家務事,咱們就不必多管了吧?”淑寧怎麼可能就此放棄,便道:“雖然那管事的這麼說,但我昨日瞧著,覺得那位側福晉的臉色實在糟糕,身子太弱了,只怕有些不妙。若真沒有大礙倒罷了,要是在這幾天之內出了什麼事,豈不是我與嬸娘的過錯?就算這康親王府的人不在意,別人也要說閒話的。”

    國公夫人頓了頓,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說得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橫豎太醫也要來看病人的,請他順便瞧一瞧吧。但你不要親自去,若太醫說無礙,再去看她不遲。”淑寧心中一喜,面上卻不露,淡淡應了聲是。


    太醫來得很及時,肅雲珠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精神也很差。常常昏迷不醒,清醒時也有些恍惚。不過太醫從管事那裡也聽到些風聲,不敢說太多,只說肅雲珠身體很差,仍要靜養,盡可能不要打攪她,並未提及傳染的話。那國公夫人聽了回報,心中有數。只是去照顧其他人,或是探望絮絮。由著淑寧去料理肅雲珠的事,不過私下裡,也曾提點了她幾句。


    因此淑寧並未在人前做出與肅雲珠熟識的樣子,對於她身邊知情的丫環,也暗地裡塞了些銀子。那丫環雖不是陪嫁來的,卻也侍候了肅雲珠好幾年,有些感情,知道事情輕重,自然不會多嘴,還幫著瞞住了其他人。對於檀香暗地裡捎來的補品,她也悄悄收下,心中感激。

    肅雲珠時昏時醒,有一次清醒時,正巧淑寧在,她怔怔的望過來,忽然笑了,道:“小淑妹妹?”淑寧一時驚喜,忙湊過去:“雲珠姐姐,你認得我了?”肅雲珠微微一笑:“我記得……你送過一個萬花筒給我……”淑寧眼圈一紅,連忙點頭:“對,我的確送過。”肅雲珠眼睫毛一顫:“那時真快活……可惜……已經回不去了……”她閉上了眼,又昏睡過去。

    淑寧差點掉下淚來,強行壓制住淚意,交待了丫環幾句,方才匆匆離開。回到自己暫住的房間裡,哽咽了好一陣子。


    她重新出現在人前時,眼皮子還有些腫。國公夫人見了,只是暗暗歎了口氣,什麼也沒說。倒是絮絮察覺到,私底下再勸她說:“府裡還有人在呢,淑妹妹,別做得太顯眼了。”

    淑寧點點頭,勉強笑著問:“這兩日你覺得身上如何?精神好些了麼?做的菜可還合胃口?”

    因這幾天絮絮不能沾葷腥,所以她特地用黃豆、菇菌、土豆、蕃薯、玉米、小米、百合以及各種瓜菜等素食做了滋補的食物。目前看來,絮絮睡眠充足,日子又清閒,飲食得當,又有太醫開的安胎藥方,以及周昌家的照顧,臉色已經好了許多。


    絮絮道:“我很好,太醫也說孩子很好,好妹妹,你把那些菜的方子留給我吧,明兒你走了,我也能叫人做去。”頓了頓,又添了句:“只要材料容易得的那幾道。”

    淑寧應了,留下了十幾樣營養豐富的素菜方子,又讓周昌家的把所有注意事項盡可能的告知彩兒繡兒兩個,畢竟在守孝期間懷孕,不能與過去懷孕時得到的照顧相比。

    她還略略提了一下關於管理下人的事。因絮絮性子太軟,淑寧怕她吃虧,希望她能在下人面前強硬些,至少不要讓人騎到自己頭上來,比如那些照顧她懷孕的嬤嬤們。


    絮絮卻只是嘴裡應了,瞧她的神色,似乎並沒有下什麼決心,淑寧見了,有些氣不打一處來:“難道先前我都是白說了麼?好姐姐,就算我有心助你,但你自個兒不硬氣些,誰也幫不了你的。難道你真想被人踩在頭上麼?”想到那天見的那個小妾打扮的女子,她更鬱悶了。

    絮絮只是笑笑,道:“不會有那個人的,再怎麼樣,我還是個主子,懷的又是王府的子嗣,她們不敢亂來。若你說的是鶴姐,就放心吧。她是侍候爺多年的丫頭,頂多就是個侍妾,能對我怎麼樣?我額娘硬氣了一輩子,可如今只要她離得久些,我阿瑪就忍不住要拈花惹草。她日防夜防,反落得阿瑪埋怨,有什麼意思?我們爺雖有別人,但心裡最看重的仍是我,我何苦去頂那個不賢的名兒?”她嘴裡這樣說,但神情仍有些落寞。

    淑寧再勸了幾句,見她不為所動,歎息一聲,也不再說什麼了,只是更小心的照顧她的起居飲食,還時不時的派人去問肅雲珠的情形,得知對方雖然常常昏睡,但病情已比先前穩定了,方才安下心來。


    她與那位國公夫人在這康親王府裡畢竟只是客中,兩天後,主人回來了,她們接受了對方的感激後,也只能收拾好東西回各自的家去。


    淑寧告別了絮絮,忍住前去探望肅雲珠的念頭,登上了家中派來的馬車。桐英正在車裡等她,一見面就抱住她道:“可累著你了吧?這些天辛苦了。”淑寧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窩在他懷中,桐英以為她是累了,吩咐車夫起程,便輕輕安撫著她。

    淑寧卻想起了絮絮與肅雲珠,如果不是開府另住,自己也會遇到那些事麼?她們也曾是丈夫心尖上的人,絮絮至今也還是,但即便如此,也免不了要忍受小妾或失寵,她不能想像自己有一天也會遇到這些。抬頭望望桐英,她心裡暗暗下了決心,這個男人是自己想要的,她一輩子都不會放手,不管他對自己是不是能愛上一輩子,至少,她不會讓任何第三者來破壞自己的婚姻,也會努力留住桐英的心。



    康親王的去世,讓今年的元宵在一片冷清中度過,接著又是接連幾日的雪天。淑寧偶爾隨桐英回簡親王府,但更多的是回娘家。張保的任命書早就已經下來了,最遲月底,他就必須趕回保定去。淑寧希望加緊時間多與父母相處。

    關於肅雲珠的事,她曾對父母提起,他們都唏噓不已。張保道:“肅大鬍子的岳父聽說前兩年過世了,他本人也調到江西去了,不在京中多年,興許一時照顧不到吧。”其實他也知道這只是自我安慰,因肅家二叔如今是在京裡的,如果有心,不會照顧不到,也許是因為侄女兒失了寵,肅家二叔也沒了興致吧?

    佟氏歎了口氣,勸淑寧道:“你也算是盡了心了,別再多想了吧。她到底跟你不是一家,上頭又有婆婆與正室,你雖說是好心,也做不了什麼,別反而連累了你表姐。”

    淑寧想了想,勉強點了點頭。


    因為很快就要走了,佟氏特地拉女兒進屋,面授機宜:“你嫁人幾個月了,我冷眼瞧著,覺得你與女婿相處時,似乎要強了些。額娘知道你自小就有主意,在家又是受寵的,只是男人都希望自己是妻子的頂樑柱,就算他再寵你,你也不能過於拿大了,要順著些,讓他覺得貼心,但又不能讓他覺得把你完全拿捏住了,那樣他會有恃無恐。這個度,要把握好,知道麼?”

    淑寧點點頭:“我知道,以後會注意的。成了親就不比從前了,不能只靠著他寵我,我會好好經營兩人之間的感情。”她早就有了覺悟了。

    佟氏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安心。母女倆又聊了許久,佟氏傳授了許多經驗,淑寧把用得著的都記下了。


    到了父母啟程那天,淑寧與桐英一早便到了男爵府,又與端寧一起送到城外,直到看不到車隊的影子了,方才回府。


    沒過幾天,絮絮那邊傳了信來,世子側福晉肅雲珠,終於還是過世了。據說世子福晉回府後,進了她的院子不知說了些什麼,肅雲珠病情加重,沒兩天就斷了氣。因老側福晉第二天也沒了,康親王府本就在喪中,喪事便一起辦了,很簡單,也沒告訴什麼人。

    淑寧收到信,心中一慟,忍不住落下淚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47 PM

二三十、慰妻

    夜晚,淑寧特地在後花園的湖邊尋了塊空地,擺了個香案,獨自遙祭不幸早逝的肅雲珠。

    她拿出一個盒子來,將它打開,裡面是一串牛骨珠子的手串和四個繡花小香包。手串是那年她送給肅雲珠萬花筒時得的回禮,她特地回娘家從雜物箱子底翻出來的。至於小香包,本是周茵蘭的東西,肅雲珠玩過,後來落到淑寧手中,只是因為丟了一個,早就不能玩了,就與手串放在了一個地方。這是她僅有的與肅雲珠有關係的東西了。

    如今已經有十年功夫了,手串珠子依舊光潤,只有紅絲繩有些褪色,而香包上的繡花,也不再複當年的鮮豔,連邊緣都有些磨損了。就像是曾經張揚明媚的肅雲珠,也被生活折磨得失了往日顏色。而從前與好友嬉笑著走遍大街小巷,無憂無慮的活著的自己,也在這京城的大宅院中勉力操持一家人的生活,與那些不喜歡也不好相處的人們打交道。難道說,自己也會有失去自由與快樂的那一天麼?

    其實,現在的自己,在某種程度上何嘗不是失去了自由與快樂?嫁了人,就不能再像做姑娘時那樣隨心所欲了。而這個貴族的世界,更容不得女子有半點的“不合規矩”。


    淑寧吸吸鼻子,將盒子擺在案上,拿過周茵蘭送過來的祭文,輕聲讀了一遍,便點了火,放進旁邊的銅盆裡。

    她寫信把肅雲珠的事告訴了周茵蘭,對方也是難過不已,回信上沾了點點淚跡。相比而言,周茵蘭與肅雲珠的交情更深,心情也更難過。只是她在婆家不能自行拜祭,只能寫一篇祭文捎給淑寧代祭。即便這樣,已經冒了被婆母怪罪的風險了。

    其實,她也是一個嫁人後失去往日自由快樂的女人啊。即使有夫婿的關懷愛護,也不能掩飾這一點。

    淑寧看著那火光一點一點的熄滅,一陣風吹來,將蠟燭吹熄,些許灰燼被揚起。而案上銅爐裡的香,也漸漸燒完了,只有遠處的儀和軒前的兩個燈籠,遙遙送來一點昏暗的光。湖中點點波瀾,映著天空中的一彎月影,越發顯得四周清冷之極。



    肩上一沉。淑寧回頭一看,原來是桐英為自己披了件斗篷。她勉強笑笑,知道自己一句話也不說,跑到後園來傷心拜祭,讓他擔心了。

    桐英皺著眉道:“我雖不知你祭的是哪一位,但如今正月還未過,雖然天放晴了,晚上依然冷得要緊。你只穿這樣跑到這空曠地方來,是好玩的麼?到哪裡祭不得?”

    淑寧低聲道:“是我錯了。我只是想著,那人本是個明朗張揚的人物,從前最愛鮮衣怒馬,在馬場裡祭她是最妥當的,但這裡沒有,只好到園子裡最開闊的地方來,免得她生前深受拘束之苦,死了……也要屈就……”她鼻子一酸,忙掉過頭去。

    桐英看了看香案,問:“是哪一位?怎麼沒個神主牌?”淑寧道:“本就是我想略表一表心意。我與她又不是親人,放個神主牌在這裡,叫人知道倒不好了。”她本不信鬼神之說,只不過心中隱隱有些期盼,希望肅雲珠能收到昔日舊友的心意罷了。

    桐英又問是誰,淑寧頓了頓,道:“就是康親王世子的側福晉鈕祜祿氏,你可還記得,當年的奉天之花,肅雲珠肅大小姐?小時候曾與她一塊兒玩來著,想必你是聽說過的。”

    桐英歎了一聲:“原來是她。我不但聽說過,還曾見過呢。只是多年來忘了,原來她嫁進了康親王府。這麼說,是你前些日子去康王府住了兩日,見到她了麼?”

    淑寧點點頭:“從前也想過打聽她的消息,但康王府規矩嚴,沒有門路,一點消息都不透。我只有幾年前從她父親那裡聽說她生產的事,只是世子福晉進門後,便沒了下落。後來……”她咬咬唇,沒再說下去了。

    桐英卻已明白了:“我聽說了,他家世子福晉鬧了這麼一出,在宗室裡可惹了不少閒話。這位側福晉雖外祖沒了,但也是高門大戶出身,當年還是太皇太后指的婚事。雖然治罪是不會的,不過宗人府那邊,多半會有訓誡,宮裡可能也會有話說。”

    死後再做這些有什麼用?淑寧有些不以為意,便沒介面。桐英見狀,便上前點了三枝香,對著前方道:“肅大小姐,小時候我也曾見過你的,不過你大概不記得了。你不幸早逝,很多人都為你難過,希望你一路走好,下輩子過得平安喜樂。”說罷拜了三拜,插在香爐裡,又重新燃起了蠟燭。

    做完這些,他回頭對淑寧道:“不早了,回去吧?東西回頭叫人收拾就好。”淑寧“嗯”了一聲,對著那香案,默默祝禱幾句,便隨桐英往回走。

    忽然一陣大風吹來,那裝手串和香袋的盒子啪的一聲關上,銅盆裡的灰燼卻紛紛揚起,隨風飄散了。淑寧回頭看著那些灰燼或是散落在湖面、草地與樹枝之間,或是在夜空中消失不見,眼圈一紅,便掉頭與桐英一齊離了園子。


    接連幾天,淑寧心情都不太好,但依然堅持三日一次小請安,五日一次大請安,務必要讓簡親王府那邊挑不出毛病來,當然,這就難免會見到繼福晉博爾濟吉特氏與妯娌瓜爾佳氏。

    瓜爾佳氏比先前已經收斂了,不知是因為雅爾江阿的告誡,還是為腹中胎兒著想的緣故。即便如此,她當了世子福晉,自覺地位高升,免不了要在人前顯一顯。淑寧爵位要比她低幾級,又是平輩的弟媳,自然是最好的炫耀對象。淑寧此時沒心情理會她,遇到她耀武揚威,便只當看不到聽不見,讓瓜爾佳氏一拳打在棉花上,鬱悶不已。

    但淑寧“息事寧人”的態度卻得到簡親王的好評。認為二兒媳婦識大體、顧大局,不但平日裡對她和顏悅色,還私下讓長子管教妻子:“我簡親王府的世子福晉,就算不是宗室裡最頂尖的媳婦,至少不能學那誰家的。連分寸都沒有,讓人看笑話。”

    雅爾江阿哪有不明白的?忙給妻子上眼藥去了。瓜爾佳氏卻滿腹委屈,最近為著那康親王世子福晉的傳聞,京城裡所有的世子福晉都被注意上了,成日被人拿來說,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到底是關外來的蒙古人,一點規矩都不懂,也沒娘教她為人妻子的道理,傲慢任性,平日裡也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眼下闖了禍,卻連累我們被人說閒話,真真是晦氣。”她猶自埋怨著。


    然而這些話輾轉傳到繼福晉耳中時,卻變了味道。博爾濟吉特氏與那康親王世子福晉關係雖然遠,好歹是一個姓的。瓜爾佳氏的話中隱隱有輕視蒙古貴族姑娘的意思,她一聽就怒火中燒,只是強自壓著。桐英與淑寧這對,雖然也不受她待見,但與那損害她權威的眼中釘世子夫婦相比,已經算是順眼了。於是她便順著簡親王的口風,待淑寧和氣許多,還時不時送些小玩意兒。而對雅爾江阿那一房,便悄悄拉攏那伊爾根覺羅氏,順道鞭策手下的人,向另兩個小妾傳話。

    瓜爾佳氏有些發覺,便趁機發難,為難幾個妾,尤其是伊爾根覺羅氏,還在雅爾江阿面前添油加醋。只是雅爾江阿早就聽伊爾根覺羅氏報備過了,自然不會對她起疑,而另兩個妾,他也當成是受了池魚之災,反倒警告妻子別再亂來。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妻妾爭風、正妻滅妾的風波來,被人笑話的可就不是康親王府一家了。

    而對於妻子中傷繼母與弟媳的話,他更是置若罔聞。他現在地位穩固,所以立場也站得很穩,父親與弟弟兩邊他都不會得罪,反而因聽到妻子的話,特地送了不少東西給弟弟桐英,算是替妻子道歉。


    繼福晉那邊聽說瓜爾佳氏吃鱉,暗笑不已,只是面上擺出一幅賢良模樣來,勸說媳婦要與妾室和睦相處,“家和萬事興”,讓瓜爾佳氏有想吐血的感覺。但眼看著雅爾江阿的世子地位越來越穩固,與簡親王的父子關係越來越好,繼福晉心中也早早盤算開了。正好長子敬順向她哭訴宗學功課繁重,同學又總欺負他、冷落他,不想再上學,她心疼兒子,便向簡親王提出,儘早回奉天去。


    簡親王正為妻子的識相高興,聽了也沒有反對的意思。他進京來,一是為了戰後領功受賞,二來是為了次子的婚事,三來是為了三子的爵位。眼下功賞已經過了,桐英成親已有數月,而三子阿紮蘭的爵位,看來要等到十八歲以後才能得了,眼下在宗學讀書,也還過得去。他這幾個月在京中與其他王公府第往來,又要上朝,也有些疲累,回奉天日子要清閒得多,於是便答應了,開春就走。

    於是整個簡親王府都動起來了,雅爾江阿嘴上一再勸父親留下,其實心裡也不是不高興的。父親一走,這府裡就是他的天下,做事也不必束手束腳的了。倒是桐英趁機多陪了父親幾天。


    郭福晉與李福晉兩人卻有些不安,因為阿紮蘭與實格兩人都進了宗學,不能跟她們回奉天去。後者倒還罷了,無論是走是留,她都沒什麼想法,但前者掛念留在奉天的兩個小兒子的同時,又擔心長子在京中無人照料,心下很是不安。而且,以阿紮蘭的年紀,已經可以娶親了,她有些想法,想趁今年選秀,給兒子找一個好媳婦,免得他成日跟丫環們糾纏不休,把身體弄壞了。

    但丈夫要走,她也不可能留,見簡親王把事情交給兩個大兒媳,只好接受了。只是想到瓜爾佳氏一向的為人,她便道:“世子福晉有了身子,選秀的時候正辛苦呢,這事兒就不勞你費心了。”

    瓜爾佳氏卻早有了自己的盤算,不在意的道:“這沒什麼,我又不是頭一回生了,身為長嫂,怎麼能不幫兄弟呢?放心,我一定給他找個好的。”

    郭福晉聽了卻更不安了,只能私底下托淑寧。淑寧沒有把事情攬下,只是淡淡的說會盡力。


    一把簡親王一行送走,雅爾江阿就像是鬆了口氣似的,問桐英有沒有興趣陪他喝兩杯。桐英卻有些為難,因來時曾答應淑寧,會陪她回趟娘家。淑寧見狀。便對他道:“我自個兒去就好了,你就陪大哥坐坐吧,只是別喝太多。”她不想留下來,公婆不在,她才不要面對瓜爾佳氏那副嘴臉呢。

    桐英想了想,便應了。一直將送妻子送上馬車,囑咐了跟車的人好些話,方才隨兄長回王府。淑寧自行往北邊走,到了男爵府,也不叫人稟告,便自顧自的往槐院走。

    沒想到才進內院,便聽到有人大喊:“你又不是我們家的人,在我面前橫什麼呀?你就是個吃白飯的!”

    淑寧放眼望去,卻看到是安寧在對小寶大嚷大叫,賢寧為兄長不平,便要衝上前去,卻被小寶死死攔住。


    淑寧臉一沉,忙叫住他們,安寧見她面色難看,知道自己闖禍了,心一慌,便跑了。淑寧問了小寶與賢寧,才知道是小寶在課業上表現出色,在官學與楊先生那裡都受了誇獎,安寧心中不忿,才會擠兌他。

    淑寧心下暗怒,問:“這事兒是頭一回麼?楊先生知不知道?”賢寧搶先答道:“以前也有過的,先生知道,楊師娘如今帶著雪丫頭學針線,有時會跟大嫂說。大嫂已經罵過六哥幾回了,可是,小寶哥說……”他偷偷瞄了小寶一眼,沒說下去。

    小寶面無表情,垂手而立。淑寧知道他對自己的身份有所顧忌,心生憐意,忙道:“你在家裡這麼多年了,家裡人對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別為了他一句閒話,就心裡不痛快。”小寶彎彎嘴角:“知道了,姐姐放心吧,他就是因為功課比不過我,才這麼說罷了。”淑寧點點頭:“你知道就好。”


    她拉著兩個弟弟回院,但心裡卻在生氣,心想父母才離開了多久,大房的人就敢來欺負她的兄弟了?而且聽賢寧的口氣,這不是第一回了。難道真珍就沒做點什麼嗎?

    但一見真珍的面,她心裡的氣便漸漸消了。真珍臉色有些憔悴,似乎很累。想來母親一離開,她獨自一人要擔起偌大家業,也是為難她了,即便有些不周到之處,也是有的。於是便拉著真珍的手,問起近來家中的大小事務,對於她覺得煩惱的地方,也一一幫著指點了幾句。


    不一會兒,那拉氏帶著翠萍與安寧過來陪罪了,真珍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中羞愧。淑寧看著翠萍,想起先前聽說的晉保又納了一房妾的傳聞,心下暗歎,淡淡的對那拉氏道:“小孩子不懂事也是有的,大伯母多教導教導六弟吧,他年紀也不小了,總要知道個好歹,不然日後當了差,怎麼跟人相處呢?”

    那拉氏忙應了是,又陪著說兩句話,還給小劉氏送了兩塊料子,方才帶著人走了。小劉氏目送她遠去,歎了口氣。

    淑寧見狀便道:“姨娘在家裡若悶得慌,不妨多到榮大奶奶家走走,或是找找舊日的朋友。閑了,也可以回房山住兩天,那邊清靜,而且家裡也沒個人在那裡,姨娘若能偶爾照看下莊子,我們也放心些。”最重要的,是大劉氏的丈夫榮志已經升了四品防守尉,相對于幾位兄長,官高得不是一級兩級,多少能讓大房那邊顧忌些,對小劉氏客氣一點。


    小劉氏心中也明白,但對於回房山居住更有興趣,只是放不下兒子。淑寧便笑道:“他那麼大的人了,家裡又一堆丫環婆子,難道還會冷著餓著麼?何況他在官學,又不是天天上課,專找他不去學裡的日子,讓他陪你回房山散散心就好了。”

    小劉氏應了,小寶面上帶著笑,賢寧則早已嚷嚷著要一起去了。淑寧看著弟弟們鬧騰,覺得心裡好受了些。只是她一時疏忽,卻把真珍忘了。
        
    不過端寧從衙門裡回來後,聽了妻子的懺悔,卻笑著安慰她:“沒事,你才多大?在家裡也不習慣這些,偶爾疏忽是有的,妹妹也沒埋怨你,你心下不安個什麼勁兒啊?”真珍仍舊覺得自己做事不周到,端寧只好慢慢開解了。


    卻說淑寧回府後,對桐英說起今天的事,桐英眼珠子一轉,想到妻子近日有些黯淡的神色,出了個主意:“叫小寶與賢寧常來我們家玩吧。你家那位楊先生,學問雖不錯,但也不是頂好,帶的幾個學生,年紀、程度都不相同,定然十分辛苦,倒不如讓石先生指點指點小寶的功課。他到我們家來得多了,想必你伯父伯母那邊也會有所顧忌。”

    淑寧想想也是,便應了。於是每隔幾日,便派人接兩個弟弟來玩,有時也會請真珍母子和小劉氏,只是端寧每日有差事要忙,只能在休沐時來。

        
    桐英那邊,也請了五弟實格來。原本是想他與小寶年紀相近,可以交個朋友的,沒想到實格卻總看小寶不順眼。可小寶對著塔塔拉家的人或許還會讓著些,對著實格,雖然明知對方是簡親王府的兒子,也不想相讓,免得落了姐姐的面子。這一來二去的,兩人針鋒相對了幾回,居然惺惺相惜起來,雖說仍時不時拌下嘴,但已經能好好相處了。

    淑寧看著他們吵架,覺得好笑,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桐英見狀,便提議趁著天氣好,一起到郊外騎馬去。


    他們經德勝橋直接出了德勝門,就是一大片原野。如今正值春天,正是草長鶯飛的時節,處處綠草成茵,野花開放,騎著馬放開了跑,心情也變得輕鬆起來。淑寧遠遠看著小寶、賢寧與實格他們邊跑邊吵鬧,嘴角含笑。


    桐英翻身下馬,牽著她的馬繩慢慢的走,輕聲道:“心情好些了麼?趁著天氣暖知,我又清閒,要不要我陪你回房山住幾天?要不……去保定看看你父母?”

    淑寧心中軟軟的,知道他近日做的,都是為了讓自己重新快樂起來,便輕輕“嗯”了一聲。不管怎麼樣,桐英有這份心意,她會珍惜的。她既然選了這個人,選了這條路,就會一直走下去。


    賢寧在遠處大聲招呼著他們,夫妻倆相視一笑,加快速度趕了上去。


    然而,桐英卻不得不食言了,因為他的差事很快就下來了,沒法陪著淑寧離京散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9:48 PM

二三一、小別

    桐英的新差事是鑾儀衛鑾儀使。這是個正二品的職位,相當高了,但有些出乎桐英的意料之外。

    他原本想過,自己若不回兵部去,很有可能會再被派往禮部,畢竟先前他在那裡幹得不錯。就算是其他四個部院,也是好差事,當然,若不是戶部那種麻煩的地方就最好了。

    他與淑寧私下討論時,發現還有另兩個衙門的可能性很大。一是宗人府,二是理藩院。前者是因為他父親簡親王曾經執掌過宗人府,而眼下宗人府有一個宗正的空缺,這個職位向來是由貝勒、貝子擔任的。至於後者,是因為他對蒙古相當熟悉,辦起相關差事可以事半功倍。這兩個衙門都是可以享清閒的地方,唯一的顧慮是他太年輕了些,可能資歷不足。

    結果,居然是鑾儀衛鑾儀使。


    鑾儀衛掌管皇帝皇后的車駕儀仗,主要是處理皇宮禮儀的雜務,以及典禮的安全。上官是掌鑾儀衛事大臣,正一品武官,鑾儀使位居其下,大概差不多是儀仗隊長這樣的職務。這種差事必須由皇帝信任的人來擔任,工作有些偏繁瑣,要求做事細心、謹慎,但很容易出錯。鑾儀衛的主官從來就少有能長時間坐穩位子的。如今的掌鑾儀衛事大臣,據說是從治儀正做起的老人,經驗豐富,但年紀偏大了,很有可能過一兩年就要退下來。皇帝要桐英去當鑾儀使,不知有什麼用意。

    桐英一擺手:“罷了,旨意已經下來了,我照做就是。反正我在禮部幹過幾個月,禮儀方面的事我是清楚的,又對軍中事務有些瞭解,這種武官的職位,還算是適合我的。等熬兩年,若能升上掌鑾儀衛事大臣是最好,不能的話,再到宗人府或理藩院尋個位子好了。”


    既然桐英都這樣說了,淑寧也不再多想。到了上差那天,便早早爬起床來為桐英打點官服鞋帽,陪著他吃早飯,直送他出門。然後她在家中料理家務,準備營養豐富的午飯,臨近午時。便派人送到鑾儀衛去。當然,馮侍衛與孫侍衛兩人及其他隨從的份也不能少,員工福利很重要。就連跟班的天陽,也隨身帶著充饑的小點心。


    起初,她還可以當作是送老公上班。桐英雖然每天都要進宮去當差,但傍晚前絕對可以回家吃飯,因此日子過得不並難受。但沒過多久,因康親王的喪事而推遲的巡幸五臺山之旅,再度開始了,桐英必須隨聖駕到五臺山去。


    他不在的日子裡。淑寧覺得心裡悶得慌。說起來真奇怪,從前兩人一年半載不見面,也沒想念到這種程度,怎麼才分開幾天,她就連吃飯都沒了胃口呢?晚上也總是半夜裡才睡著,白天精神自然不好。結果,她只能悄悄取了桐英的家常衣裳出來抱著睡,情況才好了些。

    知道自己是因為思念丈夫的緣故才會這樣。但淑寧深知,必須要找些事來做,轉移一下注意力了。

    根據府中各處產業傳回來的消息,莊子上的糧食栽種工作已完成了,眼下在忙著鮮花與瓜果方面的活。淑寧在囑咐莊子上的人在農閒時整修水利設施外,還特地將有過相關經驗的周五福調過去當指導。

    她還調了莊子往年的賬來看,發現春夏兩季,鮮花與瓜菜都賣得一般,只有秋冬時節賣得好些,大概是跟天氣暖和時別家莊子也有這些出產有關,溫泉莊子,本就只有在天氣寒冷時才能顯出好處來。


    因此,她特地叫人中斷了莊子上的活,招來莊頭重新調整產業佈局。春夏時節,除去留下兩三畝地種些時令花草外,大部分的花田都改種經濟價值較高的花,比如可入藥的、入茶的,以及可以製成香料香水的品種。觀賞性強的花卉也可種一些,但牡丹這種花,就按花季栽種,秋冬時不再培育,免得難開花不說,還要花大把功夫料理,反正別家溫泉莊子已有了,不如將花在它頭上的人力物力放到別的花上。天氣寒冷的季節裡,多出產一些較喜慶的、受人歡迎的花卉就好,也可以賣給京裡的大戶人家裝飾插瓶。

    一些銷路一般、實用價值不高的花,就完全不再種植了。

    而為了尋找產品的銷售管道,她還特地去找了二伯母索綽羅氏,因纈彩坊本身就有用鮮花制護膚品或香水的。不過纈彩坊如今已經沒了當年的銳氣,不過是二伯母留著用來與其他貴族女眷結交或巴結宮中貴人的工具,因此淑寧並未把希望放在它身上,而是通過二伯母知道了一些做這個行當的商家,便讓尹總管去打通路子了。


    另一方面,她記得房山園子裡的花,就有賣給茶葉鋪子或藥店的,也一併叫管家尋了幾家聲譽口碑較好的店。其他的,因莊子本就有固定的銷售路子,她就不作改動了。

    不過,因為偶爾發現了一家藕粉作坊,與昌平莊子上有過合作的,她便告訴了王寅,讓他自去與人協商,算是為自家陪嫁小莊那幾十畝荷塘的出產找了個去處。


    桐英自簡親王府分得的兩間鋪子與一家酒樓,裡頭用的大都是舊人,淑寧見它們經營得還可以,便沒有多管,但眼下要找事情忙,只能看看有什麼文章可做了。

    其中酒樓的生意不錯,她就不多管了,頂多叫兩個陪房的媳婦子把一些菜式及點心做法傳授給廚子,讓他們自個兒整去。那兩間鋪子,一家是綢緞鋪,一家是賣文房四寶的,生意還行,但仔細查問之下,發現問題不少。


    她問過綢緞鋪的情況,得知它賣的東西從品質低劣的粗綢到名貴的織錦都有,但偏偏是那些名貴高價的貨物難以賣出,都積在店裡。她得知鋪子的地點後,有些明白其中原委了。那是在外城,本就是尋常富戶、漢官聚居的地方,位置極好。但太名貴的衣料卻不是人人都買得起的,而買得起的人家,卻往往有固定購買衣料的店鋪。這家鋪子的掌櫃,本來想的是將各種階層的顧客都一網打盡,但卻忽略了,能買得起織錦緞的人家,又怎麼會到賣劣質粗綢的店裡購物?然而那些名貴的衣料,成本又極高,錢就壓在了那裡。

    因此她叫了那掌櫃來,要他想清楚到底想做哪種客人的生意,並且建議他。依一直以來的銷售情況看,只做中下階層客人的生意最好,可以賣一些品質上乘的好料子,但那些動轍幾十兩一匹的貨就不要再進了。那掌櫃的煩惱了三天,最終還是同意了,所有名貴的衣料由淑寧出錢以八折買下,拿來做人情或是自用,綢緞鋪從今往後。只做尋常富戶或官宦人家的生意,不再寄望於有哪家王府突然看中他們的料子。


    另一家賣文房四寶的,原是桐英為了畫畫方便,以及孝敬老師們弄出來的,向來盈利微薄,只因常有想巴結簡親王府的人光顧,所以表面上看來還維持得不錯。淑寧問過那掌櫃的。又看過他拿來的幾色貨物。發現可能是因為鋪子沒有專屬作坊的緣故,只能收購他人作坊的貨品。再轉手賣出。而一些有合作關係的作坊,各有背景,產出的筆墨紙硯,品質不算是最好的,跟琉璃廠那邊的松竹齋根本沒法比。

    她總記得筆墨紙硯這些,是江南的最好,松竹齋也是南紙店,於是便向娘家的堂兄輔寧求助,又去托霍買辦家的人,打聽蘇杭一帶的好作坊,讓尹總管找兩個可靠的家人,陪那鋪子的掌櫃南下,尋找好貨源。至於原本的幾家作坊,打聽了背後的關係,又察看過它們的產品品質後,只留下一家造紙作坊和一家制筆的,別的都通通打發了。其中只有一家作坊是只做貝子府鋪子生意的,品質還不好,淑寧得知他們家只是有個女兒嫁給了瓜爾佳氏的陪房的兒子,便毫不客氣的中止了合作。本就與瓜爾佳氏不和了,沒必要為了顧慮這層關係,自己倒賠銀子。

    這般料理了一番,她覺得各處產業都更順了,才鬆了一口氣。但稍稍閑下來一些,心中便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桐英。雖然他從五臺山那邊寄過兩封信回來,但出門在外多有不便,他又是在御前當差的,沒法常常與京中聯繫。因此,淑寧覺得實在很想很想他。

    結果才料理完家務,她又再做起了公關工作。


    她本不是個愛交際的人,自她嫁進貝子府以來,交往的物件也以桐英交好的人為主。眼下,她除了娘家親眷外,便只有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以及幾家宗室是來往得較密的。只可惜康親王府全家守孝,深居簡出,少與外界來往,不知是不是為了讓先前的傳聞漸漸消散的意思。

    連淑寧或是大房那邊以絮絮母家親眷的名義送東西過去,也是由專人領進府,與絮絮說上一兩刻鐘話,便再由專人送出府來,對其他地方或其他人,壓根兒就沒法攔觸到。所幸從派去的人的回話來看,絮絮現在已經健康了許多,等天氣再暖些,想必會恢復得更好。


    三阿哥府上離貝子府最近,所以淑寧與他家福晉來往較多,三福晉甚至還來作過兩回客,逛過一回園子。在贊口不絕的同時,她很疑惑為什麼有好幾個地方都沒起名字或沒掛匾,還很熱情的表示,若想不到好名字,她可以讓三阿哥幫忙起。

    淑寧笑著扯開了話題,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她家的園子,為什麼要讓別人起名字?之前不起是覺得沒必要,但現在,她不能忍受別家的人指手劃腳。


    於是,她便請教了石先生,又叫來小寶與實格幫著出主意,再自己想了幾天,終於定下幾個名字。松林裡的亭子,由石先生起了“清風雪影”一名,湖心的亭橋,則是淑寧想的“晚風行舟”,竹屋也是她起的“沐風臥竹”,種有荷花的岸邊,則是實格想的“荷風溪語”,最後是小寶起的“碧晶館”,就是望閣邊上的屋子。

    所有的名字都暫時用卷軸寫了掛上,等桐英回來點了頭,再去制匾。

    結果三福晉再來時,看到這些地方已經定了名字,有些惋惜,卻又打趣道:“怎麼幾乎處處都有風字?不如把這園子叫做風園吧。”淑寧倒無可無不可的,寫下了卷軸,只說等桐英回來再定奪。


    至於五阿哥府上,五福晉媛寧仍在宮裡,似乎有在宮中待產的意思,淑寧只能送些藥材補品到五貝勒府,至於她能不能收到,會不會用,就不知道了。


    四阿哥府上,淑寧倒是最常去的,一來是因為桐英與四阿哥向來交好,而她本人也有些想法;二來是與玉敏認識時間較長,相處得也不錯;三來,則是為了婉寧。畢竟同是穿越者,又是一個家族出來的姐妹,總不能棄之不顧。

    她有時是自己送東西,有時是幫著那拉氏送,當然,幫捎的東西她都讓人檢查過了,確保沒問題才答應的。隨著她送東西的次數增多,婉寧的態度也漸漸不再那麼冷漠,有時也會與她聊幾句近況,有一回甚至還請她去了自己住的院子。

    那個院子比婉寧在家時那個要稍大一些,也更富麗堂皇,但侍候的人多,住得有些擠。俏雲自出嫁後,便不在這裡當差了,婉寧提起她時,只是淡淡的說:“人往高處走,我也不好攔人家的青雲路了。”

    但是煙雲卻聽不得這些話,插嘴道:“姑娘怎麼又這樣說?俏雲姐也是為你好,你沒看她三天兩頭的給你送東西來麼?我們平日的吃穿用度,可比先前的要好些。”邊上一個臉生的丫環卻撇撇嘴,下去了。


    淑寧輕咳一聲,問起桌上放的針線,扯開了話題。結果煙雲搶先答道:“那是為法事做的繡幃,我跟姑娘一起做的,過些天要送到廟裡去呢。”婉寧瞪她一眼,讓她下去了,才緩緩的道:“我聽說山西那邊鬧饑荒,想著做場法事祈祈福,福晉她們幾個都有意參加呢。”

    淑寧頓了頓,問:“銀子可夠麼?要不要幫襯些?”做法事的花費可不小。婉寧咳了兩聲,掉過頭去:“夠了,你不必操心。”沒多久,便端茶送客。

    淑寧回到男爵府,對那拉氏說起婉寧的事,看著她不停念佛的樣子,忽然靈機一動,道:“大伯母與其常送衣服財物過去,倒不如以二姐姐的名義做些善事,扶助孤寡,贈醫施藥之類的,若是有不方便的,也可以捐錢給常做善事的寺廟。”京中各大佛寺,有好幾家有每旬固定施粥舍衣的傳統,似乎是當年玉恆擔任順天府尹時留下的舊例。佟氏每季都會吩咐管家送錢物到護國寺裡去,淑寧本身,也有類似的做法。

    那拉氏眼中一亮:“說得是,多結些善緣,婉寧名聲也好些。”說罷便忙忙去張羅了。

    淑寧歎了口氣,自行回槐院去。



    桐英終於回來了。夫妻倆小別勝新婚,淑寧越發黏他,便是他夜裡有什麼要求,也半推半就的依了。從此小夫妻倆更是如糖似蜜。


    三月裡,皇帝下旨冊封皇子,其中皇長子胤禔被封為直郡王,皇三子胤祉為誠郡王,皇四子胤禛為雍郡王,皇五子胤祺為恆郡王,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為貝勒。

    桐英的爵位一直沒有變化,他與淑寧倆終於確信,先前的傳言只是傳言。


    轉眼,萬壽節又快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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