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Loeva -【平凡的清穿日子】《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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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19 PM

一七二、學禮

    雖然那花盆底的高度嚇人,但第二天真正開始練習時,崔嬤嬤拿出來的那對卻只有一寸來高,而且底部明顯比一般的花盆底大些。想來也是,學什麼都要從基礎學起,一開始就踩著三寸高的鞋,萬一不小心扭傷了腳,光養傷就得兩三個月,還能學什麼呀?

    淑寧踩著那雙矮寬花盆底,顫顫悠悠的在遊廊裡練習走路。這裡有欄桿,地面也平整,萬一摔了跤,還能扶著圍攔,避免受傷。

    起初只是站著還好,一開始邁步,身體重心就免不了前移,然後整個人就會往前傾,而當一步邁出,換另一隻腳時,又不能抬得太急,不然就很容易會往後倒。所以她只能小步小步的挪著,儘量保持重心平衡。從走廊的一頭走到另一頭,足足要用上一柱香的功夫。練了半個多時辰後,才勉強算是走得順一些。

    崔嬤嬤一見她習慣了那鞋子,便在前面領著走路,向她示範怎麼才能走得好看,然後回頭監督,務必要她抬頭、挺胸、直起腰來,兩手自然擺動。就這樣練了兩天,崔嬤嬤見她練得熟些了,便換了另一雙鞋,雖然也是一寸來高的,但底部大小正常,於是淑寧又歪歪扭扭的練了半日,才習慣了這款鞋。


    每天上午淑寧都要聽崔嬤嬤講解各種宮規禮儀,包括怎樣根據穿戴言行辨別不同身份的人,見到什麼人行什麼禮,晉見貴人時應當說什麼話。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如果做了後宮妃嬪,對什麼等級的人該行什麼禮,如果被指婚,見了什麼等級的人行什麼禮,還有在什麼季節穿什麼衣服戴什麼首飾,以及穿衣打扮上的禁忌等等……

    淑寧聽得頭昏眼花,但又必須一一背清楚。若是背錯了一點,崔嬤嬤的戒尺就要下來了。她看了看那把磨得發亮的戒尺上一斑一點的腥紅痕跡,不知為什麼覺得身上發寒,只能硬著頭皮背下去。不過幸好她的記性還可以,崔嬤嬤也頗懂教人,總會用舉例子地方式加深她的印象,所以她磕磕碰碰的,總算是把東西都背下來了。

    那幾本記載宮規的小冊子都是佟家之物,她沒法拿到手。所以每天晚上總會把白天背下的東西默寫出來收好,以防日後忘記。


    崔嬤嬤在飲食上也做出了限制。平時只能隔天吃一頓肉類,不許吃魚,除了燉大白菜與煮蘿蔔,別的蔬菜都沒有,每日吃的都是白麵餑餑、羊奶、杏仁粉、仁粥小米粥之類的東西,每隔三兩天可以吃一次燕窩。醬菜醬瓜醬肉一概不准入口,連醬油都要少用。黑色或深色的食物,只有芝麻糊能吃,原因是能夠養頭髮。而且吃飯只能吃八成飽,若是口渴,就要少喝濃茶,多喝白開水、羊奶或奶茶。

    淑寧曾問過為什麼要在飲食上作這樣的限制,崔嬤嬤回答說,一來是為了保證不發胖,二來是為了皮膚更白晳,三來是要避免身上有異味,四來是要早日熟悉宮中進食習慣。淑寧心中暗恨,這樣一來,連做手腳增肥都做不到了,當初欣然選秀前真真好運氣,沒遇著這麼一位嬤嬤。

    她吃得少了,每日下午卻還要踩著花盆底練上兩個時辰,中間只有很少的休息時間,加上崔嬤嬤安排的飲食似乎有些古怪,十天八天下來,她就瘦了一圈。每天累得腰酸背痛的,兩條腿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幸好崔嬤嬤事先交給丫環一瓶藥膏,讓她每晚洗完腳後就用來按摩腳部,才沒長出水泡來。但即使如此,那腳板中央還是刺痛刺痛的。要知道,那個花盆底的木底,可是很堅硬的東西,鞋面壞了三五雙,那底還好好的呢。


    二嫫見淑寧吃苦,心疼得不行,多次向崔嬤嬤進言要求讓姑娘多休息,但崔嬤嬤不為所動,要是她說話難聽些,便用幾句不鹹不淡的話堵回來。二嫫顧慮到主母娘家的面子,不好跟崔嬤嬤翻臉,只好強忍住氣弄些小心思。比如在淑寧吃的小米粥裡添肉湯雞湯,或是在她吃的餑餑裡加肉,再時不時的給她送些補品,而小廚房裡的點心,更是天天都備著,隨時可以蒸來吃。另外,二嫫還特地做了幾個硬挺耐磨些的鞋墊給淑寧,讓她墊在花盆底裡,走起路來腳板好受些。

    幾個丫頭也有些看不慣,當中尤以素馨為甚,她提出要給那個“老妖婆”一點教訓。淑寧其實也是悶了一肚子氣,便默許了素馨的行動,還悄悄掏私房錢資助她,並且暗示二嫫給她開方便之門,以獲取“材料”。

    但接下來的情形卻讓淑寧目瞪口呆。


    記得有一部港產片裡有過這樣的情節:一班問題學生,聽說有新班主任要來,便在教室裡布下多重陷阱,要給他個下馬威,誰知新老師過五關斬六將,打破所有陷阱,站到講臺上,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同學們好我是你們的新班主任我叫XXX……

    現在的情形就有點這個味道。崔嬤嬤淡淡的把加了料的茶“賞”給素馨喝,還要她當著自己的面喝下去;面對味道古怪的飯食不動聲色,還叫人把東西端到姑娘面前去;發現床底下的老鼠,用腳上的花盆底的硬底踢昏了,然後叫二嫫來看,暗諷“府上的下人真會偷懶連這種紕漏都會出”……

    素馨吃了幾次虧,氣得牙癢癢,正要進行更大的行動,卻被抓了個正著。崔嬤嬤冷笑一聲,要她跪下,手裡的戒尺眼看就要打下去了。


    淑寧及時趕到制止了崔嬤嬤,道:“她雖有錯,但畢竟是我的丫環,嬤嬤如今是客中,怎麼好勞煩您動手?還是讓我自己來吧。”崔嬤嬤盯著她看了許久,淑寧心下發毛,但還是堅持下來了。良久,崔嬤嬤才淡淡的道:“不知姑娘會怎麼處置這丫頭呢?老身想聽一聽。”

    淑寧看了一眼素馨,咬咬牙,道:“就罰她一天禁閉,而且不給她飯吃,再扣她三個月的月錢,嬤嬤以為如何?”

    崔嬤嬤淡淡的道:“罷了,姑娘宅心仁厚,老身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姑娘日後若成了尊貴人,身邊的丫頭是要跟去侍候的。若什麼都不懂,只怕會惹人笑話,還是讓她們也跟著學點規矩的好。”

    淑寧忍住氣道:“那就要辛苦嬤嬤了。”崔嬤嬤眼皮子都沒翻一下:“不辛苦。”


    她身邊原有一個婆子跟著過來侍候,平日裡從不多嘴說話,見眾人都出去了,才悄悄對崔嬤嬤說:“那個小丫頭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老姐姐可要好好教訓她才是。這表姑娘也未免太護著身邊的人了。”

    崔嬤嬤卻微笑道:“護著不護著,有什麼要緊?她敢對我說這是她的丫頭,不許我插手,可見以後也不是個任人欺負的。還算有主子的樣兒。”

    那婆子聽了,也不再多說。


    淑寧並不知道她們的對話,她對素馨十分愧疚,便在晚上悄悄叫了冬青,溜到廚房去拿了十來個餑餑。趁人不備,偷偷進了素馨關禁閉的屋子。那守屋子的婆子也是她們三房的人,不但沒攔著,還很有眼色的幫著放風。淑寧高興的賞了她二兩銀子。

    素馨早餓壞了。一見有吃的,忙塞了幾個下去。淑寧很慚愧的道:“都是我考慮不周,才讓你吃了這個虧。你先安心休息一天,月錢我給你補上,但學規矩的事,只怕要辛苦你們了。”

    素馨卻不認為這是淑寧的錯:“這都是那老妖婆害的!哼,這次先放過她,以後走著瞧!”不過對於淑寧補給她的錢,她還是很樂意收下的。

    冬青擔擾的道:“姑娘,我們真要去學規矩麼?”淑寧想了想,道:“這次我真是太孩子氣了,這些所謂的教訓,對於她那樣的人,根本只能算是小意思。就算她真的著了道,我們也不能拿她怎麼樣。以後,我們先按兵不動,乖乖照她說的做,等把該學的都學完了,就讓她早點走人!”

    素馨皺著眉,冬青苦著臉,不過她們也知道,目前只有這個法子了。

    不過她們顯然比淑寧幸運些,不用踩花盆底,只需要學習如何低眉順眼的跟著人後頭走路,以及給人磕頭行禮就行了,不過練習的對像是崔嬤嬤。冬青倒罷了,素馨恨得牙癢癢,路過小廚房時,見廚子在做吃食,便特地在給崔嬤嬤做的軟綿綿的粥裡加了生水,讓她拉了兩回肚子,還以為是天冷著了涼。素馨暗的裡發笑,心裡的怨氣倒少了幾分。


    日子一天天過去,淑寧的花盆底也漸漸增高了,人又瘦了一圈,臉都尖了。最大的好處,就是皮膚白了細了,尤其是雙手,因崔嬤嬤搗鼓出一罐藥泥,讓她每晚睡覺時敷上,又用各種磨石細細磨掉繭子死皮等物,所以變得又白又嫩,雖然尺寸還小,但已經很有些“纖纖玉手”的感覺了。另外,就是她的雙腿,如今挺有力氣,在院子裡走上十圈八圈,都不會累。

    淑寧心情很複雜,雖然厭惡崔嬤嬤,但也知道她的做法有效,身為女孩子,自然是愛美的,但想到自己受的罪,卻高興不起來。


    妹妹受的種種苦處,端寧其實早就知道了。他本來要阻止崔嬤嬤,但翌日外祖母卻派了一個管事來說了他幾句,他只好忍下這口氣,但心裡仍為妹妹心疼,常常過去慰問。後來,新院子的工程完成了,他看著長福搬東西佈置,忽然靈機一動,便買了些老年人愛吃的點心,拿到崔嬤嬤跟前,笑著陪她說閒話,卻又沒說什麼。等過了兩日,崔嬤嬤看到他,已不再那麼冷淡了,才提出說,新房建好了,但自己不懂佈置,而長福二嫫佈置的屋子又總讓人不滿意,妹妹原本跟母親學過這個的,不知可否讓她來幫幫忙。

    崔嬤嬤拿眼盯了他好一會兒,又看了看院子裡正踩著兩寸高的花盆底來回走動的淑寧,喝了口茶,才慢條斯理的道:“罷了,這也是家務活,早點學學也好。只是每天只有半個時辰,絕不能超過。”端寧心下一喜,但面上卻沒露出來,謝過崔嬤嬤後,又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才離開了。


    淑寧知道後也很高興,半個時辰,就是一小時,能歇那麼久當然是好的,平時她頂多就是每隔半個時辰歇上一盞茶的功夫。而且去佈置房屋,只是藉口,長福有多年經驗,自然知道該怎麼做,自己最多是提些意見,這半個時辰時間,等於是自由放風的時間了。

    於是她每天下午都到新院子去,在廊下坐下半個時辰,然後時不時的提些意見,比如書房裡書架條案的擺設,以及院子裡新種的梅花等等,過得很快活。端寧還特地叫人買來各種美味糕點,或是醬牛肉燻雞等物,在自己住的廂房裡給妹妹補一補。淑寧高高興興的吃了美食,不過還是會注意要漱口洗手,回去繼續訓練前,先換一身衣服,免得讓崔嬤嬤聞出味道來。

    端寧衙門裡工作有時忙了,很晚才回來,便派出手下的丫頭茶香,和冬青一起哄崔嬤嬤開心,陪著說話捶背之類的,讓她沒空注意別的事。淑寧便仍舊每日到新院子裡“幫忙佈置”,稍稍鬆口氣。


    一日,端寧正陪妹妹聊天,見她時不時的捶腿,便皺了眉:“很累麼?那崔嬤嬤著實過分!偏偏外祖母又替她撐腰。”淑寧笑笑:“我現在已經習慣了,開始時更難受呢。現在我只想著儘快學完,好請她走人。”

    端寧沉思片刻,抬頭問道:“我瞧妹妹的性子,也不是個能受約束的,若是真被選中,可怎麼辦呢?”

    淑寧怔了怔,苦笑道:“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儘量達成最好的結果了,我可不想任人擺佈。”

    端寧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說些開心的事吧。算起來桐英有好些時候沒來了,你可知道他如今在做什麼?”

    做什麼?難道他做了什麼好笑的事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22 PM

一七三、萌芽

    端寧忍笑道:“他先前領了禮部的差事,圖人家衙門清閒,沒成想一去就遇上忙碌的時候,因此後悔了,到皇上面前哀求,說想進兵部做事呢。可當初皇上本就安排他進兵部的,也不知他是聽了誰的攛唆,硬要到禮部去,如今正生氣呢,便吊著他不放。如今桐英天天到我們兵部來晃悠,要咱們老尚書幫他說好話。”

    淑寧有些詫異:“哥哥怎麼知道皇上的打算?”端寧笑了:“我們都知道,皇上特地囑咐我們部裡的幾位大人不許幫桐英說話,好讓他得個教訓。其實皇上早就想讓他來了。我當初只是幫著抄寫整理些東西,如今翻譯文書時就已做得很順手了。桐英是親身到過西北的,想必更清楚當地的情形。他出身鐵帽子王,父兄都是領軍的,他來兵部是再合適不過了。”

    聽起來似乎是皇帝在故意吊著桐英玩啊,想像一下康熙皇帝提著根釣魚竿引桐英上鉤的樣子,淑寧忍不住笑了:“桐英哥一定焦急得不行吧?他當初怎麼會聽了別人的攛唆呢?清閒日子沒過上,想回頭又被人捉弄,真真可憐。”她說的這“可憐”二字卻帶了一絲幸災樂禍。

    端寧道:“誰叫他打算辦差的時機那麼不巧?當時朝上不是正為鐘錶工廠的主事人選吵個不停麼?都說要選一位身份尊貴的。別人見他要學辦差事,擔心他會佔了那位子去,便索性哄他去了禮部。桐英正要尋那人晦氣呢。照我說,他也算自找的了,好好的跑禮部去做什麼?若是進了兵部,如今正好與我做伴呢。”


    淑寧想了想,卻道:“照我說,桐英哥不管去了哪個衙門,都是清閒不下來的。他那個性子,有些矯枉過正,又是一個負起責任,便不肯馬虎的人。若他真是個能享清閒的,就算禮部的差使再多,他便整日坐在衙門裡喝茶閒聊,又有誰去說他的不是?分明是他自己要做事,才會這麼忙碌。所以,不管他到了哪個衙門,其實都一樣。”

    她這話是有根據的。桐英身為家中次子,又算不上武藝高強,若是真要享清閒,只需到宮裡當個宗室侍衛,隔幾天當當班,平時還不是他愛怎麼閑就怎麼閑麼?可他卻偏偏又要學畫,又要辦差;他一個宗室子弟,身份尊貴,便是皇子阿哥要結婚,那些事務也有禮部的官員去做,哪裡用得著他親自過問?可他卻偏偏跑來跑去忙個不停;還有在西北的時候。只要把情報送回來就行。他卻在橫穿大漠的途中還到處去打探情報、視察地形,這不是要求高又是什麼?

    至於說他矯枉過正,只要看他一在家裡過得不舒心便跑到別人家裡住,還有為了斬斷姑娘家的情思便故意嚇人家就知道了。有時候,他明明是好意,說的話卻總能叫人恨死。說到底,不過就是性子彆扭罷了。淑寧想到往日相處的情形,嘴角微微含笑。

    端寧看到妹妹的神情,卻有些若有所思:“你對他倒是挺清楚麼,我認識了他這麼多年,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呢。看起來似乎為人散漫,其實做事很可靠。他在禮部幾個月,人人都說他不錯。”

    淑寧聽他這麼一說倒被提醒了,心想自己什麼時候對桐英那麼瞭解起來?不過她沒有仔細深思這種不自然的感覺,只說:“我好歹自小就認得他了,再說,這兩年相處的時間也多,自然不難看出來。”


    端寧安靜下來,不知在想什麼,淑寧有些奇怪,便只是低頭吃茶,然後瞥了幾眼桌上的一疊公文。端寧每天都要帶公事回來做麼?難道就是為了讓妹妹能多休息一會兒?

    “妹妹。”端寧忽然開口道,“關於選秀的事,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淑寧有些詫異:“哥哥今天是怎麼了?阿瑪額娘在家時咱們不是都商量過了麼?”

    端寧搖頭道:“當時雖說有了定論,但我覺得還是太不穩當了。宮裡的貴人們會怎麼想,我們根本不知道。若是他們一時興起,或是聽了別人的話,便隨便給你指了婚,又該怎麼辦?”

    他看著妹妹瞪大的雙眼,歎氣道:“選秀不光是選容貌,還要看各人的家世背景。就算你表現得再平庸,也不會成為無鹽女或河東獅。別人只看大伯父的職位和外祖家的門第,便不會忽視你。近來外頭有傳言,說威遠伯府的三小姐是個嫺靜端莊的大家閨秀,已有幾戶人家在打聽你了。”

    淑寧大驚:“怎麼會這樣?我明明很少在外人面前露臉啊?再說,不是還有二姐姐麼?”

    端寧苦笑道:“二妹妹眼下差不多已算是有主的了,別人自然會關注咱們家的其他女兒。你雖然少與外人來往,但也認得幾戶人家,名聲還是會傳出去的。再說,伯父伯母、叔叔嬸嬸們,也會放些風聲。你是府裡的姑娘,日後嫁得體面,他們臉上也有光。何況還有外祖父家。”

    淑寧咬咬唇,心中暗恨。平時自己一家有什麼困難,也沒見這些近親伸個援手,一到選秀,看著似乎有利可圖了,就一個個忙不迭的來指手劃腳了。她實在受不了這種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裡的狀況,就好像是心頭的一根刺,讓人難受至極。


    端寧看到妹妹快要把嘴唇咬破了,忙道:“別咬了,我心裡也難受得很。這兩天我總想著,與其受制於人,倒不如先作好打算,無論選秀結果如何,咱們也不必擔心。”

    淑寧忙問:“哥哥有什麼好辦法?快說來聽聽。”

    端寧道:“要是前兩輪裡落了選,咱們自然不必操心,但若未能落選,就要面臨宮裡的大挑了。這種大挑,分四撥。頭兩撥的皇上選妃與皇子選福晉,咱們先前都想過了,多半不會輪到妹妹頭上,不必太過擔心,只是這第三撥和第四撥,分別是親王郡王和宗室子弟,這一關才是最危險的。因為人數眾多,又身份尊貴,咱們實在猜不准他們的心思。甚至……若是被親王郡王挑中,當的是正室還是……還是側室,都沒法說准……”他彷彿覺得這是難以忍受的情況,說出來時有些艱難。

    淑寧這些天讀了不少宮規禮劄與各家王公的介紹,倒也明白他的意思。親王側福晉中,也有輕車都尉的女兒,這個爵位,實在不算太高。皇子們普遍封爵尚低。所以不必擔心,但在這個時代,年紀較大的王爺們,仍會給自家添一兩位年輕的側室。她以往只擔心數字軍團,想法實在是太狹隘了。

    “哥哥到底有什麼想法,只管說出來。”她輕輕道,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端寧深吸一口氣,道:“妹妹,你覺得桐英怎麼樣?如果說……如果說將來你被指婚給他,你……你是否願意?”



    淑寧心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面上雖不露表情,但心跳卻猛然加快了。耳邊漸漸發起熱來。

    嫁給桐英?嫁給那個笑嘻嘻的、總是說些讓人生氣的話的少年?嫁給那個看起來大咧咧實際上內心卻很柔軟的男孩子?!

    她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卻不知為何,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想起雨中的那張燦爛的笑臉。

    打住打住!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哥哥不過是提個意見,你想那麼多有的沒的做什麼?!

    她努力按捺住心情,有些艱難的開口道:“哥哥為什麼會這麼說?桐英哥……不是一直與我情同兄妹的麼?”


    端寧仔細端詳著妹妹的神色,心下微歎,道:“他身份夠高,又有聖眷,相貌才學人品都是好的,而且又和我們自小相識,彼此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他立志只娶一位妻子,不願納妾,要一生一世一雙人,恩恩愛愛白頭到老。哥哥在宗學三年,認得的宗室王公子弟眾多,其中好的已是少了,就算才學出眾,性情直爽,也不是會一心一意待妻子的人,像桐英這樣的,實在算是鳳毛麟角。若是別人,我還不放心,但若是他……倒也算配得上妹妹。”

    淑寧還是頭一次知道桐英不願納妾的事,心不禁跳得更快了,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道:“哥哥的想法,固然有道理,只是不知桐英哥怎麼想?”

    “這……”端寧有些猶豫,“我還不曾問過他。”

    淑寧聞言苦笑道:“原來只是哥哥一廂情願。其實從小到大,我與桐英哥都只是像兄妹一樣相處,並沒有男女之情。只是,他既然只想一夫一妻,必然希望那是他心愛的女子。若哥哥真的向他提出請求,或許他會看在素日的情份上,答應去求指婚。若我真的嫁給他,他也會待我很好。但如果將來他遇上真心相愛的女子,卻又該如何是好?以他的為人,必然不會壞了自己的原則,可那樣不是就太苦了麼?”

    端寧張了張口,良久無言,好一會兒後才黯然道:“是我想得不周全,光是考慮妹妹的終身幸福,卻忽略了桐英的想法。我真是愧為人友。”
    淑寧忙道:“哥哥也是為了我著想,桐英哥性子豁達,絕不會怪罪的。何況你又不是要害他。”端寧笑笑,面上仍有些愧色。

    淑寧看到他眼中的血絲,以及面上的倦色,不禁有些心疼。她瞄了一眼桌上的公文,攙住哥哥的手臂,微笑道:“好哥哥,為了妹妹的事,叫你這般費盡心神,都是我的罪過。我有那麼好的父親、母親、哥哥、弟弟,一定會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離選秀還有好幾個月呢,咱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你別太擔心了,也別為了我,耽誤了公事。”

    她為什麼要埋怨那麼多呢?有那麼好的家人給她當後盾,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她都會努力克服的。

    端寧摸摸她的頭,輕輕歎了一口氣,心中卻暗暗下了決定。


    ~~~~~~~~~~我是轉換場景的分割線~~~~~~~~~~~~


    淑寧與端寧談起選秀的事,不小心忘了時間。等硯香在門外提醒時,她才發現與崔嬤嬤約好的時間已過了近半刻鐘,忙匆匆告別兄長,踩著花盆底急步走回槐院,途中幾次想要脫掉鞋子跑步,終究因為一路上都有人來往而作罷。

    回到槐院,崔嬤嬤坐在院中,冷冷的望著她。淑寧忙走過去向她請罪。崔嬤嬤卻只是淡淡的道:“今兒姑娘是初犯,倒也罷了,只是往後別再忘了才好。今天遲了半刻,就多練兩刻鐘吧。”淑寧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卻只能作出受教的樣子,行禮應了聲是。

    遲了7、8分鐘就要多練半小時,這懲罰夠厲害的。其實這位嬤嬤並沒有那麼好說話,雖然端寧哄得她鬆口,給了淑寧一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可一但超過界限。她還是會半點情面都不講。淑寧暗暗提醒自己,再不能犯同樣的錯了。


    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忍不住回想起今天哥哥說過的話,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心裡亂成一團麻。

    她時而想到,相對於自己兩輩子的年齡,桐英只能算是個小屁孩,自己怎麼可以嫁給他?!但轉念又想,自己是穿越者,若按兩輩子的年紀算,難道要嫁大叔麼?!她忽而想起桐英在房山別院的幾次惡作劇,還有那叫人恨得牙癢癢的笑;忽而又想起雨天裡的那一把傘、那一件斗篷,還有那幅精心畫就的廣州風情……

    她想了半天,忍不住捶起自己的腦袋:大冬天的,發什麼春啊?不要再想了!若是縱容自己的心思發展下去,等選秀結果出來的時候,只會落個傷心而已,無論如何,不能再想了!

    她不停的告誡自己,終於慢慢的冷靜下來,直到四更天,她才淺淺的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她頂著一對黑眼圈出現在崔嬤嬤跟前,後者輕輕皺了皺眉:“姑娘昨晚沒睡好麼?莫非是火氣太大了?回頭叫丫頭到我那裡拿點藥丸吧,順道抄個方子回去。現在倒罷了,選秀時萬不可再這樣。”

    淑寧心中一動,忽然有了個想法。


    又過了幾日,已是臘月中旬了,保定那邊送了信回來,張保一切順利,公事都上了手,再過些日子,佟氏將會先行回京。淑寧與端寧得知,都很高興。

    這天下午淑寧正在練習走路,因昨夜裡下了雪,她便在廊下走。如今她踩著兩寸的花盆底,已經走得很自然了,崔嬤嬤正打算再給她加半寸,目標是在新年時能穿上那兩對三寸高的花盆底。

    茶香忽然跑過來道:“姑娘,桐英小公爺來了,可四爺還沒回來呢,請姑娘過去陪著說說話吧。”


    淑寧停下腳步,望向崔嬤嬤,見她眉頭輕皺,忙道:“這位小公爺,是哥哥的至交,平日裡也是常見的。他有好些天沒來了,既然哥哥不在,我該過去陪陪才是。正好時間差不多了,我順便過去瞧瞧新院子裡佈置得怎麼樣了。”

    崔嬤嬤道:“年輕女孩兒怎麼好單獨見男客?我讓人跟著你去吧。”於是便吩咐身邊那婆子隨淑寧過去。淑寧無法,只好應了。


    一進新院子門,她便看到一身灰白素服的桐英正站在新種的梅花邊上。好些日子沒見了,他似乎瘦了些,但精神卻很好。聽到腳步聲,他回頭一看,笑著喊了聲:“淑妹妹……”他發現了淑寧身後的婆子,愣了愣。

    淑寧回想起前幾日的心思,微微有些不自然,面上掩過去了,笑著行禮道:“桐英哥真是稀客,聽說你最近貴人事忙,今兒怎麼有空光臨寒舍?”

    桐英摸摸頭,笑道:“昨兒見過你哥哥,說是新院子建好了,叫我過來看看,能不能幫忙弄幾幅畫掛掛。他還沒回來麼?”

    淑寧道:“平日這個時辰他該回來了,今天可能是有事耽擱,想必也不用等很久,桐英哥屋裡坐吧,外頭冷。”說罷便要迎他進門,卻被那婆子攔住道:“姑娘,怎麼好跟男客單獨進屋?”

    淑寧皺皺眉,道:“你跟進來侍候就是了,難不成這天寒地凍的,要客人待在外頭不成?”那婆子住了嘴,低眉順眼的垂首應是。淑寧不理她,把桐英迎進了新書房。


    桐英悄悄問了句:“那婆子是誰啊?怎麼管得這樣寬?”

    淑寧撇撇嘴:“我外祖母派來的嬤嬤身邊侍候的人。”便不再多說了。

    “哦?”桐英用眼角瞥了那婆子一眼,輕輕冷哼一聲,“原來如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29 PM

一七四、梅思

    書房裡坐下後,淑寧叫硯香奉茶,而茶香則按往日做的那樣,去槐院陪崔嬤嬤,那婆子進了屋,便守在離門口不遠處,硯香退下去時,瞟了她一眼,在門外站定,聽候差遣。

    淑寧問:“桐英哥最近可好?我聽說你忙得很,看著連人都瘦了一圈,可要多保重身體。”桐英笑道:“沒事,就是累了些,你還不知道吧?皇上如今已經許了我,等明年開春就調我到兵部去呢。不過現在要繼續辦禮部的差事,時不時的還要到兵部去幫點忙,因此十分忙碌。”

    “咦?那你可是得償所願了。只是桐英哥為什麼要調到兵部去呢?”

    “在兵部容易立功啊,我總不能光吃老本吧?”桐英微微一笑,“如果我在皇上面前更有份量,想求什麼事也容易心想事成啊。”

    咦?淑寧忽然覺得桐英的目光中有些別樣的含義,但一時又捉摸不定。


    “而且禮部的活雖然體面,卻瑣碎得緊。”桐英很快訴起了苦,“你說這些王公大臣怎麼就那麼奇怪呢?秋天的時候,紮堆似的娶妻納妾,到了冬天,卻又紮堆似的辦喪事。我這個月,至少有一半時間在穿素服。”

    淑寧認真看去,果然他這身衣服與平日見的白衣服不同,完全沒有裝飾花紋之類的東西,連荷包也只戴了一個藍色的:“可是有哪位貴人薨了麼?”

    桐英有些詫異:“你不知道?宮裡的貴妃娘娘沒了,就是鈕祜祿家那位。”不過他很快就醒悟過來:“是了。你最近都在家裡學規矩,外頭的事都不知道吧?”他瞥了一眼門口那婆子,悄聲道:“是不是很辛苦?我聽你哥哥說,你受了大罪了。”

    淑寧微微笑道:“還好,剛開始有些難受,但現在已經習慣了,就是有些累。”


    桐英摸摸頭,吱唔了幾聲。從袖裡掏出一個小匣子來。遞給淑寧道:“這裡頭有個小瓶。裝的是特製的藥水,滴兩三滴進一盆熱水裡,晚上泡泡腳,第二天會鬆快許多。還有這個……”他從另一隻袖子裡掏出一個藍色綢包來:“這個也是我們家的秘方,裡頭的藥丸,你每晚取一粒,用熱水化開服下。可以減輕疲勞。”

    淑寧有些吃驚:“這……這可太感謝你了,這藥很珍貴麼?”

    “呃……”桐英笑笑,“沒什麼,你用完了再問我要。其實我早該送過來的,先前我光顧著忙自己的事了,竟然疏忽了你這邊。”

    淑寧心下感激,其實現在自己已經習慣了,除了累些。也沒什麼難受的地方。不過桐英的一番心意,她還是會收下的。她再次向桐英道謝,桐英只是搖手說不必。

    淑寧想到彼此的交情。覺得也不必太客氣了,便大大方方收下,然後請桐英參觀新院子,順便給點意見。


    雖說她每日過來半個時辰,是端寧的藉口,大多數佈置新房的工作仍由長福二嫫夫妻負責,但她既頂了這個名頭,也不好不出一點力,因此還會給些意見。除去正房不歸她管,幾個僕役住的屋子交給長福負責外,其他地方她都插了手,尤其是書房。這裡的所有佈局擺設都是她負責的,因此才會收拾得格外清雅,連用的茶具與文房四寶也與眾不同。

    除了書房,她最得意的便是院子裡種的幾叢梅花。那是特意請了極有經驗的老師傅出馬,分別從房山別院和伯爵府花園裡移植過來的,多數是紅梅,也有幾株粉的白的黃的。她親自選擇了栽種地點,讓那梅花看起來彷彿佈滿整個院子似的。加上昨天剛下了雪,有幾株紅梅開得格外鮮豔,映著白雪好不精神。

    她早盤算好了,府裡的幾個院子,包括自家的槐院,大房的竹院,四房的菊院,以及現在慶寧住的桃院和順寧住的杏院,都是以院中所種的植物命名。如今哥哥的新院子種了梅花,就該叫梅院了。

    桐英似乎也很欣賞院裡的梅花,笑著說:“看那紅梅開得這麼好,這院子乾脆叫梅院算了。”淑寧怔了怔,也笑了,看來桐英也有一樣的想法呢。


    “哎呀!”桐英忽然叫出聲來,嚇了淑寧一跳,只聽得他說:“怎麼辦?我手癢了。淑妹妹你不知道,我自入冬以來便一直練畫梅花,天天都要畫上幾幅,是老師佈置的功課。結果現在我一見梅花,就忍不住想畫了。這裡可有畫具?我想畫兩筆。”

    “自然是有的。”淑寧道,“哥哥雖然不愛畫,可即將過門的嫂子卻是學過的,因此我在這書房裡添了全套畫具顏料呢。”她找出一疊大幅的夾江紙,鋪了一張在案上,又把幾樣畫具一一擺開,見桐英正盯著屋前那叢梅花細瞧,便索性到屋後的水缸裡舀了水,親自幫桐英磨起墨來。


    不一會兒,桐英有了腹案,走到案前執筆,因見那畫筆是新的,便取了端寧平日用的舊筆,蘸了墨,看了看筆頭,在紙上刷刷畫了幾筆。起初看不出是什麼,後來漸漸顯了山石的模樣,可以認出那是梅花底下堆的幾顆怪石,只是比實物更有氣勢些。然後他又從下到上畫了曲折的粗枝,漸漸變細,最後用筆尖收了頂端,又再從底部開始畫另一枝。

    淑寧看著他畫出了一叢梅枝,又另換了細筆劃起了旁枝,看樣子是幅水墨寫意。她瞧了眼屋外那叢紅梅,忽然覺得桐英或許需要紅色顏料,便尋了朱砂和幾個白瓷碟子來,斟酌了一下份量,調出半碟紅色來。

    桐英畫完了梅枝,手上的筆在空中略晃了晃,似乎只是無意識的動作。淑寧看見,猜想他會不會是需要清水,便把那青瓷蓮葉水丞往他右手邊挪了挪。不一會兒,桐英果然將筆往水丞裡沾了沾,瞧見旁邊有白碟子,便在那碟子上頭調了點淡些的墨色,畫了幾枝遠些的枝幹,然後端詳片刻,才用另一枝筆沾了朱砂,點起梅花來。

    他幾筆點成一朵紅梅,有盛開的,有含苞的,也有花骨朵,紅豔豔的佈滿了枝頭。等他點完幾朵花蕾,顏料已用去七八成,他又將剩下的朱砂加水調成淺紅,畫了幾朵背影中的梅花,然後用細筆沾墨勾了花蕊。


    他這裡修修,那裡補補,又再看了一會兒。滿意的點了點頭,待要找水洗筆時,卻看到淑寧捧了筆洗進來,裡頭是剛換上的清水。他愣了愣,瞧了眼案上的東西,笑了:“怪不得我道今天畫起來格外順手,原來是淑妹妹在幫忙的緣故。看來你我合作得挺默契麼,你連我要用什麼東西、畫什麼顏色都知道。”

    淑寧笑道:“好歹我也是學過畫的,雖說比不上你的本事,卻也知道些皮毛。院子裡的梅花,今天紅得這樣好看,若你只用水墨,未免辜負了它的好顏色。要想畫得精神,自然是要調出最鮮豔的朱砂來。”

    桐英笑笑,又看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問:“你覺得我這畫怎樣?”淑寧仔細瞧了,道:“自然是好的,不過與平日尋常見的梅花圖略有些不同。如今的人畫梅,都愛畫出清冷孤傲的感覺來,但桐英哥筆下的梅花,卻開得欣欣向榮,瞧著比真花還要繁茂些呢。”

    桐英笑道:“那梅花若是長在山野之地,在凜冽寒風中傲然開放,自然是該畫出一株瘦梅,孤芳世外的清冷感覺來。但你家這紅梅,生於富貴之家,日日有專人看守照料,若還擺出孤傲清冷的模樣來,未免太過矯情。既是生於富貴,便索性盡力開得繁盛些,既報答了照顧它的人的一片好意,也能得到更多關注不是?”

    淑寧道:“聽你這話,倒覺得這梅花也有心思,更像是個人了。”桐英笑笑:“你不是梅花,又怎知它沒有那個心思?”

    他提起筆,欲在畫紙上題字,卻又住了筆,看了看淑寧,猶豫一下,對她道:“我想給這畫題首詩,但又不知合不合適,淑妹妹幫我看看可好?”說罷便拿過另一張紙,在上頭寫了首詩,遞給淑寧瞧。


    淑寧看了,卻是一首七絕:“並蒂連技朵朵雙,偏宜照影傍寒塘。只愁畫角驚吹散,片影分飛最可傷。”這詩她讀過,是元朝馮子振的《鴛鴦梅》,但看這詩句內容,她卻覺得很是古怪。這詩與畫格格不入,桐英就算再不擅長詩詞,好歹也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又是學畫的,對詩詞應該有一定的鑒賞能力才是,照理說應該不會犯這種錯啊?

    難道他是故意的?可這又有什麼用意呢?

    她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但又不敢相信。抬眼瞧瞧桐英,只見他正微笑著看她,目光溫柔,她心中一動,有些不敢肯定起來。

    門邊的婆子咳了一聲,淑寧皺皺眉,收回了目光。桐英沒理會那婆子的目光,仍舊笑道:“可是不好?淑妹妹有話照直說就是,不必為難。”



    好吧,她就試一試。於是她開口道:“桐英哥用這首詩,卻有些不合適。你畫的梅不是兩枝而是一叢,旁邊也沒什麼水塘,而且梅花都聚於枝頭,而不是在風中吹散。更何況,詩讀起來有些悲了,與畫中的欣欣向榮並不匹配。”

    桐英卻並不在乎,仍舊微笑道:“原來如此,是我錯了,我只是覺得這詩名兒好,便用上了。”

    詩名?《鴛鴦梅》嗎?淑寧忽然覺得心跳有些快。


    桐英又拿過一張紙,刷刷寫了幾句,道:“你瞧這首如何?”淑寧看了,卻是蔡襄的詩:“日暖香繁巳盛開,開時曾達千百回。春風豈是多情思,相伴花前去又來。”

    她心跳得更快了,望向桐英,他仍舊溫柔的望著她,目光中似乎包含著什麼意思。她咬咬唇,瞥了一眼婆子,輕咳一聲,道:“這詩……雖說比方才的更合適,但如今正是寒冬臘月,吹的都是寒風,哪裡來的春風呢?”

    “如今雖然吹著寒風,但冬天過後,吹的就是春風了啊。只要耐心等待,梅花相信春風總會來的。”

    這個……是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啊?好像轉換了特指的對象?她抬眼望望桐英,見他只是笑笑,低頭不語。她想了想,也低了頭道:“可一到春天,就有無數鮮花開放,那春風還會顧得上這梅花麼?只怕這梅花到時候也會凋零了。”

    桐英輕聲道:“春天的花再多,又怎比得上冬天裡唯一開放的梅花?在整個冬日裡,只有它裝點了這個世間。就算一時不再開花,它仍舊存在著,等待下一個冬天時再開放。春風最是多情,自然不會忘了它的功勞。”



    淑寧心跳得很快,低頭不語。桐英也不再多說,直接提筆在畫上題了詩,卻是另一首:“揮毫落紙墨痕新,幾點梅花最可人。願借天風吹得遠,家家門巷盡成春。”一筆揮就,他落款“苿園主人桐”,然後在荷包裡掏出私章蓋上,對淑寧道:“淑妹妹,這畫送給你吧。”

    淑寧看了一眼,便問:“這詩我好像沒看過,苿園主人……這是你新起的名號麼?”

    桐英卻忽然紅了臉,咳了幾聲,恢復了正常的臉色,才道:“沒什麼,一時心血來潮起的罷了,聽著還不錯麼。那詩是別人寫的,我也不記得是在哪裡見過,如今且借來用用。”

    淑寧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多想,只是鄭重謝過,有些不好意思的收起了畫,忽而瞥見桐英衣服下擺有些破損,便問是怎麼回事。


    桐英不在意的道:“大概是下馬時掛到馬蹬子,沒什麼,回頭補了就行。”他頓了頓,卻又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忘了,家裡沒人幫我補呢,只好另換新的了,只是太浪費些,這是上月才做好的新衣呢。”

    淑寧問:“難道你家中連個照料你衣物的人都沒有麼?”桐英苦笑道:“我阿瑪前陣子拖家帶口的回了奉天,如今京中王府只有我和哥哥一家住著,哥哥每日一回家就忙著和嫂子一起哄孩子,哪裡有空理會我?我身邊侍候的人,只有天陽和幾個粗使丫頭,偏那些丫頭針線又不好。”他眼中流露出一種可憐的神色,讓人看了甚是不忍。

    淑寧原想說幫他補上,瞥了一眼門口的婆子,還是沒說出口,只是換了話題道:“哥哥今天是怎麼了?比平時晚了那麼多。”

    桐英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便接上了話:“他大概是有差事要辦吧?最近他們挺忙的,要趕在新年長假前把積下的公文處理好呢。”



    淑寧正想說什麼,卻聽到婆子道:“姑娘,時候不早了,該回去繼續學規矩了。”淑寧看看天色,果然已經滿了半個時辰,望望桐英,有些為難。

    桐英卻笑道:“我看還是先告辭好了,反正今天就是來看新院子的格局,好為你哥哥弄幾幅好書畫來的。回頭你告訴他,讓他放心,我心裡有數,管保叫他滿意。”

    淑寧心知他熟識京中各大書畫名家,這個任務對他而言非常容易,便也笑了,提出要送他出二門。桐英笑著應了。


    兩人正往外頭走,臨近二門時,卻聽得前頭一陣喧嘩,有個男聲道:“我要見你們二姑娘,你們要攔著麼?”周圍的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年紀大些的上前打了個千兒,道:“五阿哥請往廳上奉茶,小的立刻去通傳一聲。”然後眾人便讓出了道來。

    桐英皺了皺眉,拉過淑寧,後退幾步,避到了樹叢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29 PM

一七五、心事

    五阿哥走進了二門,才回頭對先前說話的那人道:“我回來了,到廳上去做什麼?府上的太太想必事也忙吧?我直接進去就好。”然後便逕自往裡面走。那人一臉焦急,卻又不敢再攔,只好回頭訓那幾個守門的:“你們怎麼沒把這位主兒攔住?大太太早吩咐了的,你們都不聽!這事兒一個字都不許傳出去,要讓我在外頭聽到一點兒風聲,仔細你們的皮!”

    眾人敢怒不敢言,只得有氣無力的應了。那人又對旁邊一個瘦子道:“你暫且在這裡守著,我回大太太去。”然後便走了。

    淑寧認得那人是二門上的管事,人稱忠叔的,而那瘦子,卻是素馨的小叔叔,勉強算是個副管事。但這些不算什麼,她注意到的是,五阿哥似乎有了些變化,雖然給人的感覺仍然很溫和,卻添了一絲強勢,面上神采飛揚,朝氣蓬勃,再沒有了往日的鬱色。


    正奇怪著,卻聽到身旁的桐英道:“嘖嘖……昨天才回京,今天就……”她這才發覺自己與桐英離得有些近了,對方還拉著她的手肘,忙往旁邊移了兩步,輕輕掙脫開來。桐英也有所察覺,直起了身,摸摸頭,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淑寧這時才發現,桐英其實長得很高大,已經與成人無異了,自己踩著兩寸高的花盆底,還比他矮了大半個頭。回想方才的情形,她覺得有些不太自在。便狀若無事的問:“桐英哥為什麼要避著五阿哥?你與他可是有什麼不對?”

    桐英苦笑道:“哪有什麼不對?他最近可神氣了,又立功又得皇上的嘉獎,人人都對他刮目相看。他如今是貝勒爺,明年春天就要搬進新府裡了。我聽說了他的事,也是很佩服的。”

    “那你又為什麼要避開?”

    桐英猶豫了一下,道:“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麼。我在京中幾年,諸皇子中,我與三阿哥四阿哥和七阿哥比較親近,五阿哥往日很少與我們一起玩,只是與四阿哥友好。但近來不知什麼緣故,他忽然疏遠了四阿哥,見了面,也只是虛應故事,看到我們也沒什麼好臉色。所以我便索性避一避,免得尷尬。”

    淑寧有些意外,記得當初第一回見這些皇子時,四五兩位還會一起逛街。前年四阿哥來自己家,還問婉寧是否需要帶話給五阿哥,照理說他們兄弟感情應該不錯才是,而且五阿哥性格溫和,一向與人為善,忽然與四阿哥疏遠,莫非……淑寧想起某位美人,難道是她的緣故?

    她看向桐英。桐英只是微微一笑,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原因。他當初在房山時,是知道婉寧的心思的,只是不好說出來。她不由得歎了口氣。

    桐英輕咳一聲,小聲道:“我該走了,你多保重,記得用我給你的藥。”淑寧低了頭,輕輕應了一聲。


    桐英笑笑,忽然原地踏了幾步,然後朝前走。淑寧領悟到他的意思,便也踩著花盆底跟上了,只聽得他高聲道:“老端今兒是怎麼了?這麼晚還不回來,我不等了,明兒可得叫他好好說明白。”

    淑寧偷笑,也跟著正色道:“真對不住,哥哥一回來,我一定對他說,叫他好好給您陪不是。”

    桐英爽朗一笑:“算了,我今兒也看過新院子了,該添些什麼樣的字畫,我心裡有數。叫你哥哥放心,管保叫他滿意。只是這個人情他可欠下了,一定要他請我吃頓好的,必須要是京裡一等一的好館子。”說著就跨出了二門。

    淑寧道:“是,您放心,我一定告訴他。”她停在二門裡頭,端端正正福了一禮,口裡說著:“您慢走,請恕小妹不能遠送。”桐英擺擺手,往大門方向去了。淑寧瞧了一眼旁邊的周老八,道:“還不快跟上?難道要客人獨自出門不成?馬呢?快去牽。”

    眾人都愣著呢,周老八聽了這話才醒悟過來,忙應了聲,招手喚過一個小廝去牽馬,自己追上去了,笑著跟前跟後應承著。淑寧直看到他們消失在轉角,才回過頭來掃了眾人一眼,問:“怎麼不見忠叔?”

    眾人你望我我望你,一個機靈些的婆子忙回道:“忠叔有事走開了,三姑娘可是有什麼吩咐?”淑寧自然知道他去了哪裡,只不過是借這話暗示自己並不知道方才發生的事,於是便故意皺了眉頭,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轉身回去了。


    周老八回來時,滿面得意,別人問他是不是得了國公爺的賞,他便掏出兩個銀錁子來,足有二兩重,眾人都滿臉豔羨。他瞧見方才去牽馬的小廝有些不忿的樣子,便撇撇嘴,從腰帶裡摸出些碎銀,看著大約有五錢左右,丟給那小廝,道:“拿著,別說我一個人佔了好處。這位爺今兒心情好,出手也大方。你以後見著他,機靈些,總有你的好處。”那小廝忙換了笑臉,把銀子收了。

    旁邊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廝問:“八爺,這位爺是誰啊,怎的他可以隨意出入二門,方才那位阿哥我們卻要攔著?”

    周老八斜了他一眼:“小子,新來的?”先前那婆子忙道:“周管事,這是我侄兒,因我兄弟病了,便讓他兒子來頂班。今兒頭一回上差,您多幫襯些。”然後又拍了那小廝腦袋一記,要他給周老八見禮。

    周老八聽到“周管事”三字,十分舒心,便道:“不必多禮了,小子看著挺機靈麼,日後定有出息。要說方才這位爺,那是簡親王府的小王爺,正而八經嫡福晉肚子裡出來的金枝玉葉。他與咱家端四爺是發小,常來常往,就是最近兩人都進了衙門辦事,才來得少些。看方才那情形。多半是來找四爺,偏四爺回來得晚了,才沒遇上。這位小爺常來,找的又是三房的爺,自然不能攔著。可方才那位……”

    他左右瞧瞧,壓低了聲音,才道:“那位可是皇子,天家貴胄!你們也聽說了吧?咱們家二姑娘。明年選秀。已經內定是這位五阿哥的嫡福晉了。你說這小倆口婚事還未辦。怎麼好見面呢?所以大太太說了,要攔著,請到外頭大廳上奉茶。可偏偏這位皇子是個癡情的,定要進來見二姑娘。我們攔不住,只好管住自己這張嘴,不讓外頭人知道這消息,免得惹來什麼閒話。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都點頭,又奉承了周老八一把,他正得意著,冷不防聽到那忠叔回來見到,喝了句:“都在做什麼?!”他抖了抖,忙小心帶笑的湊過去說好話。那忠叔只是“嗯”了聲,愛理不理的,半日才道:“方才大太太說了。今兒就算了。日後五阿哥再要進來,定要攔住了,不然就打你們板子!但是也不可得罪貴人。知道了麼?”

    周老八與眾人都心中叫苦,偏忠叔又看都不看,逕自踱進旁邊的屋子歇息去了。


    ~~~~~~~~~~我是轉換場景的分割線~~~~~~~~~~~~~


    淑寧回到槐院時,正好看到先前在新院子書房裡監視的那個婆子對崔嬤嬤回報自己與桐英相處的情形:“……姑娘一直在打下手,後來又談了會兒詩詞,什麼花啊風的,倒也沒什麼異處。畫在這裡,您看看。”

    淑寧看到桐英送給自己的那幅紅梅圖正在崔嬤嬤手裡,心頭不禁冒火,瞪了那婆子一眼,道:“這是別人送我的東西,你怎麼擅自拿走了?!”

    那婆子垂手退後,崔嬤嬤卻淡淡的掃了眼那畫,道:“姑娘生什麼氣?雖說是別人送的尋常圖畫,但到底是年輕男子的東西,姑娘想必也不方便放在自己房中,還是讓老身替你收著吧。”

    淑寧不怒反笑:“這位小公爺,往日也是常來的,他畫的畫,我這裡有好幾張,哥哥那裡也有,多一張少一張的,也不打緊。只是您不是在我家裡長住的,若是要替我收東西,又打算什麼時候交還呢?”

    崔嬤嬤頓了頓,有些嚴厲的望了淑寧一眼,淑寧卻仍是微笑著:“不過嬤嬤也是一番好意,自從您來了,我學會了許多東西,心下實在感激。只可惜您是外祖母的人,不能在親戚家裡久住,不然我把所有東西都交給您,心裡也放心哪。對了,我屋裡還有幾幅古畫,都是男子畫的,也值幾個錢,嬤嬤是不是也一併收了去?”

    崔嬤嬤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卻是老身逾越了。往日也聽說過這位小公爺的畫好,今兒卻是頭一回見。只可惜老身不懂這些,還是請姑娘自己收好吧。”

    淑寧笑笑,望了邊上的冬青一眼,她忙走過去小心接下,退下去了。


    院中一時冷了場,淑寧微笑著對崔嬤嬤說:“嬤嬤,離晚飯還有些時間呢,我該練些什麼?”

    崔嬤嬤木無表情的道:“今兒姑娘可晚了不只半刻鐘,怎的送人送了這許久?”

    淑寧眯眯眼,笑道:“方才送客出二門時,正好見到五阿哥進來,我就避了一避。嬤嬤,我這麼做對不對?”

    崔嬤嬤略皺了一下眉,道:“自然是對的,只是府上怎麼總有男客進二門?也未免太不講究了。”

    淑寧沒理會,又繼續道:“後來人走了,我見二門上的人少了幾個,問了才知那裡的管事不知何故走開了,但他是大房裡的人,我也不好過問,便回來了。只是這一耽擱,就晚了些。”

    崔嬤嬤輕輕頜首,道:“這倒罷了,姑娘原是個玲瓏心肝的人。”


    淑寧笑笑,轉了話題道:“太陽都要落山了呢,嬤嬤,我該練什麼?”

    崔嬤嬤輕咳了聲,才道:“請練練坐下的動作吧。”

    淑寧應了聲“是”,便大大方方的走進屋裡,練起了坐姿。


    晚上過了飯時,端寧才回來,早餓得不行。淑寧忙忙張羅了他的晚飯,他匆匆塞了幾個餑餑下去,又喝了碗熱湯,方才放慢了手上的動作。等吃飽喝足,端寧捧著一碗熱茶在書房坐下,才對妹妹道:“今兒可忙死我了。忽然來了一堆要翻譯的公文,都是急件,我們五六個人做得天昏地暗,才做了七成去,明兒一早還要繼續,午前就要上交的。聽前輩說,年前少說還得這麼來上兩三趟。”

    淑寧道:“既然這樣,我就叫廚房多做些點心,專挑容易存放、味道好又能充饑的幾種,哥哥每日出門都帶上一包,就算回來晚了,也可以先填填肚子。”端寧忙說:“這法子好,多做些,我也可分給別人吃。”淑寧笑著點點頭。

    接下來端寧就像平常那樣,問起妹妹今日做了些什麼。當聽到桐英特意過來找他,卻沒等到人只好先走的事時,他臉色有些古怪,又仔細問了妹妹當時的細節,聽完後,忍不住笑罵:“臭小子!”


    淑寧奇怪的問是怎麼了,端寧笑道:“那些公文來時,他就在兵部,另一位筆貼式還跟他說過今日要晚歸。他根本就知道我不會那麼早回來,裝什麼糊塗啊?”他頓了頓,似笑非笑的望著妹妹:“莫非,他跟你說了什麼話,我是聽不得的?”

    淑寧臉上有些發紅,嘴硬的說:“怎麼會?他就是來聊了些家常小事,看了看你的新院子,畫了幅梅花,然後就走了。”她見兄長一臉“我才不信呢”的神色,臉更紅了,忙起身道:“不信我這就把畫拿給你看。”說罷果真轉身回房,將那幅畫取來給端寧看。

    端寧光看畫當然看不出什麼不對來,便把它隨意放到一邊,見妹妹神色有些緊張,似乎挺寶貝那畫,心中有數,便道:“這畫畫的是我院裡的梅花,不如掛我那兒吧?”

    淑寧一時緊張,脫口而出:“可這是桐英哥送我的……”她看到端寧眼中的戲謔之色,耳朵都紅了,忙住了嘴,低頭不語。不一會兒,卻聽得端寧輕歎一聲,摸了摸她的頭,道:“傻丫頭,在哥哥面前有什麼好隱瞞的?我不會貪了你的東西去。”

    她很是不好意思,忙拿過畫回房去了。端寧一臉笑意的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心中隱隱有些發酸,但又很快平復了下去。


    晚上,淑寧又睡不著了。她翻來覆去的,索性爬起床來,就著月光翻開了那幅紅梅圖,回想起今日與桐英的對話。

    桐英看來果然對她有些意思,不但暗示會去求指婚,還為增添自己說話的份量而做出許多努力。她不知道對方是幾時開始對自己有了這種心思,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歡這個人。但想到自己面對桐英時,心底冒起的那種古怪感覺,似乎也不是完全的無動於衷。

    桐英是宗室,若要求指婚,也是在皇帝、皇子、親王郡王挑完秀女之後的事了,若他果然立下大功,或許可以再提前一點,但無論如何,也比自己指望落選更有把握。對於目前的她而言,桐英的確是很理想的對象,又是相識已久的,彼此都比較瞭解。

    但她對桐英的家庭情況也多少知道一些,那是個比伯爵府更複雜的大家庭,充滿了女性間的鬥爭。她真的願意嫁入這種家庭,卻經歷那種可怕的鬥爭麼?更何況,當中似乎還夾雜了兄弟間的權利糾紛。

    打住打住!她到底在想什麼啊?桐英付出了這麼多,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那麼現實的問題嗎?太對不起他了!


    淑寧打了自己一巴掌,雖然不算重,卻也在深夜裡發出一聲輕響。外間的素馨模模糊糊的問了聲:“姑娘怎麼了?”她忙道:“沒什麼,打蚊子而已。”素馨嘟囔幾聲,便沒了聲響。

    淑寧鬆了口氣,望著那圖,心中暗歎:兩輩子活了近四十年卻從未碰觸過男女感情的自己,面對桐英的付出,是否真的能付出同樣的感情,回報對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30 PM

一七六、回歸

    接下來的幾天,淑寧踩的花盆底又高了半寸,這下她可不能那麼大喇喇的穿著它走路了。先前六寸的高度倒還罷了,現在有超過8分高,一不小心走歪一步,她那腳踝骨就別想要了。因此每日裡只是慢慢的邁著小步,倒比先前還要再端莊幾分。用崔嬤嬤的話來說,只要別再透著心虛,那步子的大小邁得正合適。

    淑寧仍舊每日在槐院中苦學,除了固定到端寧的新院子裡去外,就是隔三五天去向晉保夫妻與容保夫妻請安,府裡其他的事務一概少管。不過最近府裡的關注熱點五阿哥和他送來的精巧玩意兒,她也從丫環那裡聽說了,閒時也偶爾八卦一番。


    原來自那日五阿哥來過一回後,接著幾天竟然又來了兩回,還特地給婉寧帶了幾樣極精巧的禮物,討佳人歡心。那拉氏一面心裡高興五阿哥對自己女兒的心意未變,另一方面又擔心他這樣做會招致宮中不滿,因此苦心勸了幾回,卻又不敢太得罪了他,畢竟如今的五阿哥已不是從前那個溫煦煦的小皇子了。五阿哥當面恭敬應了,卻仍舊對婉寧十分熱情,她沒法子,只好轉而給女兒上眼藥。

    婉寧自從受了四月底那一次打擊後,本已收斂了許多,開始順著母親的意思向五阿哥靠近了。只是九月四阿哥大婚,讓她心裡難受,同時宮中風向似乎不太有利,接著又得知五阿哥娶劉佳氏的事,她怨怒之下索性死了嫁皇子的心,開始聽從母親的意思去挑選看得上眼的權貴子弟。太后派人來時,她本來有些埋怨五阿哥多事的,但同時心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因見全家上下以及親戚朋友又開始重視她,五阿哥也非常溫柔體貼,她臉上便也減了鬱色,重新鬆快起來。

    五阿哥還再三向她解釋,他新娶的那個劉佳氏,是他母親看上的人。又有皇上賜婚。因此不能拒絕。但娶進門後他一直冷落對方,心裡只有婉寧一人。婉寧聽了,也不再把那劉佳氏放在心上,漸漸的回轉了心思。

    只是對於那拉氏的勸誡她有些不耐,心想這都板上釘釘了老媽還那麼緊張做什麼。幸好五阿哥領了差事,很快就忙了起來,沒再那麼頻繁的過府看她。只是仍時不時的送信來,順便送些精巧物事給她解悶。


    因為天冷,婉寧每日都窩在暖和的房間裡,看看閒書,玩玩遊戲,擺弄擺弄五阿哥送來的小玩意兒,用來打發時間。她那小院裡侍候的小丫頭,多是性子活潑的。難免一時得意。在府中其他人前顯擺。沒幾日,便人人都知道五阿哥送給二姑娘的東西既精巧又漂亮,還很好玩。一時間,有許多丫環小廝們恨不得親眼見見這些傳說中的稀罕東西,其中就包括了老實許久的素馨。

    這丫頭自從在崔嬤嬤跟前學“丫頭的規矩”,便天天苦著個臉,受罪受累不說,還連串門子閒磕牙的時間都沒了。好不容易趁了崔嬤嬤回主家見老太太,她便像小鳥出了籠子一樣,拉著冬青她們吱喳個不停,說的都是二姑娘那些稀罕玩意兒。

    淑寧被她吵得不行,沒好氣的走到書架邊,拿下一個大匣子,裡頭裝的都是她們主僕以及其他小丫頭們閒時做得的各色荷包,本是預備端寧婚禮時用的。她從中挑了七八個顏色鮮豔的,拿塊帕子包了,叫過素馨,道:“你把這個送到大姑娘那裡去,她不久就要出閣了,這些應該能用上。你就對她說,都是我們屋裡的人做的,請她別嫌棄,若是需要更多的,就來和我說。”

    素馨接過包,很快便領悟了淑寧的意思,旋即大喜。淑寧笑道:“差事辦完了,便順道去二姑娘那邊轉轉,說是我差你去向她問好,這些日子忙著學規矩,沒空過去尋她玩,請她別見怪。”素馨哪有不明白的,馬上眉開眼笑的去了。

    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她回來了。淑寧瞧瞧她的神色,只問:“大姑娘那邊怎麼說?”素馨忙道:“大姑娘說謝謝姑娘了,她們那邊也正做呢,我們做的只管給四爺成親時使就行。姑娘,我在那邊聽人說,大姑娘本是定了年前出閣的,因四爺被賜婚,大太太說妹妹不好先於哥哥成親,所以推到正月十八了。”


    淑寧有些意外,不過這樣一來,芳寧在家的時間就更長了,她倒有幾分欣喜。今兒崔嬤嬤不在,她待會兒乾脆過去看看芳寧好了。然後她又問:“二姑娘那邊怎麼說?”素馨卻低了頭道:“二姑娘正睡覺呢,我把話托給煙雲了。”

    淑寧點點頭,並不放在心上。只是她看到素馨一臉“我還有話要說”的樣子,便忍不住笑道:“愛說什麼就說吧,誰也沒攔著你。”素馨高興的笑了,忙拉過冬青湊到淑寧跟前,道:“姑娘,老實說,我也算是見過些世面的人了,這府裡的丫頭,除了素雲姐姐,我敢說,連二姑娘屋裡的姐姐們,也未必有我見過的東西多。可今兒我瞧了二姑娘那幾樣東西,倒覺得自己見識得還不夠。”

    冬青眨眨眼睛:“到底有什麼東西?你快說啊。”素馨道:“有一整套六個的木娃娃,一個套著一個,據說是老毛子那邊來的。還有怎麼推都不倒的壽星公,摁下去又會站起來。金絲銀絲編的西洋小馬車,那輪子是能動的。有一套內造的彩色玻璃七仙女像,那仙女的模樣就跟二姑娘一樣好看,連手指和頭髮絲都能看出來。還有水晶打磨成的全套梳頭家什夥兒,不過聽說用起來要極小心,不然會打碎的。還有四支金絲嵌寶石的簪子,做成蝴蝶、蜻蜓和的模樣,像真的一樣。”

    她說一樣。冬青就驚歎一樣,連淑寧在旁邊聽了,都有些訝異,五阿哥看來挺下本錢的啊。

    素馨又道:“還有一樣更稀罕的東西,是個銀殼兒的……好像是叫懷錶,就像自鳴鐘那樣,不過只有三個指頭寬。聽說五阿哥本來有個金的,二姑娘看了喜歡。但那是御賜的。不能送人。二姑娘不高興了,五阿哥便找了個銀的來。煙雲說那東西在外頭要一千兩銀子一個呢。”

    淑寧皺皺眉,問:“你看了這些東西,那屋裡居然沒人攔著?”如果只是精巧物件倒罷了,只是這裡頭明明有貴重首飾,怎麼會隨意顯擺給別房的丫頭看?

    素馨忙道:“俏雲姐姐近日生病,回家去了。如今二姑娘房裡只有月荷姐姐和煙雲她們幾個。我去時,二姑娘睡著,月荷姐姐去了見大太太,是煙雲帶我去看的。”

    淑寧沉默了一會兒,道:”懷錶和五阿哥的事你別跟人提起,如果有人問,就只說玩意兒好了。”她時常有類似的要求,素馨倒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一一應了。


    但素馨能打聽到的東西,別人也同樣能打聽到。沒兩天,全府人都知道二姑娘那裡有一套四隻漂亮的簪子、水晶做的梳頭用具以及價值千兩的銀懷錶了。連天天在衙門裡忙碌的端寧也聽到了風聲。

    他私下對妹妹道:“我聽說二妹妹那邊的事了,這也未免太張揚了些。雖說很多人都知道她要被指婚給五阿哥,但旨意一日未下。就一日未曾過了明路,正該小心謹慎才是。我聽說五阿哥送了她許多值錢的東西,她居然還拿來送人?若她提出要送你,千萬別收下。”

    淑寧卻也聽說了,有幾位親友家的姑娘來作客,見了婉寧那些東西,都說喜歡,婉寧便把送了她們一些。據說那一套七個的仙女像,只剩四個了,連水晶梳子也少了兩把。

    她道:“哥哥放心,如今她也不過我這邊來。我只說要忙著學規矩,沒時間過去找她玩,她也就沒機會大方了。”婉寧的確很久沒過來了,自從太后派了人來,便只有芳寧偶爾會來看望,婉寧幾乎連丫頭都沒派過來向自己問好。

    淑寧有時回想起婉寧過去的奇怪言行,似乎暗示了自己會是五阿哥的妻妾之一,如今她十有八九會成為五福晉,也就意味著自己不會走上這條道路,不知她是不是顧慮到這點,不想見到自己,還是說她心中對何嬤嬤的陰影太深,害怕遇上住在槐院中的崔嬤嬤?


    端寧道:“她不來最好,你也別去找她。五阿哥近來事忙,沒顧上這邊,也不知他聽說自己送的東西被婉寧送了人,會怎麼想。這些事與咱們無關,我們可別被絞進去。”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輕輕歎了一聲。

    淑寧問他怎麼了,他便道:“近日聽說朝中的情形,五阿哥同過去真是大不一樣了,不但在政事上很是積極,連太子和大阿哥都對他刮目相看。只是他接連駁了四阿哥兩個摺子,雖說最後仍然得以通過,但明眼人都看出他兄弟間有問題。我昨兒跟上司上朝時,遠遠看見四阿哥,似乎有些憔悴。他原本與五阿哥是很要好的。”

    淑寧默然。看來穿越者的存在真的會造成歷史的變化,婉寧這只蝴蝶似乎導致了四阿哥與五阿哥之間的不和,希望不會引起嚴重的後果才好。

    她看了一眼哥哥,見他似乎有些黯然,便道:“說起來自從九月四阿哥大婚後,咱們家便沒再見過他了,不知他如今過得如何?”

    端寧笑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阿瑪外放,額娘跟去任上,我要辦差,而四阿哥婚後也領了新差事。不過我聽說他與福晉感情甚是和睦,也替他高興。只可惜如今沒法正經與他見面說話。”

    淑寧腦中轉過一個念頭,笑了:“哥哥,你正月裡成親,有沒有打算請四阿哥與四福晉來喝喜酒?”


    ~~~~~~~~~~~~我是兩日後的分割線~~~~~~~~~~~~~


    這時已經是臘月二十,佟氏先一步回來了。端寧淑寧都很是高興,圍在她身邊說了許久的話。佟氏也細細介紹了張保在任上的情形,雖然也有些小麻煩,但都很快解決了,現在事事都算是順利,那位費成望費老爺子,果然是個人精,提點了張保許多事。他們還留了一位前任用過的幕僚,姓葉名濱城,字海生,一手字寫得極好,在文書上很是擅長。

    淑寧提起哥哥最近在衙門裡的辛苦,佟氏很是心疼了兒子一把。但端寧提到妹妹學規矩時受的苦,佟氏便淡淡一笑,只撫摸著女兒的頭髮,道了聲:“苦了你了。”

    不過崔嬤嬤來見她時,她並沒有發作,只是笑著多謝對方的教習,又道年關已近,不好阻礙嬤嬤與家人團聚,便送了她十兩銀子和兩匹尺頭,約好正月過後再來繼續教導女兒。

    崔嬤嬤聽她快言快語把事情敲定,也有些無語,淡淡的應了,又淡淡的說:“姑娘本是極聰明的人,正月裡雖然事多,還請姑太太別忘了督促姑娘常常溫習。若是正月過後姑娘把先前學的東西通忘了,只會讓自己受累而已。”

    佟氏皺了皺眉,忍住了,笑著派人派車,將崔嬤嬤送回家去,又叫人捎了封親筆信給母,言道女兒學規矩已有小成,臘月正月裡家務繁忙,她還需要女兒幫手,因此暫時把崔嬤嬤送回去。


    主母回歸,意味著所有事情都可以重新走上正軌。佟氏驗收了新院子,按女兒的意思將它命名為梅院,然後叫了長福來問:“我不在家時,將軍府那邊可有派人來量新房的尺寸?這裡頭的家俱物件可都是由他們那邊預備的,打算什麼時候送過來?”

    長福忙道:“將軍府已經派過人來了,昨兒才聽他們那邊的人報說,家俱都打好了,如今剛上好漆,打算過了初八才送過來。”

    佟氏道:“這倒罷了。只是讓他們緊著些,若是送來後有什麼不對的,也有時間去改。”然後又調頭問二嫫:“他們家定要陪嫁些人過來的,你叫人去問一聲,給個名單吧,我們好歹要知道男女人數和各人的等級,好安排他們日後住的的兒。”

    二嫫應了,自去找人。第二天,她拿了一份冊子給氏,道:“這是將軍府那邊的陪嫁單子,人有八個,四男四女。四個丫頭,都是在新媳婦屋裡侍候的。”


    佟氏大略看了眼清單,心裡還算滿意,看到陪嫁丫環的名字時,卻有些奇怪:“怎麼不見他家大丫頭涼珠的名字?我還以為她定是要陪嫁過來的呢,想著她年紀大些,人也老成,正好可以給新媳婦添個臂助。沒想到居然不來了。”

    二嫫便道:“我初時也覺得奇怪,問他們管事的,說是涼珠姑娘年紀大了,怕跟過來後侍候不了幾年,所以換了年輕的女孩兒。”她左右看看,笑著低聲說:“後來我聽他家一個婆子說,涼珠姑娘已經被許給他家二少爺做屋裡人了,說再過兩個月就要開臉呢。”

    佟氏愣了愣,臉色一冷:“這是什麼意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32 PM

一七七、思量

    二嫫愣住,不知道有哪裡不對。佟氏也知道家中除了她夫妻二人,並沒有第三人知道當日溫夫人提親之事,思量再三,命二嫫確認附近沒有其他人經過,便輕聲把事情都告訴了她。

    二嫫知道後,也很是生氣:“這是怎麼說?雖說太太當面推了,卻是因為姑娘還要選秀的緣故,他們二話不說便先給自家少爺添了屋裡人,把我們姑娘當成什麼了?!”

    佟氏冷冷的道:“有爵的人家,兒子年紀大了,未娶妻前先放兩個人在屋裡,也是常有的事。”

    二嫫“呸”了一聲道:“別人家收屋裡人,也不會把妹妹的丫頭收房,這位崇二爺也未免太不講究了。我還以為這位爺是個守禮的人,沒想到也是這樣胡來。咱們端哥兒娶他家姑娘,卻是一個屋裡人都沒有。”

    佟氏雖沒說下去,但心裡也是這麼想的。雖說本來有打算找個老實的丫頭引導一下兒子成人之事,但因定親定得早,所以也沒了下文。加上端寧本人意志堅定,不願讓未婚妻子難過,所以至今沒有收房任何人。佟氏在這一點上,甚是為自家兒子驕傲。她本來一直覺得崇禮論家世品學都是很好的女婿人選,應該不會比端寧差太多,若是女兒嫁過去,日子也會過得輕鬆,沒想到對方太讓她失望了,看來要另外找別的人家了。只是有這麼好條件的,卻沒那麼容易找到。

    不過,為了謹慎起見,她還是想先把事情弄清楚,於是對二嫫說:“這名單上只有男女人名,卻沒提他們都是哪一等的僕役,好歹弄清楚了。以後發月錢時也方便。你親自去一趟將軍府,把事情問清楚了,順便問問溫夫人,婚禮當日他們是個什麼安排,他們家會有些什麼人來參加喜宴。”

    這些事卻問得有些早了,別說將軍府,連伯爵府這邊都還沒定下最終的宴客名單呢。不過二嫫也明白這只是個藉口,便領命去了。


    佟氏一個人坐在房中,想著涼珠這件事,猶自惱恨著。馬上就要辦喜事了。將軍府這一舉動,未免太不厚道,他們主動來議親,還沒個結果呢,就先給自家兒子納小,這不是給親家打臉麼?而且,將家生丫環收進房裡,乃是佟氏極忌諱的一件事。涼珠在真珍身邊侍候多年,想必與崇禮也極熟,在將軍府裡更是有些體面,往日見她溫柔知禮,做事又細心,不是個尋常丫頭。有這樣的屋裡人,收房又早,正室入門後。定然不好彈壓,還不知道會受什麼委屈呢。

    她不禁想起了當年的翠蕊,那是侍候了張保好幾年的丫環,一雙快嘴,人又有幾分小聰明,很是得張保的寵。收房後,氣焰十分囂張,嘴裡雖說要敬主母。其實根本沒把佟氏放在眼裡。若不是她自己作孽被抓了個正著,佟氏又使了些心計,今時今日是個什麼光景,還不知道呢。

    佟氏一想到這些,便心下發寒,暗暗下定決心,絕不能讓女兒也遇到這種事!雖然她知道自家女兒不是纖柔懦弱的千金小姐,但她仍不希望女兒遭遇到自己當年遭遇到的那些。不一會兒,她心裡已有了定計,若是能找到另一戶好人家,固然是好,若是不能,她就要早作準備了。

    拿定了主意,她便把這件事暫且放到一邊,先處理起其他事情來。


    佟氏看了看長福擬好的宴席菜式單子,覺得還是去問問那拉氏比較好,一來她是當家人,二來她也娶了兩個媳婦,比較有經驗。她拿起單子,叫上素雲,便往竹院方向走,卻在路上看到幾個媳婦慌慌張張的四處亂竄。她認得其中一個是順寧之妻喜塔臘氏身邊侍候的人,皺皺眉,開口叫住那媳婦,喝問道:“慌慌張張的做什麼?出了什麼事?”

    那媳婦子一見佟氏,眼中一亮,撲上來道:“三太太,請你去看看我們二奶奶吧,二奶奶在門上拌了一跤,看樣子是要生了。”

    佟氏也嚇了一跳:“怎麼會這樣?你們怎麼沒照顧好?大太太呢?”

    那媳婦道:“大太太和親家太太約了去廟裡給二奶奶祈福去了,不在家。如今只有大奶奶在那邊。人人都以為二奶奶暫時還生不了,院裡也只有兩位媽媽在,誰想到二奶奶會摔著了?”

    佟氏也知道喜塔臘氏這一胎,起初就不穩,但後來一直還算安好,只是都十個月有餘了,卻一直沒什麼動靜,大房這邊人人都在擔心,大嫂那拉氏在這種時候還出門祈福,大概也是想求佛祖保佑這個孫兒順利出生的吧?

    只是如今那拉氏不在,沈氏又在別院,便只剩佟氏一個長輩在了,加上她想起自己有難產的經驗,便立馬叫那媳婦子去叫人請大夫和穩婆,自己帶著素雲往杏院去了。


    一到杏院正房,佟氏便聽到李氏在安慰妯娌說:“每個女人都有這麼一遭,挨過去就好了……”她上前看喜塔臘氏,卻只見對方臉色蒼白,不停的流淚喊痛,下身已經流了一片血,忙問:“已經痛了多久了?剪子白布熱水都準備好了麼?”

    李氏轉頭見是佟氏,忙起身請安,把具體情形都一一告訴了她。佟氏得知她已經派了人分別去通知那拉氏和順寧,生產的東西也都叫人去準備了,處理得倒還妥當,便微微點點頭,掉頭對喜塔臘氏道:“順哥兒媳婦,你別慌,不要緊的。你這胎已經足月,頂多就是比原先提前兩日罷了。當年我生賢哥兒時,可是早了半個月呢,一樣平安無事。你先別哭喊,留些力氣,一會兒才是出力的時候呢。”然後便吩咐杏院的所有丫環婆子各自準備好需要用的東西,連參湯都叫人去煎了。

    她說話聲音很穩,態度又從容,眾人聽了都鎮靜下來。喜塔臘氏也沒那麼驚慌了,佟氏叫人煮了粥給她吃,她也勉強吃了半碗下去。


    大夫和穩婆很快就到了。吳總管在院子外頭坐鎮,他娘子便進產房幫忙。佟氏怕喜塔臘氏心中不安,便拉著李氏留在房中陪伴。

    那拉氏與喜塔臘太太得信回到伯爵府時,正好遇上從衙門趕回的順寧,三人互相攙扶著進了杏院,見所有人都各司其職,事事井井有條,也略微放了心。屋中的喜塔臘氏已經開始叫嚷了,還能聽到佟氏勸她別花力氣喊的聲音。旁邊一個媳婦子早早迎上來,向那拉氏等人回報說已經能看到孩子的頭了,用不了多久就能生下來。

    不過等孩子完全生下來,卻已經天黑了。在旁邊的廂房中等得心急如焚的那拉氏與喜塔臘太太一聽到下人回報說二奶奶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都驚喜不已。喜塔臘太太還高興得暈了過去,引得眾人一番手忙腳亂。順寧忙趕到產房外頭高聲安慰妻子,見到穩婆抱來的兒子,眼淚都下來了。


    佟氏與李氏都累得不行,又冷又餓。那拉氏心中感激,忙迎了上去。對於兒媳,她一臉贊許的道:“你辛苦了。回去歇著吧。”然後又含淚對佟氏道:“我都聽說了,多虧了三弟妹,不然順哥兒媳婦母子就難保了。”

    佟氏只是淡淡的道:“這沒什麼,這一胎本就是足月的,只是有些兇險罷了。如今天寒地凍的,月子裡要小心照顧些。我先回去了。”她挺了挺腰,又捶了捶背。

    那拉氏忙叫人扶她,見她擺手。又說了幾句好話,目送她出了院門,才回頭去看二兒媳婦與孫子。


    佟氏帶著素雲回槐院,剛走出幾步便瞧見芳寧一臉焦急的往杏院方向看。婉寧在旁邊的大石頭上坐著,正吩咐小丫頭去打聽喜塔臘氏生了沒有。她們一見佟氏,忙上來請安。又問二嫂子的情況。

    佟氏淡淡的笑著:“母子平安,一切安好。你們都是未出閣的女孩兒,不好接近產房,快回去吧。”然後便走了。

    芳寧與婉寧都鬆了口氣,前者便道:“想必很多人都還沒吃飯呢,我們去廚房叫人弄些熱飯菜來吧。”婉寧卻道:“吳大叔一定吩咐過了,還用我們操這個心嗎?我今天陪你站一天了,很累啊。”芳寧便笑道:“那你先回房去吧。我去看他們備好賞錢沒有,這可是大喜事。”婉寧想了想,點點頭。兩人便分開了。


    佟氏回到槐院,淑寧早已作好準備,先是捧了碗熱雞湯上來,道:“這是剛燉好的,額娘先喝口湯墊墊肚子,熱水都備下了,額娘洗了澡再來吃飯。”

    佟氏點頭,喝了湯,又吃了幾塊鮮嫩鬆軟的雞肉,以及帶了軟筋的豬子肉,覺得身上暖和了起來。她到屋後洗了澡,換了身乾淨的祅兒,回到房間炕上。淑寧早已在炕桌上擺下熱騰騰的飯菜,樣樣都是她愛吃的。

    佟氏吃飽喝足,覺得心裡很受用。淑寧陪著她聊了一會兒天,見她睡眼惺忪,忙道:“額娘累了就早些睡下吧,萬事有我呢。”佟氏正中下懷,便叫人收拾好東西,睡了。


    第二天早上,佟氏起床後,只覺得神清氣爽,想到女兒昨晚叫自己和水服下的那粒藥丸,不知是哪裡來的,似乎很有效。正思量間,素雲進來侍候她梳洗,過後說道:“姑娘叫人備下了早飯,太太先吃了吧?”

    佟氏依言吃過,正好碰見淑寧從外頭進來,道:“額娘,給二哥二嫂的賀禮已經備下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佟氏去看了,只見自己夫妻二人那份是一個金鎖,一對荷包,裡頭各自封了兩個小元寶,還有四匹綢子和幾大包名貴藥材,心中暗暗點頭。再看淑寧自己那份,卻是一對荷包與一對裝飾作用更大於實際作用的竹花嬰兒鞋;端寧那份是一對玉牌,玉質都很好;賢寧、小劉氏與小寶三人的份,淑寧居然也都備下了。佟氏甚是欣慰,只是再添了一對銀腳鐲,便叫人捧著,往杏院去了。


    她直到臨近中午時才回來,心情很好。那拉氏對她極客氣,看來自己在伯爵府裡的地位更穩當了。回到正房坐下,她叫來二嫫,摒退左右,問起昨天去將軍府的情形。

    二嫫回答說:“陪嫁的八個人,四個丫頭除了那個九兒是一個月一兩的,其餘都是一吊錢的例,四個男僕,兩個一吊錢的,兩個五百錢。他們那邊要過來的人還未最終定下,溫夫人說過兩日會給咱們一個准信。只是她說請教了老人家,家俱什麼的,要婚禮前一天才與嫁妝一起送過來。”

    佟氏皺皺眉:“算了,要是送來的東西有什麼差錯,沒臉的是他們。涼珠的事,他們怎麼說?”

    二嫫道:“我問了他家管事,說是沒有收房這回事,只是那涼珠老子娘都在府裡當差,主人家不忍心叫她骨肉分離,所以許她不陪嫁。崇二爺身邊的丫頭上個月嫁了人,如今身邊沒有可靠的人使喚,所以便索性把涼珠調了過去,但沒說什麼屋裡人的話。”

    佟氏冷笑:“別是哄人的吧?到了他屋裡,是不是屋裡人,誰知道呢?”

    二嫫道:“我在溫夫人面前,故意問怎麼沒讓涼珠陪嫁,她只說是丫頭年紀大了,又總生病,所以沒讓她跟過來。她一個字也沒提咱們姑娘的事,只是問了句宮裡是不是又派了人來。”

    佟氏皺眉道:“難道她聽說了宮裡派人來的事,擔心我們淑兒會被指婚,所以死了心麼?結果都還未出來呢,當初他們明明問的是,如果淑兒選秀落選,能不能許給崇禮。他們早就該知道的,如今說這話,有什麼意思。罷了,我也不多說,只看以後的情形吧。”

    她雖這麼說,其實已經在心裡拿定了主意,崇禮雖然條件很好,但自家女兒更出色,必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她想到這兩日淑寧料理家務的情形,更覺不能委屈了女兒。


    端寧臨近傍晚才回來,但已經是近來回家較早的一次了。他先給母親請了安,陪著說了幾句閒話,才找到妹妹說:“你快過來我院子,有好東西給你瞧。”

    淑寧好奇的跟過去,只見梅院中放著三盆梅花,居然都是小巧玲瓏,連盆帶花,不過二尺來高。端寧笑道:“你知道這是誰送我的?是桐英!真難為他怎麼弄來的。”

    盆栽的梅花也不是沒見過,但通常見的都是黃色的臘梅,這三盆卻都是紅的,與尋常梅花無異,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著實難得。淑寧回想起當日的紅梅畫與詩,心中升起一股甜意。


    端寧瞧見她的神色,忍著笑道:“不過他送我這梅花,說是給我新院子添妝,可這三盆是怎麼回事?又不是成雙成對的,而且還偏偏有一盆顏色比另兩盆深一些。他平日就不聰明,居然連送人的新婚禮物,也是糊裡糊塗的。”

    淑寧扁扁嘴,心裡卻猜到大概是桐英要送給自己的,卻怕人說閒話,才特意走了曲線。她瞄了哥哥一眼,心想:我就不信你沒猜到。


    端寧偷笑,見妹妹臉上發紅,手指頭眼看要擰過來了,忙道:“我只要兩盆淺色的裝點書房就好,那盆大紅的,就轉送給妹妹吧,我看它與你屋裡那幅梅花圖倒也相配。”

    淑寧不好意思的笑了,捶了哥哥兩下,卻又施禮謝過,便親手捧了那紅梅回院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33 PM

一七八、喜慶(上)

    康熙三十四年的新春,乃是伯爵府滿服後的第一個新年,照理說應該辦得隆重一些才是。只是那拉氏想到正月裡還有三件喜事,包括端寧娶親、芳寧出嫁以及順寧長子永瑞的滿月酒,花費太大,所以想稍稍節省一些,便與佟氏及沈氏商量了,不請戲班子,也不放煙火,只是闔家吃酒席便罷。

    佟氏倒沒什麼要緊,她眼下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兒子娶媳婦的事上,所以並不關心過年是大辦還是小辦,只是對那拉氏提議將娶親的酒席由兩日酒改為當日酒有些不滿。不過因將軍府那邊也不願太過顯擺,所以才同意了。

    沈氏卻有些不高興,那三件喜事都與四房無關,憑什麼叫他們跟著少了熱鬧?不過她本是書香出身,倒也不會與妯娌在這種事上爭吵,勉強妥協了。所以最後新年酒宴的安排,戲班子免了,但煙火還是要放一放。


    除夕夜的家宴,二房也回來參加了,還帶了誠寧新娶的媳婦萬琉哈氏來見本家親眷。

    誠寧的喜事,是在臘月前辦的,只因聽說了行四的端寧婚禮定在正月十四,加上新娘的父親要放外任,才加緊辦了。足足擺了三日酒,全城都知道他家娶親辦得體面。但興保只在第一天請了本家的親人過去喝喜酒,大多數時候只顧著招待其他達官貴人,晉保這邊覺得受了冷落,便也淡淡的,女眷中只有那拉氏與沈氏帶著李氏去了,其他姐妹妯娌沒去。三房這邊,張保夫妻都在任上,所以只有端寧過去賀了,淑寧則一直在家學規矩,壓根兒就沒空理會這事兒。

    淑寧姐妹幾個是頭一回見三嫂萬琉哈氏。果然長得有幾分姿色,但那一雙吊梢丹鳳眼卻顯示出幾分厲害。結果談了一會話,事實便證明了誠寧早被妻子壓制住,變得老老實實的,連與兄弟們私下說話喝酒時,都不敢放什麼狠話,生怕有人傳給萬琉哈氏知道。慶寧對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安寧他們卻暗暗嘲笑不已。

    奇怪的是,索綽羅氏與媛寧對萬琉哈氏卻極客氣,一點要擺婆婆小姑架子的意思都沒有。淑寧聽其他人私下議論。得知她父親是一省總督,幾個哥哥官職最低的都有六品,果然是一等一的顯赫人家,真不知道誠寧前世燒了什麼香,居然討得這麼一房媳婦。

    那萬琉哈氏雖然厲害,畢竟是新媳婦,見了這一大堆長輩親眷,倒也顧慮著自家名聲,略裝得靦腆些。她早聞本家二小姑婉寧的美人之名,原有些不忿。見了本人,也有些服氣,只是心中難免有些妒意,所以只與芳寧淑寧這兩個好脾氣又長相平凡的說話。偶爾搭理婉寧,說的話都帶了刺。


    反倒是一向與婉寧不對的媛寧,表現得十分嫻雅端莊,一直微笑著小聲與姐妹嫂子們說話。完全沒有針對婉寧的意思,甚至還笑著與她打招呼。閒談時,她還一副語重心長的對婉寧說:“我近日聽說了些二姐姐的事。也為姐姐高興。只是我有一句話要勸姐姐。萬事收斂著些。等事情成了定局,再得意不遲。不然將來有個什麼變故。姐姐豈不是難做人?”

    她一副“我很好心告訴你別不知好歹聽不得逆耳忠言”的模樣,婉寧沉不住氣,冷笑道:“多謝妹妹提醒了,我自有分寸。”然後瞧了瞧她身上的大紅旗袍,掩嘴笑道:“四妹妹身上的衣裳紅得真好看,不知是不是怕日後穿不著了,所以先穿個夠本啊?”

    媛寧面上閃過一絲陰影,淡淡的道:“姐姐說笑了。”手裡卻用調羹攪著碗中的湯,把裡頭的肉塊都碾得糊爛。

    芳寧有些不安的勸婉寧別亂說話,婉寧卻只是哼了一聲,眼睛斜了媛寧一眼,又瞄向萬琉哈氏。淑寧見情形有些不妙,生怕她們又吵起來,便藉口酒冷了,叫個媳婦子把她們姐妹幾個的冷酒撤下,另熱了新的換上。然後便拉著媛寧問起那家做衣服的裁縫鋪子,最近可有什麼新款式新花樣。媛寧倒也合作,說得津津有味,席上其他人也被引出了興趣,紛紛聊了起來。

    淑寧暗暗鬆了口氣,正轉頭去與婉寧搭話,卻只見她幽幽望了自己一眼,歎道:“三妹妹,你真會做人,只是你整天這樣兩邊討好,八面玲瓏,難道不累麼?”

    淑寧一愣,默然不語。她其實也發覺自己現在是越來越圓滑,越來越“賢良淑德”了,不知是因為在大家族裡生活久了,受了母親佟氏的影響,還是崔嬤嬤的教導起了作用。這樣的生活,的確是有些累。

    也許是因聽了婉寧這番話,引出了她的一段心事,她在宴席結束前一直很安靜,只是別人問起話時才回答幾句。佟氏遠遠望著,不知女兒是不是有些不舒服,遣了丫環過來問,得知無事,才放了心,仍舊與妯娌們搭話。倒是那拉氏打量了女兒那桌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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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就到了正月十三,正好是端寧婚事的前一天。新院子裡裡外外都佈置妥當了,只等女家送妝奩過來。

    將軍府的人不到午時就把東西都送過來了,一路敲鑼打鼓的倒也熱鬧。整整六十四抬嫁妝一一擺在前院,供人觀看。除了新房裡用的雕花大床、梳粧檯、八仙桌、三條案、大衣櫃等大件家俱,還有一箱箱的四季衣服鞋襪、金銀珠寶首飾、綢緞絹紗毛皮、琴棋用具、古董書畫,連被鋪枕頭碗碟盆盂拂塵掃帚之類的都齊全。

    府中上下人等經過前院,都讚歎新四奶奶的嫁妝豐厚,不愧是將軍府的小姐。那拉氏見了,暗暗氣悶,不過想到新侄媳出身比二房的媳婦更高,頓時順心許多。臉上也帶了笑。李氏招呼著將軍府的送妝使者,只是背了人才輕輕歎了一聲。

    將軍府來送妝的娘家人,卻是崇思的妻子。因崇思職責在身離不得廣東,所以讓妻子回京幫忙。這位大少奶奶,是個說話極爽快的人,圓圓的臉蛋,讓人看了就覺得親切。佟氏很熱情的問候了崇思父子,又說了許多好話,才把她迎進新房,由著她擺放小姑的妝盒去了。只是離開房間時。佟氏無意中發現幫忙安妝的人裡有涼珠,略打量了她幾眼,見她仍是姑娘打扮,衣服首飾也僅比其他丫環略體面些,並無特別之處,便扯了扯嘴角,不動聲色的走了。

    送妝的人一走,前院便有人撤下嫁妝,由二嫫親自帶人收好。長福會合大總管吳新達開始搭喜棚。梅院這邊便忙著調整家俱的位置,紮上紅綢。並在房間內外擺放鮮花。淑寧指揮眾人,在院中用花盆擺成大花朵形狀和拼出雙喜字來。這鮮花卻是京郊幾處溫泉莊子搭的玻璃大棚出產的,因為數量少,只有王公大臣才能弄到。佟氏是特地托了桐英。才得了這六十盆鮮花,除去折枝插瓶,有四十盆用來裝點新院子,又另得了四菜。僅僅夠供應上等席位,卻已經是京裡中等貴族人家極難得的體面了。


    第二天正日子,端寧早早起床梳洗。穿好全套官服頂戴。全家人都紛紛忙碌起來。

    前院的喜棚裡。僕役們忙著安放桌椅。擺放果子點心,並從窖中抬出好酒分瓶。

    後院的廚房外。小劉氏穿了一身寶藍袍子,正在看著請來的廚子熬湯,又有下人來問她盛長壽麵該用哪個碗。她還是頭一回領這樣的差事,有些忙亂,幸好事前她與佟氏和二嫫商量好了,所以還應付得過來。

    她雖是張保二房的身份,但內心裡仍當自己是個寡婦,因此有些怕觸了端寧的黴頭,不敢到前頭去吃酒。佟氏也有顧慮,便不再勉強,只是特地托她照管後廚的事務。小劉氏卻很高興,事事都辦得很認真。

    淑寧過來見她,道:“姨娘,你瞧見小寶了麼?他跟賢哥兒兩個不知跑哪裡去了。”小劉氏回答說:“方才他們還在這裡呢,這會兒只怕又回新院子去了。怎麼?有事麼?”淑寧笑道:“沒事,只是阿瑪交待了,開席前讓小寶跟在他身邊見客人,讓他別光顧著淘氣去。”

    小劉氏聞言大喜,忙道:“放心,我一定好好囑咐他。淑姑娘若見了他,就叫他來見我。”淑寧點點頭,想了想,便挨近了道:“姨娘,等會兒榮嬸子到的時候,我請她進咱們院裡歇息,你們見一見可好?”

    小劉氏有些感動,道:“前幾日才見過,沒關係。不過她若是不耐煩在外頭吃酒,便請她進來說說話也好。”淑寧點點頭,正要離開,卻遇上李氏路過,問:“三妹妹,劉姨娘,你們怎麼還在這裡?時辰不早了,再過半個時辰就要發轎了呢。”


    淑寧忙上前拉著李氏就走,見李氏不停回頭看小劉氏,便道:“大嫂不必叫姨娘,她頭一回管事,自然會認真些。”李氏便不再提了,只是回頭路過自家院子時,特地抱了兒子德瑞一起,回到了梅院。

    李氏讓兒子在炕上打鑼,接著便有預備去迎親的鼓手“響房”,然後點“長命燈”。接著她與一位特地請來當“全福太太”的族嫂,鋪起了炕,並在被角塞進桂圓、棗兒、栗子和落花生四樣乾果。其中桂圓是團圓的意思,棗兒取早生兒子之意,栗子是早立貴子,落花生則意為生兒育女、子女雙全。

    佟氏早已從塔塔拉族中和家那邊請了幾位婦人充當“娶親太太”,料理新房裡的事務。不久,二房的萬琉哈氏到了,她因為美貌,被佟氏請來為新娘“填胭粉”,眼下卻閑得很,李氏忙完諸事,便陪她與族嫂在正房裡說話。

    德瑞在大人們的引導下拿了“蓋頭”,外頭二嫫讓人送來“離娘飯”,其中兩位娶親太太便辭行,各乘一頂綠轎,跟著要接新娘的紅呢官轎,帶著鑼鼓喇叭等執事,撐起牛角燈,擺開儀仗,時辰一到,便鼓樂喧天,往將軍府去了。


    端寧一臉緊張的在外院的廂房裡等待,慶寧見了,笑道:“時間還早著呢,少說要到正午才回,你有功夫,不如先歇一歇,吃點東西,回頭有你累的。”順寧在一旁偷笑,藉口說要回院看兒子,先走了。

    端寧有些不好意思,便真叫人傳吃食去了。冷不防看到賢寧與小寶兩個在門外探頭探腦的,忙道:“你們都跑哪裡去了?裡頭有人傳信出來說,姨娘正找你們呢。快回後院去!”

    正說著,桐英來了,看到端寧一身裝扮,笑道:“瞧著也是人模狗樣嘛。”虎子在旁邊道:“小公爺,今兒可不能說這些話。”桐英笑著應了,拉著賢哥和小寶,與他們一起取笑起端寧來。

    端寧笑笑,輕咳兩聲,道:“我已叫人通知妹妹來領弟弟們回去,不知能不能勞駕小公爺,幫我帶這兩隻猴兒上二門去啊?”桐英立時頓住,轉頭看看他,過了一會兒才說:“舉手之勞,何足掛齒。”然後便拉起兩個孩子往外走了。端寧哼笑兩聲,桐英磨牙。


    到了二門,原先守門的人忙裡忙外的來回傳話,桐英便帶著孩子在邊上等。不一會兒,淑寧到了。只見她穿了一身梅紅袍子,頭上扭著麻花辮子,戴了兩排小絨花,顯得格外俏麗。桐英見了,心中一動,笑著打招呼說:“許久不見了,近來可好?上回送你哥哥的梅花,聽說他轉送了一盆給你,不知淑妹妹可喜歡?”淑寧略紅著臉道:“花很好,你給的藥我也有吃,很有效。多謝你了。”

    他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賢寧看了奇怪,便道:“姐姐,桐英大哥,你們說話怎麼這般古怪?”兩人這才發覺這種客氣的氛圍實在與往日相處的情形大不相同,互相對了一眼,都不禁失笑。桐英推過兩個孩子,說:“今兒府上事一定很多,你要多保重,別累著了。”淑寧應了一聲,又道:“你也別多喝了。”然後便帶了弟弟們掉頭走人。

    桐英摸摸頭,笑了笑,仍回前院去了。


    臨近中午,花轎回來了。伯爵府門房的人一看到儀仗,便關上大門,等女家的送親官客叩了門,方才打開。便有轎夫撤了轎頂轎桿,提著轎子進了大門,過了火盆後,換人抬到榮慶堂旁邊的小院暫歇,等待下轎的吉時。

    送親太太、官客與隨轎來的崇禮和一位表兄,便由慶寧順寧兄弟請入附近的屋子,裡頭早已備下酒筵款待。


    吉時一到,眾人又將花轎抬到榮慶堂前,鑼鼓喇叭等執事奏起喜樂,早有兩個僕役在轎前鋪下紅綢子,一直引到堂中。一個媳婦子將供在桌上的雕鞍取下,放在轎前不遠處。然後端寧被眾人擁到轎前,拿起一副弓箭,那箭頭早已截掉,又用紅綢包好。他拉弓搭箭,射向轎簾,射一箭便退一步,共射了三箭才罷。

    早已吃飽喝足的送親太太過來了,打開了轎門,裡頭正坐著新娘子,雖蓋著紅蓋頭,但眾人仍能看到她的好身段,紛紛說新郎真是好福氣云云。這時萬琉哈氏從旁邊的媳婦子手中蘸了胭脂白粉,上前抹到新娘腮上,一邊擦紅,一邊抹白,然後退開。旁邊有人小聲說這位奶奶好模樣,萬琉哈氏不由得嘴角含了笑,抬頭挺胸回後頭去了。

    伴嫂挽了新娘下轎,又遞給她一個小瓷瓶,裡頭裝了五穀和金銀戒指各一對,上頭蓋了紅綢,拿五色絲線捆了。新娘子把這“寶瓶”抱在懷裡,由伴嫂和送親太太扶著,一路踩著紅綢子,跨過雕鞍,又過了火盆,來到榮慶堂設的天地桌前,與端寧分立兩邊,拜起天地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33 PM

一七八、喜慶(下)

      拜過天地,眾人擁著新郎新娘前往梅院,一路上都有人鋪綢子,一塊一塊的換上來,務必保證新娘子腳不沾地。一進正房,便有一幫子太太奶奶們扶新娘上了炕,這便是“坐帳”了,又稱“坐福”。李氏等兩位全福太太還把桂圓、棗兒、栗子和花生這幾樣喜果兒撒到新娘子衣裙上,邊撒邊說吉祥話。

  淑寧先前只是擠在眾女眷中從屏風後看哥哥拜天地的情形,現在新人進了新房,她總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從門外看了。只是二嫫不停的在她耳邊提點,千萬不要踩門檻,還要她避著那些男客們。


  端寧要掀新娘蓋頭了,他拿起娶親太太捧過來的秤桿,挑起紅蓋頭,露出一張嬌美動人的俏臉來。只見真珍頭戴鈿子,上頭插了四排絨花,一應釵環簪珥,俱是明晃晃的珠玉製成,襯著她姣好的容貌,越發顯得眉眼如畫。雖然方才萬琉哈氏沾在她腮下的兩團脂粉顯得有些破壞美感,但仍不減她的美麗。

  洞房中眾人一陣讚歎,便有幾位親戚家的太太向佟氏道喜,佟氏只是抿嘴笑著,輕咳一聲,上前在看得有些呆了的兒子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話,端寧立馬驚醒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摘下新婚妻子頭上的兩朵絨花,打量了新房一眼,便將其中一朵放到旁邊的大衣櫃頂,另一朵放在角落的衣箱面上。真珍臉更紅了,把頭低了下去。周圍的人卻紛紛笑起來,小聲議論著:“新郎官真聰明,這下可就兒女雙全了。”


  女家那幾位送親太太吆喝著,排開眾人。拿進三碗餃子來,口裡說著“吃子孫餑餑了”,然後遞給端寧與真珍。他們互相交換著吃了。淑寧明明看到哥哥吃第一口的時候,略皺了眉頭,但還是笑著吃下去了,便在那裡猜想會不會是那餃子煮得太難吃了。問二嫫,二嫫卻道:“那是用栗子、花生和紅棗包的,沒有煮熟,自然不好吃。”淑寧恍然大悟,有些可憐自家老哥。他幾時吃過這種東西啊?

  吃完餃子,小劉氏在後頭派人送了長壽麵來,端寧兩口子也分著吃了,然後便是喝交杯酒。那對杯子是當年從廣東帶回來的東西,是用一整塊青翠的緬甸玉雕成的,上頭還雕有龍鳳圖樣。眼下兩隻杯子由一根紅線系著,娶親太太遞一隻給端寧,送親太太則遞另一隻給真珍,各自喝了半杯。又交換喝了剩下的半杯。新房內外圍觀的人一陣叫好,便有人將賓客請到外頭院子吃酒去了。


  新房內現在只剩下新郎新娘和在洞房裡幫忙的太太奶奶們,佟氏稍稍揩了揩眼角。便催家中看熱鬧的孩子們出去,順便囑咐女兒要把該做的事情料理好。

  淑寧知道接下來是新娘開臉的部分,可能要花上一陣功夫。瞧了眼猶自對望傻笑的小倆口,忍著笑去看打賞的荷包準備好了沒有。

  新房中的儀式繼續進行著。送親太太們把真珍的鈿子取下,打散頭髮,用五色絲線絞了臉上的毫毛,分開鬃角,再重新梳了婦人的髮式,不過這回不再戴鈿子了,只是略戴些珠玉絨花便罷。旁人忙碌時,真珍就紅著臉低頭絞衣角,端寧則一直笑著望她,只覺得他老婆現在比剛才還要好看。李氏二嫫等知根知底的人,時不時的突然跑到外頭去大笑,當事人卻渾然未覺。

  新房外間擺了一桌酒席,請送親太太娶親太太和全福太太們吃酒。但眾人其實都多多少少吃過些東西,所以只是略略沾了些酒菜便罷。倒是端寧與真珍這對新人,方才已各吃了一碗半餃子和半碗麵,都已飽了,卻還要再咬一大口饅頭,然後聽從一幫子女人的指導吃下許多“喜慶”的食物,早已快支撐不住了。

  新房內的儀式這便算是結束了,送親太太們再說了一通吉祥話,又囑咐真珍兩天內不可下地,便告辭回女家,換要吃酒的賓客來。這時已是臨近傍晚了,二嫫提醒端寧要預備到前面迎客,他有些不捨的再望妻子幾眼,方才離去。


  到了院內,卻遇上妹妹淑寧,得知他要到前面迎客,便向旁邊的虎子使了個眼色,虎子會意,把端寧扯到邊上,耳語幾句。端寧一陣好笑,跟他到旁邊的屋子去了。

  原來淑寧自打知道婚禮的程式後,便叫上端寧屋裡的丫頭幫忙,做出一條特製的皮褲子來。滿人娶親,有個敬“迎門盅”的規矩,新郎要在門口跪迎賓客,至少也得打千兒。這大冬天的,地上還有未化的雪水,就算打掃得再乾淨,這一晚上跪下來可不是玩的。所以淑寧設計的那條褲子,不但是用羊皮做的,還在膝蓋處做了手腳,縫得厚些,更塞了棉花進去,倒有些像穿前看過的某部清裝偶像劇中的“跪得容易”。她本來勸哥哥一早穿上的,但端寧覺得穿了這樣取巧的褲子拜天地,對妻子不太尊重,所以不肯。不過現在要去迎客,就沒這個問題了。

  端寧在前門不停打千兒向來客敬酒時,膝蓋一次次的跪下去,深深感到妹妹這主意實在高明,乾脆讓人多做幾條,預備他們夫妻日後用得上。


  今日來的賓客,除去兩家親朋好友以及佟家、那拉家、沈家的親戚外,還有端寧的舊日要好的同窗,國子監和宗學的都有,其中不乏像桐英那樣的年輕宗室子弟。這些人本就年輕,雖然一個個都有高貴的爵位在身,卻都不耐煩別人向他們行大禮,只是嬉鬧著取笑端寧今日胸前掛大紅花的“蠢樣”。

  張保也在前門迎客,見兒子與這些朋友互相打趣著,有說有笑,便大大方方的不再把這些紅帶子黃帶子當什麼貴人般行禮,只吩咐底下人好生侍候,務必要讓這些爺們喝得爽快。而這些子弟見狀。便都覺得端寧的父親不是個俗人,高高興興的跟著人進喜棚喝酒去了。


  不一會兒天便擦黑了,府裡處處亮起了燈火。端寧見一時沒有客人來,便跟其他人說一聲,到旁邊的門房裡烤火休息去了。他剛喝了幾口熱茶。便聽到別人報說又有客來了。

  這回來的卻是佟家兩位堂表兄與四阿哥,以及他們各自的內眷。

  端寧欲要大拜,卻被四阿哥攔住,道:“不用多禮了,算起來大家都是表兄弟。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這些規矩就都免了吧,就當我是親戚來喝喜酒就好。”

  端寧見他堅持,佟家兩位堂表兄又幫著說話,便也不再推遲,照舊打了千兒敬酒,便讓虎子將他們迎到桐英所在的席位去,與一眾宗室及貴胄子弟坐在一處,而跟他們來的女眷們。則由婆子陪著進內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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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新房那邊,淑寧、芳寧、婉寧及媛寧等姐妹幾個正陪新娘子說話,李氏與族嫂也跟著湊趣。真珍雖是一臉嬌羞。到底是性情大方的姑娘家,並不像別家新娘子那邊扭捏。很快便得了一幫小姑妯娌們的好感。

  婉寧本是認識真珍的。但長年不見,已經很陌生了。見她說話簡便俐落,容貌又出落得比小時候更好,倒也歡喜,就不停的逗她。從她與端寧什麼時候認識,見過幾次面,到什麼時候定情,什麼時候談婚論嫁,都一一問了。真珍臊得滿臉通紅,便低了頭不說話。

  李氏忙勸道:“二妹妹是從哪裡知道的這些?別讓人聽了笑話。”媛寧在旁邊扯扯嘴角:“可不是?端三哥與三嫂是皇上賜的婚,姐姐問這些怪沒意思的。”

  婉寧撇嘴道:“這有什麼?我也是聽說他們早認識好幾年了才問的。”淑寧岔開話題,說起真珍喜服上的刺繡好,不知是哪家做的,然後又說她戴的首飾精緻,不知是哪家鋪子打的。芳寧與李氏會意,紛紛插話帶起話題,婉寧被引起了興趣,很快便加入了進來。只有媛寧瞄了淑寧一眼,彎了彎嘴角。萬琉哈氏進新房時,剛好看到一幫子姑嫂妯娌有說有笑,她心裡有些氣悶,想到自己怎麼就沒那麼受歡迎,看到真珍的美貌,她更鬱悶了。不過她很快就想到自己那冤家是六品侍衛,可今兒做新郎的小叔卻只是八品而已,便又得意起來,心想:女人嫁了人,一身榮耀都從自家男人身上來,任憑你父親官位再高,長得再漂亮,嫁的男人不爭氣,有什麼用?

  她猶自想著,便湊過去說笑起來,眾人都對她甚是客氣。她聊了一會兒,便轉頭對婉寧道:“我記得二姑娘與四貝勒福晉是閨中好友是不是?方才在前頭看到這位福晉來了,二姑娘難道不去見見?”

  婉寧一愣,臉色有些發白:“四福晉……怎麼會來?”

  “我記得三嬸是佟家人吧?四貝勒四福晉大概是看在這個面上才來的吧。”萬琉哈氏不在意的答了,轉頭去與淑寧說話:“我聽說前頭可來了不少貴客,有好些宗室,聽說都是四弟的舊日同窗?”

  淑寧嘴裡應著,悄悄關注婉寧的臉色,只見她呆了一陣,神色嚴肅起來,對眾人道:“既然四福晉來了,我總要去打聲招呼。先失陪了。”然後起身出了房。

  淑寧有些擔心,怕她在自家哥哥的喜宴上鬧出什麼事來,便找了個藉口跟出去。來到招待女眷的院子裡,問了婆子,才知道她在屋內的主賓席上。


  淑寧進了屋,與眾女客見過禮,便坐到婉寧身邊。婉寧正與四福晉玉敏說話,玉敏道:“……真不是有意的,是嬤嬤們攔著,皇家規矩大,我也只能聽從。後來我一直想請你來作客,可是又一直在忙。”

  婉寧笑笑:“你如今身份不比往日,我也不是小氣的,自然不會怪你。你大婚那麼久了,過得如何?四阿哥……對你好不好?”她聲音有些緊張,兩眼緊緊盯著玉敏。

  玉敏略紅了臉。羞澀的道:“他待我很好……娘娘也很疼我……我過得很好,你不必擔心。”

  婉寧臉色白了一白,只覺心如刀絞。只是勉強支撐著笑容:“那就好了,我還擔心你與那些小妾相處不來。會受委屈呢。”

  “怎麼會?爺待我極好的,那些姐妹們也不難相處。”玉敏用帕子揩了揩嘴角,轉了話題:“不過與其他府的福晉們相處,實在不是輕鬆的事。我一想到你將來會成為我的妯娌,心裡便歡喜。到時候我們又能像以前一樣常來常往了。”

  婉寧臉色更白。只是勉強笑著。不過玉敏很快便聊起別的事,她的臉色才漸漸好起來。

  淑寧在一旁陪著,偶爾也搭幾句話。過了一會兒,二嫫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退出去了,她對玉敏道:“福晉,前頭傳話來,說是四貝勒喝多了,有些頭暈。已經換到預備好的廂房裡歇著了,請福晉過去瞧瞧呢。”

  玉敏心中有數,嘴裡埋怨著“怎麼喝那麼多”。便起身要走。婉寧眼珠一轉,咬了咬唇。道:“我陪你一塊兒去吧?給你帶路。”淑寧笑道:“還是我陪吧。那邊幾位太太似乎在招手叫姐姐過去呢。”然後便領著玉敏離開了。

  婉寧掉頭看到幾位舅母在喊自己,心中一陣埋怨。只好硬著頭皮過去應付幾句。


  淑寧與玉敏走到院門口,與等在那裡的二嫫會合,去到一處安靜的房舍前,進了門,四阿哥已經在陪佟氏說話了。他回頭見到妻子,便道:“快過來拜見姨母。”

  玉敏來前已經聽他說過,也不擺架子,正正經經的伏身相拜。佟氏忙扶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們這樣子豈不是折我的壽?”四阿哥卻道:“我自小就蒙姨母多加照拂,卻是一點回報都沒有。如今我娶了妻子,按禮理當讓她拜見的。姨母莫推辭。”佟氏無法,只好略站偏半步,受了他夫妻一拜,然後又命淑寧來重新拜見。

  見過禮,眾人坐下說話,二嫫留在外頭守著。佟氏與四阿哥先是聊了些近來的家事,見四阿哥神色有些憔悴,人也瘦了,便歎道:“四阿哥如今也是成了家的,怎麼反而瘦了呢?回頭我叫人送你幾個燉湯的方子,你記得叫人做來吃。”

  玉敏臉上一紅:“都是我沒照顧好。”四阿哥卻道:“怎能怪你?我只是煩惱公事,無心吃飯睡覺罷了。”佟氏眉頭一皺,道:“公事再多也要顧好身體,你這樣大了,還不懂這個理麼?我雖然不知道你們男人外頭的事,但到底是這府裡的人,那些話我也聽說了些,你別太放在心上。日久見人心,十幾年的骨肉情份哪能說丟就丟?遲早會知道誰是誰非的。”

  玉敏起初聽到佟氏的語氣,而四阿哥又是一臉低頭受教的模樣,略有些吃驚,但她聽完佟氏的話,心中一動,道:“爺可是有什麼煩心事?偏又不肯對我說。”

  四阿哥笑笑:“都是沒影兒的事,何必叫你知道?徒惹難受而已,你就別問了。”玉敏望望他,笑了,也不多說。


  不過顯然當事人沒那麼好說話。屋外傳來二嫫的聲音:“二姑娘怎麼過來了?這裡可是通往外頭大席的。”婉寧的聲音響起:“我只是聽說四阿哥醉了,不知現在情形如何,所以來問一聲。二嫫怎麼還在這裡?”屋中眾人各有心思,淑寧心念電轉間,與佟氏對望一眼,連忙起身,打開一點門,閃身出去,又再關上。她笑著對婉寧說:“二姐姐也來了麼?”然後轉頭對二嫫道:“方才您拿來的解酒藥很有效,四阿哥已經沒事了。”二嫫會意的道:“那就好,我先回席上幫忙了。”然後轉身走開。

  婉寧有些失望:“原來已經有人送藥來了麼?我還特地帶了藥來呢。現在四阿哥怎麼樣?我進去瞧瞧吧?”她實在希望再見他一面。

  淑寧卻搖頭說:“他現在睡了,四福晉正在裡頭陪他,我們還是不要打攪的好。”開玩笑,自家老媽還在裡頭呢,怎麼能穿幫?!

  婉寧還想說些什麼。冷不防有人在她身後問:“這是怎麼了?”原來是佟家的一位堂舅母。她看到淑寧姐妹二人站在這裡,轉頭望望隔得不遠的外院,皺著眉道:“這裡離外頭的大席太近了。免不了有男客過來。你們女孩兒家怎麼好跑這裡來?”她看了婉寧幾眼,又道:“定了人家的姑娘。更應該謹言慎行才是。外頭的客人酒喝多了,誰知會鬧出什麼事來,你們也太不小心了。”

  婉寧聽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嚅嚅道:“我先回去了。”然後匆匆施了一禮便離開。淑寧笑著對堂舅母道:“原本是在後頭的,只是四阿哥喝醉了。我帶四福晉過來照料,才會來到這裡。”那堂舅母這才明白,瞧瞧那房門緊閉的屋子,道:“就在裡頭吧?要不要緊?我去瞧瞧好了。”

  淑寧忙道:“已經服了解酒藥,不要緊的。”她頓了頓,降低了聲音:“四福晉正陪著他呢,我只是在外頭守著不讓人接近。”那堂舅母會意,卻有些好笑:“真是……不過新婚夫妻,難免……罷了。你一個姑娘家守在外頭,也不像話,我派人叫四阿哥的隨從來吧。”然後便往回走了,淑寧暗暗鬆了口氣。看到二嫫從附近的樹後閃出來,不禁好笑。


  外頭的話傳進屋內。四阿哥笑著對佟氏說:“淑妹妹如今越來越能幹了,真不愧是姨母的孩子。”佟氏笑笑:“不過就是有些小聰明罷了。你瞧著她穩重,其實內裡也是受不得拘束的。如今端哥兒成了親,我只望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女兒能有個好歸宿,賢哥將來有出息,就夠了。”

  四阿哥心中一動:“姨母,您可是……為了淑妹妹明年選秀的事煩惱?”佟氏歎息道:“無論如何,都是皇恩浩蕩,只是我做母親的,總盼望女兒能嫁個好人家,別受什麼委屈就好。”

  四阿哥問:“姨母可有什麼想法?只管說來聽聽,或許我能出點力。”佟氏看他一眼,笑道:“我能有什麼想法?她姐妹三個一塊兒選秀,她多半會落選的,我已看了幾戶人家。本來武丹將軍的二公子不錯,可惜……如今我們跟他家已是親家了,親上作親太少見了。”

  四阿哥沉吟:“崇禮麼?的確是位君子。”佟氏暗暗冷笑,又道:“罷了,我們這樣人家,換親實在少見。我也有留意別家的,可你也知道,淑兒平日就不愛與別家往來,認得的人少,只有桐英小公爺與她相處得好。只是這位小公爺……簡親王府的水太深,我怕她會受委屈。我在大家子裡長大,又嫁進大家子,實在不希望女兒也受那樣的苦。”

  四阿哥低頭想了想,笑道:“姨母別擔心,我心裡有數,會想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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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氏與四阿哥夫妻的談話持續不久,因還顧慮到外頭還有賓客要招呼,她很快便離開了。淑寧本是跟著母親走的,中途想起大劉氏還在槐院,便與母親分開,一個人往後院走去。半路上卻聽聞有人啜泣,她順著聲音摸過去,卻發現婉寧在一處樹叢後哭。

  她忙問:“二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婉寧抬頭,閃著一雙含淚大眼,看見淑寧,動了動嘴,便撲上來大哭。淑寧嚇了一跳,忙問是怎麼了,得不到回答,便猜想難道是見不到四阿哥所以哭了嗎?她見婉寧哭得可憐,心中有些軟了,便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


  婉寧卻回想起方才淑寧出門時,她透過門縫看到四阿哥臉上帶著微笑,溫柔說話的樣子。雖然看不到他說話的對象,但屋中只有玉敏,一定是她了。沒想到他們夫妻居然這般恩愛,怎叫她心中不難受?

  她哭了好久,久到淑寧擔心起席上發現她們不在,會不會派人來找,才漸漸停下。她哽咽著對淑寧道:“三妹妹,你別告訴人去。”淑寧點點頭:“你眼睛都腫了,別人一定會發現的,回屋去洗個臉吧。”

  婉寧應了,站直了整理一下服飾,往自己院子的方向邁步,心中明白,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她要開始新的生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34 PM

本帖最後由 月夜微光 於 2010-4-25 08:36 PM 編輯

一七九、正月

    婚禮的第二天早晨,淑寧起床梳洗,冬青找出一件粉紅旗袍來問,她握著濕帕子打量幾眼,正猶豫著,卻聽到門外有人在小聲叫素馨。素馨開門一看,原來是房山別院新選進梅院侍候的小丫頭小鵲兒。

    她小聲對素馨說:“姐姐可有團扇?或者別的扇子也行,我們那邊著急用呢。”素馨有些奇怪的問她要扇子做什麼,她道:“早上起來收拾新房,我見那龍鳳喜燭還在燒,就問七喜姐姐怎麼辦,她要吹滅,被胡媽攔住了,說吹了要觸黴頭的,應該用扇子。七喜姐姐回頭罵了我一頓,要我去找扇子。我只好來問姐姐了。”

    七喜是真珍陪嫁過來的丫頭之一,連九兒、八福和六如在內,一共四人,除了九兒資歷老些,其餘三個年紀都不大。

    素馨聞言臉一沉:“明明是她不懂規矩,怎麼罵你?你該罵回去才是!”

    淑寧在屋內暗暗翻了個白眼,揚聲道:“新房東邊多寶架上那個汝窯瓶子旁邊有把絹扇,是早就預備下的。你去找一找吧,不然問胡媽馬三嫂她們也行。”

    小鵲聽了,高興的去了。素馨回頭還在說:“新奶奶帶過來的幾個人,看來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也不知是不是想給其他人一個下馬威呢。照我看,她們大概都有自個兒的小心思呢。”

    淑寧頓了頓,正色道:“這是哥哥的家務事,他如今已經開院另住了,這些內務是嫂子管的,咱們不要插手。你也別在人前多話。”她知道素馨因為對別人私底下的事知道得多。有些話雖刻薄些,卻往往正中要害,但她相信以自家老哥的為人,又經歷了小妾的毒手和父母的言傳身教,不會像別的男人那樣三妻四妾。

    所以那些陪嫁丫頭或自家的丫頭有什麼想法,都只會落空。就算將來哥哥與真珍之間出現審美疲勞,那也是很多年後的事了,憑這幫丫頭的年紀,等不到那時候就會嫁人,她自然不需要多事。

    梳洗完,她到底還是穿上了那件粉紅袍子,插了朵絨花便往正房來,給父母請安。


    佟氏正與張保說什麼“喜棚先不拆”的話,淑寧便問是怎麼了,佟氏答道:“十八是你大姐姐出嫁,二十一是永哥兒滿月,都要擺酒席的,你大伯母問能不能留著喜棚不拆,到時候繼續用。”

    淑寧聽了並不覺得奇怪。伯爵府這兩年入息不算豐厚,為了幾件大事已經花了不少。那拉氏又要預備女兒選秀時的花費,並準備之後的嫁妝,因此不希望花太多錢。芳寧本是庶女,又是嫁入並不富裕的舒穆祿家做繼妻,所以嫁妝規格完全不能與真珍相比。

    她陪嫁的四季衣裳每季只有四件。衣料也只有四箱綢緞,四盒子首飾,多是金銀的,只有很少的珠玉,寶石幾乎沒有,而且其中一盒還是佟氏送的。新打的家俱雖然用料手工都是上乘,卻沒有雕花描金。古董字畫一樣沒有,只有幾個略值些銀子的花瓶充數。至於陪嫁的人員,除了朵兒與果兒,就只有一房兩口子家人而已,巧的是,那媳婦子就是當初侍候芳寧的春燕。

    淑寧近日雖忙著哥哥的婚事,卻也知道些芳寧的情形,心中有些不平。佟氏與張保說了一會兒家事,見女兒在沉思,便問她在想什麼。

    淑寧道:“我在想,大姐姐的嫁妝太薄了些,能不能多送她幾件首飾?就當是表表姐妹的情份。”佟氏想了想,道:“也好,只是你送時記得讓你二姐姐看見,她是正經姐妹,首飾又多,正該讓她也表表心意才是。”淑寧笑著應了。


    吃過早飯,不一會兒婆子來回話說新人妝好身,要準備拜祖宗了。淑寧便隨著父母離開槐院,正好在院外遇上端寧與真珍,便一同到外頭大廳上來。

    真珍今日穿著大紅旗袍,外套棗紅琵琶襟馬甲,頭上梳著兩把頭,戴著大紅絨花,插了幾根金簪子,整個人喜喜慶慶的,卻又不失俏麗。但不知是丫環們疏忽,還是她自己大意,褲腿後面卻掀起了一些,正好露出裡面的破綻。淑寧認得那是端寧昨天穿過的那條皮褲,便知老哥是為了今日會親磕頭時妻子好受些,才讓她換上的,不由得在一邊竊笑。端寧回頭瞄她一眼,她指指真珍的褲腿,他忙示意丫環們幫著整理好。真珍則早已臉紅得不行了。只有走在前頭的張保夫妻不知後面發生的事。

    到了外頭大廳,張保與晉保領著新人去拜祖宗,然後才到大廳上見過翁姑家人、宗族戚友。


    今日來的人極多,不但伯爵府四房俱全,連族中算得上名頭的長輩與平輩都到了。佟氏雖然有些心痛兒子昨兒勞累,不停下跪磕頭作揖拜見,連腿都有些軟了,但卻很堅持要兒子媳婦拜見所有人。她這是要堂堂正正向所有親友介紹兒媳婦,從而豎立真珍在族中的名位地位。

    在場的人裡,那拉氏是相當明白她的想法的,而且還故意做了手腳,藉口二兒媳婦還坐月子,讓自家兒媳李氏與二房的萬琉哈氏陪新媳婦拜見各位長輩。萬琉哈氏當日嫁給誠寧,雖然擺了三日酒,場面很大,但會親時只拜了自家公婆家人,興保兩口子別說請族中親眷了,連本家兄弟都沒請,萬琉哈氏是直到除夕那天才得見叔伯嬸母的。今日陪拜,已有三四個長輩問起“這是誰家的媳婦”了,萬琉哈氏覺得有些丟臉,心中不由暗暗埋怨公婆做事不周全。

    那拉氏心中歡喜,很大方的把頭上戴的寶石簪子拿下來給真珍作見面禮。佟氏推說太貴重了,她卻道:“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我瞧著他們兩口子這好看的整齊模樣,心裡就喜歡。你方才給的那金鐲子也夠貴重了,難道只許你疼兒子媳婦,不許我疼侄兒侄媳婦不成?”佟氏只好無奈讓真珍收下,又叫他夫妻二人鄭重謝過那拉氏。

    那拉氏的大手筆讓眾人動容,另外兩位太太也坐不住了。索綽羅氏有些黑臉的收起原本備下的裝了銀錁子的小荷包,把脖上戴的一根南珠鏈子拿下來作禮。而沈氏也早給丫頭使了眼色,換了一對白玉鐲子來。在座眾人都或多或少的都增加了些禮物的份量。端寧與真珍這一圈拜下來,雖說辛苦了些,卻也發了一筆小財。


    拜完親長,端寧被叔伯兄弟們拉走,真珍也被小姑妯娌們請到旁邊的屋子說話。那拉氏一臉笑的走到佟氏身邊,道:“三弟妹真是有福之人,瞧這一對佳兒佳婦。我聽老爺說,端哥兒在衙門裡辦事老到,又會做人,許多大人都賞識他。年前他發現了尚書大人奏摺上的幾個錯兒,讓尚書大人免受皇上責罰,可是立了大功了,日後定然前程似錦。”

    佟氏笑著謙虛幾句,那拉氏卻道:“客氣什麼?咱們是一家人,端哥兒有出息。咱們也高興。”佟氏笑笑,掃了一眼遠處的婉寧,心中一動。湊近那拉氏,小聲道:“大嫂子。既然你說了一家人的話。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說,又怕說了你生氣。”那拉氏忙問是什麼話,叫她只管說。

    佟氏猶豫再三,才道:“論理我不該管這些,只是二丫頭若真能成事,我們全府上下都有臉面。但一日未成定局,還是該小心謹慎才是。不是我說,大嫂子也太過心軟了,任憑二丫頭將來的夫家再顯貴,她還是大嫂子親生的閨女,你管教她是天經地義的事。若是任她不懂事,壞了前程,再後悔可就晚了。大嫂若覺得我的話不中聽,就當我白操心了吧。”

    這話卻正中那拉氏的心事,她想起昨晚上女兒哭紅了的眼,以及丫環們報信說女兒見過四福晉的話,心中一顫,道:“好弟妹,你這話真是說到我心坎兒裡去了。我何嘗不知道這個理兒?只是有許多事要照管,一時顧不著罷了。”佟氏哂道:“大嫂子如何連主次都分不清了?如今還有什麼事比這個更要緊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那拉氏忙道:“多謝弟妹提醒了,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佟氏笑笑,又談起別的事來。


    淑寧與姐妹嫂嫂們說話,談起今日是元宵,是正燈日,東華門外的燈市口必定很熱鬧。她自離了廣州,就再看過這些了,前些日子的新年廟會,也因為家中事多而沒趕上,便對今晚的燈會有些心動。

    只是端寧兩口子不能出門,芳寧不日出嫁,也不好去看,媛寧不在一處住著,剩下的婉寧,她又不太想招惹,不知該找誰去。眾人散後她找母親商量了一番,佟氏建議她去問堂兄弟姐妹們,看他們要不要去。淑寧問過,結果卻有些讓人失望,慶寧順寧都要留在家裡,只有安寧約了同窗的幾個男孩子,不方便與姐妹同行。而婉寧那邊,卻有些出人意料,那拉氏聲稱女兒不舒服,不能去。

    最後是淑寧帶著淳寧賢寧小寶與嫣寧,坐著馬車,帶了許多家人出行。又由於他們這一行大都是孩子,大人們不放心,不許他們到東華門的燈市口去,只許去看附近西四街口的小燈會。那裡雖然也有花燈、舞獅、焰火與秧歌,但淑寧看著,倒覺得還比不上廣州的花燈遊行,有些失望。幾個小的卻玩得很高興,淳寧賢寧與小寶三個好說歹說了半日,淑寧才點頭讓他們跟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人下去逛了一會兒。但只過了個把時辰,他們就打道回府了。


    正月十六是真珍回門的日子。五更時,溫夫人便親自帶著人來了。她與佟氏笑著見過禮,揩手到梅院的新房走了一圈,驗過落紅,才滿意的互相示意。然後真珍紅著臉叫人開箱,分發紅包手帕等開箱禮,二嫫送了糕點過來,佟氏命兒子媳婦陪溫夫人一起吃了,就讓他們回女家去。

    他們前腳一走,佟氏便指揮人收拾起張保的行李。直隸布政司衙門是正月二十開印,張保不能等到芳寧出嫁和順寧初生長子永瑞滿月酒過後才離開,只好明日就走。回到保定,還要打點送上司同僚的禮呢。佟氏昨日便叫人傳信給房山別院的長貴與全生,讓他們今日儘早趕來。因張保回程時不打算在房山過夜,所以有事要趁早交待。


    張保對長貴全生兩人近幾個月的表現很滿意,長貴訓練出的僕人丫環都得用。而全生也將幾處水利設施維修好了,小河的堤岸也築得很穩。最難得的是這兩人關係越來越好,長貴說了全生許多好話,即使是單獨見張保佟氏夫妻時,也誇全生聰明能幹,知所進退。

    只是長貴也說了一件特別的事。有一回他們一起出門辦事時,遇上幾個讀書人,似乎是認得全生的,其中一人還喊他“雲睿”。只是全生完全不理會,說是不認得他們,很快就離開了。


    張保私下對佟氏歎道:“看來這雲睿二字就是全生的本名了。顧雲睿,唉,光聽這名字就知他本來出身不凡了,只可惜如今落到這個地步。”

    佟氏道:“憑他的學識才幹,給咱們家做小管事,的確有些委屈,但這也是他的命,誰讓他父親糊塗呢?咱們待他已經不錯了。夫君別再歎氣了。”

    張保沉吟片刻,問:“他今年都二十一二了。還未娶妻吧?咱們上點心,給他成家如何?”

    佟氏卻皺眉道:“給他找個什麼姑娘呢?一般良家是不肯的,若是咱們家的丫頭,身為家生奴才也比官奴好些。而且丫頭們大都不識字,也不知顧家孩子看不看得上,難道要找個像他一樣出身的人?只是沒入官籍的姑娘家是什麼情形,你也是知道的,怕不太妥當吧?”

    張保想想也是,不禁笑了:“我也是瞎操心,你平日多留意著些吧。若有合適的,就找了來。咱們別委屈顧家孩子了。”佟氏應了。


    端寧小倆口快天黑了才回到伯爵府,倒沒什麼話,只是端寧透露說新婚當日送去的謝親席,裡頭有一道菜武丹將軍極喜歡,溫夫人私下問是怎麼做的。佟氏笑笑,便叫人把方子送到將軍府去了。


    次日清晨,張保佟氏要出發回保定了。臨行時對兒女媳婦囑咐了許多話,其中對端寧小倆口更是訓話達三刻鐘之久。賢寧對小寶十分不捨,約好等天晴了就要他來保定看自己,才拖拖拉拉的上車了。那拉氏倒是再三對佟氏保證說會照看好幾個小的,連小劉氏母子也會多去問候。佟氏口裡謝過,心裡卻沒太在意。

    最後在一片笑與淚中,張保與佟氏夫妻再度離開了伯爵府。他們走後,大房又忙起來了,端寧與真珍自回院裡去,淑寧則去了芳寧房間,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今天是芳寧送嫁妝去舒穆祿家的日子,因淑寧送了一對簪子、一對手鐲和一對耳環,婉寧見了也拿出幾樣平日不用的首飾來,那拉氏從原來那四盒首飾中挑了兩三樣湊在一起,裝了兩盒,算作六盒。其餘嫁妝,也是裝了大半箱便罷,東拉西湊的,居然也湊足了三十二抬嫁妝。從伯爵府眾家人中挑了幾十個身強力壯的,抬了箱子往舒穆祿家去,一路上倒也得了些讚語。

    十八那天,淑寧跟著李氏、真珍、婉寧等人,看著芳寧梳頭上妝著喜服,陪她哭了一場,便把她送上了大紅官轎。慶寧與安寧扶轎隨行,李氏又與先前來幫過忙的那位族嫂一同擔任送親太太過去了。


    正月二十日芳寧回門,淑寧聽說那宜海待她很不錯,婆母也和氣,也為這位姐姐高興。

    滿月酒後的日子平安度過了,端寧回復到上衙門辦差的正常生活,真珍便留在家中幫著小姑與二嫫料理家務。初時有些不習慣,但很快就上了手,只是很著迷於為端寧下廚做菜,還特地向二嫫請教。淑寧與她相處得很好,有時冷眼看著那幾個陪嫁丫頭,似乎是端寧發過話,都還算安份,便不多說,只與真珍談些美食養生方面的東西,又教她端寧愛吃的菜的做法。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等到月底,淑寧才恍然發覺,假期結束了,崔嬤嬤又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37 PM

一八零、新婦

    崔嬤嬤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淑寧有沒有在新年裡偷懶。其實這是非常肯定的,所以淑寧挨了幾戒尺,又重新開始練習走路站立坐下起身,幸好她在滿月酒過後的悠閒日子裡一時心血來潮,稍稍復習了一下宮規禮節,不然會更糟。

    漸漸的她又把學過的東西揀起來了,並且慢慢的加入了新的內容,吃飯喝茶說話拿東西,笑該怎麼笑,該怎麼低頭,吃喝到不好的東西該怎麼處理,等等。這部分內容倒是不難,淑寧從小就已經習慣了。只是後來崔嬤嬤又叫人買了一堆五文錢一個的粗瓷碗碟回來,時不時的在她周圍摔破,要求她對意外狀況做到八風不動的地步。起初她每次都會被嚇一跳,過了幾天只是挑挑眉,又再過幾天,已經視若無睹了。

    背誦的東西也不再是宮規禮儀,而是一些相對而言比較難以言表的東西。最初是宮中所有後妃的家世、出身、性情、愛好、忌諱;然後是宮中執役的有頭臉的太監宮女的名字與職責,淑寧就看到了上次那位明瀾姑姑的名字;接著便是各大王公府第的情況。她這才知道原來當紅的康親王與已經沒落的巽親王府從前是一家,都是禮親王一系的後人;而桐英所在的簡親王府,與她小時候聽過的鄭親王其實是一脈相承。


    說起來桐英家兄弟姐妹真多啊,濟濟一堂。今年新春,他剛添了一個小弟弟,僅在兄弟中就排行第十二,生母是正得寵的庶福晉王氏。桐英的繼母雖然姓博爾濟吉特氏,卻不是蒙古王公的女兒。父親只是正三品的一等侍衛,然而側福晉高氏卻是三品輕車都尉之女,兩人眼下正鬥得厲害。

    看來簡親王府果然很複雜。怪不得桐英三天兩頭的跑出來。她想想自己,難道要嫁進這樣的家庭嗎?她有些猶豫。伯爵府這樣的大家族,她已經有些受不了了,而簡親王府看來就更……。

    不過她想到桐英的好,又覺得自己不該動搖。正胡思亂想間,崔嬤嬤一尺子打過來。道:“姑娘怎麼走神了?請認真些!”淑寧抿抿嘴,又重新背起書來。小劉氏在廊下看見,忙走過來請求崔嬤嬤手下留情。

    這些天小劉氏與小寶都沒離開,一直住在槐院裡。不知她是不是從佟氏那裡得了什麼話,對淑寧十分照顧,親自照管她的飲食,還常常給她做補身的東西。她很少干涉崔嬤嬤的教導,但對淑寧挨打這件事十分不諒解,每次見到都會開口求情。但崔嬤嬤是佟家供奉。怎麼會把姑爺的一個側室看在眼裡?因此每次都駁回來了。


    淑寧看出她對小劉氏母子有些輕視,心中惱火,板著臉說了句:“嬤嬤雖然資格老,但也不該對姨娘這般無禮。”然後也不多說,拉過小劉氏就走。崔嬤嬤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只是揚聲道:“姑娘還未背好書,不能走開。”淑寧只當聽不見。

    她拉著小劉氏回房,勸對方早日帶著小寶回房山去:“小寶弟弟還要上課呢,何況開春農忙,那邊總該有個主人家壓場才是。”小劉氏卻笑道:“你是聽了府裡的閒話,怕我受委屈吧?怕什麼?我如今不在乎那些。老爺太太都不在,叫我丟下你們幾個小的回房山過太平日子,我做不出來。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見了你挨打,我不放心。再說,將軍府那邊派人來瞧九或送吃食什麼的,咱家沒個輩份大些的人接待可不好,總不能事事都指望大太太那邊。”

    淑寧雖然知道她說得在理,但仍不肯讓步:“嬤嬤打我看著重,其實不痛,她們這些人都是知道分寸的,要是打得重了,留了疤痕,可就糟了。所以姨娘不必擔心。”她好說歹說,小劉氏勉強讓一步,答應讓兒子先回房山去,自己則等端寧小倆口回將軍府住對月時才回,但之後則每隔十天八天就回伯爵府住幾日。

    淑寧扭不過她,只好應了,心想至少小寶不會受自家那幾個堂弟欺負,也是好的。她送別小寶時,還囑咐他別光顧著讀書,每日都該出門走走,哪怕去看看佃戶們怎麼種地也是好的。小寶鄭重應了,又湊到她耳邊說:“姐姐在家裡,多照應我娘。嫂子那邊的七喜和八福,昨兒說我娘壞話呢。”淑寧皺皺眉,點頭答應。


    原來真珍陪嫁過來的丫頭裡,七喜和八福兩個是長得有幾分姿色的,心頭都有些高,一過來,便把端寧身邊侍候的幾個丫頭當成眼中釘,時不時的拿話擠兌。端寧宣佈過梅院的規矩後,她們平息過幾日,後來見端寧公事繁忙,內務都是自家小姐料理,除了二嫫偶爾會教訓她們幾句,並沒有人會多管,便大膽起來。

    小劉氏雖是張保二房,其實多年都不見有寵,三房名下的人自然不會對她有所輕視,但保不住伯爵府裡的人會嚼舌頭。七喜和八福兩個不知底細,便小看了她。

    真珍嫁過來只有大半個月,可以說仍處蜜月之中,與端寧二人好得蜜裡調油,對別的事也不太在意。雖然有人對她提起兩個丫頭不安份,但她想到九兒她們幾個離開父母親人,陪她嫁到這個家來,便心軟了,不願太過委屈她們。

    即便如此,日子長了,她也覺出不對來。公婆不在家,她在三房的的頭上,還算過得自在,許多規矩都不需嚴守。但伯爵府畢竟是世代勳爵,與她娘家大不相同,在禮節方面甚是講究,比如她與端寧在自家屋子裡同桌吃飯,二嫫見了頂多對端寧嗦兩句,但要是房裡的人知道了,那拉氏或沈氏就會請她過去教導“新媳婦進門頭一年不得上桌”的道理了。她漸漸感到在大家族裡生活不易,也小心起來。在這種情況下,她的丫頭還要得罪公公的側室。她便忍不住發怒了。

    教訓過七喜八福一頓後,她特地把小劉氏請過來,向對方道歉。還命兩個丫頭敬茶陪罪。其中七喜雖然照做了,但臉上仍有忿忿之色,便生氣的要她到廊下跪著。

    其實小劉氏並不太在意這些。她進門數年,如今在三房地位穩固,兒子又有出息。端寧成親那天,張保還帶著小寶去見親友,介紹說那是他兒子。而且佟氏也答應等小寶滿了十二歲就送他進正紅旗的官學。她如今可說是事事順心,年紀大了,經的事也多了,又信佛,越發把這些閒言閒語都不放在眼裡。


    她到了梅院,本是要說不打緊的,但因想起淑寧說過的話,便不動聲色,冷眼看著真珍罰丫環。喝了口茶,才和顏悅色的道:“這大宅門裡的規矩也大,少奶奶還年輕,嫁進咱們家來,想必總有些不習慣的。我當初剛來時也不慣呢,時日一長,也就那麼一回事。只是少奶奶要多用心些,做新媳婦跟當閨女時不一樣。要注意的地方多著呢。何況這家大業大的,人多嘴雜,頭一件事就是要謹言慎行,這回幸好是我,若是遇上別的姨娘,可就說不清了。”

    真珍點頭受教,但旁邊的九兒與八福卻覺得不太中聽,後者還道:“照姨娘的說法,難道我們姑娘身為三房嫡長媳,還要被別人的妾壓著不成?”真珍怒斥:“住口!敢情你也想到廊下跪著是不是?你也去!”八福委屈的嘟囔一聲,乖乖去了。

    真珍向小劉氏陪罪,小劉氏卻搖搖手,忽然換了話題:“說起來,老爺太太不在家,槐院那邊的內務卻交給淑姐兒和二嫫,長福照管外務,少奶奶只能管著梅院,原本派來的幾個差事,也被二嫫收回去了。不知少奶奶心裡是不是覺得添堵?”

    真珍忙道:“這是婆婆與二嫫疼我呢,想我多些空閒與夫君在一處,我心裡並不在意。”她臉色微微發紅,這話倒是真心實意的。只是身後的九兒明顯與她意見相左,只是不作聲而已。

    小劉氏淡淡笑道:“少奶奶,其實槐院就是大些,若你能把梅院管好,自然就能管得更多,可若你連手底下的丫環都治不好,叫太太怎麼放心把家交給你?我這話雖說得不中聽,可著實是一片好意。”

    真珍本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忙坐直了身子肅然道:“多謝姨娘提點,我年輕不懂事,還請姨娘多教導我。”她恭恭敬敬的給小劉氏添了茶水,又低頭坐回原座候教。


    小劉氏見她這樣,倒也心喜,望了兩個丫環一眼,真珍發現了,馬上叫九兒與六如出去,然後乖乖聽講。

    小劉氏笑道:“少奶奶不必這樣緊張,其實也沒什麼,只是這些丫頭的心思,想必你我都心裡有數。我多嘴勸你一句,快打消了這主意。太太在別的事上都好說話,唯獨對家生丫頭收房作妾一事深惡痛絕。你難道沒發覺端哥兒身邊的幾個丫頭,模樣都不出挑麼?這是太太在安你的心呢。”

    真珍有些意外。她也是聽從溫夫人的意思,帶幾個丫環過來預備日後給端寧的,雖然她心裡酸楚,但也被溫夫人說的寵妾滅妻的事嚇著了,所以才委委屈屈的答應這個安排。也因為這個原因,她明知七喜對端寧獻殷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端寧絲毫不為之所動,倒讓她心裡格外歡喜甜蜜。

    但如今照這位劉姨娘的意思,難道婆婆居然是不待見這種做法的?那她縱容手下丫環這樣做,是不是反而辜負了婆婆的好意?


    小劉氏一見她神色,便猜到她的想法,笑道:“別家收屋裡人,本是常事,只是太太見了這府裡幾個兄弟侄兒的事,自己早年又是吃過虧的,因此不喜。少奶奶帶來的人,太太見過後,嘴裡雖不說什麼,其實心裡也是有想法的,只不過憐惜少奶奶,才沒說出口來。但我著實不願意看著你違了她的意,才多嘴說出來罷了。少奶奶身邊的人,若是有這個念頭的。還是早日打消的好。”

    真珍沒想到自己居然犯了這麼個錯,心中也緊張起來,忙向小劉氏請教起其他的事。發現許多事都與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樣,不禁十分懊惱。


    晚上她私底下與端寧說起這些。端寧笑道:“我還在想你幾時才發現這些呢。我早說了,只想要你一個,並不打算納妾收房,你還當我哄你呢。”真珍嗔道:“男子都愛花言巧語,我怎知你說的不是在哄我呢?”

    端寧悶笑,半晌才正色道:“如今你知道了?我額娘不讓阿瑪納妾,我妹妹也差不多是這麼個想法。小時候,我阿瑪本有個妾,因為得寵,還大膽對我們兄妹下毒手。自那以後,我就覺得妾不好,夫妻兩個過日子就夠了,沒必要再插一個進來。你看我阿瑪額娘二十年夫妻了還那麼恩愛,我們也像他們一樣。不好麼?”

    真珍低頭臉紅,只是很快就發現不對:“那劉姨娘是怎麼回事?你哄我呢?”端寧想了想,便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小劉氏為妾的真相。末了還鄭重道:“這本是我家的機密,你知道就好。千萬別說出去。連你家裡和幾個丫頭也別告訴。”真珍怔了半日,才點了頭。

    她如今總算知道原本對這個家的想法有許多錯誤的地方了,於是不再只顧著在自家小院裡過蜜糖日子,常常請小劉氏與二嫫來說話,有不懂的地方也會問她們與長福,若是淑寧有空,她還會過來找小姑說話,打聽的東西不再僅限於做菜做湯,連家中的規矩和公婆的喜好都問了。


    淑寧倒是很滿意她終於開始回到現實生活來了,傾囊相授不說,還指點她去向李氏與喜塔臘氏請教。她道:“雖然我們幾房平日是各過各地,但總歸是在一個府裡住著,阿瑪額娘都不在,嫂子多去向伯母嬸娘們請安也是好的。大嫂子那邊更該常去,她本就管著家,雖然話少,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我要學規矩,沒法事事都告訴你,你不如多去問問她?”

    真珍聽了她的話,便時不時的去探望李氏以及喜塔臘氏,相處久了,更深覺自己的幸運。李氏日日要在婆婆跟前立規矩,雖然管著家,但在吃飯時還不能與丈夫公婆共桌,而要立在旁邊侍候,晨昏定省更是要嚴格遵守,丈夫一屋子小妾,她還要事事照顧,一點醋也不能吃。


    與她相比,自己嫁到三房,不用在公婆跟前立規矩,丈夫小姑都待自己極好,比起真正的嫡長媳李氏,真是幸運太多了。

    真珍自此便格外認真小心行事,禮節方面也講究起來,手底下的幾個丫頭,更是管得很嚴,那拉氏與沈氏見了,也贊了幾句。真珍越發謹慎起來,到回娘家住對月的時候,與出嫁前幾乎判若兩人。

    溫夫人很是吃了一驚,不由感歎:“那種大戶人家真是不一樣,姑娘剛嫁過去一個月,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事事都講究起來了。”

    真珍呸了一句,道:“還說呢,二娘先前教我的都是些什麼呀?叫我以為大家子真是那樣的,結果出了好些醜。幸好婆婆不跟我一般見識,家裡人也體貼,不然我都要叫人笑話死了。”她還重點點出佟氏不喜丫環收房之事,道:“七喜那丫頭,一過去就闖禍,當初二娘是怎麼挑的呀?八福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溫夫人有些訕訕的:“這兩丫頭都是我們府裡家生的,可靠嘛,年輕人不懂事也是有的。但我也是一片好意,誰知你婆婆想法這樣古怪?”

    真珍想要解釋原因,但又覺得那是夫家秘辛,就不說了,只道:“總之那幾個丫頭,九兒不敢違我的意,六如也還老實,其他兩個,二娘多敲打敲打,她們都以為我糊塗了呢。”


    溫夫人應了,聊了些瑣事,便問起淑寧的情況。真珍有些奇怪的道:“你問她做什麼?如今她天天都在學規矩,怪苦的,我看了都覺得可憐。我能夠免選,真真是皇恩浩蕩。”

    溫夫人沉吟片刻,道:“其實告訴你也好,你幫著說幾句好話吧。你阿瑪和二哥看中了你小姑,打算她一落選,就去向你婆婆提親,將她配給你二哥呢。”

    真珍一怔,沉了臉道:“你胡說些什麼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39 PM

一八一、早春

    真珍有些生氣的道:“從沒聽說過有勳貴之家互相換親的,若是世代交好,倒也罷了。但我們兩家還不到這地步,阿瑪和哥哥都在想什麼呢?二娘怎麼不勸著些?若小姑嫁過來,受了什麼委屈,叫我在那邊怎麼做人?!”

    溫夫人訕訕的道:“這都是老爺和二爺的主意,你衝我發什麼火?再說,淑姑娘是好姑娘,可論模樣出身,在京中也算不上出挑,有好些個想跟我們結親的人家是公候府第呢,姑娘模樣也不錯。可是偏偏老爺說淑姑娘為人聰慧穩重,對二爺有好處,所以才……”

    真珍撇撇嘴:“那些算什麼好人家?都是落了魄的。若淑妹妹不是我婆家的姑娘,這親事自然是好的,但她既是我小姑,你還是勸阿瑪和二哥打消了主意的好。”

    溫夫人動動嘴,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婆婆只怕也有些意思的,上回我跟她提起,她雖推說還未選秀不能說親,但我瞧她神色,似乎也有些心動。”

    真珍臉一沉,道:“你跟我婆婆提過了?什麼時候?”聽到溫夫人說是放大定之前的事,臉色更難看了。她自然不會忘記婆婆佟氏最忌諱近身丫環收房之事,而偏偏跟了自己多年的大丫頭涼珠,正要開臉做二哥的房裡人,而且她被調離自己身邊,正好是在放大定之前。若是被婆家知道自己娘家在提議結親的同時,就有收丫環做通房的打算,自己還哪裡有臉見人?如果再算上陪嫁去的丫環不安份的事……

    她不禁又急又臊,只是想到大嫂李氏“大家媳婦喜怒不形於色”的囑咐,勉強忍下。但終究還是忍不住:“二娘做事未免太不著調了。既然當時已經有提親的意思,那為什麼還要把涼珠調到二哥房裡去?!若是讓我婆家那邊知道了,他們會如何看我?!”她隱隱有些怕。丈夫要跟自己在娘家住上一個月,難免會聽到些風聲。也不知道他對自己家提親的事是否知情,若是知道,憑他對妹妹的寵愛,只怕會生自己的氣吧?


    溫夫人被她嚇了一跳,支支唔唔的道:“這是兩碼事啊。這娶親與收房……壓根兒就不一樣。何況涼珠又不是正經擺酒做妾,只不過是在屋裡侍候的。這本就是尋常小事……你二哥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年輕大小夥兒,年紀也不小了……難道真要他等到選完秀女再……”她見真珍一臉怒色,才訕訕的道:“何況你當時一生氣,就把涼珠調針線房去了,她如今也沒在二爺跟前不是?”

    真珍一揚眉:“難道還委屈了她?!跟了我五六年了,我還以為她會一直跟著我,忽然在臨出嫁前有人告訴我說她要給我二哥收房!你叫我怎麼想?!若她真有意,早點跟我說不行麼?偏偏要鬧成這樣!何況針線房的活又不重。讓她過一年半載再說收房的話,不然叫人知道我的陪嫁丫頭被哥哥收做屋裡人,連我的名聲都壞了!”

    溫夫人忙安撫道:“別氣別氣。那丫頭也是個癡心人,原本一直顧慮你的想法,才不說出來,但後來你定了親事,又一直在鄉下,她也沒機會對你二哥說啊。這不,一回來就求了恩典,所以我才調她過去的。官家子弟納小是尋常事,你也別多說什麼了,你看你阿瑪,不也有幾個人麼?”

    真珍深吸幾口氣,冷靜了一下,才問:“二娘你方才說二哥也看中了我小姑,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若是真心,怎麼涼珠說要跟他,他也沒推?”

    溫夫人道:“這……這有什麼好推的?難不成你要你二哥也像你婆婆家一樣,不收丫環進房麼?可總歸要納妾的吧?家生的丫頭,總比外頭聘的可靠啊。外頭的女子,可不是個個都像劉姨娘那般老實的。你小姑嫁了進來,這對她也有好處不是?放心,我們家不會虧待她的。”

    真珍一陣無力,深知這件事一定會得罪婆家的,也不再說什麼了。只是事後她思量再三,還是在晚上與端寧單獨相處時,把此事告訴了他,並向他明言自己事前真的不知情。


    端寧起初一陣愕然,然後皺著眉想了半日,才道:“你說二夫人已經跟我額娘提過了?我額娘還沒反對?”真珍點頭道:“照二娘的說法,婆婆只是說選秀之前不好說這事,但神色間似乎是不反對的。”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丈夫一眼,才道:“我想婆婆還不知道我二哥和涼珠的事,要是知道了,多半就……”

    端寧卻略略猜到母親不反對這樁婚事的原由。將軍府人口簡單,將軍與溫夫人還有崇思夫婦都不在京中常住,若妹妹嫁入他們家,日子想必會輕鬆許多。自己一家人都是常年在外頭過小家庭生活的,對大家族的勾心鬥角十分不喜。母親會有這樣的念頭,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崇禮的性子太過古板了些,很是配不上自家妹妹。

    更何況他如今已經知道妹妹與好友桐英之間有了情愫,若母親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亂點鴛鴦譜,可就糟糕透頂了。偏偏自己一家原本就打著讓妹妹落選的念頭,但現在情況似乎有了很大的變化。

    他想了半日,看看一臉擔心的妻子,決定先不把妹妹與桐英的事告訴她,明後天若下差後時間還早,就回家去通知妹妹一聲崇禮提親的事吧。


    ~~~~~~~~~~~~我是轉換場景的分割線~~~~~~~~~~~~


    淑寧最近學的東西不再是規矩禮儀之類的了,終於有了些她比較感興趣的內容,只不過還是很累就是了。她現在學的是梳頭化妝穿衣打扮,務求在沒人幫助的情況下,打理好自己。

    現在她要很努力的用頭油把頭髮梳順,然後梳成兩把頭、小兩把頭、叉子頭、如意頭、燕尾……,甚至連中年婦人才梳的團頭都學了。她還知道戴絨花要看時節,比如立春日戴絨春幡,清明日戴絨柳芽花,端陽日戴絨艾草,中秋日戴絨菊花,重陽日戴絨朱萸,冬至節戴葫蘆絨花……現在是早春,戴絨迎春花就很應景,再過些天就可以戴桃花梨花了。不過她還是很懷念從前胡亂戴花的日子,起碼不用擔心會認錯絨花式樣。

    其實她本來不太耐煩學那麼多的,只是崔嬤嬤說:“姑娘好糊塗,難不成你進宮選秀時,還要找人幫你梳頭不成?到時候可沒法帶丫環進去,十來個秀女才得一名宮女侍候,姑娘就算打賞再豐厚,也未必輪得上啊。”

    於是她屈服了。

    其實這也算是有趣的,只是手臂很酸,三幾天下來。就幾乎抬不起來了,她簡直是咬著牙在梳。那頭油也非常油膩,崔嬤嬤是守舊的人,用的東西都是老字型大小的。淑寧每天頂著一頭油,恨不得天天洗頭,還是二嫫怕她著涼,再三攔著才作罷。所以她暗自決定,選秀前一定要去一趟纈彩坊,多買些清爽的髮油回來。


    端寧回家的時候,淑寧剛剛梳好一個小兩把頭,並把小時候周茵蘭送的絹紗桃花戴了上去,襯著光溜溜的中分頭,整個人頓時大了幾歲。端寧瞧著,臉色有些古怪,淑寧鬱悶的聽著他悶笑半天,才倒了茶推過去,道:“別笑了,嫂子不也梳這樣的頭麼?”

    端寧咳了幾聲,才道:“可是看著你這個打扮,我就想笑。”兄妹倆笑鬧幾句,端寧才把在岳家打聽到的事告訴了妹妹。


    淑寧非常意外。崇禮於她只不過是“哥哥的舊日同窗”以及“嫂子的哥哥” ,或者“認識了幾年有一點交情現在是親戚但性情不合只是可以說幾句話的年紀比自己大的男人” ,他居然向自己提親?這是怎麼回事?

    她問:“從沒聽額娘說起過,額娘真的有這個打算麼?”端寧道:“這個說不準,大概是因為將軍府人口不多,規矩又沒那麼嚴,所以額娘才會動心吧?”淑寧想了想,也覺得大概是這樣。她其實並不慌張,只要她自己不肯,母親是不會擅自把她許給不喜歡的人的。

    端寧看了看妹妹,道:“其實你不必太擔心,若崇禮真個在議婚期間收屋裡人,額娘一定會拒絕的。”淑寧點點頭,又想起一件事來:“照哥哥說的,那位涼珠姐姐要被崇禮哥收房,所以才沒陪嫁過來。那額娘知不知道這件事?”

    兩兄妹對望一眼,淑寧馬上出去找到二嫫,把她拖到屋裡來,然後與端寧一人抱一邊手臂,撒嬌似的問二嫫是否知道崇禮家提親的事。


    果然二嫫張口便罵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才說要提親,回頭就納小,昏了他的頭了!我們姑娘才不會讓他這麼糟蹋!”淑寧安撫道:“二嫫別生氣了,他好歹是咱們家親戚,看在嫂子的份上,你就給點面子吧。”

    二嫫想想也是,便不說了,只是有些古怪的問淑寧:“姑娘難道不生氣?”淑寧笑道:“我有什麼好生氣的?又不打算嫁給他,他愛收幾個就收幾個,跟我什麼相干?”二嫫大力點頭道:“說得對!姑娘放心吧,太太心裡記著呢,到別家做客的時候,都很注意看人家有沒有合適的少爺。富察家和烏雅家的幾位少爺都見過了,呼倫覺羅家的也見過兩位,當中也有不錯的,還有石家那邊……”

    淑寧輕咳幾聲,端寧立時笑著打斷二嫫的話,道:“好二嫫,你給我們說說,額娘不答應崇禮的提親,是因為他要納屋裡人,若是不納,會怎麼樣?”

    二嫫怔了怔:“怎麼會不納?當時不是說過兩個月就……”


    端寧道:“其實當初涼珠求溫夫人時,說的是做妾,崇禮怕對將來的妻子不敬,就只肯收屋裡人。只是真珍很生氣,把涼珠貶到針線房去了。至今也沒調回來。崇禮也不太上心,只說要等娶了妻子再說。所以事實上,涼珠至今還未被收房呢。若是崇禮不收了。那麼……”

    不等二嫫反應,淑寧就先皺了眉頭:“這也未免太過分了。他既給了人希望,怎麼又這樣冷淡?”端寧笑笑:“他對這些不太放在心上,妾也好,通房也罷,跟妻子是不一樣的。”

    二嫫道:“若真是這樣。倒難說了。不過聽哥兒的說法,這位舅爺有些寡情呢,只怕太太也未必情願的。就算他不收這個涼珠,誰知將來會不會有什麼熱珠、冷珠呀。”淑寧兄妹都笑了。

    二嫫離開後,端寧對淑寧道:“現在看來,這樁親事倒不算要緊,推拒的理由也很現成,只說不想換親就是了。不過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你要多上點心。過去咱們只想著落選就好,只是現在的情形有些不同了。”

    淑寧默然,其實她早就發覺了。若是想被指婚給桐英,那麼她在選秀當中就要把握好那個度。既要好到能被選上,又不能好到被皇帝皇子王爺們選中,就是要做到出一點挑又不能太出挑。這可是高難度動作。

    更何況,在同時有兩個出挑的姐妹參選的情況下,她有很大可能會落選。那對她與桐英的前途而言,似乎很不利。

    那麼她要怎麼辦呢?


    端寧看著妹妹皺起的眉頭,輕歎一聲,安慰道:“別想太多了。桐英再過兩日就到兵部報到了,我問問他有什麼章程再說吧。”淑寧默默的點了點頭。

    只是接下來的日子有些不太順心。桐英離開禮部前,遇上某位大學士的祭葬,很是忙了一把,到了兵部之後,則被一群大人物圍住,公事纏身。端寧幾次與他見面,都只能匆匆說幾句話。饒是這樣,還是幫桐英帶了一封信給淑寧。雖然信上字不多,但對於被困在家中學規矩的淑寧而言,已經是很大的安慰了。


    進了三月,淑寧開始學習化妝手法,然後深深覺得老式審美觀的恐怖。那叫一個濃妝豔抹啊,連臉上的粉都是厚厚的,偏偏嘴唇的形狀卻描得很小。她再三勸說,崔嬤嬤才勉強同意少用一點粉,並把唇上的胭脂抹大一些。淑寧算是明白了,世上沒有完美的人或事,那麼“無所不能”的崔嬤嬤,也有她的不足之處呢。

    她表面上照著崔嬤嬤說的做了,其實心裡早就決定,去纈彩坊時,一定要買上全套化妝品,把佟家送過來的這些都統統丟掉。若是真要化妝,她情願用母親教的手法。


    過了數日,端寧住滿對月,便帶著妻子回家了。他對崔嬤嬤道:“我成婚後只帶媳婦拜見過外祖父外祖母一回,實在太不孝了。明日休沐,我想帶媳婦去外祖家裡請安,順便讓妹妹也跟著去一趟。您年紀大了,不方便跑來跑去的,不如就留在家中休息一天吧。”

    崔嬤嬤見他說得有道理,便答應了。淑寧覺得有些異樣,正想問端寧是怎麼回事,端寧卻給了她一個眼色,她就沒開口。


    到了第二天清晨準備出發時,端寧卻突然對她說:“妹妹把丫環借給你嫂嫂使吧。外祖母是最重規矩的,你嫂子身邊那幾個,你也是知道的,要是被揪出什麼錯來,可就不好了。”然後悄悄湊近妹妹眨了眨眼,小聲道:“想辦法單獨坐一車。”

    淑寧眼珠子一轉,點頭笑道:“自然沒問題,讓冬青去吧,她向來老實,又斯文細心。”素馨知道後,要求跟車去,淑寧卻道:“一堆人跟著,想做什麼事,你還怕我找不到人使喚麼?”素馨只好作罷。

    於是淑寧便一人坐了一輛小車,跟在兄嫂後面出發了。雖然給她駕車的人是虎子,但車後還跟了兩個家人。她不知道哥哥有什麼打算,所以靜觀其變。

    有些奇怪的是,他們這次過佟府,與以前走的不是同一條路,而是走南邊的大路,往六部方向,再從那裡繞到東夾道去。

    他們在路上碰巧遇到桐英。他帶了兩個隨從,騎著馬湊到端寧身邊聊天。淑寧在後面聽著他們說笑,忽然有些明白哥哥的打算了,心跳加快起來。


    突然間,真珍坐的馬車出了毛病,在路上動不了。端寧指揮眾人把兩輛車都移到路邊的樹蔭下,然後囑咐妻子妹妹都不要出來,便帶著所有人去修車子,連虎子也不例外,桐英也讓兩個隨從去幫忙了。

    端寧回頭望望妹妹的車,一臉擔心的對桐英說:“人都在這裡,只怕妹妹在後面沒人照管,請你幫著照看一下。”桐英馬上道:“放心,我一定照看好的。”然後打馬來到淑寧的馬車邊上。

    淑寧在車中心跳得飛快,聽著馬蹄聲離自己越來越近,臉也發起紅來。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車外桐英輕聲道:“淑妹妹,我就在外頭呢,你別怕。”淑寧忍笑,也小聲道:“我不怕。”然後伸手掀起一角車窗簾,抬頭望向多日不見的那張有些消瘦的臉,只見對方燦然一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40 PM

一八二、備選

    淑寧一行人行至六部附近才與桐英分別,然後往佟家所有的東夾道駛去。淑寧一路上都嘴角含笑,回想著方才與桐英談話的情形。

    因為時間緊迫,附近又有很多人,所以他們不約而同的摒棄了過去用暗語交談的方式,但也不至於直白到直訴衷腸。桐英用非常正經的拉家常的方式簡單明瞭的概括了一下他近來的情況,交待了幾個重點,分別是:他進兵部後公事很忙,可能沒法像過去一樣常來她家,但不會就此斷了音信,要她別多心;根據可靠的消息,他大概很快就會升爵,十有八九會升回貝子銜;爵位升高又立了功,意味著他的自主權會更大;過去皇帝曾默認會在婚姻上給與他相當大的自主權,所以即使是落選的秀女,只要家世品貌過關,皇帝多半不會反對。

    聽完這些,匆匆間淑寧只來得及說了些近況,再囑咐桐英注意身體,端寧那邊就修好車子了。見虎子和兩個家人馬上要回到後面來,桐英只得小聲說了句:“多保重,別委屈了自己。”便打馬回前邊去了。

    淑寧後來只要想到桐英說的最後一個重點,便心花怒放。這意味著她只需繼續扮平庸,指望選秀落選就行,再不用辛苦的衡量怎麼把握好要好又不能太好的那個度啦。


    心情一好,她一整天在家都笑得格外甜美,加上經過崔嬤嬤長期特訓出來的淑女禮儀,連外祖母婆媳都深深感到她今年選秀有望,神情也悅然起來。又因真珍行事謹慎,舉止有禮,本來很挑剔的佟母臉色好看了些,一屋子人倒也其樂融融。端寧帶妻子妹妹告辭的時候,小倆口都大大鬆了口氣。

    更讓淑寧喜出望外的是,外祖母與舅母言談間透露出一個訊息,今年堂叔祖國維那邊的一個姑姑,嫁給了姓魏的人家。有一個女兒,也是今年選秀,聽說模樣極好,才藝又出眾。佟家已有意抬舉她,所以對淑寧這邊就沒那麼重視了。外祖母自然是有些不忿的,但對於淑寧來說,卻是個大好消息,想必延禧宮的娘娘。也會更重視親姨甥女吧?


    回到家後,淑寧彷彿擺脫了心上沉重的枷鎖,連崔嬤嬤的教程,也覺得有趣起來。她學了化妝穿衣,又學首飾搭配,背得京中權貴關係表極順溜,已經開始看起外省的權貴簡介來。因為她進程極快,崔嬤嬤心情也好。教導素馨冬青她們斟茶倒水的規矩時,居然一板子都沒打過,只是罵了幾句而已。

    閒暇時,淑寧想起桐英的衣服袖子處似乎常常磨損。又記起他曾說過王府裡沒什麼人有空照管他的衣食,便決定為他做點衣服或袖套什麼的,好讓他別那麼狼狽。當然,她要做這樣大的針線活。想完全瞞住別人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便以給哥哥做衣物的名義,一做做兩套。一套給哥哥端寧,一套托他轉送給桐英。每隔幾天,她還會下廚做幾樣點心,以供哥哥帶到衙門裡充饑的名轉給桐英讓他補一補。

    崔嬤嬤本不答應讓她重新下廚,但她說:“做點心而已,又不曾煙薰火燎的,廚活本就是女兒家該學的東西。”崔嬤嬤只好勉強應了,只是每次她做東西,總在旁邊盯著。


    淑寧做的這些事,本來只有端寧一人知情,連貼身的丫環也只是模模糊糊猜到些,不過到底是瞞不過嫂子真珍的。前一天端寧才從妹妹處得來的新衣,第二天便少了一套,然後再也沒看見過了。加上前些日子去家路上的怪異處,真珍起了疑心,磨了丈夫半日,終於知道了淑寧與桐英這碼子事。

    真珍知道後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自家二哥可以死心了,然後就是有些委屈,覺得丈夫不該瞞著自己。端寧好說歹說,才重新哄回她。不過想到小姑淑寧過去幫了自己和端寧許多,真珍便也有心要幫她一把,只是一時想不到法子,便暫時按捺下來。

    不久,真珍的父親完成了內務府的鐘錶作坊的監造任務,要回廣州了。真珍在端寧的陪伴下回娘家聽了半日教導,灑淚送別了父親與庶母溫氏,回到伯爵府後,越發謹慎從事。她本是聰明人,發覺了自己的不足後,更是連往日的一點清高傲氣都收起,與府中眾人相處得倒也算和睦。


    芳寧與宜海婚後感情融洽,而且與婆婆相處得更好。婆媳兩個都是信佛的,加上芳寧時不時下廚做幾樣美味齋菜,舒穆祿氏更喜歡她了。不過芳寧也沒忘了生母,隔上三五日便會回娘家看看,偶爾也孝敬幾樣東西給陳姨娘。也許是因為宜海每次陪妻子回娘家,對陳姨娘都極恭敬,絲毫沒有因為她的身份而存了輕視之心,所以陳姨娘也漸漸喜歡起這個女婿來了,只是次次都會勸他要多上進。

    婉寧倒是一直很平靜,最近也沒見她怎麼折騰了,那拉氏只對外說她要學規矩練才藝,不讓她再見外客,連其他幾房的兄弟姐妹們也沒怎麼見。私底下,那拉氏從得到禮物的那幾家姑娘處換回了五阿哥送給婉寧的東西,幸好都是熟人家,不算非常費事,只是拿去換的東西,價值已遠超得回的物品。不過,她總算是解決了一個把柄。

    五阿哥上門時,那拉氏親自在院裡擋駕。她苦口婆聲,連眼淚都出來了,五阿哥沒法,只好把禮物交給丫環轉交,有話就在院子裡對婉寧說。再來時,甚至連二門都進不了。被擋了幾次後,因那拉氏透露口風,這是為了他們將來著想,五阿哥才來得少了。

    那拉氏鬆了一口氣之餘,也加緊了動作,要女兒復習過去學過的禮儀宮規,順便把才藝都重新練起,以備選秀時用。


    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有時淑寧十分想念房山的園子,想必也是滿園芳菲的時節了。小劉氏有次回府時,特地帶給她一大瓶桃花,她留下其中十來枝,其餘都送給嫂子真珍和府裡其他親人了。只是她實在很想親自回去看看。

    端寧帶回消息,桐英果然重新升為貝子,並且正式在兵部參贊軍機。在京中諸多年輕宗室裡。可說是相當出色了,幸好還有幾位皇子也各有功績,略略蓋過了桐英的光芒。


    三月底,戶部上書皇帝,言道各旗都統已經將應選秀女的年歲等呈報上來,請皇帝定下閱選的時日。皇帝次日下旨,今年秀女大挑的日子定在五月初八,著各旗造具秀女清冊。一時間,整個京城都忙碌起來。

    那拉氏召來幾個手藝出眾的裁縫,為自家女兒以及侄女淑寧做衣服。除了初選時統一穿著的淺藍色平紋綢旗袍外,還有預備進宮閱選時的服裝。

    淑寧倒是沒有花太多心思在這上面。初選的那件,她只是讓人按尋常的樣式做。除了鑲了道深藍色緞子的細邊,一點因為打了落選的主意,入宮穿的那幾件衣服,她就當作是做常服了。選的是粉紅、粉藍、粉綠、豆綠這些比較柔和的顏色,式樣也是京中時下最流行的款,只是略減些裝飾。所謂流行,就是人人都會穿的意思。要想不出挑,還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嗎?

    但婉寧的做法卻截然不同。初選的袍子,因顏色與款式都是定了的。所以她只是在袖口與下擺處用藍色絲線繡了幾朵蘭花,倒也清爽。但預備入宮後穿的那幾件,她就大大發揚了自己的長處,設計出新鮮又雅致的服裝樣式。除了一套銀紅、一套月白,其他的也採用了粉紅粉藍粉綠粉黃粉紫的粉色系,不過精緻程度勝過淑寧數倍。若不是那拉氏大力阻止,她還打算做幾件輕紗袖子的,好在炎熱的天氣裡穿。


    那拉氏對於自家女兒衣飾比侄女兒的更精美,略有些愧疚,還特地問淑寧要不要也照那個樣式給她多做兩件?淑寧笑道:“即便是用金絲銀線做了衣裳,我穿了站在二姐姐身邊,也沒法與她相媲美,何必做這多餘的事?”

    那拉氏想想也對,便不再堅持。接著她又叫了首飾匠來,給兩個女孩子打新首飾,而且還示意淑寧儘管吩咐人去做,花費由公中出就好。

    淑寧也不客氣,挑了幾個式樣,交由匠人們打去了。她沒挑寶石之類的東西,選的多數是簡單的式樣,而且鑲的都是南珠。

    隨著選秀的準備工作一天天完備,保定那邊傳了信回來,佟氏回來了。

    她這次回來,並沒有帶賢寧,只是路過房山別院時,捎來了小劉氏。淑寧端寧見了母親,自是高興。佟氏見兒女身體康健,媳婦也越發沉穩了,家務也料理得不錯,感到很滿意。

    她謝過那拉氏為女兒選秀做的準備後,召來崔嬤嬤,問及淑寧學禮的事,然後便遣崔嬤嬤回家。崔嬤嬤想到淑寧該學的都學了,剩下的都是後宮爭寵手段以及房中術之類的,似乎不是她現在該學的東西,便也不多說,只是臨走時,又對淑寧面授機宜,教了幾個御夫固寵的法子。淑寧口裡應著,其實心裡早已黑線萬分。


    崔嬤嬤一走,淑寧就覺得好像解放了似的,素馨冬青兩個也是整日家笑口常開。淑寧找了一日好天氣,帶著她倆到彩坊去了一趟,買了全套化妝品護膚品回來。她有些意外的發現店裡的掌櫃換了人,不再是陳得美了,據說現在正安胎呢,接任的卻是一個男子。

    她一時心血來潮,共買了三套。回府後送了一套給婉寧,誰知婉寧不肯收,還板著臉說:“我才不用他家的東西!”淑寧無法,只好收回來,打算送給絮絮。除了自己用的,剩餘的那套就送給嫂子真珍了。

    一切事情都似乎很順利,她甚至還在梅院裡見了以探訪哥哥端寧的名義來作客的桐英一面。只是到了四月,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山西平陽府地震,受災州縣達二十八個之多,死傷無數。地震後第二天,京城一帶下起了大雨,數日未歇。

    佟氏與兒女媳婦在伯爵府住著,心中十分牽掛遠在保定的張保,急急派人送信去問,得知保定無事,才放下心來。幸運的是,直隸並未受災情影響,但河北卻有幾個府感受到震動,或多或少的有人畜傷亡。

    雖然人沒事,但大雨一直不停,京郊已有農家房屋倒塌,河流上漲。佟氏擔心房山別院的產業,要回去看看。小劉氏掛念兒子,也要跟去。淑寧擔心母親,便一起上路。佟氏考慮過後,決定把兩個院子的管家大權暫時交給媳婦真珍,讓她學著料理。真珍誠惶誠恐,聽了淑寧與二嫫的鼓勵,才有了些信心。


    回到房山後,佟氏與淑寧向長貴詢問了各處產業的受損事宜。大概是張保的水利設施做得好,年前又保養過的關係,幾處田產與山林,受損並不算嚴重,唯有旁邊的荷塘,被水淹得厲害。副總管顧全生冒險帶人搶出了二三成藕苗,連泥用大木盆裝著,預備雨停後再種回去,但今年是不可能有好收成了。

    不過先前淑寧為了平息管事們的矛盾而交待顧全生去做的挖河修壩工程,歪打正著的派上了大用場。因河床深了寬了,堤壩也穩固,所以河水並未氾濫到岸上,附近的農田大都被保住了。更因為當初挖土時在附近的荒地上挖了個大坑,被村民利用來做了池塘,本打算學張保家那樣種些蓮藕的,現在正好用來蓄水。

    佟氏吩咐長貴與全生等人做好田間林間防澇的準備,又批准了全生把荷塘暫時改成魚塘的建議,那些藕苗就種在園子裡了,等來年再移回塘裡去。顧全生果然能幹,很快就聯繫了附近鎮上的一家酒樓,過幾個月就為他們供魚。

    對門的盧家大少爺聽聞佟氏回來了,特地讓妻子過來請安問好,並向佟氏討一支老參。原來盧家夫人自從聽說平陽府地震後,因擔心家在山西的女兒女婿,昏倒了,幾日都不醒。大夫說要用參湯激一激,不然就要辦喪事了。因聽說佟氏收藏有老參,才會來求。佟氏也不囉嗦,給了盧家大少夫人一支。兩日後對方還了半支回來,說是老夫人已經醒過來了。佟氏過去安慰說,李文嗣不是平陽府人,料想會無事的。但盧夫人仍擔心不已,盧老爺爺子則早就派人去山西尋找了。

    這個消息讓淑寧也有些悶悶不樂。這個年代發生的大地震,搜救和震災的工作想必會很困難,希望朝廷的抗災工作早點展開吧。

    隨母親回京的路上,她發現有僧人在募捐,便把身上所有的錢和首飾都取下來,叫丫環拿去捐了,才安心了些。佟氏摸摸她的頭,也掏了兩三張銀票。


    回到伯爵府中,母女倆梳洗過後,正與真珍談及此行所見,卻聽到有婆子來報說:“三太太,大太太和姑太太在榮慶堂裡,請三太太與三姑娘去見呢,說是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佟氏與淑寧對望一眼,有些奇怪,便一起到榮慶堂去了。結果不但塔塔拉氏回了京,與那拉氏同在堂上坐著,連婉寧與絮絮也在場。那拉氏一見氏母女進門,就熱情的請她們坐下,佟氏笑著讓了幾句,不等她坐穩屁股,塔塔拉氏便來了一個驚天雷:“三弟妹,你聽說了麼?朝廷可能要暫停選秀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41 PM

一八三、波折

    佟氏一陣愕然,淑寧也很吃驚,但得益于崔嬤嬤的訓練,臉上倒沒那麼明顯的表露出來,只是心中早已盤算開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暫停,不過如果真的不選,再過三年自己就逾歲了,到時候就不再需要擔心會被指給什麼阿貓阿狗啦。雖然桐英那邊會有些麻煩,但既然他說了落選也不要緊,說不定請求指婚也能獲得批准呢。

    她其實不是太願意在十五歲的時候就嫁人的,如果等到18逾齡再嫁,倒是沒這個顧慮。

    且不提她聽到這個消息後心中轉過的數個念頭,佟氏那邊已經鎮靜下來了,問:“這是怎麼說?好好的怎麼要暫停?”

    那拉氏歎了一聲,塔塔拉氏便道:“是這幾天朝上傳來的消息,說是上書房的幾位大臣有一半向皇上進言,說平陽地震,死傷無數,為表哀思,宮中應暫停喜樂遊宴,而秀女大挑也該停止才是。聽說皇上似乎有贊成的意思。”

    佟氏沉默不語。這種情形過去也曾有過,若遇上戰爭或是大災,宮中別說舉行宴會或操辦喜事了,甚至連妃嬪們的打扮也要樸素些。平陽那邊死了那麼多人,朝臣有這種建言也是合理的。她抬眼望望女兒,見淑寧正在沉思,眼中似乎有些歡喜的神色,不由暗歎一聲,開口道:“皇上會有這樣的念頭,也不奇怪,若旨意真是如此,我們也只好遵守了。”


    塔塔拉氏一聽就眉頭大皺:“你在說什麼胡話?!”旋即又想起這位弟妹對自己母女不薄,方才放緩了聲音道:“三弟妹這話有些糊塗,難道你記了,這幾個丫頭的年紀都不小了,今年若不去選,下一屆就逾歲了,那可怎麼辦?”

    那拉氏也道:“是啊,我們婉寧今年十七,勉強還能選上,但再過三年。可就晚了。”婉寧卻突然出聲道:“額娘擔心什麼?若不選,直接指婚就是,難道選秀不辦了,那些太子阿哥們就不娶老婆了麼?該怎麼著還得怎麼著。”

    那拉氏怔了怔,想想也有道理,臉色好看了些。只是塔塔拉氏卻有些不忿:“婉丫頭這話什麼意思?你是有了結果了,那別人怎麼辦?我們絮絮可沒認識什麼阿哥不阿哥的。”

    那拉氏忙安撫下她,又責怪了女兒幾句。婉寧撇撇嘴,不說話了。塔塔拉氏重新問佟氏的意見。佟氏一臉苦惱的道:“確實如此,但我也沒法子啊,這可怎麼辦呢?”

    那拉氏與塔塔拉氏對望一眼。便柔聲對佟氏道:“三弟妹,說起來咱們全家人裡,就只有你是在宮裡有親戚的,不知能不能打聽一聲。看皇上到底是個什麼章程。三丫頭也要應選的,再過三年也是逾歲,想必你心裡也著急的吧?”

    佟氏歎息道:“我倒沒什麼可想的,橫豎她去選也是落選的份。若真不選了,我正好帶她到保定去,和她阿瑪團圓呢。”說罷她見那拉氏與塔塔拉氏都有些不悅,才慢慢的道:“不過我娘家那邊今年也有人應選,想必也會擔心這個事。問一聲也好。”

    那拉氏與塔塔拉氏聽了大喜,忙催她寫信。佟氏便當場寫了一封,叫了長福來,命他派人快馬送到娘家去。幾位太太又再談了一會兒女兒們選秀的準備,方才散了。

    淑寧讓長輩們與絮絮先走,便與婉寧一起落到後面,無意中聽到她小聲嘟囓些什麼,話裡帶了無盡恨意。淑寧隱約聽得其中一句是“死陳良本,做什麼總是妨礙我”,腳下不由得頓了頓,便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走了。


    選秀暫停的傳言在京城引起極大的風波。眼看著一干皇子宗室有很多都到了適婚年紀,皇帝也還年輕,許多貴族之家都指望自己女兒能博個好前程,為此準備了相當長的時間了,誰知那幾個漢人大臣忽然上了這麼個摺子,真真是居心叵測,難道要那些龍子龍孫、金枝玉葉們打光棍嗎?一時間,朝中互相功訐的事便多起來。

    這時候陳良本力排眾議,奏說先前的提議,只是希望皇帝與諸臣百官能為平陽死難者致一份哀思而已,但這都是末枝小節,重要的是儘早展開振災救人的工作,若為了一件小事耽誤了時機,又將百姓置於何地?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賑災。至於選秀,若是皇上認為不妥,就暫時推遲一兩個月,也沒什麼大礙。

    他這個說法倒是暫時平息了大臣們的紛爭,有些人還很慚愧自己為了爭一口氣,居然沒把救助百姓放在第一位,真是愧為人臣,於是在朝上哭起來。皇帝自然是命人好生安撫一番,然後誇獎了陳良本幾句,又問他有什麼賑災的建議。


    結果陳良本提出軍隊參與救災,官府出面收容難民,召集大夫免費治療傷者,從鄰近省份運糧接濟,挖出的屍體一經確認,便要馬上火化。因天氣日漸炎熱,雨水又不絕,為了防止疫症,還要做許多防疫措施。等等等等。

    他事先便想好這些,寫了詳細的摺子,皇帝一問便都說了出來,然後呈了摺子上去,條理清楚,事事分明,連從哪裡調銀子、從哪裡調糧食都想到了,倒也讓別人好生佩服。

    有些帶兵的武將不太情願讓手下人去振災,陳良本說救助百姓也是為國家出力,比戰功更有意義,差點與人吵起來。最後還是皇帝壓了下去,大筆一揮,將陳良本奏摺上的八成建議都准了,但只是命山西巡撫奮力振災,並允許他調動不超過三成的軍隊去維持秩序、救助傷者,對於陳良本所提的派欽差大臣的提議並未贊成。

    因皇帝沒有明言選秀的事是否推遲,各家除了繼續為女兒們應選作準備之餘,也紛紛各顯神通,試圖從別的管道勸阻皇帝,一時間,進宮請安的官眷比平日多了兩三倍。

    皇帝也很煩惱,百姓遭了大災,他停止選秀,也可以表示一下仁慈之心,順便節省一點花費。但後宮和各王公府上給予的壓力也不可小覷。說起來,太子都二十一歲了,還未立正妃,實在說不過去,雖說早已定好人選,但不經選秀就直接指婚,有違祖宗家法。更何況,老五老七都到了成家的年紀了,尤其是老七,雖然腿腳不好。但心性仍然敦厚仁善,他已答應要為這個兒子選個好媳婦的,怎麼能毀諾呢?

    至於京中各王公府上,算起來近支宗室有七八人。一般宗室有十五六人,總共二十多個大小夥兒正等著娶媳婦呢,叫他們再等三年,只怕那些王爺福晉們先不乾了。

    難道要照陳良本所說的那樣。只是推遲幾個月?

    不行,按計劃,最早年底,最遲明年,朝廷就要對噶爾丹用兵。選秀推遲,會妨礙大事的。

    皇帝猶自煩惱著,結果陳良本又給他出了個好主意。選秀不推遲,但範圍縮小到京城周邊的八旗秀女,閱選過程也從簡。這樣一來,既可滿足配婚皇室宗室之需,又可減少花費及對百姓的影響。同時,提倡各家勳貴朝臣官眷捐資振災,也好幫補一下國庫,順便體現一下“君臣一心、合力抗災”的精神。


    皇帝沉吟不語,其實內心已有了想法。他雖沒明著下旨,但宮監們卻有風聲傳出去。各家勳貴大臣都對陳良本愛恨交織,既感激他建議選秀照常進行,但也恨他要害大夥兒割肉。後來聽說陳良本賣掉自家大半田產,湊足三千兩銀子捐了出去,心中更恨。無奈他們大多數的女兒孫女都要選秀,只好紛紛解囊。又因某些人從中挑撥,有的人家便起了攀比之心,越捐越多。皇帝龍顏大悅之餘,倒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許多人家捐了錢後,倒也清醒過來了,心中大罵陳良本陰險。陳良本也知這回得罪人多了,加上有朋友勸他不要過多干涉八旗內務,以免惹禍,他便打定主意要暫時遠離京城了。

    他一從屬下處得了准信,便上奏皇帝,彈劾山西巡撫噶世圖怠忽職守,延誤救災時間,致使數百傷患因得不到救治而死,還擅自克扣賑災糧款,更未出力救助災民。皇帝大怒,免了噶世圖的官職,命大理寺徹查。同時准陳良本所奏,讓他和尚書馬齊兩人帶上糧款前往山西振災。不過兩人臨行前,皇帝單獨召見了馬齊,密談達半個時辰之久,內容無人可知。

    他們剛走兩天,皇帝就下旨確定選秀的事。日期推遲到五月二十三日,只閱看直隸境內的滿蒙漢八旗秀女,外地秀女,若是在旨意下達後三天之內,到戶部登記,則准許參選,未能在三天內登記的,各自還家。若是年紀較大,三年後要逾歲的,經各旗參領、佐領、族長上報確認後,聽其本家自行聘嫁。


    消息一傳出,全京城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原本暫時冷清下來的備選工作,又再度熱熱鬧鬧的開展起來。

    同時,伯爵府又在某個雨夜迎來了太后的使者明瀾姑姑。她顯然是來看婉寧的,對淑寧只是淡淡的說了幾句話,對婉寧則問得很細,甚至還透露了口風,選秀時不要穿著過於華美,要盡可能清雅一些,但也不能有失端莊。婉寧很優雅的點頭說明白了,那拉氏則千恩萬謝。第二天便立馬把裁縫們召來問服裝縫製進度,布料都做好了,只差收尾工作而已,連首飾都做好了大半。

    那拉氏無法,只好又命裁縫們做幾件素雅些的來,當然,款式都是婉寧定的。她還問過佟氏要不要給淑寧也做幾件,但淑寧卻先一步拒絕了,只說那四件已經足夠。

    這陣子為了選秀的事,他們三房已經花了不少錢,又不是真想被選中,實在沒必要再另做。前些日子京中官眷捐資振災,因那拉氏代表晉保只捐了五百兩,他們三房顧慮到不能越過大房去,也只捐了五百,但淑寧勸說佟氏,瞞著府裡的人,在房山多捐一些錢糧給十家著名寺廟合辦的募捐會,再送些銀票到保定預備父親張保要捐。這既然是她的提議,自然不該再多花無謂錢在無謂的事情上。


    佟氏不放心,私下問女兒道:“真的不需要再做麼?要不你自己或叫丫環動手也行。其實咱們家銀子還有不少富餘,你不必擔心。”淑寧道:“真的不用。不過往年也有些衣服做了沒怎麼穿的,乾脆拿來添些竹花裝飾,當作新衣用就好了。”

    她自來潮後,身高增速不快,比起去年夏天只是高了不到一寸,去年做的衣服,穿起來只是略短些,只要添點花邊綢邊,就看不出來了。她馬上就派素馨回房山去拿夏衣,順便把雨衣油傘之類的也多帶幾樣回來。

    素馨去了一天多,回來時,淑寧剛去探望過坐完月子的好友欣然,她上月生了一個小女兒,白白胖胖的極可愛,伊泰天天粘著,簡直狠不得連差都不去上了,只是他父母卻很失望。

    淑寧立馬開始動手,挑出幾件八成新的,拆改起來,邊做針線邊聽素馨講在房山聽到的消息。


    對門的盧紫語小姐,嫁給林後李家的侄兒李文嗣之後,雙雙住在山西。這次大地震,因他夫婦二人剛好出遠門訪友,為李文嗣求職,得以倖免,而且很快就遇上了李家派去找他們的人。只是他們家中有一個僕人與兩名佃戶死了,房屋塌了六七間,地裡的糧食損失了六成。李文嗣要留在家鄉處理家財,又要幫助鄉裡救災,怕妻子無人照料,便讓叔叔家派去的人將盧氏送回娘家來。等他處理好家產,就會上京與她會合。

    素馨道:“李家派人去得早,在那裡又有許多親戚,很快就找到人了。這是一個僕人快馬回來報的信,說盧家小姐再過些天就到。不過李先生暫時不會回來。”

    淑寧覺得心情好些了,針線活也變得不再沉悶。如果外頭的雨少下一點,她的心情大概會更好。

    然而即便是雨夜,也攔不住某些訪客。太后宮裡的那位明瀾姑姑,又來了一回。看來婉寧的五福晉之路,越來越穩固了。只是佟氏卻從娘家那邊聽到些風聲,似乎大阿哥的福晉伊爾根覺羅氏,有意把自家表妹與五阿哥送作堆,常常帶了她進宮給太后請安。佟氏思考再三,把事情悄悄告訴了那拉氏。那拉氏警惕之餘,對女兒選秀的事更著緊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便是康熙三十四年五月二十三日,比原定日期推遲了半個月的秀女大挑,在綿綿不斷的雨天中拉開了序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42 PM

一八四、初選

    淑寧穿著一身淺藍旗裝,梳著簡單的大辮子,鬢邊戴了朵黃色的通草花,耳朵上掛著玉墜子,腳踩兩寸多高的花盆底,端坐在伯爵府花廳中等待,她襟前正掛著一根白綢布條,上頭寫著“正紅旗傑林佐領下張保之女淑寧”。

    她對面坐的是婉寧,一身蘭繡藍旗裝,頭上同樣梳了辮子,但戴的是卻是精緻的鑲了珍珠的堆紗花兒,胸前的白綢條,只是父親的名字不一樣。

    廳中還有一個秀女,長得挺秀氣,是某位遠房族叔的女兒,名字就叫大妞,因晉保是族長,所以被父母送過來了。她今年16歲,是第二回選秀了,因上回記了名,這回就是等結果的。她身上衣物都尋常,除了腕上的銀鐲子和耳朵上的銀圈兒,什麼首飾都沒有。時不時的抬眼看看婉寧,眼中驚豔之餘,也有些侷促不安。

    那拉氏與佟氏各自囑咐著女兒應選時的注意事項。佟氏不停的打量著淑寧腳上的花盆底,又望望外頭的天色,擔心的道:“這木底的鞋子不防水,要不要換一雙瓷底的?”

    淑寧笑道:“我平日就習慣了穿木底的,若是換了,會很不自在的,再說,瓷底的容易打滑。這木頭雖然怕水,但我只穿這麼一天,又不是泡在水裡,怕什麼?”

    佟氏想想也是,便罷了。


    那拉氏囉嗦完女兒,又稍稍安撫了一下那個大妞,然後有些煩燥的看向外頭。道:“二弟和二弟妹是怎麼回事?都申時了,怎的還不來!”

    晉保抬眼望望妻子,淡淡的道:“緊張什麼?這裡離地安門又不遠,只要提前半個時辰過去就行了。”

    那拉氏有些洩氣的閉上嘴,扭扭帕子,又對女兒重複了一遍方才說過的話,婉寧已經煩得快要翻白眼了。


    終於,李氏與真珍走進來報說:“二叔他們來了。”然後便看到興保夫妻帶著媛寧進了花廳。今日媛寧也同樣是一身淺藍旗裝,袖口與下擺都掐了牙。頭上則只戴了朵絨花,整個人顯得很是端莊大方。

    興保寒暄幾句,就把女兒交給了晉保夫妻,然後盯著兄長道:“小弟就把女兒拜託給大哥了。”晉保頓了頓。點頭道:“這是我身為一族之長的責任。”便轉頭吩咐管家去套車。

    佟氏見差不多要走了,又拉著女兒囑咐幾句。淑寧微笑著聽完,笑道:“額娘這話都重複四回了,我記得的。這只是初選而已,我明兒就能回來了,額娘不必太過擔心。 ”佟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擦擦額頭,道:“我只是怕你忘了……”然後臉色一正,小聲對她道:“第一輪選秀,你可能會覺得有些難受。記得千萬要忍下,若是委屈,回來對額娘說就是。別當場跟人鬧起來。”淑寧有些詫異,點頭應了。


    天色有些陰沉沉的。上午才下過雨,眼下院中的積水還未排完。伯爵府一大家子,除去還在衙門裡上差的慶寧、順寧與端寧,都來齊了。院中一溜兒排開四輛青油布小車,都是騾子拉的,比淑寧她們平日坐的馬車要小得多,也樸素得多,車上還掛了一個個牌子,上頭寫的字與她們身上的白綢布條大同小異。旁邊還有幾匹馬與一輛馬車,是預備晉保與那拉氏以及護送的家人用的,他們要護送這四個女孩子去應選。

    晉保讓大妞先上車,然後招過淑寧姐妹三人到一邊,嚴肅的道:“今日初選,你姐妹三人是我塔塔拉家的希望所在,不管往日有什麼口角糾紛,從此刻開始,都要統統忘掉!你們姐妹要互相扶持,守望相助,若有人因私怨而不顧姐妹之情,妨害家族前程,我定會家法處置!”說完,他還著重盯了婉寧與媛寧兩眼。

    他的話說得有些陰深,與平日裡和藹可親的形象大異,姐妹三個都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媛寧很快就應了是,淑寧也跟著應了,婉寧咬咬唇,才低低說了聲“知道了”。


    晉保放緩了目光,柔聲對淑寧道:“三丫頭,你一貫是個懂事的,從不叫人操心。今日你們三人參加初選,若姐妹們有了什麼誤會,你一定要幫著調解,知道麼?”

    淑寧嘴上應了,心中卻歎了口氣,看來她這個和事佬是做定了。

    眼看著時辰不早了,晉保匆匆再交待幾句,便叫眾人上車。淑寧正要過去時,真珍過來小聲對她說了幾句話,她微微一笑,點頭謝過,便上前登車。


    這青油布車又小又矮,與平時坐的馬車大不相同。她穿著花盆底不方便,只好曲腿坐了進去。裡面有兩個塞了棉花的布墊子,靠近門邊處有一把傘,角落裡擺了個木箱,應該就是真珍說的那樣東西了。

    車子起行後,她才打開木箱看,裡頭有一壺白水和一大包點心,預備她饑餓時吃的。還有一個小包袱,是一件家常的馬甲和一件薄披風,預備天氣變冷時穿。再仔細看看,箱底甚至還有仁丹和藥油。老媽與真珍準備得真是充分啊。

    伯爵府離地安門不遠,平時只需兩刻鐘就可以到了。但天雨路滑,路面泥濘不堪,他們一行只能慢慢走。路上還遇到同樣送秀女的騾車陷到泥坑裡去了,幾個人怎麼拽都拽不出來。晉保本來不想多管閒事的,因認得其中一人,便派了兩個人去幫忙,又叫人去附近人家借了一根粗木棍來,好不容易才把那車拉出坑。對方再三謝過,晉保方才重新帶著幾輛車上路了。

    到了地安門外,他們所屬的佐領已經急得跳腳了,瞪大了眼,呼著花白鬍子道:“大人怎麼這樣晚?別人都來齊了。再過半個時辰就要發車,要是遲了怎麼辦?!”晉保連聲告罪。那傑林佐領也不多說,拱了拱手,便招呼幾個戶部的差役過來拉車,自己拉過晉保到前頭戶部擺開的幾張桌子前,交上花名冊。

    他動作太快,以致於跟來的那拉氏連最後再囑咐女兒幾句的機會都沒有,便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和侄女們的騾車被拉進地安門內。晉保辦完手續回來,叫了妻子一聲,那拉氏才一臉擔心的再看幾眼。才叫車夫起程跟丈夫回家了。


    淑寧坐車進入地安門後,等了一段時間,天漸漸黑了,有人來點輛她們車前掛的燈籠。然後吆喝一聲,車子開始移動了。她掀起一角窗簾往外看,只見車子漸漸排成一排。大妞的車子,本是排在她們姐妹後面的。被拉到前頭幾位去,過了一會兒,便有人來拉淑寧自己的車,她們堂姐妹三個,剛好是婉寧先行。她居中,媛寧最後。

    所有的騾車進入地安門後,一直沿著宮牆前行。拐了三個彎後。終於到了神武門。戶部的差役一路奔過。通知秀女們下車。淑寧檢查了一下兩個袖子,確定裡面的點心裝得很穩當後。便下了車,整理了一下裝束。


    這裡一樣是紅牆黃瓦的宮門,但在燈火映襯下,似乎不如穿越前所見的天安門那麼氣派。這裡應該是皇宮的後門。宮門前早有許多太監在等候,與戶部的官員交接過後,一個年紀大些穿著體面些的太監一招手,便有十幾個太監來到秀女們面前。

    太監們先是要她們按旗排好,然後先問:“有沒有宮裡娘娘們的親眷?”淑寧所在的滿州正紅旗,人雖不多,卻剛好有一個嬪的親侄女,便先上前站了。淑寧細想想,自己與娘娘顯然只是族親加外親,應該不在那個範圍內,便沒出聲。

    接著負責滿洲正紅旗的太監又問:“哪一位是記了名的?”大妞與另兩個姑娘出列,也先走了。


    剩下的人便按年歲排好,一個個慢慢走進了神武門中間的門洞。淑寧想看看皇宮裡的景致,看是否與現代的一樣,但周圍燈火通明,身邊又有太監跟著,她只好按捺下好奇心,免得引人注意。但其他的秀女顯然也有好奇心,於是太監們便時不時的來回奔忙,叫秀女們別東張西望。趁著他們沒留意,淑寧飛快的打量了周圍幾眼,可惜都是宮牆宮殿,沒什麼特別的地方,覺得有些掃興。

    到了順貞門前的空地,秀女們停下了腳步。前頭擺開四張長桌,幾個太監在後頭坐著,桌上有紙有筆,還有一疊疊的冊子。小太監翻著冊子叫名,秀女們就一個個地上前接受閱看。

    淑寧毫不意外於自己通過了初選。大概是因為選秀範圍大大縮小,今年的秀女人數比往年少了許多。據說上屆參加初選的秀女有五六百人,但今年卻只有二百出頭。人少了,需求卻不小,所以略平頭正臉些的人都入選了,連一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都不例外。


    淑寧通過後,與其他人一起站在邊上等候時,就聽到旁邊有別的秀女在小聲議論,某某女是醜八怪出身又低,卻被選中,那些公公是不是瞎了眼啦;某某女是丫環生的女兒,居然也被選中啦;某某女出了名性情古怪,會被選中一定是因為父親官職高啦;等等等等。

    淑寧一邊聽著別人的酸話,一邊在心中發笑,雖然方才這些秀女們一個個都表現得嫻雅端莊,但小姑娘們的八卦天性還是掩藏不了的。婉寧在旁邊支愣著耳朵細聽,顯然對這些八卦也很感興趣,不過她覺得這些閒話說多了會降低自己的格調,便忍住沒上前。媛寧則低著頭望地下,彷彿地上有金子似的。


    她們這些通過的秀女,自有人一一領到旁邊幾個小些的屋子裡面去,說要是驗身體氣味。輪到淑寧時,她有些緊張。裡面是四個老嬤嬤,身材都是容嬤嬤那個級別的,看起來似乎都不好惹,她不由得深吸幾口氣。回想起佟氏臨行前的囑咐,她按捺下心中不安,走上前去。

    結果別的還好,要脫衣服時,她感到很尷尬,尤其是躺到床上檢驗是否處子時,她感覺到有史以來最大的屈辱。她漲紅著臉勉強忍下怒氣,安慰自己就當是健康檢查好了,嬤嬤們一完事,她立馬就爬起來穿衣服,但那手都有些發抖,心中大罵清朝的統治者建立這樣的選秀制度,真真是變態!


    那幾個嬤嬤早就見慣秀女們的這種反應,倒也沒說什麼,只是有一個和別人交換了眼色,緩緩的道:“姑娘身上無生瘡氣味,無傷疤,體格正常,只是……容貌有些平常了,只怕不太容易選上……”

    她恨不得選不上呢!!!淑寧扣好盤扣,整理了一下頭髮,暗暗捏了捏袖子,還好,點心都沒事,回頭問了聲是否完事了,那幾個嬤嬤有些掃興的互望一眼,點了頭。

    淑寧出來時,正好遇到婉寧從對面屋子出來,也是一臉泛青。兩人對望一眼,淑寧伸手過去,婉寧也伸手牽了,回到隊伍中去。


    倒是媛寧事後仍舊不動聲色,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只是淑寧留意到她腕上的一對玉鐲子和兩個戒指都不見了,有些意外。回想起方才在屋內的情形,她忽的吃了一驚,難道那幾個嬤嬤剛才是在向她索賄麼?

    可惜她們找錯了人,她可不是打著中選的主意去了。真遺憾,若她們因此將她淘汰掉就好了,大概是因為今年秀女人少,所以她們不敢做得太倡狂吧?


    天空轟隆一聲,掉了幾點雨滴下來,又要下雨了。太監們忙將通過的秀女帶到幾間大屋子裡等待另一次閱選。淑寧有些疑惑,難道初選不是結束了麼?還有什麼要做的?

    她抬頭望望婉寧媛寧兩個,輕聲問了她們這個問題,婉寧有些怔住:“我也不知道,會不會只是等雨停而已?”

    媛寧卻道:“姐姐們不知道麼?今年選秀一切從簡,頭兩輪閱選合併成一次了。等會兒是要考才藝學問吧?”

    咦?淑寧有些心虛,幾個月沒怎麼摸琴棋書畫了,崔嬤嬤走後,她才重新練了幾回,但並不熟練。但她很快又想到,這樣不是正好麼?於是心情重新愉快起來。


    她們所在的屋子很大,站了五六十人仍不覺擁擠。經歷前頭那次閱選,秀女人數已經減到一百三十七人了。接下來是一個個被帶到正殿裡去問話,所以進展有些緩慢。淑寧與婉寧她們站在一起,覺得有些無聊。婉寧甚至還打起瞌睡來。

    淑寧小聲問了句:“二姐姐昨兒沒睡好麼?午飯前沒睡麼?”婉寧嘟囔了兩句:“太興奮了,睡不著……”淑寧抿抿嘴,決定好心一點,幫著掩護一下,便拉了她與媛寧一把,三人轉移到角落裡靠牆的地方,然後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避免讓別人看到婉寧的睡相。

    只是不一會兒,她忽然覺得肚子餓了,看看周圍,便轉身從袖中掏出一塊點心,正要吃時,卻聽得旁邊傳來一陣咕咕聲,抬頭一看,媛寧正盯著她手中的點心,一臉饑渴的模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月夜微光 發表於 2010-4-25 08:42 PM

一八五、點心

    媛寧微微紅著臉,小聲支唔著:“三姐姐……你……你帶了……”淑寧抿嘴笑了,眼角瞥見無人看向這邊,便伸手去握了一下媛寧的手,暗中將那塊點心塞到媛寧手裡,低聲道:“我帶了幾塊,你快吃吧。”

    媛寧嘴角一翹,又強忍住,也抬頭看看周圍,便背過身去吃了,轉回頭來問:“還有麼……”淑寧笑笑,又拉了她的手一下。媛寧臉一紅,道:“我從昨晚上開始,就沒吃過東西了,今兒一天額娘都不許我喝水……”她不好意思的低低頭,又背過身去。

    淑寧倒是吃了一驚。其實她自己也只在今早吃過東西,午飯也沒吃,那是為了避免在選秀過程中產生排洩需要。因為這宮裡未必準備了給秀女使用的衛生設施,而且就算有,一般秀女也都會避免,以防身上沾了異味。淑寧本人則純粹是擔心會沒地方解決。不過,從昨晚上就開始絕食,一天沒喝水……這也太過分了,十幾歲的小姑娘,能不能受得住啊?

    她心裡起了一點憐意,便又塞了一塊點心給媛寧。母親與嫂子真珍為她準備的是糯米糖,既不會散發明顯的氣味,又能充饑,實在是居家旅行、殺人放火的必備良品……咳,想到哪裡去了……


    她心裡胡思亂想著,自己也塞了一塊糖進嘴,還沒嚼完呢,婉寧突然醒過來,大聲道:“我也要!”嚇了淑寧嬡寧一大跳。淑寧死命吞下糖,嘴裡死命“噓”著。又怕太大聲了會惹起別人懷疑,真真是嚇出一身冷汗來。

    婉寧看了她的口形,腦子漸漸清醒過來,發現方才自己太莽撞了,不好意思的笑笑。媛寧暗地裡捶了胸口幾下,輕咳兩聲,沒好氣的道:“二姐姐睡迷糊了吧?在夢裡跟誰搶東西呢?”

    被婉寧方才那句話吸引了注意力的秀女,這才將目光轉開了。當然,其中有的人認出了婉寧。有的人驚訝於她的美貌,免不了小聲議論幾句,當中夾雜了些竊笑聲,讓當事人感到不太舒服。


    婉寧對媛寧翻了翻白眼。有些委屈的看向淑寧,問:“三妹妹帶了吃的,怎麼不告訴我?”淑寧無奈,也不多說什麼了。在袖裡掏掏,伸手握住婉寧的手,在她有些莫名奇妙的目光下,塞了塊點心過去。

    婉寧臉上閃過一陣喜意。淑寧低聲道:“避著人些,別叫人瞧見了。”她連忙點點頭,清清嗓子。裝作不經意的掃了周圍一眼。抬起袖子作擋臉欲咳狀。

    淑寧差點也翻了白眼。伸手一帶,把她翻過身去。讓她面對著牆壁吃。媛寧皺眉看看婉寧,幾次想張嘴,都忍住了,掉頭看向別一邊,眼不見為淨。


    淑寧小聲問:“我一直不見絮絮表姐,她在哪裡呢?應該也很餓吧?”媛寧回頭答道:“這邊的都是兩紅旗兩藍旗的秀女,絮絮大概在隔壁屋子裡。”淑寧明白了,絮絮似乎是鑲白旗的人,不在一個屋裡也很正常。

    婉寧吃完了還想要,拉住淑寧的手不放,媛寧不服氣,也要拉一把,淑寧大感頭痛。不過在外人看來,似乎是這三姐妹中,最漂亮那個和姿色次一點的因方才的口角鬧不愉快,而長得最不起眼的那個要打圓場,那兩個卻都拉著她不放。秀女們議論的聲音更大了,連原本沒留意到這個角落的人也把目光投向了這邊。

    淑寧更頭痛了,低聲道:“別拉了,要是東西掉出來,別人就都知道了!”婉寧與媛寧聽了才勉強放了手,淑寧輕歎一聲,捏捏兩邊袖子,只剩三塊了,正要再掏一塊出來,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忙住了手,狀若無事的回過頭來。


    來的是一個陌生的秀女,看上去年紀似乎比她們三個還要小些,整個人脆生生、水靈靈的,極嬌羞甜美,叫人看了恨不得一口吞掉,簡直就是傳說中“聲嬌體柔好推倒 ”的蘿莉代表。她眨著兔子般無辜的眼睛,怯怯的問:“三位姐姐……是塔塔拉家的吧?方才……來的路上,我的車……掉進泥坑裡了,謝謝……你們家的人……救了我……”

    淑寧有些黑線,這話說的,若不是她們知情,還以為她連人帶車掉進大泥坑裡有生命危險呢。不過看著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她臉色也放柔了,輕聲道:“不敢當,只是大伯父吩咐人去的,並不是我們的功勞。”

    那秀女害羞的笑笑:“還是應該道謝的……”媛寧突然問:“你怎麼會知道是我們?當時我們並不曾下車啊。”她似乎嚇了一跳,更怯怯了些:“我……我認得你們的車……有牌子的……我、我看到你們下車……”

    婉寧白了媛寧一眼,笑著拉過那秀女道:“別理她,咱們說話。我叫婉寧,這是我三妹妹淑寧,她是老四媛寧。我們是堂姐妹。你叫什麼名字?”


    那秀女害羞的笑著,斷斷續續的介紹了她自己。她閨名叫常露,姓納喇氏,是鑲紅旗人,父親是個副都統。婉寧與她詳細交談,才發現她與自家母親那拉氏居然還是族親,兩人算是遠房姑舅表姐妹,便越發覺得親切。一直待在屋裡等待很是無聊,有新朋友還能帶來新鮮感,再加上常露表現出來的個性十分惹人憐愛,婉寧便索性拉著她閒聊,連兩個姐妹都擺到一邊了。

    淑寧心中暗暗歎氣,便安安靜靜的在旁邊聽她們說話。忽然發現有人在扯她的袖子,回頭一看,是媛寧,細細聲的在她耳邊問:“三姐姐……還有沒有?”

    淑寧抿嘴一笑,這樣子的媛寧真的很可愛。她垂下袖子摸裡面的暗袋,摸出一個飛快的轉到媛寧手中,媛寧彎了彎嘴角。收了起來。


    但婉寧發現了她們的行動,忙道:“三妹妹還有點心不?常露也很餓呢。”旁邊的常露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望過來,看著她那嬌怯怯的樣子,簡直沒人可以拒絕。

    淑寧差一點就要向外掏東西了,幸好她維持著最後一絲理智,想起自己只吃了一塊,還餓得很,而婉寧也是一樣,便有些猶豫的對她道:“我……就只剩一塊了。二姐姐你……”婉寧一怔,暗暗有些後悔,不該在新朋友面前提起。

    常露眨著一雙有些濕潤的眼,怯怯的道:“我……我不要緊的……”淑寧掏出一塊塞給婉寧。婉寧瞧著常露那麼渴望的樣子,猶猶豫豫的遞了過去。常露立即笑咪了眼:“謝謝,婉寧姐姐,你人真好。”然後飛快的向周圍掃一眼。瞬間便把點心塞進了嘴。婉寧掉過頭來,覺得自己越發餓了,她還沒吃晚飯呢。

    淑寧摸摸袖子裡僅剩的點心,拉過媛寧。藉口要去窗邊透透氣,走開了。婉寧並不在意,仍舊拉著新朋友說話,因腿站得久了有些累。還時不時的活動一下。


    淑寧到窗邊。望了外頭幾眼,便躲到旁邊的牆前飛快的掏出那塊糖。正要吃下去,想了想,把它掰成兩半,藏好一半,另外一半吃了。她抬起頭來,發現媛寧也是剛剛吃完點心,兩個相視一笑。淑寧指指自己的嘴角,示意對方嘴邊有碎屑。媛寧忙拿帕子擦乾淨了,方才笑著拉淑寧回到原來的位置。

    婉寧正與常露談得興起,她一臉驚歎的對淑寧道:“三妹妹,原來常露妹妹不住在京裡,她是從山東過來,聽到皇上旨意時,人還在天津,但時間只有一天一夜了,她是騎快馬飛奔進京的。”

    淑寧有些驚詫,這可相當不簡單呢。只見常露羞紅了臉道:“我們家的人都很擅長騎射……這不算什麼……”


    這時一個太監突然走進屋,大聲道:“兩紅旗兩藍旗的秀女快站好了,輪到你們了。”屋裡的秀女們頓時亂成一團。淑寧分明看到有人飛快的把什麼東西往袖子裡塞,嘴裡還鼓鼓的。原來還有別人像她一樣帶了吃的東西來啊。

    一個十三四歲的秀女走過來叫常露過去,後者不好意思的笑笑:“這是我同族妹妹,她……”不等她說完,那秀女便匆匆點頭向婉寧三人示意,一把拉起常露走人了,嘴裡還道:“都什麼時候了,姐姐還到處亂跑,這邊聊完那邊聊,聊完一個又一個……”

    淑寧姐妹三人在太監們的指揮下,按旗與年歲站好了。先被叫去的是正紅旗下的秀女,頭一個便是婉寧。她挺挺胸,很自信的跟著帶路的小太監出去了。淑寧有些不安的等待著,想著要落選的話,等會兒的才藝考核該怎麼做?反正琴藝已有些生疏了,乾脆彈琴好了。不過有些奇怪的是,這裡離正殿不算遠,怎麼沒聽到有琴聲傳來?難道今屆秀女都不把琴藝當成參選專案嗎?

    正紅旗下應選的人數不多,很快就輪到了她。她深吸一口氣,隨小太監走出門,沿廊下往正殿走,在門口遇上婉寧,只見對方嫣然一笑,便先行一步了。


    淑寧頓了頓,抬腳進門。只見殿裡正中擺著一架大屏風,前面兩張桌子,一張堆放著花名冊,兩個小太監在記錄著什麼,正面那張桌子後頭,坐著一個中年太監,圓圓的臉,笑容可掬。

    淑寧行過禮,報上旗屬與佐領、父親的名字,那中年太監點點頭,道:“別人都叫我唐總管,你就這麼喊好了。”淑寧叫了一聲,便細聽他說考試的內容。

    結果,完全不需要表現才藝什麼的。那堂總管只問了兩個問題,一個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是什麼意思,另一個是孔子有多少個弟子。

    淑寧非常囧,雖然她告訴自己如果裝不知道,八成會落選,但這麼簡單的問題都答不出來,實在有辱她的智商。她正猶豫著,忽然聽到那唐總管道:“回答不出來麼?怎麼會呢?明瀾姑姑可告訴過我,你的才學不錯啊。”

    淑寧心中一凜,腦中飛快轉過數個念頭,雖然到底還是說出了答案,但仍有些緊張,手指不由自主的抓了抓衣袖,感受到那有些硬的觸覺,心中一動,使勁捏碎裡面的糖,裝作不經意的擦擦額角,輕輕抖動袖子,一些糖屑掉了出來。

    她抬眼望望唐總管的反應,誰知對方卻只是笑彎了眉,道:“姑娘的袖子裡……可有好東西啊……其實每次選秀女,都會有這樣的事。雖說規矩上是不許的,但應選的秀女都是小姑娘家,這麼熬一夜,可不容易,所以呀,我們這些老人家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看不見好了。放心吧,小姑娘,我不會告訴人的。”他一臉“我人很好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模樣,淑寧不禁有些洩氣。

    唐總管回頭叫人記了淑寧的名字,才回頭對她道:“娘娘早就打過招呼的,我知道該怎麼辦,放心吧。”淑寧看著小太監記下她的名字,心中一陣茫然。這是怎麼回事?居然太后與娘娘都出手了。


    一個小太監進來道:“唐總管,下一位已經快到了,是興保大人家的格格。”唐總管忙叫快請,然後回頭笑道:“這位可不能怠慢了。小凡子,來把淑寧姑娘送出去。”

    淑寧跟著那小太監走出殿門,見媛寧有些吃驚的望著自己,便勉強笑笑,走了。不知道穿過幾道門,走了多長的夾道,等她回到先前經過的神武門時,方才清醒過來。看看天色,居然已經近午,雨早就停了。


    婉寧正在門洞裡等著,回頭見了她便道:“怎麼要這麼久?我都等好一會兒了。快上車吧。”淑寧擦擦冷汗,道:“再等等吧,四妹妹很快就到了。”婉寧撇撇嘴,有些疑惑的望望她,問:“怎麼臉色這般難看?沒答好麼?不會吧?很簡單啊。”她好像有些明白了,扯扯嘴角道:“擔心會落選吧?有什麼關係?被選中也不是什麼好事,落選才自在呢。”心裡卻在想,這位堂妹表現得那麼無所謂,其實也很在意能不能選中,看來也只是個俗人罷了。

    淑寧沒力氣應答,便低頭頭望地下。媛寧不一會兒就來了,笑著對淑寧道:“三姐姐,多謝你先前給我的點心,我方才差點餓暈過去呢。”淑寧笑笑:“我車上還有點心和水,若是餓得緊,不如來吃點吧。”媛寧笑著點頭。

    旁邊的侍衛和太監卻阻止道:“按規矩秀女是要坐原車出宮門的,外頭戶部的大人們還要查呢。”媛寧請求道:“我並不是不守規矩,只是到前一輛車上坐坐罷了。要查時我馬上就能應了。”但對方卻不肯讓步。

    婉寧先一步爬上了車,回頭道:“規矩就是規矩,四妹妹還是守規矩些的好。”然後伸手放下簾子。媛寧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也不多說,一跺腳便轉身上了自個的小車。

    淑寧歎了口氣,上了自己那輛車,抱緊了雙膝發呆。過了好一會兒,才在車輪轉動聲中冷靜下來。


    初選兩輪都通過又能怎樣?還要進宮複選呢!到時候與兩個姐妹站在一起,兩邊都是美人,她一定會被忽略過去的。更何況,同時有三姐妹應選,那些娘娘們可不是傻瓜,定會淘汰一個出去。

    她心情這才重新好起來,打開旁邊的小木箱,就著冷白開吃起了點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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