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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10:03 PM

第九十章  蜃 一

  葉燁的傷雖然為治療網治癒,然而人卻一直沒醒。百里歌林怔怔看著他蒼白的臉,這次乍然再會,她甚至還未能夠像現在這樣仔細地、好好地看看他。

  為什麼姐姐沒和他一起?他把姐姐一個人丟下了?居然不找她?

  她看著葉燁的臉,思緒卻彷彿回到了多年前那個下雪的清晨,她在小巷裡發現了被雪掩埋了一半的男孩子,伸手去扶他,卻被他狠狠在手上咬了一口,她疼得當場大哭起來,又被他狠狠一把推在牆上,把腦門兒磕破了。哭聲驚動了姐姐,她過來用力捶了葉燁一拳,那一拳讓他清醒過來,也讓他從此心裡眼裡只有姐姐一個人。

  他們三個人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他們是一家人。可是姐姐被葉燁搶走了,心裡最在意的人再也不是她,他們兩個一起,把她孤零零地丟在後面,她每天笑啊追啊,卻怎麼也追不上。

  有時候她站在他們中間,又覺得離他們倆好遠,她有姐姐,又多了個葉燁,應該再也不孤單才對,可那樣的次數越來越多,明明和他們說著,笑著,一起生活著,她卻彷彿不屬於這個家。

  姐姐原本是她一個人的,她被葉燁搶走了。

  是她先發現葉燁的,可他卻沒看見她,他被姐姐搶走了。

  事到如今,她不是曾經那個迷惘而強顏歡笑的小姑娘,也早已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對葉燁的感情太深,還是因為懼怕孤獨。她一生的時間都好像停在那個下雪天,到了今日,她還是那個被嚇哭的懵懂丫頭。

  她再也長不大了,姐姐和葉燁的世界裡再也不會有她,她永遠是那個孤零零地、在雪地裡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百里歌林驟然起身,像是被刺傷一樣,連退數步,飛快縱身跳下蜈蚣精,一言不發走向海邊。

  “百里師妹。”

  陸離迎上前,卻見她雙目通紅,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微微一驚,她已經像個影子一樣從身邊擦了過去,陸離下意識地抓住她,輕道:“百里師妹,你方才……”

  冷不防她忽然開口:“你喜歡我麼?”

  陸離只覺匪夷所思:“你說什麼?”

  “放開我,或者抱住我,你自己選。”

  陸離飛快放開了手,無言地看著她走向海邊,停在沙灘上。他有些想過去,可彷彿又有什麼東西在阻止他過去。

  百里歌林在海邊站了許久,像一尊雕像似的,忽然,她動了一下,陸離只見她淺紅的衣袂晃了晃,緊跟著整個人就被海水捲走了,他大吃一驚,她這是要做什麼?!

  陸離疾步趕到海邊,望著平靜翻湧的海面怔怔發呆,她怎麼突然跳下海?撈魚?還是戲水?修行弟子有避水法護身,根本不用擔心被淹死,可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方才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還有那個表情,她是想尋死?!

  他在岸邊等了許久,海水早已將腳印沖刷得乾乾淨淨,始終不見她出來,他心裡的怒意也漸漸大盛,這個百里歌林實在是莫名其妙!他就沒見過這麼亂七八糟又任性又討厭的女人!

  陸離再也顧不得其他,縱身跳入海中,喚出避水法與蟹妖,沒游一段,卻見百里歌林頭上套著避水法,正用刀撬貼在海底岩石上的貝殼,因見他足踏蟹妖氣勢洶洶地游過來,她反而詫異地瞪圓了眼睛,疑惑地用眼神詢問他。

  陸離那一瞬間頓覺尷尬無比,他在胡思亂想什麼啊?這種輕佻放縱的女人,他做什麼要擔心她?跳海尋死?他居然會有這種荒謬的念頭!一時間,羞愧惱怒尷尬諸般情緒紛至沓來,他窘得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有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馭使蟹妖轉身便走。

  下一刻百里歌林忽然似魚一般輕盈迅捷地朝自己游來,挽住他的胳膊,陸離狠狠甩開她,他現在什麼也不想聽,什麼也不想說,只想找個地方冷靜一下,他的腦子有點糊塗。

  “陸師兄,你看那個!”

  百里歌林又急急拽住他,朝後面指了指。

  陸離定定神,因見她神情不似作偽,他回過頭,卻見對面海底深處鬱鬱蔥蔥,竟像是有一座小島嶼沉沒在這裡一般,奇異的是,島嶼上的樹木居然沒有被海水泡死,反而生長得十分茂盛。

  “那個島是不是很奇怪?我們要不要去看看?”百里歌林露出興奮的神情,躍躍欲試,剛才下海前那個蕭索似鬼的姑娘像是個幻覺。

  陸離冷冷瞥了她一眼,抽回自己的胳膊,一言不發馭使蟹妖浮上海面,這次試煉後,他再也不要跟這個女人有一絲一毫的交集。

  “哎,陸師兄?”

  百里歌林抱著滿懷剛撬下的貝殼追上去,剛浮上海面,卻見黎非他們幾個都站在岸邊,連一直昏迷不醒的葉燁也醒了,坐在岸邊等著他倆上來。

  “葉燁!”百里歌林下意識地叫了他一聲,快步走到他身邊蹲下,上下打量他一番,她忽地皺眉一哼:“你個蠢貨可算醒了!”

  葉燁在她腦門兒上用力一敲:“這是什麼態度!你成天就是貪玩,這會兒沒事下水撈什麼貝殼?”

  百里歌林笑道:“撈來吃啊,一條魚哪裡夠塞我牙縫的。你看看你,臉色還那麼白,看你還吹噓自己厲害不,被人打成這樣,差點死了。”

  “他們突然出手,實在反應不及。方才桐周將事情經過都說給我聽了,你們已經有六枚妖朱果?”

  “什麼你們我們,我們都是一組啦!對了,你把我姐丟到哪裡去了?”

  葉燁眼中漫起失落的神色,低聲道:“一直沒遇到她,找了許久也沒見到。”

  陸離見他二人言語舉止十分親密,此刻百里歌林全副心神都放在這個叫做葉燁的男人身上,這種異常的專注,他從沒見過。原來她心有所屬,是他?原來,她看似輕佻多情的眼睛,也會這樣專心認真地看人。

  他忽又想起她方才說“放開我,或者抱住我”,只覺一陣可笑,她將旁人當做什麼?輕佻放縱地接近,其實根本沒把任何人放在心上。既然已經心有所屬,為何不專一以對?他隱隱有種憤怒,這種憤怒讓他一刻也不願在這裡多待,無聲無息地退了開去。

  葉燁醒來自然又是一大樂事,應當弄點好吃的大快朵頤,紀桐周撿起那些貝殼,大概被妖氣感染的緣故,貝殼硬如鋼鐵,強行用太阿術打碎也可以,但裡面的肉肯定也爛糟糟,他豪氣萬千地將貝殼一一放好,準備直接放離火術:“我看直接用火烤烤就行了!”

  雷修遠一腳踹他背上:“不會做就別動。”

  紀桐周翻身跳起,還了他一腳,兩人又開始亂打一通,黎非坐在沙灘上一面啃果子一面看他倆打來打去,忽然紀桐周袖子裡掉出個東西,輕輕落在沙裡,她撿起一看,居然是久違的紫玉蟋蟀,登時驚喜萬分:“咦?這個蟋蟀你一直帶在身上?”

  紀桐周避開雷修遠的拳頭,退開數步摸了摸袖袋,果然空空如也,也不知它怎麼會掉出來。

  “哦,我後來也覺得怪喜歡的。”他有點心虛。

  本來他沒覺得這有什麼稀奇,但姜黎非那麼喜歡,他被感染得也覺得這蟋蟀特別好玩,一直就這麼帶在身邊,五年來都成習慣了。這種典型的小孩心態很丟人,他伸手想拿回來,結果見她過了五年還那麼喜歡,捧在手裡看個不停,便道:“你既然那麼喜歡,當初送你幹嘛不要?”

  黎非笑吟吟地把蟋蟀放在他掌心:“君子不奪人所愛,何況這東西太貴重,我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還禮,要不得。”

  紀桐周哼了一聲:“我的東西,我愛送給誰就送給誰,誰管你要回禮了?”

  呃,沒想到過了五年,他的回答居然一個字都沒變。

  “你是金尊玉貴的王爺。”黎非含笑看著他,“隨便一出手送的東西都價值千金,所以你才不能隨便送人東西,不然感覺像用錢壓著人似的,叫人不舒服。”

  她見他表情愕然,估計是從沒想過這回事,不由自悔失言。紀桐周一向是直率之人,喜怒都十分明顯,這種彎彎繞的花花腸子他沒有,估計也不屑有,她說的這麼明白,反而不好。

  黎非索性又伸手打算把那只蟋蟀搶過來:“再借我玩兩天,回頭還你。”

  紀桐周將手一藏:“誰要借你!”

  “喂,你這個大方的王爺怎麼又變得小氣了?借我玩兩天又怎樣?”

  “現在我不高興借你了。”

  黎非伸手去抓他胳膊,冷不防雷修遠忽然一胳膊勾在她脖子上,朝後帶了幾步,她踉蹌著撞在他身上,頭頂傳來他清冷的聲音:“你以為你還是十歲麼?”

  黎非有些惱火,正要掙扎,他忽又放開她,衝她純善一笑:“你這麼閒,不如幫我洗貝殼。”

  紀桐周見他突然出手把人擄走,有些不爽,他話還沒說完呢!更何況俗話有說:男女授受不親。他倆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對了,這麼說來,在書院他倆就已經開始拉拉扯扯了。

  “姜黎非!”

  他突然叫她一聲,抬手將那只紫玉蟋蟀輕輕拋過去,黎非手忙腳亂趕緊接住,還好還好,這精緻的小玩意沒摔壞,她鬆了口氣。

  紀桐周得意地一笑:“借給你玩,記得還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10:06 PM

第九十一章  蜃 二

  黎非捧著紫玉蟋蟀自己玩去了,現在她不想和雷修遠靠太近,或許她需要冷靜一下,不能老被他牽著鼻子走。

  雷修遠看了她一眼,並沒過去,自己蹲下來處理那些貝殼,見紀桐周眼巴巴在旁邊看著貝殼,他忽然笑了笑:“你的狗腿子在到處惹事,回去記得栓牢些。”

  紀桐周冷笑一聲,卻沒搭腔。

  狗腿子?他其實之前就遇到了,方才被沈先生推進結界之前,他遇到了以前的一個狗腿子,這人如今在龍名座修行,此次見著他,既不行禮也不打招呼,十分無禮,紀桐周不由多看了他兩眼,冷不防那人隨意朝他點頭,舉止傲慢:“哦,是王爺,五年不見,久違了。”

  紀桐周的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那人微微冷笑一聲,轉身便走,紀桐周心中登時大怒,待要追上去斥責兩句,卻實在有失身份,站原地愣了一會兒,他只得強行忍耐。

  龍名座曾經對越國虎視眈眈,他對他們一直心存警惕,玄山子前輩的傷勢痊癒,他們有很久沒敢做什麼舉動。可玄山子前輩傷勢雖然痊癒,功力卻並未恢復到巔峰,仙人們相互暗地裡較勁何等平常,他功力未恢復,無論怎樣小心隱藏,總還是會被有心人發覺,沉寂了很久的龍名座自然又會開始蠢蠢欲動。

  所幸玄山子還身為玄門長老,龍名座的人再囂張,也不敢真有什麼舉動,狗腿子那種挑釁實在不算什麼。這些人原本就是皇兄四處為他選來伴讀的同修行者,有些甚至不是越國人,如今他天賦被發掘,又有修仙門派做仰仗,自然不可能像從前一般對自己搖尾示好。

  這殘酷的世間規則,他從小就瞭解了,只不過直到如今才能夠好好冷靜思考它們。

  紀桐周心中煩悶,乾脆狠狠坐在沙裡,眺望遠方深藍淺藍的海天一色。

  後面雷修遠早已將貝殼處理好,連殻架在火上烤,腥香咸澀的味道隨風飄遠,一旁的百里歌林和葉燁都被吸引過來了,歌林見陸離一個人遠遠站在海邊發呆,立即揮手叫他:“陸師兄!來吃啦!”

  叫了好幾聲,他彷彿都沒聽見,反而一步步朝海裡走去,先時走得很慢,似乎在猶豫,可漸漸走得越來越快,一眨眼海水就淹到他腰部了。

  “陸師兄?”

  百里歌林有些訝異,他不會也想下海撈點什麼貝殼海魚吧?而且他沒上避水法,就這麼直接下海?

  雷修遠突然起身,眯眼看了半晌,低聲道:“有些不對勁,你們看海面上,是不是起霧了?”

  眾人仔細看了一會兒,此時天藍海碧銀沙白雲,正是極晴好的下午,海面上卻有薄薄的一團霧氣,不十分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百里歌林早已奔過去將陸離拽住,他一直在用力掙扎,面上神情茫然,雙目死死盯著遠方,執著地要往海裡去。

  百里歌林漸漸制不住他,急得大叫:“快來幫忙!他好像中了什麼魘術!”

  眾人急忙奔來,雷修遠忽見不遠處的黎非也神情木然地凝望著海面,拔腿要往海中行,他一把將她抱起來,緊跟著騰雲而起:“這地方有古怪,快走!”

  話音剛落,卻聽海面上傳來一陣陣極飄渺極動聽的女子歌聲,海面上那團霧氣驟然變濃,急速向島嶼漫溢而來,眾人誰也不敢回頭,雖然感覺不到妖氣,但正因如此才更可怕,能隱藏妖氣的妖物或凶獸都極其難纏。

  海水發出巨大嘹喨的翻湧聲,百里歌林立在蜈蚣精背上,忍不住急急回頭望了一眼,卻見原本平靜無波的蔚藍海面此刻變成了黑灰色的,濃霧肆卷,海水白浪滾滾翻騰不休,一座鬱鬱蔥蔥的小島自海底緩緩浮了上來。

  眾人再也不敢多待,疾飛了越有半刻,只覺後面海水翻騰的聲音漸漸聽不見了,才鬆了口氣。雷修遠懷中的黎非也漸漸停止掙扎,失神的雙眼忽然恢復神采,疑惑地四處打量:“那些美女呢?唱歌的呢?”

  後面的陸離也恢復了神智,同樣是滿面迷惘。

  葉燁心有餘悸,回頭看了半天,確認沒什麼異狀,才道:“是妖物?居然沒有一絲妖氣!”

  雷修遠正要說話,臉色忽又變了,腳底的海面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座鬱鬱蔥蔥的小島。眾人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繼續疾飛奔逃,然而那座島就像是影子一樣,以為甩脫了,低頭一看,它又會出現在腳底,這情況實在詭異恐怖至極。

  不知飛了多久,忽見前方一座巨大的島嶼,他們居然不知不覺飛來了海域內圈。

  “往島嶼中心飛。”雷修遠簡潔明了地說道。

  眾人又是一陣疾馳,緊跟著紛紛落在島嶼中心的林間,但見許多山派海派的弟子們正在鬥法,五行仙法的光芒到處亂閃,乍見他們幾個人一閃落地,不由都愣了一下。

  葉燁見他們敵意甚重,急忙道:“我們只是路過,馬上就走。”

  話音一落,忽覺一股幽香擦過身側,緊跟著,一個衣衫半褪的近乎赤裸的女子與他擦肩而過,葉燁頓時有些發窘,然而這窘迫很快又變成了駭然,但見周圍不知何時出現了許多半裸的艷麗女子,搖曳款款,從他們這些呆住的修行弟子身邊行過,且舞且搖,身段曼妙,極盡妖嬈之能事。

  一陣陣飄渺動聽的女子歌聲似是從極遠處傳來,又似是近在身邊。雷修遠驟然抬頭,卻見陰影籠罩,那片島嶼居然懸浮在半空,此時要再逃,早已來不及,濃霧瞬間盤踞整座巨大的中心島嶼,將島上的修行弟子們都吞噬了進去。

  紀桐周只覺眼前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他急忙先上了一層防禦,記得左邊是葉燁站著的,他下意識朝左邊挪了數步,誰知卻沒碰到人,驚愕之下,他不禁開口道:“葉燁?”

  沒有人回答他,除了那一陣陣蕩人心魂的歌聲。

  紀桐周不由大駭,朗聲道:“葉燁?姜黎非?!雷修遠?!”

  依舊沒有人回答他,然而對面窸窸窣窣,似是有人踏草款款行來,紀桐周急退數步,一隻火蓮凝聚在掌心,警惕地望著濃霧足音踏來的方向。

  忽然之間,濃霧被一隻芊芊玉手撥開,久違的蘭雅郡主居然穿著宮廷華服,優雅華貴地立在他面前,如今已是亭亭玉立少女的她,更是艷麗不可逼視,面上帶著溫婉深情的笑,柔聲喚他:“王爺。”

  紀桐周驚呆了,蘭雅怎麼會在這裡?她這衣服……不對,他分明記得先前在結界外,火蓮觀的女弟子說蘭雅有話帶給他,由於她還未突破第二道瓶頸,這次測試是來不了的。那眼前的人是誰?幻覺嗎?

  蘭雅郡主乳燕投林般,撲入他懷中,霎時間,軟玉溫香滿懷,她楚楚動人地抬頭望著他,聲音魅惑而柔膩:“王爺,你有沒有想蘭雅?”

  紀桐周忽覺心中一陣糊塗,好像蘭雅確實又有來了似的,懷中的身體柔軟而輕盈,出於男子本能,他忍不住緊緊箍住了她。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蘭雅對他的心意,他如何不知?

  可是不行,不是她。

  曾幾何時,他心中忽然多出一把模模糊糊的尺子,他總是會用這把尺子衡量身邊的每一個女人,蘭雅不是他心底深處想要的那個女人。他也不知自己喜歡誰,真的想要誰,可不是她。

  懷中的女子再度抬頭,卻又變了個模樣,是星正館一位以美貌聞名的女弟子,她同樣嫵媚又渴求地看著他,目光融融似春水。

  不,也不是她。

  懷中女子不停變幻面容,都是他有生以來遇過的各種絶色佳人。可還是不對,不是她們。

  紀桐周閉上眼,他心中似明非明,想要抗拒這怪誕不經的幻象,忽然,懷中的身體變得異常柔軟,鼻前嗅到一股勾魂攝魄的異香,他渾身大震,情不自禁睜開眼,卻見姜黎非柔婉地依附在自己懷中,此刻她目中滿是柔媚渴求的神色,像是求他抱住她,親吻她。

  他只覺喉中一陣乾澀,像是有火在燒,渾渾噩噩,迷惘至極。

  她手中捧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紫玉蟋蟀,巧笑倩兮,柔聲道:“王爺,你喜歡我麼?”

  他……不知道。他拿那桿尺衡量了無數女人,卻從沒衡量過她,為什麼?他心底最深處,模模糊糊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那一抹纖瘦身影——何時開始的?他竟全然不察。

  腦海裡彷彿有個聲音在問:是她嗎?

  沒有人替他回答這個問題,紀桐周已經痴了,這荒誕不經的幻象,他竟絲毫不想反抗了。掌心的火蓮無聲無息地熄滅,他的雙腕在微微發抖,慢慢抱住她的纖腰,慢慢收緊。

  是的,是的,是她。

  他倒抽一口涼氣,眼前一花,濃厚的白霧早已消失,變成了他在端涂的王爺府邸。啊,對了,他已經成仙了,鏖戰天下,所向披靡,再無人膽敢來犯越國。懷中柔軟異常的女子穿著越國宮廷的華服,長髮綰成華麗的望仙髻,額發也早已攏上去,露出潔白如玉的額頭。她滿面嬌羞,星眸璨璨,濃密的睫毛垂下,怯怯地叫他:“王爺。”

  她帶著異香的吐息就在身前,簡直要讓人神魂顛倒。

  紀桐周只覺唇上一軟,她的手臂軟綿綿地勾住自己的脖子,櫻唇宛轉相送,懷中的女體彷彿忽然變成了赤裸的,每一寸柔膩滑軟的肌膚貼著他,磨蹭著他,他全身的血液都要沸騰了,近乎野蠻地將她抓抱而起,手指陷在她軟玉一般的肌膚裡,本能地摩挲她,搓揉她。

  下一刻,漫天撲地的玄白二色籠罩了整個乾坤,她的肌膚映著墨黑的被縟,像月光一樣皎白。

  床頭的燭火在烈烈燃燒,他早已心馳神迷,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9 02:41 PM

第九十二章 蜃 三

  濃厚的白霧遮蔽了視線,原本在身邊的人影好像都忽然消失了。

  黎非下意識上了兩層銅牆術,四處打量,一面叫:“修遠?歌林?你們在嗎?”

  回答她的只有那一陣陣飄渺虛幻的歌聲,身邊暗香浮動,許多半裸女子搖曳生姿地舞蹈著,黎非伸手去推去抓,卻碰不到她們,雖然有香氣,彷彿近在眼前,可她們卻是虛幻的。

  黎非忽覺一陣好笑,她又不是男的,對這些裸女自然全無興趣,這蠱惑人心的凶獸也沒什麼可怕的嘛!她揮袖放出離火術,一時間火光大盛,那些半裸女子頃刻間消失,連帶著那虛幻飄渺的女子歌聲也消失了。

  霧好像漸漸敵開了一些,黎非快步向前走去,高聲叫著同伴們的名字。歌林和她一樣,估計不會被裸女迷惑,不過他們組剩下的都是男人。葉燁對唱月傾心專一,大概也沒事;陸離看上去嚴肅正經,但願他沒事;紀桐周身為金尊玉貴的王爺,想必見過無數美女,那些看不見臉的女人應該不至於讓王爺魂不守舍;雷修遠……

  一想到雷修遠,她的身體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墜下去了,禁不住停下腳步。

  他這個人,一向眼高於頂,從沒見他對其他女子假以辭色過,應該、應該不至於被那些衣衫半褪的女人誘惑吧?黎非的理智清清楚楚地明白雷修遠是個什麼樣的人,可她的感情一牽扯到他,就亂套了。

  濃霧終於徹底敵開,但見夕陽西下,倦鳥歸林,深秋傍晚冰冷的風拂過臉龐,漫山遍野楓葉已紅,起伏山巒鮮紅與老黃交織,仿若斑斕錦緞。

  黎非又是迷惘又是驚駭,她急急四處張望,這裡是青丘?!她和師父住的那個樸素又簡陋的小院?!她怎麼回到這邊了?!

  她眼怔怔看著緊閉的柴門,如果在這裡打開這扇門,能看到師父嗎?她像中了邪一樣,無法自抑,慢慢走到木屋的柴門前,屋內有燭火在跳躍一一有人在,真的是師父?

  手剛放在柴門上,這扇門忽然被屋中人打開了,出乎意料,立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是雷修遠,他穿著一襲布衣,長髮披散,藏著霧氣般的雙眸溫柔含笑看著她,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柔聲道:“你跑哪裡去了?這麼晚才回來。”

  黎非一陣恍惚,迷迷糊糊地,只覺彷彿確實一直和他住在青丘一般。她反手緊緊握住他的袖子,抬頭怔怔看他,濃密漆黑的長髮,挺直的鼻梁,清臒的臉龐,還有那雙濕漉漉的眼睛,他面上的神情總有些傲然,生人勿進的味道,像一隻孤傲的鶴。

  黎非下意識喃喃喚了他一聲:“修遠。”

  他笑著將她拉進屋,柴門在身後靜悄悄合上,一室幽然燭光,桌上早已擺好飯菜,全是她愛吃的素菜。

  “又去等師父了?”雷修遠替她夾了一筷子竹筍,“他還要幾天才回來,不要急。”

  是啊……師父出門辦事去了,還得過幾天才能回來,特意囑咐她和修遠好好看家。黎非迷惘紛亂的心漸漸沉澱下來,小小吃了口飯,雷修遠給她夾了滿滿一碗的菜,淡道:“多吃點,矮得要死。”

  黎非也給他夾了許多菜,譏誚地笑:“你才要多吃點,長壯實點!”

  話一出口,忽覺熟悉,她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說過這話?意識深處總覺得自己彷彿忘了什麼。慢吞吞吃完飯,看著雷修遠捧了一罐鹽撒在屋外,雪白的鹽粒拼成一圈古怪的花紋,她記起這是驅妖的方術,師父在的時候每天晚上都要撒一遍,確保晚上睡覺不被妖怪們偷偷吃了。

  黎非奇道:“你驅什麼妖?有我在,根本不會有妖物來找麻煩啊?”

  雷修遠失笑地看著她:“連方術都學不好的小丫頭,說什麼胡話?”

  她心中一個激靈,對了,她並沒什麼特殊的,資質也不好,都十六歲了還不知道怎麼引靈氣入體,師父一天到晚罵她無能,還好收了雷修遠這個天縱奇才,否則方術後繼無人。一想到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她不知道為什麼感到無比的欣慰與安心。

  夜色籠罩了整座小院,雷修遠從後面輕輕抱住她,低聲道:“睡覺吧。”

  怎麼搞的,她今天好像老是心神不寧,這美好又寧靜的生活,像夢一樣,她內心看不見的罅隙都被溫暖地填補上,反倒叫她害怕起來了。黎非再度抬頭看著雷修遠,他眉梢一揚:“怎麼,還不想睡?”

  她心底深處有一個惶恐的問題,已經近在嘴邊,黎非輕聲道:“修遠,你……你喜歡我嗎?”

  他微徽一笑,雙手把她扳過來面對自己:“當然喜歡,我喜歡你。”

  她覺得自己好像等這一句話等了很久,甚至等得心力憔悴,此時終於從他口中說出,她忍不住渾身都在微微發抖,眼中一片熱辣,急忙摀住眼睛。

  手被他輕輕握住,黎非被迷惑似的痴痴看著他,他的臉湊近,溫熱的嘴唇輕輕印在她額上。陌生的吻,唇的熱度彷彿不該是這樣,好像應該是更熾熱的,滾燙的,像是會灼痛肌膚那樣,黎非下意識地閃躲開。

  雷修遠有些意外:“你今天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黎非慢慢推開他,心中七上八下,只覺得亂糟糟,她勉強一笑:“我去睡了。”

  她轉身推開自己的房門,雷修遠一把拽住她:“那是放雜物的屋子。”

  雜物?黎非定睛看向那一室暗沉,但見屋子裡空蕩蕩的,只有窗下放了一張小小的木床,嶄新的,剛刷過桐油,在銀白的月光下閃閃發亮。

  好熟悉,她在哪裡見過這場景?

  黎非掙脫雷修遠的手,一步步走過去,小木床上鋪著乾淨的棉褥,上面只有一張血跡斑斑的玉色襁褓,除此之外,並無他物。

  電光火石,她腦海中掠過什麼景象,窗外驟然響起一個沙啞冷傲的聲音,又熟悉又陌生:“蠢材!蠢材!驚才絶艷又有何用!到頭來還是被這些累贅事纏身!你這是一心求死!瞞得一日,一年,甚至一百年,又如何瞞住一生?”

  另有個蒼老的聲音慨然一笑,忽地長嘯一聲,似吟似唱:“惜餘年老而日衰兮,歲忽忽而不反!念我長生而久仙兮,不如反余之故鄉!”

  黎非如遭雷擊般,幾乎要跳起,她急急回頭望向身邊的雷修遠,他面上掛著溫柔的微笑,漸漸地,身體像沙一樣敵開消失了,而房屋,小院,青丘的一切,也在頃刻間化作砂礫消敵而去。

  她周身泛起一層柔和的白光,昔日在慄烈谷爆發的本源靈氣,此時忽然籠罩周身,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這層白光掩飾下去。黎非驚慌失措地四處顧盼,想要找個地方躲避起來,她不想讓任何人見到這樣的自己。

  然而濃霧已經敵開,方才被濃霧吞噬的所有人忽然都出現在周圍,每一個人都在看著她,她的秘密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黎非驚恐萬分,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她心底最恐懼、最想隱藏的事終於發生了,他們全部在看著她,歌林、紀桐周、葉燁、唱月……他們的眼神都那麼陌生,像看著一個不屬於這裡的異類。

  她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扼住了,眼前一片模糊,連連後退,後背忽然撞上一個人,那個人忽然張開雙臂,溫柔地抱住她。

  “不要怕。”他貼著她的耳朵,溫熱的吐息噴在耳廓,“有我在。”

  黎非失魂落魄地回頭,雷修遠正含笑凝視自己,她像是在撲天濤地的狂浪中抓住了救命的浮木,畏懼又依賴地蜷縮在他懷中。

  “幫幫我,修遠!”黎非祈求地喚著他。

  雷修遠卻輕輕推開她,他溫柔的笑漸漸變得譏誚尖刻,低聲道:“你這個異類,我怎會真的喜歡你?”

  黎非眼怔怔地看著他,周圍無數嘲笑聲,唾罵聲,憤恨聲,像潮水一樣要將她吞噬,讓她窒息。

  一隻滾燙的手忽然按在她額頭上,緊跟著重重拍在她臉上,疼痛讓她猛然一驚,霎時間諸般荒誕不經的幻象潮水般消失,黎非大口喘息,身體被人粗魯地一把抱起,她驚恐地仰頭,對上雷修遠焦急的雙眸,他額上滿是汗水,見她醒了,他瞬間露出一絲欣慰神情“這是凶獸蜃,噴吐霧氣製造幻象,以此吸收人的精氣。”雷修遠貼著她的耳朵,聲音極低,滾燙的吐息再一次噴在她耳畔,黎非只覺悚然,不自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急忙躲開。

  心有餘悸地打量四周,卻見濃霧中無數弟子都躺在地上仿若熟睡一般,那絲絲縷縷的霧氣象是有生命一樣,鑽入每一個弟子的七竅中。

  蔥蔥鬱鬱的小島懸浮在頭頂數丈處,若有若無的濃白霧氣從上面不停歇地溢出。

  她已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並沒有白光籠罩。她想要站起,騰雲離開這裡,可手腳一點力氣也沒有,黎非艱難地掙脫開雷修遠的雙臂,費力朝前爬了數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9 02:43 PM

第九十三章 蜃 四

  “黎非?”

  雷修遠一把拽回她,她渾身虛軟無力,全然沒有任何反抗能力,被他按在地上,被迫驚恐地與他對望。

  “……你方才看到了什麼幻象?”他凝視她。

  黎非別過腦袋閉上眼,這裡或許又是另一個幻境,她已經不想再受一次傷。她兩隻腳吃力地在地上蹬著,試圖掙脫,結果好容易往上挪一寸,他卻立即跟上,步步緊逼。

  “你看到什麼了?”他又一次問。

  她不想聽見他的聲音,雙手摀住耳朵,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悲嘆般的風聲驟然呼嘯而起,星星點點,像是有什麼發燙的東西細細落在身上,黎非緩緩將眼皮撐開一道縫,卻見密密麻麻的黑色灰沙下雨般落下,那座懸浮的小島不知為何頃刻間化作細小的碎末,風吹過,瑩瑩絮絮,落在所有人身上。

  隨著那些細灰墜落,黎非只覺痠軟無力的身體終於有了一些力氣,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忽然,一雙腳出現在視線裡,黎非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她用力坐起來,踉踉蹌蹌,手腳並用地要跑,後領子忽然被人一提,她身不由己地被擺在了雷修遠面前。

  他蹙眉看著她,不知是不是黎非的錯覺,總覺得他雙眼內彷彿藏著鋭利的金光,甚至皮膚裡都透出一層冰冷璀璨的金色,這種光澤讓雷修遠看上去十分陌生。

  “蜃已經沒了,你還想跑?”雷修遠兩隻手“啪”一聲夾住她的臉頰,黎非疼得揚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打在他耳廓,他沒躲,只靜靜看著她:“疼?疼就不是幻覺了,剛才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將最後“假的”兩個宇咬得特別重,黎非紛亂的神智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她望向四周,滿地都是暈倒的修行弟子,濃霧尚未來得及完全敵開,蜃將全島的修行弟子都吸引來了這裡,每個人都還沉浸在或美夢或噩夢中。

  她又將目光移到雷修遠面上,還是那張臉,還是那樣的神情。

  幸好,那些是假的。

  黎非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你敢不敢不要打那麼重。”

  雷修遠又在她臉上掐了一把:“不重不曉得疼,你看到了什麼?”

  黎非回想起那些填補了內心罅隙的溫暖的美夢,還有那些將她最恐懼的事情血淋淋攤開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噩夢。在幻象中,她問了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然而,那些都是虛偽的,不存在的。

  黎非心中掠過一絲悲慼,她最希望的,在幻象中已經得到了,她最恐懼的,也在幻象中經歷過了。她與他終究並不一樣,雷修遠是天縱奇才,以後必然能大放異彩,而她,卻是一個需要雪藏自己秘密小心翼翼生存的異類。

  這段時間來叫她心神不寧的那個問題,她忽然不想問,也不敢問了。

  “那你又看到什麼了?”她反問,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輕鬆點。

  雷修遠少見地怔了一下,他慢慢抱起胳膊,一根手指倚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黎非本來只是隨口一問,結果他露出這種神情,她反而突然好奇起來了,他看著自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的幻象裡也有她?是什麼樣的?!

  她張口結舌地盯著他,雷修遠似是回想了很久,見她這樣盯著自己,不由笑了:“你想知道?”

  又賣關子?黎非忽然想起是他把自己叫醒的,心中不由又苦笑,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大概根本就不會見到什麼幻象吧,就算有,估計也是什麼獨霸天下成了最厲害的仙人之類,那裡面可能她的出現也不重要。而她不同,她的幻象裡滿滿的都是他,讓她幸福到了極致,又痛苦到了極致的人,都是他。

  她情不自禁輕輕笑了兩聲,不知是笑那些幻象,還是笑自己。

  她心底那些紛亂找不到出路的感情此刻終於漸漸開始平息,確實該真正冷靜一下了。她不想從頭到尾只有自己一個人七上八下,像個傻瓜。喜歡,還是不喜歡?最多只有三個宇,不是嗎?

  “不,算了,不說這個。”

  她移開視線,熾熱的黑灰還在落下,凶獸蜃的身體早已成了灰,再也看不出是什麼形狀,那蔥蔥鬱鬱的小島,想來也是個幻象。

  濃霧此時還沒有敵開,數百名弟子七倒八歪地睡在地上,有的人面上幸福地笑著,有的人則是咬牙切齒。多可怕的凶獸,怪不得日炎說,連他也會受影響。蜃不需要強盛的妖力與恐怖的戰鬥力,它只需放出種種幻境,便殺人於無形。

  這麼厲害的凶獸,雷修遠是用了什麼手段那麼快將它切成這種碎末?他一個人說也不說一聲,悄無聲息地把蜃殺了,果然還是雷修遠的風格。

  她瞥了他一眼,他皮膚與眼珠裡的金色光芒正在迅速消退,漸漸變得再也看不出。

  “你剛才又逞能了?”黎非低聲問,“是上次在慄烈谷那招?”

  雷修遠還在若有所思地凝視她,半晌,他道:“只要掙脫蜃的幻象,它並不難殺,站著不動都能殺掉。”

  站著不動就殺掉?黎非失笑,他老是這樣,這次逞強,接下來可能就又是一次筋疲力盡的虛脫劇痛,她揚手又是一道治療網先架在他身上,以備萬一。

  她起身撣了撣灰:“我去看看其他人。”

  雷修遠的手指忽然輕輕掐住她的臉,強迫她轉過來,他有些不滿:“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黎非一把拍掉他的手,無視他陰沉的神情:“不要動手動腳的。”說罷快步離去。

  她很快看到了歌林他們,大家幾乎是湊在一處暈倒的,百里歌林俯趴在地上,正在低聲哭泣,不知囈語著什麼,黎非急忙過去在她臉上重重拍了兩下:“歌林!快起來!”

  百里歌林驟然睜開眼,大顆的眼淚滾下來,她兩眼通紅,滿是絶望,忽地一把抓住她,顫聲道:“姐呢?她怎麼樣了?她要是出事,我……我……”

  黎非攬住她,輕輕在她背上拍了拍:“沒事,都沒事,只是幻象而已。”

  百里歌林抱著膝蓋哭了很久,才漸漸反應過來方才一切只是一場幻象,她通紅的眼睛盯著昏迷不醒的葉燁看了半晌,最後落下一顆淚,長嘆一聲。

  “我去找姐姐。”她丟下一句話,起身便走了。

  黎非又拍醒陸離,他醒後茫然四顧一圈,只問了半句話:“歌林她……”

  還沒問完,這聰明的男子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立即閉嘴不語,然後就坐在一旁動也不動,不知想什麼心事。

  黎非見紀桐周躺得最遠,而且身體在微微發抖,只怕是在做什麼噩夢,她先湊過去,正準備一嘴巴將他抽醒,冷不防他突然睜開眼猛地坐起,滿頭滿臉的冷汗,他轉過頭望著她,目光熾烈至極,卻又彷彿藏著無窮無盡的傷心。

  她急忙安慰道:“沒事吧?都是做夢……”

  話還沒說完,紀桐周忽然伸臂緊緊抱住她,他的心跳十分急促,呼吸亦十分急促,連聲音都在發抖:“你沒走!太好了!你沒走!”

  黎非尷尬地推他:“紀桐周,你做了什麼夢啊!快醒醒!”

  他汗濕滾燙的手掌撫在她臉上,黎非忽覺他落了一顆淚在自己臉上,這還留在幻象中不可自拔的王爺緊緊抱著她落淚了,她震撼得渾身都僵住一一哭了?!紀桐周會哭?!他到底做了什麼夢?難不成夢到她了?

  黎非覺得自己快被他勒碎了,他的力氣大到可怕,她使勁掙扎了幾次,卻一點用也沒有,只好捶著他的背,急道:“快放開!你只是做個噩夢而已!不是真的!”

  他恍若不聞,黎非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張嘴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紀桐周疼得一個激靈,終於把她給鬆開了,黎非兔子似的蹦起,連退數步,警惕又無奈地瞪著他。他先是怔怔望著她,可是慢慢地,像是被驚醒了似的,緩緩扭頭四處張望,最後好像僵了。

  是夢?原來只是個夢?

  紀桐周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痛苦,那個荒誕不經的幻象,給了他最美好的一切,又硬生生將一切美好砸碎在他面前,越國被滅,愛侶拋棄他,他一個人站在茫茫雪原裡,無處可去。

  幸好只是南柯一夢……紀桐周疲憊地摀住額頭,他喉間還殘留著痛苦的哽咽與撕裂般的痛楚。他下意識地抬頭尋找姜黎非的身影,卻見她早已走了。他心中又掠過一絲痛楚,為何只是個夢?他分明與她在夢中愛恨糾纏,體驗過三千世界的極樂,也體驗過黃泉十九層的極致痛苦,然而倥傯浮生,大夢一場,醒來後竟一切成空。

  至少,他在幻象中擁有過她,醒來卻連一個擁抱也得不到。

  紀桐周仰起頭,只覺要窒息般,看不見的漫山遍野的狂火在焚燒他的心和身體,他深陷幻境,無法解脫,真真假假糾葛,浮生一夢,他卻像是已經活過了一生,念念再不能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9 03:06 PM

第九十四章 姐妹

  濃霧漸漸散開,沉入各種幻象的修行弟子們也終於稀稀落落地醒來幾個,大多神色茫然,還沉溺在方才的幻象中不能自拔。

  葉燁被叫醒後,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百里唱月,最後在一株樹下找到了沉睡的唱月和蹲在她身邊的百里歌林,他急忙上前道:“怎麼叫不醒她?”

  百里歌林臉色蒼白,一言不發,似是畏懼般的退了一步。

  葉燁愕然看著她,見她臉色白得像紙一樣,不由更加錯愕,低頭再看唱月,她雖然雙目緊閉,然而面上居然滿是哀傷欲絶的神情,細細的兩行淚順著睫毛汨汨而落。

  他又是驚訝又是心疼,輕輕將百里唱月抱緊,她在幻象中經歷了什麼?為什麼要哭?唱月一向是堅強自我的人,小時候三人流浪,被人追殺到滿身是血性命垂危,她都從沒哭過。

  百里歌林只覺渾身都在發抖,她乍見到唱月的神情與眼淚,便怕得再也不敢叫她。

  姐姐在幻象裡看到了什麼?她會不會終於發覺自己的秘密?她心底最恐懼的事,不是葉燁的無心,而是姐姐終於明白一切,如果她因此對她警惕防備,甚至討厭她,更甚者為了她說要放棄葉燁,那她寧可從沒出生在這世上。

  她見葉燁將姐姐拍醒,她無論如何無法說服自己走過去,反倒惶惶然退了好幾步,冷不防撞在一人身上,她像受驚的小鳥一樣蹦了起來。

  陸離一把抓住她,可是很快又放開手,他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卻見葉燁正與另一位面容與歌林十分相似的女子攜手相望,他心中暗暗吃驚,那男子不是百里格林的愛侶麼?

  忽覺百里格林撲進自己懷中,他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她在自己懷中劇烈發抖,一面用無比卑微的聲音乞求他:“抱住我,求求你,抱住我!”

  陸離只覺荒謬透頂,她這是在做什麼?拿他當擋箭牌?他心中怒意徒升,想要用力推開她,可胸口衣服居然已經被她的眼淚打濕了。他神色複雜,低頭看著她的頭髮,一時怒到了極致,一時又怨到極致,一時偏又隱隱覺得歡喜。

  他慢慢張開雙臂,將她護在自己懷中。

  為什麼要給他那麼意氣風發,十全十美的美夢?這裡明明什麼都沒開始,他竟然已經輸的一敗塗地。

  “葉燁,唱月!”

  黎非找了許久總算找了過來,忽見陸離緊緊抱住歌林,她不由怔了一下,她小心繞開他倆,走向葉燁二人,葉燁正緊緊抱著百里唱月,兩人喁喁細語,不知在說什麼。

  黎非停在他們不遠處,葉燁很快便發現了她,揮了揮手,她笑著走過去,葉燁笑道:“這傻瓜,到現在也沒找到人組隊,一個人在這邊晃了好久,要不是突然出現那個凶獸,只怕試煉結束也遇不到。”

  黎非見百里唱月的眼睛有些發紅,想必在幻境中也經歷了什麼不快的事情,她正要說話,卻聽唱月問道:“歌林呢?”

  她頓時十分為難,不曉得該怎麼說,百里唱月早已經聽見微微的啜泣聲,見陸離和歌林在不遠處緊緊相擁,她有些愕然,更多的卻是若有所思。

  忽聽頭頂風聲呼嘯,雷修遠不知從何騰雲而來,低聲道:“其他人開始醒了,我們先撤,待久了恐生不虞。”

  葉燁將百里唱月扶起,見這裡人人臉色都不對,紀桐周雙目通紅,陸離拖著歌林眉頭緊蹙,黎非眺望遠方一言不發,雷修遠更是面無表情目光陰鬱,葉燁心中詫異,卻又不好問,只得裝作不知。

  此時此刻,沒人有心情去想蜃突然消失的事,個個都沉浸在方才的一場幻夢中,直到飛離海域內圈,回歸外圈的小島嶼上,還是沒有一個人說話。天已經黑了,漫天繁星,多的像他們現在的心事。

  葉燁見氣氛實在太沉悶,便笑道:“幻夢一場而已,都是假的,何必念念不忘。”

  他在幻象中不但光復了高盧國,滅了龍名座,還成了一代豪傑仙人,與唱月攜手到老,這些都是他平日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各種慾望,幻境中諸般所想都成現實,而後一切又都摧毀在自己眼前,痛苦不堪,醒來方知是大夢一場,反倒覺得解脫。

  “都是假的”四個字像石頭一樣重重砸在眾人心中,陸離和紀桐周的臉色都變了。

  百里格林還靠在陸離懷中,他猛地一把將她推開,不去看她錯愕的表情,低聲道:“……夠了吧?”

  歌林勉強笑了笑:“陸師兄,對不起啊,謝謝你。”

  對不起?謝謝?陸離簡直想要冷笑,為何現在又要說對不起?

  她的任性並不是那些輕佻放縱,也不是那些軟弱的哀求,而是她這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可惡,將別人弄得亂七八糟,然後再輕飄飄地一句對不起,轉身走開,像是從沒認識過。

  或許也不能怪她,只能怪他自己,是他自己自甘墮入幻象,為一團虛幻的過往意亂情迷,一切苦楚業障,都是他自己的。

  陸離驟然轉身,他也覺得自己再待不下去,若不離開,真的會瘋掉。

  百里歌林驀然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低低長嘆一聲。

  “歌林。”百里唱月忽然在後面平靜地喚她。

  百里格林瑟縮了一下,半晌才慢慢回過頭,她勉強笑道:“姐,怎麼了?”

  百里唱月靜靜看著她:“你和我來一下,我有話想說。”

  或許該來的總是要來,百里歌林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心中感到一種深切的悲慼,這種悲慼反而倒讓她變得從容起來,回身淺淺一笑:“什麼事?”

  她親親熱熱地挽住了唱月的胳膊。

  百里唱月將她拽到海灘無人處,按住她的雙肩,兩人一起坐在海邊礁石上,百里唱月很久很久沒有說話,周圍只有海風與海浪的細微聲響。

  “歌林。”唱月忽然低低開口,聲音裡卻帶著一絲笑意,“從小你喜歡的東西總是會抓著不放,表現得特別明顯,你以前就喜歡纏著葉燁,後來忽然又離開,我早該發現的。”

  百里歌林哈哈一笑:“姐,你在說什麼?叫陸師兄聽見他可是會生氣的,我跟葉燁哪裡有什麼!”

  百里唱月搖了搖頭,聲音很輕,“方才我在幻象中,其實沒有發生什麼,只不過將我如今的人生重新走了一遍,可我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我一貫總是想著自己的事,好像忽略了什麼,後來,我見著你一個人在哭,不是對我,而是對葉燁,我忽然就明白了。”

  歌林還在笑:“你別亂說了好不好,姐?”

  百里唱月低聲道:“你的心跳忽然快了,你在緊張,我說中了,對不對?”

  百里歌林淒然一笑,再也瞞不住,她會被怎麼對待?被徹底排斥在這個家之外麼?

  “姐。”她輕輕開口,“你這個人看著聰明,其實迷糊得很,做事又常常撐著一股孤勇,小時候你護著我不被欺負,可更多時候還是我照顧你,我老是擔心葉燁照顧不好你,不過讓我白擔心了,你被他照顧得很好,比以前好多啦,你再也不需要我照顧你了。”

  下一刻,她忽然被唱月緊緊抱在懷中,唱月的聲音在哽咽,微微發抖:“對不起,歌林,我這個做姐姐的太不稱職,我總是顧著自己的事,總是覺得你還小,居然到現在才明白,是我的錯,讓你一個人跑來東海,吃了那麼多苦。”

  百里歌林心中緩緩升起一股久違的暖意,她柔聲道:“在這裡挺好的,我從小就愛看新鮮風景,東海好玩的地方多著呢,我反而覺得比中土好。”

  唱月緊緊地抱著她,大顆大顆的眼淚打濕了她髮辮上的玫瑰。百里格林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撫摸她的脊背,低聲道:“姐,你別擔心,我早就不喜歡葉燁啦,我現在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誰還記得小時候那點事?”

  唱月閉上眼,搖了搖頭,許久,她道:“歌林,我是你姐姐,對我說謊沒用,喜歡他不是罪,不值得你離開那麼遠。”

  百里歌林鼻子裡一陣發酸,她輕笑:“那你還要我嗎?”

  唱月在她腦袋上捶了一下:“說什麼?我們永遠是姐妹,不管在什麼地方,你都會想我,我也會想你,什麼東西都切不斷,葉燁更不能。”

  百里格林眼前一片模糊,她咧開嘴,想笑一聲,可眼淚卻掉下來了,熟悉的姐姐的味道充斥整個世界,從小她一直被這樣的氣味熏陶保護,家破人亡後,因為有姐姐在,她才能繼續笑,她的味道她到死都不會忘記。

  這裡是她的家,她永遠屬於這個家,沒有任何一句話比這句話更讓她感到幸福,多年的心結忽然煙消雲散,她只有抱著唱月一直哭,記不得哭了多久,嗓子都啞了。

  百里唱月替她擦去眼淚,捧著臉看了看,難得俏皮地笑了一下:“眼睛都哭腫了,傻孩子,為那個蠢蛋可不值得,葉燁其實蠢得很。”

  百里歌林嗤的一下笑了,聲音沙啞,帶了一絲撒嬌:“誰說我為他哭?我是太高興了。”

  “入門六年後,我們就可以隨意離開門派了。”百里唱月替她將凌亂的長髮綰好,“以後我常來看你。”

  百里歌林依偎在她肩頭,用力點了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9 03:34 PM

第九十五章 心火

  夜色漸漸深沉,沙海上架了火堆,海浪聲與火舌舔舐枯木的劈啪聲相互交織,除此之外,沒有一個人說話,四下裡一片死氣沉沉。

  葉燁環顧四周,黎非一個人坐在沙灘上啃果子,雷修遠默然不語神色陰鬱地在火上烤魚,魚肉都焦了他也沒發現,陸離遠遠地坐在樹幹上發呆,紀桐周也遠遠坐在礁石上想心事。

  氣氛這樣實在糟糕,葉燁索性起身朝紀桐周那邊走去,坐在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溫言道:“桐周,一場夢而已,想開點。”

  是啊,一場夢而已,那些愛恨情仇都是虛偽的,他不甘心被這虛幻的假象擺佈,他怎能被那些鏡花水月的幻覺戲耍?他比任何人都不甘心。

  可他心底有火在燒,貼著夜與海的邊緣,他快要被燒成灰了。

  它們不僅僅是假象,那是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慾望與恐懼,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統統被無情地攤開,建了一個華美的夢,再砸碎在自己面前。

  那些肆虐的感情要怎麼辦?告訴自己都是虛幻的,然後丟棄忘記?他要是忘不掉怎麼辦?就這麼任由心火焚燒嗎?

  紀桐周猛然起身,一腳踢飛無數砂礫,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甚至有衝動再度回那個幻象中,完成那些愛恨,為什麼要經歷極樂與地獄?夢醒是空,他滿腔殘留的不甘與憤怒要向誰訴說?

  無處發洩,他掌心凝聚無數火蓮,狠狠砸向大海,無數道火舌舔舐海水,萬丈火光,卻抵不過他心中的那團烈火,狂亂。無處可去。

  情願業障在凌遲他,性烈如火,多情之人,玄山子前輩居然一點也沒說錯,他快要被幻象與真實的罅隙逼碎了,喉嚨中又有種撕裂般的痛楚。

  他再也無法在這裡待上片刻,甚至一瞬間也不願意,他御劍而起,眨眼便飛遠了。

  葉燁無奈地搖了搖頭,只怕幻象給他的刺激太大,到現在也無法甩脫,只能讓他一個人緩緩,或許等想通就好了。

  黎非還在一個人怔怔地啃果子,忽覺肩上被人輕輕一拍,回過頭,卻見百里格林兩隻眼睛紅紅的,面上卻在笑。

  “發什麼呆呢?”百里歌林挽住她的胳膊。

  黎非有些愕然:“你和唱月聊完了?”

  百里歌林笑得平靜:“多餘的話沒必要說,她永遠是我姐姐,這就夠了。”

  她像是卸下了看不見的重擔,整個人都顯得神清氣爽起來,黎非歡喜地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歌林,你以後也要快快活活的才好。”

  百里歌林哈哈一笑:“我就是操心的命,沒人寵我,可不敢太快活。”

  “總會有那個人的。”黎非拍了拍她的背,“不要急。”

  百里格林在她臉頰上戳了戳:“我比你懂事多了,要你勸?先管好自己的事吧!雷修遠呢?他怎麼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

  黎非搖搖頭,她現在不想談這個,她笑笑,“歌林,不說這個,我累了,先去睡。”

  她不等歌林說話,尋了一棵樹騰雲而上,架起一層隱匿法,消失在枝葉中。

  一切其實是她自己的問題,她想要更加肯定的,多的可以填滿她所有不安的感情,她想從雷修遠那裡索要更多更多,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他自己的一切卻從來不與她說,日炎說的對,他什麼也不用做,就可以讓她心神不寧。

  就因為如此,她才更加渴求從他那裡獲得肯定而有力的東西。

  她必須要冷靜對待這段讓自己意亂情迷的感情,她需要時間好好理順這段關係,讓自己怨怠的心平息下來。

  或許睡一覺起來,可以將紛亂的心情忘掉一些。

  黎非閉上眼,在海風輕歌下,緩緩睡著了。

  茫茫然然,她彷彿又回到了青丘的小院,她像一縷幽魂,飄進自己的屋子,屋裡空蕩蕩的,只有窗下一張小木床,月光遍撒窗櫺外面有人在說話,巨大的影子落在地上,一雙慘綠狹長的眼睛透過窗戶看了她一眼,緊跟著,那沙啞又熟悉的聲音長嘆一聲:“蠢材!蠢材!”

  又有人慨然一笑,像是要將平生意氣都付諸在笑聲中一般。

  黎非忽然驚醒了,只覺後背冷汗涔涔,天色已然大亮,葉燁他們的說話聲從沙灘上傳來,她僵硬地扶住額頭,她方才夢到了什麼?好像一瞬間又忘掉了,怎麼也想不起來。

  而後風動,她急忙伸手一接,摸在手裡滑溜溜的,是一只果子,她低頭,卻見雷修遠在樹下站著,他手裡也捏著一枚果子,正在啃。

  “你是豬嗎?快午時了。”

  從枝葉間漏下的陽光有些刺眼,他眯眼看著她,昨日眉間眼底的陰鬱已經消失,又恢復了往日的淡然,黎非沒說話,從樹幹上縱身跳下,一面打呵欠一面與他擦肩而過,冷不防手腕又被他握住了,她沒回頭,道:“放手,我要梳洗。”

  雷修遠蹙眉笑了,有些無奈,她是真的生氣了?

  “好吧,我告訴你我在幻象裡看到了什麼。”他靠著樹,將她拽到身邊,“要不要聽?”

  ……她確實有點想聽,怎麼辦?!

  雷修遠清了清嗓子:“幻象裡,我先解了腰帶,然後脫了外衣,再然後脫下中衣……”

  “你在胡扯什麼?!”黎非終於扭過頭來,瞠目結舌地瞪著他。

  “還沒說完,然後脫了中衣,又脫了褲子……”

  “……算了你還是別說了。”黎非扶住額頭,她覺得頭更疼了。

  雷修遠微微一笑:“真的不想聽後面的?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這種惡劣的謊言有什麼可聽的?黎非搖搖頭,她掙脫他的手,逕自朝前走。

  她最討厭他的這種態度,似真似假,半帶玩笑,油滑無比,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心裡的幽火在灼灼跳躍、灼痛她雙眼,她只有一遍遍熄滅它們。

  雷修遠眉頭蹙起,他一把鉗住她的雙肩,將她拖回自己面前,黎非疼得毫不留情重重踢在他的小腿上,若是小時候,這一腳早已替踢得他一個趔趄,她就可以趁勢壓住他一頓暴揍了,誰知一腳踢上去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反而笑起來。

  “我們都不是十一二歲了。”雷修遠將她一扯,黎非居然絲毫不反抗,不由自主朝他跌過去,“你如今那點力氣,撓癢癢也不夠。”

  黎非一頭撞在他胸膛上,額角撞得生疼,右眼也是一陣發花,半天看不清東西,金星亂蹦,她下意識摀住眼睛,好久都說不出話。

  他捧著她的臉,掰開手,見她右眼落下一行淚,他用拇指慢慢抹去。

  冷不防她身上忽然金光亂竄,削斷了他一綹長髮,他急忙避開,黎非掌心金光吞吐,退了兩步,冷冷看著他,正要說話,忽聽沙灘上百里格林驚叫起來:“紀桐周?!你怎麼成這樣了?!”

  黎非轉身騰雲而起,轉瞬間落在沙灘上,卻見紀桐周站在對面,滿面滿身的黑色妖血,他沒有看任何人,忽然縱身跳入大海,黑色的妖血一圈圈蕩漾開,很快被海水沖刷得乾乾淨淨。

  百里歌林有些駭然,他跑去出大半天,就是殺妖去了?殺了多少?居然滿頭滿身都是血!

  很快,紀桐周又從海裡走了回來,一層離火附在他身上,頭髮與衣服瞬間便乾了,他低頭抹了抹臉,將鹽粒抹掉,還是什麼也沒說。

  經過黎非身邊侍候,他停了一下,黎非愕然抬頭看他,卻見他目光灼灼看著自己,兩隻眼中像是藏了漫天的火焰,這目光看的她渾身發毛,情不自禁退了幾步。

  紀桐周忽然冷笑一聲,聲音有些沙啞,“怕什麼?”

  他轉過身,不再看她,逕自走開了。

  葉燁暗暗搖頭,看樣子一夜過去,對他一點用也沒有。他見眾人都齊了,索性開口道:“我們走吧,這地方待了太久,換個島。”

  百里格林哀嘆起來:“還沒吃飽呢!這就要走?”

  百里唱月拍了拍她的肚皮:“兩條魚吃下去還不飽?你肚皮是無底洞麼?”

  葉燁不由一笑,忽聽頭頂風動,眾人立即警惕,黎非架起大銅牆術,卻見呼啦啦一波居然飛來十幾個人,粗粗一打量,居然全是山派弟子,裡面只有一個臉色不太好看的海派弟子,被一個高大的男男弟子揪著後領子,很有些狼狽。

  “這裡妖朱果氣息最濃了。”那海派弟子弱弱地說著。

  來搶妖朱果的?黎非再加一道銅牆術,冷不防坐在一邊的紀桐周忽然起身,慢慢走過去,冷道:“本想找你,你卻自己送上門,好得很!”

  十幾個弟子裡有個姑娘站在最後面不禁退了幾步,黎菲眾人這才發現這十幾人裡面居然還有上回那幾個龍名座的弟子,怪不得,沆瀣一氣,聚集一群臭味相投的人,又逼迫海派弟子帶路,一群人來搶妖朱果了。

  那幾個龍名座弟子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想不到找來找去還是找到他們頭上,不過這次他們這邊人多,沒什麼好怕的。紀桐周的那個狗腿子也稍稍收斂了驚惶的神色,他避開紀桐周刀鋒般的視線,朗聲道:“搶奪是被允許的!你們不會忘記了吧?將妖朱果叫出來,看在同為山派弟子的份上,我們不動手!”

  話音未落,紀桐周早已出手,萬丈火光拔地而起,他手裡捏著御劍用的寶劍,劍身此刻火蛇盤踞——心底的狂火在焚燒他的魂魄,幻象中的仇恨在屠戮他,他清楚記得,是背後有龍名座撐腰的吳鈎滅了越國。

  紀桐周心中殺意無法抑制,他伸指一彈,劍身上的火蛇化作萬條火龍,呼嘯而出,頃刻間衝散了對面的佈陣,他整個人也疾電般射出,一劍刺向龍名座的弟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9 04:11 PM

第九十六章 情怨一

  所有人都想不到他說動手就動手,星正館霸道的仙法威力此時終於展現猙獰,無數火龍盤旋嘶吼,整座沙灘都被烈焰吞噬了,就算架起防禦.也頃刻間被破壞。

  紀桐周一劍刺中對方身上的防禦,發出刺耳的碰撞聲,對面十幾個氣勢洶洶來搶妖朱果的弟子都大吃一驚,卻見他掌心火蓮凝聚,一掌又拍在防禦上,土行防禦再也支撐不住,化為虛無,數條火龍疾飛而來,將那個去了龍名座的狗腿子一口咬住,高高拋起,烈焰焚身,他的慘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不好,他是真的要殺人!兩邊的弟子都慌了,一時間上冰牆的上冰牆,落春雨的落春雨,男狗腿子早已被人救下,春雨術熄滅了身上的火焰,他大半身體都被燒黑了,神志不清。

  一眨眼工夫就重傷了一個人,對面十幾個弟子有些心驚膽顫,眼見他渾身火光滔天,跟地獄裡衝出的修羅惡鬼一樣繼續朝這邊疾飛而來,眾人都是又驚又怒,既然對方都下了狠手,他們更不好保留,當即數道無形的土行牆疏疏落落地擋在他面前,更有人拋出無數水龍.幾番盤旋,海灘上的滔天烈焰被壓下去不少。

  “不能讓他在這邊殺人!”葉燁揮手也放出水龍,與對方的纏鬥在一處,“黎非你護著桐周,必要時困住他別讓他發瘋!”

  雖然人人對龍名座的人沒好感,葉燁三人更與龍名座有滅國之仇,但殺人就不一樣了,最起碼不能在這裡,弟子間旨在點到即止的鬥法,傷及性命如何與長老交代?

  紀桐周身前兩枚火蓮盤旋,視土行牆於無物,他忽地一旋身,漫天火雨傾瀉而下,火點落在銅牆術上,立即變成無數火蛇,對面眾人不得不再次被熾熱驚人的烈焰衝散開。下一刻紀桐周早已一劍挑起另一名龍名座弟子,掌心火蓮正要拍出,忽覺頭頂金光亂竄,金箭雨疾射而下,他繼續視若無睹,火蓮拍在那人身上,將他最後一層防禦燒穿,那人痛得慘叫連連.

  叮叮噹當無數聲響,金劍雨沒能扎穿紀桐周周身的銅牆術,金光紛紛落在他腳邊,他早已殺得性起,全然沒注意這些,見被火蓮吞噬的那弟子身上落下春雨術,火焰頃刻間波澆熄,那人也已被燒得奄奄一息,軟綿綿地摔下去,他看也不看他,再度殺向其他人。

  早有人發覺黎非是眾人中最重要的輔助,在後面偷偷給紀桐周他們上防禦,仗著自己派邊人多,一面有大部分弟子拖住紀桐周幾人,一面另有人上前試圖騷擾她.黎非當即化作一團青煙避開,眼角餘光發覺左右兩側無數小葉片襲來,頭頂又有金箭雨落下,腳底更有烈焰滔天,她只得四面都架起銅牆術,硬生生接下這一串玫擊。
  然而還是有來不及檔住的金光,黎非左臉上一陣劇痛,鮮血順著脖子染濕了衣服,她甚至不能給自己上治療,對方人比他們這邊多出一倍有餘,四五個人只盯著她一個攻擊,她實在應接不暇。

  葉燁他們又被十幾人纏住,無法救助,黎非抹了把臉上的血,再度化作青煙避開射向自己的太阿術,忽見紀桐周還在大肆揮霍火光,他後背血跡斑斑,方才架的銅堵術想必已經被打破。

  黎非當即結印要給他再上防禦,冷不防手被人掐住,雷修遠隱含怒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管好你自己!”

  她吃了一驚,忽覺身體一輕,被他攔腰抱起,一瞬間疾飛十幾丈之外。

  雷修遠神情十分陰鬱,一把推開她,攤開手掌,璀璨呼嘯的飛劍立即凝聚乍現,竹哨般刺耳的呼嘯聲驟然響起,他匆匆顧盼四周,但見夜燁他們幾個被人纏住,原本攻擊黎非的幾個人見他來了,立即轉回頭攻向紀桐周,後方有個身材高大的龍名座弟子,一直躲在霧幻後面不動,想必是他們的輔助。

  他的手輕輕一抬,飛劍疾射而出,化作一道金光,倏地消失在眾人眼前,緊跟看瞬聞穿透那層霧幻,那名輔助的弟子一時竟呆住了,眼睜睜看看自己的右胳膊被一劍切斷,他居然覺不到痛,只覺創口熾熱難耐。

  下一刻,鮮血忽地飈射而出,驚恐之下,他終於感到無法忍耐的劇痛,當即慘叫起來,霧幻再也維持不住,甚至連騰飛也做不到,腳底霧氣散開,直直朝沙灘上落去。

  慘叫聲讓對方十幾人悚然而驚,但見金光亂竄,那鋭利的呼嘯聲忽遠忽近,不可捉摸,忽地又消失在眾人視界中,緊跟看最後一個龍名座的弟子也是慘叫一聲,他的左腿膝蓋以下的部分瞬間被飛劍貫穿,也狠狠摔落雲頭。

  這神出鬼沒的飛劍瞬間斬斷了兩名弟子的手腳,叫人防不勝防,輔助的弟子也被它所傷,沒有土行輔助架設防禦,一個一個幹掉他們也花不了多久.圍著紀桐周纏鬥的那幾人見飛劍朝自己這邊飛來,急忙紛紛避開,困住葉燁他們的那幾名弟子見勢不妙,也匆匆避讓,眾人聚在一處,低頭看沙灘上癱著四個龍名座的弟子,個個重傷,慘叫聲不絶於耳,不由個個心驚。

  飛劍飛回雷修遠身邊,繞著他盤旋數週,最後化作一道金光消散開。他見紀桐周滿身鮮血,卻像是被惡鬼附身一般,竟還要上前鬥法,頓時疾飛過去,抬腳便將他踹了個趔趄,緊著看欺身而上,一拳揍在他臉上,紀桐周一時竟被打得懵住。

  “做了噩夢就乾脆躲起來哭。”雷修遠森然看著他流血的臉龐,還有他彷彿藏著鬼火般的眼睛,“分不清真假是你自己蠢。”

  紀桐周面色陰沉,毫不退縮地與他對望,他猛然起身,揮拳便要揍回去,後面的葉燁早已過來將他攔住:“桐周!冷靜點!”

  話還沒說完,雷修遠一掌劈在紀桐周頸側,他方才靈氣消耗不少,也受了不少傷,這一劈終於叫他支撐不住,癱軟暈在葉燁身上。

  激烈的鬥法戛然而止,兩邊的弟子沉默地互相對峙,誰也不知接下來要怎麼結束這一切。

  雷修遠上前冷道:“這是我們和龍名座的私仇,如今私仇已結,你們若還想再打,我等樂意奉陪。”

  那十幾個弟子見龍名座四人傷得人不人鬼不鬼,更關鍵裡面還有兩個是輔助弟子,沒有土行防禦輔助,對方還有飛劍,對他們十分不利,他們原本就只是想仗著人多搶奪妖朱果,誰知果子沒搶到,反而啃上一塊硬骨頭,崩了幾顆牙,當下退意頓生,對方既然借與龍名座有私仇的名義給他們台階下,最好就舒舒坦坦地下去。

  早有人下去給那四個龍名座弟子架了治療網帶回來,一人道:“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過,諸位仙法精妙,預祝各位早日完成試煉。”

  言畢,十幾人立即騰飛遠去,還不忘將那看傻的海派弟子帶上,死心不改,估計還是想搶別人的妖朱果。

  海灘上肆虐的火海也漸漸燒盡,黎非數人對望一眼,再看看暈過去的滿身是血的紀桐周,一時都有些無語。

  葉燁將紀桐周背起,嘆道:“此地不宜久留,先換個地方。”

  這改雖然沒出人命,但重傷龍名座四個人,雷修遠更切斷了他們的手腳,有殘肢在倒還不至於從此殘廢,但治好只怕要幾天的工夫,梁子結得比想像中還大。

  眾人又尋了一處隱蔽小島,只覺島上妖氣縱橫,陰雲密佈,唯一可喜在此地地形崎嶇,易於躲藏。

  葉燁找了個背陰凹地將紀桐周放下,細細查看傷勢:“他靈氣消耗過多,其餘倒無大礙,讓他睡吧,此地妖氣肆虐,只怕有妖物,黎非你留下照顧桐周,我們其他人先將此地巡邏一番。”

  紀桐周一天一夜沒睡覺,情緒波動又過於激烈,剛才還把靈氣消耗太多,身上的傷口大多又深又長,這次只怕對他是個不小的損傷。黎非架起治療網,慢慢往裡面灌輸靈氣,左臉劇痛無比,她這才想起自己也受傷了,居然還傷在臉上,要不是有治療網,這可是被毀容的災難。

  黎非齜牙咧嘴地摸了摸那道傷口,正要放治療網,忽見躺在地上熟睡的紀桐周竟又醒了,剛醒便暴跳起來,像關在籠中的野獸忽然被放出一樣,撥腿就走。

  黎非急忙拽住他:“紀桐周!你夠了吧?人早就走了!你先躺下來等傷治好!”

  紀桐周看也不看她,用力甩脫她的手,黎非想不到他的力氣會那麼大,當即踉踉蹌蹌後退數步,見他邁步繼續往前走,她登時火冒三丈,一揮手放出藤絆.紀桐周碎不及防,被藤蔓纏住兩條腿,摔了個狗吃屎,一眨眼又被藤蔓捆了個結結實實,被拽得滾回她腳下。

  但見他身上火光乍起.那些藤蔓瞬間枯萎,他居然還有力氣用仙法!

  她急了,一把按住他,騎在身上,揮攀就打,怒道:“蠢貨!停下來!”

  紀桐周下意識抓住她兩隻手腕,忽然往下一拉,黎非一下巴磕在他胸口,疼得眼冒金星,忽覺他一手掐住她的後脖子,另一手卻捏著她的下巴抬起來。

  他低頭冷冷看著她,滿臉是血,眼裡也滿是血絲,這片鬼火般的目光竟再度讓她感到渾身發毛,她情不自禁朝後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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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9 04:24 PM

第九十七章 情怨二

  她臉上的血落在他脖子上.紀桐周的手微微一顫,忽又將她用力推開,他起身背過去,聲音沙啞:“你的臉跟鬼一樣,快治好。”

  黎非警惕地瞪著他,紀桐周從幻境中出來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她簡直不曉得要怎麼跟他相處。她忽然揚手架了五道土行牆,把他困在裡面,這才怒道:“你給我乖乖坐下來養傷,有本事你再動一下試試。”

  他沒說話,只是慢慢坐下去,方才一番折騰,他身上的傷口又崩裂,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黎非急忙湊過去繼續往治療網裡灌輸靈氣,見他動也不動,背對自己坐著,只有呼吸急促粗重,渾身還在微微發抖。

  不知道他在幻象中究竟經歷了什麼,讓他至今無法擺脫,比起這個惡鬼附身般的紀桐周,她還是更想念以前那個驕橫跋僱的小王爺。

  黎非嘆了口氣,低聲道:“紀桐周,幻象都是假的,老想著它,你就迷失了。”

  他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黎非又道:“讓你憤恨的事情從來就沒發生過,你為那些發瘋沒道理。”

  紀桐周猛然轉頭,森然看著她:“你什麼也不懂,閉嘴。”

  他的執念真深,黎非搖搖頭:“其實你換個方面想,這也是好事,你在幻象裡知道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回到現實就可以避免它們發生,至少不會像在幻象裡那麼無助,我不知道你在裡面看到什麼,但你現在就對龍名座的人出手,只會讓仇怨提前擴大,本來沒事都給你惹出事來了。”

  紀桐周征怔地聽著她的聲音,只覺那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他早已分不活到底是恨她入骨,還是愛她入骨,那些經歷都是假的,可他肆虐的感清卻不假,它們在啃噬他的身體與魂魄。

  她近在身邊,她是無辜的,也是一無所知的。

  紀桐周驟然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張嘴狠狠咬了一口,黎非疼得一腳踢過去,拚命要把胳膊抽回來,卻怎麼也抽不動,他用力把她拽向自己,像幻境中做了無數次的那樣,將她不停掙扎的身體緊緊抱在懷中。

  在這裡,她不屬於他。

  黎非掌心綠光吞吐,正要驅使藤蔓將他拉開,忽覺脖子上落下滾燙的幾點淚水,他輕聲道:“給我個機會。”

  一語未了,他已經癱軟在她身上,居然就這麼暈過去了。

  黎非急忙推開他,見他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貼在眼下。

  他到底是怎麼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他放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他咬得真夠重的,皮都破了,兩行深深牙印,正要給自己上治療網,忽聽頭頂風聲呼嘯,先前出去巡邏小島的人都回來了,見紀鋼周睡得香甜,眾人當即放輕腳步。

  “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妖物,妖氣卻漸漸散了,想是妖物忽然離開。”葉燁滿面奇怪的神色,“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黎非乾笑兩聲,不用說,這是她的豐功偉績。

  眾人方才經歷一場鬥法,都受了些輕傷,此時終於可以安心聚在一處,黎非一一給他們上治療網,剛坐下來喘口氣,手腕又被雷修遠握住,他低頭看了一眼她腕上的牙印,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黎非急忙把手抽回來,悄悄上了一道治療網,用袖子蓋住。

  眾人都累得很,沒人注意他們的小動作,葉燁見紀桐周睡熟,其他人的神色也都比昨日要好很多,這才壓低聲音笑道:“我想了想,昨天那個凶獸應當是蜃,通過製造幻象迷惑人,以此吸取精氣,要不是被人叫醒,我們只怕都要死在那邊。不過醒來後卻沒見蜃,不知被誰除去了。”

  陸離沉吟道:“我也聽過蜃的傳聞,這凶獸其實不難殺,只要能擺脫幻境,最基礎的仙法就可以殺掉。”

  葉燁望向黎非:“黎非,是你叫醒我們的,你殺了唇?”

  黎非正要說話,雷修遠忽然開口道:“是我殺的,我沒見到什麼幻象。”

  沒見到幻象?不止黎非,其他人都盯看他看,葉燁看看他,再看看黎非,忽然有些不懷好意地笑:“我可不信,陸兄,你信麼?”

  陸離怔了一下,立即明白他指的什麼,他也不由失笑.搖搖頭:“我也不信。”

  百里歌林見他倆笑得大有猥瑣之意,奇道:“你們怎麼笑成這樣?什麼意思?喂,什麼意思啊?為什麼不信?”

  葉燁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小孩子家問那麼多做什麼?吃你的乾糧去。”

  百里歌林回頭抓住陸離的袖子:“陸師兄你告訴我。”

  陸離立即抽回自己的袖子,離她遠遠的,百里歌林一下想起之前求他抱住自己的事,頓時訕訕,她也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心中有些愧疚,只有等以後給他好好道歉了。

  妖氣漸漸散開,陰雲慘霧也漸漸被海風吹散,黎非醒來後就沒吃東西,甚至還沒來得及梳洗,她起身開始尋找島上有沒有清水溪流。騰雲飛了一段,忽聽不遠處有水流聲,果然一彎蜿蜒小溪自岩石上汩汩而下,溪畔更有一片樹林,樹上結了許多通紅的果子。

  她摘了一個小小咬一口,入口略有些酸澀,還算能吃,當下摘了三四個果子泡在水中,隨即挽起袖子蹲在溪水旁洗手洗臉.又將長髮拆開用木梳細細梳理,剛梳到一半,忽聽身後踏草之聲漸近,她不用回頭那能猜到是誰,當即淡道:“我在梳洗,你走開。”

  他仿若未聞,一直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黎非立即起身,袖子忽又被他拽住,雷修遠低聲道:“為什麼生我的氣?”

  黎非用力撕扯袖子,可他抓得太緊,她只得放棄,轉過身毫不迴避地望著他,他眉頭微蹙,眼神陰鬱,良久,又道:“回答我。”

  黎非長長吸了一口氣:“我不是在生氣。”

  他輕輕笑了一聲:“是麼?那過來。”

  他將她一扯,黎非被迫跌坐在他面前,雷修遠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臉,目光又順著她的肩膀滑到胳膊.最後定在手腕上.那兩行牙印已經沒了。

  發覺他在看自己的手腕,黎非急忙用袖子遮住。

  他又笑了一聲.低聲道:“對了,那個幻象我還沒說完,後來……”

  “我已經不想知道了。”黎非打斷他。

  雷修遠眯起雙眼,盯著她看了半晌,問道:“你是為了什麼事和我生氣?不是幻象的緣故,告訴我實話。”

  黎非默然不語,過了很久,才開口:“我餓了,放手,我要吃東西。”

  雷修遠又看了她一會兒,慢慢把手鬆開,黎非心中也不知是失落還是慶幸,她起身走到溪邊,將泡好的果子拿起,正要騰雲離開,忽聽他又喚了她一聲:“黎非。”

  她不想回頭,只“嗯”了一聲,一雙手忽然從後面伸來,將她緊緊抱住.她覺得自己快被抱斷了,他滾燙的吐息落在耳畔,聲音很低:“對不起。”

  對不起?黎非反而楞住,他為了什麼道歉?

  “我已經道過歉了,所以,等下別怪我。”

  什麼?黎非又呆住,雷修遠忽然將她用力扳過來,滾燙的嘴唇落在她唇上。

  她整個人完全僵住了,生平第二次這麼驚訝,連躲避都忘了,腦子裡嗡嗡一陣亂響,半天回不過神,不知過了多久,她一下反應過來,連連朝後讓,兩隻手使勁推他胸口,她還有些茫然,連斥罵都忘了,只是連聲道:“等、等一下……”

  等?雷修遠抓住她另一隻沒被咬過的手腕,在唇邊用力一咬,他咬得比紀桐周重多了,黎非疼得大叫起來,想也不想揚手就是一巴掌,這一次卻沒能打到,他早已截住她的手,借力一拉,黎非踉蹌著撞在他身上,他順勢拽著她倒下去,她額頭狠狠跌在他胸口,頓時一陣頭裡目眩。

  他忽地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黎非大驚之下立即要結印,誰知兩隻手腕又被他鉗住安在頭頂.脈門被拿捏,她再也用不出仙法。

  雷修遠拉過方才那只被他狠狠咬過的手,果然手腕那裡咬得十分重,斑斑點點的血跡把袖子染紅了。他用力握住那圈傷口,忽然冷笑起來:“我一直都是你一個人的。”

  什麼?他是她一個人的?黎非驚得忘了反抗。

  他低頭第二次吻上來,這一次卻吻得十分重,唇瓣用力廝磨,急切燥熱又生澀,他的手抓看她,又順著胳膊往下,托住了後腦勺,迫使她貼緊他。

  她甚至有種要室息的錯覺,心臟要從喉嚨裡蹦出來,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腦子裡狂奔,身體反而變得虛弱無力,像是要往下墜。雷修遠托著她,抱著她,揉著她,她又覺得自己快變成碎末了,真的馬上就要癱軟一地。

  他在她唇上輕輕咬了一口,喘息著離開數寸,他漆黑眼瞬裡的霧氣越發濃郁,裡面藏著熾熱滾燙的金色,看了她許久,輕聲道:“你也必須是我一個人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9 04:44 PM

第九十八章 無猜

  黎非已經完全傻了,眼怔怔看著他,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將她癱軟的兩條脂膊拽起,勾住自己的脖子,俯下身體,又一次吻住她。他像是愛上了這種耳鬢廝磨的親密,不再像先前吻得那麼急切生澀,這一帶著試探,含住她的唇.舔舐吮吸,輕一下重一下,時不時還咬一下。

  黎非只覺天旋地轉般,鼻間發出近乎顫抖的呻吟,她快要被這緊窒的擁抱與纏綿的親吻燒化了,有一種深邃而陌生的愉悅從身體深處傾瀉而出,叫人頭暈目眩,她喘不過氣,心臟幾乎要蹦出喉嚨。

  他的手插入她頭髮中,指尖撫摸著她後頸的肌膚,漸漸又情不自禁向下,黎非覺得自己在發抖,她忽然害怕起來,飛到九霄雲外的神思終於一點一點回來了,隨之而來的還有極致的震驚。她開始劇烈掙扎,兩隻手拚命推他。

  雷修遠按住她兩隻手,撐起身體凝視她,他的聲音像是塞滿了沙子:“現在還想知道我在幻象裡經歷了什麼嗎?還想不想繼續?”

  黎非一下明白他說的幻象中脫衣服是什麼意思了,他果然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她只覺脖子都快炸紅,結結巴巴,語無倫次:“等一下!你、你剛才說……說什麼?誰的人?我好像……不太明白……”

  她沒聽錯吧?他一直是她的?這算突如其來的表露心跡?

  雷修遠神色陰沉依舊,他勾起唇角,笑得譏誚:“裝傻?”

  黎非先是愕然看著他,看清他面上的譏誚後,她復又驚醒般,狂亂的心跳漸漸平息下來,低聲道:“我沒有裝傻,裝傻的人是你才對。”

  雷修遠目中怒意漸盛,他微微冷笑:“你把我想得太厲害了,掌握一切的人是你,忽冷忽熱,忽近忽遠。”

  她也漸漸有了怒意,目光清亮地直視他:“忽冷忽熱,忽近忽遠的人是你。”

  總是在關鍵時候躲避的人是誰?讓她忐忑不安,輾轉反側,一顆心遲遲不能安定,他存心的嗎?看她忽上忽下很有趣?

  他神色陰沉難辨,盯著她看了很久:“我可以為你拚命,你為我做什麼?讓人在胳膊上咬一口?還是突如其來的冷漠?”

  黎非忽然語塞.她滿腔的憤懣,卻不知怎麼說。他為她流血拚命,挖盡自己的潛力極限,她為他做了什麼?整日的心神不寧.輾轉反側算嗎?為他心力憔悴算嗎?眼裡只有他一個人算嗎?

  她知道,這些都只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問題,是她的脆弱與依賴,她太過關注雷修遠了,整個心裡裝的全是他一個人,她渴望得到同等的回報,雷修遠卻一貫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模樣,永遠在關健的時候半開玩笑迴避過去,她能做的只有盡力讓自己不關注他,不讓他佔據自己整個世界。

  黎非心中一陣迷惘痛楚,她長嘆一聲:“我確實什麼也無法為你做……讓我起來。”

  雷修遠望著她眼裡的淚光,他眼中的纏結陰鬱漸漸變成了一種無法言說的脆弱,甚至,像是一種祈求。

  他把頭埋在她肩窩中,滾燙的呼吸吞吐在她衣領上,像是在嘆息。

  “黎非,我沒你想的那麼厲害。”他聲音近乎沙啞,“我不懂……”

  黎非又覺愕然,不懂?她想過他可能會冷酷地責備自己,又可能會迫不得已地告白,還可能乾脆就這麼淡下去,可他說不謹,不懂她為什麼突然冷漠了?他怎麼會不懂?

  恍然如夢,瞬間了悟。

  黎非忽然動了動,低頭看看他,像是想窺視到他的內心深處,與他從相識到現在一切過往在腦海中掠過,他是什麼樣的人?她還沒有完全瞭解的那個他,脆弱,易傷,高傲,赦然,那些無所不知堅不可摧完美的面具,又是不是他強撐出來的?他其實只比她大一歲。

  “手……”她喃喃說了句,她的手被他按在頭頂,難受死了。

  雷修遠又深深嘆了口氣,緩緩收回按住她的手,他也撐坐起來,突然她兩隻手“啪”一聲夾住他的臉,把他腦袋扳過來,雷修遠有些錯愕地對上她的雙眼。

  黎非盯著他的臉看了很久,他陰鬱的神情,暗沉的雙眼,還有此刻藏在深處的、要十分仔細看才能看到的一絲脆弱。

  海風習習,天色漸漸暗下來了,四下里一片寂靜,他們兩誰也沒有說話。又不知過了多久,黎非突然“噗”一聲笑起來,雷修遠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你居然笑?”

  她自己也覺得突如其來的笑意十分不合時宜,急忙推開他的手,她的肚子想然“咕嘰”一下發出好大聲響,她頓覺尷尬,一整天沒吃東西,肚子真的餓壞了,居然弄出這麼大的聲響。

  “……吃東西吧。”雷修遠默然放開她,拉看她坐了起來。

  黎非將散落一地的果子重新洗乾淨,分給他兩個,兩人面對面默然不語地啃果子,黎非啃著啃著,低頭想了半天,忽然低聲道:“修遠,先前我沒有生氣,也不是忽冷忽熱。我只是擔心……我怕……嗯……”

  說到一半她又不知怎麼說下去,她還是臉皮子薄,羞於主動吐露心事,臉一下子又漲紅了,憋了半天,忽然長嘆一聲:“讓我想好了,下次再說給你聽。”

  她飛快把果子啃完,衝到溪邊洗手,雷修遠追到她身邊,再度拽住袖子,低頭凝視她:“我現在就要聽。”

  黎非覺得臉皮都快燙熟了,她連連搖手:“等下次,等下次。”

  雷修遠摸摸她的臉皮,燙手得很,他忽覺好笑,用手捂住她的臉,半開玩笑:“可以煮雞蛋了。”

  黎非自己也覺好笑,見天色黑了,她低聲道;“回去吧,出來太久,歌林他們會擔心。”

    他搖了搖頭,他束髮的繩子又鬆開,想必是方才在地上滾來滾去弄的,黎非臉皮又一改漲紅,她的頭髮也是拆開後到現在一直散著,她忽然抬手,鼓足了勇氣將他耳畔的長髮輕輕挽去耳後:“綁頭髮的帶子又鬆了。”

  雷修遠隨手扯下束髮的帶子,繫在她手腕上,見她袖子上血跡斑斑,雪白的手腕腫起來,他那一口咬得實在不輕。他放出治療網罩在她手腕上,可不知為什麼,剛放出來又收回去了,他低聲道;“不要治好。”

  黎非蹙起眉頭,她自己也沒發現自己聲音裡又帶了一絲撒嬌的昧道:“你咬這麼狠一口,還不許我治好,很疼啊。”

  雷修遠握看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從手腕吻到掌心,再從掌心吻到指尖,然後在她指尖小小咬了一口。

  又麻又癢,黎非一下笑了,忽忙要收手。雷修遠將她輕輕一拉,抱在懷中,她先時有些僵硬不適應,可是很快又柔順地依偎在他胸前。溪水潺潺,夜風幽歌,他們彼此聽著各自的心跳聲,誰也沒有說話。

  他的手撫在她臉上,沿著眉毛輕輕勾勒,一路摩挲到鼻尖,最後輕輕觸碰她柔軟的嘴唇,俯下身,他的唇又一次印在上面。和方才急躁發洩般的吻截然不同,這是個溫柔如水的親吻,他一絲一毫沿看她皎好的嘴唇輪廓吻過來,蜻蜓點水般。

  “以後不能這樣欺負我。”他的腦袋低下來,重重地埋進她肩窩,聲音悶悶地,“我是個脆弱的男人。”說完他自己先笑了,臉埋在她肩窩就是不肯露出來。

  黎非又是好笑又是有趣,她的心忽然就軟了下來,那個目下無塵孤傲清絶的長大了的雷修遠去哪兒了?又和小時候一樣會撒嬌了。見他頭髮散開,她索性摸出木梳,替他慢慢梳理長髮。他的頭髮像貓毛一樣柔軟,他的人也像只大描,叫人又愛又恨。

  她披散的長髮也在隨風搖曳,雷修遠抓起一綹繞在指尖,她的頭髮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軟而滑,身上的昧道也是一樣,他又想起多年前在青丘的那個閒適下午,她安安靜靜地睡在自己身邊,樹葉子的聲音輕輕的,她的呼吸也輕輕的,叫人打心底裡放鬆下來。

  兩人騰雲飛回那個背陰凹地時,但見火堆早已架起,紀桐周還在一邊沉睡,葉燁他們幾個人正在埋頭吃魚,見他倆滿頭滿臉滿身塵土地回來了,個個心照不宣地裝作沒注意。

  葉燁忍笑道:“還好我們沒出去找,修遠,現在能談正經事嗎?腦子清醒不?”

  這話一說,眾人都撐不住笑了,雷修遠一言不發,耳朵卻紅了。

  百里歌林挽住黎非的胳膊,衝她賊笑,貼看耳語道:“和好啦?”

  黎非自己好笑,點點頭:“他……有時候聰明,有時候蠢得嚇人。”

  百里歌林拚命忍笑,這話姐姐也說過葉燁,男人在心愛的女人好像都會變得十分愚蠢,葉燁跟雷修遠兩個平日裡千伶百俐的傢伙,她實在沒法想像他倆怎麼個蠢法。

  玩笑開過,葉燁終於還是換了話題:“桐周到現在沒醒,我只擔心他醒後還是那暴躁樣,試煉還有許多天,他這樣子難免惹事,我們先做好每天鬥法的準備,像白天那樣可不成。”

  紀桐周真要豁出命找人鬥法,靠黎非制不住他,她是重要的輔助,讓她陷入危險境地,這法也別想鬥了。

  葉燁正要繼續說,忽覺身後靈氣震盪波動十分劇烈,眾人都有些驚訝,卻見紀桐周睡著的地方似有微風拂動,他的頭髮與衣服都在緩緩搖曳,身下的青草驟然長高數寸,開出數朵潔白的小花來。

  所有人部驚愕萬分,這個……好像是突破瓶頸的徵兆?紀桐周在睡夢中突破第三道瓶頸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9 05:09 PM

第九十九章 色彩

  睡夢中突破瓶頸,這事不是沒有,可每個人都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第三道瓶頸突破的靈氣震盪比前兩次要激烈得多,微風拂面足有半個多時辰,島上的靈氣幾乎全部聚集在紀桐周身邊,瑩瑩絮絮。像是會發光一般。

  突破第三道瓶頸,意昧著有資格成為親傳弟子,才能夠修習五行配合的高等仙法,在修行門派中,三道瓶頸過了才算真正踏入仙門,真正體會到高等仙法的奧妙深邃,變化無窮。

  這小王爺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睡著睡著就把瓶頸突破了。

  葉燁見他雖然睡著,面上神情卻是千變萬化,時而悲慼,時而陰鷙,他不由暗暗心驚。

  雖然紀桐周沒說自己在幻象中經歷了什麼,可猜也能猜到七八分,必然與越國和龍名座有關,看他對龍名座那幾人的態度便能看出,此事只怕一直是紀桐周的一塊心病。

  紀桐周和他不同,高盧國滅,他才六七歲,不甚懂事,後來遇到百里姐妹,進書院,進仙家門派,一路風調雨順,這麼多年過去,從小孩變成大人,他心底的滔天恨意早已淡了無數。

  紀桐周卻一直順遂,如今更不是懵懂小兒,越國真要出了什麼事,他發再大的瘋都有可能,就算明知幻象中一切都是虛幻,這順風順水從未真正吃過苦頭的小王爺只怕也遲遲不能解脫。特別他這個人看著粗疏爽快,內心卻並不堅韌,吃不得重壓.他們這幾人中,蜃的幻象對他的影響也最大。

  百里歌林忽然嘆道:“他醒了之後要是再鬧可怎麼辦啊?我們一起上麼?這可沒人能制住他,要不乾脆現在就捆住他好了。”

  “胡鬧。”葉燁瞪了她一眼,“我們幾個今天就睡這邊吧,黎非架好土行牆,這樣他醒後耍是再鬧,聲響也總能把咱們驚醒。”

  紀桐周又在那片雪原徘徊,煢煢孑立,無處可去。

  國滅,人去。欲要報仇,卻有心無力;欲要尋人,天下之大,千山雲海,又去何處尋得到?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書院時,新弟子選拔,他滿心期待地找到玄山子前輩,他卻看看他搖頭:“你性烈如火,乃是多情之人,進不得我玄門。入我玄門者,皆是有緣法堪破情慾迷障之人,而你,沒有此段緣法。”

  他當時十分錯愕委屈:“多、多情之人?可是,我根本還不知道什麼情情愛愛……”

  “情之一字,豈是簡單的男女之情?諸般愛怨情仇,紅塵萬丈,心火難滅,你是入世之人,並非出世超脫者。去華門吧,星正館華門最適合你。”

  而如今,他回味“紅塵萬丈,心火難滅”數字,竟是百味紛雜。放眼天地間,茫茫飛雪,數道薄雲慘霧,他已經失去了一切.心仍不能死。

  冥冥中,似是有聲音在說,這一切都是虛幻泡影,紀桐周忽然放聲大笑,是真如何?是假又如何?他的記憶中已經被烙印這一段過往,念念不休,如痴如狂,他心底所有沉睡的狂野慾念都因這一場幻夢而醒,眷戀巍峨江山,眷戀美人如玉,眷戀那叫人意氣風發、如夢如醉的每一天。

  他得到了太多,再也回不到那個連自己要什麼都懵懂的從前。

  紀桐周長嘆一聲,背手眺望,茫茫飛雪頃刻間消失,眼前浮空島千萬,卻是記憶中的雛鳳書院,弟子房牆壁上蛇一般的藤蔓密密麻麻地蜿蜓攀爬,紫藤花一團團地墜落下來,一切所見之物只得玄白二色。

  他沿著弟子房外圍的牆壁慢慢向前走.來到一扇熟悉的院門前,門上還刻了“七、八、九”的編號。他凝視許多年未見的“麒麟之間、千香之間、靜玄之間”數字,心中少見地浮現一股溫暖之意。

  伸手推開院門,卻見一個穿著書院紅白交織弟子服的小女孩站在院子裡,抬頭看那些攀爬茂盛的藤蔓,聽見他開門,她迅速轉身,粗長的麻花辮甩了個漂亮的彎,平淡的五官,晶亮的雙眼。

  萬般色彩從她站立的地方開始延伸進發,瞬間吞噬了這玄白二色的單調世界,她皺看眉頭,一點也不委婉地看著他,又像個男人似的粗魯地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不是說四個人一起抄書?你跑哪兒去了?”

  紀桐周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心中忽然萬般感慨,身後又有人叫他:“桐周”

  他回頭、葉燁、百里歌林、百里唱月、雷修遠……他的朋友們和對手都在,都還是青澀小孩,熾烈的陽光刺著他的眼,這五彩斑斕、無憂無慮的世界,一切都那麼美好。在沒有認識他們的時候,他的人生是多麼單調,千萬種顏色,都是與他們認識後才有的。

  而帶給他這一切的最初的那個人,是姜黎非。

  他在陸公鎮若沒有挑釁她,便不會結識這些色澤,他生命中美麗的顏色,是她帶給他的。

  紀桐周驟然睜開眼。但見天色暗沉幽明,一縷薄得透明的淺藍之色嵌在天際盡頭,正是拂曉時分,萬籟俱寂,四下裡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他慢慢坐起來,默然顧盼,葉燁他們幾個七倒八歪地熟睡在離自己不遠的地上,除了隱匿法和銅牆術,還有透明的土行牆架在周圍,大概是怕他醒來後再跑走。

  黎非身下墊著一件弟子服外套,側著身體蜷縮成一團,長髮披散在背後,睡得正香。

  紀桐周情不自禁朝她那裡爬過去,坐在她身邊,凝視她熟睡的臉。

  黎非熟睡中只覺有視線凝聚在自己身上,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忽見身邊坐看個人影,登時驚得張嘴就要叫。

  一隻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嘴,他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黎非這才發覺這人竟是紀桐周,他居然醒了!他可是足足睡了三天三夜!誰都想不到他居然能睡這麼久,葉燁解開他的衣服著過,傷口早已痊癒了,她也試探過他的奇經八脈,一切都正常,可他就是睡著不醒,甚至推他拍他叫他,他都全然沒反應,找不到任何原因。

  她一骨碌坐起來,四處一看,其他人還在熟睡,百里歌林的腳都撐到陸離肚子上了,他們所有人這幾天睡覺都不敢離開,全守在這邊。

  “你醒了?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黎非壓低聲音問,突破第三道瓶頸後又睡了三天三夜的人,不曉得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紀桐周朝她淡淡一笑,卻沒說話。

  黎非心中訝異,細細打量他,他此刻的神情很陌生,也很平靜,這種平靜和以前的又不太一樣,她說不出有什麼不同,這樣的神情讓他看上去成熟了很多,也收斂了很多。

  “紀桐周?”她輕聲疑惑地叫他。

  紀桐周還是不說話,只是深深看著她,不再是藏著鬼火般的眼神,卻依然看得她渾身不舒服。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撩開袖子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腕皮膚光滑緊致,半點疤痕也沒留下來。

  難不成他又要咬一口?!黎非用力把手抽回,紀桐周按在她肩上,笑了笑,顯得有些憂鬱:“怕什麼?”

  說罷,他站了起來,像是不認識這裡似的,四處顧盼一圈。忽然,他笑了一聲,面向晨曦伸了個大懶腰,又大大地打了聲呵欠,其他人都被他吵醒了,各自睜眼茫然地看著他,老半天才個個反應過來。

  葉燁一蹦而起,急道:“桐周?”

  紀稠周撥撥披散糾結的頭髮,笑著回頭.見人人都像呆頭鵝似的瞪著自己,他眉頭一皺,驕橫跋扈的王爺語氣又回來了:“突破第三道瓶頸感覺真好。”

  他得意地朝雷修遠瞥一服,雷修遠冷淡地移開視線,打了個呵欠又倒回去,他還沒睡飽。

  眾人見他醒了不再發瘋暴虐,個個都鬆了口氣,這當口誰也不願再提什麼幻象來刺激他,百里歌林指著他哈哈大笑:“紀桐周,你可得好好洗洗了!王爺怎麼能這麼邋遢?髒兮兮的。”

  他受了傷後一直睡到現在,身上滿是血跡塵土,長髮糾結,臉上也髒得要命,一點也不像那個愛整潔注意儀表的小王爺了。

  黎非日將自己的木梳拋給他:“來,借給你。”

  紀桐周伸手接住木梳,這梳子一點也不精緻絶倫,而且舊得很,看著就用了好多年的樣子,上面的雕花都模糊了。他用指尖細細摩掌那些雕花,又撥了撥梳齒,最後卻一言不發地放進袖中。

  黎非又道:“用完快些還我,我也要用呢!”

  他卻像沒聽見似的,逕自走遠了。

  等渾身清爽的小王爺回來的時候,黎非等了半天不見他把梳子還自己,她只得披著頭髮找他:“我的梳子呢?”

  紀桐周眉頭一揚:“不小心被我梳斷了,我就扔海裡了。”

  扔、扔了?!黎非簡直瞠目目結舌:“你怎麼能隨便扔別人的東西?”

  紀桐周笑了笑:“不必生氣,回頭我買一把賠給你就是。”

  果然還是那個財大氣粗又驕橫跋扈的王爺,黎非不知道為什麼想笑,而且她真的笑了,像個男人似的拍拍他肩膀:“還是這樣的紀桐周看著順眼點。”

  紀桐周恩忽地抄起她一綹長髮,再輕輕一放,低聲道;“你是個女人,下次別用這麼輕率的態度拍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20 12:34 PM

第一百章 新仇舊恨一

  黎非愣了一下,這話要是從昭敏師姐嘴裡說出,她一點也不奇怪,可居然是從紀桐周嘴裡說出的,簡直無比怪異。

  紀桐周高高在上地哼哼一笑:“有空教教你怎麼做個優雅的女人。”

  黎非有些惱火,皺眉道:“你又有多優雅!”他自己還不是沒什麼王爺的樣子!

  紀桐周見她抱看胳搏,手腕從袖子裡露了出來,一隻光滑無暇,一隻卻有斑斑點點的剛結疤的牙印,他忽然出手,將她的手腕拉到眼前,盯著手上的牙印面無表情看了一會兒。

  黎非頓時發窘,那是雷修遠咬出來的牙印,他不給她治,拖到今天已經結疤了。涉及兒女私情,她不大願意讓別人看見,雖然起因是這位小王爺神志不清咬了她一口。大家都是朋友,不過紀桐周到底是個男的,她可不曉得怎麼跟他說情情愛愛的話題。

  她將手用力抽回,乾笑兩聲,正準備開溜,肩上忽然落下一隻手,雷修遠搭著她,走上前擋在她身前。他面上猶帶睡意,兩隻眼卻靜靜看著紀桐周,什麼也沒說。

  紀桐周也面無表情地望著他,這兩人一個字也不說,詭異而死寂的氣氛反而叫人摸不著頭腦,竟不如以前一見面就吵吵囔囔要打架來得有趣熱鬧些。

  黎非撥了撥頭髮,她有點猶豫,是該和以前一樣視若無睹地走人,還是留下來看看清況?他們倆好像有點不對勁。

  紀桐周忽然摸了摸臉頰,冷笑了兩聲:“那一拳還沒還給你。”

  雷修遠面上也慢慢浮現一層冷冰冰的笑意,“你現在可以還,不過未必還得起。”

  紀桐周眉梢微揚:“我已突破第三道瓶頸,你確定要我持強凌弱?”

  “你可以試試。”

  ……好吧,原來還是吵起來了,黎非搖頭走遠,什麼時候他倆要是不吵架打架,太陽就從西邊出來了,個個都十八九歲,還是跟十一二歲一樣,沒事就打,她還是找歌林幫忙梳頭吧。

  她找了一圈,忽見遠處陸離懷中抱看數把枯木,正往回走,百里歌林正一路小跑在他身邊跟看,又是行禮又是鞠躬,怪狼狽地急急追著他,他始終像沒看見她一樣,不停快步向前走。百里歌林最後像是氣急,拽住他的胳膊,他復又掙脫開,依舊一言不發地快步離去。

  ……這是怎麼了?黎非愕然看著百里歌林仰天長嘆的無奈樣,她得罪了陸離?

  似是發現她在不遠處,百里歌林揮揮手,慢吞吞走過來,面上笑容尷尬:“叫你看到丟臉的事情了。”

  “陸師兄怎麼了?”黎非輕聲。

  百里歌林乾笑兩聲,有些惱火:“就是個彆扭討厭的男人罷了。”

  她這幾天一直在找機會給陸離道歉,上回拿他當擋箭牌的事她確實不對,所以她是誠心實意要和他好好道歌,求得他的諒解。結果陸離一直就把她當做透明的,看也不看她,要是還在生氣,責罵兩句也行,更甚者說出從此同門絶交什麼的她也能接受,可不理不睬是怎麼回事?

  她之前對男人們態度輕佻,可也沒怎麼輕桃到陸離頭上,這次試煉之前他倆根本不熟。後來組隊。她開了他幾句玩笑,又碰了一鼻子灰後,就幾乎沒怎麼跟他玩笑了。當然,還是她錯的最多,可他真的不至於,抱一下也沒掉塊肉。她不曉得那個“九鳳族”有多高貴,難不成抱女人一下都是罪?她都差磕頭認錯了,陸離這個態度真的叫人惱火,大家是同門,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非要弄這麼難堪。

  “算了不管他,讓他一個人端架子吧!”百里歌林厭煩地擺手。

  朝陽初升,黎非坐在青石上,百里歌林在後面給她婠發,海風輕輕地吹,葉燁和百里唱月搬來許多大石頭,加持了舉土成形的仙法後,正試著往上面丟仙法,大概是想做石頭人偶用來修行汕法。陸離一個人坐在土坡上閉目凝神,據說那是海派的冥想修行,可以叫人鎮定心神,更易於釋放汕法。紀桐周和雷修遠兩個人跟看葉燁他們一起研究往石頭上丟上仙法,兩人不知說到什麼,從一言不合再度發展到乒乒乓乓打起來,葉燁乾脆拉著唱月走了,把地方讓給他倆。

  老實說,因為妖朱果拿得太順利,他們這一趟試煉真不像試煉,倒像來玩的,回想上次在慄烈谷,簡直只有慘烈兩個字能形容。

  百里歌林替黎非編好最後一根小辮子,又湊過來看,這次終於欣慰地笑:“這個好著,果然我想的沒錯,黎非你把額頭露出來才更漂亮,以後別弄額發啦。”

  怪不得她覺得額頭上涼涼的……黎非摸了摸額頭,下意識又朝陸離那邊張望,卻見他沒有再閉目凝神,然而睜著眼朝她們這個方向望過來,見她看著自己,陸離微微頷首,又把眼睛閉上繼續凝神了。

  他剛才是在看歌林麼?黎非忽然想起之前陸離抱著歌林的事,難不成他是為了這件事跟歌林彆扭?黎非反倒有點高興,作為朋友,她也不希望歌林總是陷入對葉燁的苦戀中無法自拔,歌林這麼好的姑娘,自然應當有更好更懂她的人來疼愛她。

  “歌林,道歉要有誠意,嘻嘻哈哈說說笑笑人家當然不會當真。陸師兄這麼生氣肯定是因為在乎你吧,不在乎的人才不會管那麼多,你再好好跟他談談。”

  百里歌林誇張地張大嘴:“你可別嚇我了,誰說我嘻嘻哈哈給他道歉?我可是一本正經地,他自己當我不存在!這麼難說話的人。還在乎呢!得了吧!”

  她不欲再說這個,盤腿坐下,閉目道:“我做冥思修行了,你快去找你的親親修遠玩。”

  說完,不等黎非敲她腦門兒,她自己先笑趴了。

  這一次山海兩派共同進行的試煉終於到了尾聲,試煉過半的時候,每天搶奪妖朱果的人便開始絡繹不絶,越往後,來的人越多,而搶奪的手段,也慢慢從偷襲群架,變成了一對一地切磋。誰贏了妖朱果就歸誰,這又快又友好的方式得到了大多數山海兩派弟子的推崇,縱然還是有龍名座或廣生會那樣巧取豪奪的人存在,然而畢竟成為了少數。

  無論如何,這次試煉對山海兩派來說,都算是一個良性的互通,山派的精妙仙法,海派的靈活馭妖,彼此之間都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

  一個月期限已滿,海域內圈的巨大島嶼上空落下靈氣源,兩百名弟子自靈氣源出去,回到了進入試煉地之前的那片廣闊的沙灘上。

  黎非的手始終被雷修遠牽著,當眼前的景象變成廣闊沙灘後,她看著黑色霧氣瀰漫的海水,心中忽有無數感慨.進去之前,他們也是這樣牽著手,而她惶惶不安,此刻面對同樣的風景,同樣是牽著手,心境卻截然不同了。

  她抬頭看看雷修遠,雷修遠也正看著她,兩人相視一笑。

  兩百名弟子開始將妖朱果上交給長老,三十枚妖來果一顆不少,此次試煉結果比較慘談,山派共有四十二名通過者,海派共有四十五名通過者,一半的人都沒通過。

  眾長老見這些弟子的組隊最多不過十來人,沒通過的個個神色茫然鬱悶,反倒笑起來了,沈先生更失笑道:“一群蠢材,組縱非要人這麼少嗎?我可不記得自己有設下組隊人數的限制。”

  眾弟子先是迷惘不解,隨後又個個恍然大悟,張大了嘴一一怎麼不早說,他們一貫試煉組隊都是最多四五人,五行搭配好就行了,人太多反而不好分配,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根本沒法共同進退,結果試煉結束出來了又告訴他們沒有組隊人數限制!難不成是告訴他們,哪怕要賴哀求玩手段,也要磨進有妖朱果的隊伍麼?

  東陽真人見他們個個如夢初醒,亦感慨起來:“時常在門派裡埋頭苦練,不出來接人待物,個個都如同呆頭鵝一般,只會聽長老們安排,你們自己沒腦子嗎?都不懂得變通。”

  山派弟子們都十分鬱悶,平日裡什麼事都叫他們聽長老的,結果這會兒又怪他們沒腦子,做弟子怎麼就那麼難呢?

  好在試煉失敗好像沒見什麼責罰,妖朱果被回收,山海兩派長老與書院創立者們在討論試煉後繼事宜,弟子們聚在沙灘上,各自閒聊說笑,試煉結束,長老們方才又說了那樣一番話,試煉中有些小摩擦的山海兩派弟子也都放下先前的心結,湊在一處談笑起來。

  被提起最多的還是那場巨大的幻境,當時在海城內圈大島上的弟子們都被蜃的霧氣吞噬了,大夢一場後醒來,腳下只有層層黑灰,是蜃被切成碎末的身體。對海派弟子們來說,大多是第一次見識到凶獸的厲害,東海這裡的凶獸很少,妖物也大多除了了塊頭大之外一無長處,誰也想不到試煉地中居然會有蜃。

  原本在討論要事的長老們聽見他們提起蜃。沈先生的神色先變了:“試煉地中居然有凶獸蜃的存在?”

  他冷厲的目光立即望向海派幾位長老,試煉地是他們東海幾個仙家一齊選出來的,弟子們進入前長老們早已將裡面徹底勘察過一番,確認沒有厲害的妖物凶獸,才能讓他們進入。而如今弟子們竟然遭遇了蜃,好在沒出事,若是出事,便是死傷慘重,讓他們如何與山派交代?

  那幾個海派長老也頗為後怕驚疑,廣微真人笑道:“諸位不必多想,蜃這種凶獸與別不同,沒有妖氣纏身,平日裡化為各種幻象,根本無法看穿。幻境雖然可怕,但蜃並不難殺,有心智堅定之人脫離幻境,便能輕易誅殺之。如今弟子們無恙,便能說明一切。”

  不過聽弟子們所說,蜃死的時候被切成了碎末,這倒有些稀奇了,憑這些弟子們的本領,如何能做到?

  正思付間,忽見龍名座兩名長老神色陰沉地帶看四個弟子走了過來,龍名座三丈山長老宗利拱手道:“廣微真人,此次試煉旨在切磋,不在傷及性命。我龍名座弟子或許行事稍有不慎,然而妖朱果搶奪卻並未違反規則,不知令高徒為何下此狠手,將我派兩名弟子手腳切斷?

  廠微真人吃了一驚,但見那四個龍名座弟子臉色慘白,裡面有兩人胳膊處和衣衫下襬都被切斷,他一眼使能看出接回的手腳靈氣流動並不順暢,若是不進行進一步的精妙治療,只怕兩個弟子修為再也無法精進。更嚴重的是另外兩人,雖然身體的傷處已被治癒,然而奇經八脈火毒流肆,要治癒更須得花費大量工夫,這是被火行仙法所傷的緣故?

  他當即回頭喚道:“修遠,過來一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20 01:05 PM

第一百零一章 新仇舊恨 二

  雷修遠神色平靜,他慢慢走過去躬身行禮:“弟子雷修遠,拜見師尊。”

  廣微真人出乎意料地和顏悅色,溫言問:“你與龍名座的幾位弟子可是發生了什麼齟齬?”

  他這個弟子性子與胡嘉平截然不同,素來穩妥,從來沒什麼事叫他操心過,他相信他絕不至於無緣無故出手傷人。更可況,就算他真的因為搶奪妖朱果傷人,那也必然是無心之過,金行仙法無堅不摧,弟子切磋難免有個閃失,他一向是個護短的師父,雷修遠還是他心愛弟子,這個錯他說什麼也要替他護下來。

  雷修遠淡道:“當日這幾位師兄師弟來搶奪妖朱果,一言不合便開始鬥法,弟子飛劍之術尚未熟練,情急之下傷了他們,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廣微真人呵呵笑道:“你就是太過要強,飛劍之術還未熟練便不該用,去給他們賠個不是吧。”

  說罷,他見宗利長老神色難看,便又笑道:“宗利先生,仙法切磋受傷在所難免,我無月延正虛長老頗善水行治療之法,一定會將他四人徹底治癒。”

  廣微真人這個短護得太明顯,擺明了不願責罰自家子弟,宗利長老冷道:“不愧是堂堂無月延,名門大派,教出來的弟子斬妖除魔的本事真是高!把斬妖除魔的飛劍之術用在切磋上,也真是高!”

  廣微真人淺淺一笑:“宗利先生客氣了,能把小徒逼得用上飛劍術,貴派四位高徒也頗不簡單。”

  宗利勃然大怒,森然道:“鄭鋒,你把當日情形仔仔細細一字不漏說給廣微真人聽!”

  那身材高大的龍名座弟子立即答了個是:“我四人與另外十幾名山派弟子組隊,偶遇雷師弟數人,原本是想切磋鬥法搶奪妖朱果,誰知雷師弟他們忽然先出手,接連重傷孫師弟王師弟二人,我們正惱火地團團圍上時,雷師弟便使出飛劍術,削斷了我與蔣師弟的手腳。”

  宗利冷笑道:“仙法不及人,無話可說,但趁亂用飛劍偷襲,可恥至極!”

  廣微真人見他們態度強硬,擺明是非要鬧大,不由皺起眉頭,忽聽身後一個少年淡道:“用火行仙法傷了那兩個人的,是我。”

  眾人轉身,便見紀桐周跟在一位星正館長老身後款款走來,廣微真人與宗利立即向那位長老拱手:“原來是星正館的無正先生。”

  無正子一面還禮,一面淡道:“此事是我弟子一時衝動,以至釀成禍事,桐周,你去賠個禮。”

  又是賠禮?!宗利臉色已變,卻見紀桐周面無表情上前鞠躬行禮,冷道:“弟子紀桐周,實非有意傷人,那位姓孫的曾是弟子的奴僕,他言語挑釁,弟子一時未能按捺住火氣,還望宗利前輩寬容。”

  這話說得龍名座所有人臉色都變了,無正子又道:“小徒頑劣,也做慣了王爺,不免傲氣些,見不得挑釁,宗利先生念在他年紀小的份上,還請莫要動怒。”

  星正館這師徒倆說的話比廣微真人難聽一百倍也不止,都說星正館無正子為人狂傲,目下無塵,今日總算見識他的傲氣了。宗利只怒得臉色鐵青,然而紀桐周年紀雖然這麼輕,周身靈氣動盪,居然已突破第三道瓶頸,必然會被星正館重視,更何況他身為越國皇族,與龍名座有過齟齬,自己非要向他討個說法,只怕會叫有心人多想。

  宗利只得勉強笑道:“無正先生,高徒果然年輕有為,恭喜星正館又得一位天縱奇才。”

  無正子微微一笑:“客氣了,比不上龍名座諸位高徒,能言能辨,甚是聰明。”

  宗利忍無可忍,徒然變色:“你弟子傷人在先,出言不遜在後!是誰能言善辯?你身為師父,不但不能明辨是非,以身作則。居然這般趾高氣昂,莫非以星正館名氣壓人不成?”

  無正子冷笑起來:“何謂明辨是非?龍名座叫了十幾個弟子圍攻寥寥七人,仙法過招,無眼無情!打不過逃走也罷,事後還要惡人先告狀,你這個做長老的不問緣由替他們出頭,便叫做以身作則?”

  他們在這邊弄得聲勢過大,周圍許多弟子不禁都圍在遠處觀望,很快便驚動了其他山海各派長老。

  星正館另一位南星子長老上前打圓場:“大家都是山派中人,何必在此鬧得不愉快?反倒叫海派各位看笑話了。”

  其餘各位山派長老也紛紛上前打圓場,黎非看著這個,再看看那個,正看得熱鬧,忽覺有人拉自己的袖子,回頭一看,卻見一張黝黑俏麗的臉龐,正是久違的燕飛師姐妹。

  “黎非!”燕飛歡快地抱著她又啃了兩口,她那位師姐似是對上回的事有些介意,訕訕地朝她笑笑,微微頷首。

  “你們山派的長老們吵架了?”燕飛也湊過去看熱鬧,“咦,雷師弟怎麼站在那邊?”

  黎非急忙拽住她:“長老們說話,別……”

  葉燁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朝她使了個眼色,黎非一愣,想了一下,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把手放開了,燕飛歡快地跑到雷修遠身邊,張臂便要抱住他親一口,這東海的熱情女子顯然還記著上回沒能親到他的事。

  雷修遠急急退了兩步,又朝她笑笑,只拱了拱手,燕飛一笑,正要說話,忽見對面站著四個龍名座弟子,她愣了一下,頓時柳眉倒豎,指著他們怒道:“是你們這幾個混蛋!”

  正在爭執的長老們立時不再說話,山派弟子素來被訓得十分守禮,絶不敢這般咋咋呼呼,眾人見她服飾怪異,額頭上還有黑色紋路,便知是海派弟子了。

  廣微真人正因龍名座糾纏不休非要雷修遠和紀桐周給個說法的事頭疼,見這海派女弟子突然怒罵龍名座四人,他腦子素來轉得最快,當即溫言道:“哦?你這女娃娃認得他們?”

  燕飛怒道:“當然認得!我和師姐好心跟他們組隊,結果取到妖朱果後,他們突然出手傷人,將我和師姐重傷,還把妖朱果給搶走了!”

  眾人頓時嘩然,燕飛師姐也立即出來指責那幾個龍名座弟子,原本打算袖手旁觀的海派長老們見事情扯到自己頭上,文濟會兩個長老很快便過來了,問清緣由後,文濟會長老不禁哼哼冷笑道:“好一個搶奪不違反規則!當真叫人大開眼界!”

  宗利見事情突然扯上海派,只怕這樣糾纏下去討不到什麼好處,當即拱手道:“此事還是我龍名座管教弟子不嚴所致,回去後我必重重責罰,告辭!”

  他與另一位龍名座長老領著四名弟子拂袖而去,經過紀桐周身邊時,見他昂首傲然佇立,突破第三道瓶頸的靈氣震盪,令他在眾弟子中鶴立雞群般。宗利眉頭一皺,淡道:“還請王爺代為問候玄山先生,不知他修為可有恢復。”

  紀桐周立即轉頭盯著他,目光似刀劍般,宗利笑了笑,他自是不屑再與一個年輕弟子多說什麼,龍名座數人騰飛而起,竟直接走了。

  紀桐周神色陰沉下來,默默站了許久,知道葉燁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桐周,晚上咱們好好喝一頓。”

  紀桐周的面色漸漸緩和,回頭朝他一笑:“不醉不歸。”

  回到廣生會的那座城鎮時,午時剛過一刻,回到各自的客棧後,長老們都交代了明日便啟程回門派,意味著這次相聚,很快便要結束了。

  這一趟奇妙的東海之行讓弟子們大開眼界,念念不捨,相互間都約了喝酒談天,一時間城鎮中每家酒肆都人滿為患,人人都打算從白天喝到晚上。

  黎非現在一提到喝酒都怕了,他們六個人,以前歌林跟紀桐周都是一兩杯就倒的量,想不到五年過去,最不能喝酒的人反而變成了自己。

  匆匆梳洗一番,換了身乾淨的弟子服,黎非剛推門出去,便見客棧迴廊上,一個穿著星正館弟子服的少年男子正扶著欄杆發呆,似是聽見門響,他回過頭,正是紀桐周。

  “你怎麼不先去酒肆?”黎非朝他走過去。

  紀桐周從袖中摸出一個紙包,遞給她:“這個算我賠給你的,你看看喜歡不。”

  賠給她?黎非一頭霧水地拆開紙包,卻見裡面包著一把十分精緻的漆木梳子,她這才想起自己的木梳被他扔掉的事,當即失笑:“你居然還記得?我都已經忘記了。”

  紀桐周淡淡“嗯”了一聲:“自然是記得的。”

  黎非見這柄木梳子十分精緻,上面用金粉畫出百鳥朝鳳的圖案,格外華麗,而且梳子很重,摸上去質地比普通的木梳要好許多,湊近了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優雅香氣,想必價值一定不菲。

  她當即就要拒絶,冷不防紀桐周低聲道:“別說不要,你知道我是不是用錢壓人。”

  黎非摩挲著漆木梳,她更想不到,紀桐周還記著那天她無心的一句話,這小王爺也有細心的時候?其實她能理解,他一貫金尊玉貴,錦衣玉食,對所用東西的要求與眼界自然遠在她之上,肯定不能指望一個王爺會買市集上最便宜的梳子賠人,只怕他甚至也不知道市集在哪兒。

  黎非笑了,將漆木梳裝進袖子裡:“好,那就謝謝你了,我很喜歡。”

  紀桐周眉間微微舒展開:“喜歡就好。”

  他說罷轉身欲走,黎非忽然叫住他:“等下。”

  她摸出那只紫玉蟋蟀,笑著遞給他,“這個還你,明天就要回門派了,只怕遇不到你,謝謝啦,它好玩得很。”

  百里歌林的聲音在樓下響起,黎非笑眯眯地先跑去下面了,紀桐周若有所思地摩挲那只紫玉蟋蟀,剛從她懷中取出,它甚至還是溫熱的,他緩緩將這只蟋蟀放在鼻端輕嗅,一股極淡的異香附著其上,勾魂攝魄。

  他抬眼,忽然望見雷修遠抱著胳膊倚在對面的迴廊上,他們無需像女人那樣說很多話,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便能懂得對方的目的。男人對男人的瞭解,永遠比女人的瞭解要多。

  紀桐周將那只玉蟋蟀放在唇邊輕輕一吻,他沒有再看雷修遠,逕自下樓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21 11:23 PM

第一百零二章 她 一

  酒肆中早已擠滿了人,說笑聲喧嘩無比,他們六人幾乎是擠在一起坐著,圍著一張小圓桌,這還算好的,來得更遲的那些人,只能搬幾條椅子坐門外喝了。

  葉燁四處看了一圈,道:“陸離不知去了哪兒。我找了許久都不見人影,可惜了,原本想叫他一起來喝酒。”

  他對這東海男子很有好感,東海這邊民風開放豪爽,陸離卻十分嚴肅正經,很是對他胃口,關鍵是這人跟歌林好像關係匪淺,歌林成天胡鬧,容易惹事,倒要拜託他多照顧一下為好。

  百里格林現在提起他就頭大,整整一個月過去,陸離始終把她當透明的,從試煉地出來後,更是立即閃人,跟躲瘟疫一樣。她再怎麼愧疚,誠心誠意想道歉,也被他弄得一肚子火。

  “叫他幹嘛呢?他來了,酒都臭了!”百里歌林皺著眉頭倒了六碗酒,舉起道:“來來,喝酒!咱們明天就要分開了,順利的話,明年八月陸公鎮能重聚,不順利的話,可不知啥時候再能坐一處喝酒了。今天晚上誰也不准說不喝,黎非,特別是你,不許叫雷修遠替你喝,醉了有他背你。”

  說罷,她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六人就碗中酒一乾而盡,這一個月試煉並不緊張,大家時常湊在一處說笑,五年來能將的趣事都講光了,然而分別在即,總還有些未盡之言想說。

  黎非撐著腦袋聽葉燁和雷修遠幾個人討論修行的事,見紀桐周一個人悶頭喝酒,眾人才喝了一碗,他面前卻已放著兩隻空酒壺了,似是發覺她看自己,紀桐周朝她微微一笑,舉起就碗在她碗上輕輕一碰:“乾。”

  他一口喝乾酒,跟喝水一樣,黎非不由驚道:“你這樣喝酒,一下就要醉了。”

  紀桐周低聲道:“我倒覺得我今天不會醉。”

  黎非一下坐直身體:“為什麼?”

  他扶著下巴盯著她看,笑道:“你真想知道?”

  黎非正要說話,忽覺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她的臉不由自主被扳向另一個方向,正對上雷修遠面無表情的臉,他忽然夾了一筷子筍片塞她嘴裡,淡道:“多吃東西,少廢話,下巴上全是油。”

  全是油?!黎非急忙用手擦了擦,擦半天也沒覺得有什麼油,再看雷修遠,他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黎非踩了他一腳,皺眉道:“你才全是油,你還滿頭飯粒呢!”

  雷修遠笑著在她臉上輕輕捂了一下,輕道:“這麼快臉就燙了。”

  黎非摸了摸自己的臉,她今天有些不勝酒力,這酒肆中的白酒很烈,喝在嘴裡像有刀槍在口中亂戳一般,吞進肚裡又燒心燒肺,兩碗下肚她已微有酒意。

  葉燁又倒了一圈酒,笑道:“再乾,陸離不在,咱們替他喝這一碗。”

  黎非苦笑著喝乾碗中酒,又被辣得眼淚鼻涕一起下來,看起來怪可憐的。百里歌林笑眯眯地靠在她肩上,跟她說悄悄話:“黎非,你要是真喜歡雷修遠,以後可得離紀桐周遠著點。”

  黎非不由愣住:“....什麼意思?”

  “笨。”百里歌林掐了她一把,“你真沒察覺?”

  察覺什麼?黎非疑惑地看著她。

  百里歌林嘆道:“也難怪,他也就最近才開始不對勁,之前誰也沒發現。總之,你離他遠著點沒錯,哎,不過回門派估計也見不到了,反正你自己留意吧。”

  黎非低頭思忖她話中的深意,紀桐周怎麼了?她眼裡的紀桐周跟三歲小孩差不多,一天到晚就是鬧騰,不是打架就是顯擺王爺威風,就是脫離幻象那幾天有些不對勁,後來又恢復了正常。

  老實說,她根本沒太留意過紀桐周的事,此時百里歌林乍然提起他,她反而要想半天他有什麼不對勁,一個月雖然朝夕相處,可她沒怎麼關注過他,壓根想不起什麼東西。

  百里歌林見她想得吃力投入,還忍不住朝紀桐周那邊張望,頓時自悔嘴快,黎非心裡可能本來對他這個人沒什麼感覺,被她一說反而會忍不住多留意,她趕緊挽住她,把她的臉扳回來。

  “別看了,當心你的親親修遠發飆。”百里歌林笑瞇瞇地揉了揉她的臉。

  黎非輕輕捶了她一把:“油嘴滑舌。”

  她不再朝紀桐周那邊看,一面喝酒,一面心中思索,思前想後,總也想不明白裡面的前因後果。

  四罈烈酒下肚,黎非只覺眼前什麼東西都在跳,她第一次喝到這樣醉,感覺跟做夢似的,恍恍惚惚,一隻手忽然捂在她臉上,雷修遠湊過來盯著她看,輕笑:“這是真醉了,想睡麼?”

  黎非猛地一驚,四處打量,卻見周圍珠簾墜下,架子上還放著紅珊瑚,她什麼時候回客棧的?她扶著桌子想起身,腳下卻發軟,雷修遠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攔腰一抱,黎非身下一軟,卻是被他抱著打橫坐在他懷裡了。

  “怎麼樣了?”他低聲問,手掌輕撫她的背部,“別瞪眼了,早點睡。”

  奇怪,醉成這樣她反而不睏了,黎非搖頭靠在他懷裡,雷修遠只覺她似乎在瑟瑟發抖,想必是酒喝多了打冷顫,他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一下一下順撫著她的背部,像摸一隻貓。

  “修遠。”她迷迷濛濛地喚他。

  “嗯?”

  “修遠。”

  “怎麼了?”

  “不知道,就是叫叫你。”黎非傻傻一笑。

  雷修遠也笑了,他捂著她的臉,拇指慢慢摸索她的眉毛臉頰,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黎非仰頭看他,趁著酒勁,她膽子打了不少,笑著張臂抱住他的脖子。

  雷修遠似是愣了一下,他的手慢慢收攏,將她抱在胸前,她頭上的珠花顫巍巍地要掉下來,他索性替她拆下珠花,一綹長髮滑落,他將那綹頭髮繞在指間,又放在鼻前輕輕一嗅,她勾魂攝魄的異香籠罩整個天地。

  “黎非。”他低低喚了她一聲。

  她星眸如醉,雷修遠忍不住低頭吻在她眼睛上,嘴唇漸漸往下輾轉,落在她半張的嘴唇上。他慢慢沿著她嘴唇的輪廓吻過來,手掌撫著她滾燙的臉頰,將她的長髮撥到腦後。她口中的異香叫人神魂顛倒,他用唇摩娑著她柔軟的唇,廝磨糾纏,呼吸著她的香氣。

  黎非醉得腦中嗡嗡亂響,無力地癱在他懷中,她覺得自己又快被他勒碎了,唇上一陣熱一陣冷,忽然,他撬開她的唇齒,深深探入,舔舐糾纏。黎非發出顫慄般的低低驚呼,下意識要向後躲,他按住她的後腦勺,箍住她,抱著她,叫她無處可躲。

  她渾身在發抖,一會兒覺得自己變得很輕,一會兒好像要重重地沉下去。他滾燙的嘴唇順著她下巴的輪廓又輾轉下去,張嘴在她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這種異樣的微妙疼痛叫她意亂情迷,腦子裡隱隱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太對,可她反應不過來。

  她的領口被他用牙齒輕輕咬開,微妙的疼痛蔓延開,遍佈四肢百骸,黎非覺得自己化成了一灘軟綿綿的粘稠的水,馬上便要順著他的身體流淌下去似的,百般暈眩。

  不知過了多久,雷修遠忽然急急推開她,將她鬆垮的衣領用力攏好收緊,他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乾澀:“快睡吧,我走了。”

  她醉得腦子不清醒,頓時大失所望,拽住他的袖子喃喃:“不一起睡嗎?”

  雷修遠握住她一隻手腕,又重重咬了一口,黎非疼得大叫一聲,心中一個激靈,突然清醒了些,看著他,再看看周圍,滿面茫然。

  “睡覺去。”雷修遠在她腦袋上按了一下,逕自起身走了。

  百里歌林揭開酒肆的簾子,一出門只覺夜風冰寒刺骨,她略有些昏沉的腦子終於被激得清醒了幾分。

  葉燁懷中抱著唱月也走了出來,見她神色中還有些依依不捨,他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歌林,以後別總是胡鬧,該穩重些了。”

  馬上便要分別,百里歌林也不願再和他鬥嘴,當即笑著點點頭,她見唱月睡得正香,便故意板著臉說道:“我要一起送姐回去,省得你不老實。”

  葉燁失笑著在她腦門兒上重重一彈:“人小鬼大,趕緊回去了,別再和陸離鬥氣,他為人穩重,你該多和他學學,有他照顧你,我們也放心。”

  怎麼又提陸離!百里歌林無奈至極,當下敷衍地點頭:“知道了,快回去吧,好好照顧我姐。”

  她默然看著葉燁和唱月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不知為何,有一種淡淡的孤寂籠罩心頭,又剩她一個人留在東海了,曾經她心結難解,孤身一人背井離鄉的孤獨並未放在心上,此時多年心結放下,家人乍離,她終於體味了一絲澀然離愁。

  百里歌林嘆息著轉身慢慢離開酒肆,天上月銀輝萬里,四下裡所有的屋簷下都繫著燈籠,照得這座城鎮亮如白晝。

  她沿著狹窄的街道慢慢踱步,回想前事,一時莞爾,一時沉思,忽覺對面一行人迎面而來,她下意識避讓,卻聽有人叫她:“百里師妹!”

  百里歌林愕然抬頭,卻見對面是幾個萬仙會的師兄,葉燁之前怎麼也找不到的陸離,正在裡面。她看到這個人就煩,當即隨意點頭,笑笑算作招呼,另一個師兄笑道:“你怎麼一個人?早知你是一人,該與我們一同喝酒才是,聽陳師弟說過,你是女酒豪!”

  百里歌林乾笑著敷衍幾句,這幾個師兄也不相強,他們畢竟年紀比她大了八九歲,不會像十幾歲的年輕弟子那樣沒分寸,幾個人說說笑笑地與她擦肩而過,百里歌林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陸離,他面無表情,依舊把她當透明的。

  她想起葉燁和黎非的話,眉頭忽然一皺,停下腳步道:“陸師兄,能否與我說幾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21 11:23 PM

第一百零三章 她 二

  夜色漸漸沉澱,弟子們酒醉的說笑聲也漸漸遠去,百里歌林靜靜看著面前陸離,或許是因為不想叫其他同門師弟發覺他倆的矛盾,他最後還是一言不發地留下來了,但一眼也不看他,沉默如山地站在那邊。

  她蹙起眉頭,第一次這麼認認真真打量面前的男人,仔細看看,他跟別的東海本地人確實有一絲不同,膚色更為黝黑,輪廓也更深一些,東海附近各個部族多如天上繁星,想來所謂九鳳族應當也是其中之一,怪不得她脖子上總掛著一塊九頭鳥的掛墜。

  百里歌林沉思片刻,開口道:“陸師兄,我對九鳳族全然不瞭解,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事違反了你們的族規,還請你原諒我的無知。”

  陸離的目光始終凝聚在她身後的燈籠流蘇上,動也不動,沉默不語。

  百里歌林退了幾步,畢恭畢敬給他朝身行禮:“我知道我的輕佻態度讓你厭惡,我也知道上回我是強人所難,這是我最後一次向你誠心道歉,我的歉意是真心實意的,這次之後,我再不會煩你。”

  她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回答,最後長長出了口氣,回頭望著天邊月,轉身便走。

  “你們中土的女人,都喜歡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在旁人身上麼?”

  陸離突然在後面冷冷開口了,相隔一個月,他第一次話居然類似指責,百里歌林愕然回頭看著他:“你的話很高深,我不太懂。”

  陸離抱著胳膊望向她,半晌,才低聲道:“為何一直追著我道歉?你希望我原諒你什麼?”

  百里歌林想了一陣:“我得罪你了,所以你把我當透明的,所以我才給你賠罪。”

  陸離淡道:“你沒有得罪我什麼,你強求我的原諒,不過是想讓自己心安而已。”

  百里歌林的眉頭又蹙了起來,沉思良久,輕道:“既然我沒有得罪你,那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看來我確實自以為是了。陸師兄,你真的討厭我?”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希望我怎麼做?”陸離問得平靜之極。

  “我當然希望大家能像正常同門一樣說說笑笑,變回以前的關係,不過我希望沒什麼用,這些事應該是你決定。”

  陸離突然快步向她走來,最後停在她面前,幾乎是貼著她似的,低頭緊緊盯著她的雙眼,百里歌林默默回望,只覺他雙目幽深,竟好似望不到底一般,她不由暗暗心驚。

  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一聲,伸手按在她肩上,低聲道:“一直故意追著我道歉,現在又說一些似是而非的曖昧話,我們以前說笑過麼?你是介意我的態度?怎麼,很在意我?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讓你心安的東西?覺得可以利用我的好感來安慰自己?以前你就是這樣盤旋在男人之間?卑鄙的小丫頭,你不過十六七歲,真以為對人心瞭若指掌?”

  百里歌林登時勃然大怒,森然望著他,良久,她才冷道:“陸師兄,話不投機半句多,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不會再與你說半個字。”

  她轉身便要走,陸離按著她的肩膀將她扳回來,漆黑的眼睛譏諷地看著她:“既然要談,索性一起談開,被我說穿心事,又要借發怒逃避,你的膽量不過如此。”

  百里歌林臉色鐵青:“我不知道你再說什麼東西!栽臓嫁禍很有趣嗎?”

  “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清楚。”

  她冷漠地避開他尖鋭的視線,然而心底最深處,卻有種被戳破秘密的狼狽。

  或許,他說的也沒錯,連她自己也沒想過的因果。她不是黎非那種木頭腦袋,陸離對她迥異的態度,時間長了,她自然心中漸漸有數了。他也說不清自己總追著他要道歉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因為知道他喜歡自己,所以希望他給自己的寂寞以撫慰麼?還是想利用他遠離自己對葉燁的心結?

  當初會求他抱住自己,也是出於這種心態吧?她心底最深處知道,陸離不會拒絶,他喜歡自己。

  她的潛意識裡,竟然真有這麼卑鄙,叫她不敢相信、不願相信、更不肯多想的那種卑鄙。

  百里歌林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她的聲音低啞柔倦:“……抱歉。”

  “這世間所有的道歉,都不過是求得自己的心安,你可以猜猜我會不會原諒你。”

  百里歌林苦笑:“你要怎麼不原諒我?揍我一頓麼?”

  陸離沒有說話,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忽然抬起她的下巴,他輕聲道:“你想從我這裡聽到什麼?我喜歡你?我心甘情願被你糟蹋,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像卑微的奴僕一樣寵愛你?”

  百里歌林躲開他的手,眉頭緊皺:“何必再說?從此繼續各自做路人就好。”

  陸離靜靜看著她,突然抬手在她下巴上掐了一下,什麼也沒說,冷笑著走了。

  紀桐周推開窗,天邊依舊是那抹薄到透明的藍色晨曦,他對著銅鏡細細理好衣領和腰帶,星正館的弟子服一色茶白,衣領與袖口嵌著金邊,有一種華貴之感,穿在他身上分外合襯。

  他從懷中取出一把半舊的木梳,細細梳理長髮,一夜未眠,他眼底有一層薄薄的黑色陰影,讓鏡中映出的那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看上去帶著一絲陰霾。

  束好長髮,他推開門,情不自禁朝樓上望了一眼,無月延的弟子住在樓上,她也在。

  紀桐周停下腳步,扶在欄杆上,怔怔發了許久的呆,客棧樓上下人聲漸漸開始喧囂,天色已然大亮,來東海的山派弟子們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不停有其他門派的弟子從樓梯上下來。

  很快,他便看到姜黎非和雷修遠兩人。

  她大概昨晚沒睡好,一直在揉眼睛,走路也歪歪倒到的,雷修遠低頭在和她說話,她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下樓梯的時候,他便攬住她的腰,扶著她。

  無論怎樣看,這都是一對羨煞旁人的年輕愛侶,不停有路過的人或羨慕或驚艷地偷偷打量。

  紀桐周深深看了很久,終於還是慢慢下了樓。

  黎非眼睛裡一陣陣發澀,她昨夜酩酊大醉,感覺幾乎是剛睡著就被雷修遠拖起來梳洗,睏得走路都要睡著,回門派還得飛四五天,這下可糟了,要是飛著飛著掉下去怎麼辦?

  客站大堂裡全是人,黎非倚牆而站,腦袋一個勁往下點,這裡明明人聲鼎沸,她卻覺得馬上又要睡著。

  兩隻油紙裝著的素包子忽然被送到她面前,應該是雷修遠買來的,黎非接過來說了聲謝謝,咬下一大口,噎得開始咳嗽,撒嬌似的使喚他:“我要喝水。”

  很快,一杯溫熱的茶又送到了她手裡,黎非一口氣吃了個包子喝下一碗熱茶,精神漸漸恢復,回頭將包子遞給類雷修遠,笑道:“你也……”

  話未說完,卻見旁邊靠牆而立的人居然是紀桐周,她頓時愕然,四處顧盼,便見雷修遠站在廣微真人身邊,不知說著什麼。

  “是你買的啊。”黎非笑著把剩下那個素包子遞給紀桐周,“謝謝,你吃過沒?”

  紀桐周搖搖頭,又把包子推給她,也不說話,只是低頭一直看著她,黎非正咬一口包子,只覺他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昨晚百里歌林的話突如其來就迴蕩在腦海裡了,她下意識離他遠一點,乾笑道:“我、我去那邊看看。”

  步子還沒邁出去,紀桐周忽然拽住了她的胳膊,黎非有點慌,立即想掙扎,但又覺得似乎不太好,她試著把胳膊拽了拽,他始終不鬆手,黎非暗嘆一聲,回頭笑眯眯地看著他,道:“紀桐周,有什麼事嗎?”

  紀桐周的目光順著她的臉落在她脖子上,衣領後隱隱約約露出幾點紅痕,他的手情不自禁驟然收緊,像是要捏碎她臂骨般,可是很快他又放鬆了力道。

  周圍有人在笑,有人在說,外面有人在叫星正館的弟子要走了,這一切聽在他耳中,彷彿都變得很遙遠,這一生到現在,從沒有他想而不得的東西,他已經在幻象中失去過她一次,這隻手,此時此刻要不要再放開?她不是他的女人,而是別人的,那個人亦敵亦友。

  紀桐周覺得自己在猶豫,少見的一種猶豫,他說不出這樣是對是錯,這些天他一直在想,也想不出是對是錯。

  手上的掙扎越來越厲害,紀桐周回過神,見黎非雖然臉上在笑,眼裡卻隱隱有排斥之色,她在努力試圖不著痕跡地掙脫他的手,紀桐周看了她良久,忽然開口:“姜黎非,你會記著我的吧?”

  黎非想不到他突然這樣說,反而呆了一下,想了想,她答得很謹慎:“你們都是我朋友,自然會記著。”

  紀桐周笑了笑,放開了手,起身往外走:“我回星正館了,告辭。”

  黎非鬆了口氣,她也笑了笑:“去吧,明年再見。”

  紀桐周一腳跨出客棧,抬頭定定看著天邊一絲流雲,長老們還在催促著他,他忽然飛快轉身,一把鉗住黎非的雙肩,低頭重重吻在她錯愕的唇上。

  周圍的聲音淡了下去,可很快又變得喧囂起來,紀桐周激烈地吮吻她的唇瓣,他的時間實在不多,他想要的又有太多太多,藏在他身體深處那些被喚醒的諸般狂野的慾念,它們像毒蛇一樣噬咬他,熾烈的心火已經被點燃,誰也不能熄滅它,誰也不能。

  他狠狠一口咬在她下唇上,她的唇幾乎一下子就被咬破了,鮮血四溢。

  “……記得更牢些。”紀桐周朝她古怪一笑,將紫玉蟋蟀放進她懷中,轉身便走,再也沒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21 11:43 PM

第一百零四章 親傳弟子 一

  飛雪茫茫,冰峰矗立,一個月未見墜玉峰,此時終於回到這裡,黎非居然有種十分懷念的感覺。

  她急急將雲頭降落在迴廊上,下一刻昭敏師姐便從中廳快步走了出來,黎非還是第一次見她走這麼快,一見黎非笑眯眯地站在迴廊上,昭敏神色一喜,又是欣慰又是放心,溫言道:“可算回來了,我聽說這次試煉十分艱鉅,可有受傷?”

  先前黎非留信突然離開,言辭十分含糊,只說被廣微和東陽兩位長老帶著參加試煉,時間地點一概不提,倒叫她好一陣擔心。後來又聽說這次試煉艱鉅異常,還涉及了鬥法,隨時有性命之憂,昭敏這些日子就沒睡過什麼安穩覺。

  黎非上前握住她的手,心中暖洋洋地,笑道:“師姐,我一切都好,放心吧。”

  昭敏見她雙目清亮,這一趟出遠門,先前的稚氣居然大減,曾經眉宇間盤踞的憂鬱之色也不見了,整個人似是又長開成熟了許多,當即點頭微笑:“看來你受益匪淺,來和我說說這次試煉的緣由。”

  此次山海初會比預想中的還要順利與融洽,山派海派相互間接觸的消息也不會再被封鎖,在此之前山派各路仙家都已聽說了此事,據說海派能取使妖物,且弟子們個個擅長鬥法,中土仙家們不由個個蠢蠢欲動,早有人偷偷跑去找諸位書院創立者牽線,希望也能和海派的人互通一下,左丘先生似乎最近是忙得焦頭爛額。

  黎非把試煉中遇到的聽說的各種有趣事都拿來說給昭敏聽,及至說到廣生會那座城鎮中小攤上販賣的各種海外物品,昭敏忽然接口道:“那些凶神面具應該是早先靠海那邊人做祭祀用的,我聽師父提起過夜叉,千年之前海隕,無月延曾有一位仙人斬斷了一隻夜叉角,可惜那仙人也因此重傷難癒,說是尋找仙草靈藥,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過,師父每次提起他都要嘆息呢。”

  黎非驚道:“世上還真有夜叉這些凶神?師姐你也知道海隕?”

  昭敏微微頷首:“我比你早來幾十年,自然知道的事情多得多,師父又是個喜歡鑽研這些稀奇古怪東西的人,那些東西與其說是凶神,倒不如說是海外的異民吧,海隕降臨後,不知道這次又能活下多少人。”

  她見黎非臉色發白,以為她是害怕,當即笑道:“年輕弟子無論在哪裡都是被最重視最為保護的,你怕什麼?怕的人應該是那些長老和仙人,何況我聽說海隕降臨前,天地間會有無數異象,總能提前做些準備,別想的太多。”

  黎非原本只想與她說東海的趣事,卻不曾引出這些叫她心神不寧的話來,她又想聽,又怕聽見,正準備換個話題,忽見昭敏臉色一冷,猛然站了起來,袖子一落將她擋在身後,低聲道:“別出來。”

  黎非一愣,忽聽外面風聲呼嘯,似是有人落在了迴廊上,緊跟著一個有些耳熟的男子聲音喚道:“昭敏師妹,我前日得了一根白咼的樹枝,想來你一定喜歡。”

  昭敏皺起眉頭,慢慢走出中廳,雙手合起,拱手行禮:“多謝秦師兄一番心意,無功不受祿,還請你收回。”

  秦師兄?黎非努力努力回想,總覺得好像有印象?

  那位秦師兄含笑道:“昭敏師妹,你怎麼總是冷冰冰的?不過我曉得你心裡不是這樣,不然上回不會對我笑得那麼溫柔。”

  昭敏淡道:“秦師兄請自重,若無事,還請速速回去,我不便奉陪了。”

  秦師兄聲音變得十分溫柔愛憐:“昭敏師妹,只要你能再對我笑一下,叫我做什麼都可以。”

  昭敏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冷道:“此乃酉末戍初之時,天色已暗,師尊還在閉關,秦師兄孤身一男子來我墜玉峰,是何道理?明日我一定向正虛長老稟告此事。”

  秦師兄退了兩步,聲音居然還是那麼溫柔:“是我唐突了,昭敏師妹冰清玉潔,我豈敢冒犯?不過,這中廳內明明還有人,昭敏師妹莫非有客在?想來是我打擾了二位私會的雅興,實在抱歉。”

  什麼私會!這人真是胡扯八道!這麼會顛倒黑白,口才濤濤,黎非一下就想起他是誰了,上回從粟烈谷回來時,遇到的那個秦揚靈秦師兄,奇怪,鄧溪光不是說他跟樂采苓成了愛侶麼?怎麼這會兒又纏上昭敏師姐了?

  昭敏並沒發怒,居然還淺淺笑了一聲:“秦師兄果然雅人識雅趣,那我不送了,告辭。”

  秦揚靈終於悻悻而去,昭敏皺眉走回來,見黎非盯著自己,她面上少見地出現了一絲鄙夷刻薄的神色:“黎非你記好,正虛長老門下有個叫秦揚靈的男弟子,此子荒淫無稽,萬萬不能接近。”

  黎非乾笑兩聲,將之前與秦揚靈和樂采苓的糾葛說了一遍,昭敏越聽鄙夷之色越重,最後搖頭嘆息道:“那位樂師妹,可惜了,怕是以後再也沒機會修習清樂長老的天琴之法,女人最怕便是遇到這種男人,半輩子都要被毀。”

  黎非奇道:“為什麼不能修習了?那個閉口仙法,再從頭練就是了。”

  昭敏低頭想了想,面上有些黯然:“你既然大了,也該知道一些事。清樂長老的天琴之法必須以處子之身修習,一旦開始練習,零零總共有三十年不能與男子說話,此後一生到死都不能與男子親近。秦揚靈此人聽說頗通一些雙修之法,那個樂師妹跟他在一起,只怕早已……”

  黎非總覺得在哪裡聽過雙修這個詞,但見昭敏師姐難得滿面赧然,想來是個不好問的事情,只得自己沉思。

  “我等修行者雖說不拘世俗之禮,但女子對自己的清白大多還是看得比較重,若遇到兩情相悅的道侶,倒也罷了,最怕是遇到哪些狼心狗肺之人,若是用情太深,怕是這等遭遇會糾結成為情劫,便糟糕了。”

  黎非不由黯然不語。

  手上一暖,昭敏握住她的手,低頭溫柔含笑地打量她,忽然輕道:“黎非,你的表情和以前不同,看來雷修遠待你極好,我放心了。”

  這也能看出來?!黎非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我怎麼沒覺得有什麼變化?”

  昭敏微微一笑:“傻孩子,女人是不是幸福,一眼就能看出來。好了,天色已晚,你速去休息吧,明早還要修行。”

  幸福?黎非洗了個澡,將濕漉漉的長髮披散在床頭晾著,一面對著銅鏡照來照去,她看自己跟幾個月前好像沒什麼區別,師姐從哪裡看出她幸福的?

  她正要將銅鏡放回去,袖袋中忽然掉落一隻紫玉蟋蟀,黎非臉色一下就變了,下意識捂住嘴唇,被咬的劇痛好像還殘留著,她愣了半天,忽然將那只紫玉蟋蟀抓起,走到梳妝台前打開首飾盒,最底層放著一把漆木梳,她將蟋蟀跟梳子放一起,再重新蓋上盒子,徹底封起來,眼不見心不煩。

  真是不願回想,黎非不由自主嘆了口氣,她這次是結結實實被紀桐周嚇個半死,他直接走了,留下她捂著滿嘴血,衣服上手上都是血跡,周圍無數人看著她,那瞬間她真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最後治療網還是雷修遠給她架的,她以為他會發火,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抱著她,一直在她後背輕撫,安撫她。

  黎非怔怔坐在床沿,心中一時惱怒異常,一時疑惑異常,一時遺憾,一時還難受,她也說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麼心情。

  從此她失去一位朋友了,那個驕傲爽朗得像太陽一樣的小王爺,再也不見了。

  她不願再想紀桐周的事,起身去吹桌上的燈火,卻見油燈旁新來了一封信,雪白的信封,沒有星正館的仙法標記,黎非提起的心頓時落了下去,暗暗鬆口氣。

  拆開信封,卻見裡面疏疏落落只有幾個字:“我在如之峰等你。”

  是雷修遠嗎?黎非從床上蹦了起來,飛快穿好衣服,一層離火術掠過周身,淋濕的長髮立即乾了,她等不及綰髮,直接用帶子鬆鬆扎一把,推開窗便靜悄悄地騰雲飛了出去。

  如之峰離墜玉峰最近,幾乎眨眼功夫就飛到了,黎非老遠就望見雷修遠的身影淹沒在茫茫夜色中,他不知來了多久,肩上細細兩攤雪。黎非急急落在他身前,抬手替他將雪彈去,歉意萬分:“對不起,我剛看到,你來了很久吧?”

  雷修遠掐著她的臉捏了捏:“還以為要讓我等一夜。”

  黎非笑吟吟地挽住他的胳膊,兩人並肩坐在青石上,黎非正準備把秦揚靈跟樂采苓的事情說給他聽,他卻忽然開口道:“我明天要去丹穴了,此去大約一兩個月。”

  一兩個月啊……黎非的臉頓時耷拉下來了,其實一兩個月對他們修行者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時間,但雷修遠剛回來就要去丹穴,他二人剛剛在一處,正是難捨難分的時候,一天見不到只怕都難受,何況一兩月。

  “這是什麼表情?”劉修遠把手蓋在她臉上,“難看死了。”

  黎非有些惱,可她突然又不生氣了,她發覺自己居然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好好修行嗎?還是照顧好自己?她一直羞於向他吐露愛慕或思念的心聲,每次都告訴自己“下次說”,下次之後永遠有下次。

  她把頭輕輕靠在他肩膀上,低聲道:“我會想你的,修遠。”

  他撫摸她的臉頰輪廓,輕笑:“那就多想一點。”

  本以為她不會回答,她卻點了點頭:“嗯,會的。”

  雷修遠忽然張開雙臂抱住她,低頭再她額上吻了吻,又道:“這次出來,我就是親傳弟子了,以後見到我要叫雷師兄,知道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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