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木璃 -【重生後,你為女來我為男】《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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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4 06:34 PM

第一百五十章

  陶老太太急匆匆趕到黎家的時候,事態已經走到了最嚴重的地步。

  昌榮郡主一邊讓人抓住陶沁瑤家法伺候,一邊卻是喝令黎泰趕緊寫休書:「今兒,我非休了這惡婦不可!」昌榮郡主已然是氣瘋了,「我們黎家,容不下這麼個媳婦!」

  不就是一個沒出生的孩子,流產便流產了,陶沁瑤倒好,傷了她女兒不說,還敢潑他兒子那些髒東西!

  如果說溧陽是昌榮郡主的心頭肉,那黎泰便是昌榮郡主的眼珠子,現在陶沁瑤不光是動了她的心頭肉,還戳疼了她的眼珠子,昌榮郡主只恨不得將陶沁瑤大大卸八塊,才能平息心頭怒火。

  「如此瘋婦人,也配做我黎家婦?把人給我抓起來送去祠堂,家法伺候!」昌榮郡主暴跳如雷的大吼著。

  陶氏再擺出侯夫人要跟黎家恩斷義絕的架勢這下也攔不住氣瘋了的昌榮郡主了,這裡畢竟是黎家,下人更聽從昌榮郡主的意思,便是陶沁瑤娘家陪嫁過來的丫頭拼命抵抗,到底人少力弱,根本不抵什麼作用。

  還是莫含章,捧著肚子站在了陶沁瑤身前,放下話來:「我現在可是快八個月的身孕了,你們但凡動我半點,要我孩子出半點意外,郡主到時候,可別怪我不客氣!」

  他的身份或許還有下人不知道,但看他的穿著打扮也知道不是普通人,加上還有那麼大個肚子,下人們也是被鎮住了,畏畏縮縮不敢上前,只看著昌榮郡主。

  昌榮郡主氣到極點:「俞錦妍,你這是在跟我叫板?」

  陶氏感激的看著莫含章,莫含章回她個安撫的眼神,回頭只對著昌榮郡主道:「我無意與郡主作對,只是沁瑤沒了孩子,一時心智失常也是正常的,好歹也是郡主您的孫子,您就多憐惜沁瑤幾分,何必把事情鬧到這地步?」

  昌榮郡主身子都哆嗦了,他都光明正大護著陶沁瑤了,還敢說不是在跟自己作對?

  「好好好,是我鬧,是我不會體恤兒媳婦!」昌榮郡主哼笑著,「真不愧是沾親帶故的,合著這顛倒黑白的本事,也是有數的?」說罷喝著左右,「上去給我把莫夫人拉開!」

  幾個粗壯的婆子一擁而上,打著人多好制住莫含章。可莫含章是誰,便是換了個身子,從前學過的東西可沒忘過,平日裡也有意識練習過幾次,身手不說矯健,這會兒從桌上抄起個茶盤招呼幾個婆子還真沒什麼問題,只挑著最脆弱的頭部下手,那幾個婆子又不敢真傷了他,束手束腳的,鬧了好一通,愣是動不了莫含章分毫。

  陶氏攙扶著陶沁瑤就站在莫含章身後,眼看著莫含章一邊挺個肚子,一邊大殺四方,把那些想要抓陶沁瑤的婆子給打的是落花流水!

  黎泰身上還都是血,可視線卻從地上那團子才剛成型的孩子身上轉到了陶沁瑤身上。他可以清楚看見,陶沁瑤在看向昌榮郡主溧陽的時候眼神有多冰冷,在看向陶氏和莫含章的時候,眼裡又是多溫柔。那滿滿的信賴,滿滿的感動,陶氏跟她低聲說了什麼,她眼底猛然沁出水光,一會兒卻又強行給收斂了回去,明明是滿面悲痛,卻又強自做出堅強的樣子……

  察覺到他的目光,她眼神跟著掃過來,兩人視線相對,黎泰只見對方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卻是嗤之以鼻的轉開了頭……

  心,瞬時就擰成了一團。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和沁瑤,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屋裡亂成了一團,昌榮郡主氣急敗壞地讓人上去趕緊抓了陶沁瑤,非要家法伺候,陶氏緊緊拉住妹妹,陶家陪嫁過來的丫頭跟著加入混戰,莫含章一個大肚子女人站在前方指揮,他回頭,溧陽捂著頭,一邊扭曲著臉呵斥下人不濟世,叫囂著要給陶沁瑤個教訓……

  四周的聲音紛雜在一處,黎泰卻彷彿什麼都聽不清楚,身子軟綿綿地,半點力氣也沒有,身邊發生的事情,也沒有半點真實感——黎泰腦子裡一片漿糊,來來回回的,只有陶沁瑤那冰冷的扭頭……

  昌榮郡主還在叫著要休了陶沁瑤,陶沁瑤卻是冷笑道:「我正求之不得!」

  黎泰就像被打了一悶棍似得,理智迅速回籠,不敢置信的看著陶沁瑤:「被我休掉,你也願意?」

  陶沁瑤面色冰冷:「被休掉了不起便是青燈古佛一輩子,總好過我在這裡,日日被人折磨,孩子也不被當回事來得好!」她譏嘲的看著黎泰,「陶家現在出事了,接著待在這裡,我怕有一日,我連怎麼死的,也不知道!」

  「胡說八道!」昌榮郡主氣到了極點,「你這是在意指什麼?!」

  此刻,這位貴夫人已經沒有了半點之前的雍容華貴,她脖子上通紅一片,額頭青筋畢露,眼露凶光,若是眼睛能殺人,陶沁瑤幾人,怕早死了上百次,倒有點像被戳中了的痛腳,惱羞成怒了。

  黎泰很想跟昌榮郡主一樣理直氣壯的呵斥回去,可對著陶沁瑤冰冷得眼神,不知怎麼的,他卻突然沒了這個底氣。

  難道,這不可能嗎?

  還有誰比他更瞭解他母親那貪慕富貴的性子嗎?陶家若富貴便罷,若是陶家此次果然被貶黜,陶沁瑤在府裡,還能有好日子過?

  之前,母親和妹妹就沒少刁難沁瑤,這之後,難道不會變本加厲?

  身上黏糊糊的,是從陶沁瑤身體裡流出的血,他孩子的血,今天沒了的是他的孩子,焉知他日,沒了的,不會是陶沁瑤?

  黎泰看著陶沁瑤,陶沁瑤卻已經不願意再與他視線相對了,恩愛了多年的夫妻,這一刻,陶沁瑤卻把他摒棄在了心門外。

  愧疚,鋪天蓋地的湧上心頭……

  他溫柔美麗的妻子啊,竟被逼到這地步了嗎?

  莫含章畢竟月份大了,慢慢便抵擋不住那些兇狠的婆子,陶氏陶沁瑤都是弱不禁風的貴夫人,一個不錯手,就叫一個婆子給抓住了。那婆子本是灑掃的,力氣就大,存著討好昌榮郡主的心思,竟是一把抓住了陶沁瑤的頭髮,陶沁瑤之前昏迷,頭上首飾全給摘了,就這麼散落著一頭長髮,那婆子用力一抓,卻是被扯下了一小縷黑髮,痛得陶沁瑤止不住哀叫一聲,背脊都彎了。

  黎泰登時便燒紅了眼睛。

  幾步向前,他一把拉過了陶沁瑤,抬起一腳,便踹在了那婆子身上,婆子哀叫一聲倒在了地上,黎泰焦急的上下打量陶沁瑤:「沁瑤,你沒事嗎?」

  陶沁瑤卻是根本不理,掙扎著從他懷裡直起身子,摸摸疼得厲害的頭皮,怒道:「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不用你在這裡裝好人!」

  黎泰還要說什麼,昌榮郡主已然怒喝起來:「老大,你在幹什麼?你要氣死我,你才高興是不是?」

  黎泰也是氣急了,怒道:「母親,你就歇歇火,都是一家人,你何苦鬧成這樣。這是我的妻,我孩子的母親,您為什麼就不能寬容一點?」

  話音落地,昌榮郡主如遭雷擊,好半天了,才哆嗦著嘴唇道:「孽子,你說什麼?」

  黎泰卻是滿含悲痛道:「母親,你為什麼不能多體諒我幾分,沁瑤懷著的,可是我的孩子,妹妹肆無忌憚害得沁瑤流產,母親你可想過,那也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陶沁瑤站在一邊,眼淚肆流,她可憐的額孩子啊……

  昌榮郡主已經被打擊的搖搖欲墜了:「你,你個逆子,你就這麼跟我說話……這女人,可是打傷了你妹妹,還潑了你一身髒血!」自己這兒子是糊塗了嗎?

  黎泰卻是冷然道:「妹妹這難道不是咎由自取嗎?」昌榮郡主不敢置信地瞠大了雙眼,溧陽也是不敢置信地叫道「哥」!而黎泰卻又垂下眼眸,苦澀道,「還有母親,那不是髒血,是我孩子的血,是沁瑤的血……被潑這一身,也是我自找的……」

  陶沁瑤身子一僵,直覺回頭看著黎泰,正正就對上他歉然愧疚的雙眼,心頭大慟,撇開頭默默垂淚……

  黎泰還要說什麼,外頭下人匆匆來報,陶老太太來了,然後就聽得外頭有人大喊著「我的兒」,衝了進來。瞧見那面色慘白的陶沁瑤,身子晃了晃,眼淚倏然便落了下來,「我可憐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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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4 06:40 PM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陶老太太的到來,叫原本就混亂的場面變得更加棘手起來。尤其陶老太太根本沒給他們緩衝的時間,一路帶著人就衝了進來,將將進屋,便看見了那屋內那混亂的一團,那些個受了昌榮郡主命令的婆子們還撩著袖子,陶沁瑤的陪嫁莫含章陶氏帶來的丫頭個個披頭散髮氣喘吁吁,黎泰護在陶沁瑤跟前,陶沁瑤卻是面色慘白……

  這情景,還用多說嗎?自家女兒,這是遭了大罪了!

  陶老太太是名門千金,幼承庭訓,良好的教養讓她哪怕是看到自己女人如何淒慘的模樣也做不出潑辣的樣子,可到底是人老成精,老太太簌簌眼淚就落下來了,卻是泣聲問了昌榮郡主:「郡主,我兒這是怎麼了,我恍然聽著,她孩子沒了?這可怎麼說的?最危險的頭三個月都過來了,怎麼這都四個多月了,反而說沒就沒了嗎?」一邊又是大罵陶沁瑤不省心,「你這丫頭,是想要急死我呢,你這是幹了什麼好事才做的孽啊你,這麼大月份了小產一次,你當你自己是那鐵打的還是怎麼的,生怕自己活太舒服了是不是?你身體還要不要?」跺足捶胸,只是痛心疾首!

  陶老太太論年歲,比昌榮郡主還大十幾歲,不比昌榮郡主常年保養,陶老太太是快要抱曾孫的人了,穿著深色老紅衣裳,夾雜銀白髮絲的髮鬢,頭上還帶著抹額,一把年紀了哭成這樣,不說陶沁瑤陶氏受不住,便是昌榮郡主也是尷尬的很。

  黎泰當時頭就低了下去,羞紅了臉,都不敢看自家丈母娘。

  陶沁瑤瞧見陶老太太這樣,哇一聲也哭了:「母親,都說兒是娘的心頭肉,莊哥兒華姐兒,那個不是我的心頭肉,我肚子裡這個,雖說沒出世,可在我肚子裡帶了四個月,都能動了,我對他的心,可不比莊哥兒華姐兒少半點,我愛護還來不及,怎麼會有意小產?兒是被人害了,被人害了啊!」

  昌榮郡主臉色大變,怒喝道:「老大家的!」一邊卻是觀察著陶老太太的反應。

  說起來,昌榮郡主也不是真的怕了陶老太太,她打聽過了,陶家這次面對的是大危機,誰叫他跟錯了主子,如今朝堂上各位老大人認定了是有人跟太子進讒言才會叫太子起了整頓朝綱的心,磨刀霍霍準備肅清「奸人」呢,陶家就是他們抓出來的一個典型,陶家,這次怕不好了——所以,溧陽把陶沁瑤推得小產的時候她才沒說什麼,畢竟娘家都倒了,她還能留著陶沁瑤在黎家吃口飯已經是大度了,再說,以她的身份,根本不怕陶沁瑤翻天了。

  只是陶老太太畢竟與陶沁瑤不同,陶沁瑤時是她媳婦,她想說就說,想罵就罵,可陶老太太卻跟她是同輩,陶老爺子雖然不好,陶老太太身上的誥命暫時卻還沒消,昌榮郡主不怕陶老太太,可她怕,這位老太太到處亂說,以她的身份,說出來的話旁人卻要多信幾分,萬一到時候扯出溧陽,自己女兒的名聲……

  事情怎麼會發生到這一步?明明一開始,她是打算把這事折在袖子裡,不張揚出去的,可現在……想到這裡,昌榮郡主恨死了陶沁瑤,要不是她那麼不懂事的到處嚷嚷,在陶氏跟莫含章面前那麼咄咄逼人,一點面子不給,她也不會後面就失去理智鬧起來……

  這事張揚開來,溧陽的名聲,可就毀了!

  昌榮郡主勉強壓著怒火,跟陶老太太打招呼:「親家老太太啊……」

  話還沒說完,陶沁瑤突然對著陶老太太卻是跪了下去:「母親,女兒再沒活路了,你就帶女兒回去吧,女兒這次傷了身子,後面也不知道還有幾天,您就帶女兒家去,也好叫女兒安安樂樂的走!」

  黎泰身子猛然一顫,叫陶沁瑤的話給驚住了。什麼叫沒幾天了?什麼叫安安樂樂的走?陶沁瑤的身子,損害到這地步了?

  黎泰的心狂跳起來,懊悔和痛苦占滿了心頭,他怎麼那麼糊塗,下人說陶沁瑤身體不好,他怎麼就忘了打聽到底是多糟糕?難怪,難怪陶沁瑤的臉色那麼差,難怪她那麼生氣……

  黎泰眼底止不住沁出了水意,他的結髮妻子,這次,不僅是沒了孩子?還可能,就要失去性命了嗎?身子一個沒站穩,黎泰踉蹌一下,虎目圓錚,看著陶沁瑤的目光有多震驚傷痛,看著昌榮郡主溧陽的目光就有多怨怪!

  年少夫妻,恩愛同心,生兒育女,黎泰如何會不在意陶沁瑤?往日他想著家和萬事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陶沁瑤處處受委屈,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他自以為不過是小小刁難一下自己的母親妹妹,居然是要害他的孩子,要他妻子的命!

  此時此刻,便是黎泰再孝順,止不住也恨起了昌榮郡主溧陽。

  你們,如何狠得下這個心?

  昌榮郡主卻還沒察覺到自己兒子的這一變化,兀自怒喝了陶沁瑤道:「惺惺作態,你這是指責我虧待了你不成?還是我要害你?敢如此這般污蔑尊長,陶沁瑤,你好大的膽子!」

  聽聞再多也不比親眼看到,陶老太太眼瞧著昌榮郡主這幅恨不能吃人的樣子,再想到早前自己來這裡,昌榮郡主那言笑晏晏的樣子,如何能不歎一聲世態炎涼?更有股怒火沖天而起,也不管昌榮郡主臉色如何難看,對著陶沁瑤卻是哭道:「我可憐的女兒,你可知道這歸家的後果?」

  不得婆家允許就回娘家,彼此鬧翻開去,輕則被休,重則還要上門問罪,到時候名聲被毀還是輕的,最怕三人成虎,最後被流言逼得死路一條啊。

  陶沁瑤跪地跟陶老太太叩首:「女兒如今這般,再壞還能壞過當下?」見陶老太太含淚不語,又跟黎泰道,「你我好歹多年夫妻,便當看在我多年盡心的份上,你且與我一份休書,此以後,你我各不相干,可好?」

  黎泰如何能答應?陶沁瑤越是如此,他心裡愧疚便更甚,忙一把拉住了陶沁瑤:「你也說了我們夫妻一場,多年感情,你真捨得一朝就捨了我?」

  陶沁瑤淚流滿面,又是痛又是恨,眼神瞟了一眼昌榮郡主和溧陽,回頭對黎泰苦澀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辦法?我可憐的孩子,我那無辜枉死的孩子啊。在這府裡,誰會真正關心我?我如今傷了元氣,再留在府裡,你就沒想過我會發生什麼?」陶沁瑤幾乎是哀求著:「你就當幫我一把,放了我吧……」

  夫妻之間,竟用到了「放了她」這個地步。黎泰的心就跟被人千刀萬剮了一樣,陶沁瑤的哭訴,他更半點回答不上來。以前他或許還能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母親妹妹不會對她怎麼樣,可經過今天?他真的沒有辦法……

  陶沁瑤自動求去,昌榮郡主正是求之不得,在一旁也不說話,眼見著黎泰被陶沁瑤說的啞口無言,心裡不痛快之餘卻也歡喜——這個媳婦沒了,後頭正好自己再給長子挑個好的!

  許久,黎泰到底是不敵陶沁瑤的堅持,可要他休妻,那是萬萬不能的,只道:「你先回陶家好好歇息,這些話我們以後再說!」低頭卻又祈求一般的對著陶沁瑤道,「你便是不看在我的面子上,好歹看在兩個孩子的面上,你別鑽牛角尖了,今日是我對不住你,往後,我必好好待你!」

  陶沁瑤只不說話,跟著陶老太太陶氏等人收拾了東西便要走,黎泰讓人緊忙抱來一旁耳房裡的華姐兒,親自送陶沁瑤,諄諄囑咐:「你記得還有連個孩子在家裡等你,你一定要記得!」

  陶沁瑤神色鬆動不少,正要說話,手卻摸了摸肚子,復又咬住了唇,轉過頭上了馬車,然後不管黎泰再怎麼喊,也不出來了。

  黎泰只能站在原地,呆呆看著馬車遠走。華姐兒年紀雖小,卻懂事的很,強自忍住了沒敢嚎啕大哭,怯怯拉著黎泰的衣角,啜泣道:「爹爹,小弟弟沒有了?娘也不要我了嗎?」

  黎泰如何回答也不是,把女兒更摟緊了幾分,滿面沉痛。

  溧陽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大夫囑咐,得好生將養一個月,忌口,按時擦藥用藥,反正得好生保養才能不落疤,心情差的要死,看見黎泰抱著華姐兒回來,還氣得不行,怒道:「哥,那個女人走了?你也是,怎麼能就讓人這樣走了,幹嘛不直接把休書給她算了?陶家這個樣子,這女人還對我這麼不客氣,她有什麼臉再做我們黎家的大太太?」

  昌榮郡主也贊同:「陶家落敗,我們也不是那嫌貧愛慕的勢利眼,她到底生育了一兒一女,我還能對她怎麼的?偏她氣性那麼大,你也看到了,竟然把你妹妹的腦袋砸破了。她哪來的膽子?還敢跟我頂嘴對著幹?」昌榮郡主是氣得不行,數落兒子,「你也是,還幫著她,成心氣死我!你要還知道孝順我,趕緊一紙休書,給我休了她!」

  黎泰站在原地,彷彿第一次認識昌榮郡主和溧陽一樣,不敢置信道:「母親,妹妹,你們怎麼說得出這樣的話?沁瑤是我妻子,我我兒我女的母親,休了她?那以後華姐兒莊哥兒怎麼辦?他們還怎麼做人?」

  昌榮郡主被問得一窒,隱約覺得不對,溧陽卻已心直口快的大叫起來:「不過兩個孩子,哥哥你以後娶了名門閨女,要多少兒女沒有?咱們家,還少了華姐兒莊哥兒一口飯不成?」

  華姐兒對這個一直看見她就沒好臉色的姑姑天然有種恐懼感,便是年幼聽不很明白溧陽話裡的意思,卻很敏銳地察覺到了溧陽話語裡那滿滿的惡意,身子哆嗦一下,更往黎泰的懷裡鑽去,小臉嚇得青白,連之前一直在流的眼淚也給嚇停了!

  黎泰的怒氣,便更加沸騰起來,怒極反笑道:「你這話說的倒是輕巧,再娶一個?合著這休妻再娶,在你這裡,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溧陽梗著脖子:「我說錯什麼了?就沖陶沁瑤對長輩不敬不孝,犯了七出,休了她再名正言順不過!」

  黎泰便挑起眉:「照你這麼說,你多年無所出,妹夫休了你再娶一個好生養的,也是再合理不過了?」

  溧陽叫他這一句氣得渾身直抖,好半天都不敢置信,這句話,竟然是從自己哥哥口裡出來的。昌榮郡主更是猛然喝道:「老大,你胡說什麼?有你這麼說你妹妹的?再不好,那也是你親妹妹,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她?」

  要是平日,看到昌榮郡主如此大怒,黎泰便也退了,可今日,他卻再也忍不得了!憤怒對昌榮郡主道:「親妹妹?她在婆家毒害妹夫那些通房小妾,手段狠辣,我要不是看在她是我親妹妹,妹夫在我跟前抱怨的時候,我就不會護著她了!她一個出嫁了的姑奶奶,跑回娘家來作威作福,我要不是念在她是我親妹妹,我能忍她?可她呢,她是在呢麼回報我的?」黎泰看著溧陽的眼神如尖刀一般,「她回報我的,就是害死了我的孩子,對我的孩子不好!她有哪一點,把我當成了親哥哥?!」說到最後,近乎是吼出來的了。

  溧陽便是再大怒氣,在這樣瘋狂了一般的黎泰面前,也不由得氣弱下去。還要說點什麼,黎泰抱著華姐兒,頭也不回地走了。

  昌榮郡主急忙喊道:「你去哪兒啊?」

  黎泰腳步一頓,沉聲道:「我已經沒了一個孩子,現在,我去看看我剩下的兩個孩子!」說完,大踏步就離開了。

  昌榮郡主氣怒原地,溧陽愣了良久,對著自家母親難看地臉色,到底什麼話也沒敢說……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完全脫離了她們的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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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4 06:47 PM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寬敞的馬車裡,陶老太太陶氏陶沁瑤莫含章四個坐在一處,也沒有丫頭伺候,陶老太太心腹的李嬤嬤在車轍上坐著,趕車的老王是陶家積年的老人,都是最值得信賴的。

  陶老太太冷著臉,只對著陶沁瑤抬抬下巴:「說吧,你把事情鬧得這麼大,到底是怎麼想的?你還有兩個孩子在黎家,你真打算不管了?」

  陶沁瑤此刻比起之前癲狂婦人一般的模樣已是好了許多,只是怒氣沒了,人的精神也沒了,慘白著臉全身無力的靠在車廂上,整個身子隨著馬車的晃動上下起伏,眼神益發渾濁了幾分,見問,慘然笑道:「我是真的沒辦法了,溧陽都敢光明正大害我,我再不反擊,怕是等陶家從朝堂上退下去的那天,就是我亡命之時!」

  莫含章便是已經做了這麼久的後宅婦人,對陶沁瑤這般信誓旦旦那止不住還是有些懷疑:「不會吧,好歹你還生了莊哥兒華姐兒呢?黎家真會那麼狠心?」

  陶老太太陶氏默然不語,卻是陶沁瑤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你傻了?今兒溧陽都敢正大光明害我了,還狠不下心?到時候對外只說我暴病,誰還能真來昌榮郡主這裡開棺驗屍不成?」

  莫含章脫口便道:「那不還有陶家,還有我嫂子嗎?」

  陶沁瑤只是看了他好一會兒,並沒有說話。莫含章就反應了過來,是了,陶家現狀,可不怎麼好……陶氏嫁得再好,也是女人,晉陽侯府,還得看俞琮言。莫含章當下老大不服氣:「我大哥可不是沒心沒肺的人,要知道沁瑤你受了這委屈,肯定會讓大嫂幫你的。」

  陶沁瑤感激的對她笑了笑,卻又搖了搖頭:「哪那麼簡單!姐姐那個出嫁了,便是為我出頭,用什麼名義?晉陽侯府嗎?外人到時候得怎麼傳閒話?到底名不正言不順!」

  這名正言順四字,才是最最緊要的。陶家才是黎家的正經親家,陶沁瑤在黎家受了委屈,陶家人出面給她出頭那是應當的,要是陶氏出頭,少不得人就得說陶氏不安分性子強,到時候能不能幫到陶沁瑤還是一說,陶氏少不得得被流言蜚語包圍了。陶沁瑤哪裡捨得連累自家姐姐?

  「再說了,救急不救窮,黎家故意虧待我,難道姐姐還能時時刻刻在我身邊守著?只有千年做賊,哪有千年防賊的?」陶沁瑤苦澀道,「黎泰是個心軟孝順的,對郡主極為順從,對溧陽更是百般呵護,只會叫我忍忍忍。往日也就算了,可今兒陶家出事,郡主再不會顧忌我的娘家,我要再不改變黎家眼前這格局,我真怕我到時候會一命沒了。」

  陶氏原坐在一邊不說話,聽得陶沁瑤這般說,才開口道:「所以,你就那麼這麼一齣?」臉上不由得帶上了惱意:「你到底幾分把握,敢這麼要死要活的鬧?你也說了你姑爺最疼愛他那妹妹,你倒好,砸了人腦袋一大窟窿,還潑了姑爺一身一臉的髒血——現在幸好是他心軟了愧疚了,知道往日虧待你了,他要沒心軟呢?要是惱羞成怒了,真休了你呢?你怎麼不想想這些?!」

  陶沁瑤卻是滿不在乎的聳聳肩:「便是真休了我,我也認了!」氣得陶氏臉色直變,還要罵她,陶沁瑤拉過人的手,懇切道,「姐姐,你不知道郡主的脾氣,我要不冒險,在那府裡,我真就活不下去了!」

  「但凡有條生路,我能冒險這麼做嗎?」陶沁瑤跟眾人解釋道,「我在黎家幾年,郡主的脾氣怎麼樣,我再清楚不過,所看重的,唯有權勢和她那一兒一女,活該全天下最好的都該是她兒女的。陶家鼎盛時,郡主尚看到哪家貴女還會感歎不該讓黎泰那麼早跟我成婚,私下議論誰誰誰會比我更合適做黎家大奶奶……這些話,她以為我不知道,殊不知,她那好女兒口沒遮攔的,好幾次跟我說漏了嘴呢!」她看向陶老太太,「母親,你別瞞著我,從溧陽敢對我動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父親他這次,真的出事了,是不是?」

  陶氏悚然一驚,忙不迭看了陶老太太,陶老太太忙忙讓兩人放心:「你們別怕,這次事情鬧得大,你們父親是被無辜牽連了,問罪倒是不會,只是,怕是這官職是要保不住了……怕是會削官為民……」

  陶沁瑤陶氏止不住都是常常呼口氣:「若只是奪官那還好,好歹一家平安!」

  陶老太太自己卻是受不住,拉著陶沁瑤哭了起來:「都怪我們當初不好,千挑萬選,結果卻把你推進那火坑裡。早知道黎家是那只能富貴不能貧賤的,說什麼我們也不能讓你嫁到黎家去!」

  陶沁瑤跟著哭了一通,怕陶老太太哭壞了身子,給她抹了抹眼淚,自己也振作起來道:「母親萬莫這麼想,雖說郡主溧陽不好惹,可是黎泰對我,還算可以,雖然會要我對他母親妹妹委曲求全,其餘的,倒也還好!」見陶氏陶老太太不信,她跟兩人解釋道,「你們以為,我為什麼今兒鬧這麼一齣?我就是算准了,黎泰是個軟心腸,也在乎孩子,我流產他可能沒多大感覺,可是看到我那可憐的沒出世就沒了的孩子呢?那麼一小團子,我就不信,他親眼看見了,還一點觸動沒有?」

  陶沁瑤咬著牙齒:「昌榮郡主溧陽都是做戲的一把好手,在我面前狠毒殘忍,可對著黎泰,卻是一幅不過脾氣急躁些的模樣,黎泰孝順郡主,疼愛妹妹,就一直以為我只是受點小委屈,往日我旁敲側擊說了一些郡主和溧陽做的一些事,他根本不信——好啊,這次,我就叫他親眼看看,他母親妹妹做的孽!」

  大抵是想到了沒了的那個孩子,陶沁瑤的臉色瞬間都扭曲了:「溧陽敢害我的孩子,我就要她失去她哥哥!黎泰讀聖賢書,最恨女子歹毒,可以有小脾氣,但是心性不能壞,這會兒,親眼看到死去的未成形的孩子,看到我的慘狀,溧陽那囂張的樣子,黎泰和溧陽,絕對回不到過去了。他們兩兄妹,再不可能如過去那樣和睦了!」

  陶老太太看著女兒,良久沒說話,眼神裡,是止不住的擔心和痛悔——這位老太太,恨死了自己的有眼無珠,害了自己女兒的一輩子啊!

  陶沁瑤叫她看得心酸不止,撇過了頭,聲音也低沉了下來,慢慢的,便啜泣起來:「孩子沒了的時候,你們不知道我有多痛~四個月了,我一點點還要把孩子排出來,滿屋子都是血腥氣,我就那麼感受著我的孩子一點點離開我的身體……我當時就在想,我難道還要接著這樣對那兩個女人忍氣吞聲下去嗎?我的華姐兒,在那府裡,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憑什麼?憑什麼她的父親,我的丈夫,卻還要我們一直忍著?不報這個仇,溧陽以後得寸進尺怎麼辦?她們害死我,再給黎泰娶個女人回來,我的兒女怎麼辦?後母會對他們好嗎?我不甘心,我怎麼也要搏一搏!」

  「贏了,我拉回來黎泰的心,讓他知道我過得不好,以後護著我一點,抓住溧陽害我流產這個把柄,後面小心過日子,好歹把孩子拉拔大,我也甘願了!」眨眨眼睫,「若是輸了,黎泰不信我,當時就休了我,那就早死早超生,我兒女頂著被休婦子女的名聲,受點苦是肯定的,但若果真黎泰後面娶的女人不好,希望她好歹看著我兒沒有威脅的份上,讓他平安長大……」

  陶沁瑤低聲喃喃:「我現在,只想我兩個孩子能好好的,我就什麼都不求了……」

  陶氏再忍不住,抱過了陶沁瑤大哭起來:「你個傻丫頭啊……」

  陶沁瑤縮在陶氏的懷裡,亦是嚎啕,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姐~~」

  陶老太太坐在一邊,沉痛的閉上了眼睛:「都是我瞎了眼……沒看出來,這兩個,是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狼啊!你好了,便對你和顏悅色,你不好了,便要吃人啊!」

  莫含章心頭一跳,悲傷的看著陶沁瑤,心,卻不由自主地飛遠了。

  何其相像?!

  富貴時,婆母再不喜歡,好歹給幾分顏面。就如昌榮郡主對陶沁瑤,就如前世的沈氏對俞錦妍。

  潦倒了,婆母便百般刁難,恨不得早點死。溧陽敢有恃無恐對嫂子動手,沈氏卻直接害死了俞錦妍的孩子,百般折磨……

  不同的是,陶沁瑤好歹只是娘家寥落,好歹還有姐姐親友在,父母尚在堂,還有一雙兒女,饒是如此,失去肚子裡的孩子還是叫她險些癲狂。那麼俞錦妍呢,當年親兄去世,嫂子侄子一併沒了,娘家等於沒有,最後連唯一的兒子也……

  陶沁瑤再怎麼,今兒黎泰還是護著她了,可是自己……

  人從來都是需要對比的,想到今日所見所聞,在對比自己曾經,莫含章羞愧難當!

  難怪,俞錦妍到最後,會忍無可忍,最後毒殺親夫,想要毀了他莫家!

  ……如果是他,大抵,也是會這麼做的!

  實在已經被逼到了絕路,再也忍不得的!

  算一算,自己實在虧欠了她的!

  如果說,從前莫含章還會對俞錦妍當年毒殺自己的事心有芥蒂,那麼此刻,這個芥蒂,再也不復存在了——正相反,莫含章此刻,卻是對此深有感觸,更是滿懷愧疚!

  哪怕當年他有今天黎泰一半的表現,對孩子再多一點點的重視,為了孩子,俞錦妍也做不出最後那麼狠的事來!

  她會豁出一切只求莫家傾頹,是因為,她根本一無所有了!

  這個認知,比所有一切,更嬌莫含章心如刀絞!

  他,真的錯了……

  馬車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哀傷,哀傷的內容或許不一樣,可彼此都是沉默無言。

  馬車碌碌向前行走,外面下人也放輕了手腳,一路,只聽得馬匹的嘶鳴聲和車輪與地面相撞的聲音。如此安靜,也不知道是到了哪裡……

  車廂內四人也沒注意這些,等到回過神的時候,外面卻已是一片喧嘩。先是有馬痛叫起來,然後車廂一陣顛簸,便有馬夫老王驚叫起來:「你們是什麼人?」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慘叫。

  車廂內莫含章猛然掀起車窗簾往外看去,卻是好些個穿著打扮髒亂,臉上髒兮兮看不清楚容顏的大漢拎著寒光閃爍的大刀,正在襲擊他們的車隊。莫含章陶氏都是帶了護衛來的,此刻與人戰成一團,勉強克制了不讓人衝到馬車前,可是一些丫頭婆子卻是受了襲擊,慘死刀下……

  見鬼,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誰在攻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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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5 12:01 AM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臨街是喧鬧的大路,摩肩擦踵的人群流動,各路交談的聲音,叫賣的喊聲,將上方的空氣都渲染的熱鬧起來。哪怕隔著好幾扇門,也沒有辦法完全遮擋。

  俞錦妍坐在屋子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聽三皇子在那裡絮絮叨叨說著些完全沒有意義的客套話,側耳只細細去分辨聽到的聲音,好似有人在叫賣胭脂水粉,一口口喊著桃粉玫瑰粉又香又濃,擦了膚白好看嘞~還有人在叫賣自家的鮮果,又大又甜,先嘗再買,不好吃不要錢嘞~好不熱鬧有趣……

  對比起來,坐這聽三皇子這麼囉囉嗦嗦,簡直浪費時間!

  本來就不熟,三皇子來見她的目的,俞錦妍心知肚明,本就不待見人家,偏三皇子擺出那麼副禮賢下士的模樣,這麼虛偽,更叫俞錦妍心底反感。不過是礙著對方的身份,不好馬上走就是了。

  三皇子大抵也是看出來俞錦妍那滿不在乎的態度了,這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臉色瞬間陰沉下去,嘴裡也不再說俞錦妍的好來。

  容大公子容允便把手裡拿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對著還自愣神的俞錦妍冷笑道:「莫大人好大架子,三皇子殿下說話,你還漫不經心,難道說,還不願意與殿下一塊坐著不成?」

  俞錦妍倒還分了一分精神在這兒觀察著三皇子的動靜,容允這一呵斥,她卻是很快就接了下來,立馬站了起來給三皇子賠罪:「小人惶恐,能得殿下青眼賞下官一杯茶已然是感激涕零,卻不知如何做錯了竟給殿下和容大公子有了怠慢之感,下官實在惶恐,請殿下責罰!」一推三五六,只裝傻不承認!俞錦妍還不信了,三皇子能把她怎麼的!

  三皇子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好一會兒,看得俞錦妍都有些不安了,突然又笑起來:「莫大人何必如此,不過是兩句玩笑話,你還當真了?今兒我都說了,就是閒聊幾句,你很不必如此緊張!」一邊讓她坐下來,一邊卻笑著跟容允道,「你也是,瞧瞧把莫大人給嚇得!」

  容允登時也不住搖頭笑起來:「莫大人,你不是在戰場上屍山血海裡出來的?怎麼這麼較真開不起玩笑?我就是那麼一說,不妨你還當真了!快坐下快坐下,殿下都說了,今兒,我們不講身份,只好好說說話!」

  俞錦妍躬身只道不敢:「殿下言重了,下官實在不敢當!「不管三皇子容允怎麼表示,俞錦妍是軟硬不吃,只做著誠惶誠恐的樣子,可細一瞧,卻是極力跟他們拉開關係,好說歹說了那麼一通,細究下來,俞錦妍根本沒開口說幾句話,便是說了,也都是官面上的文章……

  這是存心跟自己撇開呢!三皇子眼中閃過一絲狠辣,就不知道這是看不上自己這個三皇子,還是怎麼回事!

  又閒聊了幾句,見俞錦妍油鹽不進,三皇子也不跟她囉嗦了,端茶送客,俞錦妍也不留戀,告個罪便離開了。

  她人一走,屋內兩人刷刷都是拉了下臉。

  容允冷哼:「好個不識抬舉的東西!」

  要不是如今他們這邊缺人,又聽說俞錦妍好歹是個人才,他們今兒能過來拉攏他?只是這個俞錦妍,實在可惡,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三皇子如此身份,跟她說話,她倒還漫不經心的!容允心頭有氣,怒道:「如此不識抬舉,不懂進退,外面誇得再狠,怕裡頭也是水分得多!」要真跟外面說的那麼聰明活泛,還能不知道該得罪誰不該得罪誰?三皇子現在頗得皇帝青眼,這人也敢對三皇子如此怠慢?

  三皇子臉色陰沉如水,聽罷容允的話,眼底更有陰霾無限,眯起了雙眼,陰狠道:「怕是自恃後面有太子撐腰,所以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吧!」

  有太子這個一國儲君在,自己這個普通的皇子,又算得了什麼?當然不把他放在眼裡了!三皇子的雙手不自覺握成了拳——權力,地位,就因為他比不上太子,所以現在,連太子門下的一條狗都敢給自己臉色看了。好,好啊!

  容允最是瞭解自己這個表弟的性子,看他氣得不行,沉吟一下,低聲道:「那你說,是不是給他個教訓……」

  三皇子瞥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容允便心裡有數了,起身走開了。三皇子直直看了一會兒緊閉的窗戶,慢慢的,才拿起茶壺,給自己斟了杯茶……

  要亂起來了,自己這邊,卻還沒個能得用的人……

  莫含章,戰功屢立,是個人才,可惜了,卻不能為他所用!

  三皇子快要送到唇邊上的茶杯突然停住,猛然覺得不對,怎麼覺得,剛才俞錦妍好像對自己很防備似的?故意在跟自己拉開距離,明顯的哪怕會因此引起他的不悅也顧不得了——為什麼?

  自己是做了什麼讓她這麼戒備?

  按說已他現在的身份地位,頂多是受寵一點的閒散王子,今天他是有意拉攏人為自己效力,可說到底,這也不算出格,怎麼這個莫含章,反應卻這麼大?

  三皇子驀地蹙起眉:他,是察覺到什麼了嗎?

  他是太子的人,那,難道說,太子察覺到什麼了?

  俞錦妍走出酒樓的時候還在莫名其妙,這個三皇子,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找上他?他們以前,好像沒什麼交集吧?

  算算,上次容二還以為俞默言的事被牽連了,在她的記憶裡,容家和三皇子可不是什麼大度的人啊,不該處處針對她嗎?怎麼現在倒好,看剛才那樣子,似乎還想要拉攏她的樣子?

  想不明白!

  俞錦妍搖搖頭,還是去找俞琮言商量去了。這還有陶家的事,她心裡老掛記著,現在再來三皇子這麼一齣,不趕緊找俞琮言給她參謀參謀,她這晚上怕都要睡不好了。

  謝天謝地,這次她順利在晉陽侯府門外找到了俞琮言,他身上還穿著一身官袍,也不知道打哪兒來,滿臉倦色,看見俞錦妍,只是給她打了個招呼,進去再說。

  俞錦妍再焦急也是心疼哥哥,讓他先換了衣服梳洗過,又讓人給上了杯參茶,倒有些懊悔不該來麻煩他——光看就知道了,他最近肯定很忙,不定操了多少心事,眼圈都黑了。

  她這邊猶猶豫豫不知道說什麼,那邊俞琮言灌了一大杯參茶,總算是好點了,看俞錦妍愁容滿面的樣子,不由問道:「你來找我是有事吧?別吞吞吐吐的,說吧!」

  俞錦妍很有些羞慚:「大哥你忙成這樣,我還老來打攪你,麻煩你,我這心裡,怪過意不去的……」

  俞琮言聽著笑了,笑駡道:「你還跟我客氣?我們誰跟誰?快說,到底什麼事!」

  俞錦妍這才說了陶家和三皇子找她的事,滿心不安:「大哥,你說這陶家可怎麼辦啊?陶老爺子對咱們府不薄,早年你還沒襲爵,父親剛去的時候,陶老爺子沒少幫襯咱們,陶老太太更把我們當親生兒女一樣,當時咱們府情況那麼糟,還是把嫂子嫁過來了……大哥,你這回可不能袖手旁觀,得幫幫陶家!」

  俞琮言橫著她:「這還用你說?我早準備這事了。」復又一歎,「只是眼下這局面,實在亂得慌,岳父這次,性命雖然無虞,只是要想官復原職,怕就難了……少不得,得蟄伏上幾年了!」

  俞錦妍聽得直冒火:「怎麼回事?難道陶老爺子要被罷官了?這都為什麼啊,就是哪些人子虛烏有的貪污受賄?呸,陶老爺子那樣清正廉明的人,能貪污受賄嗎?真是什麼罪名都往人身上栽,那些個混蛋,也做得出來!」

  俞琮言苦笑一聲:「也怪不得他們,如今形勢這樣,有些人不甘心,非要挑出頭來給人添堵……不過你也別擔心,這些跳樑小丑,也蹦躂不了幾天了!」看俞錦妍滿面疑惑,給她解釋道,「那邊皇上已經開始擬旨,正式決定加固邊防了!」

  俞錦妍眼睛一亮:「這麼說,是決定要打一場了?」

  俞琮言也是多有欣慰:「自然是要打的,沒理由別人欺負到家門口了還要退讓的道理!皇上從不是那軟弱的,北狄敢如此囂張,皇上如何能咽下這口氣?自然是要狠狠打一場,打得他傷筋動骨,以後再不敢動歪腦筋才好……」

  俞錦妍腦海中瞬時有靈光閃過,很多事,突然就明白了。

  「是啊,皇上既然已經下此決定,那國庫空虛就不得趕緊解決,整頓超綱肅清官場貪腐便勢在必行,更有漕運鹽道貪官污吏不法奸商都得來個大肅清,那些被觸動了大利益的,自然忍不住,此次肅清官場整頓綱紀一事乃是太子提出,少不得這些人便把氣撒在了太子頭上,便拿太子門下人開刀……陶家姻親故舊無數,陶老爺子本人更是太子太傅,這些人彈劾陶老爺子,是故意給太子難堪啊!」

  俞琮言很欣慰:「你進步不小啊!」又笑道,「不過,他們是故意刁難陶家的,來勢洶洶,是打算斷太子臂膀呢。不過皇上不會眼睜睜看著的,這些人如此上躥下跳,只會叫皇上更加不喜,雖然礙著大局不會把他們怎麼樣,但也絕不可能就這麼絳罪陶家。所以我才說,陶家怕是要蟄伏幾年,但性命不會有大礙!」至於以後嘛,等到太子登基,陶家還怕沒有前程?

  俞錦妍瞭解的點點頭,又想到了三皇子,腦海中的思路便更加清晰起來:「三皇子這是看到北邊即將起戰事,打算從裡頭撈一把啊。可惜了,容家是清流,三皇子手下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武將人選,所以這才來找我……」說到這裡,她又有些好奇,「可容家不可能不知道我是太子門下啊,又跟你是姻親,他們憑什麼認為,能夠拉攏到我?」

  這點俞琮言也奇怪呢,跟著猜度了好久,還沒想出個大概來,外面管家急匆匆跑了過來,滿頭大汗也顧不得擦,氣喘吁吁的喊道:「侯爺,姑爺,不好了,夫人和姑太太遇襲了!」

  俞琮言俞錦妍刷一下都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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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5 12:06 AM

第一百五十四章

  俞錦妍俞琮言本還在談論朝中當下局勢,誰知猛不丁的就見往日最是沉著冷靜不過的管家滿頭大汗跑進來,面色驚恐的大呼「夫人姑奶奶被襲擊了」,當下一顆心全都跳到了嗓子眼,倏然變了顏色。

  也顧不得別的,俞琮言俞錦妍抬腳便往外走,管家氣喘吁吁跟在他們身邊,一邊給他們彙報消息:「是夫人身邊的婆子來報的信,夫人姑奶奶今兒去黎家接了黎太太回娘家,陶老太太也在馬車上,車行至二王胡同的時候,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群流匪,見人就殺,虧得夫人姑太太帶了好些個護衛走,好歹是抵擋住了,四位太太都沒大礙,可那隨性的婆子丫頭卻是死傷不少,婆子來報信時還心有餘悸,嚇傻了,也不知道當時是如何慘狀……」

  俞琮言俞錦妍都是驚嚇不已,俞琮言額頭青筋暴跳幾下,怒道:「既然受了驚嚇,為何不趕緊回來?」

  管家解釋道:「二王街過去,離黎家就不遠了,幾位太太都受了驚,便都去了陶家暫時休養一下……」沉著臉複又解釋道,「再者,貿然掉頭回來,也不知道這些流匪是不是還會再來……」

  剩下的不必多說,俞琮言俞錦妍都是明白了,這京城天子腳下,哪來的流匪,怕不定哪個在針對他們!禍及女眷,實在下作!管家考慮的卻是周全~!當下也不再問,正好到了府門前,早有小廝牽了好幾匹駿馬在哪兒等著。俞琮言俞錦妍二話不說,翻身上馬便狂奔起來,管家緊隨其後,吩咐下人:「在府裡毫升準備著,廚房也趕緊熬上安神湯!」

  俞琮言俞錦妍一路打馬狂奔,因為是騎馬,也不好往大街上跑,少不得又繞了點路,從情景小路上到了陶家。

  陶家,已經是亂成一團了!

  瞧著下人那緊張地模樣,俞琮言俞錦妍腳下都有些發軟,不是說沒什麼大礙,怎麼……

  陶家大爺俞琮言的大舅子陶景斌也是早前知道消息才從外面趕回來的,此刻就等在門房處,見他們來,羞愧的無以復加,上千便給兩人作揖:「實在是對不住你們,若不是為了送我家小妹回來,也不至於叫大妹和莫夫人受這驚嚇,我這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俞琮言俞錦妍也不是那不明事理胡亂遷怒的,忙忙拉起他:「你這可是見外了,此事如何能這般說,怪只怪那些個光天化日之下肆意妄為的匪徒,如此無妄之災,誰也沒想到的不是?」

  只是他們越是這麼大方寬容,陶景斌心中,就越是過意不去,深深看了眼俞錦妍,他懊惱的深深低下了頭:「你們如此,更是叫我無顏見你們啊……」

  俞錦妍心頭一跳,不祥的預感快速籠罩了全身,便是俞琮言也不由得驚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陶景斌垂首滿面羞慚,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此愛好,只能硬著頭皮帶兩人往內院匆匆趕去。

  俞琮言俞錦妍都來不及驚訝他怎麼把兩人往後宅內院帶,就聽得前方有人在大聲叫著:「穩婆呢?怎麼穩婆還沒來?」

  俞錦妍腳下微微頓住,人都要傻了,俞琮言看著,目光中毫不掩飾便透出擔憂來。

  陶景斌羞愧的無以復加:「莫夫人動了胎氣,就要生了……」這可是莫含章的嫡長子!又是八月份的當口,萬一出點事——陶景斌以後都沒臉見俞琮言俞錦妍了!那早產的可是自己妹夫唯一的親妹妹!

  陶景斌深深致歉:「莫大人……」

  話還沒說完,俞錦妍已經回過了神,哪還有心情再理會陶景斌的,也不管後院裡女眷彙集,撒開腿便大步跑了過去。俞琮言也是擔心得慌,那個孩子,是妹妹前世一生的心結,她現在有這個樣子……不定這就是妹妹唯一的孩子了,萬一出點事……

  俞琮言再不敢想下去,當下也跟著往後院跑。陶景斌也說不出阻攔的話,只能慶倖,是把人安排在了內院邊上,倒沒很往裡面去,安慰自己,大家都是親戚,通家之好,見了女眷也不算什麼,再者,要不是自家,也不會遭遇這麼檔子事,都是自家對不住人家……頓足一會兒,也趕緊跟了上去。

  此刻,院子裡已然是亂成一鍋粥了。

  陶氏陶沁瑤兩姐妹就坐在院子裡,陶沁瑤臉色還慘白一片,坐在那裡緊蹙著雙眉,明顯是不舒服,可不管下人怎麼勸,她就是不肯回去先休息,因為怕衝撞了莫含章,她甚至只待在院門口的一處秋千架下,時不時有風吹過,陶氏實在拿她沒辦法,只好讓人給她多裹上兩件衣服,把人包的嚴嚴實實的,好歹不要落下病來。

  再看屋子裡頭忙亂成一團,陶氏心裡亦是揪得慌。方才大夫說了,莫含章的身子還算康健,平日孩子也健壯,要不是之前莫含章有過一番劇烈運動,這次受驚,也不會鬧得早產這麼嚴重。陶氏當即就想起了之前在黎家,莫含章幫陶沁瑤出頭的事,她止不住想,要是沒有之前他挺身幫陶沁瑤對抗黎家那些丫頭婆子,是不是現在,她就不會早產了?

  愧疚,讓她恨得只恨不能殺了自己!

  受傷的怎麼就不是她?遭難的是她也好啊。被砍一刀也沒關係,怎麼偏就是妍兒的孩子出事了呢?那可是妍兒盼了多年的孩子啊!

  陶氏想起平日裡莫含章摸著肚子那滿滿柔情的樣子,眼淚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老天爺,你這到底是要做什麼啊?先是沁瑤,再是妍兒,你是成心不給我們好日子過啊!

  對比陶氏,陶老太太的愧疚益甚,俞陶兩家本就親厚,她那是看著俞錦妍長大的,比自己親生女兒也差不離了,偏她現在卻早產了……『都說七活八不活,萬一孩子出個什麼事……而且這生產都是在鬼門關上打轉,萬一不止孩子,連大人都出點萬一……

  莫含章肚子痛起來的時候,陶氏是腿都軟了,慌得根本主持不了大局,陶老太太當下也顧不得自己身體不很好,親自掌控大局,讓人收拾了產房出來,準備一切,去請產婆,自己更是寸步不離守著莫含章,安慰他:「你現在是要生了,你且莫慌,孩子一定能平安生下來,你們母子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一邊卻隱晦的叫人去準備參片了。

  反而是莫含章,還真沒那麼著急。

  說不知者不畏也好,說他大意輕視也好,從來沒經歷過生孩子的苦楚,如今肚子裡那一抽一抽的疼痛,對比在戰場上被人一刀子在身上捅了個窟窿還是有點區別的,以莫含章的毅力,還算忍得住,而且他自認自己這大半年一直在小心運動,增強體質,生個孩子,想來應該沒問題,如今心態倒是挺好。

  唯一擔心的就是孩子:「雖說快九個月了,可到底是早產,老太太,你說,孩子應該沒大問題吧?」他記得好些早產的孩子後面都挺健康的,自己孩子可千萬也要是這樣才好,可不能有意外啊!

  陶老太太只能一遍遍安慰他:「肯定會沒事的,月份都這麼大了,你不也說孩子平日活潑健康得很?肯定不會有事二弟!」

  下人還給莫含章端來了一碗肉絲麵,莫含章現在肚子一陣痛一陣不痛的,勉強忍得住,為了保持體力,愣是把一海碗的麵都給吃了,然後抱著肚子在那裡養精蓄銳!

  事情到這裡時一切都還算可以。

  可就在俞錦妍兄妹到達陶家之前,原本情況還算可以的莫含章,肚子猛然開始劇烈疼痛起來。

  如果之前還只是生產之前的陣痛,此時,莫含章便是真要生了。偏陶家好兩年沒有孩子出世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產婆,莫含章痛得額頭冷汗直冒,肚子一抽一抽的,最難堪還是那下身的地方,一縮一縮的,疼得人骨頭都要軟了。

  莫含章又是羞赧又是疼痛,倒抽著涼氣,整個人都不好了。偏陶老太太見產婆遲遲不來,少不得便找來府裡生育多次的嬤嬤婆子幫著接生,那些婆子先是給莫含章脫了裙子,然後把他雙腿分開……

  天知道莫含章聽到她們大喊「宮口開了」時,有多尷尬。

  哪怕早知道生孩子絕對避免不了這一遭,可真事到臨頭了,莫含章還是有種羞愧難當的感覺!

  被一群這麼看著最私密的地方,還都是女人……

  但是很快,他就再來不及想這些雜七雜八的了,肚子的墜漲感越來越強烈,從小腹往下那一塊兒,一種撕裂的痛苦直從痛處鑽到腦海,莫含章現在連喊痛都喊不出來了,雙手死死拽住了被子,嘴裡更是咬了被子,脖子上青筋畢露,只用最大的力氣應和著婆子們的叮囑:「用力,往下再用力……」

  那,是比他當年在戰場上,被人一刀捅進了小腹還要疼的感覺。

  刀戳進來,只是痛那麼一下,上了藥,痛楚慢慢就會減少,而生產之痛,卻是一陣比一陣強烈,持續不斷,一波一波襲來,全身骨骼都像被拆散了又重新組合一樣,讓他不得不拿出最大的毅力,才勉強抵抗住這劇烈的疼痛……

  婆子驚喜的叫起來:「天啊,可以看到孩子的頭了,夫人這生產可真順利,再用力,孩子很快就可以出生了……」

  莫含章已經被燒成一團漿糊的腦袋稍稍清明了一些,孩子,孩子快要生出來了嗎?

  他原本虛軟無力的身體馬上又湧起一股氣力,咬緊牙關,他拼盡全力往下,可是……根本不行,不管他怎麼用力,那處地方就像有什麼東西阻著,每次他用力,反而更痛了……

  婆子擰著眉:「老太太,不行啊,孩子太大了,夫人這宮口,怕是生不出來……」

  陶老太太焦急的沉吟一會兒,終於拿定了主意:「來人啊,去拿剪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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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5 12:15 AM

第一百五十五章

  生過孩子的女人都知道,生產時要是順利也就罷了,哪怕是拖上個一天半天的,只要最後孩子順順利利生下來了,那就是好的。

  可要趕上孩子太大或者別的什麼不順利的情況,嘿嘿……

  莫含章現在就倒黴的碰到了這種不順利的情況。很顯然,他平日裡吃得太好了,又喜歡動,鍛煉自己身體,在提升了他本人的體質之後,連帶著,把孩子也養得健康強壯——然後,個頭也大了。

  當然,孩子體質好身體健康本來是好事,可問題是,這生的時候就難了啊。

  宮口那麼小,孩子卻那麼大——根本生不出來啊!

  莫含章現在就如離了岸的魚,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叫囂著痛楚,偏嘴裡還咬著被子喊都喊不出來,只能粗著鼻子,用力的喘息著,每一分力氣都用到了極致,可孩子——就是不出來!

  嬤嬤用力在按壓著肚子,從小腹上方把孩子往下推,還有個嬤嬤死死盯著那地方,看能不能把孩子抓出來,莫含章甚至都能感覺到那婆子雙手碰觸到那地方時的感覺……

  羞憤欲死!

  這種感覺真的讓人臉上掛不住。自打變成了女人,那地方,莫含章自己都不很去碰的,平日更是極力忽視,一遍遍麻痹自己,雖然他現在變成了女人,可內裡,還是實打實的男子漢……

  可現在,卻被人死死盯著宮口,還在看他生孩子!

  生產的痛楚已經讓人承受不住,再來這麼一齣心裡上的壓力,莫含章這要不是為了孩子,只恨不能自己立時就昏過去才好,好歹不要讓他再面對這樣尷尬的局面!

  偏,老天爺似乎是生怕他還不夠鬱悶似的,陶老太太眼見著孩子老生不出來,眉頭緊皺,最後下了決定:「來人,去拿剪刀來!」

  剪刀?莫含章迷迷糊糊聽見了,好生奇怪,生孩子,拿剪刀幹什麼?

  這時,外面一陣喧嘩,有人驚呼著:「產婆來了,產婆來了!」然後門被開了條小縫,兩個穿戴簡樸的中年婆子閃身進了屋來。

  陶老太太雙手合什直喊佛:「菩薩保佑,可算是來了!」那兩個產婆還要行禮,被陶老太太一把攔住了,只讓她們快點看看莫含章:「這孩子太大了,生不出來,可怎麼好?」

  兩個產婆倒是挺專業的,身手摸了摸莫含章的肚子,再看了看宮口,下斷言:「夫人陰門太小,孩子太大,少不得得幫著開一點,才好叫孩子順利出來!」

  陶老太太其實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有穩婆贊同,心裡才算安穩了些,便低聲湊了莫含章耳邊道:「妍兒啊,孩子太大了,要生出來,怕得吃點苦頭了,你且忍忍,很快就過去了!」

  莫含章也不知道怎麼的,心一下就提起來了:要吃點苦頭?什麼苦頭?還有,那拿過來的剪子是幹什麼用的?為什麼兩個產婆都開始撩袖子了?

  莫含章曾經以為,生孩子嘛,除了難產有點危險性,其實不也就那麼回事?再難,還能難過戰場上拿命去拼?那一個不小心,可是會死的。生孩子但凡小心點,還怕什麼?

  所以懷孕的這些日子,他有時候想起生產時,也不過是羞赧到時候的尷尬,倒是沒有多少害怕的感覺。直到今天,看著兩個產婆一個吩咐人按住他的手腳,往他嘴裡塞了參片,一個則拿起了銀光閃閃的剪子先是在滾水了滾了一遍,又拿起來在火上烤了一下,然後慢慢走了過來……

  很沒出息的,他的雙腿竟有些發軟了!

  這是要幹什麼?這是要幹什麼!!!!

  莫含章死死閉上眼,不敢看兩個穩婆俯身盯著他下身的那種場面,只一遍遍告訴自己:一切都是為了孩子,一切都是為了孩子……

  有異樣的觸感碰到了皮膚上,格外敏感的地方不由自主的收縮一下,莫含章心都提起來了,那穩婆還在說著:「夫人,您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莫含章死死抓住了被罩,整個人都哆嗦了……

  陶老太太當他是害怕,還湊過來安慰道:「你別擔心,很多女人都是要經過這一遭的,等會兒再給你上點藥,月子裡好好養養,就能恢復了~」

  話音未落,莫含章就感覺到一陣刺痛,在劇烈的產痛之下並不算很強烈,可是這裡面的意味,卻叫他整個人都有點犯懵。穩婆抬起頭,手裡還拿著那把剪刀,上面帶著幾絲淺淡的血跡——看來剪刀倒是挺鋒利的——莫含章傻傻的想到。

  產婆急了,怎麼生產的夫人好像傻了?焦急催促道:「夫人,您快用力啊,都看到孩子頭了,用把力,就能把孩子生下來了!」

  一個婆子過去幫莫含章按壓肚子,莫含章還有些發懵,只是機械的跟著產婆的口號呼氣~用力……

  「不行,還是生不下來!」產婆皺緊眉頭,「明明孩子的頭髮都能看見了,怎麼就一直出不來?」心裡忖度著,「要不,再剪開一點?」

  輕輕一句話,恍如一道晴天霹靂,瞬間把莫含章給劈醒了,還要再來一刀?

  戰場上刀槍劍戟不知道挨了多少,身上多少『英雄』傷疤的莫含章也不知道怎麼的,身子在那一刻都有些僵直了,緊張和抗拒,讓這個男人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氣,就再穩婆彎下腰的那一刻,他那麼全身一用力……

  「哇~~」

  孩子,終於出來了……

  門外,看見俞琮言俞錦妍來,陶氏不安的站了起來,很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裡面,妍兒可是早產了,萬一出點事……

  陶沁瑤更是不顧自己的身體,掙扎著去給他們兩人賠不是,泣道:「都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為我,妍兒今兒肯定不會出門,她要不出門,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捂著胸口,直是泣不成聲。

  俞琮言俞錦妍哪能怪她,她如今的模樣,便是比個死人也好不了多少了,額頭冒著冷汗,滿面慘白,唇色如紙,身子更是搖搖晃晃的,還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本就不是她的責任,哪能怪她?

  還是那句話,該千刀萬剮的,是那些沖著他們去,襲擊她們的那些人!

  俞錦妍現在的身份,也不好跟陶沁瑤多說,只是安慰她道:「黎太太快莫多想了,這種事,是誰也料想不到的,誰就知道能有如此橫禍?索性妍兒身子骨一向康健,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你且莫要自責了!」

  俞琮言一貫把小姨子當成妹妹看,小時候也是看著長大的,倒是多關心了幾句:「你臉色很不好,還是不要在這兒留著了,快回去歇著吧。」

  可陶沁瑤說什麼鬥不肯走:「我一定要看到妍兒平安無事,我才放心!」又不肯跟著俞琮言俞錦妍往前面走,固執的守在院子門口,不肯靠近產房。

  紅白不相撞,她才小產了,不能太接近產房!

  俞琮言便囑咐欲言又止的陶氏好好陪著妹妹,自去了產房前頭坐著,和俞錦妍一起,焦急拉著婆子詢問產房裡的情況。

  聽說孩子太大生不出來,都是急得直跳腳。陶景斌更是一疊聲催促,怎麼穩婆還沒來。

  等到好歹把人盼來了,俞錦妍一下跳起來,險些沒跟著產婆一塊兒往產房裡鑽,被婆子死拉活拽的,總算給拉住了。

  「大人,產房不吉,您可不能進去!」

  便是陶景斌也不贊同:「莫大人,我知道你心急,可是你進去,除了讓裡面的人緊張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於事無濟啊!」

  俞錦妍實在記掛著孩子,哪還顧得這麼多,俞琮言來勸,她焦急地聲音都帶了幾分顫音:「可是裡頭說,裡頭說孩子生不出來……那可怎麼好?萬一孩子出點事……」

  她已經失去過莫鉉一次了,難道,她還要失去孩子第二次嗎?

  「我不能沒有這個孩子的,大哥,我不能沒有這個孩子的!」

  俞錦妍雙手掩面,再克制不住自己的脆弱,痛呼道。

  俞琮言叫她這一聲聲,喊得心都要碎了。拍拍她的肩膀,小聲安慰道:「你且莫慌,裡面不是說只是暫時生不出來,還沒說難產呢,你看,那些穩婆是不是還沒驚慌失措?肯定情況還在控制範圍內呢,一定不會有事的!」

  俞錦妍身子一抖,就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反手抓住了俞琮言的手腕,迭聲問道:「真的?真的沒問題嗎?一切都會好好的?」

  俞琮言斬釘截鐵的:「那是當然,我的外甥,能那麼輕易就出世嗎?我還沒見過他呢,他敢出事!」

  本是毫無道理的一句話,偏俞錦妍這會兒著急,竟頗覺得有道理,是了,她孩子還沒出世看一看這世間,看一看他的親人,怎麼可能會出事呢?

  陶景斌在一旁見著,也不好多言,只在心裡感歎,這兩人,關係倒是親密!

  正此時,房間裡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然後,就見得產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來,一產婆滿臉堆笑的走了出來,大喊道:「賀喜大人,夫人生了,是個大胖小子!」

  在場諸人就是驚喜的笑起來,連連問道:「果然?不是前頭才說孩子太大,怎麼一下就生了?」

  「孩子健康嗎?是大胖小子?精神怎麼樣?」

  「夫人呢,夫人可還好?」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產婆頭都大了,倒也能理解諸人的心情,笑眯眯只一個個回答道:「夫人生產還算順利,除了開始孩子太大一時出不來,再沒有別的問題了。小的我做穩婆,很少見到生產這麼順利的,從陣痛開始,這才半天時間,孩子就出來了。當然了,生孩子還是有點辛苦的,夫人現在累了,躺在床上正休息的。倒是小少爺,要不是知道是早產,那真真一點看不出來,可結實了!足六斤呢!生龍活虎的,格外精神!」

  俞錦妍眼底的水意再止不住,眼角沁出兩滴淚來,忙忙用手擦了,連連點頭笑道:「好、好、好……」

  至於怎麼個好法,她自己都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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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5 12:21 AM

第一百五十六章

  孩子終於平安落地了,抱著那小小的,眼睛還沒睜開紅紅的一個小團子,俞錦妍就像是抱住了整個世界!

  她的孩子啊,終於再回到了她的懷裡!

  這一刻,俞錦妍再顧不得任何人的眼光,臉貼著孩子,淚如雨下!

  旁人見到,只道俞錦妍是年長得子,一時高興壞了,唯獨俞琮言卻知道,這個孩子,對妹妹,到底多重要。

  在失去了所有親人之後,這個孩子,曾是俞錦妍的命!

  這個孩子,因為俞錦妍沒防備,被人害死,這是俞錦妍心口永遠抹不去的傷痕。

  為了這個孩子,俞錦妍可以豁出性命。她重活一生,這個孩子,是她最大的牽掛!

  萬幸,這個孩子這次平安無事!

  俞琮言眼中凶光閃爍,光天化日之下,皇牆根上,竟然有人敢襲擊朝廷命婦的車駕,這裡頭要說沒有鬼,誰信?

  不管是誰,敢對他妻子妹妹下手,他要他死無全屍!

  不過眼下,莫含章平安生下孩子,母子均安,在場眾人,卻無一不是鬆了口氣。陶沁瑤本就是勉力支撐著,見如今莫含章沒事了,心頭一口氣鬆懈下來,之前又驚又嚇的後果便表露出來,腳下一軟,人險些沒栽過去,陶氏忙忙扶住,陶景斌讓下人扶她去休息,剩餘人等便都圍在了俞錦妍身邊,一起討論說起了孩子。

  孩子剛出生,也看不出美醜,皺巴巴那麼一團,依稀見著,五官還算端正,在場眾人便都把好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一口一個的誇著,雖說知道都是虛的,俞錦妍止不住還是笑得合不攏嘴來。

  她的孩子,可不是好?!

  陶景斌問起孩子的姓名:「可想好了名字?」

  俞錦妍自然是早就想好了的:「鉉,從金從玄,力能扛鼎,我希望這孩子以後能體魄強健,平安順遂!」

  「寓意很好,莫鉉,莫鉉!」陶景斌喊了幾句,很覺得順口,從身上取下塊上等羊脂白玉塞進了莫鉉的繈褓裡,「好孩子,這是世叔給你的見面禮!」

  俞錦妍但看那玉色通亮瑩潤就知道,這怕是陶景斌的心愛之物,若非是每日拿在手上把玩,哪有如此瑩潤的光澤,當下不安道:「陶兄這是做什麼?君子不奪人所好,這麼個小不點,哪能受你這麼重的禮?使不得使不得,你快收回去吧!」

  陶景斌執意不肯:「玉能養人,小東西,給孩子留著玩吧,有什麼使不得的!你別跟我客套!」

  俞錦妍心底還是不安,還是俞琮言拍板:「文景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也是他給孩子的見面禮!」

  陶景斌字文景,聞言連連點頭道:「就是說啊,這是我給我侄子的見面禮!」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俞錦妍看得出來,自己要不收下這玉,怕是陶景斌心內難安,也就笑著收下了:「那我就不客氣了!」把玉拿出來先自己收著,笑道,「等到他滿月再給他戴上!」

  這麼好的東西,孩子還小,掛了也怕受不住。

  陶景斌見她收下了,言笑間也沒有半點隔閡的樣子,心底才是長長舒了口氣。說起陶家跟俞家,那是世交姻親,關係極佳不假,只是跟莫家,便隔了一層,他也是看著俞錦妍長大的,私心裡當成妹妹一樣,今兒這麼一遭,他就怕到時候莫含章會怪罪了俞錦妍,到時候俞錦妍日子不好過。送玉佩,既是賠禮,也是試探,就怕莫含章心裡有什麼芥蒂。直到現在看到俞錦妍果然沒有半點勉強,這才鬆了口氣。

  要是真因為他們家害得俞錦妍夫妻失和,那他們真是於心難安。

  索性,這莫含章,氣量如此這般大,心胸如此寬廣,錦妍嫁對了人啊!

  俞錦妍卻不知道陶景斌的心思,愛不釋手的抱著兒子,真是怎麼看都不夠。俞琮言伸手想要抱一抱她都捨不得,氣得俞琮言橫眉怒目的,特別氣惱地道:「真真沒見過這麼霸道的,我可是孩子的親舅舅,居然都不肯讓抱一下!」

  陶景斌搖頭失笑:「也難怪莫兄激動,莫兄今年都二十有六了吧,膝下才只這麼一個孩子,可不是愛之如寶?」

  俞錦妍叫打趣的臉色通紅,沒好氣瞪了眼俞琮言,把孩子遞給他:「不是要抱,抱吧抱吧,說的我多小氣似的!」

  俞琮言才不理她的羞惱的,小心抱過了孩子,生怕手上一用力就會弄疼孩子,一邊小聲逗弄著:「好孩子,我是舅舅,我是你舅舅哦~」

  俞錦妍便嗤笑他:「孩子才出生呢,知道你是誰?」

  俞琮言白她:「囉嗦什麼,我跟我外甥說話呢!」

  俞錦妍被氣得都笑了,還想說點什麼,孩子突然張嘴哇哇大哭起來,手腳被繈褓束縛著倒還好,只是那聲嘶力竭的哭法,實在叫人心驚,本來就紅彤彤的一張臉,更是跟充血了一樣。俞琮言上一次抱孩子都是多少年前的了,被嚇了一跳,身子都僵住了,抱著孩子根本不敢動,滿面驚慌的叫起來:「怎麼辦,怎麼辦,孩子哭了,哭了!」

  那模樣,哪還有京城人士津津樂道的翩翩貴公子形象?

  俞錦妍腦子一轉就猜到,只怕是孩子餓了,立馬就見陶氏從俞琮言懷裡小心抱過孩子,微微顛了兩下,一邊哄著,一邊說道:「孩子怕是餓了,得餵他吃點東西才行!」

  因為這裡都是男人,雖都是姻親,陶氏也不好多說話,開始只在一邊坐著,此刻見著孩子哭,才忍不住出頭來,心疼的看著哭得厲害的孩子,陶氏說道:「只是妍兒是早產,早前準備的奶娘這會兒也不湊手,又在這府裡,怕是暫時,還得妍兒親自餵奶才行了!」

  這會兒孩子最重要,俞錦妍才不管什麼大家夫人不親自餵奶的規矩呢,陶氏一說,她忙不迭就點頭答應了:「那還得勞煩嫂子,幫我把孩子給送過去!」

  陶氏自沒有不願意的,跟眾人說了一聲,抱著孩子,小心護在懷裡不叫吹了風,趕忙去了側院的產房,這時莫含章已經稍稍恢復了精神,雖然整個人還因為之前產後穩婆幫他整理下身而渾身僵硬有些懨懨,到底生產過去了,沒了那疼痛,人的面色也好了不少。

  陶老太太正在那裡跟他叮囑月子裡要注意的事項呢:「輕易可不許吹風,得吃好喝好,不能下床,不要沾涼水,鹽也不能多吃,叫廚房給你多做點補元氣的,生孩子,傷著呢……」只恨不能莫含章在陶家做完月子算了!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莫含章畢竟是莫家的媳婦,在陶家生產是情非得已,再在陶家坐月子,莫家就得被人說閒話了!也忌諱。便是陶家不在意這個,陶家目前的處境,卻也不適合客人待著。

  陶老太太便更增加了幾分愧疚。自家的事,連累的人早產,末了,連留人多住幾天都不行。打定主意,可得好好備上份厚禮賠罪,補藥珍品,絕不能少了!

  陶氏抱著孩子進來,兩人都是精神一震,老太太馬上伸手就從陶氏那裡抱過了孩子送到莫含章眼前,看了眼孩子,就篤定的說道:「這孩子長得好,集齊了父母的優點,瞧這鼻子那麼挺,跟他爹一樣,眉毛秀氣,眼睛也大,嘖嘖,以後長大了,肯定是個俊郎君!」

  莫含章此刻便跟俞錦妍一個心思,這麼個可愛的小人兒,真是怎麼看怎麼愛,怎麼歡喜都不夠,聽到陶老太太的誇,高興地嘴都合不攏了:「真的?我也這麼覺得,你說,他的嘴巴,是不是很漂亮?我覺得五官也好,長大了,一定好看!」他還記得六七歲時的莫鉉,精緻漂亮的跟他舅舅一個樣,鼻子像自己,好看極了。可不跟陶老太太說的,註定了俊郎君!

  陶氏聽著他這麼毫不客氣的一番話,笑得直搖頭,眼見著孩子居然不哭了,少不得又歎了一聲:「可見也知道母親呢,這一見妍兒你,就不哭了。真真母子連心!」

  莫含章喜得連說了好幾聲「真的」,末了才反應過來,「孩子剛才哭了嗎?」一邊心急火燎地看著孩子,生怕是有什麼不對!

  他不是第一次當父親,可對著莫鉉,他卻是一顆心都吊在上面,生怕他有點點不好!

  陶氏畢竟是生養過的,不必莫含章初次生育孩子大驚小怪,很自然的道:「孩子那是餓了,所以哭呢,府裡暫時也沒備奶娘,少不得妍兒你先餵孩子,我已經讓人去找了,很快奶娘就能找到的!」一邊吩咐下人去準備熱毛巾,打算給莫含章好好敷一敷,也好開奶。

  而莫含章,整個人已經呆了!

  餵、餵奶?

  他嗎?

  丫頭把裝著熱水的盆子端到跟前了的時候莫含章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陶氏見他傻愣愣的,抿唇笑道:「你還不好意思了?我們都誰跟誰,你還怕我們看見啊?」

  也沒等莫含章反應過來,輕手輕腳從他懷裡抱過來孩子,就伸手幫莫含章解開了衣襟……

  「……」

  莫含章呆傻傻的看著陶氏越湊越近的臉,完全沒反應過來——不對,應該是他怎麼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直到衣襟被解開了,都露出了肚兜,才猛然尖叫一聲,刷一下拍開了陶氏的手,也顧不得身子的不舒服了,忙忙往後退了一尺,抓緊了衣襟,跟什麼似的驚看著陶氏,臉上漲的通紅!

  陶氏還在目瞪口呆呢,他低啞著嗓子,滿心不自在的哆嗦著:「我、我自己來就好,不、不用嫂子你了……

  要真被陶氏脫了衣服幫著餵奶,他這輩子都沒臉見俞錦妍了!以後,是絕對再不敢登俞家的大門,再看一眼陶氏了!

  陶氏還有些犯傻呢,她做什麼了,竟然把妍兒嚇成這樣?

  陶老太太止不住卻是大笑起來:「我們妍兒這是害羞了?!」捂著肚子實在掌不住,搖搖頭,開懷大笑,何曾見過自來聰慧懂事的俞錦妍,竟還有這模樣?只瞧著莫含章在那裡頭越來越低,都不敢看眾人了,才勉強輕咳兩聲,對陶氏道:「妍兒害臊,不肯讓你幫她,得,我們就先回避回避,讓嬤嬤幫襯著吧!」

  陶氏也沒想到莫含章竟然能這麼害羞,又驚訝又好笑,到底是不勉強,好生囑咐了一番婆子,實在沒忍住,笑話莫含章:「什麼大事,看把你臊的,不知道的,還當我怎麼你了呢!」說的莫含章更是抬不起頭,這才跟陶老太太一併出去了。

  人走了,莫含章定定看了孩子好久,到底是孩子占了上風,眼睛一閉,自暴自棄地解開了衣襟,在穩婆的幫助下先清洗了一下,然後按摩了幾圈,再抱過孩子餵奶,莫含章還沒通奶,孩子一開始沒吃到,急的哇哇大哭,莫含章心疼得慌,也顧不得別的,只遵照著穩婆的囑咐辦事,自己還給擠了好幾下,最終孩子才算吃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餐……

  只有莫含章知道,感受到自己身體裡真的流出了奶水,對他來說,是何等的如遭雷劈……

  五雷轟頂,也不外如是了!

  他,剛剛產奶了!

  他,剛剛餵孩子了!

  莫含章突然發現,自己那空蕩蕩不舒服的肚子,更加難受起來。

  還有那下身被剪開的地方,火辣辣的更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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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5 12:36 AM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太子緊繃著臉怒氣衝衝到了上書房外,門口伺候的女官見他臉色如此陰沉,半點不敢怠慢,忙進去通稟,皇帝恰正聽著下屬的彙報,聽說太子來,雙眉微微一皺,對著那人使個眼色,底下原本彙報的人便會意的躲了開去。

  等到太子進來,皇上好整以暇地拿著本奏摺,先是漫不盡心的道:「你這麼急趕來,是有什麼事嗎?」說完才好像看到太子那怒氣衝天的模樣,狐疑道,「這是誰惹你了,這幅樣子?」

  卻沒料到,太子靜突然撩起了袍角,當中跪了下去,痛呼道:「兒臣求父皇做主!」

  皇帝卻是沒料到太子竟有如此大反應,一時驚愕地止不住都站起了身。太子貴為一國儲君,輕易皇帝也不會叫他跪下,如今卻是這般委屈的跟他求情,如此言情懇切……

  就為了陶家?

  皇帝眼中色彩意味不明,嘴裡只道:「到底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值當你如此?你且說來我聽聽!」一邊只叫他起來,「教過你多少次,以你的身份,要喜怒不形於色,你瞧瞧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

  太子站起身,不敢挺直腰身,略躬身低著頭道:「父皇明鑒,非是兒子沉不住氣,實在是那些人,欺人太甚!」說到激動處,身子都有些發抖了,「我提出整頓吏治,其實說穿了,還不是為了北方之戰?這些人,平日搜刮民脂民膏,如今,也是該是他們吐出來的時候了。我也算留了一線餘地,並不曾窮追猛舍,只要他們聽話,雖然仕途斷了,總不會要了他們性命。卻不料這些人,竟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買兇殺人!我太傅家陶家老太太並一雙女兒,晉陽侯夫人和姑奶奶,險些遇害……這些人,實在膽大包天!這是公然在跟我挑釁!」

  太子把之前陶家馬車發生意外的事跟皇帝說了一遍,驚怒交加:「之前他們群起而攻之,說我刻薄寡恩,對老臣亦沒有體恤之心,竟不顧那些老臣反對,一力支持對北開戰。指責我是無風起浪,說是整頓吏治,其實是想要排除異己……一堆一堆的罪名往我身上安,陶太傅那邊淡泊名利的大儒也叫他們也不放過,誣陷他小人,攛掇我行事莽撞,栽贓了他一個貪腐之罪……如今更好,都對女眷下手了!」

  太子氣到了極點,也顧不得是在御前,大罵道:「一群屍位素餐的東西,還不是怕我當了他們的財路,斷了他們的前程,所以才如此心狠手辣……哼,真要有能耐,何必拿陶太傅家出氣,直接沖著孤來,殺了我好了……」

  「啪!」

  重重一記拍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巨響,太子猛然抬頭,便見著皇帝那鐵青的臉,這方回味自己剛才說的話,實在有失妥帖,剩下的那幾句「我倒要看看誰敢!」便停留在了舌尖上,再不敢出口了。

  皇帝氣得雙唇發抖:「不過一介臣子,下頭勾心鬥角,也值當你冒火?連這種話也敢說?!」

  這可是一國儲君,他要真有事,會動搖國本的!

  皇帝越想越氣:「什麼話也敢亂說,你是誠心要氣死我!那些人,叫囂的再凶,也是臣,也是下,你為君為上,還跟他們一般見識起來了?我平日怎麼教你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凡事從長遠看,忍一時之得失,忍一時之氣……你,你都學狗肚子裡去了你?!」

  太子叫駡的抬不起頭,可心裡還是不服氣,梗著脖子道:「那難道我就眼睜睜看著陶太傅一家被他們逼到絕境?看著他們照樣貪污受賄,國庫裡的存銀都比不上他們的家財?難道我就眼睜睜看著他們藉著陶太傅一家跟我叫板?那我的臉面往哪兒擱!」卻是言辭懇切的祈求皇帝,「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做這麼多小動作,可見以前沒少做虧心事。父皇,我覺得,正好可以乘著這件事,嚴加徹查,誰有問題,便拉出來好好審,正好順藤摸瓜,拔出蘿蔔帶出泥,來個一網打盡!」

  皇帝叫他這死不認錯的模樣氣著了:「合著我的話你當耳旁風了,凡事謀定而後動,這想一齣是一齣的,你從哪兒學的壞習慣?!此事我知道了,慢慢再議就是!」顯然不同意太子徹查的提議。

  要平日,皇帝都這麼說了,太子少不得也就答應了,偏太子今兒還杠上了,愣是不肯,一直喊道:「我之前就是想著忍一時之氣,為了大局,先委屈一下陶太傅,可經過今兒的事我才知道,有些人,那就是蹬鼻子上臉的性子,我退一步,人還真當我怕了!我前些日子退了,今兒是謀害陶太傅家親眷,我現在再退,那明兒呢,他們要害誰?」

  「……」皇帝沉默不語。

  太子猛然跪地:「父皇,您就應了兒臣吧。今日兒臣再裝聾作啞,這個太子,做著還有什麼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打動了皇帝,皇帝長長歎息一聲,深深看了眼太子,頹然地坐回了龍椅之上,歎道:「罷罷罷,你既決意,便去做吧!」

  太子這才欣喜開來,叩謝皇恩:「兒臣謝過父皇!」

  他走之前,皇帝叮囑了兩句:「也別鬧得太大,北邊那塊,馬上就要正式宣佈開戰了,你別鬧得到時候影響軍心,那可就別怪朕對你不客氣!」

  太子不過嘿嘿笑了兩聲,雖然答應的痛快,可看的出,並沒很放在心上。倒是下了狠心,似乎是打算好好出一口氣了。

  看著他人走遠,皇帝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的桌面:太子此番若果然坐鎮整頓吏治,觸犯的肯定不是一小批人的利益,朝中還不知多少人得對他懷恨在心……

  這,倒也未必全是壞事……

  太子一路回到東宮,直到一個人待在屋內,原本喜形於色的臉上,才慢慢淡了下來……

  一切,暫時還算順利。

  就看接下來的了!

  莫含章生產的第二天,俞錦妍就讓人準備了車駕,接莫含章和孩子回府——孩子第三天還得洗三呢,可不好待在陶家,本來按沈氏的意思,一天也不該在人家家裡住的,只是俞錦妍到底顧惜自己的身體,愣是讓莫含章休息了一晚上。

  也是第二天天公作美,竟是萬里無雲晴空高照,太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再備上厚厚的衣服斗篷,把車駕圍得嚴嚴實實的,倒是不用擔心莫含章會受風了。

  回到莫家,趙嬤嬤早把院子收拾的妥妥帖帖的了,莫含章的屋子熏了艾草,鋪上了厚厚的褥子,躺上去又軟又舒服。兩個奶娘一個姓杜一個姓陳,都是才生產做完月子的,人年輕,五官端正,行為舉止也很看得過去,一看就知道是精挑細選過的。

  下人們扶著莫含章躺到了床上,外面沈氏莫飛景等人圍在俞錦妍身邊,都是興致勃勃看著孩子。

  沈氏再不喜歡莫含章,莫鉉畢竟是他孫子,又是現在長房唯一的男孩,特別是俞錦妍已經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個孩子的重視,沈氏對這個孩子,那真真是親熱的不行,才看了幾眼呢,就已經一口一個「心肝寶貝」「祖母的好孫子」喊起來了,伸手還要抱他:「我來抱抱我們的小莫鉉!」

  俞錦妍本不大願意,不過這場合,也確實不好拒絕,只能小心把孩子遞了過去,當然,沈氏自然是心肝肉一樣的捧著,親著孩子的臉蛋,沒住的誇:「哎呦我的好孩子,瞧這模樣長得俊的,比他爹好看多了!像他娘!」

  莫飛景不贊同:「哪兒啊,我看這鼻子就跟大哥一個模樣!」

  母子兩說得熱鬧,俞錦妍心情好,難得跟著一塊兒說笑,惹得沈氏和莫飛景更加來了勁,聊的是熱火朝天。

  唯獨一個舒月朝,坐在旁邊,臉上雖然掛著笑,只是低垂的眼眸裡,盡是不甘……

  這麼巧,居然就早產了!

  裡屋莫含章一通折騰,累出了一生汗,渾身不舒服,叫著趙嬤嬤給他打水,想好好擦一擦,被一口回絕了:「太太,你這生產才兩天呢,可不能隨便沾水。」

  莫含章哪裡肯,昨兒生孩子完他就受不了想洗,被陶老太太拒絕了,說是他才生產完不能洗,他為了身體也就忍了。可都第二天了,怎麼還不成?「不能冷水,你給我沸水晾涼了擦一擦也不可以嗎?再不成,薑水也行啊,好嬤嬤,我這一身汗,實在受不了了!」

  趙嬤嬤死都不肯鬆口:「太太,你且忍一忍吧,你才生產完,又是早產,還是講究些好。再怎麼,身體重要不是?」

  不管莫含章怎麼求情,反正就是不可以!

  如今正是秋末,雖說天氣涼了許多,可屋子又不許通風,人又給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早就是滿身的汗了,汗液乾了,黏糊糊在身上……莫含章躺在床上,只覺得自己身上都有味道了!

  哀叫著:「嬤嬤,那我這樣,得幾天啊?」

  趙嬤嬤看著他快要崩潰了的樣子,倒也不好很折騰,想了想,才道:「最少也要五天吧,到時候,我再去問問大夫,看給你熬點藥洗洗!」

  莫含章一竅不通,也只能鬱悶的聽從趙嬤嬤的意思了!

  掰著手指頭數,五天,今天才第二天呢!

  也就是說,他還得忍上三天!

  丫頭給端了飯菜來,倒是有湯有菜,色香味俱全的,可是莫含章一點胃口都沒有。不用嘗都知道,那是一點鹽味都沒有的……

  莫含章無聲哀嚎,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趙嬤嬤這才吩咐丫頭好生照顧著,興沖沖去前面看孩子去了。

  坐月子的門道多著呢,讓你欺負我家小姐,您放心,這月子,小的我,一定會好好伺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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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5 12:45 AM

第一百五十八章

  「哇~~」

  夜正深,所有人早已陷入睡夢中,本該是一片安靜的院子裡,突然有孩子哇哇啼哭起來,幾乎是片刻,就打破了滿院子的靜謐。

  先是有人低低哄著,側院原本幾不可見的如豆的燈火被挑高了,不過片刻,門也被吱呀一聲打開,閃身進來一個穿著碧色衣裙的女子,手執蠟燭,不高興的看了抱著孩子的杜奶娘,壓低了聲音道:「怎麼回事,小少爺怎麼哭起來了?這一晚上的,都第幾回了?」

  杜奶娘和陳奶娘戰戰兢兢的,一個比一個苦著臉,杜奶娘手裡更是不斷搖著,就盼著懷裡這個小祖宗消停點。

  她和陳奶娘本是外頭平民家的兩個媳婦,雖說是自由身,家裡條件卻很不好,日子還不比這大戶人家的下人呢,也是巧了,正好生了孩子,身上有奶,又湊巧趕上莫含章早產,原先備下的家生子奶娘來不及了才得到這份美差,吃好喝好不說,月錢還很豐厚,杜奶娘陳奶娘早就打定主意,是要把莫鉉這個小孩兒當成祖宗一樣供著,那得眼不錯的看著,決不能讓出一點問題——可不能丟了這個肥差!

  可她們想的是好,做的也盡心,無奈著孩子,那一點也不配合啊!

  她們今兒下午才見到這孩子的時候,眉眼還沒長開,臉上身上還泛著紅,眼睛閉著,砸吧著小嘴,一看就是安靜的孩子。

  誰知到了後面才發現,什麼安靜,那都是假像!

  晚上給餵奶的時候兩個奶娘就發現了,孩子不大樂意喝她們的奶,抱起來就哭,怎麼哄都不行。她們給折騰著換了衣服,把了屎尿,孩子還鬧,惹得管事趙嬤嬤眉頭就一直沒鬆過,把兩人嚇得是忐忑不安。好容易孩子哭累了,總算肯喝奶了,杜奶娘陳奶娘都是鬆了口氣,等到晚上,就把孩子放在床上,她們一個在榻上睡,一個守著。

  結果可好,這還不到三更呢,孩子醒過來三趟了,不是尿了就是莫名其妙哭起來,折騰的兩個奶娘沒睡好,隔壁守夜的丫頭更是沒個安寧。

  杜奶娘陳奶娘生怕人誤會她們對孩子不好,焦急道:「惜荷姑娘,我們已經很盡心了,可也不知道孩子怎麼的,就是一直哭,怎麼哄都哄不好……」說到此處,杜奶娘止不住也要哭了。

  她得這麼個差事容易嗎?她也盡心盡力了?怎麼這麼個小人兒,就是哄不好呢?

  自己這差事,可不要才上手就沒了……她上哪兒再找這麼個好差事啊!

  陳奶娘拉著惜荷:「惜荷姑娘,我們也真沒撒謊,這下午到現在,小少爺就一直沒離開過我們的眼,可,可就不知道為什麼……」老哭!陳媽媽苦著張臉,「我們無能,實在是、是……」低頭漲紅了臉,想要說幾句賠罪的,又怕對面的人當了真,把自己趕出去,左右為難,急的是直跳腳。

  惜荷自己也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對孩子的事並不很瞭解,兩個奶娘說的可憐,可她看莫鉉小臉哭得通紅,難免更心疼孩子幾分,喝道:「小少爺哭成這樣,你們再多理由,也是虛的!」一邊上前查看莫鉉的情況,問道,「小少爺是尿了?餓了?還是哪裡沒弄好,不舒服?」

  杜奶娘忙讓她看孩子的繈褓:「收拾的乾淨著呢,看,我們看了好幾次尿布,好著呢。繈褓也是最好最細的棉布,又軟又舒服,絕對不會讓小少爺感覺不適的。至於餓了,早之前還餵過奶,剛才哄著他吃,小少爺也不吃,應該不是餓了吧……」

  惜荷聽著,也覺得沒什麼不對的,可架不住莫鉉一直哭啊,焦急起來,惜荷讓兩人先哄著,自己趕忙去找趙嬤嬤。

  趙嬤嬤是生養了好幾個孩子的,可不比惜荷一竅不通,進得屋來,先就從杜奶娘那兒抱過了孩子,熟練地把孩子的繈褓解開檢查了一遍,沒發現孩子身上有什麼不對的,這才細心又把孩子包好了,摟在懷裡顛了兩下,莫鉉沒領情,扯著嗓子接著嚎。

  趙嬤嬤覺得不對,讓陳媽媽過來給莫鉉餵奶,誰知孩子一點也沒有要喝奶的意思,根本碰都不碰陳媽媽——兩個奶娘看著趙嬤嬤的臉都白了,戰戰兢兢的苦求道:「趙嬤嬤,您看這……」

  趙嬤嬤也不由得上了火,抱過孩子,來回走著,嘴裡更是哼起了輕柔的小調,可不管怎麼哄,孩子就是一直哭!

  惜荷止不住紅了眼眶:「嬤嬤,小少爺該不是哪裡不舒服吧?我們是不是,該去請大夫?」

  「胡說!」趙嬤嬤眼神如刀,厲聲喝道,「滿嘴胡咧咧什麼呢,我們小少爺好好的,請什麼大夫?你個烏鴉嘴,還有沒有把門的?!」

  惜荷嚇得一哆嗦,眼淚止不住刷刷掉了下來,卻還是梗著脖子道:「我知道嬤嬤不愛聽,可我也是擔心小少爺。我是不懂孩子的事,我我知道,早產的孩子一般都比別的孩子弱,小少爺又這麼一直哭,我怕,我拍……」說著,止不住大嚎起來,「這可是太太的長子啊……」

  趙嬤嬤厲眼橫著她,氣急。

  她還能不知道這是她小姐的長子啊?就目前小姐和莫含章靈魂互換的情況,指不定,這就是她小姐唯一的孩子了!惜荷著急,難道她就不著急了?莫鉉這麼一直哭,趙嬤嬤心都被孩子給哭得揪起來了,只恨不能他能開口說句話,說說到底是怎麼了。要真有哪裡不舒服,只叫老天爺全弄到她身上,便是讓她折壽十年也是可以的,只要孩子平安就好!

  可這不是不可以嗎?

  惜荷還說什麼請大夫,不知道孩子精細,不能亂說話的嗎?

  趙嬤嬤怒急了,也不管惜荷到底是什麼想法,厲聲喝道:「還敢亂說,給我到院子裡面跪著,我沒說起來,不准你起!」

  說完,小心給孩子再包了一層細棉布,給孩子擋住風,摟在懷裡,忙忙去了正院。

  她是真擔心孩子了。無緣無故的,哭這麼久,別真是叫惜荷那烏鴉嘴說中了,早產的孩子,哪裡有不足。

  趙嬤嬤一想到有這可能,心就跟針紮一樣。她可憐的小少爺啊,都怨他那個爹,那麼大肚子還到處亂跑,結果鬧得早產……她原本好好一個健康的小少爺,全都是那個莫含章鬧得!

  趙嬤嬤眼睛眨幾下,水光就彌漫了雙眼,一路衝進正院,屋裡守夜的藍晶被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聽見了孩子的哭聲,然後就是趙嬤嬤焦急的喊叫:「太太,太太,你快醒醒,快醒醒,孩子不知道怎麼了,一直哭!」

  莫含章畢竟才生產完,體力消耗過大,早早就睡下了,本是睡的正香,被趙嬤嬤這麼一番大動靜給吵醒了,腦袋還有些迷迷糊糊,聽到這句話,猛然一個激靈,才算徹底清醒了。猛然變了顏色,便是驚呼道:「孩子在哭?為什麼?是出什麼事了?」

  他再瞭解趙嬤嬤不過,要不是孩子真出事了,她是絕不可能反應這麼大的。一顆心瞬時提了起來,也顧不得自己的身體,忙忙下床要看孩子——被藍晶趙嬤嬤給攔住了。

  「太太,您現在可不能下床!」趙嬤嬤再厭惡莫含章,這個身體卻是她小姐的,她擔心著呢,把人攔住了,自己上前去把孩子遞給她,「太太您小心身子,把孩子抱在床上,小心別哪裡擱到了!」

  莫含章自忖自己毫無經驗,自然唯趙嬤嬤的話馬首是瞻,小心摟著孩子,一瞧這小人兒嘴巴大張著,哇哇的哭,這心口就一下下跟著跳,直焦急地問:「怎麼了怎麼了?孩子怎麼一直哭啊?」他前世忙著仕途,也沒關心過孩子嬰兒時期,更別說抱了,到得今天,也不過是從昨兒到今天寥寥幾次的經驗,這會兒心裡著急,更覺得胳膊裡那個小小的團子,軟得跟麵團死的,一不小心就能給捏壞了,手裡稍微一用力,怕把孩子給弄疼了,稍微輕一點,又怕摟不住孩子——真真跟抱了團燙手山芋一樣,坐立不安的!

  眼見著孩子好像因為自己抱得不好哭的更厲害了,莫含章強壓著心痛,讓趙嬤嬤過來搭把手,把孩子抱住,自己則在一邊仔細學,一邊只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裡:「嬤嬤,你有經驗,你說孩子這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趙嬤嬤心裡怪她,只唉聲歎氣道:「這我也不知道,剛出生的孩子愛哭是正常的,可跟小少爺一樣這麼一直哭,怎麼也哄不好的……」

  說的莫含章臉都白了,喃喃只道:「那也不代表,孩子就有問題啊~」

  趙嬤嬤垂著眼淚:「老話都說,七活八不活,太太懷孕剛是八個月就早產了……」剩下的話沒說全,但已經足夠莫含章心如刀割了。

  「你的意思是說,因為我早產,孩子不好?」

  莫含章怔楞地吐出一句,傻傻地道:「可穩婆昨兒不說了嗎?孩子足六斤呢,精神活潑,再健康不過了,小胳膊小腿的,都有勁兒著呢,沒有一點不好啊?」

  趙嬤嬤嗓子眼裡嗚咽兩聲,哭道:「那穩婆又不是學醫懂藥的,能知道什麼?不過是看著說幾嘴,為著賞銀,可不是什麼好聽撿什麼說?小少爺要果然好,怎麼能一直哭?」

  她也心疼孩子呢,哪裡捨得咒他?可是趙嬤嬤兒子生了幾個,孫子都一個巴掌數不完了,從沒遇到過孩子好好的,會一直哭的情況——這肯定是哪裡不對勁啊!

  莫含章如遭雷擊,身子一搖,整個精氣神瞬間去了大半:都是他不好,都是他不小心,那麼一點點事,他竟然就給弄得早產了!

  他該更保護好孩子!

  他該讓他足月健健康康來到這世間的!

  莫含章閉緊雙眼,眼淚倏然落下:

  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如此毫不遮掩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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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5 12:50 AM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靜謐的莫府很快燈火通明,所有睡夢中的主子全都驚醒過來了,一個個往這邊趕。

  俞錦妍衣服都沒有穿好,隨手抓了件袍子邊走邊穿,衣襟沒對齊,腰帶也只隨便紮著,頭髮直接就披散在那裡,一路衝進厚院,在門口,就聽見裡頭有人在哭,腳步微微一頓,雙手便輕輕顫抖起來。

  她一步步邁進屋子,還沒進門,就聽見孩子已經哭到嘶啞的聲音,眼睛微微一閉,再睜開眼時,便是狂風暴雨的凜冽,衝進屋子,就見趙嬤嬤抱著孩子垂淚,莫含章癱坐在床上,無聲的痛哭。再看孩子,哭得滿面通紅。

  「這到底是什麼怎麼回事?!」俞錦妍強壓著怒氣,「是誰說孩子出事了的?孩子是哪裡不舒服了?」

  「……」沒人回答。

  俞錦妍額頭青筋暴跳,要不是怕嚇著孩子,都能怒吼出來,只壓低聲量,一字一句問道:「到底是出什麼事了,你們都啞巴了不成?!」

  趙嬤嬤知道她擔心孩子,抹了抹眼淚,才道:「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只知道,今兒晚上一來,小少爺哭醒了好幾次,中間根本沒怎麼睡,哭得厲害極了,怎麼哄都哄不住……」

  剛出生的孩子,哪個不貪睡?吃飽喝足了,閉上眼睛就睡過去了,有時候把著尿眼睛都還眯著呢,便是哭兩句,哄哄也就是了,要不是哪裡不舒服,不好了,能這麼一直哭?

  俞錦妍自己也是帶過孩子的,能不知道這到底?當下身子就有些發晃,焦急問道:「大夫呢?大夫還沒來嗎?」

  趙嬤嬤看著她這樣,都說不出讓她先別急的話,道:「已經讓人去請張大夫了,應該很快就能過來。」索性家裡還供奉著這麼一位大夫,否則,還真能把人急死!

  俞錦妍急的直跳腳:「去請了?去多久了?怎麼大夫還沒來?」說著實在擔心孩子,上前去從趙嬤嬤懷裡接過小人兒,仔仔細細上下檢查起來。

  大抵也是知道趙嬤嬤之前肯定檢查過,繈褓之類的沒怎麼仔細看,俞錦妍就一點一點的檢查孩子身上各處,小手動一動,小腳動一動,孩子都還好,她雙手便一寸一寸皮膚的從孩子身上摸過去,哪兒也沒問題。

  俞錦妍急的是直上火,這邊沈氏和莫飛景舒月朝夫妻也趕來了,隨便穿戴好,一進門,就趕緊問孩子的情況。

  俞錦妍現在哪有心思招呼他們,就由趙嬤嬤幫著解說。

  沈氏便上前來查看,摸摸孩子的額頭,好歹鬆了口氣:「沒發熱。」

  小孩子就怕發熱,一個不留神就不好了。

  俞錦妍之前沒注意,看她這樣才想起來,也趕緊探了探額頭,是沒什麼問題,還是不放心,又給摸了摸孩子的脖子,手也往耳後根的摸。

  這一摸,就摸出不對了。

  手指在劃過孩子右耳靠近頭髮的那塊,分明感受到了什麼,很快就又不見了,然後俞錦妍就很明顯的感覺到,孩子的哭聲微微輕了些。她眉頭緊鎖,喝著左右:「去,再多拿幾盞燈來!」

  丫頭們不明所以,還是照辦去拿蠟燭了。莫飛景沈氏還當她是急壞了,紛紛安慰:「你先別急,等大夫過來了,再看是個什麼情況!」

  莫含章直怨怪自己,呆呆低喃著:「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沒保護好孩子……」

  俞錦妍誰也不理,讓人把蠟燭都點上,圍在四周,自己則在桌上鋪了條小被子,把孩子放在上面後,小心把孩子的腦袋稍稍移開,手指一點點摸過繈褓,細軟的棉布觸感很好,就當沈氏說著:「孩子吉人天相,一定會好的」,她的手指終於摸到了東西,臉上劃過一絲喜色,手指小心撚起了拿東西,對著燭火那麼一照,短短的,帶著透明的白……

  藍晶就在一邊伺候,當下驚叫起來:「這裡怎麼有根魚刺?!」

  這一叫可不得了,所有人都圍了過來,莫含章連鞋子都沒穿,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呢,他就給衝到了桌子前頭,看著俞錦妍手指腹上那麼一小截白色的細小魚刺,再看看哭聲漸漸弱下來的孩子,猛然長舒了口氣,身子反而沒了力氣,徹底軟在了凳子上。

  孩子是因為有魚刺黏在耳後才不舒服,不是人不好!

  天啊,太好了,太好了!

  沈氏當下便破口大駡起來:「哪個殺千刀的,不知道孩子皮膚細得注意啊,居然把魚刺黏在了我乖孫身上,難怪孩子一直哭了,耳後根那地方,稍微一動,可不就給刮到了,疼起來,可不是要哭?!」氣得是咬牙切齒的,「誰,誰晚上吃了魚還去伺候小少爺了?這麼不仔細,還敢在小少爺跟前當差?」叫了人就去查,「不管是誰,都給我帶過來,我非好好處罰不可!」

  沒人給求情,剛才這一齣,可把所有人都嚇壞了——當然了,角落裡死死攢緊了帕子的舒月朝除外。

  很快嫌疑人就查到了杜奶娘和陳奶娘身上,為了下奶,晚上廚娘給兩個人做的就是魚湯,滿院子裡,吃過魚又能接近莫鉉的,也就只有他們!

  陳奶娘杜奶娘聽說竟然是有魚刺黏在了孩子的耳後根,才叫孩子哭鬧了一晚上,都是又悔又恨,尤其陳媽媽,哭得不能自抑,跪在地上直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她根本不知道竟然都是自己的錯!晚飯吃魚的時候,趕上孩子醒來,她記得自己當時吃了魚,手裡一邊挑著魚刺,一邊給孩子掖了掖繈褓,肯定是那時候不小心給黏上的。

  陳媽媽根本沒臉給自己求情,才出生兩天的孩子,就因為自己的不經心難受了一晚上,她自己心裡都過不得,只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大人太太要怎麼罰,我都無怨言!」

  張大夫這時候也趕來了,眾人到底不放心,讓他幫著給看看,張大夫稍稍給孩子檢查一下,稍微摸了摸脈搏,鬆了口氣,沒好氣道:「我聽說孩子有事,是心急火燎,一把老骨頭險些沒給散架了,你們也是,這孩子健康著呢,哪裡有事了,真是!」又教訓他們,「沒事別這麼毛毛躁躁的,說風就是雨,孩子不就是哭兩聲,可能是餓了冷了熱了,你們倒好,自己嚇自己,都往那最嚴重的方面想,那怎麼行呢!」

  張大夫年長又是常年負責他們醫藥的,眾人便都低著頭乖乖聽訓,尤其俞錦妍,嘴裡連連說著「是是是」,一邊虛心跟張大夫解釋道:「我這不也是關心孩子,關心則亂,沒辦法,您別見怪!」

  張大夫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任是誰,遲遲來到的第一個孩子,總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奇怪,這才緩和了顏色,看孩子還在哭,又給檢查了一遍,道:「這孩子,一點也不像是早產的,身子骨很健壯。如今還在哭,怕是之前不舒服,還沒回過勁。也可能是餓了!」

  餓了?這好辦啊,奶娘就在這兒呢。

  俞錦妍讓杜奶娘趕緊給孩子餵奶,趙嬤嬤不放心,跟著一併過去,留著俞錦妍幾人請了張大夫出屋說話。

  杜奶娘解開衣襟喂孩子,可孩子還是跟之前一樣,怎麼就不願意喝杜奶娘的奶,逼急了,只含著,就是不吞咽——眼見著趙嬤嬤臉色越來越奇怪,杜奶娘吃人的心都有了,直呼道:「小少爺,快吃啊,快吃啊!」

  莫鉉就是沒反應。

  趙嬤嬤看出不對了,喝道:「行了,你也別弄了。」上前要抱孩子,杜奶娘再捨不得,也不得不放手。

  趙嬤嬤抱著孩子來到莫含章身邊,低聲道:「太太,我怎麼覺得少爺像是不大樂意喝奶娘的奶,要不,您試試?」

  莫含章一聽餵奶兩個字,頭都大了。剛才這麼一齣,大悲大喜的,他腦子裡還漿糊一片呢,怎麼一下子,又要餵奶了?待要不答應,頭一低,便看見趙嬤嬤懷裡那一小團子,心,登時化成了一灘水……

  罷了罷了,誰叫他前世欠了這個小人兒的!

  不就是餵奶嗎,可憐見的小東西,剛才才受了這麼大罪,就當是補償他了!

  強壓著心頭的不自在,莫含章解開衣襟,抱過了孩子——說也奇怪,待在莫含章懷裡,莫鉉就再沒有一點剛才在杜奶娘身邊時的不合作,貪婪得喝起了他的餐點。

  趙嬤嬤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冷這張臉,恨不能活剝了杜奶娘:「小少爺根本不喜歡喝你的奶,你怎麼不說?小少爺這個樣子,分明是餓了。你們可真能耐,小少爺沒吃飽,你們也敢瞞著?」

  面對事實,杜奶娘跪在地上直哭,再不敢分辨。

  莫含章懶怠再看兩個奶娘,給丫頭使個眼色,自有人拉著他們離開了。

  唯有趙嬤嬤,留在原地,越想越恨,跺著腳道:「如今這府裡,是二太太當家,這兩奶娘也是她選的……真是,看著那麼精細兩個奶娘,結果都這麼不中用,糊弄誰呢!」

  莫含章低頭憐愛的看著孩子,雖然沒作聲,眼底卻是寒光四溢……

  舒月朝!

  俞錦妍很快從自己莊子上調回來一個安分的奶娘,是公認的老實本分人,做事很仔細,專門和藍晶一起照顧莫鉉,至於餵奶的事,孩子既然樂意親近生母,這事,便由莫含章來做了。另外趙嬤嬤也一併派過去照顧孩子,人少了,俞錦妍不放心。

  索性,孩子真的挺健康的,晚上那麼一通折騰,吃飽了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又是活蹦亂跳精神十足的了。

  洗三禮便按時舉行,晚宴之前,俞錦妍特地去看了莫含章,彼時,他正給孩子餵奶呢,看見她進來,尷尬到不行,可孩子吃的正香,又不忍心打斷,只能微微側了身子,欲蓋彌彰地躲一躲。

  俞錦妍坐到床邊,看了看孩子的臉蛋,出生三天,他長開了不少,已經看出白嫩的臉龐和細緻的五官,是個很漂亮的孩子,眼睛還睜不開,但是吃奶的時候小鼻子一縮一縮的,看得出挺有勁。

  她伸出手愛憐的摸了摸孩子的頭髮——莫含章羞惱的臉上都快滴出血來了——她突然看了他,說道:「其實,孩子不一定非喝你的奶不可的。」莫含章似乎有些不明白,奇怪的看著她,俞錦妍解釋道:「我問過老嬤嬤了,她們說,大概是孩子出生後第一口奶是你的,早前都是你餵奶,才會乍然換了奶娘就不適應了——後面奶娘多餵幾次,習慣了就好,就不用你這麼為難了!」俞錦妍與他視線交匯,「我知道,給孩子餵奶,你一定很不習慣。其實,你可以不用勉強的!」

  莫含章聽著,反而把之前的羞澀拋到了一邊,憐惜地看著孩子:「沒什麼好勉強的。這是我的孩子,只要他喜歡,要我做什麼都行!不就是餵奶嗎,我前頭都餵幾次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肅容看了俞錦妍,「要他習慣奶娘,一開始,肯定不很舒服吧?只要他好,我什麼都不在意!」

  俞錦妍挑高眉頭:「你說得輕巧。你要是一直把孩子帶在身邊,親自餵奶,後面給孩子換尿布,把屎把尿,日夜照顧,你少不得也得沾手,你做得來嗎?」

  莫含章斬釘截鐵:「我可以學,只要我有心,有什麼是學不成的?」

  俞錦妍也不知道怎麼的,心頭煩躁一片,突然便拉下了臉:「你虛偽不虛偽,說的好像你有多關心孩子似的!」

  莫含章不說話,就那麼靜靜看著俞錦妍。

  靜謐的房間裡,俞錦妍慢慢平復下情緒,深深看了眼莫含章,起身離開了。

  走出房門,卻驀然抓緊了衣襟,深深皺緊了眉:就莫含章現在對孩子這樣子,以後,母子倆一定會很親密吧?

  她原本是打算讓奶娘從小帶著孩子,好分開他們兩人的——可為什麼,看到剛才他給孩子餵奶的那一幕,她卻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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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5 12:54 AM

第一百六十章

  莫鉉的洗三禮辦得很風光很順利。

  各路親友,同僚上官,富貴顯達,雲集莫家,往來皆是談笑晏晏。說起孩子,更是讚不絕口,一口一個的「人中龍鳳」「未來棟樑」。莫家人也都一直笑著,各處招呼。

  戲班鼓樂,從下午直唱到了宵禁之前!

  更不要說四處的佈施,廟裡的香油錢,一晚上下來的煙火爆竹——知情的知道這是孩子的洗三禮,不知道的,還當是哪家大喜呢!

  也正因為俞錦妍區區一個洗三禮都如此大辦,舒月朝在莫家,便更顯得尷尬起來。

  往日她和莫含章這個嫂子關係到底如何,府裡上下街是有目共睹的,莫含章懷孕期間,本是沈氏主持中饋,可經過莫流采的事後,沈氏被打擊的夠嗆,實在沒心思管理家務了,便把家裡一應事務交給了舒月朝……

  杜奶娘陳奶娘,兩個奶娘,看著光鮮,結果呢,一個粗心大意,一個為了保住差事連孩子不肯喝奶的事都敢瞞下來,膽大包天了——這下人心裡能不嘀咕,怎麼就這麼巧?找來的奶娘,一個都不中用?不是說是精挑細選過的嗎?這麼用心選了,結果就選了這麼兩個貨色?

  聯想到如今府裡掌管家務的舒月朝,下人們少不得意味深長地歎一聲,這人心啊……

  不說下人了,便是莫飛景沈氏,心裡都在嘀咕著。沈氏不好直說,莫飛景可就沒有這麼多顧慮了。

  洗三禮一結束,他就吩咐人收拾書房,晚上他就睡那兒了!

  舒月朝氣得眼淚一直掉,他還不說跟她吵一架還好些呢,這麼不陰不陽不說話的,什麼意思?

  惱恨極了,也顧不得身邊人的勸阻,跑去就跟莫飛景理論:「你什麼意思?你有話但管說出來,這樣搬出來住算什麼?到時候,底下人得怎麼看我?」

  這後宅夫人體面,都是來自丈夫的。莫飛景這樣大張旗鼓跟她分房睡,又是在這敏感時刻——這分明是要她顏面掃地!

  舒月朝越想越委屈:「我嫁給你那麼多年,為你生兒育女,你就這麼對我?這麼一點情面不給?」

  莫飛景瞧她哭得厲害,心裡頭倒是有些鬆動,可想到莫含章,想到兩個奶娘,順勢又冷靜了下來,皺眉道:「你別在這裡跟我哭訴委屈,你自己幹的好事,你自己清楚!但凡你立身正,我能這樣?!」

  屋裡還有幾個心腹沒走,聽的這番不客氣的話,皆都低下頭,大氣不敢喘。舒月朝更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燒,羞得只恨不能地上有個縫好鑽進去,眼淚更是簌簌的落,拿帕子一直抹著眼角。

  莫飛景也才意識到還有下人在,想著這種事鬧開了,到底不好,板著臉把下人都趕了出去,沒好氣地喝著還在哭的舒月朝,冷笑道:「我都沒哭,你也好意思哭?今兒大哥看我的那種冷淡你看見沒有?都是你幹的蠢事,叫我和大哥兄弟都生分了!你還好意思在這裡跟我說委屈?」氣上來,真是連看都看得看舒月朝一眼,不耐煩地揮揮手,「你趕緊回去吧,我這裡還有事!」

  莫飛景這麼半點情面不留,舒月朝也是氣上來了:「怎麼你們就非認定了是我搞鬼?我是傻了還是瘋了,滿府上下都知道是我主持中饋,我還傻傻給莫鉉挑不好的奶娘?那不是把把柄往人手上送?我能那麼蠢嗎?」舒月朝真心是冤枉,莫含章早產後,奶娘不湊手,她忙讓牙婆幫著給介紹了好些個奶娘,真真是選了一遍才選的杜奶娘陳奶娘,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家世清白,鄰里間名聲也還不錯,這才挑了進來府裡照顧莫鉉的。舒月朝這次真沒動手,可誰知道,竟看走眼了呢!

  舒月朝嗚嗚哭著,真真六月飛雪的冤枉:「孩子這剛出生,次一天就要準備好奶娘,時間趕得這麼緊,我已經盡力了,還要怎麼的?我勞心勞力,結果一個不好,都是我的不是,倒好像我故意包藏禍心似的,我冤不冤枉?!」

  舒月朝埋怨丈夫:「別人也就罷了,到底隔了一層,可你我是夫妻,你是我孩子的爹,連你也懷疑我?你未免太過分!」捂著臉找了個位子坐下,便是嚎啕起來:「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莫飛景叫她哭得腦門子都疼了,根本一句話都不相信,冷笑道:「你叫我怎麼不懷疑你?你平日跟嫂子關係怎麼樣,你當我是傻子看不清楚呢?」

  舒月朝可不管他怎麼說,反正是死不承認的,只摸著心口道:「你就單憑這一點,就認定了我有害人之心?是,我是跟嫂子不怎麼親近,難道這就是罪了?我平日跟她不親密,就會故意找來奶娘來為難孩子?你我夫妻那麼多年,你就這麼想我?」

  舒月朝這時已經顧不得奶娘的事了,指著莫飛景,痛徹心扉:「你是認定了我的錯,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個歹毒小人,是不是?!」

  她兩眼都燒紅了,顯見的氣得不輕,偏莫飛景卻是一句不哄,只冷冷看著——這態度,可不就是默認了!

  舒月朝冷笑一聲,也不再辯解,眼淚一抹,轉身就出了書房。

  她這樣,莫飛景反而動搖起來:難道,她真不是故意的?再一想,又搖了搖頭,保不齊又是她的詭計,這女人,最是會裝腔作勢,自己可莫要被騙了。眼前形勢明擺著,不是她幹得,難道一切真就那麼巧?選上來兩個奶娘,全是這麼沒用?

  想到此,莫飛景便把此事撩開了,隨手抓起本書看了一會兒,自顧休息去了。

  而舒月朝,在屋子裡等了許久,也不見隻言片語過來,更不要說莫飛景親自過來賠禮了。一顆心直掉進了冰窟裡,渾身上下都涼透了。

  這就是她的丈夫,從來只追著利益走,誰對他有利,就往哪邊靠。當年大爺沒回來,府裡母親當家,俞錦妍不得沈氏喜歡,她幫著沈氏一併對付俞錦妍,可不見莫飛景有半點表示。如今大爺回來,他想著得到大爺的幫扶,便嚴禁後宅去找俞錦妍麻煩——哪怕這樣前後態度變化,會讓她在後宅顏面掃地,這男人,也是一點也不在意的。

  之前就讓她去討好莫含章,讓她跟他多接觸,姑嫂兩個搞好關係。看她進展不順,就老給她擺臉色,現在直接就一點面子不給她了!

  舒月朝止不住就想起了俞錦妍,自己這個大伯子,如今官運亨通,卻難得還是對妻子一心一意,之前一個秦雪姨娘,說打法就打發了。之後更是半點不見風流韻事,每日定去看望妻子孩子,愛若珍寶,便是沈氏這個生母,也要退一射之地……

  自己這個嫂子,憑什麼就那麼好的命?

  在娘家金尊玉貴,出嫁了還被丈夫如珠如寶的寵著?反倒是自己,娘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嫁個男人也沒本事,就指望著大哥手指縫裡漏出來一點花用,一點出息都沒有!

  人跟人的差別,憑什麼就這麼大?!

  她不服氣,不服氣!

  過幾天,皇帝正式下旨對北備戰,表示了自己的意思,國體為大,再是國庫空虛,也不能叫北邊的蠻夷給欺負到頭上來!

  朝中武官大喜,之前堅決主和的文臣自然不免怏怏。太子這時候又跳出來要整頓超綱,便更招了人恨。

  先是各處彈劾太子門下貪腐的奏摺如雪花般飄向皇帝御案之上,便是俞琮言王恒林家等人,也備受壓力。也不知道是誰在那裡嚼舌根子,之前俞默言的事又給重新提起來,話裡話外還在質疑,俞默言參與了漕糧鹽道的私下買賣,晉陽侯府是不是也跟著攙了一腳——氣得俞琮言當堂跟那上奏之人吵了起來,半點形象都不顧了。

  朝臣群起攻擊太子,那些個真正蠹蟲反而被忽視了,這麼爭執了兩天,太子要整頓的朝綱沒見半點成效,倒是太子的勢力,被弄得是七零八落了。三皇子幾次過來「勸說」太子放手,在朝中得到了很些人的支持,一時名望大漲。尤其在宗室裡,很得了人心。

  太子看著三皇子那麼上躥下跳,氣得好幾天沒睡,回頭又去找了皇帝,懇請他嚴加徹查,把注意力放到那些真正該死之人身上——但皇帝沒有回應。

  更雪上加霜的,太子側妃的父親,樞密直學士顧廷琛叫人彈劾了貪腐,指斥其十年前外任揚州時便摻合進了私鹽販賣之中,多年來為私鹽販子疏通門路高價販賣鹽引,貪墨無數,還拿出了賬本對峙,一時把顧廷琛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連帶著顧廷琛之父顧侍郎在朝中也是難做的很。

  更荒謬的是,這個出來舉報顧廷琛的,正是顧侍郎二子,顧廷琛親弟,溧陽縣主的公公,顧家二爺顧廷璘!

  奏摺才上不過一天,宗親裡更有人跳了出來覆議,首推得是理郡王家,叫囂著便合該將顧廷琛下牢收監,嚴加徹查!

  當堂,太子臉色鐵青,雙手死死握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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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5:57 AM

第一百六十一章

  侍郎顧家在京城,是頗有體面的一個門第。顧老爺子耕讀之家讀書出來,以一介鄉野士紳在朝中經營幾十年,除卻讀書天賦驚人,為人精幹,其中更多虧了出身高門庶女的顧老太太的光。

  大概是吃了有岳家幫襯的甜頭,顧老爺子再給自己兒子娶親的時候,很是挑選了一番。長子成婚時,他職位中等,便千挑萬選,給兒子也找了個益陽候林家庶長女,雖說庶出是身份低了些,可岳家有力,能幫襯顧廷琛,果然,顧廷琛自己有本事,再加上岳家助力,之後是步步青雲。

  等到二子顧廷璘成婚的時候,顧老爺子又升官了,顧廷璘便沾了光,妻子人選擴大了許多。顧老爺子千挑萬選,找了同僚王翰林家的嫡女,王家清貴,官宦之家,最重要的,這個王家閨女的母親,那是宗室女!理郡王家的續弦夫人,也是王家的女兒!

  這不,後面顧廷璘娶了妻以後,仕途也是一帆風順。顧老爺子便又給幼子娶了房好親事,到如今,顧家三爺正在湖北,擔任知府,也算很不錯了。

  到得孫子輩,長房長孫娶的安西將軍丁家的女兒,次孫娶亞聖孔家旁支的女兒,二房長孫更是直接娶了溧陽縣主這個身上有爵位的宗室女,滿府貴女,加上兒孫結成器,顧家可不是一日日興盛起來。

  可以說,顧老爺子為了兒子,真真是殫精竭慮,為了家族的榮光,更是耗盡了心血,索性也算得償所願,將顧家發揚光大了。

  只是顧老爺子卻有一點不曾料到,這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顧家滿門貴女?顧廷琛夫人林氏身為府中長媳,卻只是個庶女,如何壓得住後面王家的嫡女?這兩妯娌自大一開始,那就從來沒有和睦過。最厲害不過枕頭風,再好的兄弟感情,叫妻子幾十年如一日的在耳邊念叨,也得生疏了,況且顧廷琛顧廷璘兩兄弟,年歲相差較大,感情也不能說很好。

  等到各自孩子成親,長房長孫媳婦出生武將之家,次孫媳婦卻是文人世家的孔家,這兩妯娌又是異心,二房溧陽縣主更不是省油的燈,各方的兩個堂嫂,她是一個也看不上,更不要說交好了。

  鬧到現在,顧家子孫倒都是成器有才,只是這後宅,亂成一鍋粥,連帶著,卻是叫顧家長房二房,徹底離了心。

  如今朝堂之上,顧廷璘出面彈劾自己親兄貪贓枉法,顧侍郎站在前列,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哆嗦著手,眼神跟刀子似的刮著次子的臉。

  顧廷璘卻只當沒看見,反而從袖中掏出了好兩本冊子來遞交給旁邊小黃門呈交御前,痛心疾首道:「臣偶然間才發現這些東西,當真如晴天霹靂,再不敢想,家兄竟敢做出如此大不韙之事。乾坤昭昭,卻辜負皇上隆恩,貪污受賄,玷污門風……下官雖不才,也知禮義廉恥,再不能做視若無睹,求皇上明鑒!」跪地只泣不成聲!

  顧廷琛平日與弟弟感情再單薄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叫親弟弟這麼捅一刀?還是這麼光明正大的!氣得臉色鐵青,也跟著跪地喊冤:「皇上明鑒,臣弟所言,臣一無所知。臣為官自問秉持自心,一直戰戰兢兢,唯恐有錯,便是與老天借了膽子,也不敢有違國法,貪贓受賄啊!」跪地山呼,「還請皇上明察!」

  兩兄弟交換個眼神,皆是一番刀光劍影!

  皇帝粗粗翻閱手上東西,有以顧廷琛為署名的來往信件,鹽引帳目,各處收支記錄,一筆筆清清楚楚,最遠的,可從十年前數起——怎麼看,都有幾分可信。

  皇帝當即便沉下了臉,將其中一封顧廷琛與山東知府來往的書信讓小黃門送下去給顧廷琛看,冷笑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顧廷琛一見,登時臉色就全變了,驚呼道:「怎麼可能,我從不曾寫過這封信,皇上明察,臣從不曾寫過這信啊!」

  顧廷璘在一邊冷笑:「不是你寫的?這筆跡與你十年前可一模一樣,還能做假?」卻是高聲說道,「信上筆跡較大哥如今相差許多,這是因為大哥日日練字不輟進益的緣故,只比對時間,拿他當年的筆跡一對,自然之道真偽!」

  皇帝點頭連贊有理,果然叫人去找顧廷琛十年前的筆墨。顧廷琛跪在原地,雖然還挺直脊樑,但冷汗,早沁透了褻衣。

  連這微末細節顧廷璘竟都注意到了,自己這好弟弟,真是唯恐弄不死自己呢!

  兩人跪在一處,顧廷琛冷眼斜了一記自家弟弟,恨聲道:「你就這麼巴望我死?」

  顧廷璘只作沒聽見。

  稍一會兒,太監取了顧廷琛十年前的畫作,上面自有筆墨題詞,一對照,筆跡一模一樣,皇帝龍顏震怒,當下便令左右將顧廷琛收監,顧廷琛兩個兒子的職位也全部暫停。此案交由刑部徹查!

  顧侍郎受不住刺激,昏了過去。顧廷琛卻是被一干老臣連誇大義滅親,其節可敬!

  究其原因,說穿了,也不過是顧廷琛長女,正好為太子側妃罷了。

  太子一路緊繃著臉回到東宮書房,俞琮言榮親王世子周嶸緊隨其後,一進屋,太子便是狠狠一拳砸傷了書桌上,雖不曾說話,但憤怒,溢於言表。

  眼前的局勢,對太子實在太過不利,顧家女可不是一般侍妾,那是太子過了明路的側妃,顧廷琛,也算是太子岳長,他如今被奏貪腐,有心人定是要將其牽扯到太子身上的,要在惡毒一點,直接說顧廷琛實在為太子籌謀資金——少不得就有人問,太子要這麼多錢,是打算拉攏人心呢,還是要做什麼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啊……

  「難怪溧陽會對陶氏動手!」俞琮言經過剛才恍然大悟,「我說她怎麼那麼有恃無恐,連嫂子都敢動手,原來不僅是看著陶家要沒落,更是從顧家二房那裡聽到了消息,打算著跟長房,跟咱們這邊徹底脫開關係,這才下的死手!」畢竟,陶老爺子是太子太傅,鐵打實的太子黨,顧家長房亦然。本來陶沁瑤是溧陽嫂子,顧家長房二房都是姓顧,繞著彎的親戚,怎麼算都是太子黨,當日那般撕破臉,實在有些奇怪。

  直到今天,真想才算是水落石出了!

  周嶸神色冰冷:「顧家二房應該是早就另投他人了,只等著好時機跳出來。少不得顧廷璘在家裡露出了什麼口風,叫內宅女眷察覺了。溧陽這才跑回娘家,一心要趕走陶氏這個嫂子,好跟陶家,跟咱們撇清關係!」

  俞琮言摸著下巴:「這事,昌榮郡主不可能一無所知……昌榮郡主在宗室裡很交好了些人,如果她被溧陽說動,站在的是顧廷璘這邊,那她是不是,也跟著一樣,投靠了顧廷璘背後的那個人?」

  他們這麼一一分析下來,太子漸漸冷靜下來,也跟著道:「顧廷璘岳母本就出身宗室,今兒理郡王也幫他說了話……平日裡,我那些兄弟裡面,就老三跟這些宗室是最親!」

  太子心底恨極。他是太子不假,可平日對待宗室,卻從來沒有擺過架子,自問也夠給這些周姓皇親面子了。可就目前的情況看,真真是人心不足啊,看來他對他們的善意,這些人是一個沒領情,背後竟還勾結了誰,要把他拉下馬嗎?

  太子冷笑著,腦海裡瞬間浮起了三皇子的樣貌,連連冷笑道:「要不是翰之你早前提醒我小心老三,我這一時半會兒的,怕也猜不到,裝模作樣好像與世無爭的老三,手已經伸得這麼長了!」

  俞琮言俞翰之歎口氣:「只是我們到底棋差一招,沒料到,顧廷璘竟然被三皇子拉攏去了,現在顧廷琛大人被收監,皇上如此這般不給臉面,怕是震怒非常,我怕這後面……」

  說到此處,太子反而沒那麼擔心了:「這你們先別急,父皇的脾氣我還是瞭解的,別管顧廷璘今日如何大義凜然,他站出來舉報親兄,就犯了父皇的忌諱……父皇他,不會那麼簡單就遂了他的謀劃的!」

  俞琮言周嶸還有猶豫,太子卻不往下說了。出身皇家,最忌諱的就是奪嫡之爭,但事實上,每朝每代,都躲不了這一遭。當今也不例外,自己雖然是兄弟相殘上的位,可坐到了這位置上,卻又希望兒子能夠和平相處。

  之前俞默言的事,為什麼那麼著急定案,張家那麼快就判刑處決了?不過是皇帝從中察覺到了有兒子在覬覦太子的位置,骨肉相殘就在眼前,皇帝不願意深究,這才一床被子掩蓋了!這時候,皇帝最大的心結就是兄弟自相殘殺,顧廷璘今兒來這麼一齣,可是戳到了皇帝痛腳,皇帝能高興才怪了!

  太子暗下眼眸:「父皇最是會平衡朝中局勢,如今整頓吏治之事才剛剛起步,北邊戰事連糧草都還沒準備好,他是絕對不會讓我出事的……陶太傅已經被貶官,我這邊顧廷琛要再出事,嘿嘿,這次的整頓吏治,乾脆就不要做了!」

  所以,皇帝是絕對不會讓顧廷琛出事的。

  最少,他的態度,其實是在偏著太子的。

  周嶸眼睛瞬間就亮了:「所以,我們只要能夠找到證據,證明一切都是顧廷璘在污蔑,顧廷琛大人就絕對沒事了?!」

  幾人互視一眼,心才放了下去,又說了幾句,便各自散了。

  只是太子坐在椅子上,心情卻越來越不好。

  自己這儲君之位,越來越搖搖欲墜了。

  這些天,他冷眼旁觀,朝中竟有好大一部分官員都跟他疏遠了,武將不說,最重視嫡長制的一些文官清流,也暗暗對他表示了不滿——這其中當然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太子提出的整頓吏治損害了他們的利益——可他們的態度,對太子來說,是非常危險的。

  如果他這個太子不受朝臣愛戴了,那後面,他們是不是會找一個他們敬重的人,來代替他?

  而且,皇帝的態度也很讓他擔心。

  之前陶老大人的事,皇帝幾乎是樂見其成,很順水推舟就答應了,去掉了太子一個臂膀。之後太子莽撞的為了陶老太太等人被襲擊的事大鬧一場,皇帝雖然罵他沉不住氣,可細細分析,卻未必就不高興。

  皇帝他,竟是不希望他出息的!

  太子心頭發緊:父皇他,越來越防備著自己了!

  自己如今是步步如履薄冰,稍微不甚,便是萬丈深淵。可那些個朝臣宗親,卻總希望他能給他們更多,權勢,財富,利益……

  難道,自己這個太子,就要靠著討好他們,博得他們的支持,才能坐穩這個位置嗎?

  這樣艱難地日子,他還要過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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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6:03 AM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朝堂上面風風雨雨鬧得越來越凶,顧廷琛還在牢裡,他的兩個兒子繼被牽連免官之後,又被奏與顧廷琛一起參與到了貪腐之中,也不知道是哪個,甚至還舉出了顧廷琛小兒子去山東岳家迎親的時候,就曾跟那邊鹽場的人接觸過……

  牽強附會的理由,信與不信,端看為上者怎麼看——可皇帝,一直沒有明確表態。

  彈劾顧廷琛的奏章,便也來越來越多起來。

  朝堂之上,明著五皇子跳得最凶,平日裡禮賢下士的四皇子六皇子也不遑多讓,就跟商量好似的,竟然是達成一線,加在一起使力,各方勢力,皆朝著太子而來,彈劾太子的力度,越發大了。只有三皇子,在表面上也做著幾分動作,可總是畏畏縮縮,根本沒個真正殺招,旁人只道他是有心沒膽,根本沒把他當回事——唯獨知情的才知道,這位,才是太子最大的敵手!

  但俞錦妍看俞琮言,似乎一點不發愁的樣子,有心要問幾句,想想,到底是沒問。

  有些事,俞琮言要告訴她的,自然會說,要是不肯說,那自有他的道理,這種時候,自己還是不要讓他煩心了。於是俞錦妍還是每天上衙門辦差,回家後看孩子,饒是如此,還是累得不輕。

  京裡如今益發亂起來了,便是平頭百姓,也能感覺到籠罩在京城上空那凝滯的氣氛,街頭紈絝子弟鬧事的少了,可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很多的陌生人進入京城,有江南的文人,山東的晉商,北邊的鏢局……

  天南地北各有不同,唯獨一點,都是匆匆而來,面帶憂色,往往在行館客棧住不了兩日,便各處經營活動去了……

  俞錦妍占著步軍統領衙門的便利,每日裡便讓屬下多經一份心,那些高門大院門口每日裡來了什麼人多少看著點,跟街頭那些混混有點來往的更是灑了不少銀子,讓給多上點心,每日裡跟她彙報一次,也好叫她掌握情況。

  時間一天天過,顧家的局勢越來越不好,顧侍郎大病告假,顧廷琛長房這邊後面連兩個兒子都給抓進牢裡,留著女眷在家,到處求情找關係,想著幫自家男人疏通——這個時候,顧廷璘倒出來做好人了,什麼給安撫嫂子了,給嫂子找好藥請大夫讓她放寬心了,什麼照顧長房那邊幾個沒長成的孫子孫女啊之類的事那是不斷往外傳開來,就是不知道,這些到底是真是假了!

  太子外家承恩公府也被彈劾了,說林家仗勢欺人的有,謀財害命奪人田地的有,管教下人不嚴在外行兇的也有——連林朗的事業重新被拉出來說,什麼教子不嚴,養出這麼個紈絝子弟禍害百姓,難辭其咎也出來了,林家忙的是焦頭爛額。

  還有太子當年的伴讀,袁尚書家的長子,現任江州知府的袁平可,更是直接被彈劾在任上奪人妻子,傷人害命,更有人證血書,眼見著也是一樁麻煩。

  當然了,太子這邊也不是吃素的,你們彈劾,我們這邊也可以,一時間四皇子五皇子那邊也都倒了黴,各處彈劾的奏摺不斷,生生把每天的朝會鬧成了個菜市場,不是你罵我就是我罵你,比一群長舌婦人還叫人耳朵發疼腦袋發脹。

  禁衛軍那邊的任務也重了起來,王恒找俞錦妍去喝酒的時候就給抱怨了幾句,最近京中被罷官收押的人越來越多,刑部都要住不下了,大理寺的牢房更是爆滿,他們禁衛軍也被抓著去抓人看守,忙的要死。

  還有幾家倒黴的,被抄家了,禁軍出動了好幾隊,王恒就親自帶人去了一家,押人查抄物件,前後忙了好幾天才還沒完,還得等後面大理寺審完,把人送押各處,這才能鬆口氣——不過到時候,怕就另又有任務來了。

  俞錦妍也不說什麼,這時候,能忙總是好的,真閑下來了,不是被人整了,那邊是自己這邊要出事了,不是好事啊~在這時間裡,莫鉉這個小孩兒倒是過得挺好,雖說滿月酒也沒大辦挺遺憾的,但是人是越長越強健了,再看不出半點早產孩子的跡象。

  五官已經慢慢長開,眼睛也睜開了,皮膚雪白細膩,小模樣果然如當初贊過的一樣漂亮極了,尤其一對圓溜溜黑黝黝的大眼睛,看著你的時候,裡面還水水潤潤的,長長的睫毛那麼輕輕一眨,直人忍不住心都要化成了水了。他要再沖著你笑,真是讓人很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放到他跟前。

  莫含章現在越來越喜歡每天抱著孩子,哄著他,撫摸著他,怎麼看都不夠,怎麼抱都不足,怎麼寵他愛他,都覺得少了。連每天叫他難受的餵奶這一環節,在孩子吃飽喝足後那滿足的神情之後,也顯得沒那麼讓人難以接受了。

  另外他本人恢復的也不錯,除了月子裡不能洗澡不能下床不能沾冷水,得多喝湯多滋補結果補成了個珠圓玉潤,總的來說,元氣還是恢復了大半,滿月之後狠狠洗了個澡,現在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就是懷孕久了,習慣了挺著個肚子,現在沒了,走起路來還有些不習慣,而且肚子那裡老是感覺有些空落落的,肚子上那塊肉鬆鬆垮垮一堆,叫莫含章看著挺糟心的:便是他再不重視儀錶,有這麵團肉在,走路稍快幾分,也是有感覺的,不舒服啊!

  剛好現在他帶著孩子,趙嬤嬤便常讓他出去走走,也活動活動筋骨,剛和了莫含章的心意,便常常抱著孩子,到花園裡去散步去了。

  這走的多了,少不得便會碰見不想碰見的人。

  舒月朝看著前頭一隊浩浩蕩蕩走過來的人,眼底是化不開的陰霾,只是如今再要掉頭卻是晚了,少不得強忍著上前去打招呼:「嫂子!」

  冷冷淡淡的,一點也沒有親近的意思。

  正巧了,莫含章心裡也藏著心結呢,別說他之前被舒月朝刁難過並不喜歡這個弟妹,如今孩子是他的心頭肉,之前兩個奶娘的事他還沒釋懷呢,怎麼看舒月朝都嫌疑重大,自然對她更沒有了好印象,人家不樂意親近他,他還不樂意跟人多說話呢,當下也跟著淡淡回了一句:「弟妹!」

  本來這兩個都不待見對方,打過招呼各自離開也就是了。偏舒月朝今兒帶著莫鈺,莫含章這邊也抱著莫鉉,莫鈺年紀小呢,長到這麼大,府裡就他一個,早聽人說了大伯這邊給生了個弟弟,還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心裡頭既有不服氣,又有好奇,舒月朝莫含章這邊才打了招呼,那邊莫鈺已經跑上前去,給莫含章行了個禮就迭聲問道:「大太太,您生了個弟弟嗎?我一直都沒看見,我能不能看一看啊?」

  莫鈺長得很漂亮,又是個機靈的孩子,莫含章對舒月朝再不滿,這個小侄子,卻是喜歡的,被他這麼一叫,哪有不答應的,親自從奶娘那裡抱過了孩子,稍微矮下身子讓莫鈺看:「來,你瞧瞧,這就是你弟弟了!」

  莫鈺小小人兒墊高了腳尖,小小圓圓的臉上焦急一片,叫著:「大太太,您再低點,我看不見。」

  莫含章叫他的心急逗笑了,復又矮下一截,把孩子湊近了給他看:「這下看見了?」

  莫鈺好奇的看著莫含章懷抱裡的小人兒,他被包裹在一個大紅色的繈褓裡,頭上戴了頂虎頭帽,如今正醒著,大概是出來曬太陽,看著還挺精神,圓溜溜一雙大眼睛開始是半垂著,一下動動小嘴巴,一下縮縮鼻子,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大概是察覺到莫鈺在看他,眼睛一抬,將將跟莫鈺對上了。

  莫鈺小人兒登時就激動起來:「大太太,弟弟在看我嘞!」一邊看著莫鉉那白嫩嫩的小臉蛋,忍不住就把手湊了過去,奶娘本要說什麼,看莫含章沒阻止,瞟了眼舒月朝,也就沒說話了。

  莫鈺如願以償地摸到了弟弟,真真高興得不行,連連叫著:「弟弟的臉好嫩啊,摸著好舒服。」「他在看我,是知道我是他哥哥嗎?」又有一堆問題,「怎麼弟弟手腳都被包住了?」「弟弟不能說話嗎?他什麼時候會喊我哥哥?」「他怎麼這麼小啊?」

  稚語童言,可愛極了。

  莫含章也樂得跟他說話,陪著解釋了好半天,孩子還小呢,等長大了,就能陪他一起了。

  莫鈺戀戀不捨的:「還要長大啊,不能馬上陪我玩嗎?」到底這府裡孩子太少,莫鈺一個人,寂寞了。

  莫含章才剛做完月子,身子到底還有些虛,蹲久了就有點受不了,站起身把孩子交給奶娘,笑著只對莫鈺道:「鈺兒你要喜歡弟弟,盡可以常來看看。」

  莫鈺小臉上都要放出光了:「真的可以嗎?那我一定常去!」

  舒月朝已經是極度的不耐煩了,聽莫鈺越來越來勁了,板著臉喝道:「鈺兒,你還打擾大太太,沒見大太太都有些累了嗎?跟你說過多少次,大太太生弟弟很辛苦,你別老打攪他,你怎麼都不聽?!」

  聲音又嚴厲,莫鈺一下被喝住了,又想到剛才莫含章蹲著身子,似乎真的很不舒服的樣子,低下頭怯怯的給莫含章賠不是:「大太太,對不起,我剛才都沒注意……」

  莫含章自然是忙道沒關係的,還要說舒月朝大驚小怪,那邊人卻先開了口,笑道:「嫂子是要帶孩子散步吧,那我就不打擾了。」一邊叫了莫鈺,告個禮,便走了。

  莫含章真真又好氣又笑,這女人,什麼意思啊?

  趙嬤嬤看著舒月朝的背影,卻是緊緊皺起了眉,不贊同的看著莫含章道:「太太,您以後還是離鈺少爺遠點吧,二太太她,並不喜歡您跟鈺少爺多親近。」

  要真有心讓孩子跟這邊親近,莫鈺就不會等到現在莫含章都做滿月子出來了才第一次看見小莫鉉,擺明瞭舒月朝根本不樂意他往這邊來呢。

  莫含章也就是一時沒轉過彎來,看到莫鈺這個侄子心裡喜歡,沒想太多,被趙嬤嬤這一提點,也回過神了,歎口氣,也就罷了。抱上孩子,接著散步去。

  而舒月朝這邊,氣呼呼回到自己院子,莫鈺還在那邊一直歡喜的叫著弟弟,喊道:「母親,你也給我一個弟弟吧,跟鉉弟弟一樣,白白的,小小的,好可愛!」

  話音落地,就見舒月朝一把把桌案上的茶壺茶杯全給扔了,瓷器砸在地上,砰的一下砸了個粉碎,碎瓷片,落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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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6:21 AM

第一百六十三章

  年幼的莫鈺最後被奶娘急急忙忙抱著走了,回去的時候還眼底含著淚,根本不明白,為什麼母親會突然那麼凶。

  稚齡的孩子當然不明白,這些日子掩藏在莫家平靜表面的那些波濤洶湧,更不會察覺到,在莫鉉出生後,府裡下人對於他的態度那種微妙的轉變。

  可舒月朝卻看得明白,更是體會的清楚。

  本來,莫家只有莫鈺一個小少爺,哪怕府裡人知道,大太太不是不能生,大房遲早會有孩子,但是在獨一無二的這個前提下,莫鈺在這府裡,是有著特殊地位的,尤其沈氏還愛極了這個小孫子,府裡上下更是對莫鈺格外不同,平日裡莫鈺屋子裡要點什麼,絕對都是最好的拿過去。

  可如今,莫鉉出生了。比起莫鈺這個二房長子,當然是長子嫡孫的莫鉉更加重要,這孩子哪怕才出生一個月,但註定是莫家將來的繼承人——將來,這個孩子會擁有莫家所有的財富!

  舒月朝便是早知道自己這邊只是二房,將來莫飛景莫含章兩兄弟分家他們也不可能全占了莫家的財產,可真真看到下人對莫鉉那種誠惶誠恐的態度,府裡什麼好東西都往莫鉉哪邊送……她的心裡,還是不可抑制地扭曲了。

  前邊說是簡陋了的滿月宴,卻比她兒子當年的還要盛大許多。

  莫鉉一個孩子身上包裹的繈褓,就是進貢的貢錦。

  莫鉉這才一個多月,可是府裡就開始給準備以後伺候的人了,現如今身邊就有了兩個大丫頭了,這後邊,是不是要跟她持平了?

  最最叫舒月朝難受的是,這個孩子的出生,提醒了府裡很多人,這個府裡,孩子太少了!

  除了莫鈺,就只一個莫鉉了。俞錦妍這麼多年只有一個孩子,那是因為丈夫不在,情有可原,可她呢,莫鈺都四五歲了,她卻再沒開懷!

  旁人會怎麼看她?在背後一定會說她嫉妒不容人,沒給莫飛景安排通房?自己不出來,也不給莫飛景安排通房,結果導致他子孫不旺?

  舒月朝想到這點,心裡就跟刀割一樣,尤其如今莫飛景跟她冷戰著,雙方關係陷入了僵局,有些話,她連個述說的人都沒有,心裡的痛苦,實在難以承受。

  所以莫鈺稚語童言的說著要個弟弟的時候,舒月朝才會那麼生氣!

  難道她和莫飛景是跟大房那麼恩愛的一對夫妻嗎?難道是她不想再生嗎?可這麼多年了,她就是沒懷上,能怎麼辦呢?!

  舒月朝想起莫飛景最近在書房收用的那個年輕丫頭,長得清秀可人,莫飛景對她似乎是極為寵愛,更是恨得牙癢癢。

  對莫含章的嫉妒,也越發濃烈起來。

  憑什麼自己就過得那麼糟糕,莫含章卻能抱著孩子,那麼悠閒的散步,過得那麼輕鬆?

  同樣是女人,憑什麼她過得這麼差?莫含章卻那麼好?

  舒月朝越想越氣,抬起腳,狠狠將散落在腳邊的橘子踩了個扁,汁水四溢!

  可沒到晚上,更加雪上加霜的消息便傳了來,收到門房送過來的信的時候,舒月朝當天晚上,在椅子上,生生坐了一晚上……

  伺候的下人開始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直到第二天,消息傳來,舒月朝的父親,因為貪污受賄,已經被罷官下牢了。

  旨意雖然還沒下來,但是舒家,怕是要被抄家了!

  這消息,就如熱油裡的一滴水,登時,整個莫府都炸開了……

  俞錦妍在俞琮言那兒看到舒月朝父親被發落的消息,老實說,還真有點幸災樂禍的。舒月朝沒少為難她,她不是聖人,做不到以德報怨,看到對手倒黴,真的很難不高興。

  俞琮言瞧她笑得歡,止不住直搖頭:「你們女人啊,這嫉恨起來,記恨心還真強!」

  俞錦妍聽得不入耳:「呸,怎麼就只我們女人記恨心強?你們男人在朝堂上看對手不順眼,還置人於死地呢你怎麼不說?」

  俞琮言挑高眉,攤開手:「得,算我說錯!」不跟俞錦妍一併見識。

  俞錦妍也就是開開玩笑,他都服軟了,便也笑笑,手裡拿起了那張邸報,心情止不住的輕快:「舒月朝實在太討人厭了,而且這位舒大人,還真沒冤枉他,在外為任知府,十幾個的姨娘,這貪花好色的……嘖嘖,抄家竟然還抄出那麼大一筆銀子,不是貪污的,還能是怎麼來的?!」邸報一扔,滿臉都是嫌棄。

  俞琮言也不很收拾,他桌子上這些邸報多得是,都是要發往各地去的。最近朝堂一片動亂,事情都擠在一塊兒了,像舒月朝父親這樣因為貪腐被罷官免職的不在少數,抄家的更是數不枚舉,眼下的,朝堂都要亂成一鍋粥了。

  俞錦妍見他臉色不很好,就閒扯些話題:「對了大哥,嫂子去哪兒了?斐哥兒也沒見到?」

  俞琮言淡淡道:「去陶家了,岳父被罷官,官邸是不能住了,陶家前兒在西城買了棟宅子,如今忙著整頓收拾,搬家呢,你嫂子回去剛好陪著老夫人!」

  說起這個,俞錦妍止不住也是歎口氣,不過還是打起精神:「陶老大人只是被罷官,幾位陶家大哥也沒什麼大事,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官邸那兒,搬出來也就搬出來了。」

  俞琮言面色有些不好的用手指敲打著桌面:「要不是那些個處處跟太子過不去的,岳父何必……」越說越氣,乾脆不說了,只道,「不說這些了,你呢,我讓你問莫含章的那些事,你問了吧?」

  俞錦妍忙從袖子裡掏出本本子來遞給俞琮言:「你交代我的,我當然不能怠慢,早就讓他寫出來的,這你看看,是他記得的各處發生的事,時間地點人名,反正他說他記得的都在這上面了。」

  俞琮言接過,上下粗略翻了一遍,很長的一大段,光寫下來怕就要不少時間,止不住便挑高了眉頭:「沒看出來,他倒是挺上心!」

  俞錦妍暗下眸子,卻沒有了往日一說起莫含章便滿面陰鬱的樣子,淡淡嗯了一聲,道:「他現在,似乎真的是想跟我和解,問他什麼事也很配合,做事什麼的,更是從不推脫……我看,他倒是真的在為以前的事悔悟了。」

  俞琮言翻著那些資料的手便停頓了下來,抬起頭意味不明的看著妹妹,心情複雜道:「你覺得他在悔過?他、跟你說什麼了?」

  俞錦妍止不住輕笑起來:「哥,你少跟我裝傻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私下裡跟他說過好些關於我的事?他的態度一直在變,你會沒看出來?這還用說嗎?他悔過的態度誰看不出來,單就說你,跟他問過多少次關於朝局的事了,他半點沒隱瞞吧?現在還跟我裝傻!」

  俞琮言被說的有些訕訕。他當然看出來莫含章對自家妹妹的那種悔悟了,他現在最樂意幹的事,最大的消遣就是去找莫含章,然後說上一通俞錦妍的事,看著莫含章滿是愧疚想要彌補,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真是再大快人心不過了。

  那個蠢貨,傷害過他妹妹,現在回過頭來倒動心了,自找苦吃,真是再沒有比這更讓人心情愉快的了!

  俞錦妍驀然歎口氣:「我這麼些日子做男人,在外頭闖蕩,其實我也很有些感觸,做什麼都不容易,官場不好混,我連調任了好幾個地方,雖說如今混的還行,但其實,更多的是占了知道前世的便宜,還有你一直在照顧我,所以我才能這麼順利,哪怕如此,我心軟,猶豫,當斷不斷,看到一些不平事,心裡總是過不去……要我真是男人,這樣的性子,在官場上,怕是混不久,更不要說封妻蔭子了……這麼想想,就覺得莫含章前世能走到大將軍那個位置,撐起整個莫家,也挺不容易的。官場上那麼忙碌,顧不上內宅,也算情有可原……」

  俞錦妍這樣替莫含章說話還是第一次,俞琮言的心頭,更是打翻五味瓶一樣的複雜,說起來,他對曾經辜負自己妹妹的莫含章沒有半點好感,對方倒黴,他樂見其成。可他並不希望,自己妹妹一輩子生活在仇恨裡,那樣的日子,太累!

  而且,孩子畢竟出生了,俞琮言怕,要是俞錦妍一直沉浸在仇恨裡,夫妻不和,以後對孩子,怕是不好。

  可如今見俞錦妍似乎有原諒莫含章的趨向,俞琮言心裡又不舒服了,怎麼就能那麼便宜那個混蛋?「你,是打算原諒莫含章嗎?」俞琮言止不住問道,「打算盡釋前嫌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在問我,會不會跟莫含章再複合吧?怎麼可能!」俞錦妍聳聳肩膀,「過去發生的事太多了,我是永遠不可能忘記的。你知道沁瑤吧?現在黎泰天天去陶家找她,跟陶老大人老夫人賠不是,雖然礙於郡主還不能把人接回去,但是態度擺的很誠懇。你看沁瑤對人的態度現在也好多了,再也不說和離的話了,可她原諒他了嗎?不會!」她搖著頭,「哪怕黎泰現在態度再好,也難以改變,他之前偏袒母親妹妹對沁瑤造成的傷害,那個流產了的成了形的孩子,是沁瑤心底一輩子的傷,過不去的~」

  「縱使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俞錦妍低頭長歎一聲:「我也是啊……」

  「我看到莫含章強壓著心裡的不適應,親自餵養孩子,對孩子百般疼寵,我就知道,他是真的愛這個孩子,我的莫鉉……這樣的他,前世,應該是真的不知道,沈氏是那麼狠毒,連親孫子都能下手……這個男人,其實是外面的事太多了,內宅就糊塗了,真要說起來,他未必就不關心孩子。」

  「看到他給孩子餵奶的那一幕,聽到他說自己曾經做錯了,我心裡,真的有觸動!」

  「可是……」俞錦妍搖頭淺笑,「回不去了。哪怕鉉哥兒重新出生,可是我永遠都記得,那個孩子,曾經在我的懷裡,一點點變得冰涼……那一刻,我所有的感情就都逝去了,再也回不來了。」

  「我可以學著一點點放手我對莫含章的怨恨,為了孩子,大抵也是可以和平共處的吧。但是做對恩愛夫妻?這輩子,怕是不可能了!」

  俞錦妍抬頭望著窗外那寬闊的天空:「前後兩輩子,已經消耗完了我所有的感情。我這輩子有莫鉉,有親人在,已經足夠了。其他的,我不想了……」

  「……」

  房間裡,久久沉默著。

  末了,俞琮言歎口氣:「既然你這麼說了……」

  他停頓良久:「算了,你看著辦吧。你這心情,指不定做起事來,也更方便點!」

  俞錦妍疑惑:「做事?做什麼事?」

  俞琮言看著她,突然嚴肅了容顏:「妍兒,征北大軍就要出發了,你,怕是要上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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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5-2-6 06:29 AM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戰場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

  最基本的,這是一大群男人的聚集地,女子不得入軍營,這是軍規。除非是那種特殊紅帳裡的女人,軍營裡,是不能見女人的。一支軍隊,最少也有成百上千的人,所以最少的,那就是千百個男人紮堆在一塊兒,別的且不說,每天訓練操演,這真正就是個「臭男人」窩!

  最重要的是,戰場上,永遠都不缺少的傷亡。

  兩軍對戰,從來都是殘酷的。戰場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場戰役下來,很可能你熟悉的人就已經死在了敵方刀下,你認識的人就去了大半。

  在那裡,沒有任何的投機取巧,誰也幫不了你。

  只要你上了戰場,就只能靠你自己!

  俞錦妍剛重生的那會兒,真的很想去戰場上走一圈,是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比莫含章差什麼還是想要幫助俞琮言什麼的,她自己也很奇怪,就是一股執念要去那裡,跟俞琮言相認那會兒,還激動地說要建功立業。

  只是這個念頭,在官場上做了這麼久,各衙門混過來,慢慢也就拋到腦後,連自己都沒想起來了。

  俞琮言才說起她要去戰場的時候,俞錦妍甚至還有點發愣,啊,要去戰場了,我嗎?

  告別俞琮言從晉陽侯府出來,俞錦妍騎著馬慢慢悠悠的回家,路上還在想著這件事。

  俞琮言說,北邊那邊已經亂起來了,小紛爭不斷,看來北狄新任大汗是鐵了心要跟朝廷對戰了。皇帝現在正在考慮征北大軍的主帥,看樣子,還在猶豫到底該不該讓林韜去,大概是怕林家勢力變大,可眼下這局面,要是北邊真的亂起來,唯一能擔當大任的,除了太子,沒有別人了。

  「林大人對你印象很好,若真要上戰場,有林大人帶著你一起,那就再好不過。」俞琮言當時也並沒有說死了一定要俞錦妍去,只是商量著說道,「你若有意,現在就可以先訓練了。」莫含章這個現成的老師就再那裡,該請教的,俞錦妍現在就可以請教了。

  只是俞錦妍自己,反而有些猶豫了。

  上戰場啊~~

  她信步由韁的走著,腦子裡一直想著事,也沒注意到底到了哪裡,直等耳邊聽到一陣喧囂,才猛然回過神,皺起眉頭看著前面,就見一隊禁軍人馬守住了一座大宅門口,裡頭進進出出的都是人,人還隔得老遠,就聽見裡面男女老少的痛哭聲……

  都不用過去細看,俞錦妍馬上就知道,這怕又是哪一家人犯了事,被抄家了。

  調轉馬頭,本來就想走了,眼角餘光卻瞟見了個熟悉的人影:「王恒?」

  當中為首的王恒聽見響動,抬起頭,見是俞錦妍,不由得笑了。

  兩人就去了茶樓喝茶,俞錦妍本來不想去的,怕耽誤他的差事,王恒倒是沒很在意:「人都清點清楚,財務也都上封了,就只剩下把人帶回去收監,底下人做就行了,輪不到我!」

  俞錦妍如今可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官場新人了,這吵架的差事,算是個肥差,裡頭稍微動點手腳,就很能落下不少東西。查抄東西上封條是首選,隨便一件東西墨下來就是一樣,可惜人多眼雜,如今正是肅清貪腐的時候,不好明目張膽,於是這押送人員,就成了最好的一條財路。

  再是犯了事,那也是官宦之家,手裡總有點東西的,那些眼明心亮的,身上肯定藏了點,路上為了待遇好點,肯定要打點一番,要再有親戚過來幫著說情打點,那就更要花了。若真碰到那地位高的,順手一件事,還能落下個人情,再合算不過了。所以很多辦差的人員,就很愛幹這事,王恒要果然是體恤下屬不插手這事也就罷了,偏他說輪不到他……

  俞錦妍有些擔憂:「最近一直忙著差事,也很久沒見面了,倒是忘了問你,最近怎麼樣?你之前好像說禁軍裡空缺了個位置,怎麼樣,你有沒有希望?」

  王恒看出她的小心,苦笑道:「就這麼明顯?」

  他的頹唐,俞錦妍這一下就看出來了?

  俞錦妍略有些尷尬,打著哈哈:「也不是,就是看你精神不怎麼好,瞎猜的!」

  事實也是如此。

  在俞錦妍的記憶裡,王恒總是冰冷中帶著幾分高傲,永遠都是精神振作的模樣,高興的時候眼角會微微往上翹,臉龐輪廓都和緩幾分。若是不高興,便周身肅穆,冷的人半句話都不敢多說。

  可她從來沒見王恒像現在這樣,眉峰一直微微鎖著,在雙眉之間拱起一個川字,嘴角緊緊抿起,在外人跟前還不顯現,熟人面前一說話,便是掩不住的疲憊。

  俞錦妍想著如今朝廷裡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歎口氣,問道:「是不是禁軍那裡,有人刁難你了?」

  本來王恒是太子的人,走到哪裡,誰都要高看一眼。可如今,太子備受各處攻擊,朝堂上下大半都思量著怎麼把太子拉下臺,還有三皇子到六皇子,一個個都不是省心的,太子如今舉步維艱,王恒的日子,想來也不好過。

  王恒抹把臉,頹喪也不過一瞬間,很快就又重新振作起來,不屑的撇撇嘴,道:「小人多作怪,數來數去,也不過就是那些小手段刁難我,我還不怕這些,你很不用放在心上!」

  說的倒是簡單,可官場之上,利來利往,王恒被刁難離了油水差事,他本人不在乎這些,他手底下的人還能都不在乎?定是有怨言在的。不過他不肯說,俞錦妍也只能撇過這事。

  想來,以王恒的本事,這些小局面,應該是很快就能扭轉回來的!

  俞錦妍笑一笑,給他倒了杯茶:「如今這局面,牛鬼蛇神全跳了出來,也是殿下好脾氣,竟全忍住了,要我說,那些個跳樑小丑,又不是多大檯面的人,收拾也就收拾了,也省的殿下糟心!」

  太子手裡又不是真的沒有牌打,不過是隱忍不發而已。

  只是最近,太子手底下的人過的,真的不很好。

  王恒眼底也是快速劃過一絲戾氣,想來也是想到最近身邊發生的事了,瞬間,又笑起來:「怎麼能看你的樣子,最近過得不很好?」

  俞錦妍搖搖頭:「也就那樣吧,畢竟我這位置,也沒什麼好下手的,就是這差事,格外的多,叫人忙得只恨不能有三頭六臂才好!」

  說的王恒止不住都笑了起來。

  也是事實,俞錦妍管得是步軍統領衙門轄區之內的巡防,來去就那麼幾件差事幾個人,想下手也不好弄,只能給他多找事做了。

  俞錦妍倒是無所謂多做點事,可一想到這多做事後面的貓膩,心裡委實不樂意。「這種憋屈……」

  有些話不好明說,可不管是俞錦妍還是王恒,心裡都心知肚明。太子如今為什麼這麼蟄伏,說穿了,還不是因為皇座上的那一位?

  那位忌諱太子呢,打量著削減太子的權勢,所以由著幾位皇子跳得厲害,樂觀其成太子因為肅清貪腐一事惹怒了朝中很一批官員……

  明明是親父子,這皇家裡,卻找不到半點親情!

  俞錦妍對當今實在生不出半點尊敬之情來,這一位,為了權勢,已經什麼都不顧了。

  前世的時候由著三皇子坐大跟太子抗衡,今世,為了削弱太子勢力,大敵當前,還各種的玩權術,完全不顧,朝堂不穩,也會影響邊關局勢的!

  王恒跟著歎了口氣,半晌無言。

  能有什麼辦法呢?

  誰叫太子現在,還只是太子,還沒坐上那個位置?!

  跟王恒分手,俞錦妍心情凝重的回了莫府,坐在書房裡,心頭沉甸甸的,陰雲密布。

  形勢已經如此嚴峻了嗎?

  連王恒都被人刁難了,那自家大哥呢?

  俞錦妍想起今天俞琮言驀然提出的上戰場的事,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深意在?

  眼下這種情況,如果林韜果然能擔任征西大軍的主帥,對太子黨確實很有振奮效果,怕是有幾天朝臣都要掂量掂量太子背後有個手握重兵的舅舅的分量了——當然,也可能適得其反,更叫皇帝懷疑太子的忠心。

  可怎麼說,自己也只是個小人物,為什麼大哥會安排她跟隨林韜呢?

  大哥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情況的,卻還是這麼決定了……

  他到底有什麼深意在?

  俞錦妍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俞琮言的用意,想著太子一派如今尷尬的局面,為了大局,乾脆把所有疑慮都扔到了腦後,找莫含章去討教軍營事宜了。

  反正大哥不會害她的,太子是她選擇追隨的人,太子有吩咐,她去就是了,很不必多想!

  昏黃夕陽中,俞琮言坐在窗子前,感受著昏黃的陽光帶著淡淡的溫度灑在臉上,輕輕啜了口茶,想起了他那不省心的妹妹。

  去戰場啊,他本來一直很猶豫到底讓不讓她去。

  太子那邊安排的一系列計劃,是要自家妹妹擔當大任的,他相信自己妹妹有韌勁兒,只要下定決心,沒什麼做不好的,可總是擔心她吃苦,捨不得。

  直到今天,她推心置腹的那一番話。

  這個傻丫頭,居然說看透世情了?

  那怎麼可以?

  她還那麼年輕,還有那麼長的生活在等著她,現在就看破紅塵了?

  出去走走吧,看到更廣闊的天空,看看更寬闊的世界,平靜一下紊亂的心緒,她也許,能夠讓自己更開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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