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白粉姥姥 -【朱門惡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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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3:40 PM

129所圖為何

  秦桑輕聲罵了句:「早知道便不帶這蠢東西出門了!」

  「讓老王走。」葉葵抱著葉明宛,冷然吩咐。

  秦桑應了聲,將簾子掀開一點,自己探出頭去道:「老王,該走了!」

  老王頗有些怕秦桑,聞言立刻慌慌張張地扯緊了韁繩,「哦,走了走了……」

  「嗯。」秦桑發出個鼻音,縮回馬車內的時候趁機看了一眼制住了馬的人。咦,有些眼熟?

  簾子落下,馬車開始緩緩動了起來。

  馬車內,秦桑疑惑地問葉葵道:「咱們就這麼回去了?」

  葉葵輕輕撫著葉明宛的額,低聲道:「你可見著人了?」

  「見著了。」秦桑愈發疑惑,「頗有些眼熟,卻有些想不起是在何處見過的了。不過聽那人方才的語氣,似乎也是認識您的。最不濟,也是知道葉家的。」

  是啊,這鳳城中姓葉的人何其多,那人卻在瞬間反應過來她是誰,怎能不叫人覺得奇怪?

  葉葵垂眸,「是容家的三公子。」

  秦桑雖在裴長歌身邊沒待幾日便被送到了葉葵身邊,但對鳳城這些人卻還是知道些的,更何況容家三公子同裴長歌幾個並稱為鳳城五公子。雖然容梵只是榮國公庶出的第三子,但其人才品貌皆出眾,鳳城中倒是也有不少人家想將女兒嫁給他的。

  秦桑知道的雖不多,可這些都還是知道的,略一思索道:「因為對方是容梵,所以小姐才急著避開?」

  「是也不是。」葉葵抬起頭來,「容梵跟裴小九那傢伙的關係如何,你可知道?」

  秦桑一愣,遲疑著道:「容家三公子同九爺是同窗,亦是好友。」

  葉葵輕笑:「這話你自己怕是都不信吧?」

  「起碼明面上的確是如此。」秦桑汗顏,小聲爭辯。

  車轱轆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兩人的說話聲卻越壓越低。葉葵微微蹙眉,道:「那個容梵絕非純良的人。」

  秦桑幫著扶住葉明宛,輕聲道:「九爺不是愚笨的人,若是那容三公子真不是什麼好東西,九爺自然不會同他真心交好,您就不用擔心了。」

  葉葵眼睛一瞪,「誰說我這是在擔心他?」

  「這、這……」秦桑被她這麼一瞪,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您當我什麼也沒說。」

  葉葵卻從她方才的話裡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秦桑,你第一日來我身邊時說過的話,應當還未曾忘記吧?」

  秦桑只覺得有冷汗自背心滑落,叫她不敢直視葉葵:「奴婢都記得。」

  「那便好。」葉葵淡淡道。

  秦桑微舒一口氣,好歹是沒有繼續問下去了。

  若是被二小姐知道,她隔些日子便將她的事報給九爺聽,誰知道二小姐會不會一怒之下就將她在馬車上就地解決了?雖說她只用一隻手便可以將二小姐拿下,但是這若是被知道了,總是不妙。

  可葉葵雖沒有繼續問,心裡卻已隱隱猜到了些。

  但裴長歌救了她多次。兩人又是一起殺過人的交情,甚至於連秦桑都是他送到自己身邊來的,她難道還能為了這麼點事同他鬧翻?

  她傻了才會這般做!

  所以這事便算是掀過不提了。

  突然,「二姐,九爺是誰?」葉明宛不知何時醒來,揉著額頭問道。

  葉葵一滯,旋即道:「哪裡有什麼九爺,你做了什麼白日夢?」

  葉明宛嘟著嘴,有些不滿。「我是摔得暈過去了!哪裡會做什麼白日夢!」說她做白日夢,這豈非就是明著的嘲笑她?

  「頭可疼?」葉葵按了按她頭上紅腫的地方。

  葉明宛發出「嘶嘶」的吸氣聲,顯然疼得厲害,「唉呀,要疼死人了!」

  「那就疼著!」葉葵輕推她一把。「等回去了,請三嬸身邊的姜嬤嬤給你瞧一瞧。」

  葉明宛這才安靜了下來。

  葉葵卻又想起了心事來。

  方才那馬怎麼會好端端的就受驚了?去的也是那條路,回來的也是同一條路,路上出現了什麼才會讓馬兒受驚發狂,差點讓她們不得不跳車才好。

  然而事情真正奇怪的是,怎麼那麼湊巧便遇上了容梵?

  葉葵不由想起自己幾乎是次次出門都能遇上容梵。這若是擱在哪個懷春少女的身上,恐怕早就被這狗血的緣分所打敗,一腦袋漿糊,不知所云了。可葉葵並非這些普通少女,她自然也不會將這些事全部歸結到巧合上去。

  一次兩次或許是巧合,但起碼這一次葉葵不得不懷疑,巧合得太不像是巧合了!

  可容梵為什麼要接近葉家的人?

  滿頭霧水,揮之不去。

  大抵是因為一路都想著事,這一次葉葵倒是沒了暈眩噁心的症狀,等到下車的時候,仍是神清氣爽。反之,葉明宛腦袋上卻高高腫起了一個油亮的大包,跟被蠍子蟄過一般。

  一下車,她便嘟嘟囔囔地責怪起葉葵沒有照顧好她,倒像是回到了以前那驕縱的模樣一般。

  「秦桑。」葉葵喚了聲秦桑,眼神示意她留下查看下馬車跟老王,而她則領著葉明宛先進了門。

  等到燕草去流朱公主那請了姜嬤嬤來時,秦桑也正巧回來了。姜嬤嬤診治葉明宛,燕草陪著,葉葵跟秦桑去了隱蔽的角落裡。

  「小姐,奴婢在那匹馬的後臀發現了這個。」秦桑攤開手掌,上頭是一枚細如銀毫的針。

  葉葵捏起那根針迎著光看了兩眼,問道:「老王呢?」

  秦桑嗤笑一聲,「嚇得不行,我已經打發他回去了。」

  「嗯,往後不再用他便是。」葉葵道。

  若非先前她急著讓老王走,恐怕以他的性子,要不了多久就該跟容梵攀談下去,而後容梵的身份大概也就會順勢被引出來。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這事就立刻複雜了起來。

  很快,這小小的一件事,就會變成葉家跟容家的事。

  救命之恩,可不是說一句多謝便能解決的。葉家少不得要派人親自去容家送禮道謝,而容家若是收了禮,自然又要回禮。這一來二去,葉容兩家原本沒什麼來往,以後卻會因為相互走變得關係親密起來。

  一家有適齡的公子,一家有適齡的小姐。

  往後,恐怕就該是聯姻了。

  葉葵想了一圈,突然覺得寒意上湧。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可真叫人不爽!

  而這一切,都只是因為她手中的這根針引起的。

  葉葵面色變了又變,終於恢復正常,嘴角勾起個嘲諷的笑意。

  這一切不過都是她的猜想罷了,容梵不過同她遠遠見過幾面而已,難道他還會對自己一見傾心不成?葉葵自問並沒有這等魅力,那麼容梵接近她是為了什麼?

  若非她警覺,今日的事定然沒這麼容易解決。

  不論是為了什麼,對方一定有所圖謀便是了!

  光這一點,便已經足夠叫人心煩!

  葉家內的事都已亂得一塌糊塗,外頭的人卻還想要來攙和幾腳!葉葵眼睛一沉,那根針已經被她埋到了身側架子上的花盆中。

  「你先前看到他的時候,他身邊還有誰?」葉葵蹙眉問道。

  秦桑細細回憶,「馬車旁只有他一人。但不遠處似乎另有一隊人在等他,共計六人左右。」

  葉葵的眉頭皺的愈發緊了些,既然有那麼多人,那麼容梵便不應該是刻意在那候著的才是,而是無意中撞見了他們的馬車。可既是無意撞見,他為何要這般做?

  還是說,這根針根本就不是容梵做的?

  葉葵一震,急聲道:「老王!」

  秦桑不解。「老王怎麼了?」

  「這針!是老王做的!」葉葵的聲音已從懷疑變成了肯定的語氣。

  秦桑脫口而出:「怎麼會?」

  她方才可是已經仔仔細細探查過老王的!

  不對,這下子秦桑也反應了過來。那根針在馬的後臀,最有可能也最容易將針悄無聲息地扎上去的,也就只有老王一人!

  「是賀氏?」秦桑呢喃道。

  葉葵冷笑一聲,「臨行前,那婆子可不是白來一趟的!只可惜,這一回她又要失望了。」

  秦桑想起賀氏那張猙獰的面孔,覺得胃裡一陣翻湧。貌醜心更醜,簡直叫人無法忍受!她們三人先前若是跳下了馬車,就算不死,這受傷總是難免的。

  斷個胳膊腿的,更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恐怕賀氏也就打的是這個主意吧?

  這麼一來,葉葵倒是真的想要好好感謝容梵一番了。若沒有他,今日難免要掛彩。

  這邊葉葵難得對容梵心存感激起來,那邊賀氏卻已是氣歪了鼻子。

  「沒用的東西!就這麼點事也辦不好!」賀氏罵罵咧咧,只覺得心口堵得慌。原以為水到渠成的事,結果卻好端端被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公子哥給破壞了。

  「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賀氏罵了幾句,力竭般坐回了榻上,「過些日子,我要去靜慈庵一趟,好好去去身上的晦氣!」

  翡翠正巧送了冰糖燕窩上來,聞言不禁小聲獻計道:「既如此,夫人倒不如叫上二小姐一道去如何?」

  母親出門上香拜神,做女兒的隨行服侍再正常不過!

  賀氏難得露出了個笑臉來,拍了拍翡翠的手道:「你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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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3:40 PM

130出門上香

  翡翠的日子向來不好過,如今能在賀氏面前露個臉,她自然是費勁心機,不遺餘力。

  葉明宛頭上的包還未消下去,翡翠便已經巴巴地來將這事說了。秦桑燕草對她冷眼相待,葉葵只當沒有瞧見她,一時間好不尷尬。翡翠厚著臉皮上前,小心翼翼地道:「二小姐,竇姨娘才去,想必五小姐這心裡也不舒坦,權當出門散心便是了。」

  「散心?」葉葵低垂著眸子,始終不曾正眼打量翡翠,「既如此,你回去回了夫人,我知道了。等定了日子,使個人來通知我一聲就是。」

  翡翠見她應下了,心頭大喜,生怕她會反悔,忙不迭地回去了。

  等到人影不見,葉明宛扯下額上冰涼涼用來消腫的帕子,奇怪地道:「二姐,我們真要去?」

  「去,為何不去?」葉葵漫不經心地回答。

  「我倒是不想去吃素齋。」葉明宛嘟噥了句,關心的點卻是去了靜慈庵後只能吃素。

  葉葵不由失笑,輕彈了下她額上的大包,惹得她一陣尖叫,才哈哈笑著道:「你這一身肉,倒真是吃點素才好。」

  葉明宛不服氣,分辨道:「你倒沒一身肉?你難道就是一骷髏架子不成?」

  說著笑著,這院子裡倒是比過去多了許多生氣。

  一大一小坐在那說話,僕婦們偶然瞧見了望過去,恍恍惚惚覺得不像姐妹,倒是像母女了。說來也是,哪家的庶女是被交給嫡女教養的?何況,賀氏夫人還活著呢!

  下人們都這般想,更不用說賀氏幾個了。

  尤其是被楊氏嘲笑得狠了,賀氏更是心頭憋氣,所以這次並沒有打算喚上楊氏。但也不知楊氏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聽說後硬是要跟著他們去。這也就罷了,又要帶上她那個性子頑劣的庶子,簡直叫人忍無可忍!

  再說,她此番又不是真的只是為了去上香,這人越多,事情豈非就越容易出紕漏?何況楊氏同她從來都不對盤,難保不會幫著葉葵來對付她。

  賀氏氣得又狠狠往臉上塗了幾層粉,才算是將怒容遮掩了些。

  若是她知道這事便是葉葵故意透露給楊氏知曉的,還不知會作何感想。恐怕那粉再多撲幾層,也都不會有效了吧。

  到了日子,葉葵卻不讓葉明宛跟著去了。

  葉明宛橫眉冷目,不滿地嚷嚷:「為何不讓我去?」

  「你不是不願吃素?如今不讓你去,你難道不該正高興才是?」葉葵向著燕草招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身邊來,吩咐道,「你留著好生照顧五小姐。我不在的時候,這院子誰也不准進。你可記住了?」

  燕草重重點頭,自從池婆藉著榮養的藉口離去後,這院子裡的一應大小事務都是燕草給管著的,她如今已是早就習慣。

  葉葵展顏,又對不依不饒的葉明宛道:「你頭上的包才消下去,莫非就又想要再冒一個出來?」

  「不去便不去就是,還真當哪個想要跟你一道去似的!」葉明宛抱著一匣子窩絲糖,嘟著嘴跑了出去。

  葉葵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突然轉過頭來拉了燕草一把,讓她在自己身旁坐定,道:「這一去,至少也要兩三日,那人鐵了心要留宿,我自是不放心將那愛惹是生非的丫頭帶上的。夜長夢多,她還是留下的好。池婆走後,我知道你肩上的擔子就重了許多,但燕子,我一直都知道你可以。不論是桃花村裡的那個燕子,還是如今的燕草,你一直都很能幹。」

  那聲突來的燕子,讓燕草著實愣了好一會,半晌才喃喃道:「二小姐……」

  葉葵笑著抱了她一下,道:「我是葉家的二小姐,也還是你的小葉子。」

  擁抱這種方式對於土生土長的燕草來說,實在太過驚人,這次,過了好一會,她也沒能回過神來。

  「咦,你們倆這是在做什麼?」秦桑收拾完了東西走出來,大睜著眼睛疑惑道。

  燕草忙不迭直起身,「不不,您是二小姐不是小葉子!」

  葉葵聽著她堅定的話語,有些哭笑不得。她不過是見想著這麼久以來都未曾同燕草好好聊過,今日得空索性便說了,卻不想嚇著她了。這丫頭,其實還是同幼年時一樣吧,黑白分明得厲害,也執拗得厲害。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將葉葵當成了主子後,自然也就再沒有辦法將她當成童年時的玩伴了。

  葉葵不由悵然地輕歎了一口氣,而後對秦桑道:「我們走吧。」

  出門之際,葉明宛抱著糖立在門口,眼巴巴看著她,似乎極為不捨。可一見葉葵轉過頭去看她,她便又立刻收回了視線,擺出了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來。

  別扭的孩子。

  葉葵心中給她下了定論,轉回頭來繼續往前走。

  賀氏既特意讓她們陪著去上香,定然就不是會只是為了這樣的理由。明知前路有危險,葉葵當然不會讓葉明宛跟著。一則礙事,二則她的確也是怕葉明宛受傷。

  所以哪怕現在葉明宛服軟求饒,葉葵也絕不會改變主意帶著她去的。

  等到她帶著秦桑,兩人輕裝上陣地到了門口時,才發現楊氏竟然帶了好幾大箱子的東西。這也就罷了,竟然還帶上了四五個丫鬟婆子!

  賀氏一走出來,就沉了臉,不掩嘲諷地衝楊氏道:「喲,我說嫂子你這是去拜菩薩呢,還是準備搬去同菩薩同住?」

  菩薩那是人嗎?

  那可不是什麼活生生的東西!

  楊氏的臉登時也黑了下來,賀氏這是拐著彎說她想要去尋死呢!她眉毛一挑,摟著自己的寶貝庶子道:「我們錦哥兒身子嬌貴,這一去數日,自然是什麼都得帶上才好!」

  「嫂子說的是。」賀氏以帕掩嘴,「只是啊,誰也不知道你們會帶上這麼多東西,如今哪裡還有地方擱?咦,四丫頭怎地也要去?」

  葉明樂正帶著兩個丫鬟從裡頭走出來。

  賀氏的臉色愈加不好看了起來,葉明樂既要去,楊氏便該提起知會她一聲才是,如今這算是什麼意思,竟似乎全然沒有將她放在眼中一般!

  很快,賀氏的懷疑得到了證實。

  楊氏是的的確確沒有將她放在眼中!

  「東西擱不擱置得下,這就不用二弟妹操心了。」楊氏語帶諷刺,「我早就多備了輛馬車。何況,二弟妹是忘記了不成,今日的車子人手本就都是我安排下的。」

  這話猶如尖針,聽得楊氏瞳仁一縮,心裡有氣不得出。

  如今葉家主持中饋的人,可是楊氏!

  「我倒是還真是給忘了。不過……」賀氏賣了個關子,「我的記性怎麼說也都比嫂子好上一些才是。再如何,我也不會將庶子認錯成親子呀。」

  「你——」楊氏語塞。

  這沒臉沒皮的人,竟當著這般多的人如此奚落她!楊氏氣得再不願意看賀氏一眼,摟著錦哥兒就上了馬車。賀氏冷哼一聲,也帶著人兀自上了車。

  葉葵沒興趣聽她們鬥嘴,早就在葉明樂出現的時候便挑了輛停在中間的馬車坐了上去。

  門口驟然冷清了下來,就只剩下個葉明樂孤零零站著,有些茫然。

  一共就只有四輛馬車,賀氏自然是單獨一輛,葉明樂再傻也不會想去同賀氏擠的。楊氏滿心滿眼都只有錦哥兒,哪裡還顧得上她,她當然也不可能再擠上去。剩下兩輛,一輛是婆子丫鬟的,而另一輛卻是葉葵的。

  她方才沒有瞧見葉明宛,知道葉葵那還有地方,當下便準備往她那去。

  可才撩開簾子,她就聽到葉葵清凌凌的聲音傳來,「自己上來,那兩個丫頭去後頭。」

  葉明樂一愣,回頭瞪了那兩個丫鬟一眼,道:「到後頭去!」說完,她便自顧自上了馬車。那兩個丫鬟欲哭無淚,只得往最後面的那架馬車走去,可一上去就發現上頭已經有了四個人!

  可是不跟下人擠,難道要去同主子擠不成?

  兩個丫鬟只得強行厚著臉皮擠了上去,惹得其中一個婆子重重啐了口,罵罵咧咧地說了好一會才算是停歇。

  馬車搖搖晃晃地開行,後來便漸漸平穩了下來。葉葵沒一會,就開始覺得心口憋悶,閉著眼睛伸手去推車壁上那個小小的窗子,卻忽然怔住。手觸碰的地方光滑平整,哪裡有什麼窗子!

  葉葵微惱地睜開眼去看,結果那塊地方竟真的什麼也沒有。

  這什麼鬼馬車,竟然連個窗子也沒有!

  正惱怒間,她忽然嗅到一陣陣濃郁的香氣從葉明樂所在的地方傳來。胃裡一陣陣翻湧,葉葵強忍著噁心道:「你這是往身上抹了什麼東西?」

  葉明樂露出得意的笑容,「很香是不是?十兩金子才得一瓶的刺玫花露!」

  葉葵沒有理會她,別過臉去,以袖子掩住口鼻,恨不得立刻將葉明樂趕下馬車去。

  可葉明樂顯然沒什麼眼色,見葉葵在她問完話後便扭過頭去,還當是葉葵聽到十兩一瓶給震住了,有心想要顯擺一番,便故意朝著葉葵靠近。

  一邊靠近一邊得意洋洋地問:「二姐,你用過刺玫花露嗎?」

  葉葵只覺得那香氣濃郁得要命,簡直就是鋪天蓋地而來,叫人連呼吸都覺得刺鼻,偏生葉明樂還不停地靠過來。她心頭一陣火起,毫不猶豫地抬腳,一下將葉明樂踢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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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3:41 PM

131誰在搞鬼

  「你做什麼?!」葉明樂吃痛,捂著肚子喊叫起來。

  葉葵低垂著頭,露出截潔白的脖子,一聲也不吭,似是未曾聽到她說話一般。

  「你竟然踢我?」葉明樂怒目圓睜,「等下了馬車,我便去告訴二嬸,看你還能如何!」

  秦桑看出來葉葵這是難受極了,這一開口恐怕就會直接吐出來,所以這才一聲不吭,頓時對葉明樂沒完沒了的嘰嘰喳喳惱火起來,衝著她厲聲喝道:「再吵一句,我便將你丟下馬車去!」

  葉明樂聞言,也顧不得肚子吃痛了,登時便從地上爬起來,指著秦桑罵道:「我呸!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丫鬟也敢跟我說這樣的話!」

  「既如此,四小姐倒是看看我敢不敢。」秦桑冷笑兩聲,兩手相握,將指節掰得卡卡作響。

  葉明樂論膽子遠不及葉明珠,但論識時務卻是遠遠將葉明珠拋開一條街。見了秦桑這模樣,她立刻閉上了嘴巴。她雖然在鳳城才待了幾個月,但是卻已經聽說了許多關於葉葵身邊的大丫頭秦桑的傳言。

  所以,這種時候,她便是再氣惱也不敢繼續硬著脖子罵下去了。

  況且看看葉葵那樣子,葉明樂不覺暗笑出聲,恐怕還不用到地方,她就不剩幾口氣了!

  葉葵聽到她的笑聲,心中暗暗後悔,果真一開始便不該搭理她才是,就讓她去跟賀氏擠去才對!

  可是到了這時候,也就只能忍著了。

  馬車忽快忽慢,叫人極不舒服。葉葵不覺有些疑惑起來,能在葉家做事的車夫駕車的技術怎的會這般差?這條路她並非頭一回走,先前也並未覺得如此叫人難耐,怎麼今次卻是這樣一番情景?

  沒想到也就罷了,這一想到了。葉葵就忍不住繼續想下去。

  腦袋暈乎乎的,她竟然一直都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為何馬車上該有窗子的地方卻沒有窗子?為什麼馬車會行得如此顛簸?

  也不知走了多久,外頭嘈雜的聲音漸漸變弱,落在葉葵耳中的馬蹄聲也就隨之清晰了起來。

  「秦桑!」胃裡的翻湧似乎在頃刻間停滯了下來,葉葵驟然出聲喚住了她,「看看外頭的車夫!」

  秦桑雖疑惑,但仍舊沒有絲毫猶豫便打起了簾子,朝外看去。

  不看不打緊,一看,秦桑忍不住低低「咦」了一聲,衝眼前背對著她的車夫問道:「二夫人那輛車呢?」

  車夫沒有回頭,揚起馬鞭抽打了下棕色大馬的後臀,道:「咱們走得快,二夫人那輛落在後頭了。」

  「哦。」秦桑應了聲,放下簾子不動聲色地退回了馬車內。

  然而一轉過身來,她的臉色已經全變了!

  「出事了,二小姐!」秦桑將聲音壓得極低。

  葉葵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動手的話,有幾分把握?」

  秦桑手已按在了腰間,卻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葉明樂不知何時走到了門口,打起簾子往外看,一邊大聲疑惑道:「靜慈庵究竟在什麼地方,怎地這裡這般偏僻?」

  話音落,葉葵跟秦桑已齊聲下意識道:「不好!」

  秦桑反手便去拉葉明樂,葉葵頭暈腦脹,強撐著穩住身子。

  馬車霍然停了下來。

  葉明樂不知原因,非但不感激秦桑,反倒是將她臭罵了一番:「你個蠢東西,瞧把我的衣裳都給弄皺了!」

  葉葵深吸一口氣,眼睛盯著平靜的簾子一眨不眨。

  「閉嘴!」秦桑從牙縫裡擠出兩字來。

  葉明樂皺眉就想要繼續罵,一個丫鬟也敢叫她閉嘴。她偏生就是不閉又如何!可是嘴巴才張開,她便覺察了出了不對,聲音不由弱了下去,出口的話語也變成了,「馬車怎麼停了?」

  若說是到了地方,這自然是絕無可能的事!

  她才看過兩旁的景色,這分明還在荒郊野外的小道上行駛,怎麼可能下一刻就到了地方?

  「二、二姐……」她有些害怕起來,不由自主喚起葉葵來。秦桑恨不得直接一劍砍了葉明樂才好,先前做什麼去了,如今倒是知道認姐姐了!

  悄無聲息的,秦桑腰間軟劍已經被抽了出來。

  寒光泠泠,看得葉明樂驀地尖叫了一聲。

  葉葵一驚,馬車的簾子已經隨著這聲尖叫被生生割破——

  馬車外,還有一把劍!

  握劍的人身上還穿著車夫的褐色粗布衫,面無表情地將目光落在了葉葵的身上。不過很快,他的視線就被秦桑手中的劍給吸引了過去,神色微微一變。

  葉葵強自鎮定,冷冷看著車夫打扮的男人,終於從他的面上尋到了一絲張皇。

  看來,這裡並不是他一開始準備解決她們的地方,是葉明樂的那句話讓他警覺,才決定突然出手的。

  「啊——啊——二姐,救命啊——二姐——」葉明樂驚慌失措地撲到了葉葵身上。

  濃郁的香氣猛地從葉明樂身上傳來,葉葵被薰得發懵,差點就地吐了出來。緊張、暈車、薰人的香氣,無一不叫她作嘔。可是如今她怎能吐,葉葵死死咬緊了牙關,心中浮現出一個刻薄的念頭來。

  若是等會那男人一劍刺過來,她一定會拿葉明樂去擋的!

  正想到這,秦桑已跟那男人纏鬥在了一處。留在馬車上不過是坐以待斃,誰知道這人還有沒有幫凶,這裡絕非久留之地,葉葵皺著眉頭就要下馬車,卻被葉明樂死死扯住。

  「二姐——你別丟下我啊二姐——」

  葉葵頭疼欲裂,今日怎地就正巧碰上了葉明樂這個煞星!

  時間不等人,多耽誤一分,危險興許就近了一分,葉葵不得已拖著葉明樂一道下了車。

  秦桑的劍術沒有絲毫花哨之處,招招都是殺招,凌厲之極。那個偽裝成車夫的劍手的武功雖然亦不弱,但面對秦桑的時候仍處在了下風。葉葵不由對秦桑的真正實力起了大興趣,裴長歌是從哪裡弄來的秦桑?

  這一切,她先前都沒有考慮過,如今想來事情恐怕比她想的要複雜許多。

  劍光劃過,秦桑的劍已經劃過了那人的喉!

  葉明樂又尖叫起來,葉葵急忙反手去捂她的嘴。這荒郊野外的,喊得這般響亮,若是這人真有幫手,豈非就是在給對方傳遞訊號?

  褐衣的男人躺在地上沒了動靜,秦桑微喘,立在一旁。

  葉明樂身子軟軟,癱倒在地,手還緊緊抓著葉葵的袖子。葉葵用力將袖子扯回來,神情冷漠地朝著秦桑走過去。血的味道在微涼的空氣裡漸漸散開來,鑽入人鼻中,像是小蛇。

  灼熱、腥甜。

  好不容易才被壓制下去的吐意又翻湧了上來。

  葉葵屏息彎腰,伸手想要查看這個人的身份,卻不料明明似乎死透了的人竟然會在突然間又握緊了劍朝著她揮來。一旁的秦桑根本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抵擋的動作不由慢了一拍。

  「嗤——」

  短促而清晰的聲音驀地響起。

  秦桑有些呆滯地看著氣喘吁吁的葉葵,心中暗暗贊歎,二小姐果真不是一般的大家閨秀!她們族裡以疤痕為榮,勇士的身上向來都是疤痕遍體。所以當她看到葉葵身上那些無法磨去的傷痕時,就隱隱察覺到這位葉二小姐,她的新主人同葉家另外幾位小姐是完全不一樣的。眼前的這一幕,終於證明了她心中的那些猜測!

  那人被秦桑切斷了喉管,本就死定了。方才那一下,不過是強弩之末,迴光返照罷了,所以葉葵毫不猶豫反手搶過他手裡的那把劍,朝著他的心口狠狠刺了下去!

  血濺起的那一刻,葉明樂的慘叫聲幾乎劃破了蒼穹。

  不知情的人保準以為那一劍是刺在她心口上的。

  葉葵素白的衣裙上沾上了新鮮的血滴,猶如雪地紅梅,烈烈的豔、灼灼的紅。

  隨手翻了一番,什麼東西都沒有發現,葉葵不由蹙眉,丟下劍起身便走。一邊走一邊問秦桑道:「秦桑,可會駕車?」

  秦桑搖搖頭,又咬牙道:「奴婢可以試試!」

  「好,我們往回走!」葉葵當即下了決斷,自己爬上了馬車。

  「四小姐,該走了。」秦桑面無表情提著劍,衝著癱倒在地上的葉明樂道。

  葉明樂眼睛直勾勾盯著她手中沾著血的劍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口中吶吶道:「殺……殺人了……」

  秦桑隨手將劍在死去的那人衣服上擦拭乾淨,一看葉明樂還在原地,不由冷笑一聲道:「四小姐,你若是還要在那悲天憫人的,到時候可別怪我家小姐不管你,將你一個人丟在這!」

  「我……我……」葉明樂「我」了兩聲,說不清楚話來,身子卻已經開始努力站直。

  可試了兩次,她那腿軟得像是兩根麵條似的,莫說走路了根本連站也站不起來。

  秦桑看了兩眼,快步走過去一把將她攙起,半抱半拖地將她甩到了馬車內。自己這才將手擱在了車轅上,默念著馬兒你可乖一些,拿起馬鞭開始趕車。

  車廂內,這一回不用葉葵踢,葉明樂就乖乖地躲到了角落裡去。

  她終於明白了自己那個大姐說起葉葵時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了,眼前這人哪裡像是個深宅大院裡的姑娘,分明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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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3:42 PM

132亡命之途

  馬車調轉了頭,沿著來路往回走。

  這一回,葉葵即便身子不適,也再不敢閉目睡去。

  事情有著說不出的古怪。她乘坐的這輛馬車乃是夾在中間的,前頭有賀氏的馬車,後門是楊氏的那輛。它到底如何錯開地方,駛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除非,不單單這輛馬車的車夫有問題,剩下的那些個車夫也都有些問題。

  是賀氏收買了車夫?還是另有其人?

  葉葵不由疑惑起來,她跟著賀氏出門,若是直接橫屍野外,恐怕賀氏也脫不了干係。賀氏就算再蠢再恨她,也不至於做出這般沒有分寸的事來才對。可如果不是賀氏,難道是葉明煙?

  她看了眼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葉明樂,心中冷然。

  葉明煙是葉明樂同母同父的嫡親姐姐,難道連她也不放過?可轉念一想,誰會知道葉明樂一定是同她一輛馬車?

  手指彎曲,輕輕扣著車廂,心念電轉之際,葉葵驀地想到了一件事。若背後那隻手的確是葉明煙,那麼就絕不會只有假車夫一人!她一定還有後招!葉明煙並非一點也不知道秦桑的手段,所以她既然想要讓她死在野外,那麼自然也就應該做了萬全之策才是。

  身下馬車一晃,行進的速度似乎慢了下來。

  秦桑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了進來,「小姐,外頭有岔道。」

  葉葵聞言不由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這也就難怪他們分明夾在中間,卻仍能單獨換了一條路走。

  「往馬蹄印記跟車轍痕跡多的那一條走!」葉葵揚聲吩咐。

  秦桑應了聲「是」,不多時,馬車又重新動了起來。

  外頭的這條路並不寬闊,根本不可能讓兩架馬車並駕齊驅,自然也就不可能讓卡在中間位置的馬車越過前頭那架。跑到第一的位置去。這也就是為何秦桑一聽到那個車夫說了他們跑到了前頭,而載著賀氏的那輛落後的話後,便立刻知道出事了的緣故。

  細節……細節……

  葉葵慢慢回憶著從出門開始的事,一定有什麼地方被她給遺漏了。可是,是什麼地方呢?她百思不得其解,不覺有些頹喪。

  到底是賀氏出的手,還是葉明煙動的手腳?一時間,仍叫人有些難以分辨。

  突然,馬兒的嘶鳴聲驀地提高。葉葵一驚,急忙打起簾子向外看。「秦桑,出了什麼事?」

  秦桑臉色凝重,道:「有人追上來了。」

  葉葵屏息而聽。馬蹄聲遠遠的,應該只有一匹馬,可隔得還有些遠,叫人分辨不出到底是迎面來的,還是從後頭追來的。

  正在疑惑間,馬蹄聲驟然雜亂了起來!

  方才不過一匹馬,如今卻是叫人有些聽不清到底有多少匹馬了。秦桑背上沁出冰冷的汗水,一個兩個她還有些把握,可若是來了一群人,她可沒有三頭六臂來對付!

  事情終於出現了叫人崩潰的一面,葉葵跟秦桑幾乎同時確定了馬車的來向,前後夾擊!她們被硬生生堵在了正中!這下子可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肉,要任人宰割了!

  「馬上下車往林子裡跑!」葉葵看了眼兩旁的山林,咬咬牙做出了決定。此時已是初夏,山上的樹木早已蔥蘢茂密。若是運氣不錯,應當能避一避。

  可問題在於,她們還有個「拖油瓶」!

  聲音越來越近,葉葵撩開簾子衝著裡頭喊了兩遍:「出來!」

  可葉明樂不為所動,只用惶恐的眼神看著她。喃喃道:「不……我不去……我哪兒也不去……」

  葉葵眉目間似是凝上了一層霜雪,扭頭便丟開簾子,提著裙子跳下了馬車,「我們走!」

  她沒有直接丟下葉明樂便走,已算是仁至義盡。她既然不願意走,那麼接下去是生是死,便都同她們沒有關係了!然而,同葉明樂說兩句話的工夫,馬蹄聲已是極近了!

  葉葵頭也不回,跟秦桑兩人拼命往上頭跑。

  誰也沒有辦法分心來說話,越跑越喘。驀地,葉葵的裙擺被一叢低矮的不知名植物給掛住了。扯了兩下,卻沒有動靜。葉葵眉頭緊緊皺起,快速道:「斬斷!」

  話落劍下。

  秦桑扶著葉葵,立即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一塊碎布,這種時候既可能是一種潛在的危險,自然也就可能是一個調虎離山之計!

  不知跑了多久,葉葵漸漸覺得力竭。這個身體,即便過了這麼多年,也仍舊似乎不屬於她,一旦用得狠了,就連路也走不穩。沒繡花彈琴的命,卻還真是生了副千金小姐的身子!

  秦桑亦察覺出了她的疲憊,不由有些擔憂起來。

  「山下那些人不一定就是敵人,也許只是過路的人……」秦桑抱著僥倖的心思,小聲道。

  葉葵深吸一口氣,苦笑:「你仔細聽。」

  秦桑一怔,屏息聽去,果真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踩踏聲。

  有人追上來了!

  她不由想起了留在馬車裡的葉明樂,那可是個禍害!興許便是她透露了她們的去向也說不準!

  兩人跌跌撞撞地繼續向前跑去。

  葉葵心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個念頭,這樣跑下去並沒有意義,而且她們的體力會消耗得越來越快,到了最後,恐怕就真成了那軟腳蝦了。可停下來不跑?這如何能行!

  突然,葉葵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了翠綠的草葉上。

  秦桑急急去扶她,卻被葉葵給攔住了。她跌坐在草上,素白的裙子上除了血,又沾上了墨綠的草汁。

  「別管我,自己跑吧!」葉葵冷著臉,聲音堅決。

  秦桑瞪圓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地道:「你說什麼?」急切中,連敬語都忘了用。

  葉葵堅定地搖搖頭,推了她一把:「快走!我的腿走不了了!」

  「腿?」秦桑聞言急忙蹲下身去撩她的裙子。

  葉葵悶哼一聲,額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咬著牙繼續推秦桑:「不想都死在這,便快點跑!他們要追的人是我,你快些走!」

  秦桑看著那根猙獰地扎進葉葵腳踝上一寸位置左右的樹枝,傻了眼,聽到葉葵的聲音才終於回過神來,急切道:「不行,我若是這般跑了,九爺也絕不會讓我活著的!」

  口中說著擔心自己生死的話,她的眼裡卻快要滲出淚來,「小姐,我背著你走!」

  葉葵要拒絕,卻已疼得說不出話來。那鑽心般的疼不停地從傷口處湧上來,連帶著腦瓜子都一抽一抽地疼了起來。

  秦桑二話不說,已經將她背了起來。葉葵只比她矮一些,兩人的體重本就不相上下,秦桑背著她,步子登時便慢了許多。葉葵心中大急,「我是主子你是主子,快把我放下!」

  「不放!」秦桑只當沒有聽見她的話,埋頭苦撐。

  這般艱難地走了一會,遠遠的忽然傳來了兵刃碰撞的聲音,葉葵同秦桑心中俱是一凜,怎麼已經打起來了?

  須臾片刻,一個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葉二小姐——」

  竟又是容梵!

  怎的會如此巧?

  葉葵同秦桑對視一眼,點點頭。

  秦桑將她放下,擋在她前面,揚聲道:「我們在這——」

  「葉二小姐可有受傷?」樹叢裡鑽出幾個人來,打頭的那個便是容梵。

  看著眼前這個並不十分熟悉,卻已經是第二次救了自己的年輕公子,葉葵滿心疑慮,可這種時候卻不得不道謝,「一點小傷,多謝容三少了。」

  容梵像是早就知道她會認出自己一般,俊朗的臉上露出個釋然的笑容,道:「若非葉四小姐還在山下,在下也不會知道你們在山上,否則今日恐要釀成大禍。」

  葉葵忍著疼笑了笑。

  容梵的話看似沒有問題,可卻是點明了告訴她,她們往山上跑的事,葉明樂恐怕同樣告訴了那群賊人。

  「對方一共五人,已盡數被我的手下誅殺,葉二小姐大可以安心了。」容梵細細解說著,看了一眼她的腿,覆在上頭的那一截裙子已悉數被血染紅。

  葉葵深吸一口氣,示意秦桑將自己扶起來,一邊繼續同容梵道謝,「多謝容三少的救命之恩,改日必當登門道謝。」

  容梵微微挑眉,略帶詫異地看了葉葵一眼,心道這人的確有些不同於一般姑娘,聽到他說殺了五人,竟一點反應也無。

  然而心中這樣想著,他口中卻已經說起了謙讓的話:「不過是正巧路過,湊巧罷了,當不得。便是旁人遇到了這樣的事,也一定會出手相救的。」

  葉葵腳上疼得厲害,根本沒有心思同他繼續閒扯,便連連點頭道:「容三少大仁大義,小女子敬佩萬分,但今日您的確是救了我們一命,這謝必定是要謝的。何況現下還要勞駕您護送我跟婢女下山呢。」

  容梵的目光掃過秦桑右手的長劍,心中微凜,面上卻笑著道:「自然自然。」

  他們一群人都是男子,自然不好直接碰觸葉葵,到了最後,仍是秦桑將葉葵辛苦背了下山。

  一到下面,葉明樂便不管不顧哭著撲了過來。

  可她撲的人不是葉葵也不是秦桑,而是容梵,著實叫人吃了一驚!

  「四妹!你在做什麼?!」葉葵低斥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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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3:43 PM

133終到庵堂

  葉明樂不過比葉葵小兩歲,青天白日的撲進個男人的懷裡,這若是被人瞧見了,算怎麼一回事?

  來到這個時空這麼多年,唯獨這件事葉葵仍舊覺得十分無奈。今日若是葉明樂的名聲壞了,可就不單單是她一個人的事情,而是葉家的事,是葉家所有姑娘的事!

  一個姑娘的清譽被毀,剩下的也不過就是池魚罷了,哪裡能有不被殃及的可能。

  將葉葵扶到馬車上,秦桑即刻上前將死死抱著容梵不放的葉明樂給扯了回來。她這副做派,簡直叫人無法相看!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簡單的道理便是秦桑這個骨子裡留著蠻夷血脈的人都知道,葉明樂怎會不知道?

  想到這,秦桑的面色都忍不住古怪了起來。

  若非如此,恐怕二小姐的語氣方才也不會那般嚴厲吧。

  「四小姐大概是嚇壞了。」容梵的神情倒是一派風輕雲淡,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一般。

  葉葵忍著痛同他敷衍,道:「必定是如此,否則四妹向來性子內斂,如何會做出這般失禮的事來。」

  「我恨你!」葉明樂忽然從秦桑懷中掙脫出來,衝著葉葵惡狠狠說了一句,面上卻是泫然欲泣,「你怎麼不死在山上?」

  說完,她忽然又扭頭對容梵道:「你為何要救她?將我一個人孤零零留在下面,卻去救這個惡毒的女人!」

  她口中的話不論叫人怎麼聽,都有種說不出的不倫不類跟別扭。葉葵卻在越來越麻木的疼痛間嗤笑了起來。葉明樂的心思實在是不難猜,她恨,自然是因為葉葵竟然不帶上她便自己跑了,責怪容梵為何要去救人,大概是因為看上容梵這位英雄救美的少年英雄了。

  不愧是葉明煙的妹妹,才這個年紀便已經知道動那樣的念頭了。

  她方才撲到容梵懷中的那一下,恐怕跟害怕也沒多大關係,不過是想試試溫香軟玉可否醉英雄罷了吧?

  葉葵幾乎要被自己心中的念頭逗笑。

  「四小姐恐怕真的被嚇得不清。」容梵神情自若,始終不變,「二小姐腿上的傷還要早些治療才是,倒不如我派人護送二位葉家如何?」

  葉葵不由想起初見容梵時的樣子來,那時的他在裴長歌射出那一箭的時候仍是忍不住臉色微變,如今卻似乎已經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般。短短一年,一個人就可以變如此多。

  「那便有勞容三少了。」葉葵捂著腿道謝,眼睛卻看向了四周。

  屍體似乎已經都被處理了,甚至連血跡都已經幾乎不見。可見容梵手下那群人並非普通護衛。

  這樣的人,能不靠近,自然最好便永遠不要靠近,否則,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時捲進了致命的麻煩中。可如今,葉葵卻覺得自己已經捲入了一個不可預見的巨大漩渦中。

  而這一步步,似乎都是因為身後那隻手。

  那隻手的主人可是葉明煙?

  葉葵是個不信巧合的人,在她眼中,所有巧合的事皆是因為有人在後頭推動而形成。所以所謂的巧合不過是有人刻意為之,其實不過就都是陰謀罷了!

  「你們兩個送葉家兩位小姐回城。」容梵隨手指派了兩人。

  馬車山濺起的血跡都已被抹去,葉明樂瞪了葉葵一眼,率先上了馬車。

  葉葵略一思索,卻決定不回葉家去,掐算下時間,這裡離靜慈庵的距離應當比葉家要近許多。而恰好這次出門之前。賀氏因為擔心她自己那張臉,厚著臉皮去問流朱公主借了姜嬤嬤。流朱公主念著葉明宛也要去,頭上還帶著傷。便索性答應了。可誰知葉明宛此次並沒有跟著出來,但流朱公主既答應了,自然就不可能又將話收回去。

  所以今日,姜嬤嬤是跟著他們一道出了門的。

  眼下這情況,當然是哪邊離大夫近,就往哪邊走。葉葵立刻決定往庵堂去。

  「不知兩位小哥可知道靜慈庵怎麼走?」葉葵被秦桑扶著,面色蒼白地問道。

  其中瘦高些的那個點點頭,「小姐這是要去靜慈庵?」

  葉葵頷首,「是,不用回城,我們直接去靜慈庵。」

  那兩人去請示了容梵,便駕車要帶著她們去靜慈庵。可葉明樂又鬧騰了起來,「你不要命,我可還要命!我現在就要回城!」

  葉葵腿上的傷口雖然沒有繼續出血,卻到底是個不小的傷,早就疼得滿頭大汗,思緒模糊,哪裡還顧得上葉明樂在聒噪些什麼。可秦桑不同,她從山上開始,心裡就因為逃跑、因為覺得自己無法保護葉葵而內疚憋屈,當下便將火氣都撒在了葉明樂身上,「再吵,我就把你的手指頭一根根全部都削下來!」

  長劍上的血還是新鮮的,這一晃,「啪嗒」一滴就落在了葉明樂臉上。

  她頓時又尖叫了起來。

  秦桑的劍落在了離她的手半寸的地方。

  尖叫聲戛然而止。

  馬車內安靜下來後,往前行駛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打前方就來了一輛馬車。

  上頭那個不小的葉字登時吸引了駕車人的目光,瘦高的那個立刻隔著簾子衝裡面道:「二小姐,前面來了輛葉家的馬車。」

  葉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聽到秦桑在耳邊又複述了一遍後,立刻清醒了大半,道:「看看是誰?應該是來找我們的。」

  賀氏能不管她,楊氏卻不會不管葉明樂。

  她雖然愛庶出的兒子勝過嫡出的女兒,但她到底還是念著閨女的。

  果然,馬車一停,下來的是楊氏身邊的婆子,可喜可賀的是姜嬤嬤竟然也跟著來了!

  這麼一來,葉明樂自然是忙不迭跑去了另一輛馬車,姜嬤嬤便立刻上了葉葵這輛。如此一來,趕車的人就又換成了秦桑。那倆人見葉家有人尋來後,臉色就有了些變化,等到姜嬤嬤上了車,便告辭了。

  明明是徒步的兩人,走起路來卻是意外地快,沒一會便沒了人影。

  馬車內只剩下了姜嬤嬤跟葉葵兩人。

  褪下葉葵的襪子後,姜嬤嬤皺緊了眉頭,道:「有些麻煩,老奴先幫您略微包紮下,等到了地再處理。」

  葉葵知道姜嬤嬤的醫術水準,怎麼可能會有異議,當下點頭應好,沉沉睡去了。

  到庵堂時,她又像是有感應一般,自己慢悠悠地醒了過來。

  到底是丟了葉家兩位小姐,賀氏不得不也作出一副擔心不已的樣子來,一見馬車回來了,她臉上擔憂的面具卻不由裂了些。她急匆匆過來,撩開馬車簾子往裡看。

  不知內情的人皆以為她這是擔心得厲害,可誰知道賀氏在見到葉葵的那一刻,氣得磨起了後槽牙。不過,當視線落在葉葵破了的裙子跟上頭的血跡後,她突然又開心了起來。

  「葵丫頭,你們這好端端的到哪兒去了?」賀氏揉著帕子,假惺惺問道。

  葉葵冷著臉,沒有出聲,那邊葉明樂已是大哭了起來,也根本說不清楚事。

  賀氏不免覺得有些掉了臉子,不高興地要去將葉葵拉出馬車來說話。姜嬤嬤卻伸手擋了,聲音沉穩卻並無幾分恭敬地道:「夫人,二小姐受了傷,不易隨便移動。」

  賀氏不悅皺眉,卻也只能收回手,道:「受了傷怎地還不快些治?」

  「夫人放下,老奴自有分寸。」姜嬤嬤道。

  「好了好了,快別哭了,這都成什麼樣子了!」那邊楊氏被葉明樂哭得不耐煩起來,終於忍不住訓斥道。

  葉明樂滿心委屈,原本還指望自己的娘親能來安慰自己一番,卻見她只知一味嫌棄自己哭,不由愈加覺得委屈。可這都已經被訓斥過了,她又哪裡還敢哭。頓時不知所措起來,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她驀地將氣憤的矛頭對準了葉葵,若不是自己倒霉同她坐了同一輛馬車,又哪裡會遇到這麼多晦氣的事?

  所以這一切,都是葉葵的錯!

  那些流言說得並沒有錯,她葉葵就是個煞星,誰沾染上她就沒有好事!

  還有先前竟然敢將她一個人丟下不管,她有多害怕就有多恨葉葵。這世上,她第一討厭的人是她的弟弟錦哥兒,第二討厭的原是她那美若天仙的姐姐葉明煙,如今姐姐卻也只能屈居第三了。葉葵光榮上榜。

  然而這一切,葉葵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她如今擔心的是,那些殺手到底是誰派來的。容梵的人又是否真的已經將他們全部解決了?

  斬草就怕不除根!

  若對方不是容梵,她定然會想法子求對方再搜一遍看看有無漏網之魚才是。可因為是容梵,她當然是以遠離為上策。

  「你二姐姐傷成那樣,四丫頭你可知道是如何傷的?」賀氏見暫時無法從葉葵這裡下手,便又去了葉明樂那問話。

  可葉明樂正在氣頭上,哪裡願意搭理自己這個本就沒有好感,如今更是一臉駭人的嬸娘,只悶聲道:「我如何能知道。」便一句話也不願意再同賀氏說,只嘟噥著累了餓了。楊氏見她不哭,早就鬆了一口氣,當下便領著人進去用齋菜了。

  葉葵也在個婆子的背上被背進了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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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3:43 PM

134詭計百出

  靜慈庵,葉葵已是第二次來。

  第一次,她在這裡見到了葉家諸人,從而順利回到葉家。這一次卻已是用葉二小姐的身份來隨母上香拜神了。

  似乎只是一瞬的事,卻已經過了這麼久。彼時,她還在為了葉殊想盡法子進入葉家這個她本不願意去的地方,而今她跟葉殊已形同陌路。偶然想起,這些變故仍叫人覺得悵然。

  可眼下並不是傷感的時候,姜嬤嬤讓人燒了熱水過來,親自將葉葵的傷口清洗乾淨後,蹙眉道:「恐怕要留疤。」

  葉葵身上的疤哪裡還算少,她根本不在意這些,只要腿還是腿,將來還能走路還能用,那麼其餘的都顯得無關緊要了。

  「嬤嬤只管治便是,便是要留疤,也只能說是老天爺有意為之。」葉葵疼得吸氣,艱難吐出一句話。

  姜嬤嬤仍舊愁眉不展地道:「二小姐放心,左不過讓公主殿下從宮中想法子弄點凝瑕膏出來,那東西乃是去疤的好東西。」

  葉葵心知她這是在安慰自己,便也努力做出欣慰的模樣來。

  血污被洗去,上藥包紮。

  一切結束後,葉葵才算是長長舒了一口氣。這一次,沒有傷在賊人手下,卻被自己一跤跌出這樣的傷來,實在是叫人沒臉。這也就罷了,姜嬤嬤才將藥箱收起,賀氏便打著探視的名義進了她的廂房。

  秦桑因為先前的事,戒備之心重了許多,見賀氏入門,便下意識將手擱在了身側。

  葉葵眼尖地看到了她的動作,心道恐怕秦桑也是懷疑的賀氏。

  但事實上,比起賀氏,葉葵更加懷疑葉明煙。比起手段,賀氏其實遠不如葉明煙。

  「葵丫頭,腿上的傷可還好?」賀氏努力做出一副慈母模樣,輕聲細語地問著,心中卻是惡狠狠地想,怎的不乾脆斷了了事!

  葉葵面色煞白,並不願意同賀氏多說,卻知道賀氏此時進來絕非是真的因為關心她的傷勢,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

  「勞母親掛心了。」葉葵有氣無力地道。

  賀氏眼裡飛快地閃過一絲嫌惡之意,面上卻滿是擔憂之意,「可憐見的孩子,好端端的怎會出了這樣的事……你們這……」

  「母親!」葉葵突然打斷了她的話,嘴角笑意微冷,「那馬車夫心懷不軌,藉著岔路將我跟四妹載到了僻靜處妄想劫財,已被秦桑擊斃。」

  賀氏一愣,而後眼神躲閃地贊道:「殺的好!」

  口不對心。

  傷口上的藥忽而火辣忽而冰冷,久而久之,葉葵已麻木,眼皮沉重,有些犯睏,便對賀氏道:「母親若是有什麼想知道的,先去問一問四妹妹吧。」

  賀氏見她似乎想要睡去,就有心想要給她尋不痛快,偏生不想讓她如願睡去。可秦桑跟姜嬤嬤兩人怎會給她這個機會,秦桑扶著葉葵躺下,為她蓋上沾著檀香味的薄被,轉身對賀氏道:「夫人若是不願意去尋四小姐,便是問我也一樣。」

  賀氏一眼便瞥見了秦桑身上的血,也不知是葉葵的還是她自己的,又根本就是旁人的。她情不自禁想起葉葵方才的話來。那個馬車夫已經被擊斃了。

  「既如此,便都歇著吧,有什麼事晚些再說就是了。」賀氏說完,忙不迭出去了。

  秦桑謝過姜嬤嬤,將人送出門。自己略微清洗了一番,換了乾淨衣裳,這才守在了葉葵床前小憩起來。

  庵堂的廂房裡也縈繞著濃重的檀香氣味,聞得久了就不由叫人放鬆下來,心境平和。但剛剛才經歷過那樣的事,葉葵睡得著,同行的葉明樂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更何況,楊氏還在她邊上嘟嘟噥噥地問著話。

  楊氏的那輛車就在葉葵幾人的那架後頭,若是葉葵她們的車子突然駛向了岔路,後頭駕車的車夫怎會一點也不知曉?

  可是誰都是沒有做聲,剩下三輛馬車好端端地一路行駛到了靜慈庵才算是停下,從頭至尾甚至沒有人來問一句載著二小姐、四小姐的馬車去了何處。

  楊氏心中已隱隱肯定這是賀氏動的手腳。

  原本,賀氏收拾前頭那位正室生的嫡女,同她一點干係也沒有,可賀氏這次差點將她的閨女也給折了進去,怎能不叫她生氣!

  「你方才說,是誰救了你們?」楊氏喝著清茶,瞇著眼睛問道。

  葉明樂心神恍惚,「我不認識,不過二姐叫他容三少……」

  容三少?

  楊氏心中飛快地盤算起來,鳳城中姓容的人家本就不多,年輕公子哥,排行行三的自然更少,救了她們的人莫非是榮國公家的老三?

  「他……他生得很英俊……」葉明樂想起自己撲進對方懷中的那一刻,不覺微微臉紅。

  楊氏重重一掌拍在她背上,「輪也輪不上你!」

  葉明樂不滿地撇撇嘴:「怎地就輪不上我?難道還要給大姐不成?」

  「渾說什麼東西!」楊氏狠狠瞪她一眼,「你姐姐的人家,我可已經看好了。只等她孝期一過,便將事情定下來。」

  葉明樂不由吃驚地道:「已經瞧好了?是哪裡的人家?可是在鳳城?」

  楊氏臉上微微浮現出得意的笑意來,「是鳳城的人家,那家的麼女比錦哥兒小兩歲,將來若是事能成,再合適不過。」

  「……」葉明樂沉默了下來,她雖然年紀不大,卻也已經能聽明白楊氏的話中話。她這是準備用嫡女的婚事來換庶子的將來的婚事啊。這麼說來,她給葉明煙相看好的那戶人家恐怕非常不怎麼樣。雖然她一想到自己那貌若謫仙的姐姐將來也要跌落泥沼,就忍不住欣喜若狂。可轉念一想,楊氏既然能給葉明煙說這樣的人家,難保將來不會同樣為了錦哥兒賣了她。

  這般一想,就叫人再也無法高興起來了。

  「你這回是走了狗屎運!若不然,恐怕早就跟那倒霉的臭丫頭一起死在外頭了!」楊氏微胖的食指重重點著葉明樂的額,沒好氣地道。

  葉明樂張張嘴,似乎想要將那些賊人跟葉葵動手殺人的事都說出來,可最終只是嘴唇翕動幾下,並沒有說。

  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只要她一將這些事說出來,事情就會變得完全不同。先前說出救命之人的事,似乎就已經不大對。

  可事已至此,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又還能有什麼辦法。

  楊氏又訓了幾句,這才丟下驚魂未定的女兒出門去尋她的寶貝兒子。可還沒走出多遠,她便看到賀氏帶著人走過來。眼珠子一轉,她猜到賀氏大概是來尋葉明樂問話的。楊氏想起容家三少爺的事,突然不那麼願意被賀氏知道,便索性迎了上去道:「二弟妹可是來尋明樂問話的?來的不巧,明樂那丫頭才睡下,有什麼事弟妹晚些再去問吧。」

  賀氏心中氣惱。

  「既如此,那就等四丫頭醒了去我那說話吧。」賀氏壓抑著怒氣,盡量保持著貴婦人的模樣,微微揚起下巴道。

  楊氏見不得她用下巴看人的模樣,冷聲道:「嗯,二弟妹就先回去吧。」

  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兩人本就無話可說,當下便錯開身子各自往兩個方向去了。

  走了一會,賀氏覺得心煩氣躁,道:「那車夫是怎麼回事?我讓他想法子載著人遠遠地丟到荒郊去,他怎麼就起了貪念要劫財?結果鬧成了如今這模樣!」

  翡翠跟在邊上,小心翼翼地道:「依奴婢看,二小姐沒有說實話!」

  「哦?」賀氏停下了腳步,「怎麼說?」

  翡翠往她身上湊近了點,壓低了聲音道:「那車夫本就是咱們府中的人,難道會不知道今次出門幾位姑娘身上壓根沒多少值錢的東西?所以,依奴婢看,那恐怕不是劫財,而是想要劫色!」

  賀氏暗罵一句,皺緊了眉頭。

  翡翠的話並非沒有道理,況且她一開始就顧忌著秦桑,所以才說讓那車夫將人拉到荒郊野外去,卸了馬匹,讓他跑了便是。這樣一來,葉葵幾個就算運氣好,徒步走了回來,今夜絕對也是要在外頭過的!徹夜未歸,葉葵的清譽還不要被毀?便是讓她再生一百張嘴,也沒法說得清楚!

  左不過她自己沒有閨女,葉家的閨女往後好不好嫁,同她有何干係!

  可事情卻變成了這樣。

  賀氏恨恨啐道:「那小蹄子命越來越大了!」

  翡翠見她面色不愉,趁機道:「夫人您漏了件事呢!」

  「嗯?」賀氏從鼻子裡發出個疑問的音。

  翡翠笑了起來,道:「就是奴婢方才提到的那事。那車夫既心懷不軌,又怎會放著如花似玉的二小姐不理?」

  「是啊!」賀氏差點忍不住撫掌大笑,且不論那車夫到底是貪什麼,只要她一口咬定了是劫色,再將這消息傳出去,她葉葵的名聲還不是照舊得臭了?

  翡翠覷著她的神色,嘴角的笑不由大了些,但又略帶遲疑地道:「只是這麼一來,四小姐恐怕……」

  賀氏嗤笑,「哪個叫她自己上了那臭丫頭的馬車?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夫人說的是。」翡翠諂媚笑著應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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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3:44 PM

135流言四起

  關於葉家二小姐路上被劫受傷的事在鳳城傳開的時候,葉葵幾個還未能從靜慈庵回去。

  葉葵腳上的傷口以令人咂舌的速度結了痂。賀氏知曉後,當日的飯都少吃了半碗。唯有姜嬤嬤跟秦桑知道,葉葵為了早些離開,讓姜嬤嬤用了多烈的藥。

  原本不過留兩日便走,可不知為何,賀氏卻突然藉著她身上有傷的由頭,命一行人繼續留下。

  楊氏早就厭煩了府中那些繁瑣的事務,如今能多偷幾日懶,何樂而不為,她自然不反對。何況要同她爭權的賀氏也在這,她還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只是葉明樂卻是恨不得立刻就走人的。

  庵裡都是姑子,連個能陪她說話的人也沒有,又要同葉葵待在一個地方,更是叫她夜夜噩夢不斷。沒幾日,她眼下的青影就越來越重,像是被人拿著青黛在那塊地方重重塗抹過一般。

  還有個同她一樣睡不安寧的人是賀氏。

  那日她同翡翠商議一番後,她便決定先讓人想法子將事情給散播出去,而她們則繼續留在靜慈庵中。這樣一來,等到葉葵發現,流言恐怕也早就傳遍街頭巷尾,她就算再厲害,也絕不會還有回天之力!

  賀氏跪在蒲團上,貌似虔誠地給高高在上的菩薩磕了個結結實實的頭。

  「夫人。」翡翠喜上眉梢,直直走過來對她道:「夫人,事情妥了。」

  賀氏抬起頭來,眉眼間亦是掩不住的喜色,道:「哦?真的妥當了?」

  「是。聽說如今那事已是越演越烈,都已經傳到老夫人的耳朵裡去了!」翡翠笑著同她說道。

  可賀氏一聽這話,卻是臉色微變,吶吶道:「糟了……竟然將老夫人給忘了……」

  葉葵既是跟著她出的門,這出了事。她這個做母親也就難逃干係。賀氏不由懊惱,先前只顧著這是個折騰葉葵的好機會,全然忘記了自己也是局中人,根本就沒有擇乾淨!

  「賤人!」賀氏臉色沉沉,突然重重一把將翡翠推開,「你先前是刻意那般說的是不是?」

  翡翠不知她突然間發的哪門子火,不由愣在了原地。

  不等她反應過來,外頭已經來了人,說是老夫人派人來接她們回去了。

  賀氏聽完後,臉繃得緊緊的,再也笑不出來。葉老夫人親自使人來接,回去後,以葉老夫人對葉葵的疼愛,恐怕她一點也占不了便宜。可既然府中都已來了人,葉葵腿上的傷口也已經結了痂,她們哪裡還有不回去的理由。

  當下一群人收拾了東西,拜別了庵堂的師傅們,坐上了馬車返程。

  這一回。姜嬤嬤同葉葵坐上了一輛馬車。秦桑幫著取了厚厚的墊子墊在葉葵腳下,臉上仍不時閃過內疚的神情。

  「小姐,奴婢方才聽說了些不大好的話。」秦桑遲疑了會,仍是開口說了。

  葉葵這些日子兩耳不聞窗外事,聞言不由疑惑道:「你聽說了什麼不能直接說的話?」

  秦桑可不是那起子容易羞怯的小丫鬟,那些話得不好聽到何種地步。她才會露出這般模樣來?葉葵見她遲遲不語,忍不住愈加疑惑起來,「到底是什麼話?」

  「先前奴婢經過府中派來的那幾人時,無意中聽到了些話。」秦桑仍舊有些遲疑,「說外頭傳您不潔……」

  葉葵一雙眼清亮如水中星子,定定看著秦桑。過了好一會,她才問道:「只是如此?」

  秦桑咬咬牙,索性全部說了出來。「奴婢沒有聽得太清楚,只隱隱聽到他們還提到了燕草,說了些蛇鼠一窩,主子丫鬟一個德行什麼的。」

  「提起了燕草?」葉葵坐直身子,有些詫異。

  一旁靜靜聽著假寐的姜嬤嬤聞言,不由也睜開了眼睛,略帶奇怪地道:「燕草怎了?」

  秦桑暗自懊惱,她便知道說出來事情會是如此。葉葵待燕草親如姐妹不說,就連姜嬤嬤同燕草的關係也不錯。燕草性子耿直,為人心善,在府中的人緣向來不錯。外頭的人見了她跟見了燕草,簡直就一個是百日見了鬼,一個是見了失散多年的姐妹女兒,叫人見了心生羨慕。

  所以,她方才聽到那些話的時候,便忍不住覺得古怪。

  葉葵出了這樣的事,賀氏不可能不借題發揮,所以外頭會有那些關於葉葵的謠言,本就是她們意料之中的事。可燕草,秦桑想不明白。

  「那幾個人見了我便不說了,只是我瞧著眼神古怪,恐怕有些不對勁。」秦桑斟酌著道。

  葉葵突然覺得胸腔內的那顆心猛地漏跳了一拍,有種莫名其妙的空虛跟慌張湧了上來。出了什麼事?她驀地有了種極不好的預感!

  姜嬤嬤亦是一臉疑惑,「莫非真出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

  她們這一離開就是四日,比原定的時間足足晚了兩日。

  這二十四個時辰中,一定發生了什麼她們所不知道的事!可是什麼事?

  葉葵驀地低呼了一聲:「燕草一定出了什麼事!」

  一定出了事!

  不然那些下人不會無故提起燕草來。她跟秦桑不受人待見,惡名遠揚,燕草卻一直都是她們那個院子的正面形象。就算是有人因為她的事故意往燕草身上潑髒水,恐怕也不容易。

  馬車一點點靠近了鳳城。

  沿著路,慢慢朝著葉家而去的時候,葉葵察覺到了不對勁。

  外頭有極嘈雜的聲音。

  有人在毫不掩飾地指名道姓說著她的事!

  若非葉葵根本不在意名聲這東西,早就該讓秦桑提著劍下去砍人了。這要是換了個普通的深閨小姐,此刻聽了那些話恐怕已經要碰壁自殺了。

  葉葵能明顯感覺到馬車加快了速度,平日裡要一炷香才能走完的路,今日硬生生只用了一盞茶多點的工夫便走完了。

  下了馬車,略顯詭譎的氣氛,更是叫人情不自禁覺得古怪。

  她下意識往賀氏的方向看了眼,一臉自若,這便說明關於她的事是被賀氏刻意傳出去的。葉葵知道葉明樂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並沒有將追兵跟被容梵搭救的事告訴賀氏,所以賀氏才會這般毫無顧忌地將流言散播得滿天下都是。

  這人,已經毫不在意葉家的臉面了!

  葉葵如是想著,忍不住冷笑了起來。

  怕什麼!

  賀氏不在意,她便更加不在意!沒了人上門求娶,對她來說可是難得的好事!對這些事耿耿於懷的人恐怕是楊氏才是。果然,葉葵一眼望過去,便看到了楊氏鐵青的臉色。

  賀氏弄臭了她的名聲,無異於同時弄臭了葉明煙跟葉明樂的名聲。

  葉明樂也就罷了,葉明煙若是因為這樣的傳言而尋不到人家,恐怕就真的只能留在家中做個老姑娘,或是絞了頭髮出家做姑子去了。

  「哼!」楊氏路過賀氏身旁時,毫不客氣地冷哼了聲。

  這件事,只有他們這群人知道,所以必定是賀氏散播出去的。楊氏想起來就氣得要撕了賀氏那張嘴,哪裡還能有什麼好臉色。

  等到楊氏進了門,葉葵也由秦桑扶著慢吞吞挪到了門口。

  慢悠悠走在最後,進了垂花門,沿著抄手遊廊往前,迎面來了幾個丫鬟,葉葵前行的腳步猛地一頓。

  眼神!

  那幾個丫鬟在向著她行禮後,擦肩而過的剎那,變了眼神。

  葉葵記得其中一個丫鬟,是廚娘的長女,同燕草十分要好。剛才那幾個看她時的眼神均是鄙夷嫌棄,唯一廚娘的長女眼神不同!雖然只是極快閃過的一抹眼神,可葉葵卻敢肯定自己並沒有看錯。

  她方才那抹眼神的意思是悲憤!

  一股寒意從腳底下湧上來,葉葵只覺得心口一涼,腦子裡冒出了一個極駭人的念頭。

  「快走!不去老夫人那,直接回去!」手在微微發抖,葉葵第一次覺得這般無措這般慌張。如果她猜測的是真的,那該如何是好?

  秦桑被她猛然急切起來的語氣跟加快的腳步弄得一怔,隨即卻扶著她快步往前走去。受傷的腳還在疼,葉葵卻已經顧不上了。要快!必要趕快確定真假!

  「二、二小姐,您回來了……」守門的婆子見了她突然慌張起來,說出的話也是磕磕絆絆的。

  葉葵沒有心思理會她,目不斜視地進了門,直往屋子裡衝。

  門一被推開,她便急切地推了秦桑一把,道:「快去將燕草尋來!」

  秦桑被她緊張的情緒所感染,立刻正色去尋人。可一連喚了數次,燕草的人影仍舊沒有出現。到了這時候,秦桑也不由有些恐懼起來。難道,是燕草出了事?

  「燕草去了哪裡?」她隨手拖過一個小丫鬟,厲聲問道。

  小丫鬟極為怕她,登時臉色煞白,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話,「秦……秦桑姐姐……我不知道……」

  秦桑恨鐵不成鋼地將人丟開,大步衝回到葉葵面前,道:「尋不到人!」

  葉葵臉色冷凝,聲音卻微微顫抖著,「去找五小姐!」

  話音落,有個哭聲張皇地在屋外響起。兩人還未回過神來,那個熟悉的身影就已經撲到了葉葵懷中,哭喊著:「二姐——二姐你可算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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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7:04 PM

136燕草之死(一)

  「五小姐!」秦桑急喝,「二小姐身上有傷呢!」

  葉明宛哭得傷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哪裡還顧得上秦桑在說些什麼,只一味抱緊了葉葵,再不肯鬆開。

  「怎麼了五妹?」葉葵似乎已經感覺到了她哭泣的原因所在,卻又不願意去承認那可能是真的,只得吶吶著問道。

  可葉明宛只知哭,哭得肝腸寸斷,比起當日竇姨娘去世時的模樣,可謂是天上地下之別。葉葵狠心將她拉開,擰著眉頭提高了音量,道:「燕草人在哪裡?」

  此言一出,哭聲驟停。

  葉明宛呆愣愣地仰面看著她,淚珠接連落在葉葵手背上,聲音羸弱地道:「二姐……燕草死了……」

  「轟隆——」

  似有一聲巨響落在耳畔,葉葵扶在葉明宛肩上的手驟然無力,軟軟垂下。

  「不可能!」秦桑不由自主提高了聲音,一臉震驚。

  葉明宛「哇」地一聲又大哭起來,一聲聲極其刺耳又極其戳人心肺,哭得葉葵都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要被揉碎。燕草怎麼會死了?前幾日,她還曾拉著她的手囑咐她照顧好葉明宛,她還在同自己糾纏二小姐跟小葉子的話,怎麼可能如今便死了?

  何止秦桑不能信,她何嘗又能信!

  「五妹,你別哭,你先別哭。」葉葵聲音渾若呢喃,「燕草不會死的,我們去尋她……去尋她……」

  話音落,葉葵已撐著身下的軟榻站了起來,受傷的那隻腳亦穩穩踩在地上,那些傷痛此時此刻顯得那樣微乎其微,叫人幾乎忘記了這件事。

  「我要去見她……」葉葵面色慘淡,眼裡的瞳仁卻黑得發亮。

  秦桑大步衝過來扶她,「二小姐,我去找!」

  屋外突然間風聲大作,揚起樹下散落的花瓣紛紛揚揚如雨下。葉葵隔著門看著,陡然間失了神。那是燕草最喜歡的花……

  「二姐……」葉明宛哭著拉住了她的袖子,紅腫的眼睛緊緊閉著,手在發抖,「她死了……燕草真的死了……」

  眼淚撲簌簌落下,打濕了前襟。

  無聲地落淚。葉葵面無表情,唯有眼角不斷滑落的淚水知道她此刻心裡有如針扎,「燕草不會死,好端端的,她怎麼會死了?」

  是啊,好端端的,什麼事也沒有。她怎麼就會死了呢?

  「五妹,你在說謊對不對?」葉葵猛地轉過身,緊緊攥住葉明宛的手,瞪著眼睛道。

  葉明宛瑟瑟發抖,吃痛地低呼了聲。另一隻手卻是努力地撫上了葉葵因沾了淚而顯得冰冷的面頰,聲若蚊蠅:「二姐,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葉葵驀然鬆開手,將她一把推開,「你說她死了,那屍體呢!屍體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葉明宛癱坐在地上,滿面驚慌。

  「我去找!」秦桑不等葉葵發話,已是顧不得掩藏輕功本事,飛快地往外而去。

  然而這一回,事情出乎意料地艱難。似乎人人都知道,卻又人人都選擇了閉口不談。燕草此人,就此人間蒸發!

  可府中那些下人的模樣眼色,哪一樣不在證明他們都知道燕草去了何處?只是到了如今這樣的時候。誰也不願意說罷了!葉葵只覺得自己是那顆心被隻無形的手給揪成了一團,疼得叫人幾欲窒息。卻又覺得那疼飄飄渺渺,抓不到手心中。

  「尋不到。」秦桑此時的面色已難看至極。到了這個時候,就連她也不得不相信燕草出了大事。哪怕還有一口氣在,恐怕也已經是生不如死。

  修剪整齊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四道血痕烈烈如焚。

  葉葵驀地站起身來,大踏步往外走。若非她的左腿還在微微顫抖,誰也不知道那條腿四天前還有個猙獰可怖的傷口。時至今日,那上頭也不過才結了個厚厚痂的罷了,哪裡就能這般走動。

  秦桑急忙上去要扶她,卻被葉葵給推開去。

  不過一會,她眼裡的淚便已經乾涸,臉上的神色也重新鎮定了下來,聲音亦恢復了平穩,「你繼續找,恐嚇也好,拿劍架在那群人脖子上逼問也罷,總歸給我將燕草的下落問出來!我去尋老夫人。」

  這一次去靜慈庵,楊氏賀氏都在。

  流朱公主不管府中之事,那麼事情自然是葉老夫人給管著。

  既然那些下人個個都面色有異,那麼事情就肯定也早早便傳入了葉老夫人耳中,也一定是她下了封口的條令!

  去的路上,葉葵一直在想,究竟出了什麼事,會讓葉老夫人下封口條令?可顯然,這口子封得並不嚴實,否則外頭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風言風語了。

  「二、二小姐,您的腿不是……」阮媽媽見到葉葵的時候,臉色微變,聲音頭一回顯得這般不穩。

  葉葵努力擠出一個單薄的笑,道:「阮媽媽,我要見祖母。」

  阮媽媽神色躲閃,「老夫人睡了,這會還沒醒呢。」

  「是嗎?」葉葵抬頭看天,太陽高高懸掛在頭頂上,越來越像是個大火爐,也愈發將這人世間的謊言照得無所遁形,「那我進去等祖母醒來吧。」

  阮媽媽極力阻攔,壓低了聲音道:「二小姐,您聽老奴一句勸,老夫人既不想見您,您便是在這等上一輩子也是無用的!」

  葉葵眼眶泛紅,突然反手握住了阮媽媽的手腕,聲音極其地道:「那您告訴我,燕草究竟出了什麼事?」

  「老奴便知道您來是為了這回事。」阮媽媽低低歎了一聲,「不是奴婢不願告訴您,實在是有些話說不得,不該說。您吶,也不該知曉。」

  不該知曉?

  葉葵赫然而怒,恨不得立刻便衝進去好好將事情問清楚才好。可理智仍存,那樣做非但無法問出燕草的事,恐怕還要將她自己折進去。她是葉家的二小姐,必也就要依附葉家而活。她先前張狂,如今卻反而更加要小心謹慎地行事才行。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便是心中再如何焦急,她都只能咬牙忍著。

  「我去問三嬸!」葉葵鬆了手,故意將這話說給阮媽媽聽。

  誰知阮媽媽卻只是勸她回去歇著,「公主殿下這些日子都歇在公主府,並不在府中。您便是去問也問不出什麼來,倒不如回去好生歇著才是。您如今腿上的傷也不宜這般走動。」

  葉葵聞言悚然心驚。

  為何就那般巧?

  流朱公主日日留在葉家,偏生這些日子回了公主府?

  到底是什麼事,需要葉老夫人這般阻攔她知道?

  然而越心驚她便越是鎮定,思路漸漸清晰了起來,「媽媽說得是,我是該歇著去了。」葉葵往後退了一步,聲音已是淡淡。

  阮媽媽有些不放心,卻又不能不顧老夫人的吩咐,將事情盡數說給她聽,只好眼睜睜又看著葉葵離去。可凝視著葉葵遠去的背影看了會,阮媽媽的眼眶卻不由紅了。

  她忍不住伸手捂著嘴巴,生怕自己會哭出聲來。

  燕草那丫頭,太作孽了!

  所以這事更加不能被二小姐知道,若是被二小姐知道了,誰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要瞞得死死的……死死的……

  這一切,葉葵都不知道。

  腿上的傷口似乎又被掙裂了,有血流出來,白布製的柔軟襪子同黏糊糊的傷口沾到了一處。一抬腳,便能叫人感覺到。葉葵突然邁不動步子了。那是燕草親手做的襪子,是她在燈下一針一線縫製的襪子。而今卻和血沾在了一處……

  「不曾問出來?」回到院子裡,葉葵一見到秦桑的臉色,便明白了一切。

  秦桑艱難點頭,道:「小姐,這事不對,太不對勁了!」

  葉葵亦點頭,「何止如此,老夫人更是一副要將我瞞死了的態度。」

  「到底出了什麼事……」秦桑皺眉,模樣頹喪。

  這一回,似乎人人都料定了她不會因為這樣的理由真的割破他們的脖子,人人都道不知,可人人都用各種各樣的詭譎眼神望著她。秦桑來到葉葵身邊這麼久,頭一回覺得不知所措。

  不過四日工夫,一切就都天翻地覆了。

  「活要見人,死了,我也要親眼見過屍體才作數!」葉葵突然平靜地吐出一句話。

  可秦桑卻透過那詭異的平靜看出了葉葵心中的波瀾。

  她忽然也有了種奇妙的感覺,也許不該繼續查下去了。若是燕草真的死了,死得極不正常,那麼二小姐會做什麼?秦桑知道燕草在她心中的地位,比起葉殊來,恐怕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二小姐,會瘋吧?

  秦桑這般想著,心裡一寒。

  「五小姐人呢?」

  秦桑猛地回過神來,「哭累了,在裡頭睡下了。」

  葉葵手指在案上輕叩,自語道:「不能坐著等,一定不能……」

  可如今,她們不坐著等又能如何?

  還有誰,這府中還有誰會知道那些事?知道這些事,卻又可能告訴她的人,有誰?

  有!

  ——秦姨娘。

  葉葵眼睛一亮,秦姨娘雖然因為小產的事失去了葉崇文昔日的疼寵,可她這麼多年來在府中定然有自己的眼線部署,燕草的事,她一定知道些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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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7:04 PM

137燕草之死(二)

  然而,還不等她動身,外頭已傳來了消息——

  葉老夫人下令將二小姐禁足。

  一時間,葉葵院子裡人心惶惶。距離她們從靜慈庵回來不過一個時辰左右,葉老夫人卻已決定將她禁足。看來,事情恐怕比她想像的還要驚人許多。

  「二小姐……」秦桑盯著緊閉的門,低聲喚她。

  葉葵面色忽白忽青,道:「不行!」

  秦桑知道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只得將未出口的話給是嚥了下去。

  「這是府中的事,便是去求了裴小九,也不會有用。」葉葵緩慢地搖了搖頭,聲音壓得低低的。轉過身,她卻忽然一把將梨花木圓桌上的茶具盡數掃落,瓷器「哐哐噹噹」碎了一地。茶水四濺,微澀的清香在空氣中悠悠散開,有種叫人心驚的澀然味道。

  「去將五小姐叫起來。」她站直身子,擰了把被茶水浸濕的袖子,沉聲吩咐。

  秦桑被她的動作駭了一跳,遲疑著道:「二小姐,這……」

  葉葵蹙眉,指尖有著被濺起的碎片割傷的口子,有殷紅的血珠「啪嗒」落下。她的聲音愈加低沉:「去把人帶來,我有些話要問。」

  那些被葉老夫人派來看守她的僕婦,根本不會是秦桑的對手,可此時此刻,她什麼都還未來得及弄清楚,貿貿然衝出去並沒有絲毫好處。她只能一步一步來,以不打眼的姿勢一步步往那個已經被掩埋了的真相走去。

  「二姐……」葉明宛眼睛仍紅腫著,腳步虛浮地朝她走過來。

  葉葵看著她,滿心急切跟恐懼,卻只能強自鎮定,讓自己放緩、放柔了聲音去同葉明宛說話,「五妹,這些日子都出了什麼事?」

  葉明宛聞言,急得眼淚又要撲簌簌落下,搖著頭道:「二姐,我真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你別哭……先別哭……」葉葵見她哭,眼皮一跳,「你一件件說,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葉明宛抽泣著,回憶起前幾日的事來。

  賀氏一行人離開了葉家後,燕草謹遵葉葵的話,吩咐了眾人不准隨意外出。一開始,並沒有什麼不同,直到那一日……

  葉明宛輕輕咬著下唇,臉上神情內疚不已,「是我不好……那日有人送了新購的頭油來,我不喜歡桂花味的,燕草姐姐便去幫我換……」

  「後來呢?」葉葵臉色慘白。

  一旁靜靜聽著的秦桑也忍不住握緊了拳。

  葉明宛眼中淚光閃閃,啞著聲音道:「她就再也沒有回來。」

  一雙黑如點漆的眼睛落在了葉明宛身上,葉葵的眉頭皺得愈發緊了。葉明宛雖然一直在哭,可她說的話卻始終條理清晰。時間地方都記得清清楚楚,可見並沒有撒謊。

  可燕草怎會去換瓶頭油便不見了人影?

  這是葉府,可不是什麼流寇地痞轉悠不停的窮街陋巷!一個在府中生活了多年的丫鬟,竟然會這樣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這種事,不論說與誰聽,恐怕都會覺得詭異吧?

  葉葵突然想到了一個點,急聲問道:「既如此,你怎知燕草死了?」

  人雖然沒有回來,可葉明宛既然明確表示燕草已不在人世,那必然是從哪個人口中得到了這樣的消息才是。

  果然,葉明宛絲毫沒有遲疑,道:「是我出去尋燕草的時候,遇到了大姐身邊的青簪姐姐,是她悄悄告訴我的。」

  葉明煙身邊的大丫鬟?

  葉葵霍然起身,眼裡滿是冰霜,繼續問道:「你不喜歡桂花的事府中人盡皆知,祖母怎麼會讓人給你桂花頭油?」

  「啊……」葉明宛詫異地「啊」了一聲。而後疑惑地道,「你們走後,祖母身子不好便一直歇著,我聽說府裡的事都是大姐幫著處理的。這批頭油也是大姐派人送來的。」

  又是葉明煙!

  葉葵不再說話,一雙眼盯緊了門外幾個隱隱綽綽的人影,低聲道:「既如此,青簪告訴你燕草死了後,你難道便沒有派人去尋了尋,去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才七歲的孩子急急申辯:「我找了!我真的派人去找了!可是……可……」她的聲音不由自主弱了下去,「都不見了……她們一個個都沒有回來……我害怕極了,都不敢再讓人出去尋了……」

  屋子裡驟然寂靜了下來。

  三人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葉明宛拉了拉葉葵仍舊濕漉漉的袖口,道:「二姐,你們回來之前,我聽到了一些事。」

  「什麼事?」葉葵正色問道。

  葉明宛抿了抿嘴,小聲道:「他們說燕草勾搭上了馬房的小廝,私會的時候被人發現了……」說完,她兀自搖搖頭道:「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可我聽說馬房那邊似乎也死了個人。」

  葉葵還未出聲,秦桑已是忍不住罵道:「一群成日了嚼舌的混帳!燕草怎麼會同馬房的小廝在一塊!」

  她本是蠻夷出身,從小便覺得既是互相喜歡,那麼什麼身份地位皆是不重要的。可燕草同她一起服侍葉葵,燕草那丫頭更是個藏不住心事的,早就同她說過,她看中了阮媽媽那個在葉殊跟前服侍的小兒子!若非葉殊同葉葵關係近乎陌路人,她恐怕也早就將這件事告訴葉葵了吧?可如今,竟有人說她跟馬房的小廝私相授受。

  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葉葵更是揚眉冷笑,眼中有寒芒閃過:「馬房的小廝,我倒是要去看一看,死的究竟是誰!」

  話音落,她已經掄起圓凳朝著緊閉的房門砸了過去。

  門口守著的兩個婆子嚇了一大跳,隔著門誇張地大叫起來:「唉喲我的二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老夫人可說了,沒她的命令,您吶,哪也休想去!」

  葉葵在門背後冷笑不已,心頭鬱結難消,反而越來越叫人無法忍受。

  什麼冷靜,什麼慢慢來,此刻都被她拋之腦後!且不論燕草到底如何了,若是她真的死了,那麼自然是人死如燈滅,誰敢往她身上潑髒水,便先來問問她這個做主子的答不答應了!

  「把門給我開了。」葉葵冷笑著道。

  門口的倆婆子相視一眼,聽著門內冷然的聲音,不由想起那秦桑也還被關在裡頭呢,登時有些害怕起來。可轉念一想,門上掛著把那麼大的鎖呢!裡頭的又不是蒼蠅,難道還能從門縫裡飛出來不成?

  想到這,其中一個脖子上有瘤子的婆子哈哈大笑起來,捶胸頓足,「二小姐,您真想出來,倒不如親自同老夫人說去吧!」

  門內突然沒了聲音。

  「咦?怎的沒聲了?」另一個婆子推推邊上的那個,疑惑道。

  「鬼知道!興許是累了吧,這不是才從外頭回來嘛!」脖子上生著瘤子的婆子不以為然地道。

  「嗤——」

  突然,兩個婆子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那截從門縫裡鑽出來的劍刃看。

  寒光凜冽。

  兩人下意識往後退。

  長瘤子的婆子仍在嘴硬:「我說二小姐您這是嚇唬誰呢?門上那鎖,這麼把破劍可砍不斷!再說了,老夫人讓你禁足,你就好好地待著吧,還嫌自己不夠丟人嗎?」

  她原是服侍過竇姨娘的婆子,知道竇姨娘的死同葉葵脫不了干係,又想著自己因為竇姨娘死了的緣故,被貶去做了粗使婆子糊口。這一切,可不都是葉葵的錯?

  不知不覺,她已將自己脖子上這顆莫名其妙長出來的瘤子都算在了葉葵身上。

  一想起來,她便一肚子怨言,如今有機會隔著門好好奚落葉葵一番,她當然不會放過。

  「好端端的一個大家閨秀,卻盡做些有的沒的。不好好學學如何繡花做衣,成日裡喊打喊殺,唉喲我說,你這都快跟那走江湖的人一個模子了!也難怪是在外頭長大的姑娘,沒一點大小姐的模樣!自己是這般模樣,那養著的丫鬟也是一樣!沒得……啊喲——」說話聲驟停,長瘤子的婆子揉著胳膊,不滿地瞪了邊上的婆子一眼,「你好端端地擰我作甚?」

  那婆子戰戰兢兢地指了職門,「你自個瞧!」

  「竟真要砍不成?你在這守著,我去尋老夫人去!」長瘤子的婆子一見那劍已經靠近了鎖,生怕裡面的人一出來就先砍了自己,急忙跑了。

  人才跑出兩步,她便聽到後頭傳來一聲巨響。

  「夭壽了!」被她拋下的婆子尖叫一聲,「二小姐要跑了——快來人啊——要跑了——」

  長瘤子的婆子撒丫子就要跑,卻猛地被一隻冰冷的手給揪住了後衣領,不顧她掙扎,將她硬生生給拖回了門口。

  葉葵一腳踩在她心口,居高臨下地道:「你說,燕草怎麼了?」

  「哎喲喲……饒命啊二小姐……」瘤子婆子鬼哭狼嚎地求饒,換來的卻只是葉葵更加不留情的一腳,讓她忍不住羨慕起一旁被打暈了的同伴,早知如此,她方才便不該說那麼多話才是,「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二小姐……老奴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嫣然一笑。

  葉葵臉上那層冰冷的面具霍然裂開,可下面的那張臉卻愈發猙獰起來,「再廢話一句,我便剁下你一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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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7:05 PM

138燕草之死(三)

  「廢話兩句,我便要你兩根手指!手指沒了,還有手掌、手腕、手臂……」葉葵言語中滿是駭人戾氣,「一截截砍,我有的是時間!」

  被她踩在腳下的婆子渾身顫慄,手抓在葉葵的繡鞋上,聲若游絲地道:「二……二小姐,老奴真的不知道……您就饒了我這條狗命吧……」

  葉葵冷笑一聲,「秦桑,砍了!」

  話音落,那婆子慘叫一聲,痛暈了過去。

  葉葵腳下用力,重重碾壓著她的心口,婆子生生被痛醒,喘不上氣來。頭一歪,地上那攤血跡跟自己的斷指就落入了眼中,婆子又是聲殺豬般的淒厲慘叫聲響起。

  一邊膽顫心驚,她不由一邊後悔起來。

  先前人人都說這活兒不好,她卻偏生不信,只覺得能在二小姐落馬之時踩上一腳極為暢快,如今倒好,這事哪裡是人幹的啊!

  說了,老夫人那定然也不會再讓她活著,可若是不說,恐怕接下來馬上她的手指頭就要一根根同自己的手掌分離了!老臉慘白,她陷入了深深的疑慮間,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可這一幕落在葉葵眼中,卻沒這麼簡單。這婆子方才鬼哭狼嚎的,定然是想將外頭的人引進來,到了那時,她便可以脫身了。葉葵哪裡有這耐心同她折騰,當即發話道:「還不說?」

  秦桑的劍已經再一次抵在了她的手指上,冰冷刺骨。

  十指連心,傷口上不斷將痛傳到心裡,偏生葉葵那隻腳又如泰山之石般重重壓制在了她的胸口,叫人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哪裡在疼。此時此刻,她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像是被馬踩踏過一般,痛不欲生。

  葉葵咄咄逼人,秦桑虎視眈眈。

  「我說——我說——」在葉葵嘴唇微張的剎那,婆子急急說道。

  葉葵垂首盯著她的眼睛,冷聲道:「說!」

  劍仍抵在那裡,沒有挪開分毫。婆子瑟瑟發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顫抖著道:「燕草姑娘被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頭發現跟馬房的小廝在一道廝混……」

  「後來呢?」葉葵的聲音似乎波瀾不驚,可眼裡的神色已經變了。

  婆子見她似乎沒有發怒,膽子大了些,手上的斷口處傳來的疼痛似乎減弱了些,遂道:「大小姐派人告訴了老夫人。等到老夫人派人去的時候,聽說……聽說燕草姑娘已經羞愧自縊而亡了……」

  葉葵沉默地聽著,「自縊身亡?」

  「是……是自縊……」汗水模糊了眼睛,婆子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葉葵的神情,「二小姐,我可都說了啊……饒了我吧……」

  葉葵牽了牽嘴角,眼裡卻已是寒意四射。「屍體呢?」

  「屍體?」婆子一怔,隨即疼得倒吸一口氣,掙扎著道,「定然是丟去城外的亂葬崗了!」

  亂葬崗?

  葉葵對鳳城不熟,對其周邊自然也就更加不熟,驟然聽到亂葬崗三個字,不由愣住。

  「唉喲……」就在這時,先前被打暈了過去的婆子悠悠轉醒。可還來不及睜開眼看一看,又被秦桑一劍掃過去,生生嚇得翻了白眼。

  「饒命啊——二小姐——求求您放了奴婢吧——」長著瘤子的婆子拼命哭喊,眼淚鼻涕幾乎要落進嘴裡。

  葉葵微微抬起腳,驀地又重重踩了下去。

  這群人,統統都該死!可此刻,卻不是將時間浪費在他們身上的時候。葉葵挪開腳。俯身拖起她的胳膊便往屋子裡拽。秦桑亦拖起另一個暈過去的婆子丟進了屋裡,而後重新將鎖掛了上去。

  鎖在先前已經被砍壞,如今掛上去也不過就是擺設罷了。可裡頭清醒的那個婆子已被她們突然的動作嚇到六神無主,連推門逃命的力氣也沒了。

  「把劍給我!」葉葵突然衝著秦桑道。

  秦桑心神一凜,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劍,遲疑著拒絕:「二小姐,您要做什麼吩咐我去便是了。」

  葉葵搖搖頭,聲音疲憊地道:「秦桑,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這……」秦桑仍舊遲疑著,握著劍的手鬆開又緊,反反覆覆,就是不敢將自己的劍遞給葉葵。

  葉葵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沉聲道:「把劍給我!你去將五小姐安置好後,直接去找那個亂葬崗!」話音落,葉葵的手已經朝著秦桑的劍而去。

  秦桑微微一怔,劍已離手,被葉葵緊緊握住了。

  不能將劍給她!

  直覺這樣告訴秦桑。她忽然間覺得恐懼了起來,這是她到葉葵身邊後,葉葵頭一次以這樣的模樣面對她。這樣叫人覺得無法心安!

  然而沒等她想明白,葉葵已提著劍飛奔而去。

  秦桑在後頭急得忍不住要跺腳,二小姐的腿上還有傷呢!

  可她敢肯定,她此刻若是追上去的話,葉葵一定會毫不猶豫朝著她揮一劍的!秦桑一咬牙,朝著先前她們破門而出時,葉明宛逃跑的方向而去。

  而葉葵冷著臉,提著不順手的長劍疾步而行。

  一路上人煙稀少,偶爾遇見個端著東西的小丫鬟,也都被她手裡的劍嚇得失了聲,連喊叫也叫不出聲來。

  從沒有人敢這般拿著兵器在內宅中行走。所有人都知道,後宅是女人的戰場,可這是一場連一絲硝煙也沒有的戰爭,所以當葉葵這柄利劍驟然出現的時候,一切漂浮在水面上的寂靜都被打破!

  心機這種東西在冰冷的武器面前,什麼也不是!

  可若是池婆仍在,她今日必定抵死也要將葉葵給攔住!逞一時之快,其結果必然是仇者快親者痛!然而葉葵此刻哪裡還能想到這些,她如今滿腦子都只剩下一個「殺」字。

  葉明煙!

  她派人送的頭油、她的丫鬟發現的人、她去告訴的老夫人,甚至葉明宛那關於燕草的死訊,亦是從她身邊的大丫頭口中得知。

  這件事,怎麼可能不是她做的?!

  誰人不知,燕草跟秦桑是她的左臂右膀。可沒了燕草,她何止是少了一隻胳膊!在桃花村時,燕草是她最初的溫暖,到了葉家,仍是如此。哪怕她戰戰兢兢,將她當做主子,可葉葵知道,燕草也從未忘記過她是小葉子,只屬於桃花村的那個小葉子。

  多少個深夜,睡得迷迷糊糊醒來的燕草躡手躡腳地來幫她蓋被。淺眠的她幾乎次次都被驚醒,卻次次都心如軟蠟,感動到幾乎落淚。她一直覺得,這世上不會再有人像燕草這般將她當做最重要的人來照顧。

  就如同幼時,她寧願自己餓著肚子,也想要將吃的塞給葉葵一般。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被毀了!

  被葉明煙給毀了!

  時至今日,她再也沒有辦法容忍下去。因為不知葉明煙仇視自己的緣由,她一直都處在下風,也一直都沒有像要解決賀氏一般朝著葉明煙動手。她一度以為,事情就算沒有全部在她的掌控間,也依然不會脫離得太遠。

  可是她錯了!

  徹徹底底地錯了!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後悔藥,可是她此時此刻,多想自己能有一顆那樣的藥。老天爺既讓她穿越而來,難道就是為的讓她將經歷過的苦難再重新換成不同的人經歷一遍嗎?

  太過分了!太、太過分了——

  長劍掃過,遍地狼藉,道旁的花木被利刃砍得支離破碎,渾似葉葵此刻的心。

  她就不該同賀氏去什麼拜什麼破神,她就該老老實待在葉家才是!她怎麼能不帶上燕草就出門呢?明知道還有個對自己虎視眈眈的葉明煙,她怎能這般放心地留下燕草離去。

  車夫、殺手……

  也許葉明煙的計劃早就開始了。

  在她還未察覺的時候,便已經開始了。葉明煙最擅長的不就是渾水摸魚、借刀殺人嗎?當初藉著秦姨娘的手想要趁機陷害她,如今又藉賀氏的手來布局。

  這個女人……

  葉葵低低喘著,眼睛泛紅。

  燕草不能白死,決不能白白死去!

  「啊……二、二小姐……」路遇的丫鬟「撲通」一聲跌坐於地,指著葉葵哆哆嗦嗦地道。

  葉葵淡淡掃了她一眼,疾步而去。

  摔倒在地的丫鬟只看到一抹染血的素白裙擺擦過自己的手,遠遠而去。她想要站起身去喚人,卻發現自己兩腿發軟,動彈不得。

  「二小姐你要做什麼?!」葉明煙院子門口的婆子大駭,面色發白,想要上前來攔她,卻根本不敢湊到她面前去,只能遠遠地喊著話。

  不過一把劍,一個人,葉葵此來卻似乎遊走在無人之境。

  說到底,不過就是一群膽小怕事的懦弱之人罷了!

  「二妹,這是做什麼?」葉明煙穿了襲朱紅的裙衫,靜靜立在門口,看著提劍的葉葵朗聲問道。

  孝期內,著了一身這樣的紅衣。

  葉明煙的膽子看來也著實不小啊!只是她今日這一身,是穿給誰看的,實在是在明白不過。燕草死了,她這個凶手當然要慶祝!

  葉葵歪著頭看她,看著她身上那襲紅色的衣衫冷笑出聲,「大姐今日穿得可真好看,這顏色可真喜慶啊。」

  葉明煙嫣然一笑,明眸皓齒,聲若黃鶯,「二妹可真會說笑,我這裙子的顏色哪及二妹裙擺上那一抹豔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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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7:06 PM

139劍斬明煙

  門邊幾個丫鬟婆子畏畏縮縮的,似乎想要出門去。

  葉葵手中長劍一揚,寒光閃過,薄薄的刀刃猶如光下蟬翼,被打磨得動人心魄。

  那些個丫鬟婆子何時見過這樣的場面,登時個個軟了腿,再不敢往門外去求救。一時間,院子裡鴉雀無聲。明明有那般多的人,卻無人敢動。

  因為葉葵手中的那把劍,已經架在了葉明煙的脖子上。

  人人都念著葉葵過去做過的那些事,生怕一旦惹怒她,那把劍就會毫不留情地劃破葉明煙的脖子。可她們怕,葉明煙卻似乎根本不怕。

  她始終以為,即便是到了這種時候,葉葵也絕不會就地殺了她才是。

  這是一場靠幽深的心機跟狠辣的手段取勝的仗,而非握著拳、拿著劍便能走下去是的。所以葉葵絕不敢將手中的劍砍下!一旦她死了,那麼葉葵她又豈能苟活?

  更何況,死了也罷!她根本就不怕死!能拉著葉葵一道陪葬,她也不枉此生了!只可惜,那人還好好活著,沒了她跟葉葵,那人的路只會越來越順暢吧?前一世的這個時候,那人便似乎已經開始部署,這一世,若是不能想法子毀了他,著實可惜……

  想著想著,葉明煙情不自禁地輕歎了一聲。

  葉葵嘴角笑意冷凝,看著葉明煙的眼神頗有些鄙夷,「大姐是覺得我不會動手?」

  「不。」葉明煙輕笑,「你敢不敢動手,我哪裡能猜得透,我只知道,這一回你若是不站到我面前將事情仔仔細細問清楚,你恐怕要夜不能寐。」

  葉葵亦笑,只是笑聲清冷。落在人耳中恍若落進了冰雪,「是。所以還煩請大姐將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知我!」

  一旁先前被嚇軟了腿的丫鬟婆子們突然都愣住了。

  明明是這樣劍拔弩張的時候,這兩人怎麼反倒笑了?笑也就罷了,怎地那模樣竟還似要聊上了?

  其中有個丫鬟微微鬆了一口氣,興許大小姐這是故意在拖延呢,她們還是要快些想法子出去將事情稟報給老夫人求救才行啊!

  然而她的腳才往動了一下,尖叫聲驟起,葉葵的劍就劃破了葉明煙的脖子。

  潔白、細長、勻稱。

  如玉般的一截脖頸,毫無瑕疵。此刻上頭卻驟然都了條流血的口子,像是張猙獰的嘴。往外「咕嘟嘟」吐著血。

  丫鬟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才往外邁了一步的腳又收了回來。

  葉明煙面色微變,可心裡卻仍舊覺得葉葵此番的舉動不過是為了嚇唬那些人罷了。借用她這個主子來挾持她院子裡的丫鬟婆子,自然有效。她這個主子若是出了事。這些個丫鬟婆子哪個能不死?

  她是樹,那些人不過是籐蔓。

  「二妹想知道什麼?」

  葉葵聽著葉明煙裝模作樣的問話,心中又冷了幾分,道:「大姐何必明知故問,燕草的事有幾分真幾分假?」

  葉明煙昂著頭看她,神情桀驁而挑釁,「幾分真假?我若是說全是真的,二妹妹可信?」

  「哦?」葉葵猛地一腳踢在了葉明煙的小腿脛骨上,「那便全部都是假的了?」

  葉明煙痛得低低叫了一聲,半跪在地上。

  而葉葵方才那一腳,情急之下,不小心用上了自己受傷的那隻腳。傷口原本就裂開了,又被她不管不顧走了許多路,如今更是被震得盡數裂開。鮮血直流。不多時,她腳上的繡鞋都被血染上了奪目的紅。

  血腥味在空氣裡慢慢漾開,一群人愈加惶恐起來。

  可葉葵卻似乎渾然不覺腳上的痛,只居高臨下地看著葉明煙道:「你為什麼要這般做?到底是為了什麼?我有時都幾乎忍不住懷疑你才是賀氏的孩子,這般仇恨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連串的問話拋出來。叫那群丫鬟婆子都聽得一愣,這些話裡似乎有不少秘辛的模樣。她們這些做下人的運氣未免也實在是太差了一些。就算沒有死在葉葵的劍下,過了今日,恐怕也很難安生地活下去了。聽到了主子的秘密,要麼就成為心腹,要麼當然就只有死!

  「為什麼?」葉明煙的眼神驟然冰冷,惡狠狠地盯著葉葵,一字一句道:「你無需明白是為了什麼!你只要記著,哪怕窮盡一生,我亦不會放過你!我活著便是因為你還沒死!咱們至死方休!」

  這言語,句句都帶著恨意,卻又句句都叫人聽不大懂。葉明煙的恨到底來自哪裡?冷銳的寒意,隨著葉明煙冰冷的聲音鑽入葉葵的耳中,一寸寸深入,似乎要將她所有的理智都凍結。

  這世上,永遠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恨。

  可事到如今,她哪裡還有多餘的心力來細細思索葉明煙到底為何要這般做,她只知道,葉明煙承認了燕草的死!

  「你很傷心吧?」葉明煙嘴角含笑,伸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玉蔥似的指尖一抹紅,襯著她臉上的神情,妖媚邪惡至極,「將她的脖子掛進白綾時,她蹬腿的樣子,可都還歷歷在目呢。二妹妹一定不知道,那丫頭臨死前還在盼著你來救她呢……啊——啊——」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驀地變成了撕心裂肺地慘叫聲。

  隨即,看清楚那一幕的眾人亦此起彼伏地尖叫起來!

  「殺人了——二小姐殺人了——」

  殺人?

  不,她當然沒有殺人,否則葉明煙怎麼還能慘叫?

  所以她不會殺人,她還沒有聽夠葉明煙的慘叫聲,還沒有看夠她的慘狀,她怎麼會殺了她?

  有時候,活著才是對人最大的懲罰。

  身上的素白衣裳幾乎被噴濺而出的血液染成紅裙,此刻的葉葵就猶如煉獄蓮一般,在幽冥深處,開得烈烈如焚。

  斷臂就在不遠處,靜靜躺在血泊裡。

  葉明煙慘叫著,只恨自己不能立刻暈過去。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身體的一部分離自己而去,這樣的畫面,就算她兩世為人,也仍舊無法支撐。她此刻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處都疼,卻又不能將人疼死。

  眼前在發黑,葉葵惡魔般的身影卻仍舊牢牢占據著她的眼眸。

  「我沒耐心同你貓捉老鼠。葉明煙,你聽好了,這句話我只說一遍,永遠沒有下一次!」葉葵緊緊握著那把生生卸下了葉明煙一隻胳膊的劍,面無表情地道,「我不會殺你,永遠不會。我會等著你來求我殺了你!」

  葉明煙的恨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她已經不在乎了。

  這世上從來沒有永遠的秘密,只要她想知道,她遲早都會知道。所以葉明煙不會現在就死,這樣死在劍下,未免太便宜她。

  那些個丫鬟婆子都已被駭到面無人色,有幾個稍稍鎮定些的,早已顧不得危險向著門外衝去了。這一回,葉葵沒有攔人。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葉明煙,你只能是寇!」葉葵冷聲拋下最後一句話,挺直著單薄的背影大步離去。

  與此同時,秦桑卻被突來的消息震得魂飛天外。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雖然消息驚人,可最基本的警戒之心卻沒有消失,秦桑壓低了聲音發問。

  對面小廝打扮的年輕男子撩開袖子,露出左側胳膊上的一個刺青來。

  秦桑一怔,這樣的刺青,她身上也有一個!

  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徹底相信了他的話。可眼前這人竟會是九爺的人,仍舊叫她心驚不已。因為這個名叫葉臨的小廝是服侍葉崇文的!

  「我先前發現那事的時候,燕草姑娘已被大小姐下手。不過幸好我留了心眼想法子跟去了亂葬崗,燕草姑娘並沒有死!」葉臨語速極快,吐字卻十分清晰,「現下燕草姑娘已被九爺安置到了郊外一處別院,留了辛大夫為其醫治,已無性命之憂。」

  他年紀已過十五,自然不好在內宅走動。所以等到葉葵幾人回來了數個時辰,才終於想辦法見到了秦桑。

  「還請秦桑姑娘快些將事情告知二小姐才是,免得出了什麼差池。」

  秦桑聞言,終於從燕草還未死的消息中回過神來,驚呼一聲,「糟了!」

  說完,她急急對葉臨道:「我先去尋二小姐!」話音落,人已在一丈開外。

  沒跑多遠,她便見到了渾身浴血的葉葵。

  秦桑的腳步不由自主慢了下來,「二小姐……」

  葉葵聞聲,抬起頭來,突然對她笑了下,道:「秦桑,燕草不會白死的。」

  眼眶一熱,秦桑淚如雨下,再也顧不得別的,飛奔而上將她抱住,依附在她耳畔道:「二小姐,燕草沒死!她沒死!」

  葉葵的身子一僵,遲疑著道:「你說……燕草沒死?」

  「是!」秦桑堅定地點點頭,「燕草沒死,真的沒死!她被九爺的人給救了!」

  被裴長歌的人給救了?

  心裡憋著的那口氣突然間散去,葉葵長舒一口氣,低聲喃喃:「太好了……沒死就太好了……」

  秦桑亦哭著道:「所以您先跟我回去吧……您的腿還沒好呢……」

  「是啊,該回去了……我們該回去了……」葉葵一直挺直的背脊忽然一彎,身子軟軟地癱倒在秦桑的臂彎中,閉著眼睛呢喃了一句,「燕草。」

  秦桑一驚,急忙伸指去探她的脈息。

  幸好!

  ——人只是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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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7:06 PM

140雷霆之怒

  「孽障!這孽障生來便是要害葉家的!」葉崇文摔了筆洗又摔硯台,可猶自不解恨。

  葉葵那一劍下去,惹禍的可就不只是她一個人了。

  大房雖是庶出,那到底也是葉家的人。如今大房的長女折在了葉葵手裡,葉崇恆跟楊氏哪裡還會不趁機來折騰二房?葉崇文越想越氣,恨不得立刻衝去葉葵面前,同樣砍下一隻她的胳膊安到葉明煙肩上才是!

  可就算他真的砍了,葉明煙的那條手臂也永遠都不會長出來了。

  思來想去也想不出辦法來。葉崇文頭疼欲裂,只得先將自己關在書房裡喘口氣。

  他尚能躲,可賀氏就沒這等運氣了。

  楊氏就算再愛兒子,不喜長女,這時候也已經被駭得面如土色,撲到長女床前先哭了個撕心裂肺。這沒了胳膊,豈不是就成了殘廢?那張臉生得再如花似玉又能如何?誰家好端端的會娶個缺隻胳膊的女子?

  這麼一來,她先前看好了的那門親事,豈不是也要付諸東流了?

  這般一想,楊氏愈發哭得肝腸寸斷,似乎床上那個面如金紙,暈過去的女兒已經死了一般。

  對她來說,這樣一個女兒,同死了又有何區別?

  指不定,還真是死了的好!起碼死了她就不用看著她,不看著也就該沒有這般傷心了!可如今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她沒了手臂,看著她活著氣自己!

  楊氏重重抹了一把淚,也顧不得問大夫情況到底如何,提起裙子便往賀氏那兒衝,簡直恨不得立刻將葉葵拉出去代替葉明煙嫁了才好!

  「賀氏!這事你說要如何處置?」楊氏抹著眼睛,一手幾乎戳到賀氏臉上去,「我好好的女兒。如今沒了胳膊,你說如何是好?你賠我一個女兒來!」

  賀氏冷冷一笑,一巴掌拍在楊氏手臂上,罵道:「你女兒沒了胳膊,同我有什麼干係!誰砍的,你找誰去便是了,來我這瞎鬧騰個什麼勁!」說完,賀氏又一下將楊氏推得後退半步,道,「你瞧瞧你這模樣,跟個市井潑婦似的!你不是眼裡只有那庶出的兒子嗎?如今倒是記得自己有個女兒了?」

  楊氏氣得雙目通紅,見賀氏一副要撇清自己的模樣,當下不管不顧雙手並用撲了上去,揪住賀氏的衣領道:「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就你那模樣,鬼見了也要退讓三分,人見了都要被嚇死!我有兒子,你有嗎?你別當我不在鳳城,便什麼也不知道!你自己是個什麼玩意你自己知道!不下蛋的母雞也敢嘲笑我?」

  「哼!你今兒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便將事情都給捅出去!我且看看你要如何解釋!」楊氏越說越起勁,哪裡還顧得上這屋子裡還有丫鬟婆子在,只顧自己嘴上痛快。

  一旁守著的丫鬟婆子俱都面色慘白,顧不得賀氏吩咐忙不迭往外跑,將房門給牢牢帶上了。

  有些話,聽不得,切莫聽!

  可楊氏說上了癮,哪裡在乎會不會被人聽去,只將唾沫都幾乎噴到了賀氏臉上,「你將女兒賠給我!」

  「賠什麼賠!我上哪兒給你弄個女兒去!」賀氏被她方才的那些話嚇得面色陣青陣白,嚥了口唾沫,強撐著不去理會。

  楊氏冷哼,道:「我可給明煙那丫頭定了門好親事,如今她定然是嫁不成了,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賀氏臉色刷的鐵青,咬牙切齒地推諉:「你想讓那死丫頭代替明煙嫁過去?也虧你想得出。她若是一個不高興,將我的胳膊也給砍了怎麼辦?!」

  「那便是你的事了。」楊氏冷笑連連,「人說後娘難做,你如今可是知道了吧?」

  賀氏幾乎將口中牙齒咬碎,這楊氏欺人太甚!

  可楊氏方才說出了那樣的話,便說明她並非一點也不知道,若是她真的清楚那些事,可如何是好?

  進退兩難!

  賀氏咬咬牙,猛地將楊氏推開,道:「先別想的太容易!今兒這一齣,那臭丫頭有沒有命活下去,還是個問題呢!」

  楊氏眼神躲閃,盯著賀氏不信任地道:「就憑老夫人對那丫頭的好,這一次她還能不保她?況且,還有公主殿下呢!」

  這話倒是沒錯,消息一傳出去,流朱公主便從公主府趕了回來。腳下不停,直接便衝到了葉葵的院子裡,派人將院子牢牢封鎖,現在連老夫人都還未曾見到葉葵。

  眾人只知道,葉葵暈過去了,具體如何,恐怕只有流朱公主一人知道。

  姜嬤嬤重新包紮了葉葵的傷口後,流朱公主便將秦桑單獨叫到了僻靜處,將事情細細問了一遍。聽到她們一進府,便被老夫人下了禁足令後,流朱公主氣得砸了窗台上的一盆花,怒氣洶洶地道:「老夫人這怕是老糊塗了!燕草那丫頭的事疑竇重重,她怎能就憑著葉明煙的幾句話,便什麼也不管了。不提前通知你們也就罷了,竟在你們回來後還要下禁足令來防止阿葵知道,真是愚不可及!」

  罵罵咧咧說了好一通話,流朱公主才覺得心裡略微舒服了些。

  秦桑低著頭,沒有將燕草還活著的事告訴流朱公主。有些事既成了定局,瞞死了反倒更好。

  如今葉葵步履維艱,有流朱公主相幫總是好的。

  可怕就怕,這樣的消息遲早要如那長著翅膀的鳥兒般飛出葉府大門,飛到天下人的耳朵裡。

  到了那時候,葉葵要怎麼辦?

  秦桑不由恨起了自己,若非她將劍給了葉葵,又哪裡會出這樣的事?若是她早些將燕草未死的消息告訴葉葵,事情亦不會落到如今這樣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過幸好,葉明煙沒死,簡直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秦桑,你守著二小姐,我去見一見老夫人。」流朱公主盯著窗欞看了會,低聲吩咐道。

  秦桑點頭應是。

  「姜嬤嬤,若是二小姐醒了,便立刻給她灌一劑安神湯下去!」流朱公主轉個身又吩咐了姜嬤嬤幾句。

  秦桑聽得不對,下意識道:「公主殿下,這……」

  流朱公主看她一眼,眼神裡有著種秦桑熟悉的果決,「她如今的樣子,哪裡還能再傷神,倒不如就這般睡著好。那些事自有我同她三叔解決。」

  說完,流朱公主便領著人出了門。

  秦桑心裡堵得慌,坐到葉葵床前,看著她蒼白的臉,睡夢中也依然緊皺的眉頭,重重歎了口氣。

  若是不說,她幾乎都要忘記了。

  二小姐今年不過十四歲,離及笄都尚有一年,比自己都還要小上近兩歲。

  先是是葉殊的背棄,如今又是燕草的事,也難怪她會成這幅樣子。秦桑暗暗搖頭,老天爺從來都是這般殘忍,她們都是無法安靜享受溫暖的人……

  另一邊,流朱公主已經帶著人見到了葉老夫人。

  葉老夫人神色冷凝,向來挺直的背脊微微駝著,似乎陡然間蒼老了許多。

  「把你的人撤了!」葉老夫人一見到流朱公主,便強硬地道。

  這種時候,若非氣急,一向注重身份的葉老夫人怎會忘記了她是公主,直接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葉老夫人越是不鎮定,流朱公主便愈加不能讓她在此時去見葉葵。

  就算是為了裴小九,她也要想法子守住葉葵才是。

  「母親,這事不能全怪阿葵。」流朱公主輕聲道。

  葉老夫人憤怒地將拐杖砸在了地上,手指微顫,道:「不怪她?難道要來怪我這老不死的嗎?不論明煙丫頭做了什麼,她也不該拿著劍去將人的胳膊給卸了!這般做,倒還不如直接將她殺了好!」

  流朱公主知道葉葵砍下的那隻手臂是葉明煙的右手,從此以後,葉明煙再不能做那些她擅長的事。鳳城第一美人並非空有一張臉便能做的,葉葵雖然只砍了葉明煙一隻手,可事實上,這大概比要了她的命還要可怕吧。

  然而即便如此,流朱公主卻依然站在葉葵這邊。

  「若非明煙用那樣的手段先害了她身邊的大丫鬟,她又怎會如此?母親,您並非不知阿葵的為人,這事照我說,乃是葉明煙咎由自取。」流朱公主高傲慣了,說起話來更是一點不饒人。

  葉老夫人聽得眼皮一跳,忍不住便要訓斥起流朱公主來,「咎由自取?那我如今要發落那丫頭,豈不是也是她咎由自取?你快將人給撤了!」

  一旁的阮媽媽是清楚燕草的事的,又想起先前葉葵來時,那強忍著哭意的模樣,不由心中一酸,勸道:「老夫人,二小姐如今也還在昏迷呢。大小姐亦未醒,便是有什麼事,咱們也得等她們都醒了再做定奪啊!」

  葉老夫人又何嘗不心疼葉葵,正是因為心疼,所以才想要瞞著她。她就算知道燕草的事是葉明煙做的手腳,又能如何?

  手心手背皆是肉。

  不過一個丫鬟,她難道還能要自己的孫女賠命不成?

  額角青筋直跳,葉老夫人擰緊了眉頭,「都下去吧!下去吧!」

  流朱公主暗暗鬆了一口氣,只要葉老夫人不急,一切就都還能再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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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7:07 PM

141滔天大禍

  鳳城第一美人的手臂竟被她的堂妹一劍給砍斷了!

  葉家眾人嘩然,鳳城諸人更是嘩然。

  太醫院派出多位太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葉明煙的命從黃泉路給拉了回來。然而那隻手斷了便是斷了,殘破的缺口將伴隨葉明煙一生。

  葉崇恆驚怒交加,也顧不得自己自小便不敢在嫡出的弟弟面前說一句響亮的話,直接踹開了葉崇文書房的大門。

  「你——」葉崇文在門口揉著額角,頭疼不已,想發火卻又自知理虧,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將葉葵徹底恨上了。他錯了,這樣的女兒哪裡是找回來孝順他的,簡直就是要將他往死路上逼才是!

  事情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他根本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葉葵是他的長女。子不教父之過,這些事自然都被推到了他的頭上!

  「你說,如今這是要怎麼辦?」葉崇恆頭一回在自己的弟弟面前趾高氣揚地問話,心裡一面生著氣,一面卻不覺有些飄飄然起來。

  葉崇文頹然坐倒在椅子上,無力地道:「大哥,你想怎麼辦?」

  問題像是個球,被丟過來又拋過去。

  葉崇恆仗著膽子,冷聲道:「她是二弟的女兒,怎麼處置自然是由你說了算。我今日只有一句話,一條胳膊換一條,要麼你想怎麼辦你來說!」

  葉崇文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重重一拍書案道:「葉家已經毀了個女兒,難道還要再毀一個不成?」

  「哼!」葉崇恆冷哼一聲,亦在書案上重重拍了下,「那是我的女兒!不是你的!更不是葉家的!你如今這意思,是不想認帳了?」

  葉崇文臉色發黑,將拳頭握得卡卡作響。道:「一條胳膊換一條,這絕對不行!」

  葉崇恆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眼睛瞇起,有銳利的光一閃而過:「二弟,並非是我不依不饒,只是這事你也知道,已經驚動了聖上,我不得不向你要個說法。」

  「莫非是你親自去說的不成?」葉崇文聽到聖上二字,不由悚然一驚。

  葉崇恆冷笑:「我今日便打開天窗說亮話,明煙那丫頭原本是要指給太子殿下做側妃的!」

  「什麼?」葉崇文大吃一驚。脫口而出。

  「這事雖然還未定下,但卻幾乎已是定局,如今卻都被你那好女兒給毀了!」

  葉崇文突然笑了起來。笑容裡帶著讓人痛恨的嘲諷,「大哥誆我呢?你這才回鳳城多久?何況老祖宗在的時候可從未說過要將明煙丫頭許配給皇子的事。何況,太子殿下乃是我的學生,這樣的事……」

  「二弟好生糊塗!」葉崇恆驀地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到了如今這樣的時候,我難道還會誆你?太子殿下在流朱公主的晚宴上對明煙那丫頭一見傾心,親自去求了皇上的!」

  這字字句句都像是驚雷一般,劈在他耳畔。葉崇文雙腿無力,踉蹌著後退兩步,將手撐在書架上,才算是站定。

  「這可如何是好……」

  低聲呢喃的話落入葉崇恆耳中,他臉色凝重地看向葉崇文,道:「所以,葉葵那丫頭的下場到底如何,還望二弟好生定奪!」

  說完,他徑直出了門,只留下個葉崇文惴惴不安。

  女兒啊女兒……果真是生來討債的……

  葉崇文狠狠一拳砸在了書架上,上頭的書籍「嘩嘩」掉了一地。

  而正在被他努力想法子處置的葉葵,卻仍在昏睡中。秦桑跟葉明宛守在一旁,寂靜無聲。過了許久,葉明宛突然道:「大姐死了沒?」

  秦桑一愣,看著葉葵蒼白的睡顏,低聲道:「死不了的。」

  葉明宛皺眉,小小的手覆上葉葵滾燙的額,道:「二姐這做的算什麼事……怎地不乾脆將她給殺了算了……」

  「五小姐!」秦桑低聲斥了句,「如今是說這樣話的時候嗎?」

  葉明宛垂眸,「父親一定生了大氣。」

  葉崇文自來最疼愛她,她大抵也是葉崇文的這些孩子中最懂葉崇文心思的那一個。所以此刻,葉明宛敢肯定,她們的父親葉崇文一定已經恨毒了她的二姐。

  「二姐會不會死?」屋子裡太靜,靜得叫人發慌,葉明宛只好不斷找著話說。

  秦桑不悅地瞪她一眼,道:「有公主殿下在,二小姐不會有事的。」

  可話雖這般說,秦桑眼中卻也並沒有底。不過知道裴長歌清楚這些事,燕草也並沒有死,她稍覺安慰。

  葉葵這一回著實有些嚇著她了。但也正因為如此,反倒叫她對能跟在葉葵身邊覺得十分慶幸。有一個這樣的主子,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

  然而她雖這般覺得,可葉葵院子裡的那些下人們可沒有一個是這麼想的。每一個人這時候都在惴惴不安,都在後悔自己怎的跟了個這樣的主子,也不知這回的事會不會牽連到她們。

  人心惶惶。

  誰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所以葉明煙醒來時,那些人並不覺得欣喜,反倒覺得頗有些不是滋味。

  死了也就罷了,可活著,那勢必就要展開報復。這件事只會越來越嚴重,永無寧日!

  果然,葉明煙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她死了嗎?」

  如此心心念念想著葉葵死了沒,這等到她康復,怎麼可能會放過葉葵?

  可第一個聽到這句話的人是楊氏。

  她當即抹著眼淚責備起葉明煙來:「你說你到底是著了哪門子的魔,這都是作的什麼孽!簡直是豬油蒙了心了!如今沒了胳膊,你便開心了嗎?」

  傷口處傳來劇痛,葉明煙根本沒有絲毫心思來同楊氏說話,她只喃喃又問了一遍:「她可死了?」

  楊氏恨得不顧她重傷在身,猛地拍了她一下,咬牙道:「你懂個什麼東西!她怎麼會死?怎麼會死!你自己倒是真的快死了才是!」

  說著說著,她便又想到了自己給葉明煙說定的親事,心神大亂。她若是知道自家夫君其實早就瞞著她給長女看中了太子,恐怕要氣得發瘋才是。

  可夫妻倆各懷鬼胎,竟是誰也沒有給對方互通消息。

  楊氏見葉明煙沒有作聲,氣惱地又要罵,被身旁的丫鬟死死攔了,「夫人,大小姐這才剛醒呢!」

  楊氏這才喘著氣,不得已地放棄了繼續責備。

  葉明煙疲憊地閉上眼睛,卻無法再入睡。傷口上的疼幾乎壓倒了一切知覺,可疼痛中她的意識卻意外地清晰起來。她猶記得那一年的事,她剛剛懷上孩子,葉葵送了據說是親手做的孩子的小衣來。她滿心歡喜,覺得自己當初在葉家時沒有看錯人,可是……

  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一場如細雪紛飛般的落花。

  穿著櫻草色裙衫的葉葵在紛紛揚揚的白色花瓣間翩翩起舞,而她的夫君站在一旁看著那個櫻草色的身影,露出了一抹勢在必得的笑。

  那抹笑,像是尖利的針,生生扎進了她的眼裡。

  然後,血滴滴答答的落下。

  所有的假象都被掀去,她終於看清楚了那個被一直被她當成嫡親妹妹的人。

  葉葵就像是一隻小心潛伏、饑餓的野獸,終於尋到了咬斷她喉嚨的機會,不遺餘力地搶走了一切屬於她的東西。

  不能認輸!決不能認輸!

  老天爺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她怎麼可以輕易認輸?

  可為什麼,明明回到了過去,事情卻全都不同了呢?那個柔弱地笑著,靠溫柔羸弱的假面贏取她信任跟同情的葉葵去了哪裡?那個拿著劍毫不猶豫砍向她的人,真的是葉葵?

  葉明煙緊緊閉著眼睛,心裡空落落的,突然迷失了繼續走下去的方向。

  此時,葉葵也終於悠悠醒來。

  像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夢,而她終於走過千山萬水,跋涉而來。

  「秦桑……」乾澀的唇微微有些刺痛,葉葵下意識皺眉,「我睡了多久?」

  秦桑抬頭看了眼她無神的眼睛,輕聲道:「才三個時辰。」

  中途灌了一次藥,竟然也才讓她睡了三個時辰!

  「你醒了?」外頭忽然傳來個略帶詫異的聲音,流朱公主大步走過來,「可有哪裡不舒服?」

  葉葵虛弱地搖搖頭,想要坐起身來,卻被流朱公主大力壓制住了肩膀:「安靜躺著!如今你什麼也別想!」

  視線越過流朱公主的肩,同秦桑對視後,葉葵抿了抿嘴,道:「三嬸,我這般睡著,事情不會解決……」

  流朱公主氣惱地道:「左不過都已經砍了,那起子人還想要做什麼!有事我自會處理,你好生睡你的覺便是!」

  「三嬸……」葉葵低低喚了她一聲,終究沒有繼續說下去。流朱公主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這時候繼續說下去不過是徒勞,倒不如省些力氣好好恢復才是。

  「不好了公主,二老爺親自來了!」外頭急急衝進來個丫鬟,面色發白地道。

  流朱公主目光冷淡,厲聲道:「慌什麼!給我將人攔在外頭,我親自去見他!」

  「是。」那丫鬟聞言,又急急往外而去。

  不多時,外面就響起了葉崇文厲聲呵斥的聲音,「我的女兒憑什麼不讓我見?三弟妹這越俎代庖也未免太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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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7:08 PM

142說客慘敗

  流朱公主推開門出去,也不看葉崇文,只盯著頭頂上方那角碧藍的天幽幽道:「葉大人如今這架勢,是準備將自己的女兒殺了賠罪嗎?」

  「我何時說過要殺了她?」葉崇文氣得跳腳,也顧不得對方的公主身份,拔腳就要往裡闖,卻被流朱公主帶來的人給擋了個嚴嚴實實。前不得又不可退,葉崇文鐵青著臉對流朱公主道:「今日這事三弟妹是管定了?」

  流朱公主蹙眉,道:「葉大人的意思是我不該管?」

  於情,她同葉葵是眾人眼中的閨中密友,自然該管。

  於理,她是葉葵的三嬸,怎麼不能管?

  葉崇文一口氣被堵在了心口,憋得生疼,恨不得將從葉崇恆那聽來的話,一股腦全部說給眾人聽了才好。可如今葉明煙那模樣,自然是再也沒有可能入駐太子府,所以有些話明知是真,現在卻也是說不得的。

  他只能憋著,就算已經被氣得半死,也還得憋著!

  也正因如此,這口氣越憋越是叫人覺得痛不欲生!

  「那個孽障做了這樣的事,公主殿下一味包庇她,可不是在幫她!」葉崇文換了話鋒,道。

  流朱公主一聽他對自己的稱呼從三弟妹變成了公主殿下,立刻明白過來,葉崇文如今是不準備同她繼續以葉家人的身份說話了,遂道:「葉大人多慮了。若是我今日任由你們將她帶走,那才是真的在害她。」

  葉崇文見她油鹽不進,眼珠子一轉,作揖施禮道:「煩請公主殿下換個地方同臣說話。」

  「葉大人?」流朱公主被他突然轉換的態度唬了下,有些疑惑。

  葉崇文不動如山,只做了個請的姿態。

  流朱公主蹙著眉,頷首應了。

  瓜田李下,他們兩人自然不可能單獨說話,可葉崇文這般作態,便表示有些話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流朱公主挑了幾個心腹,一道隨著葉崇文步入了北面的一間房。

  「公主殿下既是葉家人,此番便還請您救葉家一次!」一進門,葉崇文就突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流朱公主不由愣住。

  葉崇文繼續道:「阿葵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哪裡能不心疼她?此番並非我心狠,而是不得已而為之。明煙那丫頭是太子殿下看中的人,皇上那也是透過口風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您說可如何是好?若是不給出一個交代,葉家如何自處?」

  「太子哥哥?」流朱公主疑惑地吐出幾個字。隨即道,「荒謬!太子哥哥怎會看中了葉明煙?便是做側妃,父皇也不會答應的才是!可若不是側妃,葉家又怎會答應?「

  葉崇文見流朱公主一下子便想到了關竅上,不由對眼前這個只比自己的女兒大幾歲的弟媳刮目相看。

  「公主忘了一件事。世人皆愛美色,太子當然也不例外。」葉崇文微微搖頭,解釋起來,「至於皇上究竟為何答應,我卻是不明白了。」

  葉崇恆在書房乍然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他也著實震驚。所以葉崇恆一走,他便想法子派人去查了。雖然匆促間,許多事都無法調查清楚,可葉崇恆沒有撒謊,卻是真的。

  也因此,他不得不不顧顏面,親自在流朱公主面前卑躬屈膝。

  若是老祖宗還在,哪裡還用得著流朱公主。可問題便是,老祖宗已不在了。

  葉家一代不如一代,沒了這些公主撐著,沒落乃是遲早的事。當年蕭雲娘的娘家,顯赫程度甚至超過了葉家,可說敗也就敗了……所以他怎能不怕?

  事無巨細,有時候只要一道缺口,再堅固的河堤也會被沖垮。

  若是因為葉葵一人,致使他仕途不暢、葉家衰敗,身為其父親的他,豈非就要成了葉家的千古罪人?

  葉崇文越想便越覺得心慌無措。

  而流朱公主在他說出那番話之前都還心存疑惑。可一想到葉明煙的那張臉,又聯想了葉崇文的話,便不由覺得事情的確極有可能是真的。

  可這麼來,這件事要解決,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大抵便是身在高門的不易。明明只是家事,卻永遠都無法只是關起門來的事。

  「皇上,已經知道這事了。」葉崇文歎口氣,低聲道。

  流朱公主心存僥倖,道:「知道又如何?父皇日理萬機,難道會因為這樣的事來親自發落阿葵不成?」

  可話雖這般說,她原本還算鎮定的心也開始漸漸慌亂了起來。

  葉崇文又重重歎了一口氣:「可這件事已經傳遍鳳城了!」

  流朱公主吃了一驚,罵道:「風口浪尖上,誰吃了熊心豹膽將事情給散播了出去?」

  「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皇上就算不為太子,恐怕也要發落她了。」葉崇文小心覷著流朱公主的神情,皺眉道。

  流朱公主恍若未聞,喃喃道:「這事可難辦了……難道真的是命該如此……」說完,袖子一拂,挑眉道,「這事恐怕不是大房故意說出去的,便是你家夫人做的!」

  葉崇文一驚,支支吾吾道:「不……不會吧……」

  他覺得賀氏不至於蠢到如此地步,可事實上賀氏便是如此蠢!

  在她眼裡哪裡還有葉家,什麼夫君。她只知道此次是對付葉葵的好機會,一招斃命並非沒有可能!所以她私底下派了人將口風放了出去,又讓人將些散碎銀子給了街頭巷尾的乞丐,很快,消息就如風一樣刮過了鳳城。

  傳到現在,那些話已經變成了葉家二小姐同大小姐爭婚,大打出手,葉大小姐被堂妹一劍刺死。

  葉明煙在那些人的話裡儼然已經成了個死人。

  賀氏對於這樣的結果再滿意不過,葉崇文跟流朱公主卻是焦頭爛額。

  葉崇恆也已經戰戰兢兢,幾欲暈倒了事。太子殿下已經派了數個人來問葉明煙的情況,一次比一次問得詳細,一次比一次叫人心驚膽顫。可憐他一面要應付滿腦子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夫人,又要想著葉崇文那的進展,繼而又還要一次一次地同那些來詢問的人打交道。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最平靜的那人卻成了葉葵。

  「秦桑,將五小姐帶下去吧。」葉葵看了昏昏欲睡的葉明宛一眼,對秦桑輕聲道。

  可話音才落,葉明宛驀地睜開雙眼,快速道:「我不睏!」

  秦桑走過去勸她:「五小姐快去歇著吧,二小姐不會有事的。」

  葉明宛只搖搖頭,道:「我不去,我要守著二姐。」

  「那就留著吧。」葉葵心裡軟得像是一團水,眼眶卻乾澀,喉嚨亦乾澀起來,聲音喑啞。

  明明不是該想那些事的時候,她卻不由自主想起了葉殊來。原來到了最後,願意陪在她身邊的人只有葉明宛而已。無心插柳柳成蔭,費盡心機卻終成枉然。

  這一次的事,她甚至已不想去搏。

  聽天由命一次又何妨?

  可這樣的念頭一冒出來,燕草笑嘻嘻的臉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燕草還活著,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她呢喃著叫人聽不清的話沉沉睡去。

  流朱公主卻已決定進宮。

  這件事,現在能探一探皇上口風的人,只有她了。世人皆知,她是皇帝最疼的女兒。她說要嫁葉崇武,便嫁了。她說要大興公主府,便重建了。這些年,從她母妃去世後,皇上待她的好,便是她那些姐妹全部加起來,恐怕也比不上。

  她進宮,皇帝自然是高高興興見了她。

  「今兒怎麼想著來見父皇了?」皇帝隔著書案笑瞇瞇看著她。

  同那些神情莊嚴的帝王不同,如今的承禎帝有著一張和藹可親的臉。一笑,就愈加顯得慈祥親切。流朱公主不由微微鬆了一口氣,道:「女兒只是想您了。」

  承禎帝哈哈大笑,「你倒是還學會撒謊了。說吧,到底來做什麼的?」

  流朱公主先是一驚,隨即笑著撒嬌道:「您說什麼呢,女兒這是真的想您了。只是順道來問一問旁的事而已。」

  「旁的事?」承禎帝還在笑,「你想問葉崇文家那丫頭的事?」

  流朱公主雖然向來得承禎帝的寵愛,卻也明白帝王心,鏡中花水中月,似真還幻,誰也不能明確把握住。所以聽到承禎帝主動提起葉葵的事時,她不免有些擔憂起來。

  「是……」她微微咬唇,斟酌著道,「女兒知道這事她的確做的不妥,但……」

  承禎帝的笑意漸漸淡了,「但什麼?」

  「這事是葉明煙自討苦吃。」

  承禎帝搖搖頭,道:「那丫頭太過囂張乖戾,如今便敢在家中做這樣的事,親人況且如此對待,他日還不知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不能不罰!」

  流朱公主語塞。

  「你這說客做的不對。」承禎帝漸漸不笑了,「回去吧,這事用不著你幫著想法子。是她的錯,朕不會饒她,不是她的錯,朕自然也不會冤枉她。」

  流朱公主聽到他趕人的話,不由急了起來,「父皇!事已至此,縱然砍了她一隻胳膊賠給葉明煙,那也無用了!還能如何罰?」

  承禎帝圓圓的臉驀地一沉,凌厲之氣驟起,沉聲道:「那便就讓她也砍一隻胳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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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haho 發表於 2014-7-10 07:08 PM

143與虎謀皮

  「父皇……」流朱公主心急如焚,失聲喊道。

  承禎帝拍案,臉色沉沉,聲音卻放緩了一些道:「流朱,你的心思父皇明白,可這件事必須有個交待。」

  流朱公主急得眼眶發紅,聲音澀然地道:「話雖如此,可這事怎能如此草率便下了定論?阿葵的身世,您並非不知。葉大人是如何待她的,那更是不必說,個個欺負她,如今出了事,卻又都成了她的錯?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夠了!」承禎帝終於發了大火,「我往日裡疼你寵你,可不是讓你在這種時候做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事!葉家的這件事,自有葉崇文兩兄弟自己解決,你莫要管了!」

  除了當年母妃去世時,自己哭鬧不休,父皇這般對自己發過火,此番這樣,還是長大後的頭一回。

  流朱公主這般想著,心裡猛地一驚,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卻又不那麼明白。可是有一點已無需再想,繼續說下去非但不會說動父皇,恐怕還會將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女兒明白了。」她垂著頭低低說了聲,轉身離去。

  承禎帝在後頭盯著她頹喪的背影看了會,手下意識伸出去,卻靜靜停在了半空。嘴唇翕動,卻終究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偌大的御書房,空盪盪的像是龍椅上那顆高懸的心。

  他可以疼她縱她,卻不能事事都由著她。這天下大業才是他最重要的東西,女兒再重要也不過就是個女兒罷。他雖只有五位公主,到底也不少了。何況眼前這個,已是出了嫁的公主。

  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靜靜擱置在折子上,手邊是盛著辰砂的白玉小碟,紅得猶如一灘血。

  承禎帝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拿起筆準備繼續批改折子,卻聽到有太監來報,說是裴小將軍求見。

  「哦?那小子怎麼來了?」承禎帝微微一怔,才握起的筆又被擱了回去,「宣。」

  太監彎著腰後退而去,到了門口,衝著裴長歌恭敬地道:「您請。」

  御書房內承禎帝靜靜坐著,中年發福的身體抵在冰冷的雕花椅背上,那股寒意似乎要一直透過肉體鑽入他的脊髓一般,寒冷徹骨。

  白衣少年緩步而來。承禎帝慢慢坐直了身子,背離開了椅背,寒意驟消。他暗暗鬆了一口氣。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今日怎地來了?」承禎帝臉上帶笑,似彌勒,語氣親暱。由此可見,裴長歌同他的關係遠比一般臣子跟帝王親近許多。裴長歌的父親永安侯同承禎帝有刎頸之交,情同手足,他可是能喚皇帝一聲叔父的。

  然而今日,裴長歌卻給承禎帝行了一個大禮。

  承禎帝臉上的笑微微僵住,道:「這還是你小時候頭一回見我的時候行過這樣的禮……」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裴長歌跪在地上,聲音清越。

  承禎帝看著他的臉,端肅道:「何事?」

  「臣想請皇上為臣指婚。」少年面色沉穩,眼裡一片平靜,波瀾不驚。

  可這話卻聽得承禎帝大吃一驚,’疑惑地道:「你這是唱的哪一齣?怪不得今日要給我行這般大的禮!你看中了哪一家的閨女?不論是哪家的,便是朕的女兒,你若是看中了也直管說便是!」

  「是葉家的女兒。」

  少年清越的聲音鑽入耳中,承禎帝面色一變,那句讓他起身的話給生生嚥了下去。

  「葉家的女兒。是哪一個?」承禎帝心中已有了不妙的念頭,卻仍抱著僥倖的心思問道。

  裴長歌抬起頭來,凝視著他的眼睛,正色道:「是葉家二房的長女。」

  「荒唐!」承禎帝一把站起身來,大步越過書案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指著他罵道,「你要找哪家的姑娘不行?怎地就看中了葉崇文的那個女兒?」

  裴長歌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您先前可說了,不論是哪家的閨女,可都讓我直管說便是。」

  承禎帝語塞,黑著臉原地轉著圈,「旁的都可以,唯獨這個不行!那些事你不可能不知道,況且你爹絕不會答應同葉家結親,更何況是這樣一個人!」

  「這些臣都知道,所以臣才巴巴地來求您指婚。」承禎帝越是憤怒的模樣,裴長歌便越是顯得風輕雲淡。

  承禎帝又罵了幾句,突然眼神一凜,沉吟道:「你的性子,沒有把握的事絕不會匆匆下手,你既來尋朕,便必定是胸有成竹!既如此,先將你心中所想說來聽聽吧。」

  裴長歌笑道:「您上回提的事,我答應了。」

  輕鬆的話語落在承禎帝耳中,卻有如驚雷。

  明明連自稱都從臣換成了我,明明是子侄同父輩撒嬌般的語氣,承禎帝卻大步退回了書案後,一下坐了回去,低聲罵了句:「小狐狸!」

  過了足有半盞茶的工夫,承禎帝才擺擺手道:「起來吧。」

  裴長歌謝過後起身,在承禎帝的視線看過來時才緩緩道:「皇上這是答應了?」

  分明是疑問的話,卻有著肯定的語氣。承禎帝莫名有種被人看穿了心思,又像是如廁時突然被人撞見般的窘迫跟難堪。

  「滾吧!」承禎帝圓圓的臉耷拉著,一臉不悅,「回去等著娶你的小媳婦!」

  裴長歌微微一笑,以懇求的語氣道:「還求皇上將婚期擬在來年秋日。」

  承禎帝斜睨他一眼,臉色這才好看了些:「你倒是知道為她著想!不過這事,你便不準備告知你爹了?」

  終於換成了閒話家常的氣氛。

  裴長歌亦微微鬆了一口氣,道:「等指婚的聖旨下來,他自會知道。」如今便是說,老頭子也絕不會答應,沒得白費力氣同他鬧騰一番。這件事,實在叫人有些焦頭爛額。

  原本應該還有更穩妥的法子才是。

  可他一接到流朱公主進宮後的消息便知道,這件事要糟。

  流朱公主的性子,只會一味站在葉葵那邊說話。如今這樣的情況下,她便是說乾了嘴,也不會有任何作用。且說得越多,恐怕情況反而會更糟。

  一想到承禎帝會被流朱公主惹怒,他便忍不住進了宮。

  而後又鬼使神差的,說出了這番話。

  *     *     *     *     *

  除了御書房內的兩人,誰也不知道這件事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楊氏趁著流朱公主不在,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硬是闖進了葉葵的院子裡,隔著房門罵罵咧咧,說個沒完。

  她雖非市井出身,可跟著葉崇恆在任上待了這許多年,最艱難的時候家中捨不得養著下人,洗衣做飯哪件事她不曾做過?不知不覺間就將那些市井婦人的做派給學到了手。

  這也是她為何心心念念要留在鳳城的緣故。

  明明都是葉家的人,憑什麼只因為一個庶字,葉家的這些東西就都同她們沒了關係?

  憑什麼?!

  她那人稱鳳城第一美人的女兒只一劍成了不死不活的殘廢,死不了,活著礙眼卻也要繼續養著,怎能不叫她心裡窩火?

  「斷手的是我的女兒,她這個凶手如今倒是半死不活了?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楊氏潑婦性子發作,惡狠狠瞪著那些要將她趕出去的丫鬟婆子,「誰敢碰我一下試試?」

  緊閉的房門霍地打開,秦桑垂著手走出來。

  「大夫人,你若是渴了,便去吃杯茶回來繼續罵,我家小姐權當是催眠了。」秦桑滿臉嘲諷意味。

  楊氏胸口劇烈起伏,手中帕子幾乎被揉碎,「你讓那小賤人快點滾出來!我今日不叫她償命,我便跟她姓!」

  秦桑驀地彎腰抱起門邊的一盆花,霍地拋出去,「哐噹」一聲碎在了楊氏腳邊,飛濺起的泥土糊在了她的臉上衣服上,好不狼狽。

  嘴角癢癢,冰冷濕滑。

  楊氏一邊發出「呸呸」的聲音,一邊伸手去抹嘴角。

  有東西!

  「啊——」等到看清楚被自己掛在手指上的東西後,楊氏哇哇大叫著拼命甩手,拔腳便往外頭跑,竟是連罵人都給忘了。

  一地碎瓷片混合著黑色的泥,地龍在裡頭扭動來扭動去,似乎也在為嚇跑了楊氏而歡欣鼓舞。秦桑等到人走後,沉下臉厲聲喝道:「你們一個兩個連個門都看不住了?誰若是再放進來一個人,便自己去將那些地龍都給吃了!」

  「哇——」

  話音落,有個方才站得離楊氏最近的小丫鬟「哇」地一聲吐了起來。

  周圍一群人俱都面色慘白。經過秦桑的一番話後,葉葵的院子頓時成了銅牆鐵壁,果真再也沒有一個人能進到院子裡來。

  等到流朱公主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暗。葉葵吃了一碗粥,又睡了過去。葉明宛死死守在床邊,哪兒也不肯去,只隔一會便擔憂地問秦桑一次,「二姐真的不會有事嗎?父親一定恨死二姐了……」

  秦桑歎息,前路茫茫,她也看不清啊。

  夜深人靜後,流朱公主去休息時,葉葵醒了。葉明宛小小的身子就睡在她的邊上,秦桑趴在不遠處的桌上,身影疲憊,卻似乎仍未睡去。葉葵輕聲喚她:「秦桑……」

  秦桑猛地轉過身來,快步走過來,「腿疼?」

  「沒有。」葉葵笑了笑,「天一亮,你便去尋流朱公主,說我要見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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