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Loeva -【平凡的清穿日子】《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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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00 PM

一五四、發燒

    淑寧回到家中,一直悶悶不樂。仔細想來,端寧與真珍之間,一直到春天還是好好的,端寧每次看完信,心情都會很好。兩人是在真珍回京後才有了變化。歸根結底,就是因為真珍家的驟然顯貴,使得上門提親或在背後說合的權貴增多了,才會出現如今這種端寧不敢明白表示愛意,真珍心急想得個說法的情形。

    武丹將軍府官位不變,新晉的爵位也只屬中等,吸引那麼多王公大臣趨之若鶩的,卻是自鳴鐘工廠這棵大搖錢樹。


    淑寧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當年她一句玩笑話,會不會就是武丹開辦自鳴鐘作坊的源頭?她晃了晃惱袋,暗暗罵自己:這也太瞧得起自個兒了。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去想,如果當年她沒說那句話,那現在的武丹將軍會有那麼風光嗎?真珍和端寧之間是不是就沒那麼多波折了?



    她悶悶的想著,覺得有些煩躁,又晃晃腦袋,問素馨道:“我哥哥回來了沒有?”素馨笑了:“姑娘糊塗了?少爺明天才考課呢,至少要後天才能回來。”淑寧記起來了,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素馨道:“姑娘若是悶了,不妨出去走走,消散消散?趁現在雲遮住了日頭,外頭還算涼快。”扣兒這時在屋外說:“姐姐們,管事的叫咱們去領月錢呢。”素馨揚聲道:“你們先去吧,回頭人少了我再去,免得跟人擠一塊兒。”扣兒與冬青應了。


    淑寧想著出去走走也好,便離開了院子。她本是一邊想著端寧與真珍的事一邊漫無目的的散著步,等回過神時,卻發現已經在園子裡了,正好在樹林子前面的湖堤上。她找了塊乾淨的大石頭坐下,撐著腦袋繼續煩惱著。

    要不要把當年的玩笑話告訴端寧,向他懺悔?不過他一定會說沒關係的,可是她寧願他罵她幾句啊。

    還有,這件事她要怎麼對端寧說呢?直說的話,會不會反而弄巧成拙?




    “小丫頭,想什麼呢?怎麼一個人在這兒?”背後傳來桐英的聲音。淑寧吃驚的轉頭一看,果然是他:“桐英哥?你怎麼會在這裡?幾時來的?”

    桐英笑著說:“午後就到了,在水閣裡安置下來後。我去向你父母問安,這是才回來。”他轉頭打量四周:“怎麼一個人也沒有?我記得你家有兩個小廝是守這兒的。”淑寧道:“方才前頭發月錢,大概是領錢去了。我哥哥現在不在家,要後天才回來呢。”

    “我知道。”桐英道,“所以才住園子裡清靜清靜。你方才一個人在想什麼?好像很苦惱的樣子,說出來聽聽,或許桐英哥能幫到你。”

    淑寧有些遲疑,這個人是可以相信的,但是……這種哥哥的私事,怎麼好告訴他?就算告訴他,他又能幫上什麼忙呢?



    桐英見狀笑道:“怎麼?信不過我?那就算了,不必勉強。不過,我好歹比你年長,見識過的事兒也比你多。就算幫不上什麼忙,至少可以給你一點建議。”

    呃……年長就未必,不過,算上自己穿越前的宅女生涯,以及穿越後的深閨日子,她承認這個到處跑的男孩子的確稱得上“見識過的事比她多”。鬼使神差的,她直覺桐英的確能幫上忙,便把事情全都告訴了他。


    桐英聽完沉默了一陣,然後哭笑不得的說:“小丫頭,你也太容易鑽牛角尖了吧?這種事攬上身做什麼?就算你當年說了一句話,讓武丹有了開辦自鳴鐘作坊的念頭,可事情能辦成,卻是他和那些工匠們的功勞,與你什麼相干?世上會有奇思妙想的人也多,但不見得個個都能憑著發財啊?再說,他家如今的風光,不是因為開了那作坊,而是因為皇上下旨讓他負責自鳴鐘工廠吧?那就更沒你什麼事了。”

    淑寧不好意思的笑了,她也知道自己有些鑽牛角尖,但無論如何還是會有些在意。



    桐英拍拍她的頭,道:“你是關心則亂,才會在這裡胡思亂想,至於你擔心的另一件事,就更沒有問題,你也太小看你哥哥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會因這點小事而生氣的。”

    淑寧這還是頭一回在桐英面前低頭受教:“桐英哥說得對,是我錯了,等哥哥回來,我就把事情全都告訴他,讓他去和真珍姐和好。”

    桐英有些驚訝:“你認錯認得挺爽快的嘛,我還以為你一定會狡辯幾句呢。”

    淑寧咬咬牙,看在他剛才開解自己的分上,忍了。


    桐英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沒想到老端居然會遇上這種事哪?我早就說過他太悶騷,果然,什麼話都不說明白,叫人家姑娘怎麼能安心呢?那個……叫真珍是吧?哼哼,每次問都不肯說出名字來,居然敢瞞我?我一定要好好笑話他一頓……”

    淑寧聽得大汗:“那個……桐英哥……”

    桐英醒悟到人家妹妹還在旁邊,忙道:“你放心吧,這件事就交給我!我去和你哥哥說,包管讓他清醒過來,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

    “不……不用了。”淑寧小心翼翼的說,“不敢勞煩桐英哥,還是我去告訴哥哥吧,畢竟是我聽了真珍姐的話……”


    “傻丫頭。”桐英笑咪咪的拍拍她的頭,“這種情情愛愛的事,你一個小姑娘插什麼手?你哥哥一定會說聲沒事的,別擔心,就把你打發回來,只有我這種好朋友,才能詳詳細細分析給他聽啊,交給我吧!放心,這關係到老端的終身大事,我不會弄砸的。”

    淑寧半信半疑,不過桐英雖然有時言行有些脫線,但還真沒有過辦砸正事的時候,她就暫時相信他吧。若有問題,自己再行補救就是。



    “好了,小姑娘就該有小姑娘的樣子。這種煩心的事就交給大人吧。”桐英望望天,“烏雲飄過來了,只怕等會兒要下雨,你快回房去吧。”

    淑寧一邊黑線的腹誹“你也沒大到哪裡去”,一邊正準備起身離開,忽然感覺有異,連忙重新坐下來,裝作鎮定的對桐英說:“我想再吹吹風,等一會兒自己回去就行了。桐英哥你先走吧。”

    桐英狐疑的望望她:“吹什麼風呀?都快下雨了,你還坐?不怕淋雨麼?”淑寧搖頭道:“看天色還要好一陣子呢,我很快就會回去的。”桐英皺皺眉,雖有些奇怪,還是走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了,淑寧才伸手探了探身下。然後便忍不住低低哀嚎一聲。

    怎麼會這麼倒楣啊?!算算日子,明明還有五六天啊,怎麼就提早了呢?這可怎麼辦?身上衣服是淺藍色的,連沾了水都會很顯眼,更別說是血跡了。她又沒帶披風外套什麼的,可沒膽子就這樣走回房去。



    她轉頭望望四周,一個人也沒有。方才丫頭小子們都去領月錢了,按慣例,是先發女僕再發男僕的,等牛小四和汪一水領了月錢回來,只怕都快傍晚了,到時候再讓他們去叫自己的丫環,真不知要等多久。更何況,她能不能在下雨前等到兩個小廝,還難說呢。

    轉而去向桐英或他的書僮求救是不可能的,他一定會問發生了什麼事,但這種女孩子的私密事怎好能他說?難道真要等到素馨冬青她們發現不對來找她,才能脫離這個窘境麼?可是……她出來時沒說會到園子裡來啊……

    淑寧腦中亂成一團,竭力想著解決的辦法。但眼看著天上的烏雲越來越厚,天色越來越黑,風也越來越大了,自己卻還只能坐著不動,真真心急如焚。


    忽然,她身後傳來腳步聲,她心下一喜,轉頭一看,居然是桐英,她不禁呆了呆。




    桐英沉聲道:“你不是說很快就會回去的嗎?這天色都變了,還呆坐著幹什麼?”

    淑寧低下了頭,又不敢實話實說,窘得滿臉通紅,又怕他硬逼自己起身回去,那可就漏餡了。



    桐英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有所覺,丟下一句“等著”,就轉身走了。不一會兒,就拿了件披風和一把傘回來,還把披風披到淑寧身上。看著她吃驚的神色,他不自然的咳了兩聲,道:“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這湖邊的石頭上想必會生青苔,淑妹妹的衣裳要是沾上了,穿著難免會有些尷尬,再說,這風有些冷了,披著這個也可避免著涼。”

    淑寧想想身下那塊乾乾淨淨的大白石頭,知道桐英必是察覺到什麼,只是故意這麼說,給她留點臉子,便覺得臉上發燒。


    豆大的雨滴終於落下來了,桐英忙打開雨傘道:“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我送你。”淑寧低低應了一聲,緊緊身上的披風,起身時,借著披風的掩護,悄悄用帕子擦了擦身下的石頭。等走遠幾步,再偷偷回頭看,那石上的痕跡大都擦乾淨了,只餘幾絲紅痕,等雨水一衝,自然就會消失。她暗暗鬆了口氣。



    雨越來越大了,桐英把傘向她那邊移了移,自己幾乎全身都被淋濕了。回到前宅,他說了聲:“走夾道吧。”淑寧默默點了點頭,跟著他通過側門進了西夾道。

    也許是僕役們大都在前院,也許是躲雨去了,他們一路上居然沒碰上什麼人,很快便回到了淑寧院子的角門邊。

    桐英將傘塞給淑寧,轉身就要走。淑寧忙道:“桐英哥,你把傘帶走吧,我都到家了。”桐英卻說:“你還要進院子不是?女孩子身體弱,染了風寒可不是玩的。你放心,我身體好著呢。”他拍拍淑寧的頭,道:“小姑娘要有小姑娘的樣子,遇到困難,就該大膽說出來,偶爾也該依靠依靠別人啊。”

    他說罷燦然一笑,便轉身衝進大雨中。淑寧直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雨中,才轉身大力拍打門板。


    素馨出來開門,看到是淑寧,大吃一驚:“姑娘可回來了,我們都快急死了,正要出去找呢。”淑寧低低應了聲,回到屋裡,讓人打熱水、拿乾淨衣裳去了。

    等換好衣服擦乾了頭髮,冬青拿著換下的衣裳,揀出那件披風來,問:“這件看著有些眼生,姑娘是哪裡弄來的?”淑寧低頭道:“是水閣裡常備的,我借用了,你洗好後連雨傘一起送回去,預防那裡的客人要用。”冬青聽了有些奇怪,但沒說什麼,就拿著衣裳出去了。



    素馨端了碗進屋道:“姑娘快來喝碗薑湯,剛煮的,還放了紅棗。”她將碗放在桌面上,抬頭正要說話,卻忽然驚呼一聲:“哎呀,姑娘,你的臉怎的這樣紅?別是著涼了吧?”

    淑寧用手捂捂臉頰,果然有些燙,但身上手上卻是正常的體溫。她頓了頓,對冬青道:“也許是發燒了,南廂的藥匣子裡有現成的丸藥,你去拿一丸給我吃吧。”素馨連忙去了。


    淑寧走到妝台前坐下,對著鏡子一看,果然,自己面上一片緋紅,彷彿染了桃花一般。她“啪”的一聲關上了鏡盒,心跳得有些快。

    一定是淋了雨發燒了,一定是。




一五五、商議

    事後,淑寧雖吃了藥,又喝了熱湯,蓋了厚些的被子發汗,但只得一個熱字,這才確信自己並沒有發燒。不過她再見桐英時,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心跳略多跳幾下,倒也沒有什麼古怪的感覺,便確定自己並沒有對什麼人動心。

    這才對嘛,她一個活了兩輩子的穿越女,怎麼會喜歡上歲數還比她“小一半”的小男孩?錯覺!完全是錯覺!一定是因為當時太糗了,才會臉紅的!

    她心下一定,見了桐英也大方些。令她更滿意的是,桐英態度也很大方自然,好像什麼事也不知道似的,連素馨去還披風和雨傘,他也擺出一副“什麼時候拿了去”的驚訝樣子出來,素馨還以為是自家姑娘自己拿的呢。

    淑寧對他的上道十分讚賞,便連著幾天都給他做了愛吃的菜,桐英笑咪咪的接受了,也沒故意氣人。


    端寧回到房山後,桐英抓著他密談了半日。淑寧完全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等他們出了房門,端寧便宣佈第二天要到良鄉去。淑寧本想跟著去的,好歹得給老哥打個掩護不是?但桐英阻止了,瞧了瞧淑寧,道:“聽說你前兩日淋了雨,還常頭暈是不是?還是別去了。我聽說崇禮那小子也在良鄉,我陪你哥哥去,就當是去探望舊日同窗,如何?”

    淑寧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也知道在這種非常時期出遠門,很不方便,既然桐英找到了另一個好名頭,她也就接受了這份好意。


    端寧與桐英二人足足去了一日,傍晚方回。淑寧忙忙叫人去準備茶飯。又問他們此行如何。只見端寧微微一笑,那眼角就帶了喜意,淑寧便知成了。也跟著開心起來。

    桐英喝了一大口茶水,往扶手椅上一坐。鬆了口氣,道:“崇禮那小子,以前就是一板一眼的,沒想到現在越發道學了。防我們防得什麼似的,若不是為了老端你,我才懶得理他!”淑寧忙問是怎麼回事。


    原來在真珍家的莊子上,經過桐英出馬親自交涉,端寧才得到了與真珍獨自交談的機會,只不過地點是在一個亭子裡,而崇禮則與桐英坐在四五丈以外的屋子裡陪溫夫人說話,那屋子有個六尺寬的窗子,直對著端寧他們所在的亭子,雖說聽不到聲音,但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桐英當時心下不悅。見端寧不在意,才沒說什麼。

    他遠遠瞥了幾眼,見端寧與真珍兩個隔著張桌子說話。仍舊是規規矩矩的,忍不住替好友著急。但見得那真珍臉上有喜色,笑得極嬌美可人,才放下了心。然後把心思放回溫夫人這邊來。



    大概是有一定年紀的貴婦人都愛給人做媒,那溫夫人見了桐英的人品,便心生歡喜。因桐英來時只說是崇禮與端寧的舊日同窗,並沒說明自己的宗室身份,溫夫人聽說他尚未娶妻,便大有想為他牽線做媒的意思。桐英應付得好不痛苦,卻又怕態度硬了惹惱人家,會壞了好友大事,只得強忍著。偏偏崇禮滿腹心思都放在妹妹那頭,沒功夫替他解圍。直到端寧與真珍說完了話,桐英才算是脫離苦海。

    淑寧聽了感覺有些古怪,卻又說不清楚是什麼緣故,只是覺得有點不自在,便岔開話題道:“既然真珍姐那邊說清楚了,那這樁婚事是不是就能定下了?”



    端寧與桐英對望一眼,面色略有些苦意。桐英道:“他們家最近風頭太盛了,聽說內務府已定了要建鐘錶作坊,專供上用,要武丹將軍幫著選主事的人呢。現在衝他們家去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端寧苦笑道:“其實崇禮做事嚴謹些,也是怕風聲傳出去,於真珍和我都有害。如今聽說不但有許多權貴子弟都有心提親,連皇子宗室都摻了一腳,崇禮也是因為有意將女兒嫁給他的人家太多,怕得罪了人,才躲到良鄉去的。他家如今連崇思大哥都有人想嫁女兒給他做妾呢。”

    淑寧聽得眉頭大皺:“這可怎麼辦?在這種情形下,哥哥與真珍訂親,豈不是成了人家的眼中釘?那些人都是衝了錢財權勢去的,將軍府不會想跟他們結親吧?“

    端寧道:“他們家也是頭痛,過幾日,真珍會以探望妹妹的名義過來,到時候,咱幾個再商量辦法吧。”

    這時丫環媳婦們送晚飯上來了,他們便沒再談下去。

    第二日,桐英回京去了,直到這邊送信去,通知崇禮與真珍最後定的上門時間,才從京裡趕了回來。




    等到崇禮與真珍來那日,淑寧安排五人在園中觀瀾亭說話,那裡周圍都是窗子,全都打開後,風吹著涼快不說,有人靠近,隨時都能發現。


    坐下後,真珍先說話了:“這幾日我讓家裡人回京打聽,又多了幾家要來提親的,不過都是給哥哥說的。阿瑪煩了,只管躲進內務府去料理皇家鐘錶作坊的事,皇上那邊沒什麼動靜,不知是什麼意思。你們這些天商量得如何?”

    端寧道:“我與阿瑪額娘商量過了,若能得皇上下旨賜婚,就是最好的結果,到時候,也不怕得罪什麼人。”

    崇禮微微皺了眉:“能得皇上賜婚自然是好事,可皇上要賜,自然是先緊著自家子弟。如今三阿哥幾乎隔天就派人到家裡來問妹妹回去了沒有,還時不時送禮過來,因都是書啊棋譜啊,並非值錢東西,要推也不好推,他又沒有明說要娶妹妹,所以我阿瑪也沒法明著拒絕。最麻煩的,是東宮那邊近日也傳出風聲來,說太子看上妹妹了。有了這兩位皇子在,皇上還怎麼會給你們賜婚?”

    真珍咬咬唇,不作聲。端寧也皺起了眉頭。


    桐英卻忽然笑了,見眾人都在望他。便慢條斯理的說:“這幾件事都不是問題,而且,只怕還對端寧與真珍姑娘有好處呢。”

    崇禮沉聲道:“我倒看不出什麼好處來。正想請教輔國公。”

    桐英也不在意,道:“三阿哥已經娶了勇勤公家的姑娘為正福晉。那董鄂家是滿洲世族,福晉之父勇勤公官居從一品都統,與武丹將軍同品級,再怎麼說,皇上也不會同意將真珍姑娘指給三阿哥為側室的。所以三阿哥如今不過就是表表殷勤,實際上不足為患。至於太子……他如今正寵那側妃李佳氏,又內定了石家的姑娘為正妃,那石家可是了不得,滿族裡好幾位總督、將軍、額駙什麼的,說不定過幾個月還多一兩位都統呢。太子怎麼會為了個小小的鐘錶作坊,就把這石家給得罪了?他之所以放出那風聲來,不過是因為前幾日與三阿哥起了口角,故意與他作對罷了。”

    端寧與真珍聽了,面上不由露出喜意。崇禮問:“就算這兩位皇子都不成問題,又對我妹妹與端寧兄有什麼好處?”

    桐英喝了口茶。微微一笑:“一般的權貴之家以為兩位皇子有意,自然不敢再上門提親。而太子出了聲,三阿哥又知道事不可為,自然就會偃旗息鼓。這麼一來,真珍姑娘的麻煩自然就少了許多。”

    端寧親手為他斟茶。道:“這幾日你就是為了幫我打聽消息才回京去的吧?好兄弟。你辛苦了。”桐英笑道:“好說,好說。”


    崇禮卻道:“就算皇子們不成問題,還有那些宗室和貴戚子弟呢,那些人我們可得罪不起。”

    真珍皺著眉道:“二哥,你怎麼淨會潑冷水?”端寧連忙說:“真珍別這樣說,崇禮兄也是為我們擔心罷了。”真珍就沒再作聲了。

    崇禮見她這樣乖巧,心裡酸溜溜的,不由暗歎女生外向,嘴裡涼涼的道:“我也是說實話罷了。端寧如今還在孝中,又無官無職,皇上只怕未必願意賜這個婚吧?”



    “關於這一點,我有個主意。”淑寧出聲了,“照我說,真珍姐直接請將軍大人向皇上明說就是了。”她見眾人都吃驚的望著自己,便笑道:“其實,只要將軍大人對皇上說,蒙皇上的恩典,才有了如今許多榮耀,一家人都感激皇恩,願意一輩子做皇上的忠臣。因此,不敢壞了阿哥們的兄弟之情,更不敢攀附宗室權貴,只願長長久久的做皇上的臣子就好。這麼一說,皇上只會覺得你們家是忠臣、純臣,多半不會生氣的。”

    眾人都若有所思,淑寧繼續道:“至於哥哥的事,將軍大人可以對皇上說,其實是當年在廣州時,兩家便有意結親,只是當時我們家祖父過世,要回京守孝,才中止了議親之事,但當時還留了信物,定好日後再議的。這也是實情,可不是欺君。將軍大人可以這麼說:雖然如今自家顯貴,但人無信不立,不能有違當年的約定。先前別家來提親時,因顧慮到男家還在孝中,所以不敢明言。如今男家將要滿服了,請皇上賜個恩典,成就這樁婚事。這可不就行了麼?”


    她話沒有說完,其實去年桐英獻圖的事,端寧是有出力的。此事因為涉及軍機,皇帝並沒有出言嘉獎桐英,但心裡肯定有數,如果他對端寧在其中起的作用也有所耳聞的話,事情說不定會更順利。

    她偷偷看了桐英一眼,見桐英也正在看她,眼中帶了一絲讚賞,嘴角含笑,微微點了點頭。她頓時心中大定。


    端寧與真珍聽了都覺得不錯,崇禮沉吟片刻,也點頭道:“這法子不錯,當年兩家雖沒有明著定下婚約,其實彼此心裡都是有數的。這樣一來,皇上也會覺得我們家忠義守信。”他轉頭望了淑寧幾眼,笑著說:“淑寧妹妹如今真是越發聰明了。”

    桐英插言道:“不但皇上會覺得你們忠義守信,別人知道了,也會認為你們家不慕權貴,不忘舊誼,是真正有德的人家,對令尊的名聲很有好處,說不定連給崇禮兄說親的人也一併打發了。而且,端寧為了守孝,連議了一半的親都放下了,可不正是個孝字?若皇上有興趣,順道問問端寧的學問功課,說不定還會加以青眼呢。這可是對你們兩家都有好處的事。”

    當下眾人大喜,又商定了許多細節,此事便算是議定了,只等武丹尋機向皇帝求旨。只是因桐英提醒,端寧與真珍二人決定在賜婚的旨意下來前,盡可能少碰面,以免多生事非。

    但這樣一來,他們二人恐怕過了今日,就要再過許久才能再見面了,眾人也有眼色,給他們留下了獨處的空間。崇禮本有意要站在亭外相候的,硬是被桐英拉走了,不過走到臨淵閣邊,他便不肯再往前,淑寧只好陪他站在那裡等。



    淑寧遠遠的望著亭中哥哥與真珍說話,心裡也為他們高興。她轉頭時無意中發現崇禮看了自己好幾眼,便問:“崇禮哥有什麼事?”崇禮咳嗽兩聲,說沒事,便轉過頭去看對面的山景。

    再過了一會兒,淑寧覺得崇禮又在望自己,便又問他怎麼了。崇禮仍舊是咳了幾聲,不過這回他猶豫了一會兒,開口了:“淑寧妹子,我記得……你明年要選秀是不是?”

    “是。”

    “那麼……不知你們家……可有什麼準備……打算?”

    “什麼打算?”淑寧有些奇怪,“你是說學規矩那些麼?”

    “不是……”崇禮又咳了幾聲,“我是說,你們家覺得……淑寧妹子你能不能選上,如果不能……又有什麼打算?”

    淑寧這才明白了:“還沒選,誰知道結果會如何?我雖然自己覺得多半是個陪客,但打算什麼的,總要結果出來了才好去想。”

    崇禮嘴角翹了翹,但很快就止住了,正要繼續說些什麼,卻冷不防被桐英打斷。


    桐英才從園門處趕回來,道:“伯母派人來說,已經備下飯菜了,讓我們去用飯呢。”淑寧忙道:“是我忘了時間了,我這就告訴哥哥與真珍姐去。”

    她抬腳就走了,桐英卻似笑非笑的望了崇禮一眼,崇禮有些不自在,便咳了幾聲,沒想到咳得多了,反嗆著了自己,頓時咳了個驚天動地。桐英笑笑道:“崇禮兄沒事吧?這夏天啊人就是容易口乾上火,這裡府上煮了甘草茶,最是適合這種天氣喝的,崇禮兄不妨也嘗嘗?”

    崇禮好容易喘平了氣,道:“多謝輔國公好意,只是在下怕太過麻煩主人家了。”

    桐英笑得更深了:“不麻煩,反正是現成的,我跟人打聲招呼就行。”

    崇禮不說話了,掉過頭去迎接妹妹等人。


    午飯時,席上仍舊只有他們五個年輕人,佟氏很熱情的招呼真珍兄妹多吃點,大概是與桐英比較熟了,隱隱把他當成了半個自己人,倒沒那麼熱情。

    崇禮一直板著個臉,淑寧以為他是看不慣真珍與端寧互相挾菜,偷偷給哥哥打眼色,讓他收斂一點。唯有桐英一直笑咪咪的吃著菜。



    飯後,眾人在書房裡坐著聊天,不一會兒便聽得前頭傳來陣陣喧嘩聲,擾得眾人不得安寧。原本正在睡午覺的佟氏命人去前頭看看是怎麼回事。

    一個婆子來回報說:“太太,是對門盧家,他們把個媒婆趕出來了,那媒婆正在他家門口罵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03 PM

一五六、鄰里

 原來那盧家自從女兒上次拒婚受傷後,一直關門閉戶,不與親友來往,除了偶爾還與對門張保家互相送點東西問候一聲外,連自家的佃戶也很少見,生怕再惹什麼事非,又怕那大名府知府的公子會再上門來。

    後來那知府公子因胡來鬧出了人命,剛好被個路過的御史碰上了,抓起來交到刑部去。偏那刑部的主審是個油鹽不進的,不管誰來講情都不理會,最後收集了一大堆這紈絝子弟胡作非為的證據,又因出了人命,本要重判的,他老爹使盡渾身解數,才判了個流刑。

    那刑部問案時,也曾派人到盧家門上問過,盧老爺使了錢財,才免了女兒上堂作供之事,只讓個管家代勞。等案子過去了,他瞧著風聲緩了些,女兒傷勢又好了,便打算儘早給她說門親事,免得日長夢多。



    可事情就麻煩在這裡。那盧小姐雖一向是以才貌雙全在鄉間聞名的,可無奈如今人人都傳說她壞了容貌,又惹上官非,因此,雖有個貞烈名聲,卻沒有正經讀書人家來提親。上門來的,不是喪妻的土財主,就是姬妾成群的富商,好不容易有個秀才上門來,卻是個貪財好賭的,看上盧家的陪嫁了。


    今日卻是那媒婆第四回上門,說的倒是個富戶,但人人傳說他不是好人,來提親不過是想借盧小姐的好名聲,跟了媒婆過來,沒喝完一杯茶便揩了丫環三回油了。盧老爺幾乎沒氣死,當時就叫家丁把人趕出去。那人罵罵咧咧的放了幾句狠話,走了,媒婆見又壞了一樁生意。便在盧家門口大罵,說話極難聽。

    盧家只是緊閉了大門不理,張保那邊的一個門房聽著不像樣,忙出來喝道:“兀那婆子!也不瞧瞧這是什麼地方?!這裡有你撒潑的的兒麼?還不快滾!”那婆子對這附近極熟,也知這不是她能招惹的人家。當時便住了嘴走了。




    那門房趕跑了周圍看熱鬧的人,回轉身來,卻有些意外的道:“咦?李老爺,李先生,你們可是來見我們老爺的麼?我替你們通傳一聲?”卻是李家家主帶了侄兒。兩人都穿戴得整整齊齊。


    李家的侄兒卻道:“眼下卻另有正事要做,回頭再去拜張大人罷。”然後便跟著叔父走到盧家大門前,大聲道:“晚輩李文嗣,薄有功名,略有家產,厚顏來求,望世伯將小姐許我為妻。”然後便一鞠到地。其叔卻只是站在邊上,盯著那扇大門。


    過了足足一柱香功夫,門才開了。盧家管家出來請李家叔侄進去,隨手又關上了門。張保家的門房看了,大感有趣。便急跑回宅裡報告去了。卻說那李家叔侄進了盧家後,盧老爺夫妻正經在客廳裡招待。本來。盧老爺有些嫌李家與他家不和。又是做生意的人家,不想應這門親。但瞧得李文嗣長得一表人材,又有舉人功名,心裡也有些歡喜,便耐下心來打聽些底細。一聽說李文嗣家在山西,家裡只有幾間瓦房和幾十畝薄田,心裡就不樂意了,怕他也像前頭那個秀才一樣,是貪圖盧家陪嫁來的。


    李老爺一聽他露了口風,當即就差點反臉。當年明明是盧家有錯,若不是侄兒苦求,他還不願意來呢!他雖是做生意的,但兄弟卻是耕讀傳家,又有功名在身,下一科定能高中的。那盧家女兒現在嫁不出去,自己肯來就不錯了,他們既然還敢嫌他那麼出色的侄兒?

    眼看著二老快要吵起來了,李文嗣連忙攔住,道:“盧世伯容稟,晚輩家產雖薄,但要養活妻兒還是不成問題的。晚輩想娶令嬡,卻不是為了嫁妝,而是心中仰慕令嬡貞烈才德之名,若能如願,定會待她如珠如寶。至於嫁妝,卻是不必,二老留著養老吧。”



    盧李二老都被他這番話驚住了,盧老爺還覺得他這話有些不客氣,心中不悅。不料那盧紫語盧小姐早已悄悄到了後廳,聽到這些話了,便隔著屏風直接開口問那李文嗣,若是當真對她有意,為何此時才來?可是因為看到她婚事受阻,覺得可以趁虛而入?

    李文嗣連忙道:“小姐誤會了,當日在下得知小姐拒婚之事,便感歎小姐貞烈,只是當時小姐有傷在身,兩家又有隙,因此不敢打攪。近日連番有俗人冒犯小姐,在下不堪忍受小姐再受屈辱,方才大膽前來。”

    盧紫語又問:“公子身為舉人,日後少不得有飛黃騰達的時候,難道不想得一位出身顯貴的妻子?為何要求娶一介平民之女?”

    李文嗣道:“在下讀書求官,是為了報效朝廷、為百姓做事,並非為了飛黃騰達,因此只願求得一位德才兼備的賢妻,舉案齊眉,相酬唱和,一雙一對白頭到老。”

    盧紫語頓了頓,又問:“小女容貌受損,又惹了官非,難道公子竟毫不在意?說不定你見了我的模樣,就要後悔了。”

    李文嗣卻道:“官司的事,小姐分明是受害之人,怎能怪小姐?至於容貌,向來娶妻求淑女,何況在下平日多有聽聞小姐行善舉之事,比如那村西的寡婦,南坡的何老頭祖孫,余家的小姐,還有鎮上的善余堂,小姐仁義之舉鄉中誰人不知?你心地這樣良善,即便是容貌上有些缺餡,也比那些徒有美貌而無仁心的女子要強上百倍。”


    盧紫語聽後,卻不作聲。盧老爺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正要說話,卻聽得女兒在後堂問:“公子先前說不要嫁妝,可是當真?”李文嗣忙說是真的。盧小姐便從後堂走出,跪下對父親說,請父親將自己許給李公子,她願意嫁給他過清貧日子。


    盧老爺驚得目瞪口呆,李文嗣卻是頭一回見盧小姐。她臉上頭上哪有半分毀容的樣子?雖隱約看到額角有疤,但頭髮一擋,美貌依舊。李文嗣真真喜出望外,見她行事。更是歡喜。


    盧老爺心裡其實已願意了,但還是想試試這個女婿,便板著臉說要嫁可以,嫁妝卻半點也無,問他們可還願意?李文嗣只顧著點頭。倒把他叔叔氣得要死,不過想到侄兒願意,這侄媳婦又的確美貌,便勉強忍了。



    兩家當下便定了婚期,盧老爺問李文嗣日後打算,得知他要帶妻子回鄉讀書,心中不願,但李文嗣態度堅決,而且不肯接受岳家資助。盧老爺雖然生氣,但也覺得這女婿夠硬氣,是真心求他女兒來的。便暗自打算要陪送一份厚厚的妝奩,不過此事卻得瞞著那李老頭。免得被他佔了便宜去。而另一邊。李老爺也在暗自歎息侄兒糊塗,想著定要幫他向盧家多敲些嫁妝。好讓他日子好過些。

    且不提那兩個老男人在互相算計,兩家一致認為自此應當向張保報備一聲。一來三家是近鄰,平日盧李兩家多得張保一家關照,尤其是盧家先前拒婚的事,若不是張保出面庇護,還不知會怎樣呢。二來李文嗣這些日子雖沒當上張保的幕僚,卻也蒙他允許,能自由出入別院書房借閱,還得張保推薦,幫房山縣令起草過幾篇文字,算得上是知遇之恩。李文嗣心下是十分感激的。


    張保聽得他要娶盧家小姐為妻,恭喜之餘,還主動說要寫信給縣令大人,請他作主婚人。李文嗣倒罷了,他叔叔卻聽得大喜,這可是極有體面的事,他甚至還盤算起自家兒子能不能從中得些什麼好處了。

    他們臨走時,佟氏早已讓人備好賀禮,不過是一對碧玉杯和二十兩賀銀,卻已算得上厚重了,李文嗣再三推卻,才勉強收下。


    消息傳到後院,幾個年輕人聽見,卻各有思量。端寧與真珍自然是見了別人結了好姻緣,聯想到自身,都覺得心頭甜蜜。崇禮、桐英卻不知在想什麼。淑寧被絮絮拉到一邊說話,並沒有怎麼留意別人的反應。

    絮絮是剛剛才認識了真珍兄妹的,只是端寧考慮到婚事未定,不好張揚,因此並沒有告知表妹實情。絮絮還以為他們如桐英一樣只是好朋友,見說不上什麼話,便把心思擺到盧小姐的事情上,拉著淑寧說悄悄話。

    她本來對盧小姐有些心結,但在房山別院暫住期間,聽了前些日子發生的事,便對盧小姐同情起來,有時也會送些東西過去。若不是顧慮到人家要養傷,又有毀容的傳聞,怕人家心裡著惱,她還想要親自去探望呢。她每次學了點心,總會挑幾個好的送到對門去,次次都有回禮,她便覺得對方承了自己的情,心裡已經把盧小姐當成了朋友。



    沒多久,真珍與崇禮就告辭了。端寧與桐英都再三提醒他們別忘了要做的事,所幸崇禮心裡雖酸,做事還知道輕重,便都一一應了,磨蹭許久,才催了妹妹上車。



    晚上,絮絮又來找淑寧,問:“現在盧小姐那邊既然連親事都定了,而且也聽說她傷好了,明兒你陪我過去探望一下,好不好?”

    淑寧想了想,道:“自然是好的,但她家既然要辦喜事了,我就不太方便上門去,不如姐姐自己去吧?我叫王二家的陪你如何?”

    絮絮有些猶豫:“自己去?我還沒試過一個人出門呢……”

    “這怎麼能算是一個人出門?”淑寧笑了,“姐姐還帶了人不是?再說了,只是對門而已,出了大門口,不過走上百來步,就到他家了。這附近只住了我們三家,外頭這條路向來少有外人經過,姐姐便走過去也沒什麼。盧小姐以前行事那般講究,過來我家時也一樣是走過來的。”

    絮絮想想也是,便點點頭,臉上有了興奮之色,但轉而又想到:“我該送什麼賀禮給她?從前這些事,都一概是我額娘做主的。”

    淑寧笑道:“閨中好友出嫁,一般送的禮,不過是文房四寶、衣物佩飾,或是書畫,或是各種玩意兒之類的,只是份心意罷了。不過姐姐與盧小姐算不上蜜友,送的東西最好不要太貴重了,只要是含義吉利的就好。”

    絮絮眼珠子轉了兩轉,已有了主意。


    她最後送的是一對前些天做的金絲彩線繡的荷包,因上頭是花開富貴的圖樣,也算是貼切了,另外還帶了一盒子親手做的紅豆餅。她只帶了一個丫頭和兩個婆子,跟著王二家的出門,起初有些不自在,但沒遇著什麼人,走在大路上,心情倒也輕快。她在盧家也過得很愉快,雖然盧小姐行事依然有些讓人不慣,卻也順眼許多了。絮絮回來時,還得了一籃子水晶糕做手信。

    她嘗了這次甜頭,開始覺得“一個人”出門也沒什麼,便在打算什麼時候再嘗試幾回。


    不久,淑寧讓人送了一盒子自家產的新鮮蓮子去良鄉,打聽真珍家裡的消息,卻聽聞他們回京裡去了。過了兩日,真珍用原盒裝了一盒葡萄派人送回來,還附了一封信。

    按信上的說法,武丹已經向皇帝提出了賜婚的請求,理由正如淑寧與桐英等人先前商議的一般,只是又添了許多好話。皇帝一邊笑罵親信做事太小心,一邊又誇他為人實誠,答應了等端寧滿服後,便給他和真珍賜婚,順便還問了端寧的課業和性情為人,卻又沒說什麼。

    淑寧與端寧見信中所說正如當日預料的一樣,心中均大定,淑寧還開玩笑的恭喜兄長終能娶得美人歸,被端寧敲了一下腦袋。



    不過,在旨意未下達之前,這個消息暫時還要瞞著人,這也是為了避免麻煩。所以真珍在信中還道,她暫時要到鄉下外婆家暫住些時日,避一避京中的風頭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06 PM

一五七、瑣事

 接下來的日子平淡度過,淑寧仍舊每日上課、練習才藝和幫母親管家,張保夫婦則忙著準備秋收的事情,端寧除了讀書溫習,就是練習騎射和教兩個弟弟,家中所有人都各安其職。

    不久,盧李兩家舉行了婚禮,不但大擺宴席接待親朋,還請了縣令來作主婚,學官作見證。一時間,對盧小姐不利的傳言都消散了,許多人都說她嫁了個富戶出身的舉人,真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因來的客人多,為了擺下足夠多的桌椅,盧李兩家還事先和張保打了招呼,把三家共同使用的那條通道佔了大半去。

    盧老爺口裡說不會給嫁妝,其實心裡早軟了,對這個女婿是越看越滿意,覺得他十分配得上自己家的門第。女婿說不要他的錢,難道他不會塞給女兒麼?女兒有了私房,不會吃苦,也不必擔心叔爹會貪了去。另一邊廂,李老爺卻在想,侄媳婦的私房就等於是他侄兒的私房,他那麼好的侄兒,那盧老頭怎會不滿意?那嫁妝必定是多多的。

    二老各有肚腸,面上卻表現得極親熱要好,讓那些知道他們不和的人暗暗稱奇。


    張保守孝,並沒有參加婚禮,但過後,李文嗣還是帶了新婚妻子來拜見張保夫妻,順道告別,因為他要趕著回鄉去告祭父母,在下一科開考前,可能都不會再來了。張保有些惋惜,說了些鼓勵的話後,問明了他家鄉的地方官。卻原來是舊時奉天同僚的兄弟。思慮再三,便寫了封薦信給李文嗣,讓他有需要時,帶信去見地方官,或許能謀個差事。李文嗣再三謝過了。

    在內堂裡,佟氏帶著女兒甥女見盧紫語,才知道她其實並不算是毀了容,不過是有好事者以訛傳訛罷了。見她如今嫁了人。更顯得嬌美動人。行事也端莊許多,便添了幾分喜歡。

    絮絮與盧紫語交情最好,很是不捨,但盧紫語倒淡淡的,送了她一把親手題畫題詩的扇子做念想,前頭李文嗣一說要告辭,她便走了。

    絮絮有些悵然若失。淑寧知她是捨不得頭一位自己交回來的朋友,便勸她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今日暫且分別,往後她還會回來的,別說李先生三年後要再入京應考,人家娘家就在我們對門,她總不會不回娘家吧?”絮絮想想也是,便略好過了些。

    不過。她拿著那把扇子翻來覆去的看了兩日。臉色很是古怪。淑寧見她這樣,感到有些疑惑,夏天時送扇子是很尋常的事。她總是看它做什麼?

    最終絮絮還是自己揭開了謎底:“去年剛認得盧小姐時,我看了她寫的詩,畫的畫,覺得很好,可這扇子上的詩畫,卻只是尋常。難道她是故意敷衍我的?真真枉我把她當成是至交好友!”說完,還把扇子丟到桌上。

    淑寧拿過來瞧了,覺得和去年的相比並無兩樣,她想了想,倒是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姐姐錯怪人家了。其實盧小姐的詩畫並沒什麼不同,不同的只不過是姐姐的眼光。”


    去年的絮絮,只是弱質嬌嬌女,整日為了臉上的疤痕擔心,姑媽又嬌慣,因此別說琴棋書畫詩詞之類的,便是尋常的女紅,也是不常做的,不過懂些粗淺文字,讀過幾本女四書罷了。

    但如今的絮絮,已跟蔡先生學過幾個月的才藝,又念了幾本詩詞文章在肚子裡,即便不會寫,也知道些有名的典故,認得平仄韻腳之類的。即使是畫畫,隔上兩三日的也親自畫幾筆。想那盧紫語雖自負才藝,只是跟著老師學些皮毛而已,外行人覺得好,但落在已經勉強算是剛入行的絮絮眼中,自然是差了。

    絮絮聽完淑寧的解釋,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心中也為朋友並沒有敷衍自己而高興。不過很快,她又想到另一件事:原本不覺得,但顯然,她比起剛來時,已經學會了許多東西,琴棋書畫都有涉獵,是不是意味著,她也成了才女了?

    淑寧有些哭笑不得,但為了不打擊她的積極性,勉強點了頭。絮絮高興得小臉泛紅,又道:“這麼說,我已經不輸給……那誰了?”她小心的伸出兩根手指頭搖了搖。

    淑寧知她指的是婉寧,便忍住笑道:“是啊,不過,咱不去學人顯擺,自家知道就好,等姐姐見了姑媽姑父,再讓他們知道你的本事,他們一定很高興。”

    絮絮眼珠子一轉,笑著點點頭,道:“到時我還要告訴我阿瑪額娘,我如今不但會琴棋書畫,還學會了打絡子、做極漂亮的荷包,還學會好幾種麵點的做法。我最會做餃子了,會調十三種餡兒呢……”

    淑寧陪著她高興了好一會兒,卻看到她忽然收了笑,沮喪起來:“可惜我臉上的疤還是去不掉。太醫說,只能治到這個地步了。”


    絮絮來房山之前便結束了療程,按太醫的說法,只需要照方子繼續在就寢時塗抹藥水就行,但幾個月後,那疤痕還有些極淡的印子,只是比膚色略微暗了些,不湊近了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淑寧認真盯著她的疤痕望了幾眼,笑了:“其實,我倒有兩個法子可以解決。第一個嘛,老辦法,塗一層薄薄的粉上去,蓋住就行了,就是麻煩些。”

    絮絮有氣無力的問:“那第二個呢?”

    淑寧道:“其實姐姐就是疤痕的顏色略深些,若不是你長期用那些美白的東西,只怕早就看不見了,所以,姐姐只需每日在大太陽底下待上兩刻鐘,過得幾日,皮膚曬得如同疤痕一般黑了,自然就看不出來了。”

    絮絮眼中一亮:“果然好法子,就這麼辦!”

    她果然天天都到大太陽底下站上兩刻鐘。幸好淑寧硬拉住她,讓她把時間從午後改成早上或傍晚,不然早就中暑暈倒了。後來淑寧覺得這不太像樣,便乾脆拉她一起去練射箭,既運動了,又曬了太陽,還能順便練練箭術。


    淑寧如今常練,箭法已大有進步。基本上在三十尺內都能維持在八九環裡了。也就是說。如果她射的是只不動的兔子,十箭裡已有大半能摸著兔毛了。只可惜被她拿來當目標的賢寧,已經到了十箭裡有六七箭能射中兔子身體的程度,恨得她牙癢癢。

    沒想到絮絮射了幾回,竟很有天賦,別看她仍舊嬌嬌弱弱的樣子,卻常常能射中靶心。可以跟賢寧比了。淑寧掉過頭,不去看她與兩隻皮猴得意的樣子。

    其實她近來之所以勤於練箭,是想到離明年的選秀只有大半年時間了,不管她要做什麼,都該開始做準備了。她仍舊想試試增肥的辦法,但要增肥減肥,極易弄壞身體,應當先打好底子再說。因此每日早起都到練武場跑幾圈。下午練半個時辰的箭,飯後散步兩刻鐘,然後天天抽空去園子裡走一兩圈。

    這種方法相當有效。加上注重飲食,她現在越來越健康了,還很有力氣,端寧用的弓,她能打開一半,就算繞著宅子跑一圈,也不見大喘氣。



    轉眼就到了中秋,蔡先生、楊先生兩位都各自請假離開了,佟氏打算要在別院裡好好過一次節。自從四月他們一家回到房山別院後,除了端寧固定回伯爵府過夜,還有張保偶爾回京探聽些資訊外,佟氏淑寧等女眷孩子有近四個月都沒回京去了。伯爵府那邊也沒說什麼,只是時不時打發人來送東西問候,一點也瞧不出有什麼不妥。佟氏也樂得輕鬆,乾脆連中秋也不回府去了,等進了九月,要準備滿服大宴時再說。

    中秋那晚,他們一家子吃過晚飯,便進了園子,叫人在臨淵閣擺了茶果,邊吃水果月餅邊賞月聊天。聞著陣陣荷花清香,真是無比寫意。

    淑寧當場寫了一篇應景的大字,是一首名家寫的慶中秋的詩,張保佟氏都誇好。端寧看了妹妹的字,心癢癢了,便也寫了一篇更大更有力的字,寫完還對妹妹眨了眨眼。淑寧撇撇嘴,讓冬青另換了張大紙,寫了篇行書的《水調歌頭》,然後對哥哥揚揚眉。端寧清清嗓子,正要叫人換紙,卻被父親制止了。

    張保笑道:“你這孩子,都是快娶媳婦的人了,怎麼還跟妹妹鬥氣?別讓表妹看了笑話。”端寧老臉一紅,低低應了聲是。淑寧得意的瞄他一眼,跑到母親身邊說笑去了。

    絮絮也表演了一首苦練許久的琴曲,雖然手法並不算高明,但良夜美景,映著平湖秋月,琴曲也變得動聽起來。遠處大道上本有馬聲急馳而過,聽到琴聲,都忍不住放慢了步伐,等曲子奏完了,方才馳離。

    絮絮的才藝表演贏得所有人的一致好評。小姑娘興奮極了,臉上紅撲撲的。她本要淑寧也彈一首,但淑寧推說寫字寫累了,並沒有彈。

    這一夜眾人都過得極開心,到了十九那天,是淑寧生日,佟氏仍舊在園子裡張羅了一席,給女兒慶生。


    又過了幾天,姑媽塔塔拉氏突然來了。

    絮絮一見母親,便撲到她懷裡大哭一場。塔塔拉氏又是愧疚又是心痛,若不是那狐狸精狡猾,直到最近才料理乾淨,她早就騰出手來接回女兒了,也不會把心肝寶貝一個人放在京中這麼久,連中秋都沒法跟家人一起過。為了避免家中再生是非,她這番回來最多只能待半個月,等滿服的大宴一過,就要走人。

    等得絮絮平靜下來,將這大半年的事一一告訴母親——當然只是明面上的,塔塔拉氏才察覺到女兒有了變化。但顯然這是好的變化,她心裡很高興,覺得三弟一家子家教果然不錯。在晚上女兒向她報告了某些暗的裡的所見所聞後,塔塔拉氏對氏更是感激,從第二天起,便對三弟夫妻倆親熱起來。


    顯然,張保與佟氏都不太習慣她的變化。張保更是要忙於料理秋收的事,沒空與這個一向不太親近的姐姐應酬,幸好塔塔拉氏知道他要忙正事,早早放過了他。端寧聽了姑媽幾句噓寒問暖,便推說要向父親學些本事,也跑了,只剩了佟氏一個與塔塔拉氏面對面。佟氏與這個大姑其實在許多事上都看法不同,性情也不大相投,不過她素來和氣待人,只好硬著頭皮與塔塔拉氏說笑。

    淑寧與絮絮下課後,到正房給各自母親請安,佟氏才稍稍鬆了口氣,塔塔拉氏的注意力也被女兒引過去了。不過這種輕鬆時刻沒維持多久,午休過後,塔塔拉氏見女兒在做複雜的針線,便到佟氏房中找她聊天。佟氏這回精了,把話題引到絮絮身上,又暗中誇了幾句,塔塔拉氏果然便不停的講起了女兒的事,佟氏只需偶爾接上幾句“是嗎”、“真的嗎”、“真了不起”,倒也輕鬆。直到申時,管家報說有事請佟氏處理,她才脫了身。

    淑寧正練字時,被母親叫了去。佟氏皺著眉對她道:“桐英過來了,瞧著心情似乎不太好,說不想見外人,已經到水閣裡去了。我要陪你姑媽,又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事,不如你去園裡看看吧。”




一五八、茉莉

 淑寧沿著竹橋走到枕霞閣下,卻看到桐英坐在廊下發呆,便向他問了好。桐英笑笑:“淑妹妹來了?聽說老端出門了?”淑寧道:“哥哥到山坡上看人收果子去了,我已經叫人去請,想必很快就會回來。底下人有送茶水點心過來麼?桐英哥可還缺點什麼?”

    桐英道:“不缺什麼,件件都是齊備的,我也是常客了,淑妹妹不必客氣。”淑寧沒看見他的書僮天陽,便問他去了哪裡,聽說是到水閣後頭洗衣裳去了,不由瞪大了眼睛:“桐英哥有衣裳要洗,儘管交給我們家的人好了,何必讓天陽去洗?”而且還是在水閣後頭?花園裡?別污染了湖水啊。

    桐英卻道:“是他自己淘氣弄髒了衣服,當然要罰,再不罰,還以為我真是好性兒呢。”

    淑寧見他眉眼間有些隱怒,想到母親說他似乎心情不好,便小心翼翼的問:“桐英哥,你可是生氣了?”

    桐英看了她兩眼,笑了:“沒事兒,就是有些累罷了。看看那邊的蓮花,開得不錯,聞著挺香的。”

    淑寧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原來是臨淵閣前的荷花,只開了八九朵,有些葉子已經開始枯萎,其實該是今年最後一撥了,外頭的大荷塘裡,蓮藕都收得差不多了。



    桐英輕輕道:“其實這花好看,香氣怡人,做了菜也好吃,是好花,實在沒必要為了人生它的氣,是不是?”

    淑寧不明白他的意思。並不搭話。過了一會兒,桐英才站起來,轉身笑道:“別傻站著了,雖說是秋天,這日頭還大著呢,進屋去坐坐?前幾天你生日,我本想過來賀的,偏偏我嫂子臨盆。弄得全家人手忙腳亂的。事兒完了。日子也錯過了,直到今日才有功夫來呢。我特地備下了大禮,來瞧瞧喜不喜歡。”說話間,便到了閣中書畫間。

    淑寧跟進去道:“既然是你嫂子生產,桐英哥怎麼還出門啊?”

    桐英笑笑:“沒事兒,一幫丫頭嬤嬤守著呢,我哥也在。我做小叔的待那兒能幹什麼呀?何況嫂子近日只怕不想見到我呢,倒不如躲過來清靜清靜。”他在隨身的畫囊裡掏出一卷畫軸來,在案上展開道:“來瞧瞧,可認得畫的是什麼?”

    居然送的是畫?那可是難得,看著個頭兒還不小呢。淑寧走過去一看,吃了一驚。


    那是一幅橫軸長畫卷,畫名《珠江風情》,顯然畫的是廣州城。從中間的房屋為界。左邊畫的是白天的街景,河邊的店鋪,河裡的漁船,街上的車馬,路邊的花草樹木,遠處隱約顯現的大船,穿插著店員、顧客、小工、小販、漁民、賣花女、小孩、老人等,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各不相同,甚至還在左下角畫了個西洋女子牽了條哈巴兒逛街;而右邊,畫的是夜景,天上一輪圓月,河中漁船換成了畫舫,船上許多酒客,還有歌女彈奏琵琶,岸上擺了小食攤賣粥粉麵,小孩子提著燈籠奔跑,幾個老頭子坐在門檻邊上邊抽煙邊閑嗑牙,腳邊一隻小花貓,身上團團黑斑,憨態可掬。

    全圖都是白描,佈局很特別,畫得也很仔細,路邊的木棉花和玉蘭都清晰可辨,淑寧連畫舫中的人吃的是荔枝和香蕉都能認出來,不禁有些感動,他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準備這份禮物,便道:“這畫可了不得,桐英哥一定花了許多功夫吧?”

    桐英笑道:“這有什麼?你看著複雜,其實畫得很容易。這些世情百態的東西,別人也不感興趣,你喜歡就好。而且,這畫也有你一小半功勞。”淑寧問:“這怎麼說?”

    桐英從畫囊中掏出一個大紙本子給她看,她一翻動,發現上頭是一幅幅廣州風情圖,或人或物,或屋或景,雖是草草勾就,卻也別有趣味,但看著看著,總覺得有些眼熟。她抬起頭望桐英一眼,只見他笑道:“看出來了吧?這是那幾年你寄回京的畫,我借過來照著重新畫了的,如今就把這些小圖拼起來,構成這幅《珠江風情》。”


    淑寧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她仔細對比了手上的畫本子和那大圖,發現那果然是幅百拼的作品,難怪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白天的圖,大船是照搬的,賣花女的籃子與畫本子上的一樣,但臉蛋卻是用了賣欖果的小姑娘的臉;晚上的圖,那賣粉麵的攤子,桌椅與附近鎮上的茶棚一模一樣,但廚房的格局卻有幾分像阿銀家從前的粉麵攤子,連掌勺的廚娘也梳著和阿銀一樣的髮型。其餘部分也是這邊借些,那邊用點,連那抽水煙的老頭子,敲煙竿的姿勢都像極了老伍頭。

    她說:“原來是幅百拼圖,怪不得有些不對的地方呢。”她指著畫,笑道:“木棉花與玉蘭怎會同時開放?小販賣的卻是粽子,籃中的花居然是素馨與菊花,那洋人女子頭上帶的像是冬天的帽子;還有,看那圓月與小孩的燈籠,莫非是在中秋?但船上宴客用的明明是夏日的時令水果荔枝。這畫簡直就是把一年四季的廣州都一網打盡了。”

    桐英聽得臉上發紅,輕咳一聲道:“給點面子嘛,我好歹是花了心思的。”淑寧吟吟笑道:“難道我說了真話,桐英哥會生氣?”桐英想了想,摸了摸頭:“不會。你是在指正我的錯處。”淑寧滿意的點點頭:“那麼,我就把最大的錯處告訴你吧。這畫名字就不對,珠江是在城外的,而你筆下的景致,分明是在城內啊。”

    桐英瞪大了眼:“不會吧……”淑寧笑咪咪:“會。這景更像是玉帶,珠江邊上可不是這個模樣的。”桐英大歎:“我早該想到的,沒親眼看過的東西。果然畫不好啊。”淑寧道:“其實桐英哥倒不必妄自菲薄,若是不講究細節,這畫原是畫得極好的,倒讓我想起讀過的一首詩來。”


    她拿過一張白紙,桐英忙幫著磨了墨,她提筆寫道:

    廣南富庶天下聞,四時風氣長如春。長城百雉白雲裡,城下一帶春江水。……少年行樂隨處佳。城南畔更繁華。……閩姬越女顏如花。蠻歌野曲聲咿啞。阿峨大舶映雲日。賈客千家萬家室。……游治留連望所歸,千門燈火爛相輝。遊人過處錦成陣,公子醉時花滿堤。…丹荔枇杷火齊山,素馨苿莉天香國。別來風氣不堪論,寥落秋花對酒樽。回首舊遊歌舞地,西風斜日淡黃昏。


    寫完了,桐英拿去一讀。覺得與自己筆下的畫竟有大半對上了,便問是誰的詩。淑寧笑道:“這是孫蕡的《廣州歌》,講的就是玉帶濠。這位孫先生是元末明初的人物,是南園詩社五先生之首。我與真珍姐都喜歡這南園詩社的詩,那年我與哥哥在廣州時,便常與真珍姐他們一同出外遊玩,光是南園就去過幾回,後來在碼頭臨別時。真珍姐還特地用一首南園詩燒了個炕屏送給哥哥。這‘南園’二字便是我們四個的暗號。一見這兩個字,我們便知道是彼此了。”

    “四個?”桐英心中一動,“莫非還有崇禮?”

    淑寧點點頭:“本來只是我與真珍姐出門。但哥哥們不放心,便跟著來了。”


    桐英笑笑,道:“這詩不錯,不如就題在畫上如何?淑妹妹親自寫吧?”淑寧有些猶豫,桐英道:“這有什麼?橫豎是送了你的,別人也不會知道。”淑寧想想也是,便提了筆,醞釀片刻,將詩題上了。

    她本來的筆跡,其實是偏清秀的,但如今寫來,卻在轉折處略圓潤了些,給人一種富貴悠然的感覺,竟與畫面極搭。桐英誇讚幾句,淑寧卻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幾乎天天都練字,有時練得煩了,便將字體略作些變化,寫起來也有趣些。”


    桐英沉默了一陣,才微微笑道:“不錯,人總不能只滿足於一種風格,偶爾也該試些別的東西。”他轉頭對淑寧道:“淑妹妹,我跟一位焦大人學畫近一年了,他月前忽然要我重學花鳥山水,還說我若只專心於人物,是不能有所成就的。我本來不太明白,但現在似乎有些懂了。”

    淑寧略猜到了些,便道:“我相信桐英哥一定能學得很好的,以你現在的年紀,已經把人物畫得那麼好了,只有多用心,其他的也一定不在話下。”桐英笑了:“多謝,承你吉言。”


    淑寧笑笑,柔聲道:“我也要多謝桐英哥的禮物,這幅畫我很喜歡,看著就像是回到從前在廣州的日子似的。”桐英頓了頓,問:“你很想念那些日子?”淑寧點點頭:“那時候我愛出門就出門,愛做什麼就做什麼,雖然現在這裡也很自在,但總不如那時輕鬆快活。”桐英笑道:“你也是倒楣的,頭一次回京遇上國喪,第二次回來就要守孝,還沒真正在京裡玩過吧?再過半個月,你就能自由自在的逛北京城了,到時候我帶你去玩如何?”淑寧笑著道好。

    她收起畫,望望窗外的天色,驚道:“原來已經快到傍晚了,怎麼哥哥還沒回來?”她這時才看到窗前的條桌上放了一瓶苿莉,瞧著似乎是自家種的,但這種花一向很少拿來插瓶,這裡怎麼會有?


    桐英見她看那花,忙道:“這是我先前進園子時,看到花開得好,才叫天陽折幾枝來插瓶的,請不要見怪。”

    淑寧忙搖頭道:“這也沒什麼,我們家種的苿莉也多,我只是覺得這花襯著天青色的小瓶,雖然好看,卻略素了些。而且這裡有荷香,這苿莉的香氣夾雜在裡頭,反而不顯了。”

    桐英笑道:“蓮花雖然香,聞久了也會膩的,我倒更喜歡這苿莉的氣味,馨香淡雅,要離得近了才能知道它的好處。我正打算晚上睡覺時放到臥房……”他怔住了,突然住了口。

    淑寧正聞著那花,聽到他忽然住了嘴,便轉頭看是怎麼回事,只見他怔怔的望向自己,眼神有些複雜,便問:“桐英哥,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桐英低了頭,收拾著桌上的文房四寶,有些慌亂,“對了,天陽那小子怎麼洗了這麼久?莫不是在偷懶吧?啊,老端真是的,我來了,他也不早點回來。”


    淑寧有些奇怪,瞄了他幾眼,見他似乎在想什麼,便道:“時間不早了,我去看看晚飯準備得怎麼樣。桐英哥今晚是在這裡用飯,還是與我們一起吃?”

    桐英頭也不抬的道:“在這裡好了,你叫人把飯送到臨淵閣就好,我會讓天陽去拿的。”他把左邊的紙筆放到右邊,又把右邊的硯臺放到左邊,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淑寧古怪的望了他幾眼,見他似乎不太想繼續談話,而時間也很晚了,便告辭離去,臨走時,還特地把那瓶苿莉拿到避光的地方,使它不再受陽光曝曬,雖然現在的只是夕陽。

    走出一段距離後,她回頭望望,還看到桐英不停的拍著自己的腦袋,心裡想他是不是忽然發了神經。


    這一晚平安度過。第二天,桐英出現在前宅,表現很自然,淑寧便沒起什麼疑心。

    經桐英本人同意後,佟氏向塔塔拉氏透露了這位小公爺在後園小住的事,但也明說對方不喜歡他人打攪。塔塔拉氏會意的應了。

    但當桐英派人請她女兒去閒聊時,她卻很熱情的替女兒打扮了一番,囑咐了許多話。可惜她沒料到對絮絮來說,對桐英的仰慕早已是昨日黃花了,現在就當他是個了不起的朋友而已。絮絮也略微猜到母親的用意,很不好意思,口裡雖應了她,但面對桐英時,只是開始有些局促,然後便恢復了原樣。塔塔拉氏的算盤算是白打了。

    桐英此番來,卻僅僅是要換個心情而已,因此住了兩天就走了。塔塔拉氏覺得無趣,也帶著女兒回自家府第去了。雖說屋子閒置有段日子了,她這次留京的日子也不長,但寶貝女兒非常不願意回伯爵府去,她只好回家。


    她這一走,張保全家都鬆了口氣,連小寶都在高興不會再被“姑媽”翻白眼了。佟氏讓全家人“抓緊時間”輕鬆幾日。到了九月初三,全家便坐了馬車,回到京城的伯爵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08 PM

一五九、全生

    這時離出服的日子只剩下七八天了,各房早已商量好那天要大擺宴席招待親友,算是伯爵府重歸京城社交圈的聲明。雖說這兩年多裡私底下來往送禮的事也不少,但畢竟沒法參與明面上的活動,晉保容保甚至連同僚間的應酬都很少參加,這種狀況對於維持與外界的交往非常不利。

    佟氏一回到府裡,就被大嫂委以重任,參與到管家事務中去了,畢竟偌大一個府第,事情本就不少,還要準備大宴,那拉氏一個人也忙不過來,沈氏又不如佟氏能幹。事情一多,一時顧不上尷尬,等閒下來有空想起先前的事時,太太們都很有默契的忽略了不愉快的過往,仍舊親熱得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佟氏還很真誠的關心了二侄媳婦的大肚子,並傳授了幾點孕婦心得,一屋子太太、奶奶們有說有笑,相處得極融洽。

    佟氏趕路趕了半日,回府後又忙了半日,到了晚上,已經累倒了,幸好自家院裡的大小事情有女兒幫著料理,她得以早早睡下休息。到了第二天,又忙了一通,好不容易歇口氣,卻聽得丫頭來報,說是姑太太來了,在槐院正房裡等著呢。

    佟氏心裡嘀咕大姑有事怎麼不到外頭來找她,匆匆交待管事的幾句,便回院去了。

    塔塔拉氏此番來,卻是有事相求的。這事卻要重頭說起。


    當年那日德即將離開江南任上時,時任江南總督陳良本為了追討鹽稅的事與當地大小官員以及各大鹽商正鬥得激烈。其中有一個姓顧的縣令。本來只是個隨波逐流的小貪官,卻不走運的被陳良本盯上了,想拿他當線頭,揪幾個大頭出來,沒想到其他官員索性把他推出來當了替死鬼。因為“罪證”確鑿,顧縣令又很快畏罪自盡,案子便草草結了。陳良本明知他不是罪魁禍首,卻又奈何不了其他人。只好另尋辦法。

    這顧縣令罪名做實。人雖死了。罪名仍在,全家都被沒入官中。一妻一妾很快就上吊死了,只剩了一個不到二十歲的獨生兒子。雖說不少人知道他家有些冤枉,沒怎麼虐待他,但身為官奴,日子能好過到哪裡去?幸好那日德年輕時曾與那顧縣令共過事,倒也有些許交情。瞧著他兒子可憐,便將他買下,回京時一起帶走了。

    這顧家後生本是個埋頭讀書的秀才,滿心想著要去考舉人,一夜之間,功名被革,落入奴籍,父母皆亡。平日的好友全成了路人。全家奴僕,只剩了一個小廝在身邊,還是拼死才得以留下來的。他哪裡受得住這些打擊?回京路上便病倒了。那日德進京後將他安置在昌平的自家農莊上。養了將近半年才好起來。

    他倒也是個感恩的人,一回轉來便向那日德夫妻致謝,並表示願意為他家出力。他學問不錯,也有些才乾,加上本是山東人,那日德去山東赴任時,便帶他同去,在書房當差。沒想到這一去,倒惹出麻煩來。


    塔塔拉氏歎了聲氣,道:“這孩子樣樣都好,只是模樣長得俊俏了些。弟妹也知道,如今就有那樣的人,就好那一口,見了這孩子,總愛招惹他。偏偏這孩子又老實,怕給我們夫妻惹麻煩,竟然一聲不吭,若不是有一回實在忍不了,鬧將出來,那日德跟我還蒙在鼓裡呢。他好歹是故人之子,我們怎麼能讓他受這個罪?”

    佟氏笑笑,並不答話。那拉氏也不介意,喝了口茶,繼續道:“我們夫妻商量過了,繼續讓那孩子留在山東,保不齊什麼時候就被人欺負了去,索性便帶回京來吧。可是我過幾天還要帶女兒回山東去的,讓他待在家裡,誰知那些管事的會不會欺負他?所以,還是找家可靠的親戚收留他才好。”

    佟氏笑容一頓,然後繼續笑道:“姐姐姐夫為了這故人之子,真是費心,叫人好生佩服。”塔塔拉氏笑道:“如果不是他家裡出了事,本也是子侄輩的人物,何況當年他父親還幫過那日德些小忙。我們夫妻冷眼看著,幾家親戚裡頭,就三弟和三弟妹一家人最實誠,手下的人也都懂規矩、知禮節,那孩子交給你們,我們是最放心的,不知三弟妹覺得如何?”

    佟氏聽到她終於把話挑明,低頭想了想,便道:“姐姐姐夫信得過我們,我們豈會不知好歹?只是這雖然是內務,進門的男僕還得讓夫君點頭才行,他如今正在外頭忙著,回頭我問過他的意思,再回姐姐的話如何?”

    塔塔拉氏忙道:“這是應該的,我想三弟一定會答應,那孩子不但學問好,經濟實務上頭也是一把好手,你們見了一定喜歡。”

    佟氏不置可否,與她說起了其他閒話。


    此時絮絮正在淑寧房中,講那顧家後生的事:“我早就聽說過他了,卻一直沒見過,回京路上他病了,整天睡在馬車裡,後來他在昌平莊子上住著,回府後我也沒見著,直到前兩天,我才看到他。我總算明白為什麼彩兒總跟我說他長得很好看了,真的很好看,比女孩子還好看,可惜我沒還跟他說話,額娘就把我拉走了。額娘說要把他送到你們家來,你們可要好好待他啊。”

    淑寧看到絮絮眼中一派天真,便笑道:“好,我們家可不會欺負人,你別擔心。”這點信心她還是有的,最近兩三年裡,她跟母親一起把家中僕役治得服服帖帖,不安分的刺頭該拔的拔,該罰的罰,雖說偷偷小懶佔小便宜吃點小酒賭個小錢偶爾說說閒話拌個嘴之類的在所難免,但基本沒人會違抗主人家的令,也沒人會故意欺壓他人。

    表姐妹二人正說話,忽然聽得丫環掀起簾子報說:“大姑娘二姑娘來了。”芳寧與婉寧便走了進來。淑寧與絮絮齊齊起身。親親熱熱的與芳寧問好,然後又冷冷淡淡的和婉寧打招呼。

    婉寧一臉尷尬,芳寧有些察覺,便打圓場道:“表妹來了怎麼不到我那邊去?難道三妹妹這裡就那麼好?”絮絮忙道:“不是不是,芳姐姐別誤會了,我跟額娘一塊兒來,見大舅母四舅母都在忙著,才先過來三舅母這邊的。我正打算等會兒就去找芳姐姐呢。”

    婉寧微笑道:“那什麼時候過我那裡去?我都幾個月沒見表妹了。怪想的。”絮絮冷了臉。往後縮了縮。不說話了。淑寧見了,便拉著她與芳寧聊起天來,有意無意的,略過了婉寧。


    婉寧聽了一會兒,見她們提起出服後要換新鮮服色,便插嘴道:“針線房的人有沒有給三妹妹送新衣裳來?我們姐妹三個一人四件,都是我親自設計的。很漂亮,三妹妹見了一定喜歡。”淑寧淡淡的道:“是麼?多謝二姐姐費心了。”婉寧忙道:“不客氣,應該的。我見三妹妹穿的衣服大都是冷色的,還特地叫人做了粉紅色的,一件繡了蘭花草,一件繡了桃花,一會兒叫人送來給三妹妹看吧?”

    秋裝上繡桃花?淑寧輕咳一聲,仍舊淡淡的道:“不必了。等他們做好了再送來也是一樣的。不過我平日裡。大都只穿自己或丫頭們做的衣裳,很少用外頭的針線。二姐姐日後不必太過費心了。”

    婉寧咬咬唇,一臉可憐兮兮的望著她。淑寧不為所動。


    芳寧見狀。忙扯開話題,不料婉寧卻道:“三妹妹,你還在生我的氣嗎?都好幾個月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們是一家人呀。”

    淑寧扯扯嘴角,無意中看見絮絮緊緊抿著小嘴,掉過頭去望牆,便對婉寧道:“如果二姐姐的意思是,一家人就不該生氣,那麼二姐姐還是先向絮絮表姐道歉吧,她跟我們可不是一家人。”看到婉寧有些茫然的樣子,她聲音一沉:“難道二姐姐忘了?當日你往園子裡衝時,還把絮絮表姐撞倒在的了呢,事後也不見你說一聲對不住,如今卻說這種話。”

    婉寧這才想起來,當時似乎的確有撞到什麼人,臉刷的一下紅了,忙拉住絮絮的手,陪笑道:“是我錯了,妹妹別生氣。”絮絮抽出手來,繃緊了臉道:“我去找額娘。”便跑出去了。

    婉寧有些尷尬的看向淑寧,淑寧卻與芳寧說起了話,她試著插了幾回嘴,都不太成功,只好悶悶的坐在一邊。


    芳寧雖不清楚當日別院裡發生的事,但也大概猜到婉寧可能做了錯事得罪了三叔一家,只是那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不好太過讓她沒臉,看著情形不對,便找了個藉口帶她離開了。

    淑寧忙去找絮絮,卻發現她沒到正房去,而是在丫環房裡與素馨嘰嘰喳喳的說著閒話,不禁好笑。


    午飯過後,佟氏把塔塔拉氏的請托告訴了張保,張保卻微微笑了:“姐姐還是老樣子,說得好聽,其實瞞了不少事。”

    佟氏忙問是怎麼回事,張保道:“姐姐陪嫁的幾房家人,傳過些風聲回來,我們兄弟幾個心裡都是有數的。那顧家後生,因為模樣好,姐姐從江南回來的路上就開始防著,不許阿松和絮絮接近。雖說山東那邊的確有人對那後生起了心思,但還不敢太明目張膽的得罪姐夫。是姐姐處置了姐夫的小妾後,怕他再起什麼心思,把家裡服侍的丫環媳婦略平頭正臉些的都打發了,連帶的把這後生也帶離姐夫身邊。”

    佟氏吃了一驚:“難道姐夫也有那個心思?”“瞧著不像,大概只是姐姐自己心中有鬼。”張保冷笑道,“本來放在他們府裡就好了,塞到咱們家來做什麼?”

    佟氏想了想,道:“如果是官奴,姐姐想必會把人轉到咱家名下吧?到時候姐夫再想要人,也不好開口了。只是咱們要不要收?”

    張保沉吟片刻,道:“先讓他過來見見,如果真的有些本事,就讓他在長貴手下練練好了,學問好的,也可以讓他在書房裡當差。”

    佟氏應了。


    她剛遞了口信,塔塔拉氏便急急把人送過來了,連一應證明文件都沒落下。張保看了怒極反笑:“這不是硬來麼?”

    顧家後生來時,淑寧也在,看著有些吃驚。這年青人的確長得眉眼如畫,卻一點女氣也沒有。他與廣州那位花旦美男是不同的類型,倒有幾分像現代的某位男明星,名字忘了,只記得是常演古裝劇的。

   佟氏讓女兒先回房去了,便推了丈夫一把,讓他別光顧著生氣,先把正事辦了。張保歎息一聲,問起了話。

    這顧家後生的確有真才實料,只是人有些鬱鬱的,性子太過沉靜了些。張保與佟氏對視一眼,已經有留人的打算了,便問他本名是什麼。

    顧家後生淡淡一笑:“既是拜了新主人,還請老爺賜個名字吧。過去那個,奴才不會再用了。”

    佟氏聽出他言語間有些落寞,便道:“名字是你父母所起,怎好丟棄?而且,在咱們家裡,倒不必自稱奴才,你就跟別人一樣,說聲‘小的’好了。”

    顧家後生應了是,又道:“父母起名,本是指望我有出息,可如今卻再不必提那話。用那舊名,小的聽了倒刺耳,還請老爺太太賜個新的吧。”

    張保也隱隱聽說過他在山東有過不好的經歷,也不囉嗦,道:“既如此,就叫全生如何?你在我們家裡,只要好好做事,日子是不會難過的。”

    顧家後生念了幾遍“全生”,便施了一禮,算是接受了。

    張保又問:“全生,我這裡如今缺兩個人,你聽聽看,想做哪一個。一個是書房裡的差事,幫著抄些文書,因我還未找到師爺,有時可能還要幫著出出主意,這個,倒與你在我姐夫家做的差不多。”

    顧全生動動嘴,沒作聲。


    張保繼續道:“另一個,卻是我在房山的一處莊子,有些田地果林荷塘之類的產業,那裡的總管雖還得用,但也算不上出挑。我前兩年都是親自料理的,還過得去,但過些日子我要起復,卻再沒功夫去打理了。你若對有興趣,便到總管手下打個雜,幫著料理料理。這兩個位子,你要挑哪個?”

    顧全生沉默了一會兒,道:“小的願到莊子上當差。”

    張保有些惋惜,其實他更需要幕僚,不過既然顧全生已選了,他也不多說:“明天我會派人送你過去,你先看著學罷。你帶的人也一併帶去。”他指的是顧全生那個小廝,小名狗兒的。

    顧全生施了禮,便下去了,自有人給他安排食宿。

    張保歎息道:“這個全生倒是可憐,我聽說他在山東遇上舊時同窗,很是受了些閒話。他本也有過再出頭的想法,怕是自那以後便都打消了。”

    佟氏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若是家奴,還可以放了,官奴,卻是一輩子的事。咱們家待他寬厚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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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09 PM

一六零、滿服

  第二天一早,顧全生便帶了狗兒坐上馬車,由一個婆子領著,往房山去了。

    淑寧練字時,瞧見素馨有些悶悶不樂,便問她怎麼了。素馨道:“昨兒瞧見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小哥,聽說一大早就走了,我本來還想多看幾眼的。”淑寧笑了:“你若是想看,回了房山看個夠就是,不過你這麼說,難道有了什麼想法?”冬青在一旁悶笑。

    素馨卻擺擺手道:“我才沒有什麼想法呢,那樣的人,多看兩眼就夠了,可不能跟他過日子。不然,天天見面,都要沮喪的。我只是不甘心,便宜了別院那幫丫頭。”說完瞪了冬青一眼:“笑什麼?!難道我說得不對?”冬青笑著猛點頭。

    門外傳來素雲的聲音:“死丫頭,胡說什麼?這也是能在姑娘面前說的?”她掀了簾子進來,剮了素馨一眼。素馨縮了腦袋,隨手端起一個筆洗,急急溜出去了。

    素雲也不在意,對淑寧道:“針線房那邊做好了新衣裳,送過來了,太太讓姑娘去看呢。”

    淑寧到了正房,炕上擺開許多衣裳,佟氏正在與小劉氏說話:“你這兩件顏色有些沉了,活計也做得不好,八成是府裡針線房那幫勢利小人故意偷懶。我瞧著這件寶藍的好,跟你姐姐那件有些像,不如你拿了,穿了去榮家,兩姐妹穿一樣的豈不整齊?”小劉氏道:“這是你的衣裳,我怎麼能拿?那兩件已經很好了。我平日裡也少出門,穿這個正好。”

    佟氏卻曬道:“若是以前,我也不攔你,但如今你姐夫領了那麼一個好差事,家裡也尋了處好宅院,你上門時,總不能仍像現在一樣隨隨便便吧?快拿了去,回頭我再叫人送你兩盒子首飾。你閑了。便帶著孩子過去走走。榮家人口本就多。來往的親戚也有些來頭。你讓寶哥兒認認人,日後有的是好處。再說,府裡的人先前沒眼色就算了,你如今有這一門好親戚,就該擺出主子的款來,看誰還敢小瞧你們母子倆。”

    小劉氏想想也是,便收了。然後笑吟吟的與淑寧打過招呼,把自己母子倆的新衣裳一併領了去。

    淑寧走到佟氏身邊,看她指出給自己做的衣服,卻是四件秋裝旗袍。那件淺粉色底竹蘭草的,應該就是昨天婉寧提的那件,倒還雅致。那件粉紅緞子繡桃花的,顏色太豔了些,而且圖樣更適合春天穿。有一件銀紅金絲錦緞的。本來極其華麗。因鑲了黑色寬邊,壓住了紅色,才顯得格外端莊鄭重。這三件都是華麗麗的風格。掐牙竹花一應俱全,幸好還有一件嫩綠的,款式比別的簡單得多,上頭只繡了幾隻蝴蝶,還算是淡雅些,讓淑寧鬆了口氣。

    佟氏道:“那三件紅的聽說都是二丫頭想的花樣,好是好的,只是太過華麗了些。二丫頭別的本事不提,在這穿衣打扮上頭,還真是把好手。”她挑起那件竹桃花的,道:“像這件這樣,袖子上鑲了十來條邊的,也就只有她才想得出來。聽說她小時候,在這些事上很是出過不少主意。我們也算去過不少地方了,別處貴族人家女眷穿的袍子,都是窄袖低領的,即便有繡花,也沒那麼繁瑣。唯有京裡的人會把袖子加寬,繡上許多東西。”

    淑寧有些了悟,這些衣服其實挺像某些清裝劇裡華麗麗的旗袍戲服的,她本來還以為歷史上的衣服真是這樣,看來婉寧這隻蝴蝶在裡頭扇過很多次翅膀啊。

    只是這些衣服真的能穿出去麼?她有些煩惱,除了綠色那件,其他的都不太適合平時穿啊。

    佟氏猜到她的想法,便道:“若是嫌太華麗了,便收起來當大禮服,喜慶時拿出來穿穿,平日裡仍舊穿自家做的。也就是這次會送這樣的衣服來罷了,大房那邊是在有意巴結咱們,咱們就給個面子吧。”

    淑寧笑著應了聲,便叫素馨來收衣裳。佟氏還道:“往日給你的那些首飾,挑幾樣好的出來準備著,大日子裡要戴幾樣,太素了,會顯得與其他姐妹格格不入,咱們也沒臉。”淑寧道:“早選好了,就是幾樣珍珠的,還有一對翡翠鐲子,別的就算了。”

    佟氏點點頭,招手將女兒叫進旁邊的空房,小聲問:“昨天你兩個姐姐來時,你和絮丫頭是不是給了二丫頭沒臉?”

    淑寧點頭道:“其實就是看不慣她裝著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罷了,連聲對不住也不說。其實上次那件事,說起來還是我們騙了她,但那種事萬萬不能讓她知道,所以我也不怪她亂來。我只是覺得她先前還對我們說著甜言蜜語,說翻臉就翻臉了,讓人捉摸不定,誰知她過兩日又有什麼新花樣?還是遠著點好。”

    佟氏歎道:“你能這樣想就好,只是明面上倒不必做得太明顯了。大房既然示好,你便裝作喜歡那些衣裳,與二丫頭和好了吧,算是看在你大伯母的面上。再說,過幾天二房和其他親友都會來,別叫人瞧出你們姐妹不和,讓人笑話。”

    淑寧想了想,便點頭應了,接著就到竹院那邊,當著芳寧的面,向婉寧道了謝。婉寧高高興興的接受了,還拉著她說了許多衣服設計上的事,淑寧就當作是聽影視服裝講座了。

    等她回到自己房間,素馨問:“姑娘,那幾件衣裳你打算怎麼辦?都要穿麼?”淑寧想了想,道:“蘭草那件和綠的留下來,其他兩件收進箱子裡吧。另外把我七月底新做的那幾件衣裳拿出來改改,日後照舊穿。”

    素馨頓住:“那幾件……會不會太素?”

    “不怕,做點裝飾就行。繡個花呀,掐個牙什麼的,唔……雪青那件掐桃紅,水綠的就掐淺粉,月白那件就繡幾個花吧。”

    素馨應了,與冬青一道開箱去。淑寧呆坐了一會兒,歎了口氣。


    主僕三人開始了衣服的改造工程,沒想到一到晚上。淑寧卻與佟氏一起被請到榮慶堂去。對著滿屋子女眷。那拉氏有話說。

    她道:“這兩日咱們妯娌幾個忙得一團亂,事情還有許多,我瞧著實在不像話。她們姐妹幾個都是閑著的,不如讓她們每人領樣差事回去,咱們也分分工,日子清閒些,幾個小的也可以歷練歷練。”

    佟氏與沈氏對望一眼,後者不作聲。佟氏道:“大嫂子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吧。”

    那拉氏笑道:“也沒什麼,我仔細想了想,我呢,就專管宴席上的事,外頭的擺設呀,客人的安排呀,再來就是家裡的日常家務了。三弟妹走南闖北的,見過的世面也多。請你幫著看看廚房,安排茶點菜色之類的如何?四弟妹知書識禮,人頭又熟。管管發帖子、迎客之類的最適合不過了。你們怎麼看?”

    沈氏笑笑,摸摸鬢邊,不說話。佟氏道:“這也好,事情少了許多,我倒不反對。”沈氏見那拉氏望自己,也道:“既然三嫂贊成,我自然也不反對。那孩子們做什麼?”

    那拉氏笑了:“她們幾個好辦。順哥兒媳婦大肚子,不用她來操心,慶哥兒媳婦就和大丫頭一起管家中僕役,她們年輕,彼此也可幫襯些。二丫頭嘛,她最近都在管針線房的事,索性繼續讓她幹這個,連丫頭婆子小廝們的衣裳,還有外頭的布幔帷簾什麼的都一併管了。三丫頭年紀最小,我就派個清閒的活吧,專管清點器物就是,也不用太操心,各處管事心裡都有數的,只要看著他們拿東西還東西就成。”

    聽了她的話,李氏、芳寧和婉寧都一一起身應了,淑寧瞧了佟氏一眼,也應下了,還補充了一句:“大伯母將此重任交給我,我一定用心辦好,不會辜負大伯母的信任的。”

    那拉氏臉上一僵,很快就笑著應和幾句,然後道:“今兒晚了,明日卯時二刻開始辦事吧。”眾人都應了。

    淑寧跟著母親回到槐院,一進屋,佟氏臉色就變了:“哼,豈有此理,我又沒打府中大權的主意,不過見她忙不過來就多幫著些,犯得著這樣麼?連對孩子也使上心計了?!”

    淑寧忙安撫母親。其實她心裡也明白,這次大宴,是對外交往拉關係的好機會。最容易露臉的事,就是迎客、飲食和衣裝擺設這幾樣。表面上,大房、三房與四房各領一件,似乎很公平,但在小一輩的安排上,大房幾乎佔了所有機會,而且有意無意的突出了婉寧。相對而言,淑寧所領的器物管理,是最不容易出彩的一項,又因為每次大宴,總會有器具損毀或是偷拿夾帶之類的事發生,她做得再好,也只是個不過不失的結果。

    她道:“額娘何必生氣?真要問起來,她們還會說是特地為我安排的清閒活,倒像是咱們不知好歹似的。我不在乎露不露臉,反正本來就想要藏拙的。二姐姐要出人頭地,就讓她出去。”

    佟氏歎道:“好孩子,額娘白天還勸你與她們和好,沒想到她們轉眼就算計你。我不在乎二丫頭得不得好名聲,只是怕府裡人會看低了你,讓你受委屈。”

    淑寧笑道:“額娘不必擔心這個。我雖然沒打算在外人面前露臉,卻也沒打算乖乖任人欺負的。”


    她從第二天一早就開始管理器物,任何人來領東西,都要記清人名和東西種類件數,各處房屋裡的陳設用具也都一一清點清楚,每日專門派人早晚複點一次,預防有物件丟失。結果沒兩天就發現有人偷東西。

    被偷的是個汝窯的小瓶,大概能賣七八十兩銀子,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款。管家們查到一個僕役,本是個慣犯,因近來人手不足,才暫時留下的。問得緊了,那人才終於招供是他拿的,但東西已打碎了,碎片也丟進了池塘。若要賠銀子,他卻賠不起。

    淑寧見他目光閃爍,猜那小瓶多半還在,便道:“賠不起麼?那就分期還上吧。你一月是六百錢吧?每月扣五百,在扣完八十兩銀子之前,除了三餐食宿、一季兩衣之外,不許你領賞,不許你出門,什麼時候把錢扣完了,再攆出去不遲。”

    那人頓時傻了眼。往日這種情形,要麼是挨板子,要麼是攆人,他本就打著拼上幾兩湯藥費的主意,等出去了再把瓶子賣掉,自己已賺了。要按三姑娘這做法,可得十幾年功夫,那瓶子只怕早被人吞了,自己沒撈到好處不說,還要白做工。

    他終於還是乖乖招出藏瓶子的地方。淑寧一邊派人去找,一邊讓人把這僕役送到管僕役的李氏與芳寧處,正好落在要找機會立威的李氏手中。


    這件事後,伯爵府中的人再不敢小看三姑娘,那些偷拿夾帶的也收斂了,生怕好處沒撈到,還要白受罪。淑寧管了幾日,居然只打破了兩隻碗,丟了一個杯子,器物損失還不到舊年的十分之一。

    那拉氏聽說後,歎了一口氣:“有本事的人無論做什麼都能做好,你若有她一半管家的本事,我也就不必操心了。”

    婉寧在邊上低頭聽著,小聲嘟囓了幾句。那拉氏也不在意,道:“別管人家了,額娘厚著臉皮給你尋來那麼好的機會,你一定要珍惜,這回要是不成功,咱們就要死心了。”婉寧一凜:“是,額娘放心。”

    原來那拉氏這次宴客,費了許多心機,請了二十幾位官家女眷,本人或是家中近親是宮中常客,而且是常給太后請安的。這都是為了讓婉寧重拾“京師明珠”的美名,讓她再度成為閨秀中的佼佼者。如果不是宜妃那邊露出的口風不好,那拉氏也不會用這種拐了幾個彎的法子。



    很快,就到了正日。全府人一大早就都起來了,為今日的大事做準備。

    淑寧梳洗整齊,先是穿著素色衣裳隨家人一起拜了祖宗,儀式結束後,才回房去換了鮮亮服飾。她穿的是那件繡蘭草的粉色旗袍,外頭套了米白的馬甲,顯得淡雅許多。頭髮梳成光溜溜的大辨子,發尾系了彩色絲繩,鬢邊別了朵珠花,耳上掛著珍珠耳環,手上戴著一對翡翠鐲子,臉上一點脂粉不施,顯得十分青春可人。

    回前堂的時候,她在半路遇上芳寧,見對方穿了一身水紅的袍子,頭上也戴了些簪環,倒也華麗。兩姐妹對視著一笑,手拉手往前頭去了。

    今天的婉寧卻著實豔冠群芳。一身海棠紅的袍子,上頭繡了百蝶穿花的圖樣,頭上點綴著幾樣寶石髮飾,俏臉薄施脂粉,眉山遠黛,秋波盈盈。淑寧還是頭一回見如此美麗的婉寧,忍不住在心中暗歎,其實她更適合這樣明媚鮮豔的打扮。

    席間婉寧儀態優雅,禮數周到,言語斯文又不失俏皮,贏得女客們的一致好評。淑寧與芳寧絮絮坐在一起,卻感覺到幾分冷意,因為她的旁邊,正是同樣盛裝打扮的媛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10 PM

一六一、席間

 媛寧今天一改先前華麗的裝扮,只穿了一身湖藍色的緞袍,上處繡著幾處花草。身上頭上一應釵環簪,俱是簡單而貴重的,腳下穿著花盆底,顯得她格外雍容端莊,舉止嫻雅處也一點不輸婉寧。說話輕聲細語,笑容甜美卻很矜持,表現出十足十的大家閨秀形象,在眾人面前一亮相,便大獲好評。直到明豔動人的婉寧出現為止,她一直是宴會廳中的焦點。

    婉寧出現後,她雖笑容不變,表情也非常溫柔,好像與婉寧只是不太親近,但仍是好姐妹的樣子。只有坐在她身邊又熟知內情的淑寧等姐妹,才察覺出她身上散發的冷意。不過淑寧無意再涉入二女的糾紛之中,因此仍舊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與芳寧絮絮說話,偶爾也跟婉寧和媛寧聊兩句。

    眼看著誇婉寧的女客越來越多,媛寧的寒氣也越來越重了,淑寧忍不住看了她幾眼,她察覺了,便微笑著問淑寧:“三姐姐,你老看我做什麼?”

    淑寧迅速找了個藉口:“沒什麼,只是覺得四妹妹這身衣裳怪好看的,不知是誰有這樣好的手藝?”

    媛寧笑笑:“這是正陽門外新鳳祥裁縫鋪做的,他們的手藝一向很好,三姐姐也去試試?”

    淑寧有些疑惑的問:“原來是店裡做的,可我記得彩坊不是有做衣服麼?怎麼四妹妹反而找了別家?”

    “那個早就沒有了,如今只是賣胭脂頭油護膚水之類的東西。”媛寧漫不經心的道。“反正賺不了什麼錢。咱家如今也不在乎那點子蠅頭小利,若不是內務府那邊指名要採買,我額娘還想把舖子關了呢。”


    淑寧早從父母那裡聽說過,二伯興保如今升了內務府郎中,爵位也升了輕車都尉,若是不論等級,也算是與眾兄弟們平起平坐了。酒樓茶樓的生意如今已退居二線,二房手上如今最賺錢的產業。是去年新開的幾家當舖。如今二伯夫妻都自許是個人物。加上索綽羅氏與媛寧每月都有機會出入宮闈。穿戴行事便改了往日的暴發戶習氣,十分注重“身份”。

    淑寧望望鄰桌一副端莊貴婦人扮相的二伯母,沒說話。但媛寧卻又加了幾句:“三姐姐喜歡我這件衣裳麼?那新鳳祥是老舖了,許多達官貴人都愛上那裡做衣裳,三姐姐明年要選秀,還是找它吧,老裁縫手藝信得過。又知道規矩,不會把衣裳做成一團花,埋沒了大家閨秀的身份。”說著還向婉寧那邊瞄了一眼。

    婉寧臉色有些難看,只裝作沒聽見,但已有客人察覺了,這時媛寧又“醒悟到自己說錯了話”,忙向她賠不是:“真對不住,二姐姐。我不是在說你。”婉寧臉上更難看了。好不容易才把怒火生生壓住,有些扭曲的五官也恢復了原狀,她擺出一副笑臉道:“我方才沒聽清。四妹妹說的是什麼?”

    媛寧甜甜一笑:“二姐姐沒聽見就算了。”然後又轉頭去跟淑寧說話。婉寧咬咬牙,繼續跟客人們聊天,卻沒留意有人看到了她方才的表情。

    媛寧與淑寧聊了幾句,覺得無趣,便吃起了小菜。淑寧暗暗鬆一口氣,無意中望見坐在媛寧另一邊的嫣寧皺著秀氣的眉頭,便問她怎麼了。嫣寧小聲說:“三姐姐,我冷。”淑寧默然,便起身向席間諸人告了聲罪,拉著嫣寧的手出來了。

    一走到僻靜處,嫣寧就長吁一口氣道:“現在暖和多了,三姐姐,方才我在屋裡真難受。”淑寧心想:難不成小孩子心思單純,更容易察覺不好的東西?她對嫣寧道:“要不要更衣?我們去尋你奶娘吧。”嫣寧點點頭,淑寧便帶著她到女僕們聽差的地方找到她奶娘,交待對方給堂妹加件馬甲,然後等她們的時候,就自己一個人在附近閒逛。


    才轉過兩座屋子,她就聽見前面不遠處有兩個女客,似乎有些眼熟,本來打算徑直走過去的,卻冷不防聽到“武丹將軍家的小姐”這幾個字,便悄悄躲到廊柱後,聽她們在說什麼。

    當中一位夫人似乎有個剛成年的兒子,歎道:“我那臭小子,說定要娶個絕色,我先前給他選了多少門好親事,他都一一推了。那位將軍小姐,雖說是個美人,但有風聲說皇上會給她賜婚,多半沒希望了,他還整天上門去打聽人家小姐幾時回京,真叫人頭疼。”

    另一位夫人勸她:“京中的大家閨秀,長得絕色的也不是沒有,這裡府上的兩位小姐,就是難得的美人。大侄子的婚事,其實也不難解決。”

    淑寧聽得一陣緊張,莫非她指的是自己和婉寧?婉寧就算了,自己算什麼美人啊?

    第一位夫人道:“你是說穿紅的那位,和穿藍的那位麼?的確是美人,穿紅的那位更是絕色,只是我聽說她還沒選過秀呢,只怕我兒子沒那福氣。”

    另一位道:“怕什麼,那位二姑娘年紀不小了,明年選不選還不知道呢。若是不選,豈不正好?”

    第一位夫人長長的“嗯”了一聲,也沒說什麼,兩人就談起了別的閒話。


    淑寧一頭冷汗的悄悄離開,原路返回,等看不見她們了,才鬆了口氣。看來真珍姐那邊的追求者真多啊,不知賜婚旨意下來後,會有多少官家子弟把老哥當成眼中釘?

    她正胡思亂想著,冷不防被人從後頭重重拍了一下肩膀,她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卻是寶鑰。

    寶鑰眨著大眼,笑著問:“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怎麼不進屋去?”淑寧道:“我五妹妹有些發冷,我帶她出來找奶娘,如今正等她呢。你在這裡做什麼?”寶鑰道:“出來透透氣,今兒席間一個合得來的人也沒有。淨是些不熟的,表姐又沒來。”

    淑寧忙問欣然的近況。自從欣然出嫁後,她便只在富察家見過對方一回,平時只是偶爾通信,看樣子應該過得不錯。

    寶鑰抿嘴笑道:“你還不知道吧?表姐有小寶寶了,如今正在家裡養胎呢。”

    淑寧不禁為欣然感到高興,忙道:“她如今可好?我過些天就去看她,只是怕王府的大門不好進。”寶鑰道:“這個你就別擔心了。她如今住在陪嫁的那座宅子裡。是前兩個月才搬過去的。”

    原來欣然嫁進原惠郡王府後。雖然因為嫁妝豐厚、出身高貴以及品性正直,頗受人尊敬,王府的人也沒怎麼給她氣受。但那府裡人口眾多,經濟方面又有些侷促,難免會有些是非。欣然一概不放在心上,只是安心做賢妻,反而是伊泰心中過意不去。加上他們夫妻二人。連同原本服侍伊泰的四個人和欣然陪嫁的四個丫頭,十口人住在一個小院裡,伊泰一確定妻子懷孕,便馬上派人把那閒置的小宅整理妥當,稟告父母說,自己的孩子出生後沒地方住,而且弟弟即將娶妻,家中房屋不夠。願意搬出去騰出屋子給弟弟。父母一點頭。他便帶著妻子和僕役直接搬進了小宅。如今欣然自己當家自主,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淑寧聽完後笑道:“這可是好事,怎麼不告訴我?今後我要過去就方便了。在茅家灣對不對?就在莊親王府邊上。離這裡不遠。”

    寶鑰道:“你能過去是再好不過了,伊泰表姐夫平日要進宮當差,表姐一個人怪悶的。”

    淑寧當下便打聽清具體的位址,打算改日去看欣然。這時嫣寧跟著奶娘回來了,她向寶鑰介紹說:“姐姐,這是我五妹妹嫣寧。”嫣寧規規矩矩的給寶鑰行了一禮,寶鑰卻擰擰她的小臉蛋,笑道:“小小年紀就這麼聰明,跟小大人似的,你們姐妹還真像。”

    嫣寧被突襲,已經有些傻了,淑寧忙拉開她道:“妹妹還小呢,你別嚇著她。”然後摸摸嫣寧的小臉,哄得她重新笑了,三人才回到了廳裡。


    此時席面上的氣氛卻有些不好。不知婉寧與媛寧間說了些什麼,兩人正在對瞪,已經有幾個人發現這邊不對了。芳寧很努力的想打圓場,一看到淑寧嫣寧回來,忙招呼道:“兩位妹妹去了哪裡,怎麼現在才回來?可是五妹妹有什麼不適?”然後暗中對淑寧打眼色。

    淑寧收到信號,忙笑道:“也沒什麼,五妹妹有些冷了,我帶她下去多穿點衣服。”把嫣寧送回座後,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請托媛寧多照顧小堂妹。

    媛寧板著臉應了,坐在對面的婉寧正要出言諷刺幾句,被芳寧扯了扯袖子,忍下去了。隨著芳寧、淑寧與絮絮幾個的東拉西扯,緊張的氣氛才漸漸消失。

    那拉氏見時間差不多了,與佟氏低聲說了兩句,後者便吩咐開席。只見一群穿了整齊淺綠綢衣的丫頭魚貫而入,將一碟碟佳餚放在各張桌上。這些丫頭全是精心挑選出來的,身材苗條,模樣清秀討喜,還梳著別致的髮式,臉上精心擦了脂粉,儼然個個都包裝成了美人。

    隨著各色南北美食一道道的送了上來,眾人大飽口福之餘,紛紛稱讚菜色精美,丫頭們也出色。那拉氏臉上有光,佟氏只是抿著嘴笑,心裡也有幾分得意。

    但世事總有意外。菜色中有一道熱湯,送上來時出了點差錯,給淑寧這一席端湯的似乎是個新手,手一顫,把幾滴湯水灑在了媛寧的衣服上。那端湯的丫頭嚇得不停發抖,只懂嚅嚅的說:“四……四姑娘……”媛寧黑著臉,幾乎要破口大罵,幸好她還記得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才強壓下火氣,輕描淡寫的道:“罷了,以後小心些。”

    那丫頭呆住,沒想到就這樣過關了,芳寧小聲斥了句:“還不快謝過四姑娘。”她忙謝過,又顫顫悠悠的給嫣寧端了湯,匆匆下去了。


    席間一直太平無事。眾姑娘、夫人們都斯斯文文的吃著菜,即便有幾個動作粗俗的,也被周圍人影響得收斂了。不過宴席比不得日常用餐,總有人談論些菜色酒味之類的,吱喳聲此起彼伏。

    在一片嗡嗡聲中,淑寧吃了個八成飽,就放下了碗。本以為不會再出什麼事了,沒想到撤掉菜碟上果盤時,那個撒了湯的丫頭又出了錯,這回是把盛水果的玻璃雕花碟子給打破了,摔成了幾大塊,果子撒了一地。

    那丫頭心裡怕得不行,馬上跪下求饒,哭個不停,脂粉都糊成一片,頭髮也磕亂了。淑寧心下一沉,轉眼看大伯母的臉色,便知她心中一定很生氣。這種時候,那丫頭當場求饒,只會把事情鬧大,給主人家丟面子,管事的從哪裡找來這麼個生手?

    她見沒人出面料理,便當機立斷的起身走到那丫頭面前,小聲道:“怎麼這麼不小心,把東西打碎了?還不快把碎片拿出去。”然後抬頭對門外的媳婦子說:“趕緊把地上收拾乾淨,別讓客人們笑話。”

    其中一個媳婦子是知道淑寧的厲害的,當時便應了,拿掃帚迅速收拾乾淨地面,那丫頭只揀了兩塊玻璃碎片,便被其他人半拉半帶的拽了出去。

    芳寧與李氏早早走到那拉氏面前,向她賠罪。淑寧見狀也跟過去聽訓。那拉氏見場面圓回來了,便只是歎了口氣,道:“算了,你們到底年輕,出錯也是難免的,給客人們賠個禮吧。”淑寧等三人向周圍行了禮,女客們紛紛說不要緊,她們才回了席。

    這件事總算平安過去了,倒是有幾個客人誇獎府上姑娘都不俗,那拉氏與佟氏笑著謙讓幾句。淑寧遠遠望著,覺得母親其實心裡很得意,不禁暗暗叫苦,她本來不想出風頭的啊。

    好容易熬得散了席,送走所有客人,已是下午了。淑寧還未來得及歇口氣,便要忙著看人收拾東西,將花瓶、屏風、古玩、名貴的桌椅等物擦拭乾淨後重新入庫,這時廚房也把杯盆碗筷洗好晾乾了,她又要看著清點確認,將損毀的東西登記在冊,才算是忙完,這時都快天黑了。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往槐院走,正好看到幾個婆子把帷幔簾子之類的東西送去拆洗,小聲議論說二姑娘派去清點的丫頭氣焰囂張。她忍不住為別人的悠閒歎氣。

    素馨早已照她的吩咐讓人準備好熱水。淑寧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躺倒在長椅上伸懶腰,細細思量著,今天過後,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父親的起復以及哥哥的入仕和婚事了,至於選秀,家裡人早有計劃,不必擔憂。除此之外,幾位朋友那裡也可以去逛逛。欣然家裡是必去的,周茵蘭先前派人送來的信裡,似乎提到範家規矩嚴,女眷很少有機會出門,看來還是要上門去探望。另外,真珍不知幾時回來,在婚事公開以前,似乎還能跟她見幾面。

    她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有些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有小丫頭來搖醒了她,說佟氏讓她過去。

    到了正房,她看到母親一臉疲憊,便上去幫她按摩。佟氏一邊享受著女兒的服務,一邊吩咐道:“今晚早些睡,明天,咱們一家人去拜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11 PM

一六二、佟家

  第二天一早,淑寧穿了那件嫩綠的新衣,打扮得整整齊齊,跟著父母哥哥一起出了二門,準備到外祖父家去。

    說起來,外祖父母家雖也去過幾回,但上次去已經是春天時的事了。既然出了服,也該去探望一下。

    在二門上,淑寧遇到了同樣穿戴得漂漂亮亮的婉寧,似乎也在等著出門,便問:“二姐姐這是要去哪裡?”婉寧笑道:“我跟額娘回娘家,你們也要出門麼?”然後向張保佟氏與端寧問好。淑寧點頭道:“我們也要去看外祖父和外祖母。”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女人的哭聲,隱隱約約聽得不真,似乎是在哀求些什麼。婉寧皺皺眉頭,沒說話。正好大房的馬車駛過來了,她向淑寧等人招呼一聲,便先登上了馬車。車走到二門外拐角處停下來,那拉氏匆匆上了車。只見一個三四十歲的媳婦子撲到車邊,不停哭道:“太太,太太,求您饒了她吧,您可以打她、罵她,可別把她攆走啊,太太,求您了……”

    但她很快就被拉開去,馬車仍舊往前走了。有個年輕丫頭拉了她一把,卻反被罵回去,旁邊兩個婆子瞥見這邊有幾個主子在,忙數落了她們幾句,把她們趕出去了。

    淑寧遠遠看著,覺得那年輕丫頭挺眼熟,似乎是昨天不斷出錯的那丫環,看來是受罰被攆了。


    這時三房的馬車也到了,淑寧跟母親上了車。素雲與素馨也鑽了進去。路上,淑寧問起方才那丫頭的事,素雲道:“昨晚上姑娘睡得早,不知道,大太太發了一頓火呢,二姑娘求情,那丫頭也沒挨板子,直接攆出去了。”佟氏笑笑沒說話。閉上眼睛養神。

    素馨小聲對淑寧說:“其實這也算好事。那位姐姐。原是外院掃地的。出了名的笨手笨腳,整日打翻東西。這回她老子娘聽說擺宴時要選模樣好的丫頭,想著要女兒出頭,才使了銀子把她推出去了,沒成想她出了這樣的錯。大太太直接趕人算是好的了,起碼沒受罪。”

    素雲瞪她一眼:“出去了,比挨板子還慘呢。她年紀不小了,出了這種事,哪怕配小子也輪不上好人選。”素馨一縮頭,不說話了。

    淑寧心中暗歎,那個丫頭可能本來就不太伶俐,只是模樣長得清秀些,在外院做些粗活,雖出不了頭。卻是安安穩穩的。偏她母親不甘心。要女兒做力所不能及的事,又沒人好好教導她規矩,結果現在連飯碗都丟了。淑寧有些同情。瞥了母親一眼,佟氏卻微微張開眼睛,輕輕道:“跟我們沒有關係,別管人家的閒事。”淑寧只好坐端正了,把這件事丟開不管。


    佟家位於城東東夾道以北,從伯爵府過去路程甚遠,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進了府後,淑寧一家先是拜見了外祖父外祖母,又向舅母問了好,便齊齊站在一邊聽外祖父訓話。

    佟父年紀已經六十好幾了,身材瘦削,人很嚴肅,每次見到女兒女婿,必會先罵一頓,內容主題不定,也未必與挨罵者有直接關聯。比如這次罵的原因,就是昨天朝廷上發生的一點小事,因張保也算是個官,便挨上了。眾人習以為常,知道佟父只是尋個由頭在小輩面前擺擺威風而已,都乖乖聽講。不過佟父人雖嚴肅,卻不囉嗦,他講上十句八句就會喝兩口茶,等他喝完一杯,就停下了,然後道聲乏,回書房去也。

    佟母送走丈夫,重新落座,一臉和氣的叫女兒女婿坐下。佟家舅母聽得婆婆一聲咳,就說自己要料理家務,告罪離開了。

    佟母道:“你們也知道老頭子的脾氣,別放在心上。”張保與佟氏忙說不會,她又繼續道:“昨兒的宴會我聽媳婦兒說過了,幾年沒招待過客人,辦得體面些也沒什麼,只是太過鋪張畢竟不好,你們回家也勸著些。”張保與佟氏一一應了。

    佟母問了些平日家務事,又問起兩個外孫。佟氏摒退眾下人,才慢慢把端寧要出仕和訂婚的事稟告了母親。


    佟母微微皺起眉頭,把端寧召到跟前仔細打量一番,歎氣道:“端哥兒這麼好的孩子,前程自然是不用愁的,你也不必擔心。只是那武丹家門第不高,你們怎麼選了這麼一門親?我原來已幫著看好了幾家閨秀,沒想到你們反而先定了。”

    佟氏不敢說話,端寧有些緊張,小心陪著說了幾句好話,佟母聽了半晌,才歎道:“罷了,武家姑娘我也聽說過,還算不錯,既然孩子喜歡,就將就了吧。那幾家的姑娘,只好便宜端哥兒的幾個表兄弟了。”

    她話音剛落,眾人都暗暗鬆了口氣。淑寧還沒來得及在心裡念完一句佛,就看到外祖母招手讓她過去。


    她乖乖走近去任外祖母拉著手細看,又乖乖回答了幾個問題,只聽得佟母又歎道:“這孩子瞧著倒有幾分皇家的氣派,可惜了。”淑寧大驚,迅速望了母親一眼,佟氏忙道:“額娘,這孩子粗笨著呢,可當不起您這話。”

    佟母微微一笑,瞥了她一眼:“急什麼?好好的孩子,哪裡粗笨了?虧你說得出口。放心,我知道你們的心思,自然不會讓外孫女吃苦。”

    她又牽著淑寧的手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頭對女兒女婿道:“你們既然想讓端哥兒出仕,乾脆帶他到二伯家裡坐坐。我聽說他今兒在家呢,順便幫我捎幾盒點心給你二伯母。只是兩個孫女兒還未下學,留你們閨女陪我說說話吧。”

    張保與佟氏應了,後者還給女兒使了個安撫的眼色,帶著端寧離去。


    以往淑寧雖跟母親見過外祖母好幾回了,但單獨相處還是頭一次。幸好外祖母人並不難應付。跟自家老太太完全不同。她一直很慈眉善目的微笑著,說話也慢條斯理,而且很會調節氣氛。淑寧起初正襟危坐,不敢怠慢,後來見老人家和顏悅色,便放鬆下來。

    起初佟母問了些針線女紅上的事,問得很細,包括她學了哪種針線。會不會做衣裳。平時都做些什麼。等等。應在今年下雪前孝敬她幾對棉襪棉手套,她才滿意的換了話題。

    接下來是問功課,不是琴棋書畫,而是經史。淑寧學經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已有些淡忘,佟母道:“這些學問上的事。咱們女子不必深究,只是也該知道些大概,別人問起不至於一竅不通。我看你從前也是學過的,這個冬天就好好從前的功課都揀回來吧。”淑寧只好低頭應是。


    這時已近飯時,佟母的兩個正經孫女過來了,一位十一,一位九歲。年紀都尚小。表姐妹們見過禮。才重新坐下說話。淑寧這時才知道,原來兩位表妹小小年紀,也在學經史。不禁有些嘆服。佟母卻笑道:“不過是知道些皮毛罷了,難不成還真指望她們寫出文章來?”

    兩位表妹不好意思的笑笑,謙虛幾句,聊起別的事。淑寧在旁邊冷眼看著,覺得兩個表妹雖然容貌平平,卻行止端莊,一舉一動,都很嚴謹,而且十分善於察言觀色,小小年紀,就比許多大人都強。

    真不愧是有名的后族,但這樣活著不累麼?淑寧自問在禮儀方面已做得很好了,但面對表妹們,還是有些自愧不如,便悄悄重新坐直了,說話時更小心,手腳也擺得更規矩了。

    佟母和孫女、外孫女們說起家務上的事。淑寧接觸這方面的事已有好幾年,倒是對答如流,老人家很滿意。但兩位表妹年紀尚小,有許多不足處,佟母便傳授了許多自己的經驗。淑寧在一旁聽著,獲益匪淺。


    不一會兒,管家來報說,二老爺府裡留姑太太一家吃午飯。於是佟母一擺手:“淑丫頭跟我們一起吃吧。”

    這頓飯卻吃得淑寧極辛苦。一來是規矩嚴,連碗筷不小心碰出聲音來,都要被外祖母望上幾眼;二來她們吃的是麵食,廚子手藝卻一般,鹹菜賊鹹。淑寧就著半碟子鹹菜勉強撐了兩個餑餑下去,喝了碗麵湯就不吃了,心中萬分想念家中做的美味麵食。

    所幸飯桌上只有女眷,舅舅去了衙門辦差,外祖父則一向是自己用餐的。淑寧心想:大概外祖母也怕外祖父吃飯時訓人,壞了眾人胃口吧。

    飯後服侍外祖母歇了會兒覺,表妹們是早早告退了,留下她給老人家捶腿。她口乾得要死,只能強忍著。

    終於,父母兄長都回來了。淑寧勉強忍住沒撲上去,仍十分端莊的向他們行禮問候。佟母很滿意的望了她一眼,藉口說要給女兒幾樣東西,讓佟氏扶著她進了裡間。她們一走,淑寧就立馬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去,才舒服了些。


    佟氏此去足足過了將近兩刻鐘才回來,然後就暗示丈夫要告辭了。回家路上,淑寧問母親到底與外祖母說了些什麼,佟氏笑道:“也沒什麼,就是你選秀的事,你外祖母已經答應,過幾天進宮時,就求娘娘去。橫豎有延福宮娘娘一日,家就不會再出一位娘娘,還不如給姑娘們找個好人家。至於皇子,只怕你幾個表姐妹更合適。”

    淑寧大喜,這件事有了宮中妃嬪幫助,她起碼有八成機會落選了。佟氏見女兒滿臉喜意,不禁笑道:“別太得意了,讓人看出形跡來,這事你自己知道就好。還有,雖說不求中選,規矩也還是要學的,不然叫人知道你是家的外孫女兒,卻不識宮禮,人家會笑話你。方才你外祖母說,你樣樣都好,就是規矩上鬆了些,要我找個嬤嬤教你呢。”

    淑寧忙道:“額娘,我會好好學規矩,你教我就好,別找嬤嬤了。”萬一找個容嬤嬤來可怎麼辦?就算是何嬤嬤也不好啊。

    佟氏笑罵:“小鬼靈精,你當額娘不知道你的心思?放心,要找也要找個和氣的,不會叫你受委屈。”

    淑寧笑了,心情頓時輕鬆起來。


    暫時還沒開始學規矩,她先做些別的事。早就有打算去探望欣然了,但總要給准媽媽備幾樣合適的禮物才是。她問過母親和二嫫,收集了一些零嘴,又用大紅綢緞做了個荷包,上頭繡了精緻的“九子戲蓮”圖樣,本來打算裝些香料的,想到那些香料不知會不會對孕婦有影響,便打消了主意。

    她向佟氏徵求意見,佟氏說:“裝些花草之類的就好,比如萱草就很合適。”

    萱草又被稱為“宜男草”,在古代送給孕婦,有祝福其生男的意思,的確很合適。但是……

    “這時候哪裡來的萱草?早謝光了。”淑寧問。

    二嫫插話了:“姑娘,萱草就是金針菜,別院那邊不是有麼?乾的也不要緊吧?”

    淑寧被她提醒了,房山園子裡本有出產,賣了一些,自家還留了幾斤。不過,送的竹花荷包裡裝金針菜……她有些黑線。

    算了,意思吉利就好。她差了個僕役回房山去取,第二天就送過來了。把乾萱草裝進荷包,打點好送人的零食與果子,淑寧走到正房去見母親,以求得明天出門的許可。


    這時佟氏卻與張保在煩惱,明日張保要去拜見陳良本,不知該送什麼禮物。張保想送一套文房四寶,佟氏卻覺得太薄了,要送兩件古玩。張保說:“陳大人一向不收重禮,我送過去只怕他不收。”佟氏卻道:“你要起復,還要托他多多美言,送禮薄了,別人心裡會不高興的。”夫妻倆各有各地道理,沒個結論。

    淑寧想了想,便道:“阿瑪與額娘都有道理,但普通的文房四寶的確太薄些,不如送一件文雅些的古玩,只有識貨人才知其好處的,但也不必太貴重了,免得被人說是賄賂。再怎麼說,阿瑪只是求起復,又不是頭一次求官。”

    張保撚撚鬍鬚,點點頭。佟氏道:“可你阿瑪起復後的官職好壞,還要請他多多出力呢。”淑寧笑道:“又不是只能靠他一個,沒必要把身段放得太低。阿瑪政績還在呢,又有外祖父那邊的關係,咱們府裡也不是平民百姓。再說,阿瑪過去拜訪,當成是朋友間來往就好,做得太明顯,倒讓人說閒話。”

    張保道:“這話有理,我如今不比當年,又有爵位在身,可不是小官小吏了。”佟氏想想也對,便也不再堅持。

    淑寧幫著父親挑禮物,最後選定了一方雕竹的紫端硯,是前明舊物,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雖算不上很名貴,也是難得的。這邊忙完了,她又幫母親挑了幾樣賀四阿哥大婚的禮,趁她高興得到了出門的許可,高高興興叫人安排馬車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12 PM

一六三、欣然

  第二天上午,淑寧穿了那件淡綠色掐了淺粉牙的旗袍,只梳辨子戴了朵大絨花在鬢邊。倒是那雙金耳環是自己叫人打的,依照記憶中依稀記得的清代首飾式樣,簡單的金鉤子,掛一隻小小的金蝙蝠,下面吊的是金絲扭成的“福”字,吉利而又別致。

    帶著素馨捧著禮物到了二門上,卻又再度遇上了婉寧,穿了粉紅袍子,戴著珠翠,準備出門。淑寧打了個招呼,婉寧卻只是匆匆點點頭,便上了馬車走了,臉色似乎有些不好。

    淑寧正奇怪著,卻忽然覺得那馬車怎的這般眼熟,跟自己家的極像。待照管馬車的人來回話,她才知道那的確是自家的馬車。那人陪笑道:“昨兒大太太與二姑娘出門,回來時車軸子壞了,別的車又不得閒,才不得已借了三姑娘的車,已經回過三太太了。”

    這不是重點!自家老媽明知自己今天要出門,怎麼可能會把女兒要坐的馬車借人?


    王二湊上來說話:“姑娘,都是小的不是。太太以為二姑娘要跟大太太出門,借的是大車,沒成想二姑娘是自己一個人出去,就把姑娘的小車借走了。”

    淑寧雖然有些不高興,但也沒辦法,只好問:“劉姨娘的車呢?”

    “姨奶奶今兒過午要去榮大奶奶家,姑娘,你看……”


    淑寧歎了口氣:“請王叔叫人把大馬車駛過來吧,我今兒就算顯擺一回了。”這種情形,王二也不好做,就沒必要為難自家人了。大馬車就是排場大些,車廂大些,也沒什麼不妥,說不定這樣上欣然家去,那些出身王府的僕役也能高看自己幾眼。不過大房最近是怎麼了?按大伯母的為人,不應該出這種紕漏啊?倒有些像是被逼急了顧不上其他事的味道。

    她轉身對素馨道:“昨兒你不是說冬青也想出門麼?把東西放下,快回去叫她換了出門的衣裳來。今兒就一起去吧。”素馨大喜,忙把東西放在邊上,急急跑了。

    等這邊大馬車停定,淑寧叫幾個僕役幫著把禮物送上車,才坐穩,就看到素馨與冬青飛奔而來,高高興興上了馬車,冬青還特地向淑寧道謝。淑寧笑笑,吩咐車夫起行。



    欣然如今住的茅家灣。其實離伯爵府很近,不過幾條街的距離。淑寧一刻鐘後就到達了目的的。進了大門,見欣然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正在前院相候,忙道:“你出來做什麼?外頭風大,仔細著涼。”欣然微笑道:“哪裡就這樣嬌貴起來?我天天都在院子裡走幾圈的。”說罷拉過淑寧的手,兩人一起進了正院。

    淑寧一路行來,只覺得這宅子外頭看著尋常,裡頭卻收拾得與別家不同。一色的水磨青磚房屋。清幽雅致,花木繁盛,雖然沒有雕樑畫棟。卻叫人看了舒心。欣然住的院子裡,各色菊花開得正好,桂花還在散發淡淡香氣,影壁前擺了個大瓦缸,裡面養了幾尾金魚,廊下掛著一個鳥籠,裡頭的畫眉發出清脆的叫聲。


    進了屋,只見這正房三間屋子俱是打通的,只用屏風隔開一間書房,裡頭有幾個書架。屋子的另一邊,窗下擺開一張長榻,上頭還鋪了毛皮,又鋪了一層棉布做的薄墊。屋中各處,似是不經意的擺了幾瓶菊花,又點綴著幾條掛軸。淑寧坐下後,便看到旁邊的掛軸上,是欣然親筆寫的一首唐詩:“九月山僧院,東籬菊也黃。俗人多泛酒,誰解助茶香。”

    淑寧歎道:“果然是你住的地方,真會過日子。”欣然抿嘴一笑:“你來得有些晚了,若是早半個月來,院裡的桂花開得正好呢。如今只好光是賞菊了。”然後又叫丫環奉茶上點心。

    淑寧看到送上來的茶點,睜大了眼:“你居然還在喝菊花茶?!這太寒涼了吧?”欣然道:“怎麼會?這是特地給你泡的,我喝的是紅棗茶。我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哪裡敢哪?”

    淑寧驗過她杯裡的茶,才算是放過了,見欣然偷笑,笑罵道:“誰讓你活像是住在菊花屋裡似的,我自然擔心。”欣然擺擺手:“放心,我知道分寸,今年秋天只吃了一點桂花糕。屋裡多插菊,是因為用鮮花比熏香好,我有時也會借果子的香氣。”


    淑寧放心了,便讓素馨冬青把備的零食盒子拿上來。欣然打開一看,有花生、核桃、松子、杏仁,俱是去了殼的,另外還有幾樣果脯和糕點。淑寧指著幾樣切成薄片的花生芝麻糖道:“這個是我自己做的,你嘗嘗味道如何?”

    欣然正要嘗,卻被銀屏攔住了:“讓我先嘗過吧,免得回頭嬤嬤瞧見了,又說我的不是。”淑寧大奇,問欣然:“難道你在外頭住,還有人管著?”欣然苦笑:“本來是沒有的,但如今我大著肚子,婆婆怕我年輕不懂事,便讓伊泰的乳母來照顧我。這位媽媽其實人還算和氣,就是在吃食上管得嚴些。”

    銀屏一一嘗過,點頭示意,欣然才高高興興的捏了幾顆核桃肉吃起來,還道:“你送得正是時候,我這些天極容易肚子餓,平時積攢的零嘴都快吃光了。”

    淑寧又把荷包拿出來送了,欣然見了上頭繡的花樣,還有裡頭的萱草,臉一紅,嗔了句:“你也來打趣我。”淑寧偷笑。


    她問了欣然一些身體上的事,見對方面色紅潤,精神也好,心裡也覺得高興。兩人說了一陣閒話,眼看著快到飯時,欣然道:“你若有空,就陪我吃頓飯吧,伊泰今兒當班,我一個人怪悶的,有客人在,嬤嬤也會放鬆些。”見淑寧點頭,她大喜,叫過銀屏如此這般吩咐一通,銀屏忍著笑下去了。

    淑寧有些摸不著頭腦。卻看到欣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最近極想念正陽門外門框胡同裡劉家老鋪的醬牛肉,可嬤嬤不許我多吃。今兒借你的名頭,也讓我過過癮吧。”

    淑寧笑了,欣然還是那麼愛吃美食,正好她對那家醬牛肉也有所耳聞,今天就嘗一嘗吧。

    這一嘗果然不得了,淑寧立馬就愛上了。這醬牛肉嫩爛鬆軟,油而不膩。醇香味美。加上幾樣脆嫩清香的六必居醬菜。淑寧足足吃了兩大碗飯,還暗下決定日後也要買些回自家吃。

    欣然也吃得很滿足,雖然那嬤嬤皺了眉頭,卻不好著客人面說什麼,幸好這也不是頭一回了,那劉家老人中也有些名氣,她便沒攔著。

    飯後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淑寧見欣然有些睏頓,便勸她去休息,欣然搖頭道:“什麼時候不能睡?難得你來,咱們多說會兒話。”淑寧只好依了。那位嬤嬤見了,卻眉頭大皺,再三勸說欣然去睡一會兒。


    沒過多久,前頭傳來一陣喧嘩,那位奶媽到外頭問。才知居然是伊泰回來了。

    淑寧還是頭一回見伊泰。只見他五官平平,但一張圓臉十分和氣,未語先笑。進來看到自己就先打了聲招呼:“這位是淑姑娘吧?早聽欣然提過你了,多謝你來看她。”淑寧笑著行禮問好。

    欣然問伊泰怎麼回來了,他道:“正好出來辦事,路過家門就來看看你,若是睏了就多睡會兒,姐妹們還會再來的。”他仔細的問了欣然今天的情形,睡了多久,走了多少路,吃了什麼飯菜,等等,知道她今天吃了醬牛肉,還笑道:“你愛吃,我明兒再給你買。嬤嬤只是嘴碎些。”


    他交待了幾句,又匆匆走了。欣然一直送出大門,還有些依依不捨。回來看到淑寧一臉笑意,她臉一紅,嗔道:“笑什麼,你也會有這麼一天。”

    淑寧抿抿嘴,笑道:“那也不知是猴年馬月了,如今我只笑你,真真是離了一會兒都不行。好了,你家大爺有命,要你去睡午覺,我不打攪你了,改日再來。”

    欣然卻有些不捨:“這麼快就要走了?你可記得要常來。”淑寧點點頭:“就這幾步路,我下回走路過來也成。”兩人又說了幾句,淑寧便催著她,直看到她進屋睡了,才自己帶了丫環出門上馬車。


    還未上車,卻看到來了一匹快馬,下來一個人,她定眼一看,居然是桐英,忙招呼道:“桐英哥,怎的這樣巧?”

    桐英見是她,怔了怔,笑道:“你從這家裡出來?可有看到伊泰?”淑寧點點頭:“伊泰大人方才離開了,桐英哥是要找他麼?”桐英苦笑道:“這小子走得倒快,虧我一路追過來。”他晃晃手上的物事,微微喘著氣道:“這是他的腰牌,沒這個,我看他怎麼進宮門去。我先歇口氣,讓他急一急。”

    淑寧笑了,又問:“最近怎麼不見你?我聽哥哥說,他都好些天沒看到你了。那天咱們家擺宴,你也沒來。”桐英笑道:“罷了,平時隨意些無所謂,那種正經場合,我要是去了,連主人帶客人有九成要向我行禮,豈不讓人心裡堵得慌?還是算了。況且,我現在已經不是閒人一個了,忙得很呢。”

    淑寧問是怎麼回事,他卻只是苦笑,左右看看,牽著馬示意淑寧往旁邊角落走,然後小聲道:“別提了,我被人擺了一道。”淑寧怔了怔,卻又聽得桐英說:“有人擺了個圈套給我鑽,把我誆到禮部去了。”

    淑寧心想方才果然是聽錯了,便笑著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禮部不是清閒衙門麼?我還以為正合你意呢。”桐英又苦笑了:“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誰知這清閒衙門平時清閒,我一進去就忙得要死。你也知道,四阿哥大婚,事情多著呢,我是頭一回正經辦差事,也沒法偷懶,只好勤快些。”他揚揚那腰牌,道:“早上到四阿哥府上辦事,原說大夥到外頭吃了午飯再到宮裡回話,沒想到半路上伊泰不見了,聽人說是回家看老婆來了,我撿到他的腰牌,怕別人知道,急急趕過來,他卻跑了。”


    淑寧想起位於京城東北角的禛貝勒府,又想想這裡的位置(注:茅家灣位於皇城西北方),伊泰這圈兜得夠大的,什麼叫“路過家門”啊?

    她於是笑道:“伊泰大人的妻子懷著孕一個人在家,他不放心才會中途趕回來看的,桐英哥別生他的氣。”桐英笑了:“我怎會生氣?就是想幫他,才巴巴兒追過來的。”他抬頭看看天色,道:“好了,我歇過了,這就繼續追吧。你這是要回家麼?路上小心些。”他看到淑寧身上的秋衣,皺了皺眉:“這衣裳會不會太單薄?現在越來越冷了,風又大,你出門多披件斗篷吧。”

    淑寧心裡一陣暖意,微笑道:“多謝桐英哥想著,我車上就有斗篷。你現在忙,我不打攪你,等過些時候你閑了,記得你還答應過要帶我去逛京城的。”


    桐英怔一怔,笑了:“等我閑了,只怕都下雪了。四阿哥大婚過後,便是五阿哥娶側室,然後是過年,聽說朝鮮那邊也會來進貢,我怎麼就趕上最忙的時候了呢?”

    淑寧愣住:“五阿哥要娶側室?是哪家的姑娘?”桐英道:“聽說是劉家的,我也不太清楚。你早些回去吧,別在外頭亂跑。”然後便轉身上馬。

    淑寧本要問清五阿哥的事,但想到伊泰還在等腰牌,便沒再說話,目送桐英離開,自己上了馬車。

    素馨與冬青見她神色嚴肅,對望一眼,前者小心問道:“姑娘,五阿哥要娶側室,二姑娘知不知道?”淑寧抿抿嘴:“就算現在不知,遲早也會知道的。咱們回家先別提起這件事,走吧。”冬青敲了敲車廂板,馬車就起行了。


    回到府裡,淑寧換過家常衣裳,回想起方才從桐英處聽到的事,不由得歎了口氣。五阿哥對婉寧那般癡迷,也免不了要娶側福晉,想來他身為皇子,這種事總是免不了的,而且恐怕現在侍妾之類的也有。不知婉寧聽到後,會有什麼想法?想來還是嫁個平常些的人比較好啊,像欣然,既有感情基礎,對方人品也好,只要為人溫柔體貼些,就算仕途差一點又有什麼要緊呢?反正又不會受窮。

    她胡思亂想了一會兒,見已是未時三刻了,心想母親大概已睡過午覺,便到正房去向她請安,沒想到看見父親張保已經回來了,正板著臉坐在桌邊,面前擺的正是要送禮的古硯,母親佟氏正在柔聲安撫著他。

    淑寧小心向父母請過安,張保點點頭,沒說話,她便輕輕拉過母親,小聲問是怎麼了。

    佟氏歎了口氣,道:“上午你阿瑪去拜見陳良本大人,受了氣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12 PM

一六四、分道

  淑寧吃了一驚,忙問:“怎麼會呢?先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她雖然一直對陳良本的種馬特質有些不恥,但也承認他官做得不錯,是個有頭腦的人,好好的怎會讓自家老爹受氣?

    佟氏想起也有些生氣,見張保仍舊黑著臉,便拉著女兒到旁邊房裡,細細把緣故說給她聽。

    今日本來張保上門去拜訪時,照足了禮數,也沒低了自家身份。那陳良本大人卻不知為何板著個臉,只是勉強露了個笑。後來談話時,陳良本總說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見張保不明所以,才嚴厲的坦白說出來。


    總的來說,是三件事。

    第一是春天有人彈劾他時,許多與他交好的官員遭殃,張保沒事,卻也不幫著拉一把,還特地避到京城以外的地方去,有很多陳派官員對此不滿。

    第二件,是陳良本的同年好友,原大名府知府,向他抱怨說自家兒子不小心闖了些小禍,被陳派的政敵當成靶子攻擊,結果差點丟了性命,好不容易改判流刑,自己卻被御使盯上,丟了官。張保明知自己與陳良本交好,卻幫別人用假口供害自家兒子,實在欺人太甚,也不知是不是想借此討好敵對方。

    第三件,卻是最近才發生的。陳良本在江南的政績之一就是打倒貪官追回鹽稅,有人告訴他張保私下收留了一個大貪官的兒子,也許是想對他不利。


    陳良本的意思,第一條或許只是張保膽小,不算什麼罪,但後兩條就有些過分了。他直問張保對他可是有什麼不滿,現在上門送禮,莫不是因為看他仍舊高官厚祿,對他有所求才來的。

    張保當時被氣得夠嗆,幾乎說不出話來,直問陳良本,自己可是那種小人。陳良本原有些猶豫。沒想到這時他的二夫人卻出來了,將張保送去的禮原樣遞回,還說他“用這種沒人要的舊東西當禮物,可是不把我家夫君放在眼裡”。

    張保什麼話都不說,直接把禮物一捲就告辭了,回府後一直在生悶氣。


    淑寧聽完,不禁怒火中燒。看來那只姓陳的種馬最近連是非都分不清了,聽他說的都是些什麼鬼話?!她忙對父親道:“阿瑪別生氣,犯不著為那種人氣壞身體。他連誰是誰非都認不得了。看他什麼時候倒大黴吧。”

    張保看到女兒這麼生氣,反而覺得心情好些了,沉吟道:“他向來不是這種人,我與他交往雖不算多,但也知道他的為人,現在看來,大概是有人對他進了讒言,而他剛從江南回來。對京裡的事不太清楚。誤會了也是有的。”

    淑寧這時也稍稍冷靜了些,覺得父親的話有理,想了想。道:“如果是這樣,還是要儘快把事情澄清的好。俗話說,三人成虎。今兒阿瑪帶著禮物從陳府氣衝衝的出來,想必也有人看到了,若是引起什麼閒話,對阿瑪的名聲有損。而且早點讓那個陳良本知道阿瑪是冤枉的,也可以讓真正的小人無所遁形。”

    佟氏見張保臉色放緩,心裡也高興,聽了女兒的話,便問:“只是如今這陳良本已有了偏見,咱們又怎麼澄清呢?”

    淑寧想起一個人來:“找玉恆大人吧,他與阿瑪一向交好,又一直在京中,對這幾件事情都是清楚的。顧全生的奴籍轉換,還要在順天府登記在冊呢。何況大名府知府那件事,只怕他心裡也有怨氣,要知道那前大名府知府的兒子,可是在他順天府轄下鬧出了人命。”

    張保點點頭:“也好,不過我聽說他最近可能要調外任,要去就要趁早了。”

    為防夜長夢多,張保在女兒的催促下,當晚就去拜訪了玉恆,把事情都說了一遍,連那禮物是前朝古硯的事都說了,順便還將禮物轉送給他,還另附了幾塊上好的印石。玉恆最近對印章挺有興趣,正中下懷,忙保證會幫他向陳良本解釋,順道埋怨了前任大名知府一通。他兒子犯事,害得順天府被參了個“不察”之罪,本來就被扣了俸銀,那幾個月都白做了,要知道,在這種清水衙門裡,許多屬官都要靠俸銀過活呢,他身為長官,怪沒面子的。


    玉恆動作很快,第二天就找上了陳良本,把事情一一說清。當初張保離京,的確是要躲是非,但他一個丁憂在家的中等官員,在那種情況下也幫不上忙;前大名府之子是罪有應得,張保鄰居家的女兒幾乎被害了性命,張保也只是攔著那紈絝子弟搶人罷了;至於那貪官之子,卻是顧縣令的獨子,成了官奴的,因被張保姐夫買去,剛剛才轉給張保,在官府上了明檔的,並不是私下收留,而且發配到莊上做工去了。等等。

    玉恆還順便說了幾個與他不和的陳派官員的壞話,聲稱他們在陳良本離京期間,結黨營私,排除異己,還引起朝中爭鬥,給陳良本帶了許多麻煩,如今陳派受損慘重,都是他們所害。如此這般說了半日才走人。

    卻說那陳良本,這幾個月以來一直在心煩。江南的局勢比他想像中更複雜,朝廷中又總有人拖他後腿,他絞盡腦汁,好不容易做出一點成績,卻被調回京中,連帶的一些計畫也必須停止。家中妻妾也不叫他省心,天天吵嚷不說,偶爾還會在外頭惹上一兩件事來,累他名聲受損。

    因皇上覺得他前些時候受了委屈,卻又不好明著補償他,便許諾給他的一個側室封個誥命。陳良本選中了出身富家千金那一位,沒想到其他的妾不答應了,連一向乖巧的小家碧玉也哭訴說他偏心,自己從小跟他一起長大,又是正經人家的女兒,沒當上正妻她認命。如今卻連個商人之女都不如。富家千金卻自認勞苦功高,理當獲得誥命,遂與她們鬧成一團。陳家後院風雲又起。


    陳良本每日在朝上應付其他官員,已經有夠累了,回到家也不得清靜,自然心中不快。偏偏又有兩個陳派官員改投了索派,讓他更是生氣。這時有人向他進讒言,說張保如何如何。他不禁怒火中燒。一見張保上門。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又有些像想巴結他,便忍不住出言諷刺。禮物他也沒看清楚,只是聽富家千金出生的二夫人說是不值錢的東西,便也信了。

    直到玉恆來跟他說了,他才知道冤枉了張保,心裡開始對某些說三道四的人心生警惕。他無意中埋怨了二夫人幾句。結果後院又鬧起來。陳良本心力交瘁,只好給張保寫信,附贈一份賠禮,言道自己已知實情,一切都是誤會,至於他請托的新官職的事,自己先前已替他看好濟南知府的缺,一定盡力。云云。

    張保一向是個好脾氣的。收到信和賠禮後,氣也消了。但他心裡對此事總有個疙瘩在,沒法再像以前那樣對陳良本友好信任。

    佟氏見狀便勸他:“算了。以前咱們要靠他,難免作小伏低些,現在咱們還有別的依仗,還是別再與他來往太多了,他如今在外頭名聲也不是頂好。”

    張保道:“只是從前還是多虧他幫襯不少,如今他有些不順,我便丟開手,別人也會說閒話的。我自己心裡便過意不去。”


    淑寧聽了便道:“阿瑪與他已有了隔閡,何必還要勉強與他虛與委蛇?而且這回是他冤枉了阿瑪,並不是咱們理虧,若是仍舊與他交好,反而顯得我們想巴結他似的。仔細說來,當初阿瑪不過是因著玉恆大人的關係才與他來往,為官的政績,都是自己實實在在掙回來的。他只不過是幫了幾個小忙,難道還要為他賣命麼?何況我們也給他出過不少好主意了。他聽了別人幾句閒話,便要跟您翻臉,這次咱們補救得快,所以無事,若是沒請玉恆大人說項,誰知會怎樣?”那只種馬現在渾身都是麻煩,還是遠著些好。

    佟氏在一旁聽了也有些害怕:“淑兒這話說得是,我聽說有幾個從前與他交好的官員,與索額圖大人那邊交往密切了些,其中兩個近日被人告發有不法之事,外頭都在傳,是他在報復呢。”

    張保歎道:“這些都是謠言罷了,認識他這些年,他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因著一個誤會,疏遠了他……我實在不想這麼做。更何況,他也說了會為我起復的事出力,濟南知府是個不錯的缺,姐夫正在那裡,也好照應。”

    淑寧忍不住暗歎老爸心太軟,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阿瑪不要與他太親近了,也不用明著與他疏遠,便先看看情形再說吧。”

    張保猶豫了一下,答應了,便把這事暫且丟開,關心起兒子參加吏部考察的事來。端寧只要順利通過,就能獲得基層官職了,為此他準備了許久,佟氏還特地跟娘家那邊打過招呼。


    四阿哥大婚當天,張保佟氏與端寧都受邀前往,不過只是作為普通賓客,與別家的人待在一起,送的禮都是尋常物品,別人也沒起疑心。沒有人想到,另有一份精心備下的禮物,被悄悄送到了南瓜胡同,裡頭包括佟氏親手做的幾件冬衣,還有一件灰鼠毛的褂子,以及兩件鑲了毛皮滾邊的女式連袖斗篷,卻是專門給四阿哥的妻妾備下的。


    這天因父母哥哥都出門參加喜宴,淑寧留在伯爵府裡陪弟弟。吃過午飯,她瞧著賢寧眼皮開始耷拉下來,便托了小劉氏幫著照看,讓他與小寶兩人都去睡午覺了。她一個人回了屋,把素馨冬青都放出去逛,打算在長椅上眯一陣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覺得屋裡好像有人,睜開眼一看,卻是個穿粉色旗袍的女子,背對著自己。她起身看得仔細些,居然是婉寧!


    婉寧坐在椅子上,正望著前方發呆,聽到後頭聲響,便轉過頭來笑道:“三妹妹,你醒啦?”淑寧走到屋角的水盆處洗了個臉,整理了一下頭髮,回身問道:“二姐姐,你怎麼在這兒?來了也不叫我一聲。”

    婉寧笑笑,眉眼間一片落寞:“我真羨慕你,什麼也不懂,只要安安心心過自己的日子就好。而我……知道得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淑寧皺皺眉,上前正要說話,卻聞到一股酒味:“二姐姐,你喝了酒?!”

    “這有什麼?不過是幾杯米酒,又不是茅臺。”婉寧不在意的擺擺手,“我今天……今天高興,當然要多喝幾杯,這是喜事,喜事啊!”


    淑寧十分肯定她一定是喝醉了,自己的丫環不在,怎麼她身邊也沒跟個人?想著想著,便倒了一杯茶遞過去:“二姐姐喝杯茶清醒清醒,你今兒到我這裡是做什麼來了?總有個緣故吧?”

    婉寧接過喝了一口,忽然抽泣起來:“為什麼……會這樣?還說是好朋友,我特地去見她,卻一面都見不著,說什麼新娘子不能見外人,呸!我又不是男的,有什麼要緊?!”她邊哭邊罵,說的話卻有些不清不楚起來:“嗚……他真狠心,一點機會都不給我,現在還又妻又妾的,哼……小心腎虧……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明明說了只愛我一個,轉頭又去娶別人了,可惡,當我是什麼?!以為我真的會將就嗎?!”

    淑寧聽得一頭霧水,這說的都是誰啊?聽著怎麼不像一個人?不過她慢慢的也猜到大半了,看來婉寧是因為一直心心念念的四阿哥大婚,又聽說五阿哥要娶側室,所以才會喝酒澆愁。


    她瞧著婉寧一臉狼狽,便好心遞帕子倒茶,卻忽然被婉寧抓住手,只見對方詭異一笑,吃吃的笑道:“三妹妹,你那麼賢良淑德,不知你以後嫁過去,對著那一屋子小妾,會怎麼想?”

    淑寧一愣,這時忽然衝進一個人來,卻原來是俏雲。只見她硬是扶起婉寧,匆匆謝過淑寧後,勉強笑道:“三姑娘,我們姑娘今兒不小心喝多了,說的都是醉話、瞎話!您別見怪,就當沒聽見吧。”然後死命把婉寧半扶半拽的拉走了。

    淑寧皺著眉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人進屋換水,她才甩甩頭,練字去了。


    婉寧喝醉這件事,並沒有太多人發覺,府裡雖有些閒話,但很快就被提前發月錢的好消息引開了注意力,接下來又是芳寧下聘的日子,等事情完了,也沒人想起這件事了。婉寧後來躺了兩天,說是身體不舒服,但也沒什麼事,淑寧過了幾日看見她,只是發現她神情有些鬱鬱的,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剛進了十月,張保收到陳良本那邊的信,說是為他定了濟南知府的位子。張保夫妻心裡都很高興,都覺得陳良本人還是信得過的。誰知過了幾天,朝廷的旨意下來,卻是另一位官員得了這個職位,而且這位官員不但是追隨陳良本最久的一位官員的外甥,同時還剛剛納了陳良本那位富家千金如夫人的侄女兒為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13 PM

一六五、入仕

  張保得知消息後,心下隱怒,覺得陳良本是在糊弄自己,對兒女道:“他若不願意幫忙,直說就是,為何這般哄我?我既沒說一定要這個缺,也沒說馬上就要輪上,他一邊騙我,又一邊將官職給了親信之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佟氏也是一臉怒意,端寧沉吟片刻,道:“這……會不會是有人做了手腳?按理說他沒必要騙阿瑪啊。”

    張保聽他這麼說,也冷靜下來了,想了想,歎氣道:“罷了,我與他本來就不是什麼至交好友,平時來往也不多。不管他這次是怎麼回事,我們還是不要把前程都壓在他身上,另尋路子吧。”

    淑寧想到近來她從父母兄長處打聽到的消息,心裡隱隱覺得陳良本的情形有些不對。離京兩年,又在江南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他原本穩固的政治陣營出現了鬆動,名聲也有些受損。最關鍵的是,不論是主動還是被動,他都已經開始陷入黨爭,失去了原本的純臣立場,很難說皇帝還能寵信他多久。自家老爸若離他太近,很容易被視作朋黨,有事時難免會受連累,不如趁這個機會疏遠了吧。

    她把想法說了出來,張保卻仍是猶豫。在別人眼裡,他已經是陳良本那邊的人了,這時候疏遠,會被人當成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吧?

    淑寧忙道:“阿瑪怎能這樣想呢?其實當年您與陳大人交好,是因為當過玉恆大人的屬下。並不是他的嫡派。雖說他幫過我們些小忙,我們也為他出過幾個主意,認真說來,並不曾欠他什麼情,也沒有靠他升官發財。這兩次的事,都是陳大人那邊理虧,咱們心裡有隔閡,也是人之常情。至於別人的閒話。咱們何曾有依附什麼人?別人又能說什麼?”

    張保聽了。覺得也有道理。端寧在一旁聽著。這時插了句話道:“阿瑪不結黨也是好的,我看陳大人那邊的幾位大人,跟結黨也沒什麼兩樣了,不知皇上會怎麼想呢。”

    張保一驚,果斷地點了頭:“我知道了。”


    他丟開了靠陳良本起復的想法,只規規矩矩的報了公文給吏部,便在家靜候消息。當然。兄弟們和岳家那邊,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不過當陳良本派人送信來道歉時,他不置可否,只說知道了,日後不必費心,便拿尋常賞封打發了來人。

    其實在這件事情上,陳良本倒有些冤枉。他的確給吏部的舊屬送過張紙條,暗示他們將濟南知府的缺給張保。所以任命一下來。他也極為吃驚。問過那幾位舊屬,居然說是按他的吩咐做的,那張紙上的人名正是現在這位。陳良本思前想後。便知是自己身邊的人出了問題了。聯想到近來發生的種種,他不禁暗自心驚。

    他忙忙派人向張保送信,說明真相,但顯然張保已經灰了心,不再信任他了。雖然覺得很惋惜,但是張保對他而言,並不是非常重要,又與太子和家那邊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無法真正信任,所以他也不再強求。更何況,他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後院平定,然後再對付往日與他稱兄道弟,現在卻意圖取而代之的人。


    又過了幾日,吏部考察的結果與任命書都下來了,端寧正式成為了一名八品的兵部筆貼式,專職翻譯、擬稿和抄寫等文書工作。

    佟氏有些發愁,這官職可有些低,別說與真珍的哥哥們比了,光是比自家幾個侄子,就差了好幾級,連二房那不像樣的浪蕩子誠寧,都是個六品的蘭翎侍衛。

    端寧安慰她道:“額娘別擔心,我還年輕呢。這筆貼式品級雖低,做的卻都是要緊的事,又能常常見到堂官,像我這樣的八旗子弟,都是以此晉身的。”

    張保也笑道:“這個職位看著沒什麼,卻是最容易晉升的,做得好,上頭的人馬上就能看到。不但認識的人多,還能熟悉各種政務,是學東西的好機會。你且熬幾年資歷,等做到主事的位子,以後前途就不可限量了,封疆大吏也不是不可能。”

    佟氏聽他們這麼說,心情也放寬了些,想到認識的幾家貴族,子弟中也有從筆貼式等小官小吏做起的,有福氣被破格提拔的畢竟是少數,便不再糾結於此了。


    端寧見她臉色轉好,便說笑道:“其實我原本是想到戶部或工部去的,多學點東西,日後像阿瑪那樣為一方父母,也能為百姓造福,沒成想被派到兵部去了,還真有些失望。”

    佟氏有些哭笑不得:“這種事還能讓你挑麼?橫豎是熬資歷,在哪裡不都一樣?”張保聽了卻道:“胡說,兵部還有軍伍都是我們家的根基,你媳婦家裡也是軍伍出身的,你這話要讓別人聽見了,還不知會說什麼呢。不許再提。”

    端寧乖乖應了,轉頭看到妹妹看著他笑,便佯裝怒道:“丫頭,笑什麼呢?!”淑寧抿抿嘴,道:“沒什麼啊,我倒覺得哥哥到兵部去,其實挺佔便宜的。”端寧問是什麼緣故,她便笑道:“哥哥滿蒙漢文字都極熟,這是其一;哥哥早就跟阿瑪學過政務文書,這是其二;這其三嘛,兵部現在最大的事是什麼?當然就是西北啦。那裡的的名啊人名啊關係啊,哥哥去年幫桐英哥整理情報時,早就知道了。別的兵部筆貼式還要先把這些記熟呢,哥哥立馬就能上任,不是佔便宜了麼?”

    端寧笑罵:“你這丫頭,你以為做筆貼式光記熟這些就好了麼?這算什麼佔便宜?”然後便欺身上來捏妹妹鼻子。淑寧連忙躲開,兄妹倆又鬧起來,卻沒看到自家父母若有所思的對視,眼中都有些驚喜。


    端寧很快就要開始上差了。佟氏忙著為他打點要帶的東西,以及送給未來同僚的見面禮,張保也教給他許多經驗之談。淑寧在旁邊打著下手,卻想起另一件事來:“真珍姐好像一直沒回京,皇上不是說了會指婚麼?怎麼那麼久還沒有消息?”

    佟氏笑道:“溫夫人那邊前兩日有信來了,說是真珍過幾天就會回京,想來不遠了。”張保也撚著鬍鬚道:“我聽說內務府的鐘錶工廠已建了一半了,大概明年春天就會建好。在武丹將軍把這件差事辦完回廣州之前。定會把女兒婚事辦了的。我猜就是過幾天的事了。”

    淑寧“哦”了一聲。笑著睨哥哥一眼:“端四爺當了官。又要娶媳婦了,真是雙喜臨門哪。”她作好準備要應付哥哥又一輪侵襲了,沒想到端寧臉上一紅,不知嘟囓了句什麼就走出去了,看得她大是驚奇。


    賢寧從門外跑進來,與哥哥擦身而過時,奇怪的望了他一眼。然後進來問:“哥哥的臉為什麼那麼紅?”張保與佟氏忍不住了,都笑起來。

    淑寧強忍著笑,蹲下身對弟弟說:“因為哥哥要娶嫂子了,所以不好意思呢。”賢寧瞪大了眼問:“嫂子?是誰?是不是真珍姐?”淑寧笑著點頭道:“可是哥哥臉皮太薄了,我一說嫂子他就臉紅,這樣到了娶親那日可怎麼辦?會被人笑話的。所以賢哥兒記得,要多在哥哥面前說新嫂子的話,讓他早日習慣啊。”

    賢寧鄭重地點點頭,卻聽到父母笑聲更大了,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時他看到端寧手裡拿著幾本書走進來,便跑過去說:“哥哥,你娶嫂子那天不要臉紅啊。”端寧一愣,臉刷一下又紅了。抬頭看看樂得不行的父母,以及在一旁竊笑的妹妹,便知罪魁禍首是誰了,“哼哼”兩句,用手上的書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小丫頭,居然取笑哥哥?”

    最後還是佟氏打了圓場,才制止了小兒女們的打鬧,又問賢寧:“賢哥兒不是在姨娘屋裡練字麼?怎麼過來了?”


    賢寧道:“我聽姨娘說她和小寶哥要回房山去,額娘,我也想跟他們一起回去。”

    佟氏沉默了,家裡事情還多著呢,她是不可能回的,何況接下來還有端寧娶親的事,但讓小兒子跟小劉氏回去,雖說可以放心,她又有些捨不得。她望瞭望丈夫,張保便抱起賢寧,問:“賢哥兒為什麼想跟姨娘他們回去?在家裡有阿瑪額娘、哥哥姐姐陪你,不好麼?”

    賢寧道:“好是好,可在這裡沒什麼好玩的。房山有成師傅陪我騎馬射箭,還可以和小寶哥玩,比這裡有趣多了。阿瑪,你們不回麼?”

    張保沉吟片刻,便道:“冬天下了雪,騎馬射箭也不方便,小寶是為了跟先生讀書,所以要回去。賢哥兒留下來多陪陪阿瑪如何?你看,你額娘姐姐天天有事,哥哥又要去衙門,阿瑪一個人多悶啊。”

    賢寧歪著頭想了想,鄭重答應了。張保高興的摸摸他的頭。淑寧瞧著,心裡暖暖的。


    接下來的日子裡,端寧每日去兵部當差,張保便在家教小兒子讀書寫字,倒也過得挺愉快。佟氏幫那拉氏料理一些家務,卻遠不如春天時執掌大權那般風光,不過她也沒怎麼在意,因為她還有別的事要忙,那就是為端寧的婚事做準備。

    這兩年房山的田產與果林荷塘等產業,進益不少。今年雨水雖不足,但也有兩三千兩入息,加上廣州的茶樓每季都能收入千兩左右,他們家又一向節儉,已積下不少錢了。如今張保又有了爵位,端寧也已經入仕,就算張保起復後的官職不太理想,也不必擔心。

    佟氏帶著女兒細查賬簿,算出自家大概能動用五千兩銀子來辦喜事,但聽了女兒的建議,決定暫時只用三千,剩下的留作備用。

    同時,兒子娶妻,當然不能再留在槐院,而要另住一個院子了。眼下伯爵府內空的院子不多,她看中了離槐院最近的一處無人住的舊院落。那裡本是放置桌椅屏風等大型物件的庫房,老太太過世後,那拉氏將正院的偏廂用來放置雜物,裡頭的東西都搬過去了,這舊院子便荒廢了。佟氏看中那裡離槐院近,地方寬敞,又乾燥通風,只需重新翻新一下便行。

    她向那拉氏提出請求,說三房願意一力承擔翻新費用,用的理由便是兒子年紀大了要娶妻。那拉氏雖然不知道端寧會與哪家小姐訂親,但前些日子為了女兒的事,已得罪三房好幾回了,而三房對大房仍舊謙恭有禮,還很親切的問“上個月花費大了,帳房是否需要添些銀子”。雖說保定莊上的租子已上繳,幾處房產的租金也收上來了,暫時用不著他們出錢,但以前幾次難關都多虧了三房幫襯才順利渡過,她需要向三房示好,修補一下關係。因此她很爽快的答應了翻修院子的事,還主動提出由公中出錢,畢竟端寧也是伯爵府的少爺。

    佟氏心下明了,當然是笑納了,省下的錢,她還可以多辦些聘禮,給自家臉上增光。



    十月下旬,宮中終於傳下了旨意,將廣州將軍武丹之女指婚給已故一等威遠伯哈爾齊之孫、輕車都尉張保之子、筆貼式端寧為妻。

    兩天後,吏部發下公文,原任廣州知府張保,謙恭孝,盡忠職守,任內表現出色,兼有勸農平定之功,遷直隸參政道。





一六六、逛街

  張保一家接連遇到喜事,真真是喜出望外了。如果說賜婚之事是心裡有數,那麼張保連升兩級,可算是意外之喜。據說這項任命是由上發下的,吏部的官員也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

    張保起初見了“勸農平定”這四字時,還以為是廣州時的老皇曆,但得了兒子提醒,才有些了悟,去年掩護了桐英大概也算在“平定”之功裡了。

    參政道是從三品,不是主官,而是布政使的副使,專管錢穀,這方面張保倒還算是擅長的。而且現任的直隸布政使,是出了名精明和氣的人,聽說還是家門下。直隸布政使衙門位於保定府,離京城不遠,若是快馬趕路,離房山別院也就是一天的路程。而且目前周文山仍然留任直隸學政,張保上任後也有熟人可以幫襯。

    佟氏原本曾擔心過,若是丈夫再放外任,她是定要跟著去的,但女兒明年就要選秀,又該怎麼辦?現在她總算放心了。就算女兒跟去任上,回京也是極方便的。

    這個差使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管的是直隸的錢糧,而直隸一帶,連年乾旱,收成都不太理想,皇帝又常常免糧免稅,所以這個職位算不上好缺肥缺。

    不過張保倒不太在乎這些,他一貫自得於己身在農政方面的長才,更因為在乾旱的年份中,他親手料理的房山產業仍有不錯的收成,因此對自己很有信心,相信自己定能協助布政使把直隸的民政治理好。

    佟氏與兒女都勸他稍稍按捺住萬丈雄心。直隸乃是天子腳下,大小官員多是皇帝親信之人,要與他們和睦相處,萬萬不能出風頭得罪人,云云。張保其實就是一時激動罷了,聽了家人的話,自己也冷靜下來了,先打點好兒子娶親的事。再去上任不遲。


    伯爵府近半年來接了兩次聖旨。一次是嘉獎老四容保,不但升了他一等輕車都尉又一雲騎尉,還晉了散秩大臣;一次是把將軍千金指婚給三房的兒子端寧,稱得上是伯爵府第四代子孫的妻室中身份最高者。晉保與那拉氏心裡的滋味有些難以形容。

    晉保還罷了,得了消息,只是略靜坐了一會兒,便很高興的接受同僚們的祝賀,回到府裡也很熱情的恭喜了弟弟一家。客人來賀。他幫著接待,順便也多認識了幾位高官權貴;侄兒的親事,他也交待妻子要出錢出力,不能有損伯爵府的臉面;甚至對於心生妒嫉的兒子們,也是嚴厲責罵,說他們對府裡的這樁喜事應該由衷的表示高興,然後帶著他們去應酬,讓他們也多學些待人接物。

    那拉氏的心裡卻一直酸溜溜的。三房早早說要翻新院子,可見是早就知道指婚的事了。她原以為端寧的未來妻子頂多也就是個三品官的女兒,不可能超過自家兩個媳婦,沒想到居然是位將軍千金。而且聽弟妹露的口風,是三年前就開始議的婚,可自己居然一直被蒙在鼓裡。

    不過酸歸酸,她身為當家主母還是要表現出主母的氣度來的。不但笑著向三房一家道賀,還大力推薦大兒媳婦充當代表,為端寧去將軍府送定親禮,因為李氏是父母、公婆、丈夫、子女俱全的人,全伯爵府也找不出第二個比她更有福的人了。

    佟氏自然是笑著接受了,順便表示了一番對芳寧婚事的關心,還表示打算送一套新打的金首飾給芳寧添妝,那拉氏面上謙讓,心裡也暗暗佩服佟氏會做人。

    全府忙成一團,佟氏又要準備聘禮,又要打點丈夫赴任的行李,又要接待來賀喜的賓客,還要應付各路親戚,忙得不行。淑寧早早接過槐院的家務,替她分擔,但許多事情都不是她一個閨中少女能幫忙的,所以只能照顧好弟弟,讓同樣忙碌的父親能輕鬆一些。

    有時候她也聽到別人說起真珍先前在京中的盛名,別說外人了,連伯爵府裡上下人等,除了三房的人,誰也沒想到這朵名花會落在端寧頭上。端寧固然是好青年,但比起那一眾出身顯貴的公候子弟,顯然要差一截。幾位家的表兄弟,都紛紛打趣他,言談中頗有酸意。


    淑寧趁兄長得閒,便把他扯到一邊小聲問,在外頭可有遇上不甘心的公子哥兒,因為得不到佳人而來找他麻煩的?

    端寧白了妹妹一眼:“這可是聖上指婚,那些人又不是傻子,怎麼會明白表示不滿?頂多是說話酸些罷了。你不是也知道麼?”

    淑寧心想這不是慣常橋段嗎,小說都是這麼寫的啊,嘴裡便說:“我是怕你吃虧,萬一那些人心懷不滿,沒有明裡找你麻煩,卻暗中下絆子,豈不是防不勝防?”

    端寧笑了:“你少想這些古怪念頭。當初看中真珍的人雖多,倒有一大半是衝那鐘錶的好處去的,如今主事的人已定,廣州那邊的工廠也掛了內務府的名頭,還有誰會不長眼?再說,皇上下旨指婚,可不是我能決定的,那些人怪我做什麼?”

    他頓了頓,又道:“何況我人緣一向不錯,從前與各家子弟也向來交好,他們知我為人,妒恨之心倒不。比如上回遇見的馬龍,他是富察家的族親,與我只怕是想娶真珍的人中最熱心的一個,他知道消息後也只是捶我兩拳,過後仍與我友好,可見這種事並不需要擔心。”

    淑寧問:“他很喜歡真珍姐麼?”端寧笑著搖頭:“他從小就立志定要娶個絕色為妻,因此見過真珍一面後,便打定主意非她不娶,可近日已把念頭轉到別的姑娘身上了。”

    淑寧黑線,這也算是最熱心的一個?分明是愛美色吧?她不由得想起滿服宴上遇到的那兩位夫人,心想這馬龍會不會就是其中一個的兒子?


    端寧這些天要上衙門辦差。回家又要跟著父母接待來賀喜的人,也相當忙碌。桐英來過一回,但淑寧沒見著,聽說也正忙差事。回想起數月前幾個人的悠閒時光,她不禁感歎萬分。

    家裡人人都忙碌得很,連芳寧都要為出嫁作準備,至於婉寧,最近都沒怎麼過來。淑寧也不知道她做什麼。


    賢寧卻覺得很無聊。興奮了兩天後。他也厭了,更對來作客的太太奶奶們一見自己就要捏自己臉蛋的行為深惡痛覺,不肯再出去見人,整天便待在姐姐房中發呆,連練字讀書也不想做。淑寧見他這樣,想了想,便問他想不想出去逛逛。賢寧大喜。

    其實淑寧自己也是悶了。中午的菜色裡有牛肉,倒讓她想起前些天吃過的醬牛肉來,想著到正陽門外逛一逛,順便買些好吃的,犒勞一些近日辛苦的家人們。

    她跟佟氏說了,佟氏正忙,只能匆匆交待她多帶幾個人,便准了。淑寧於是把冬青和賢寧的丫環雨歌都帶上,另讓王二夫妻跟車。結果王二又叫上了一個婆子和兩個男僕。


    這一行浩浩蕩蕩的開往宣武門,再沿大道往正陽門方向走。賢寧一路上都趴在車窗上往外看,淑寧不停的叫他小心。他嘴裡應著,卻仍看個不停,嚇得雨歌在一旁心驚膽戰。原來在內城的時候,他頂多看到房子行人店鋪什麼的,到了正陽門大街,就彷彿換了天的似的,他一會兒說這邊有人賣藝,一會兒叫那邊的面人好看,惹得淑寧硬把他從窗外拉回來的同時,也忍不住探頭探腦的看外面的東西。

    王二向人問過路,知道了劉家老舖的地點,便領著馬車使到門框胡同附近,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把車停了,對淑寧說:“姑娘,我聽說那劉家鋪子生意極好,鋪子前面有許多人圍著的,只怕擠了姑娘,不如姑娘與賢哥兒在這裡等著,我去買吧。”

    淑寧有些猶豫,但透過車窗往那胡同看,也的確太擠了些,便點了頭,又道:“街上怪熱鬧的,我帶弟弟逛逛吧,一會兒就回來。”賢寧猛的點頭。

    王二卻勸她:“街上人多,要是磕著碰著可怎麼辦?”淑寧笑了:“不妨事,我也不是沒上過街,多帶幾個人就行了。”王二勉強答應了,又命那兩個僕役要緊跟著姑娘和小少爺,車夫也要看好車子,囑咐了妻子許多話,才走了。

    淑寧緊緊拉著賢寧的手,慢慢沿著街邊的鋪子小攤逛著,身邊有王二家的和兩個丫頭,後面跟著兩個男僕,安全措施做足。


    賢寧對那一溜兒珠寶店不感興趣,淑寧也只是匆匆望了幾眼,便帶著弟弟去看那幾個雜貨攤子,還給他買了兩個面人。她本來想買點首飾荷包之類的,但現在好東西見得多了,便不太看得上那些粗製濫造的玩意兒,只好讓丫環們選了喜歡的東西,便繼續往前走。

    賢寧看到有人賣冰糖葫蘆,要買來吃。但淑寧覺得那人賣的糖漿有些不乾淨,不肯答應。賢寧不高興了,嘟著小嘴可憐兮兮的望著姐姐,淑寧黑線的轉開頭,看到對門的糕點鋪似乎生意不錯,便對他道:“咱們去那家正明齋看看吧?東西似乎很好吃。”王二家的在旁邊說道:“這家鋪子是老字型大小了,做的滿漢糕點極有名,咱們府裡也常買的。”

    賢寧有了一點興趣,便跟著姐姐走過去瞧。那店地方不大,收拾得很乾淨,客人絡繹不絕,看服色是三教九流都有。夥計極有眼色,一眼看到淑寧姐弟二人穿戴不俗,又跟著許多從人,便知是大家公子小姐,忙笑著迎上去,熱情的為他們介紹店裡的各種糕點。

    淑寧聽他講了一大通什麼餑餑什麼糕什麼餅,有些頭暈,便把決定權交到弟弟手上。賢寧在薩其馬、桃酥和桂花板糕之間猶豫,不知該挑哪樣好,淑寧抿嘴一笑,便讓夥計每樣都包幾個,賢寧高興得眼都彎了。

    這時,旁邊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夥計,要一份京八件,打包帶走。要快。”

    淑寧轉過頭去看,原來是涼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14 PM

一六七、提醒

  淑寧斜眼瞧瞧靜坐車廂一角的真珍,抿嘴笑道:“幾時回來的?我們家裡都忙成一團了,想必你家也閑不到哪裡去,沒想到你居然這般悠哉遊哉,跑外頭逛街來了,哪裡像個才定親的人哪。”

    真珍臉色微紅,道:“回來幾天了,在家裡悶得慌,橫豎那些事也不用我來做,就坐車出來透透氣,又沒嚷嚷得人盡皆知,有什麼要緊?”

    “就算人盡皆知也不要緊,我哥哥又不會變卦。”淑寧笑嘻嘻的道。

    真珍嗔她一眼,道:“瞧你說的,我也就是躲車裡瞧瞧熱鬧,並沒有下車的意思,你這話說的就沒意思了。”


    淑寧笑笑,又問:“你今兒都逛了什麼地方?總不會只是跑糕點鋪裡買幾塊點心吧?”

    真珍臉色更紅了:“沒什麼,碰到你正好,我有東西要……要送給你哥哥,你就幫著捎過去吧。”

    “是什麼?”淑寧打趣她,“難不成是定情信物?”

    真珍咬牙道:“真真該叫那些誇你貞靜端莊的人聽聽這話,你哪裡像個大戶人家的姑娘呀?”看到淑寧笑嘻嘻的樣子,她也是無可奈何,便把剛剛才拿到手的一個一尺見方的盒子取出來,交給她道:“這個……是我在松竹齋定做的,你哥哥或許用得上,你……你拿去。“


    淑寧拿過來一瞧,卻是一套文房四寶,規格比一般的要小些,款式用料也有些不同。盒裡還有固定的裝置,卻是出門行軍時專用的。端寧如今身為筆貼式,少不得要跟上官外出,這套文房四寶對他而言是再適合不過了。

    淑寧有些感動,忙對真珍說:“我哥哥正需要這東西呢,多謝真珍姐想著,他見了一定很高興。”

    真珍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頭,臉上卻帶著喜意。


    淑寧又與她說了些近來發生的事。聽到她說起武丹與崇禮最近忙著接待來賀喜的賓客的同時,又要打點送人的禮物,十分忙碌。

    她道:“也不知是誰洩露了口風,說我這樁婚事是阿瑪特地向皇上求的,為的就是避開太子與三阿哥,結果那兩位都有些不喜,有意無意的給我二哥添堵。因此二哥勸了阿瑪,準備打點禮物,打算安撫一下兩位皇子呢。”

    淑寧頓了頓:“打點禮物?要送給太子與三阿哥的麼?”

    真珍有些狐疑:“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淑寧默然。她已經不太記得後面的歷史了。但隱約記得似乎有誰是因為私下送禮給太子而被老康還是雍正整得挺慘的,而且好像是康熙的親信。這種事她一向不去理會,但既然真珍成了自家大嫂,武丹將軍父子就是親家了,還是提醒一聲比較好。


    她抬眼瞧瞧真珍,有些猶豫的道:“真珍姐,你別嫌我多事,我覺得……你們家最好不要送禮給太子……或其他阿哥。如果真的要送,也要告訴皇上知道比較好。你們家的情形……跟別人不太一樣……”

    真珍看了看她,坐正了身體:“怎麼……有什麼不妥麼?”

    淑寧搖搖頭:“只是預防萬一罷了。若皇上在意,有將軍大人在,你們家現在又正受寵信,想必不會吃什麼虧;若皇上不在意,說一聲也沒什麼。”她看到真珍若有所思的神情,便加了句:“我也就是這麼一說,或許是我想太多了。”

    “不,你的想法很好。”真珍正色道,“多謝你提醒,我一定告訴阿瑪與二哥。”

    淑寧笑笑,說起了別的輕鬆話題,因素馨在外頭催促說賢哥兒回來了,便告別真珍下了馬車。涼珠遞上一份點心道:“這是正明齋出的京八件,才從店裡買來的,淑姑娘拿回去嘗嘗吧,算是多謝姑娘方才的一番話。”


    涼珠本就守在馬車外,聽到她在車裡說的話也不奇怪,但真珍似乎並沒有出聲吩咐此事,涼珠此舉倒有些讓人意外。

    真珍在車內笑道:“是我疏忽了,正該如此,還是涼珠想得周到,只是這禮略薄了些,改日讓我二哥親自向你道謝。”

    淑寧倒不在乎這個,只是笑笑便算了。


    等她目送真珍的馬車遠去,才回過頭來與弟弟一行人會合。先前因賢寧大咧咧的當眾叫嫂子,真珍臊了,淑寧便發了善心,自己上車與真珍說話,將賢寧交給王二家的和雨歌外加兩名男僕護著,在附近逛。如今他們一行已經把旁邊的幾家店鋪都逛遍了,賢寧一隻手拿著冰糖葫蘆,一隻手拿著熱包子,吃得嘴邊一片狼籍。

    淑寧又好氣又好笑,忙掏帕子幫他擦了,又仔細看了眼他手裡的食物,看上去似乎還算乾淨,才放下心來,吩咐眾人往回走。

    回到門框胡同附近,王二早已在馬車旁等了許久了,一見他們才鬆了口氣,忙將小主子們迎上馬車,要調頭回內城。淑寧卻道:“繼續朝東邊走吧,我聽說崇文門那裡有許多好絹花賣,去看看,也免得空手而歸。”王二只好應了。


    ~~~~~~~~~~~~我是數日後的分割線~~~~~~~~~~~~


    前來賀喜的賓客總算漸漸停歇了,佟氏得已把精力都放回到準備婚事與打點丈夫上任的行李等正事上。本來親定過了,她就打算儘早下聘,好讓丈夫能了卻心事早早上任。但將軍府那邊嫌太過倉促了,希望能另找個吉利日子來做這件事。佟氏雖覺對方有理,心裡仍有些著急。

    張保得知後,便安慰她道:“時間還早著呢,不急不急,我等到下了聘再動身就是了。”

    佟氏歎氣道:“雖說官員上任拖上一兩個月也不希奇,但你從京裡去保定。才那麼一點路程,卻拖上半個多月,總有些說不過去,我是怕你日後吃虧。”

    張保微微一笑:“不怕,吏部已有人給我打過招呼,言道咱們兒子是得聖上賜婚的,家裡難免會鄭重以對,因此就算我遲上一個月,也不打緊。”

    佟氏有些驚奇:“吏部怎麼會這樣說?”她心中一動,猜測會不會是陳良本那邊的意思。但陳良本已經有相當長時間沒與他們聯絡了,瞧著似乎不像。

    張保笑道:“這也沒什麼稀奇的,我如今官位已定,還連升兩級,兒子又結了一門好親,那些人自然不會不給面子。橫豎我如今也不再與陳良本大人往來,自然也就不再是某些人的眼中釘了。”


    佟氏沉吟片刻,問:“你可是聽到些什麼消息?我覺得你這話有些古怪。”

    張保笑笑,道:“你整日忙碌,因此不知,我也是從別人那裡聽說的,鬧得挺大。就是那個受了濟南知府的人,吏部侍郎黃大人的外甥,被人告發說他先前頗受皇上賞識的一首詩作,居然是抄襲他人的作品。皇上為查明真相,派人去考察他的文才。發現他才智平平,在翰林侍讀中只是個末流,但年年京察卻都是一等,因此認定他弄虛作假。不但奪了他的官職,還因其有欺君之嫌,取消了他的同進士出身。”

    佟氏吃驚的道:“呀,罰得真重,那人以後都沒法再出仕了吧?”

    張保道:“這已是手下留情了,還是因為好些朝臣幫他求情的緣故。倒是陳良本大人沒吭聲,皇上問他,那人是他內侄女婿,又是他好友的外甥,為什麼他不幫著求情?結果陳良本大人說,那人只是娶了他妾室的內侄女,身份也一樣是妾,依禮法而言,不能算是內侄女婿;而且,雖然兩人有親戚關係,但他身為皇上的臣子,不敢因私而忘公。他還當場向黃大人陪罪,說沒有為他外甥求情,請黃大人原諒呢。”

    佟氏呆了一呆:“我聽說他們二人是十幾年的好朋友,可我聽著這話,怎麼覺得有些寒呢?”


    張保微笑道:“寒什麼?皇上還誇獎他呢,黃大人當面也只好說聲不在意了,心裡會怎麼想卻無人知道。先前傳說黃大人要升吏部尚書,但因陳大人的事,耽誤了。若是真正的知交好友,這事自然不打緊,只是人心難測,誰知道黃大人會怎麼想?我聽說與他交好的官員,外放的都是好缺,與陳大人交好的年輕人,卻總是輪不上缺,即使輪上也是窮地方。看來他二人的嫌隙是早就存在了。”

    佟氏歎了口氣,道:“朝廷上這些勾心鬥角的事真叫人煩心,十幾年的交情也是說沒就沒了,幸好你已經得了外放的差事,不會被攪進去了。”她頓了頓,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昨兒來的一位夫人同我說起,陳良本大人的正室夫人,原本因為生病到西山靜養去了,前幾日卻由陳大人親自帶人迎回家中,排場很是體面,這不知是否有關係?”

    張保想了想,笑道:“他家那位二夫人也有些不太像話,很該請回正室主持大局了,不過這都是別人家的事,咱們還是別管太多吧。我現在算是看開了,只要將自己的本份做好,就守著老婆孩子過日子,別的事都不與我相干。”

    張保與佟氏心中有數,也不再像往常一樣趕時間了,樣樣都務求盡善盡美。不過將軍府那邊不願再拖下去,便由溫夫人為代表,帶了崇禮上伯爵府來商議下聘與舉行婚禮的時間與安排。



    因對方的代表是女眷,張保便把事情交給了妻子。佟氏與溫夫人商議時,後者請端寧淑寧二人陪崇禮去別處說話,免得悶著了他。

    端寧本有些公事還未做完,但總不好讓妹妹一個人陪客人,便只好領了他們到小書房去,陪崇禮說些衙門裡的事。崇禮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時不時的望向淑寧那頭。淑寧察覺,便問他是怎麼了。

    崇禮清清嗓子,吞吞吐吐的道:“聽說前些天我家小妹出門,碰上淑妹妹了。”淑寧笑道:“是,就在前門大街。”她瞥了端寧一眼,對方眼含笑意,低下頭輕咳一聲,臉上微微發紅。

    淑寧正覺得好笑,卻聽得崇禮道:“小妹太不像話了,居然剛定了親就到處亂跑,端寧兄,請不要見怪。”端寧忙道:“怎麼會呢?她是為了送我的禮才出的門,我感激還來不及呢。”

    崇禮微微皺了眉:“我知道是那套文房四寶,但定做的東西讓丫環去取就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還跑到前門那種地方去,若是叫人看見可怎生是好?”


    淑寧在一旁聽著,卻有些不舒服。真珍那日一直沒下過馬車,還是很有分寸的,而且她曾說過,本來在琉璃廠那邊取到文房四寶就可以回府的,因為想起二哥崇禮愛吃正明齋的點心才特地繞到前門大街去。真珍本是關心兄長,沒想到被關心的人會這麼說。

    端寧也有些不悅,但對方是二舅子,他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慢慢把話題引回公務上,又說起了在官場上見到的一些趣事。崇禮對那些趣事興趣不大,倒是對官員間的相處之道挺感興趣,他在這方面不太擅長。

    淑寧在旁邊聽得很是無聊,加上心情還沒平復,便一聲不吭,只是在崇禮偶爾問她些話時,應和一兩句。

    送別溫夫人與崇禮時,淑寧覺得溫夫人的表現有些奇怪,似乎對她笑得特別燦爛,不知是什麼緣故。


    佟氏送走客人,推說累了,便讓女兒去照管院裡的家務,自己回正房裡呆坐。張保走進來,問:“商量得怎麼樣了?”

    佟氏道:“後日下聘,婚期定了正月十四,就在中元節前一天,一來是借個喜慶,二來,你告假也方便些。”

    張保覺得日子不錯,若是連了新年假一起放,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佟氏另有一件事覺得有些難以啟齒,躊躇半晌,才說了出來:“方才溫夫人問,若是明年選秀淑兒落選,可否將淑兒許配給他們家崇禮。夫君,你怎麼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15 PM

一六八、良配

 張保一陣愕然:“換親嗎?他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他低頭想了想,眉頭大皺:“雖說以前也有世家之間彼此聯姻的,但那是為了使兩家關係更加緊密。我們與將軍府雖有些交情,但還不到這個地步。何況端兒與真珍乃是聖上賜婚,好好的為什麼要再嫁一個女兒過去?如今只有平民百姓才會行此換親之舉,我們這樣的人家,根本沒必要這麼做。”

    佟氏歎氣道:“我原也是這麼想的,但聽溫夫人的意思,是覺得我們淑兒聰明賢慧,堪為良配,因此才想過來問一聲。”

    張保皺著眉問:“你是怎麼回復她的?”

    “還能怎麼說?當然是說如今還未選秀,不敢許什麼諾言,怕日後有變,一切要等明年選秀過後才能談。”

    張保點點頭,道:“這樣也好。其實我看崇禮那孩子,人品相貌還算出眾,就是為人太一板一眼了些,有些個酸腐氣。我們淑兒,雖說一向規矩知禮,但自小有主見,我們平日也從不曾拘束了她,只怕她不太受得了崇禮那股子酸氣。”他頓了頓,又道:“你回復時沒說得太死吧?到底是兒女親家,別得罪了人。”

    佟氏忙道:“這我還不知道麼?你放心,我只是說如今說親有些太早了,還誇了崇禮好幾句呢。”


    她思量片刻,才道:“其實……溫夫人提出來時,我覺得不妥,因此才拿話先拖住了。不過事後想想。這門親倒還不差,你先別說話,聽我細講。”她伸手按住張保,遞給他一杯茶,然後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將軍府根基不深,但聖眷頗隆,若淑兒嫁過去,憑咱們的家世門第,不必擔心女兒會受委屈,崇禮的前程也是看好的。再說,武丹將軍留任廣州將軍,每年住在京裡的時間極少;溫夫人身為二房,並不是正經婆婆,又要跟將軍南下;崇思夫妻都在廣州,咱們女兒若真的嫁了崇禮,既不必在公婆面前立規矩,又不需應酬妯娌,一嫁過去就是當家主母,還離娘家近,日子自然是好過的。”

    “況且,崇禮這孩子就是為人太古板了些,其實品性不錯,又有才學,不管娶了誰作妻子,都定會以禮相待。若他真娶了我們閨女,他親妹子是咱們兒媳婦。他自然不會虧待了淑兒。你想想,我們淑兒是什麼人?只要別人不給她氣受,她必然能把日子過得舒舒坦坦的,你說是不是?”

    張保皺皺眉。承認妻子的話有些道理,不過心裡還是覺得不妥:“你的想法固然有理,但我還是覺得我們與將軍府已是兒女親家,沒必要再結一次親,而且崇禮的性子也不太適合淑兒。再說,就算親事再好,也要先問過女兒的想法,最要緊的是她自己願意。若是她自己不喜歡,就算我們想得再多,也是白操心。”

    佟氏想想也是,笑了:“的確是有些太操心了,如今女兒還未選秀呢,等她果真落了選,咱們再替她選個好女婿不遲。就算要她自己拿主意,咱們也得先挑出幾個好人選才是啊。”

    夫妻二人於是便將此事暫且按下不表,就連端寧淑寧也沒告訴,只專心為兒子的婚事做準備。


    第二天,佟氏正清點要送去將軍府的聘禮,見其中一雙金鐲子成色不夠好,還特地把自己日前新打的一對換上,又向二嫫確認了在糕點鋪定做的一百斤喜餅已經送過來裝好了,才放了心。

    這時素雲卻掀了簾子進來道:“太太,大太太過來了。”

    那拉氏這趟過來卻是要為佟氏送到芳寧屋裡的一套金首飾道謝的。佟氏因給新媳婦打金首飾,想起日前說過要送首飾給芳寧的話,便順道一併打了,兩天前已送了過去。芳寧當晚便過來道謝,那拉氏今天才來,卻有些奇怪。佟氏不動聲色,只與她東拉西扯著,看她有什麼話要說。

    果然,等喝過一杯茶,佟氏又露出要去忙正事的口風,那拉氏便坐不住了,嘴裡一邊說著“多歇會兒吧,你也忙一天了”之類的話,一邊有意無意的打聽著昨日溫夫人來的情形。佟氏只說了些準備婚事的話,並沒有提別的,卻聽到那拉氏打聽起了崇禮的事來。

    她不但打聽了崇禮的年紀、學問、品行、愛好,還打聽他有沒有定親或是中意的姑娘,皇上有沒有指婚的打算等等。佟氏只略略做了些介紹,就推說平日見面不多,不太瞭解,若是大嫂子有興趣,下次讓他親自來拜見云云。那拉氏忙笑說只是閒聊,不過聽她的口氣,卻似乎真有這個打算。


    佟氏心中狐疑萬分,只是面上不露,想到近來自己忙於準備兒子的婚事,對府裡的事有些疏忽了,不知大房現在風向如何。好不容易等到那拉氏離開,她便立馬召來了二嫫,問她最近府裡有沒有什麼異常,尤其大房是否有異動。

    二嫫答道:“府中一切尋常,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只是聽說幾位少爺那邊對於端哥兒得了門好親事說過幾句酸話。若說大太太那邊有什麼特別的事,就是近日她常帶二姑娘去別人家中作客。我聽大房的幾個婆子私下說些閒話,似乎大太太正在為二姑娘尋親事呢。”

    佟氏怔了怔,回想到方才那拉氏的奇怪言行,心裡有數了。她叫個婆子去請張保來,那婆子去了一會兒回來說:“三老爺正在外書房見客呢。”佟氏只好先在房裡等。


    過了半日,張保回來了。佟氏問:“方才來的是什麼客人?怎麼坐了這麼久?”張保道:“是大哥為我尋的一位師爺,姓費,費成望先生。我瞧著他不錯,已經請他隨我一道往保定上任去了。”

    佟氏頓了頓,有些不安的問:“這位費先生信得過麼?其實你若尋不到人,我回娘家說一聲也行。”

    張保搖頭道:“我總不能事事都要你娘家幫忙。至於這位費先生,雖不如蘇先生機靈,但他年紀大些,老成持重,又久曆政事,對於京師直隸一帶的官場極熟,是個得力的。況且我與大哥是一家人,平日又幫襯他不少,他不會不知分寸的。”

    佟氏想想也是,便放了心,然後把今天的事告訴他:“早上大嫂子過來與我說話,似乎對崇禮很有興趣。我聽二嫫說,她最近總帶著二丫頭出去作客,似乎有為女兒尋親的意思。我想,她大概是看上崇禮了。”

    張保愕然:“不會吧?我們全府的人從婉兒小時候時起便指望她選秀能選上的,就算不能進宮。起碼也得配個皇子宗室。如今離選秀還有半年呢,怎麼大嫂子竟然要給婉丫頭尋親事了?難道婉丫頭不選秀了麼?”

    佟氏道:“我也是正奇怪呢,方才等你的時節,我便讓二嫫去打聽,正好聽到這麼一個說法,說是大嫂子前些天向咱們旗下的佐領送禮,要給二丫頭報逾歲呢。若是上頭真的批下來,二丫頭就可以自主婚配了。”

    張保皺皺眉:“哪能這麼容易?雖說十七歲就是逾歲,但婉丫頭要明年才滿十七呢。況且,她在京中名氣太大了,宮裡也是知道的,很難混過去。就算真能成功,也不該這麼快就急著尋親事,總要等戶部明文下達了結果才是。”


    佟氏有些不高興的道:“二丫頭若真的不去選秀,不知會不會對咱們淑兒有影響?而且,那崇禮本是想向我們淑兒求親的,大嫂子這麼插一腳進來算怎麼回事?”

    張保聽了她的話,笑了:“咱們又沒說要把女兒嫁崇禮,你心裡發什麼酸?再說,若大嫂真要為婉丫頭求一門好親事,崇禮的確是佳配。他本就是京中各家權貴眼裡的一等一的女婿人選,年輕英俊,文武雙全,又前程似錦。你也說過他不錯的,別人自然也能看到他的好處。”

    佟氏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你說的有理,我只是心裡有些不自在罷了。”其實她心裡也很清楚,那拉氏為婉寧看上這門親事,算得上是煞費苦心了。正如她先前所說的,崇禮一個人留在京中,父母兄嫂俱在外地,他的妻子上無公婆管束,下無妯娌掣肘,過門就當家作主,夫家親族又少,人口簡單,崇禮本人又守禮,對婉寧而言,是最適合不過的夫婿人選。

    只是在佟氏心裡,不太願意讓婉寧求得這門好親,倒不是因為她厭惡婉寧,而是覺得選秀時有婉寧在,自家女兒落選的機會就大了,若婉寧真的報了逾歲不去選,還不知宮裡的貴人們會不會把注意力放到自家女兒身上呢。

    不過她想想又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了,只要女兒在頭兩輪就落選,自然不會出現在宮裡的娘娘們面前,婉寧在不在,又有什麼關係呢?根據娘家那邊的報信,母親已經向延禧宮娘娘提過了,娘娘雖沒有明說,但多半是能成的。自家女兒一旦順俐落選,那拉氏打算把婉寧嫁給崇禮,便更讓人心裡不舒服了……


    張保見妻子臉上神色變幻,知她還在想這件事,便道:“你少胡思亂想吧,如今大嫂不過是向你打聽崇禮的事,又沒說一定要上門求親,況且溫夫人才說了想讓淑兒嫁過去的話,不會突然改主意的,咱們到底還是兒女親家呢,他們還要顧著咱們的臉面不是?若日後我們不將淑兒嫁過去,他們給崇禮選誰家姑娘為妻,就與咱們無關了。別說這個了,明兒就要下聘,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佟氏這才醒過神來,忙道:“都備好了,總共是三十二抬聘禮,還有酒和成對的豬羊。我特地交待了,綢緞首飾都是上好的,但裝的盒子都要平實些,務必要足夠體面,但又不露富於人。只是現在並沒有新鮮茶葉,我只好拿今年春天出的茶代替了。”

    張保點點頭:“這樣很好,咱們最近風頭盛了些,行事就該力求低調。武丹將軍派人送信來,也有這個意思。”



    次日,伯爵府這邊就派人把聘禮送往將軍府去了,一應禮數都是全的,聘禮也是循舊禮。雖然看上去只是平平,但對家看過禮物後,都感到很滿意。

    聘禮下過後,真珍家那邊就開始備嫁妝、打傢俱了,而伯爵府這邊,新院子的翻修工程已完成了一半,臘月初十前就能完工。裡面一應被鋪用具,都已經製作當中。端寧近日公事已漸漸上手了,雖說偶爾有些公子哥兒會來尋他的麻煩,但他為人和氣,又會做人,很快便得到上司與同僚的認同,日子倒不難過。

    張保接到直隸參政道的任命書已有大半個月,不能再拖下去了。他見兒子婚事已定,只等正月裡迎娶了,便想著先到任上再說,於是便讓妻子收拾行李並打點上任後做人情的禮物,打算讓妻子女兒跟著一起上任,等進了臘月,再讓妻子回來準備兒子的婚禮。

    淑寧知道父親的打算後,便也開始帶著丫環們打包行李。她忽然想起自春天出嫁後,便一直沒再見過面的周茵蘭。她父親如今還在保定任學政。或許她有些什麼東西想捎帶去呢?於是淑寧便回了父母。想到范家看望好友。


    周茵蘭自嫁進範家,便只與淑寧通過兩次信,另外。就是近日端寧婚事傳出後,她派人送過一份賀禮來。看她信中所說,日子過得還好,夫妻相處也很融洽,不過淑寧兩次約她出來都沒成功,心裡便猜想,範家家規不知是不是很嚴?

    範家坐落在外城,位於琉璃廠附近,許多漢族官員都聚居在這裡。淑寧坐著馬車,在胡同裡繞了幾圈,才在一處大門口前停下。她讓家僕去送帖子,然後在車中靜候,只是透過車窗,打量著範府。

    青磚大屋,深棕色的木門,門前挑著盞燈籠,範家的門面,處處顯示書香人家的氣度,但又極為低調,看來倒不讓人討厭。


    範家很快就派人出來相迎,但他家供車馬進出的側門有些小,淑寧的馬車進不去,只好在門前下了車,她眼角瞥見那范家管家有些不安,似乎是覺得這樣太失禮了,便也不說話,隨他沿小道進了內院。

    淑寧先拜見了范家夫人,對方態度和藹,一直帶著微笑,只是有意無意的,瞧了她的大腳幾眼。她不作聲,照禮數做全了,想跟周茵蘭單獨談話,但聽范夫人的口氣,似乎沒這個打算。


    周茵蘭臉色倒還紅潤,精神也不錯,只是她一直都要站著,向婆母回話,也句句都恭敬規矩,讓一旁的淑寧聽得有些心酸。周茵蘭當著婆婆的面把要捎給父母的東西交給了淑寧,而且還打開包袱顯示裡頭是幾件衣服鞋襪,還有兩包藥材。范夫人覺得有些不夠,吩咐丫環多拿了幾樣藥材來,又附上一套文房四寶和幾本新書,才算是滿意了。

    期間周茵蘭的夫婿范安之還來過一次,但只在房間外頭向母親行禮,聽說妻子的朋友來探望,便來打聲招呼,但男女有別,就不見了。他陪著說了幾句話,便退出了後院。淑寧瞧了周茵蘭一眼,對方有些愧疚的看了看她。

    最後淑寧請周茵蘭送自己一程,才得到了與她單獨相處的機會,悄悄問她過得可好。周茵蘭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覺得還好,其實嫁了人都是這樣的,想開些就好,丈夫公婆待我還算不錯,等過了年,我會過得輕鬆些。”


    淑寧知道京中規矩,新媳婦過門頭一年,日子都過得比較苦,但她看這範家行事,是很講禮教大防的書香人家,周茵蘭自小在風氣較自由的奉天長大,在家裡也是備受寵愛的,如今這樣受拘束,她看了都覺得難受。

    只是她也沒別的辦法,只好多安慰周茵蘭幾句了,沒想到周茵蘭反而安慰起她來:“我的日子沒你想的難過,就是行事拘束些罷了,也沒受什麼苦。我婆婆其實為人挺好,只是對規矩比較看重,習慣了也沒什麼。你別替我擔心了。”

    淑寧聽了,勉強笑笑,便出門上馬車離開了。她偶然間回頭去望,卻看到一個年輕男子為周茵蘭披了件斗篷,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攙著她進門去了。淑寧猜到那人就是范安之,看來好友的丈夫對她還算不錯,心中也稍稍放了心。

    一應行李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張保定了隔日出發,先到房山整休,第二天再一口氣到保定去。淑寧在伯爵府裡住了這兩個來月,心裡也悶了,想到又要到一個新地方去,心情開始鬆快起來。


    不料,就在當晚,大房的那拉氏急派綠雲來通知佟氏與淑寧:“宮裡來人了,請三太太帶三姑娘過去見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16 PM

一六九、宮使

  事發突然,佟氏與淑寧都有些措手不及,鬧不清是怎麼回事,淑寧定了定神,問道:“綠雲姐姐,你可知道宮裡派人來做什麼?現在又在哪裡?”綠雲道:“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如今那位姑姑在花廳裡呢,我們太太和二姑娘已經在那裡陪著了。”

    佟氏一聽,稍稍安定了些,心想大概只是去做陪客而已。時間緊急,她只跟女兒稍稍整理了一下頭髮,換了身見客人的衣裳便到花廳去了。


    來的是一位約摸四十多歲的女子,穿著暗綠色的宮裝,小兩把頭上戴著兩朵壓鬢花,除卻一對綠玉耳環和衣襟上掛著的一個金懷錶,全身上下再無半點首飾。她自稱是太后身邊侍候的宮女,人人都稱呼她是明姑姑,今晚上門來,是因為太后想念府上的姑娘,所以特地派她來看望。

    淑寧雖覺得她這話有些奇怪,但還是隨著母親見了禮,大概因為對方並不是後宮妃嬪的緣故,所以只是福了一禮便罷。那明姑姑態度和藹的和佟氏打了招呼,誇了淑寧兩句“好模樣”,便寒暄起來。

    淑寧見狀,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看來這位宮中使者來這裡真是見婉寧來的,但不知為什麼會這麼突然。她轉過頭去看那位二堂姐,只見對方雖臉上帶著微笑,但眼中卻有些茫然,看來也不知道宮使的來意。淑寧不禁眉頭一皺,事情似乎複雜了。

    她這些天也有聽到風聲說,婉寧要報逾歲,不去選秀了。本來只是覺得很吃驚,但自己一家子都忙著哥哥的婚事和父親上任,所以也沒去理會。但宮裡突然來人,難道是聽說了婉寧的事,特地來阻止麼?但先前不是說宮裡的娘娘們不待見她麼?她不選秀不是正合了她們的意?


    淑寧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留意聽母親與明姑姑的對話,已經說到哥哥的婚事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但沒過多久,那明姑姑突然話風一轉,道:“府上的大夫人一個人坐在旁邊的屋子裡,不知會不會覺得悶?”

    佟氏自從進花廳,就在奇怪那拉氏為什麼不在了,聽明姑姑這麼一說,才知道她居然是在隔壁,但對方有什麼用意呢?佟氏嘴上應付兩句,見那明姑姑端起茶碗撥著茶葉,然後她身邊跟的小太監居然對自己努努嘴,便知這是在暗示自己暫時離開,於是道:“大嫂子在隔壁不知在做什麼呢,姑姑恕我無禮,我想過去看看。”

    明姑姑微笑著點頭,但看到淑寧也打算起身跟著走,便道:“三格格留下來陪我老婆子說說話吧。”淑寧一片黑線:你也算是老婆子?不過她心中不禁有些不安,不知這位姑姑有什麼用意。瞄了母親一眼。見對方給了自己一個安撫的眼神,才仍舊坐回原座了。


    明姑姑開始與婉寧淑寧聊天,問她們近幾年在家中怎麼過日子的。做了什麼事,學了什麼針線活,平日裡有什麼消遣,喜歡什麼樣的吃食,等等。這位明姑姑看來與婉寧挺熟,對她的一些脾性喜好很清楚,一聽到她改了某些習慣之類的事便有些驚奇,見到她比從前更謹言慎行,臉上笑意也更深,只是在聽到她近日常跟母親出門探親訪友時,神色有些古怪。

    至於淑寧,一一回答了明姑姑的問題的同時又稍稍貶低了一下自己的本事,完全沒顯示出自己的才學,一舉一動都表現得十分平庸,自認在婉寧的光茫下理應不會被人注意到才是。但看那明姑姑的神色,似乎並沒有失望的樣子,甚至還問了淑寧是否在幫著母親料理家務,是否常到佛寺參拜,以及母親家族背景等等。得到答案後,貌似滿意地點了點頭,讓淑寧心中更是不安,偏偏這種事又沒法騙人,只好如實說了。


    過了大概有半個時辰,明姑姑才請回了那拉氏與佟氏,笑著對她們說:“我還有差使,不能久留了,多謝兩位夫人的款待。府上兩位格格都是難得的好姑娘,明年選秀想必會有大造化,還請夫人們多用點心。”她忽略了那拉氏與佟氏瞬間變白的臉色,很親切的笑著對婉寧與淑寧道:“我要走了,兩位格格送我一程如何?”婉寧與淑寧對望一眼,都應了。

    從花廳到大門口的路程並不算遠,但明姑姑走得很慢,所以走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到。她一路上繼續問姐妹二人一些瑣事,比如出門多不多,愛不愛騎馬射箭之類的。淑寧留意到她其實不太關注答案,只是留心她們地步伐與走路姿態。

    婉寧是學了很長時間的宮禮,而且今晚也穿了花盆底,所以走得很好看,雖然在大冬天的晚上,院子裡的面上有些滑,她還是站得很穩,足可見苦練出來的功力。這點絲毫不比同樣穿花盆底的明姑姑差,只是走起來沒那麼自然罷了。但淑寧還未穿過花盆底,今晚穿竹鞋,不過因為是冬天,所以加了幾塊皮子罷了,走起路來自然沒什麼障礙。


    送到門外,明姑姑要她們留步,還掃了淑寧腳下一眼,笑道:“三格格並沒學過宮裡的規矩吧?既然要去選秀,還是請位嬤嬤來教一教的好,日後必有大用的。”然後又對婉寧說:“婉格格真真是女大十八變了,太后見到現在的你,一定會很高興的,可別讓她老人家失望啊。”然後便登上馬車走了。

    淑寧聽得心上發寒,心中的不安隱隱成了現實。明姑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太后要給自己指婚麼?為什麼?她一向很注意收斂,在京城裡也沒什麼名氣,太后理當關注耀眼的婉寧啊,為什麼把自己也捎帶上了?如果只是來看一看,那以她方才的平庸表現。這些宮裡的娘娘姑姑們也該改主意才是啊?

    她心中亂成一團麻,呆站許久,才被一陣寒風冷得清醒過來,攏攏袖子,想到先回屋裡再說,便道:“二姐姐,我們先回去……”她看到婉寧的臉色,不禁呆了一呆。

    婉寧現在臉上的神色非常複雜。有一絲意外,一絲竊喜,一絲怨懟,一絲驚懼,還有一絲茫然。淑寧看著她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灰,灰了又黑,黑了又紅,紅了又白。似乎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了,不知該說什麼好。

    門房的人在旁邊叫喚了幾聲,婉寧才清醒過來了,見淑寧有些奇怪的望著她,輕咳一聲道:“我們快回去吧,外面冷。”淑寧抿抿嘴,和她一起進了門。


    花廳裡,那拉氏與佟氏各坐一邊,臉色都有些難看。一見女兒們進來了,她們忙追問明姑姑後來說了些什麼。婉寧說只是閒聊幾句,沒什麼特別的,那拉氏鬆了口氣,但佟氏卻不太相信。淑寧猶豫了一下,把明姑姑說要她請位嬤嬤來教規矩的事告訴了母親。

    佟氏越聽臉色越難看,忍不住一個眼刀飛過那拉氏那邊,寒聲道:“大嫂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還請你說個明白!宮裡的人好好的怎麼會到家裡來?還對我們淑兒說這種話?!”

    那拉氏臉色也不太好看,但近來多次虧待了無甚過錯的三房,她也不好拉下臉來,便道:“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底下人報說宮裡來人時,我也是嚇了一跳的。也許是太后長久不見我們婉寧,所以才派人來看看,順道見見婉寧的姐妹們吧。”

    佟氏如何肯信?若只是順道見見,為什麼會說請嬤嬤的話?還有那“明年選秀想必會有大造化”一句,彷彿暗示太后對兩個女孩子的未來都有了腹案似的。淑寧在一旁也極鬱悶,自家父母早對自己選秀和婚姻的事有了打算,甚至連路子都鋪好了,現在忽然被太后摻了一腳,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


    她抬眼望望正蒼白著臉發呆的婉寧,問:“二姐姐,不知方才那位明姑姑,是什麼來頭?”

    婉寧猶自發著呆,直到母親推了她一把,方才清醒過來,讓堂妹重複一遍問題後,才道:“她叫明瀾,在太后身邊服侍三十多年了,是太后最寵愛的親信宮女,我以前進宮,曾見過她很多次。”

    看來還真是太后的親信,淑寧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那輛外表極低調平實的馬車,忽然明白太后這次派人來,恐怕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看那明姑姑對婉寧的態度,想必婉寧的確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但是……淑寧抬眼望望又發起呆的婉寧,忍不住咬牙:看你就看你,為什麼要把我拖下水?!


    她道:“二姐姐,我先前聽說你好像要報逾歲,不去選秀了,但你明明還不到年紀,與國法不合。莫非宮裡這次派人來,是來警告的?”

    那拉氏聽了臉上一白,忙看向女兒,婉寧有些猶豫的道:“不會吧……”

    “怎麼不會?憑二姐姐的名氣,若不去選秀,只怕有許多人會吃驚吧?”淑寧緊盯著她道。

    其他三人都陷入沉默,佟氏越想越覺得女兒是被連累了,臉色越發黑了。


    “太太,姑娘,你們大概想得太嚴重了。”門邊突然響起一個細細的聲音,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原來是月荷。

    婉寧皺皺眉,問:“你怎麼來了?”月荷仍舊細聲的回答道:“姑娘,今夜裡冷,我怕姑娘凍著,就給您送衣服來了。”她展示了手上的衣物,一抖落,是一件玫瑰紫綢緞面的狐皮褂子。婉寧臉色放緩了些,只不作聲。

    “難為你想得周到,東西放下吧。”那拉氏淡淡的道,忽然又想起她方才的話,“你剛剛說我們想得太嚴重了,是什麼意思?”

    月荷復道:“前兒太太帶姑娘到子爵府上作客,小的跟車去。臨走時,因太太回頭與那府裡太太說話,姑娘便先上了車,等得悶了,還掀起車簾子與小丫頭們說話。那時小的就看到,馬路對面有個人一直在看著姑娘,是……”她抬眼望望婉寧,繼續道:“……是五阿哥。”

    那拉氏立馬站了起來,臉上神色變幻。婉寧瞪大了眼,咬咬唇,冷笑道:“他不是娶了側福晉度完蜜月後就回軍營去了麼?怎麼會在京裡?你別是看錯了吧?”

    月荷忙道:“小的絕對看清楚了,真是五阿哥。他對姑娘一直念念不忘,至今不曾娶正室,想必從沒絕過那個心思吧?姑娘,皇子三妻四妾也是尋常事,你為何偏偏放不下呢?”

    “住口!你又說這種話了。要嫁你去嫁啊!”婉寧怒道。但她很快就被母親制止了。那拉氏望望佟氏母女。扯出一個笑道:“現在很晚了,弟妹不妨先帶侄女兒回去歇息,等明天再談這事吧。”

    佟氏冷笑一聲,道:“罷了,我們這就走。只是有句話,我要先跟大嫂子說清楚,你我一樣是母親。也一樣會為女兒打算。我本已跟娘家打過招呼,讓淑兒選秀時,在頭兩輪就會被淘汰下來,我與她阿瑪甚至還看好了幾戶好人家。只可惜如今這些都白費了!二侄女若有好姻緣,我們一家也會為她高興,只是還請大嫂子與二侄女行事小心些,別無端連累了不相干的人!”說罷,也不去看那拉氏等人的臉色。便帶著女兒離開了。



    槐院正房裡,二嫫點起四根蠟燭,俱用玻璃燈罩罩了,回頭看到那一家四口圍坐桌邊一臉肅穆的樣子。暗中歎了口氣,便離開了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淑寧先打破了沉默:“阿瑪,額娘,哥哥,我該怎麼辦?太后那邊究意是什麼意思?”計畫好的事忽然產生了這麼大的變數,她心裡有些慌了。

    佟氏有些恨恨的道:“五阿哥對二丫頭的心思,從沒有斷過,只是我聽說宮裡的娘娘一直不同意,所以不能成事。大房想必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才會斷了選秀的心思,想辦法報逾歲的。怎的現在五阿哥說的話又有了分量?”

    端寧皺著眉道:“這事兒我倒猜到一些。先前聽說五阿哥在軍營裡表現出色,軍中比武時一連打敗了十多個好手,龍顏大悅,還特地召他回京,升了官職,又封了貝勒。有人傳說內務府正在籌備給他建府呢。想必五阿哥如今在聖上面前份量重了,太后心裡又高興,宮裡的娘娘們便不好太攔著他?”

    張保道:“就算他看中婉丫頭,也沒有把淑兒拖下水的道理。太后派來的宮使,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眾人又再度沉默下來。淑寧想了許久,略冷靜了些,道:“現在看來,二姐姐配給五阿哥,已是十拿九穩的事了;一家姐妹不會同時許給一個皇子;憑我們家的家世門第,我也不會淪為妾室;而從額娘那邊的血緣而言,我與延禧宮娘娘是近親,應該也不會被選進宮;這麼說來,就算太后要指婚,也該是宗室皇親,這些事娘娘要插手想必不難。阿瑪、額娘、哥哥,你們不必太擔心了,我或許還有機會落選呢。”

    她口裡雖這麼說,卻也知道這話只是自我安慰而已,太后發了話的,無論如何也會作出安排。

    佟氏勉強笑笑,道:“先別自己慌了,明天我們去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問問他們的想法再說。”


    事情暫且放下,但這一晚上淑寧睡得極不安穩,心中總覺得慌。大概是晚上大冷天的在室外逗留時間長了,又沒睡好,她半夜裡便發起了低燒。佟氏次日早上才得知,忙派人請大夫,淑寧只說不打緊,多喝熱水捂捂汗就好了。佟氏想了想,勉強同意了,但要求她躺在床上靜養,決定自己一個人回娘家去。

    淑寧一個人躺在炕上,身上捂著厚厚的被子,滿頭是汗。她睡睡醒醒,只覺得好像作了什麼夢,又好像什麼都沒作,渾渾噩噩的過了半日,忽然驚醒過來,一看天色,居然已是傍晚了。她身上小衣又濕了,忙喚了素馨拿乾淨衣服過來換上,又喝了一大杯水,才問母親是否回來了。

    佟氏得到丫環的報信,很快就過來了,試過女兒的額頭,確信她已經退燒,才放下了心。淑寧忙問她今天在家的情形,佟氏歎息一聲,道:“淑兒,我們都忘了還有一個人了。成嬪娘娘出的七阿哥,只比你大了二十多天,至今也還未娶嫡福晉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17 PM

一七零、上路

  淑寧有些愕然:“七阿哥?我似乎從未聽說過這位阿哥的事。”佟氏歎道:“他母親位分不高,只是個嬪,而且他本人自小便有殘疾,行動不便,因此不曾領過什麼正經差事,可以說是幾位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個。我原也沒想起他來。”

    淑寧心中一片亂麻,道:“可我與二姐姐是姐妹,宮裡不會把兩姐妹指給兩個皇子吧?我們府裡還沒這個體面呢。”

    佟氏點頭道:“這話不錯,但從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情形,只是多半發生在一等一的公候之家,咱們家還不到那個位份。只是你外祖母說,宮裡在選秀前先暗中派人到貴族人家看應選的秀女,通常是要選皇子福晉的意思。而依本朝的習慣,只怕你二姐姐的性子不太適合當皇子正室,偏偏身份又太高,不可能當側室,因此眼下還不能確定她一定能被指給五阿哥,要是不能,這個指婚就有可能落在你身上了。”

    淑寧感到喉嚨彷彿被噎住似的,說話有些艱難:“五阿哥心心念念的是二姐姐,我湊什麼熱鬧啊?就算宮裡的娘娘嫌二姐姐從前不好,如今也是像模像樣的了,何況五阿哥花那麼大功夫讓二姐姐參選,難道還會放手?”

    佟氏道:“我也是這麼說的,但看你外祖母的意思,似乎有意要讓你嫁入皇家,不是五阿哥,就是七阿哥,橫豎七阿哥的生母在宮裡說不上什麼話,只要佟娘娘開口,這事就比你二姐姐更穩當。”她看到女兒急得眼圈都紅了,心裡也難受:“好淑兒,早知有這種事,我寧可你嫁給四阿哥,至少他會念著咱們的情份。,對你多加看顧。若你真被指給七阿哥,他是個瘸子,沒什麼出息,將來又免不了會三妻四妾,你怎麼受得了啊?”她聲音哽咽著,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淑寧對嫁給四阿哥毫無興趣,要知道,這人以後當了皇帝,也一樣是三宮六院的主兒,頂多是人數少些罷了,她可沒興趣成為宮鬥女主。但眼下這情形,卻讓人心焦不已。一直以來可以視為靠山的佟家,居然反而成了擋路的石頭。不行,絕不能讓佟家出手!

    她心知自己的個性,一向是平和好靜的,要她學古代閨秀繡花理家。學琴棋書畫,十天半月不出門,這沒問題。因為她樂意,而且日子過得很充實。但是。能適應古人的生活方式。不代表她能接受古人的婚姻觀念,要她任由幾個自認為尊貴的人隨意決定她的命運。乖乖嫁給一個從未謀面的紈絝子弟或是皇親國戚,然後還要忍受那個男人的三妻四妾,天天看小妾們勾心鬥角,爭風吃醋……這種日子,打死她都不要過!

    本來她打了落選的念頭,是計畫到時候慢慢為自己選一個看得順眼又不會輕易娶小老婆的人,再培養一兩年感情,到了十七八歲再出嫁也不遲。反正自家父母多半不會反對這樣做。只要那人是八旗子弟,其他的就不是問題了。她要像欣然那樣快快樂樂的過自家的小日子,才不要當怨婦呢!

    不過,要如何讓佟家收手呢?她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一個理由。


    “額娘。”她說,“外祖母希望我嫁入皇家,究竟是圖體面,還是想得些真正的好處?”

    佟氏正給女兒整理頭髮,一聽她這麼說,便停了手:“怎麼這麼問?”

    “若是圖體面,便罷了,但若想得好處,這不是最好的做法。”淑寧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你想啊,五阿哥一心要娶二姐姐,若是不成,難道不會把氣撒到將來的嫡福晉身上?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只怕到時候一點好處沒有不說,佟家還可能反被他埋怨呢。至於七阿哥,他在皇子中本就不出挑,母家又不顯赫,對佟家有什麼好處呢?嫁給他不過就是得個皇子福晉的體面罷了。還不如落選了,再尋一門好親事,若是對方家世好,對塔塔拉家和佟家豈不是更有好處?”

    佟氏頓住:“淑兒,你阿瑪和我都沒打過這個主意,只求你將來的夫婿能待你好便成。”

    “女兒當然知道。”淑寧微笑道,“不過是這麼對外祖母一說,好讓她不要插手選秀的事罷了。只要佟娘娘不出手,女兒無論容貌、家世、才學、品行都只是平平,就算宮裡太后要抬舉,也得讓別人心服不是?”

    佟氏明白了女兒的意思,忙直起身來:“這話沒錯,我真是糊塗了,一聽你外祖母的話便心下發慌。好,我明兒就再回娘家一趟。”

    淑寧忙道:“明天阿瑪要出發上任了,額娘還是跟去吧。我只怕要暫時留在京裡了。您現在就寫封信,儘快送到外祖母手裡,得了准信便成。”

    佟氏歎道:“傻孩子,這種時候我怎麼能把你一個人丟下?”

    “不妨事,阿瑪的公事要緊。”淑寧道,“任命書下了將近一個月了,再不出發就說不過去了。想來阿瑪到任後,要交接公事,必會很忙碌,即便底下人能幹,終不如額娘照顧得妥貼。我又不是一個人在家裡,還有哥哥呢,再說,伯父伯母和叔叔嬸嬸他們,總不會不管我吧?”

    佟氏猶豫著,她也知道女兒說的是正理,丈夫上任缺了自己是不行的,但這邊的情形還沒弄清楚,叫她怎麼放心?


    淑寧見狀便道:“額娘,您先跟到父親任上,等安頓下來,再回來就是了。如今將近臘月,哥哥的婚禮又定在正月裡,您最多只能去個把月功夫。這一個月能出什麼事?何況京城與保定這麼近,我也可以常寫信去啊。”

    佟氏想想也是,正要答應,卻聽得門外傳來素雲的聲音:“太太,綠雲來請您過竹院去呢。說是大太太有要緊事。”她臉色一沉,望著小心翼翼進門來的綠雲,沒好氣的道:“又有什麼事?!如今我女兒生病。丈夫要出遠門,難道大嫂子還有比這更要緊的事?!”

    綠雲戰戰兢兢的道:“回三太太。我們太太說,是昨兒晚上的事,打聽到了些重要的消息,要告訴您呢。”

    佟氏一凜,與女兒對望一眼。淑寧輕輕喊了句“額娘”,她會意的點點頭,道:“我過去聽聽是什麼事,你今兒一天沒吃東西了,晚飯還早呢,先吃點東西下去再說。”

    淑寧應了,等母親離開後,想了想,索性起了身。換上家常冬衣,梳頭洗臉。素馨送上一碗熬得綿軟的薑茸肉末粥,她就著六必居的醬菜和大劉氏送來的廣東豆豉吃了。又喝了幾口熱茶,覺得身上又有了力氣。

    她派小丫頭打聽得母親已經回來了,便穿上厚厚的連袖斗篷,穿過院子到了正房。一進門,就看見佟氏正在炕桌上寫信,張保與端寧兄弟俱在。


    佟氏一見女兒來了,忙放下筆拉她上炕,又檢查她穿的衣服夠不夠厚。張保叫人把火盆燒旺些,又遞了張薄被過去。端寧早早倒了杯濃濃的熱茶來,讓妹妹用手握著。賢寧挨過姐姐身邊,從袖裡掏出一包點心來,道:“姐姐,這是哥哥才給我買的點心,可好吃了,給姐姐吃。”

    淑寧只覺得心裡暖洋洋的,聽了弟弟的話,便笑道:“姐姐方才吃過東西了,不餓,賢哥兒留了自己吃吧。”賢寧先是大喜,但又覺得這樣不好,一時間臉上神色十分糾結,不知是該繼續把東西送給姐姐,還是收回來自己享用。

    端寧悶笑,摟著弟弟道:“哥哥那裡還有呢,回頭就給你姐姐送去,這幾個你留著吃吧。”賢寧笑得眉眼彎彎,忙把東西袖回去了,端寧拍拍弟弟的額頭,道:“別在這裡傻坐著,快回去練字,你今天還有一百個字沒寫呢,休想偷懶!”

    賢寧吐吐舌頭,一溜煙跑出去了。佟氏嗔了丈夫和大兒子一眼:“都是你們爺倆縱著他,如今他天天吃點心管飽了,哪裡還吃得下飯?”張保與端寧自知理虧,都不好意思的笑著混過去了。


    淑寧看到炕桌上的信,便知是寫給外祖母的。她看到母親眉間神色輕鬆,似乎是得了什麼好消息,忙問是怎麼了。佟氏道:“方才你大伯母請我去,告訴我說,昨晚上那位明姑姑離了咱們家,便到你二伯父的宅子去了,相看了你四妹妹。這樣看來,那位姑姑極可能真是為看你二姐姐來的,你跟你四妹妹,都只是順便罷了。”

    淑寧怔了怔,心下漸漸升起一股喜意。如果真是這樣,情況又再度回到了原點。一家三姐妹選秀,不可能人人都得到指婚,那麼當中最有可能落選的,仍舊是自己。

    她欣喜的望著母親,佟氏微笑著點頭道:“你也想到了吧?說起來你大伯母大概在你二伯父家裡安插有人,所以昨晚上的情形打探得一清二楚。據說四丫頭昨兒表現得很好,她本就長得好,又常進宮請安,規矩禮儀俱是熟知的,明姑姑很是誇了她一通,同樣說了會有大造化的話。我聽了便心下一鬆,雖說你二伯父官職爵位不高,但有太子爺撐腰,家裡又有錢,想來四丫頭更合宮裡娘娘們的意。別說如今只有兩位阿哥適齡,即便有十位八位,皇上也不會容許你們姐妹三人同時被指婚皇家的,哪怕是宗室皇親也不可能!”

    果然是這樣!淑寧鬆了口氣,臉上也帶出笑來。張保撚著鬍子道:“我明天照樣出發吧,夫人也跟我一塊兒去,端兒要好生照顧妹妹,照看好家裡,知道麼?”端寧忙起身道:“是,兒子知道該怎麼做,請阿瑪額娘放心。”

    淑寧忙道:“既然沒事,我不能跟著去保定麼?”佟氏笑了:“傻丫頭,就算將來會落選,宮裡仍舊會時不時派人來看你的,你怎麼能走呢?”淑寧想想也是,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我送阿瑪額娘到房山去吧。”這點張保與佟氏倒是答應了。

    佟氏很快寫好了信,交由下人中騎術最好的虎子騎快馬送去娘家,才放心回來安排一家人的晚飯。飯後又指揮眾人收拾行李,準備明日出行。

    素馨來問淑寧要不要把箱子裡裝好的衣服雜物拿出來,淑寧本要點頭。忽而心中一動,道:“先不管它。只把急用的東西拿出來便好。”素馨不明所以,看了淑寧好幾眼,才滿腹狐疑的去了。


    虎子過了一更天才回來,還帶來了佟母的信。淑寧忙催著母親看信,佟氏看了以後。輕輕皺起了眉頭,見女兒神色焦急,忙道:“沒事了,你外祖母雖未曾明說,但瞧她字裡行間的意思,多半是同意了。她還說新年進宮拜見娘娘時,暫時不會再提這件事。”

    淑寧心下一鬆,但又有些疑問:“既然無事,額娘為什麼皺眉?”佟氏歎道:“你外祖母雖然同意不會插手指婚的事。但也說了,選秀不可馬虎,要盡可能做到最好。她信不過咱們府裡找的嬤嬤。因此把佟家供奉的一位崔嬤嬤送過來,教你規矩禮儀。”她抬眼望望女兒。苦笑道:“這位嬤嬤。從前也曾教過額娘,最是精明嚴厲的。我只怕你會受苦。”

    淑寧苦起了臉。難道說,自己也要走上婉寧的老路,忍受另一位“容嬤嬤”的折磨了麼?

    佟氏見狀,忙安撫她道:“放心,這位崔嬤嬤人雖嚴厲,卻是個知道分寸的,只要你聽話,她不會對你怎麼樣。只是要記得,千萬不要在她面前耍小聰明,不然會吃大苦頭的。她這兩天便會到,我會安排她住你旁邊的屋子,你一切小心。”

    淑寧還能說什麼?只好乖乖應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房的下人便忙著裝車裝行李,張保夫妻準備帶著兒女出發了。端寧因要上差,沒法送到房山去,只好在府門口送別家人,但想到過年時還會再見,便稍稍減了離愁。晉保容保都帶著家人到門口送他,幾個素日與張保相熟的朋友也來了。

    陳良本那邊的人,只有玉恆來了。據他透露,如今陳黃二位大人正鬧不和,原本陳派的官員,正在面臨分裂。玉恆與張保都感歎不已,不過前者末了還添了句:“皇上已下了旨意,我即將改任福建巡撫,再過幾日便要出發了。京裡的紛紛擾擾,從此不再與咱們相干。”張保默然,只對他說了句“保重”。

    回到房山,長貴早已帶著人到門前迎接,房屋都打掃乾淨了。張保與佟氏商量了只逗留一晚,次日便要上路,所以時間很緊迫。

    佟氏早已與丈夫女兒商量好了帶到保定任上的家人。長福還要照管府裡和別院的事,加上端寧是男孩子,又要上衙門辦差,佟氏不放心女兒一個人留在家中,便索性把二嫫也留下了。王二夫妻是要跟出門的,長貴夫妻要照看別院,因此週四林夫妻便要跟到保定去。這兩年內他們一家也陸陸續續收了幾房家人,趁此機會,從中再挑幾房得用的,加上幾個隨身侍候的人,總共有三十來個人要跟著走。

    剩下的男女僕役,除了派回京中的幾人,都要繼續留守別院。小劉氏與小寶仍舊住在這裡,長貴夫妻打點內外事務。佟氏考慮到兒子要娶妻,新院子裡要人使喚,便把馬三兒夫妻一併派回京中。至於四阿哥可能會再來的事,她細細交待了長貴,又從小廝中選了個可靠的牛小四出來接任馬三兒的班,另吩咐巧雲親自負責枕霞閣的清掃工作。


    說起新來的顧全生,被安排在房山已有兩三個月了,起初跟在長貴手下打理外院的雜務,因為人能幹,態度也謙遜,很受管事們的好評,丫環媳婦子們更是處處照顧他,結果反惹得幾個小廝長隨心中不滿。幸好他們知道分寸,頂多不過說幾句難聽的話,還不至於欺負他,因此顧全生日子還算好過。

    張保特地叫他來見,問了他近來的情況,見他氣色好了許多,瞧著精神也不錯,說話行事間,少了許多鬱氣。他聽了長貴的回報,知道顧全生在秋冬季節中為料理各處產業出了不少力,甚至還讓林後李家牽線搭橋,找了專門做蔬菜水果生意和水產生意的商人,專門處理別院的出產,而不必再年年花心思去找買家,便知自己無意中得了個人才。心下高興的同時,他還特地交待妻子漲了顧全生的月錢和福利待遇,並把他升為副總管,專門負責照管各處產業。

    顧全生有些意外,但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好機會,便鄭重施了大禮,謝過張保的信任。

    這樣一來,別院的僕役們就算是安排好了,但還有別的人需要考慮。


    蔡先生得知東家授了外任,馬上就要出發,而小姐為了選秀,要留在京中學規矩,便在心下盤算一番後,向張保與佟氏提出了辭呈。

    其實張保與佟氏二人也是這個主意,雖說多養個人也不算什麼,但女兒可能暫時不會再有機會安心學功課了,沒必要耽誤蔡先生,所以很爽快的答應了他。只是佟氏私下請求他離開後,不要提起女兒的才藝,若有人問起,只說資質平平就好。

    蔡先生不明白他們的意思,但東家封了一百兩的謝師銀,又答應將他用過的幾張好琴和棋具及文房四寶等物都白送給他,還許他將最喜歡的一幅古畫帶走。有了這些東西,加上平時積下的銀兩,他可以置幾十畝田產,從此安心回家養老,不須再四處求館了。這兩年來,他在房山生活愉快,東家待他也很客氣,他心中感激,雖然不明白他們的用意,還是答應了那個奇怪的請求。

    佟氏暗暗鬆了口氣,便轉而安排起楊先生的事來。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提出想搬到外頭住,說是主家成員都不在,只有劉姨娘和小寶住著,他年輕單身,不好繼續住在宅中。佟氏覺得他這想法有些古怪,因為別院裡還住了成師傅一家,而且僕役人數雖有減少,內院守得還是很嚴的,他也不曾到後面去過。不過她從房中的小丫頭那裡聽到一個說法後,便忍笑著答應了他的請求,叫人在附近村裡賃了一處小院,借給他住,又撥了一個小廝和一個婆子照顧他。楊先生興高采烈的去了。

    家中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全家人才算是鬆了口氣。淑寧交待丫環們把原本放在院裡的琴棋書畫等用具和冬春兩季的衣裳都裝好箱,但卻沒說要帶回伯爵府去。


    次日,又是大清早,淑寧站在前院,強忍下心中的不捨,告別了父母與弟弟,將他們送上前往保定的路途。

    她直到看不見馬車的影子,才走進門裡,看著有些冷清的院子,不禁感到一絲茫然。忽的聽到素馨驚呼:“下雪了。”她抬頭一看,果然,天下飄下了幾片雪花,落到手心裡,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她握起拳頭,暗暗給自己打氣,現在父母都不在自己身邊了,一定要加油!

    這條路,終究要靠自己去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18 PM

一七一、嬤嬤

  淑寧讓素馨收拾了兩包家常衣裳,打算過午就回京城去。雖然長久沒在房山別院居住了,但那位崔嬤嬤今天應該會到達伯爵府,想起母親的吩咐,她還是乖一點好。

    她對小劉氏道:“姨娘以往出門,只帶兩個使女,若遇到什麼事,連個得用的都沒有,以後還是多帶幾個人出門吧。平日裡想什麼吃的用的,盡可對總管說,若有人對你不敬,也不要客氣。”

    小劉氏笑道:“放心,這些我都曉得,你只管在府裡好好學規矩,保重自己,有事我會給你送信的。”

    淑寧點點頭,又對小寶道:“寶哥兒今年十歲了,已不再是小孩子了,以後要好好照顧母親,還要認真讀書練武。等你年紀再大些,就可以入咱們正紅旗的官學了,可別讓你母親操心。”

    小寶鄭重點頭道:“姐姐放心,我已經是男子漢了,會好生孝順母親的。”小劉氏聽到兒子這麼說,慈愛的摸摸他的頭。

    淑寧囑咐了平日侍候他們母子的人一番,才轉向長貴與新任副總管顧全生。


    昨天張保任命顧全生為副總管時,她在旁邊留意了一下長貴的神色,看不出有什麼不滿,但微微有些帳然。想來他在三房服侍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了個別院總管的位子,顧全生才來兩三個月就分了他一半的權柄去,心裡多少也是有些不舒服的。不過顧全生的確是有才能,而且為人不討厭,加上出身於官家子弟,即使現在淪為官奴,長貴心裡還是有些佩服他的。所以也沒說什麼。

    淑寧有些擔心,長貴雖然可靠老實,但巧雲卻有些不甘於人後。若是他們心中有不滿,暗中拖顧全生後腿。這一時半會兒的可沒人能壓住場子。別院這一片產業乃是他們一家的根基所在,要出什麼問題,別說父母在任上不安心,自己兄妹兩個在京裡,也是坐立難安的。


    因此她想了個主意。對長貴道:“哥哥再有不到兩個月就要娶妻了,到時候新房裡還要有人侍候的。請長貴哥多選幾個手腳俐落的人,再在小丫頭小廝們裡挑幾個機靈老實的,教給規矩,等嫂子過門後好用。只是要多用些心,嫂子是將軍府千金,必是要陪嫁幾個人過來的,到時候可不能丟咱們家的臉。”

    長貴忙應下了,心想忍不住開始盤算。這件差使倒是不難,若是做得好了,必能大大露一回臉。面上便不由得帶出一分喜意來。他悄悄望一眼顧全生,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太與這人計較。這大冬天的。幾處產業都沒什麼可忙的,等到開春。這人要做什麼事,可不都得先跟自己商量麼?

    不過淑寧也想到這點了,因此對顧全生道:“顧管事,雖說冬天是農閒時節,還要請你多請教懂行的老人,家中的田地山林與荷塘,該堆肥的堆肥,該護苗的護苗,該防寒的防寒,還有那些水利設施,也該找人察看一番,該修的修,該添的添了。”

    顧全生作揖應了,淑寧又道:“這幾年少雨,我記得阿瑪先前修的幾處水利工程都是防旱的,但老天爺想什麼誰也不知道,還是該作些防澇的準備才是。我記得那年修荷塘時,阿瑪叫人把河裡的淤泥挖了運進塘裡種藕,那小河是變寬變深了吧?你若有空,便讓人用沙石築起河堤吧,要優先請我們家的佃農和附近的村民來做。”

    其實當時挖完泥以後,張保已經讓人築了個簡易的河堤,加上河床深了,水流不大,其實暫時沒必要再築沙石堤。淑寧這麼說,一來是想在農閒時給佃戶添個進項,二來是想讓顧全生有差使可做,別人不敢找他麻煩罷了。

    不過這種大工程是不能越過長貴這個別院總管的,因此她又讓長貴監督錢財支出,免得他心裡又不平衡起來。

    交待完這些事,已經近午了,淑寧匆匆吃過簡單的午飯,便坐上馬車回京去。臨行前,她吩咐扣兒,要把幾個收拾好的箱子看好,若是自己從京裡送信來,就要馬上把東西送回府裡去。


    在路上的兩個時辰裡,她想了許多。這位崔嬤嬤聽起來不是好糊弄的人物,只怕厲害處不下何嬤嬤。現在父母不在家,人又是外祖母派來的,就算哥哥想攔著,也還要顧慮外祖家的面子,不可能真對崔嬤嬤怎麼樣,而大房四房的人又不好插手。她不想像婉寧那樣受皮肉之苦,最好還是乖乖聽話,多學點東西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的。就算學會了,是否顯現出來,都在她一念之間。

    如果她學習很認真,但表現依然很平庸,又沒露出什麼破綻,想必佟家也沒法子吧?要想在選秀時表現得平凡些,不一定要笨手笨腳,她可以表現得毫無特色啊,只要不讓別人注意到自己就行了。所以,熟知宮規禮儀也是必要的,現在誰家閨秀不學這個?禮儀不周全的人才會顯眼吧?

    淑寧在馬車裡細細盤算了許久,素馨在旁邊看著她臉上神色變幻,輕輕喚了一聲,見沒什麼反應,想了想,還是住了嘴,只時不時奇怪的看她一眼,但淑寧卻渾然不覺。


    回到伯爵府,已近傍晚了,淑寧先去見過大伯父大伯母與叔叔嬸嬸們,稟告了父母上任的事,聽了一番訓導後,才回了槐院,然後看到端寧正站在院門口迎接自己。

    聽說父母弟弟安然上路,而房山別院中一切安好,端寧輕輕點點頭,又道:“崔嬤嬤已經到了,正在房裡等你。妹妹你……要多保重,我今晚開始要搬到別處住了,你萬事多加小心。”淑寧大驚,忙問是怎麼回事。


    原來崔嬤嬤來了以後,問過情況。便勸端寧搬到別處去住,因為他已經算是成年男子了,還和妹妹住在一個院裡,不太合適,還說:“少爺十四歲時就該搬出去住了。佟家都是這樣的規矩,想不到這裡府上卻不講究這些。”

    其實端寧十四歲那年,父母弟妹都在廣州,他一個人住槐院,自然不需要搬走。回京後。因為又鬧分家又要守孝,不好大興土木。接下來又有了房山別院,他們一家子,一年裡倒要在房山住上七八個月,槐院裡仍舊是端寧住得最多,因此一直拖到要娶妻時,才另行安排院子。

    端寧心中雖然不願,但因崔嬤嬤是外祖母派來的,又有佟家管家陪著。不好太駁了面子,才勉強同意了。本來是要搬到外書房去住的,但二嫫去驗過新院子的工程進度,便收拾出一間偏廂來,讓端寧住下了。

    淑寧聽完哥哥的解釋,才知道了是怎麼回事。端寧對她道:“雖說我如今白天要上差。晚上又不在槐院住,但妹妹的事。我是不會不管的,你有什麼委屈,一定要告訴我。我雖然看在外祖母面上尊稱她一聲嬤嬤,但絕不會眼看著妹妹受欺負的!”

    淑寧微笑著點點頭,才跟著端寧進屋去見那位崔嬤嬤。


    但這位嬤嬤卻與想像中有些不太一樣。她看上去有五十多六十歲了,瘦高個兒,穿著半新不舊的袍子,兩把頭上插著根銀簪,耳朵上掛著兩個銀墜子,除此之外,一應首飾俱無,只是全身上下,都打理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讓人有些好感。她容貌平常,細眉細眼,神色平靜,卻沒什麼表情,一張嘴輕輕抿著,卻不是抿成直線,略略彎了一點似有若無的角度,倒讓人覺得不太冰冷。

    她說話慢條斯理的,聲音不大,卻吐字清晰,而且意思清楚明白。與過去教芳寧的幾個滿臉橫肉態度兇狠的嬤嬤,還有說話行事透著刻薄的何嬤嬤不同,這位崔嬤嬤起初給人一種和氣好說話的感覺,但事實上卻是個一但拿定了主意便不會輕易更改的人,而且耐性很不錯。


    淑寧曾聽母親介紹過這位嬤嬤。她本是已故孝康章皇后宮中舊人,只不過不是親信近侍,而只是一名尋常宮女。當年孝康章皇后佟佳氏過世時,四名近侍宮人,除去一名宮女自殺得太過乾脆,得以被鄭重收殮陪葬外,其餘三人都被攔下,賜了金銀後放回家中。當中只有一人是聽從父母之命嫁了個小軍官當填房,其他兩人早早被佟國維家請回家中供奉,專責教授佟家女兒。而崔嬤嬤與其他普通宮女,則是挨到三十歲才出了宮。

    崔嬤嬤出身內務府包衣,十三歲進宮,三十歲出宮,在皇宮裡足足生活了十七年。宮中禮儀她都是熟知的,而且還知道不少禁忌之事。當年她出宮後,已作了終身不嫁的打算,沒想到很快就和另兩個同伴一起被佟家旁枝接去,也一樣當上供奉嬤嬤。她雖不如那幾位昔日近侍那般受人尊敬,但長年帶著姑娘們做針線學規矩,加上為人又方正嚴謹,小輩們見了都要乖乖低頭行禮。

    淑寧與她說了一會兒話,便知她不是個好應付的人物,但因在路上便拿定了主意,倒也沒什麼抵觸之心,只是略略探了探她的口風,可否移到房山去住著,那裡地方清靜寬敞,也不必擔心有人打攪。

    但崔嬤嬤斷然否決:“姑娘糊塗了,想來太后宮裡還會再派人來相看幾位姑娘,到時候若姑娘不在府裡,豈不是不便?何況這院裡地方大,正好練習,少爺已經搬出去了,一樣不會有人來打攪。”

    淑寧只得低聲應了。其實她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若能避開宮中使者,自己也好做手腳,而且,在房山住著,裡外都是自家人,崔嬤嬤再有能耐,又能怎麼樣?佟家在京中鞭長莫及,沒法替她撐腰。不過顯然,現在這個如意算盤是打不響了。看來自己明天就可以派人送信給扣兒,讓她把那幾箱行李送來了,同時房間裡原本收拾好的東西,也可以拿出來放好了。


    但還不等淑寧暗自惋惜完,崔嬤嬤便開始行動了。她要求知道淑寧平日裡學過的東西。因她不識得幾個字,對於琴棋書畫之類的便不太上心,只關注淑寧學過的針線、廚藝與家務管理三樣。她道:“說起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正是晚飯的時候,不知姑娘可否親手做幾個小菜,讓老身嘗嘗?”

    端寧在旁邊聽得有些惱火,雖說妹妹平日也常下廚,但她今日趕了半天路,已經很累了,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麼?

    他也是這麼提出來了,但崔嬤嬤不置可否,只說天黑後少爺該回自己房裡了。端寧緊緊抿著嘴,扳著臉坐著不動,最後還是淑寧勸了他幾句,才離開了。

    送走哥哥,淑寧眯了眯眼,回過頭來,微笑道:“不知嬤嬤愛吃什麼菜?不愛吃什麼菜?說出來,也好讓我心裡有數。”崔嬤嬤只說讓她做幾個拿手的,淑寧笑笑,便真的在小廚房裡做了四個小菜來。崔嬤嬤每樣菜都只嘗了一口,便不再吃了,道:“姑娘廚活還算過得去,想來也不需要再學了。我聽人說你常洗手做羹湯,但接下來半年內,姑娘還是不要再進廚房了,免得弄粗了雙手。”

    手?淑寧瞧瞧自己的兩隻手,細皮嫩肉的,哪裡會粗?


    崔嬤嬤卻道:“宮裡看女子,都是先看手的,臉皮長得再好,若手上粗糙,終究不是個有福的。所以姑娘要注意保養雙手。”

    接下來,她讓淑寧坐下吃飯,然後自己坐在一旁看著。淑寧吃得很不自在,幸好剛才在小廚房裡,已蒸了幾個點心吃下去,才挨過去了。吃完後看看崔嬤嬤的神色,只覺得她面無表情。

    然後,崔嬤嬤提出要看姑娘的針線活,淑寧當著她的面繡了幾朵花,又縫了半件小褂,只得了一聲輕輕的“嗯”,然後再無半句話。

    淑寧好不容易脫了身,洗過澡休息了一下,崔嬤嬤便又派人來相請。她無可奈何的穿上棉袍去了隔壁房間,聽崔嬤嬤宣佈了訓練的時間安排。


    從明天開始,她每天早上都要背誦各種規矩、注意事項以及崔嬤嬤教給她的東西,下午則要練習禮儀,晚上再練一會兒女紅,同時還要遵照崔嬤嬤的安排,做各種保養護理工作。

    崔嬤嬤還特地把二嫫請來,交給她一份清單,上頭都是要採買的東西。二嫫早得了佟氏指示,這位嬤嬤的安排都要照做,因此只是有些擔心的望了淑寧一眼,便去找自家丈夫了——對外採買的工作,還要他點頭批款才行。

    淑寧瞄了一眼那份清單,見上頭有幾十種藥材,還有許多針線布匹,以及珍珠粉蜂蜜等物,便猜想那些多半是美容護膚用的。正想著,卻聽得崔嬤嬤喚了她一聲,轉頭一看,眼前是兩雙花盆底,那鞋底足有三四寸高。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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