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十四郎 -【千香百媚】《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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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7 04:45 PM

第四十五章 測試 三

  “意思是,現在我們四個人湊齊,就能出去了?”

  終於把情況弄清楚的紀桐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簡直停不住,當即便要御劍飛出去,黎非急忙拽住他:“這個只是推測,先別急,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穩妥點。”

  說話間,百里歌林已經御劍飛起,及至洞口,她謹慎地抬手摸了摸,臉色變了:“還是有結界,出不去。”

  “搞什麼啊!”紀桐周火了,“四個一起上,把結界打破算了!”

  要能打破剛才他們早就打破出去了,黎非無語地看著他跟百里歌林兩人五行仙法輪著用,一波一波招呼在結界上,除了消耗靈氣,一點進展也沒有。

  鬧了半天,結界還是紋絲不動,紀桐周累得氣喘吁吁,想找個地方坐,但見這滿地泥濘,又恐污了衣裳,想起池塘上亦有結界,他索性朝池塘上坐下,一面道:“上不去下不去,有這麼為難人……”

  話未說完,他只覺坐了個空,剎不住勢頭,噗通一聲摔進了池塘裡,喝了好幾口水這才掙扎著抓住岸邊藤蔓,只覺不可思議:“不是說池塘有結界的嗎?”

  黎非倒是又驚又喜,池塘結界在四人湊齊後突然消失,那就是說下面必然有水道通向外面!她顧不得說話,一腳跨進池中,這池塘很淺,她身材矮小,池水也不過沒到腰間,然而越往池中心走,水越深,黎非罩了一層土行防禦,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扎進去。

  池水碧綠渾濁,根本無法看清池底的景象,她伸手在淤泥裡亂摸了一陣,只覺池底中心似乎有個洞,不寬不窄,大概剛好可以讓他們這些小孩鑽進去。

  “可以從這裡潛下去。”她浮出水面,大大吸一口氣,“但不知道要游多遠,有誰不會鳧水嗎?”

  紀桐周有些尷尬,支吾半晌,到底還是承認了:“我……不會。”

  避水訣先生們還沒傳授,他們只能靠憋氣潛下去,依靠靈氣運轉可以比普通人憋更長時間,但也不是無止境的。

  一直沒說話的雷修遠抽出石劍,端詳了一會兒,忽道:“既然我們可以御劍,在水裡應當也可以將靈氣灌注在劍內,這樣豈不是比靠體力前進快許多?”

  三個孩子都是恍然大悟,別說,這法子之前他們還真沒想到!紀桐周握住劍柄,將靈氣灌入,劍身動了動,提著他在空中繞了一圈,甚是穩當。

  “就這麼辦吧!”紀桐周躍躍欲試,這樣一來,會不會鳧水全然不重要了。

  “水中渾濁,視線多有被遮蔽之處,不知裡面藏著什麼,須得謹慎點。”黎非往每人身上丟了個土行防禦,“相互別離太遠,遇到變故別一個人亂跑。”

  這話是對紀桐周說的,這位小王爺總把自己當做四人組的老大,他大概根本不懂齊心協力四個字怎麼寫。

  四個孩子鑽進池塘,果然池底有個洞,手探進去只覺水溫比池中要寒冷許多,洞內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紀桐周凝神結印,下一刻,薄薄的一層明亮火光忽然將他整個人包圍住,看起來像個火人似的。

  這也是其他三個非火屬靈根弟子還沒學到的火行仙法,浮魅之火,此火與凡火不同,不懼凡水,在水中依舊熊熊燃燒。

  既有光亮,池底的景象便比先前看得清楚多了,黎非做了個手勢,自己第一個鑽進洞內。這個洞狹小無光,僅僅能讓身材還未生長完畢的孩子們穿梭,換個大人在這裡估計就要卡死了。

  好在水中握住劍柄運轉靈氣,比鳧水要快許多,水道曲折多彎,游了一陣,洞壁漸漸不像先前那麼幾乎貼在身上了,越向前越寬敞,不需要紀桐周的浮魅之火也能看清一些景象,有光線自前方隱隱傳來。

  身後的三個孩子突然停下,水裡不能說話,只能各自用眼神和表情傳達要說的內容。黎非見他們幾個擠眉弄眼,似有驚惶之色,不由萬分好奇。雷修遠遊到她身邊,指尖在她掌心一筆一划寫著什麼。

  「前方妖氣強橫,小心戒備。」

  又是妖氣?黎非心情有點複雜,為什麼他們都能感覺到妖氣,自己卻一無所知?

  驅使著手中的石劍放緩前行速度,再行一段,忽地豁然開朗,竟是從水道中出來了。此處水域寬曠,水質十分清澈,水草糾結盤生,竟好似是一座湖泊。

  百里歌林忽然上前一把拽住黎非的袖子,神情驚恐,朝前面指了指。黎非眯眼看了老半天,除了水草什麼也沒看到,正疑惑時,忽覺原本平靜的湖水似是被一雙巨手翻攪,湖底的淤泥翻捲而起,清澈的水一下就變得渾濁不堪。

  雷修遠急忙指向頭頂,四個孩子驚慌失措,拚命朝湖面升去,然而湖中的水像是起了巨大的漩渦一般,無法抗拒的拉力使得他們如同風中碎葉,上下顛覆。

  一種十分可怕的、從未聽過的嘶吼聲自湖底傳來,黎非只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她竭力控制石劍上的靈氣流轉,試圖穩住身體,然而漩渦的拉力卻越來越強,伴隨著那恐怖之極的低吼聲,更有無數小漩渦蒸騰而出,像是要撕碎湖中一切般。

  黎非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鑽出湖面的,她第一個飛出來,摔在湖畔的草堆裡大口喘氣,驚慌中才發覺這裡果然是一方湖泊,此時湖水跟沸騰了一樣,上下翻捲,巨浪不休,沒一會兒,雷修遠架著紀桐周也從湖裡飛了出來,到底是因為不會鳧水,小王爺驚恐下嗆了水,倒地咳得驚天動地,動也動不了了。

  “歌林呢?!”黎非慌了,湖裡肯定藏著什麼兇殘的妖怪,她再不出來凶多吉少!

  雷修遠擰乾頭髮上的水,喘息著搖頭:“沒看見她。”

  剛說完,便見百里歌林手忙腳亂地浮上來,她慌亂之下把石劍都丟了,好在她似乎十分精通水性,游得飛快,眨眼就上了岸,顫聲道:“你們剛看到沒?!湖底有門!被那個大妖怪壓在身後!”

  紀桐周好容易緩了口氣,虛弱地喃喃:“該、該不會叫我們打敗這妖怪才能過關吧?”

  四個孩子誰也不敢靠近那片湖泊,在遠處等了一會兒,湖水的翻捲才漸漸平靜下來。雷修遠道:“生活在水裡,大概是魚或者烏龜之類的妖?它不出來,我們又不能下去,水裡對我們不利。”

  紀桐周急道:“那怎麼辦?總不能不打吧?怎麼過關?”

  雷修遠沉吟道:“試試能不能把它逼上來。”

  他見百里歌林石劍丟失,又道:“黎非,把你的劍給百里,紀桐周,我們三個御劍去湖上試試仙法能不能把它逼出來。”

  黎非的主水副土靈根屬性大多還是用作輔助,雖然大家都學過五行基礎仙法,但治癒與防禦更為重要,她的靈氣須得留在後面關鍵時刻。

  眾人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安排,當下並無異議,三人御劍飛向此刻平靜無波的湖泊,因為方才的劇烈變故,原本清澈的湖水依舊渾濁不堪。百里歌林凝神運轉靈氣,霎時間,無數翠綠小葉片射向湖中,一沾水,葉片瞬間化作無數參天大樹,紮根湖底——這是主木靈根的百里歌林才能學到的巨木術。此舉旨在困住湖中妖怪的行動,好教它無處躲藏。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金箭雨便落在了綠蔭中,緊跟著,是雄渾的彷彿要焚燒至天頂的漫天大火,此火不懼凡水,在湖中依舊烈烈燃燒。湖中無數參天大樹為烈焰吞噬,濃煙滾滾中,那可怕又淒厲的嚎叫又一次響起。

  巨浪滔天而起,襲向空中御劍的三個孩子,他們紛紛躲開,冷不防湖底忽地鑽出一條極粗極長的東西,蛇尾一般,這條粗長的尾巴狠狠拍向焚燒的參天大樹,一時間雄雄燃燒的大樹如枯枝斷草般被彈開,帶起漫天火雨,紛紛落在岸邊。

  雷修遠眼明手快,當即又是無數金光朝那條長尾扎去,陰森可怖的淒嚎聲驟然炸開,湖面忽然開始翻騰,那只妖怪似是再也禁不起這樣折騰,自水底一竄出去。

  百里歌林乍見一隻龐然大物竄出水面,嚇得驚叫一聲,這只妖怪大得難以想像,生得更是奇形怪狀,鳥頭魚身蛇尾,兩隻巨眼血紅,像是要滴出血來一般,惡狠狠地注視著這幾個孩子。

  突然,它長長的蛇尾一下豎直,跟個桿子似的,緊跟著張嘴尖利地叫了一聲,眾人只覺颶風席捲著湖水襲面而來,不由紛紛躲避,那條原本豎直的蛇尾一瞬間又變得柔若無骨,無聲無息地捲向雷修遠,它記得雷修遠用太阿術傷了自己的尾巴,對他恨之入骨。

  雷修遠腳下石劍猛然剎住,險險避過這一卷,然而巨尾帶起的狂風卻一下將他吹得如風中落葉般飄了好遠,眾人不敢久留,紛紛避開,百里歌林腳都軟了,語無倫次:“這是蛇精?還是魚精?我們……要跟這種東西打?能不能不打?”

  紀桐周怒道:“不打怎麼過測試?!”

  雷修遠臉色還有些蒼白,方才他避得極巧,只要差一點就會被蛇尾卷中,不用想都知道被那條尾巴纏一下是什麼滋味,只怕身體瞬間就會被絞成肉泥,再來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避開,他輕道:“這東西看上去不像是普通妖物。”

  除卻那些天生的妖獸神獸靈獸之類,世間大凡妖物都是鳥獸魚蟲成精而來,模樣一看即知,從沒見過這種怪模怪樣的東西,就連妖獸中,也沒這麼古怪兇殘的。

  紀桐周低頭想了半天,突然叫道:“我想起了!總覺得眼熟!原來曾在凶獸錄上見過!鳥首魚身蛇尾,這是凶獸虎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1:20 PM

第四十六章  測試 四

  凶獸?!眾人不禁悚然變色。

  凶獸大多是天地間凶煞之氣凝結而成,天生妖力強橫,比妖物要兇殘百倍,更有幾個驚天動地的巨大凶獸曾在世間惹出無數禍端,昔日被廣微真人斬殺於礪鋒之下的,便是四凶之一檮杌。

  就算墨言凡胡嘉平他們在這裡,也沒有把握能對付一隻凶獸,更何況他們這些堪堪入門的弟子?

  百里歌林的退堂鼓打得更響了:“我、我看還是算了吧……”

  雷修遠思忖片刻,道:“虎蛟雖為凶獸,卻不能人言,想必不是什麼厲害的。我看它行動緩慢,叫聲悽慘,似乎原本已經受了重傷。它方才潛在湖底大概是想給自己運息療傷,卻被我們逼出來了。這不過是書院的一個測試,我想應當還是有一戰的機會。”

  “我們輪流上!車輪戰把它累死!”紀桐周不甘心就這麼認輸,當即捏印要用出離火術。

  黎非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搖頭道:“車輪戰耗到明天也打不完,我覺得這裡不能單打獨鬥,應當四個人一起。四人組原本五行就有搭配,我想這樣分組肯定有道理的。”

  雷修遠忽然道:“方才那隻虎蛟,只要發出吼叫,必然伴隨颶風巨浪,一定要及時躲開。它行動間似乎一直護著肋下,想來肋下一定是要害了,我和紀桐周主攻,不要打腦袋和尾巴,只攻擊肋下。它那條蛇尾很危險,吼叫後便會攻擊,無論是被捲住還是被拍一下,只怕我們都沒命,百里你一定要注意牽制住它的尾巴。萬一有什麼閃失,黎非你記得立即上土行防禦和治療網。”

  他言辭清晰地交代完,一時三個孩子倒有些無話,思前想後,與其躲避,不如就硬碰硬試試,何況雷修遠這一番戰術安排思路清楚,分配到位,他平日裡那種看誰都是蠢貨的態度反倒在這個時候叫人感到莫名其妙地安心起來。

  百里歌林哼了一聲:“你還蠻會安排的嘛!”

  她對雷修遠始終沒什麼好臉色,哪怕知道了震雲子的事後,還是不冷不熱,估計一直記著他兩面三刀的事。

  紀桐周卻有點惱火,他一向把自己當做四人組的老大,結果方才從水裡出來多虧他幫忙,這會兒又被他搶了風頭,怎麼能甘心?但不甘心歸不甘心,他心底也實在有些佩服,自己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這種戰術。

  “就這麼辦。”他沒有廢話。

  四個孩子商定完畢,忽然,雷修遠與紀桐周一左一右朝虎蛟疾馳而去,一時間,火光金光漫天炸開,巨響不斷,那隻虎蛟早已怒不可遏,張開嘴又是一聲長長的尖嘯,數道颶風呼嘯著捲來,將濃煙火光瞬間捲走。

  雷修遠急道:“就是現在!”

  百里歌林早已趁他們造出大聲勢時悄悄飛近了虎蛟的尾部,果然那條尾巴豎得筆直,颶風出來後,它忽然又變得柔若無骨,盤旋扭曲,蓄勢待發,只等躲避的身影過來便一擊而中。

  她揚手射出無數片小葉子,劈裡啪啦全貼在了它尾巴上,葉片瞬間化作粗長而極具韌性的藤蔓,將它的長尾牢牢捆住。

  虎蛟冷不防遭到偷襲,猛烈掙扎起來,蠻力竟將好些藤蔓扯斷了。百里歌林再一次射出無數葉片化作新的藤蔓捆住它,一面大叫:“快點啊!捆不了它多久!它力氣好大!”

  話音剛落,紀桐周與雷修遠一左一右,離火術與太阿術分別打入它兩邊肋下,虎蛟這一痛吼可謂驚天動地,劇痛掙扎下,藤蔓盡數斷裂,百里歌林躲得快,早已避開它的蛇尾範圍,再一次凝神結印,這一次葉片卻變作了無數粗長尖利的木樁,一根根將它身體釘在湖畔,教它再不能遁入湖底。

  這一連串動作可謂電光火石,孩子們個個驚魂未定,恐懼之餘,竟又覺得有一絲興奮。因見虎蛟血流如注,掙扎的勢頭越來越弱,百里歌林抹了一把冷汗,小聲道:“估計它掙不開了,咱們先去湖底的門看看吧?”

  黎非搖頭:“你忘了二選的事?”

  二選的時候,許多人以為打倒了那只九尾狐,紛紛衝向金色大門,結果無一例外被彈飛出來遭到了淘汰,沒有人想在這裡重蹈覆轍。四個孩子在遠處等了許久,那隻虎蛟終於再無聲息,估計徹底死透了,他們這才御劍飛過去。

  紀桐周飛在最前,他以往只在圖冊上見過凶獸,一直以來都對仙人們騰雲千萬里,上天入地斬妖除魔、除凶祓穢的軼聞熱衷無比,方才太過緊張以至沒仔細看看凶獸虎蛟,此時靠近了,方覺它委實大得驚人,一張嘴估計把他們四個都吞下去還不夠塞牙縫。

  除去剛才他和雷修遠攻擊的肋下,虎蛟的腹部還有一條極長的傷口,這才是真正的致命傷,果然被雷修遠說中了,它早已身負重傷,書院不可能給他們超出能力範圍的測試。

  其實仔細想想,這只凶獸並不算特別難對付,沒有銅皮鐵骨,也沒有什麼厲害的妖法,關鍵在於對戰術的佈置與時機的把握,四個人心照不宣的默契更是關鍵,有一個人慢一步,就難免重傷,甚至丟掉小命。

  能殺掉虎蛟,還是雷修遠的戰術佈置功勞最大,紀桐周愣了半天,突然抬腳朝他腿上重重一踢,怒道:“你不錯嘛!以前那個窩囊廢哪兒去了?”

  百里歌林也毫不客氣一腳踹上去:“你個兩面派還挺厲害!”

  雷修遠回頭看了看他倆,輕輕笑了起來,大家都以為他又會說點什麼讓人氣得跳起來的話,可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笑,笑著笑著,其他人也忍不住一起笑了。

  這是他們四人組真正意義上第一次齊心協力打倒凶獸,原來大家一起行動比單獨一個人逞英雄的感覺好多了,原本看不順眼的人,此刻又覺得以前一切都沒什麼大不了。

  雷修遠笑著轉過頭,黎非對上了他漂亮的眼睛,之前他也笑過很多次,可她覺得他現在是真的在開心,雖然臉上滿是汗和泥,頭髮也黏在上面,衣服上到處是灰還有血,她又覺著這樣的雷修遠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神采飛揚。

  “辛苦了。”她難得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雷修遠勾起嘴角:“原來你會笑。”

  ……說的好像她從來沒笑過似的,黎非懶得和他辯,聳聳肩膀:“誰說我不會。”

  “很少見你這樣笑。”

  她哼哼兩聲:“那是不想對你笑。”

  這下連他也無語了,百里歌林笑吟吟撲過來:“咱們走吧?出去了要好好吃一頓!對了,我見北面食肆有酒呢!咱們偷偷拿一罈嘗嘗?”

  黎非正要拒絶,忽然,異變驟生,原本應該死透的那是虎蛟張開大嘴,陰森又淒厲地長嘯起來,它殘餘最後的那一絲妖力徹底釋放,颶風捲著湖水呼嘯而至,四個孩子反應不及,登時被捲了進去,激烈旋轉的水流與颶風像鋭利的刀片一樣切割著他們,若不是之前黎非給他們一人一個都套上了土行防禦,這會兒只怕個個都碎了。

  黎非只覺暈頭轉向,高高被拋起,轉了半天,又被狠狠彈飛,跟她一起被彈出來的還有一柄石劍,不知是他們誰的。她急忙伸手抓住,勉力運轉靈氣,翻身跳上石劍,再一轉眼,其他三個人都被颶風白浪彈飛出來,虎蛟的蛇尾柔若無骨地朝最近的紀桐周拍過去,他石劍早已被大浪捲走,儘管仍有神智,卻如何能避開,眼睜睜看著這條長尾當頭朝自己打來。

  黎非立即放出一道透明的土行牆擋在他身前,只聽一聲巨響,蛇尾拍在透明的赭色牆上,僅一瞬便將那面牆拍得碎成了粉末。她心念意動,調動全身靈氣,連罩了數堵牆搶在蛇尾前攔住,她自己疾飛而去,顧不得許多,一把撈住紀桐周的頭髮。

  本想拽著他逃離蛇尾範圍,然而凶獸的垂死掙扎比想像中還可怕的多,又是數聲巨響,那幾面牆輕而易舉被蛇尾拍碎,根本來不及逃離。

  黎非再也不敢保留,將全身靈氣揮霍一空,兩層土行防禦將兩人裹住,緊跟著只覺當胸一陣奇痛,一股全然不能反抗的大力砸中她的身體,她當時就覺得眼前髮黑,下意識地緊緊握住紀桐周的頭髮,兩個人被撞飛數里外,將林中樹木都撞倒大片。

  紀桐周好半天才緩過勁,全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樣,不過這些和頭皮的劇痛比起來簡直不算什麼,他用手摸了摸腦袋,居然摸了滿手血!他的頭髮該不會被扯光了吧?!

  身上重重地壓著一個人,他用盡全力才將那人推開,吃力地轉頭一看,卻見姜黎非胸前血肉模糊一片,臉上也鮮血淋漓,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樣。

  紀桐周驚得魂都飛了,急忙輕輕推了推她,她動也不動,他顫抖著把手放在她鼻前,只覺氣若游絲,而且出氣多入氣少,只怕再一會兒就真的沒氣了!

  她是為了救他!紀桐週一顆心瞬間就沉到了最底,他居然讓一個女孩子救了!而且這個女孩子甚至會死!

  紀桐周輕輕把她抱起來,好在石劍落在一旁,當即朝湖泊疾飛而去,此時那隻虎蛟是真正死透了,原本漆黑泛光的身體也變得灰沉暗淡,湖面上隨著水波上上下下浮動著兩個人,正是百里歌林和雷修遠,他們離虎蛟最近,颶風大浪驚人的力道將他們傷得遍體血痕,早已暈死過去。

  方才還好好的,一下子就只剩他一人站著了。紀桐周將水裡兩人都撈上來,粗粗查看了一下傷口,幸好都不是什麼致命傷,只有姜黎非的傷最重,隨時可能死掉。

  紀桐周在她身上加持了一層浮魅之火,奮力抱起三人,這時哪裡還管會不會鳧水,手忙腳亂地沉進湖底,果然前方有一座金光璀璨的大門,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游過去的,一穿過大門,入目便是熟悉的重樓百殿,巨大的青銅鼎裡,香仍未冷。

  胡嘉平幾位原本待在高台上的先生早已疾馳而來,紀桐周只來得及說了一聲:“快救救他們!”

  一語未了,人已栽倒在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1:21 PM

第四十七章  脫殼

  到後來紀桐周才知道,他們這組居然是最早通過測試的,結果也是傷得最重的,特別是姜黎非,左丘先生說,再遲來一會兒,她必死無疑。

  推開門,外面已是夕陽西沉,剛好望見匆匆趕來的胡嘉平,他冕服都未來得及換下,因見紀桐周出來了,他眉梢頓時一揚。

  “你們過得很精采。”他走到這個神情沮喪後悔的男孩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難過,幾個創立者都在裡面,他們都不會有事。”

  紀桐周沉默很久,忽然啞聲問:“姜黎非……真的不會死吧?”

  她是為了救他,四人組只有她會土行防禦,要不是最後她拼盡全力將靈氣揮霍一空架了兩道防禦,他只怕也要重傷。

  他忽然陷入一種無比的自我唾棄中,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四人組裡最強的,但實際上根本不是。百里歌林的木行仙法用得各種靈活,關鍵時刻靠她制住了虎蛟的行動;雷修遠更不用說了,頭腦清晰,戰術佈置快而準確;就連姜黎非都在最後救了他一命,而他自己,除了急躁再急躁,其實沒做什麼有用的事。

  最讓他無法接受的,不光是讓一個女孩子救了,而是他終於看清了真正的自己。

  胡嘉平難得溫言撫慰:“仙家弟子怎麼會那麼容易死?你莫要擔心,此次測試你們都通過了,放下心來,先去休息吧。”

  紀桐周搖了搖頭:“我想等他們。”

  “百里歌林和雷修遠要明天才能痊癒,至於那個小丫頭,大約要等好幾天了。你臉色很差,快回去,明日再來。”

  紀桐周被他輕輕一推,不由自主出了庭院,遠遠地,望見蘭雅和幾個狗腿子們匆匆趕來,一見他,蘭雅的眼圈又紅了,抽抽搭搭地哭起來,狗腿子們圍上來,阿諛奉承的話又響起來,他卻只覺得厭煩,一個字也不想聽,一個字也不想說。

  胡嘉平輕輕推開房門,無聲無息地走進去,內室的兩張床上分別躺著百里歌林和雷修遠,他們所受皆是皮外傷,主要是與凶獸的妖氣直接接觸,身體接受不了,至此才始終昏迷不醒。

  嚴重的是最裡面那個小丫頭,三四位書院創立者神情凝重地立在床前,明亮的冰藍色治療網架在她身上,每一位創立者都在往裡不停灌輸靈氣,然而從他們的神情來看,似乎情況並不怎麼樂觀。

  胡嘉平悄悄捏緊拳頭,自覺掌心中全是汗水,不由苦笑起來。

  “左丘先生。”他輕輕喚了一聲。

  那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微微點頭,低聲道:“她受傷太重,胸骨全碎了,內臟也破損八成,若非體內靈氣渾厚,當場便要氣絶。我已將太液金丹給她服下,然而仙丹也好,靈氣復甦治癒也好,終究不過是微薄人力,能否活命,依舊看天意。”

  胡嘉平口中微微發苦,喃喃:“這次是我的失誤,不該選擇凶獸虎蛟,事先該提醒他們……”

  凶獸虎蛟有假死之術,防不勝防。

  左丘先生嘆道:“每一個弟子都需經歷真正九死一生的修行方能成長,吃一塹長一智。你這次提醒,卻不能以後次次提醒,時時處處的庇護,終究不過培養出禁不起風雨的嬌花罷了。從書院出來的,無論去往什麼門派,都是精英弟子,甚至親傳弟子,這正是書院創立的意義。你走吧,留在這裡也是心焦,莫要感情用事。”

  胡嘉平靜靜看了一眼床上的黎非,她滿身鮮血,胸口凹進去一大塊,呼吸極其微弱。他心跳一下急促起來,不敢再看,咬牙轉身便走。

  這樣,也能叫保她平安無事嗎?

  不知過了多久,忽有一位創立者開口道:“再輸入靈氣也是於事無補,是活是死,只看今夜,我等也只能靜待答案了。”

  諸人皆是長嘆一聲,各自將手從治療網上離開,其中一個面容極年輕者道:“這孩子天賦稀鬆平常,體內卻有一股異常豐盈的靈氣,倒是罕見,未必就會死去,興許明早便能逢凶化吉了。”

  另有一人也嘆道:“小小年紀甚是俠義心腸,資質如何姑且不說,這份胸懷正是成大事之人方有的,只盼她吉人自有天相。”

  左丘先生默然片刻,道:“諸位先回,今夜我在此留守,有何異常,我會即刻告知。”

  屋內很快陷入安靜,只有時急時徐的呼吸聲緩緩流淌,黎非覺著自己好像是睡著,又像是醒著,身邊發生的一切她都可以聽見看見,可就是不能動,不能給出任何反應,身體毫無知覺……這樣說或許不確切,她其實根本感覺不到自己有身體的存在。

  難道,這就是死的感覺麼?她的魂魄離體了?為什麼沒有去地府?

  想到自己或許死了,忽然之間感到一絲悲哀,她還有許多事沒做,師父,大師兄,修行,她的朋友們……四人組關係終於融洽起來了,她卻死了。不知為何,想起這些心中更多的卻是麻木,或許是因為死已成定局?悲傷遺憾都再無意義,餘下的只有麻木了。

  突然又想起日炎,他一直化作她的一根頭髮隱匿行蹤,她現在死了,他要怎麼辦呢?

  眼前的光線驟然一暗,她有一種在下沉的感覺,這就是墜入黃泉的感覺?

  墜落,再墜落,不知過了多久,面前忽然出現了一隻巨大的九尾狐,他蜷縮著龐大的身軀,九條長尾包裹住自己,似是正在沉睡。

  日炎?黎非心念一動,便已到了他面前,他起伏的脊背上有一道血紅的封印一樣的東西,隨著他的呼吸一亮一暗,難道這個就是他說過的,因為遭遇禍祟之年而將他妖氣封存的封印嗎?

  她想伸手摸摸這隻狐狸豐盈雪白的皮毛,心裡這樣想著,彷彿忽然就有了身體。她慢慢走近他,伸出手,在他毛茸茸的臉上撫摸了兩下——和想像中一模一樣,柔軟溫暖的皮毛。

  九尾狐的大耳朵忽然晃了晃,慘綠狹長的眼睛緩緩睜開,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忽地,他眼中充滿了驚愕:“你怎麼是這個樣子?!你怎麼了?”

  黎非朝他笑笑:“日炎,我大概要死啦。可惜師父和大師兄都沒能找到,我死了,你一個人能逃走嗎?”

  他眼睛頓時瞪得溜圓:“死?你怎會死!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她搖搖頭:“可是我好像受了很重的傷,治不好了,今天測試,我們遇到凶獸虎蛟,我被它的尾巴打中了。”

  日炎怒道:“開什麼玩笑!那種低等凶獸怎麼可能把你打死!”

  這隻狐狸死活不肯接受真相的樣子也怪好玩的,黎非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臉,現在終於能摸到他了,可惜她死了。

  “我死了,你一個人趕緊逃,書院裡有好多創立者,他們要是抓到你,你可真活不成了。”

  日炎似是再也無法忍受這愚蠢的對話,忽地一下立起,九條長尾如夢似幻地搖擺起來,他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道:“這裡不是地府,而是我的意識中。你進入了我的意識,和我相見了。我只說一遍,你自己聽好——第一,你還沒脫殼,不可能死;第二,能進入我的意識,說明你因為身體受到重創,即將被迫徹底脫殼;第三,現在完全脫殼對你來說絶不是好事,你有空在這裡跟我瞎扯,不如趕緊抑制。”

  黎非不由怔住,她沒死?脫殼?

  她呆呆看著他,忍不住道:“你……還是不肯告訴我……我到底是什麼嗎?”

  日炎淡道:“現在知道這些,對你有什麼好處麼?你是中土人,除了體質特殊些,與常人無益,好好成你的仙,將來你的作為絶不會在這些書院創立者之下。”

  這是在誇她?今天太陽莫非是打西邊出來的!日炎居然會誇她!黎非想扶住自己的下巴,省得它掉下來。

  “看你的蠢樣!”巨大的白色九尾狐鄙夷地渺視她,“現在不過是個蠢材罷了!快滾回去!”

  她急道:“等一下,你什麼時候能醒?我、我有什麼能幫你的嗎?”

  “尚需幾日,你想幫我?哼,沒事多用用靈吸靈出就行了!就憑你現在那點子靈氣,我都不好意思拿來塞牙縫!”

  他傲然說完,長尾突然一掃,黎非只覺自己被一股大力強行驅逐,似是要將自己趕離這片黑暗,她又急的大叫:“怎麼抑制脫殼啊?你又不告訴我!”

  他的聲音變得裊裊:“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你!”

  一語未完,再也聽不見他的聲音,黎非只覺身體一重,像是撞在什麼硬邦邦的東西上,不由“啊”一聲叫了出來,睜開眼,是有點熟悉的屋頂——是上回摔落禁地回來後睡的那間弟子房嗎?她就這麼被彈回來了?

  巨大的治療網架在自己身上,靈氣來回灌輸流竄,胸口那邊木木的,一點感覺都沒有,明明那裡受了致命的創傷。她試著想抬手,可身體卻無比沉重,原本靈活的四肢,如今像是外面套了一層沉重的軀殼,她甚至有個衝動想要甩脫這具沉重的殻。

  莫非這就是日炎說的脫殼?她動也不敢再動,閉目靜靜躺著,她不知道怎麼抑制脫殼,只能一遍遍自言自語似的對自己說“這是我的身體這是我的身體”,也不知過了多久,胸口的傷居然開始疼痛起來,漸漸地,從輕微的疼痛變成了劇痛難耐,她實在忍不住,痛叫出聲。

  在外屋的左丘先生立即聽見了,他疾步走來,面帶喜色:“醒了?”

  黎非疼得臉色煞白,喃喃道:“好疼……我……受不了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汗濕的小臉,黎非只覺他的手溫暖而柔軟,忽然間疼痛彷彿就遠離她而去,她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糟糕,該不會又要開始脫殼了吧?可是這具身體會睏,或許不是脫殼?

  “睡吧,醒來就不疼了。”左丘先生的聲音模模糊糊,聽在耳中更加深了睏意,她無意識地偏過腦袋,但見窗外晨曦微露。

  天快亮了,這是她最後一個意識,然後便陷入了黑甜的沉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1:21 PM

第四十八章  小酌

  再度醒來時,冰藍色的治療網已經消耗一空,床上不知何時架了帳幔,淡淡的蓮青色,十分素淨。

  黎非只覺身體似乎比以往輕快不少,她慢慢坐起,後背忽然有種像是要裂開般的劇烈麻癢感,她伸手用力一抓,卻抓下一把薄紗般輕柔的皮,她嚇得怪叫一聲,沒命地將手裡東西甩出去,那層雪白的皮落在地上,轉瞬間又消失不見。

  她驚惶失措地揭開被子,這才發覺自己根本沒穿衣服,又是一陣驚恐,紅白交織的嶄新弟子服正放在床頭,她一把抓過來,縮進帳幔深處,手忙腳亂地開始穿。

  是又脫皮了嗎?!這個難道就是日炎說的脫殼?這樣一層層脫殼,那到最後她會變成什麼樣?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嗎?

  急匆匆系好腰帶,黎非搶過床頭櫃上的銅鏡,這一看卻讓她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還是原來的鼻子原來的嘴臉,就是好像又白了那麼一絲絲。

  她很少這樣照鏡子仔細打量自己,此時鉅細靡遺地端詳,到底還是覺得自己確實與剛下山的那個小炭塊判若兩人,或許是皮膚變白太多的緣故,又或許不僅僅因為變白。

  她的臉曾經與師父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看自己就像看見了師父,可現在,這張臉上師父的影子慢慢在變淡。五官並沒什麼變化,連眉毛裡的陳年舊疤都還在,可湊在一處看,卻越來越不像師父了。

  房門忽然被打開,滿身青鱗的蜥蜴女妖端著水盆走了進來,聲音中有些驚奇:“你醒得這麼快?”

  黎非見著是女妖,又鬆了口氣,太好了,看樣子幫她脫衣服的是女妖,如果是先生們或者左丘先生那樣的老頭子,她可不知該有多尷尬。

  蜥蜴女妖輕輕揭開帳幔,見她縮在角落裡,手裡還拿著銅鏡,不由嘻嘻笑了:“小姑娘就是愛美,剛醒第一件事居然是照鏡子。放心吧,漂亮著呢,還香噴噴的。”

  她招呼黎非起床,替她擦了擦臉,又在後面替她梳髮綰髮髻,剛梳好,房門忽又開了,左丘先生與胡嘉平走進來,見她起了,兩人都面帶喜色。

  “醒了?可還有什麼不適?”左丘先生摸了摸她的腦袋,神情欣慰,“那樣的重傷能這麼快痊癒,你的身體素質相當好。”

  黎非急忙道:“我都好了,完全沒事,謝謝您。”

  左丘先生笑道:“好的只是身體上的傷,精神與消耗的元氣卻回不來,今天暫且好好休息,修行的事明天再說。”

  他事務繁忙,匆匆說了幾句便走了,胡嘉平湊過來在她小腦袋上敲了敲,嘆道:“丫頭,這次真的是九死一生啊。”

  黎非見他眼底有些陰影,大概是由於擔心沒睡好,心裡倒有點感動,這位先生雖然吊兒郎當地,其實人很好。

  “先生,我們測試過了沒?”現在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他笑了:“都過了,你們是第一組通過測試的。不止你們,這次十六人全過了,倒真是罕見,往常這種測試都要刷掉一半多人的。”

  居然所有人都過了,這可真是件大喜事,黎非見他滿臉輕鬆,不由笑道:“先生也輕鬆了,不用再費力分組。”

  他在她粉嫩的臉頰上掐了一把,因覺手感很好,忍不住又多掐兩下,一面道:“你們還是太粗心大意了,這次是個教訓,不到最後一刻,都不可放棄警惕心,下次再不能這樣疏忽。”

  他說得對,他們還是疏忽了,沒有仔細觀察虎蛟是否真的死透了,還好這是測試,倘若以後再這麼粗心大意,真的活不成。

  黎非點頭道:“先生說的是,我記住了。”不過他能不能別再掐她臉上的肉了?

  胡嘉平拍拍她,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線裝書,溫言道:“你睡了五天,新的修行已經開始了,這本書你自己拿去看看,空了追下進度,不必急在一時,今天先歇歇吧,你的朋友都在外面等得心焦呢。”

  五天?!這麼誇張?怪不得起來後總覺得腰酸背痛,躺了那麼久不累才怪。

  黎非見這書封皮上沒名字,一翻開,上面的字一看就是胡嘉平自己寫的,將新修行的事宜講解得十分詳細,看不出,他做事竟如此細緻。

  胡嘉平推開門,果然外面站了好幾個小孩,正是百里歌林他們,一見他出來了,紀桐周比誰都急,連聲問:“先生,她怎麼樣了?醒了沒?”

  胡嘉平把黎非輕輕推出來,眨眨眼睛:“好了好了,這幾日天天在我耳邊絮絮叨叨,人給你們送來了,小屁孩們自己樂呵去吧!”說罷人一眨眼便消失了。

  眾人見黎非笑眯眯地站在門邊,衣服穿得別彆扭扭,似是比先前又清瘦了些,大約是重傷初癒,膚色尤為蒼白,平日裡那種粗魯的男孩子氣登時大減,終於像個秀秀氣氣的漂亮小姑娘了。

  百里歌林第一個撲上來,抱著她都快哭了,一個勁叫:“黎非!黎非!嚇死我了!我醒過來的時候見著你全是血,他們還說你可能活不了!”

  黎非趕緊動動手腳:“沒事沒事,你看,我好好的,有那麼多書院創立者在,我哪會這麼容易死?”

  她抬頭,見葉燁和百里唱月,還有雷修遠紀桐周他們幾個都在,個個關切地看著自己,心中只覺暖洋洋地,有朋友的感覺真好。

  “我沒事了。”她又強調一遍,“讓你們擔心啦!”

  紀桐周尷尬道:“誰、誰擔心你了……不過是過來看看你醒沒醒。”

  百里歌林咯咯笑了起來:“這個小王爺又開始撐面子,方才最急的人不曉得是哪個。”

  “多嘴。”紀桐周瞪她一眼。

  黎非笑道:“謝謝了,對了,最後我們是怎麼過測試的?”

  紀桐周道:“你們都暈了,就我醒著,那隻虎蛟鬧了一陣也死透了,我將你們送回來的。”

  他猶豫了一下,又望向黎非,她又瘦又矮,臉色還那麼蒼白,居然讓這種小丫頭救了自己一命,他實在不知是什麼滋味,臉色又變得黯然。這次測試,最沒用的人就是他了,幸好姜黎非現在沒事,她如果是因為救他而死,這個陰影一定一生都如影隨形,到死也忘不掉自己的無能。

  “那個……你救了我,謝謝你。”他小聲道謝,雖然尷尬得耳朵都紅了,到底還是沒像上次一樣轉身逃走。

  “客氣什麼。”黎非拍了拍他的胳膊,跟好哥們兒似的,“你後來不也是把我們送出去了嗎?扯平啦。”

  她粗魯得像男孩似的動作又讓他有些驚訝,可轉念一想,姜黎非好像從來都是跟男人一樣粗魯的,要是突然某天變得跟蘭雅那樣優雅溫柔,反倒叫人起雞皮疙瘩了。

  他也笑了笑,在她胳膊上輕輕一捶:“還活著,太好了。”

  “別在這裡說啦!”百里歌林笑眯眯地抱住黎非的胳膊,“正好是吃晚飯的時候,咱們去北面食肆大吃一頓吧!黎非睡了這麼久可算醒了,這一頓就算遲來的慶祝,祝賀咱們都過了測試!”

  孩子們個個興高采烈御劍飛往北麵食肆,也不管吃不吃得完,拿了一桌子菜,百里歌林瞅著角落裡還堆著酒罈,本想偷拿一罈嘗個鮮,卻被葉燁發現了,在她腦門兒上彈了好幾下:“胡鬧!才多大就喝酒?那些酒只有先生們才能拿,叫人發覺咱們偷來喝,你一個人挨罵麼?”

  百里歌林急道:“偶爾喝一次怎麼了?堂堂仙家弟子連酒都不會喝,丟不丟人?”

  正說著,卻見一旁的蜥蜴女妖端了一隻酒罈過來,道:“這是胡嘉平先生交代給你們的,說只有一罈,給你們嘗個鮮。”

  孩子們頓時嗡然大叫,胡嘉平太夠意思了!絶世好先生!

  百里歌林一把撕開封紙,一股甜香的酒氣漫溢而出,她聞了聞,奇道:“這是米酒吧?切,米酒算什麼酒!”

  葉燁從她手裡搶過酒罈,一人給倒了一杯,杯中酒渾濁而香甜,果然是米酒,他笑道:“米酒已經出格了,明天還要修行,莫要太過忘形。來,先賀黎非重傷痊癒,大家乾杯!”

  眾人嘻嘻哈哈地乾這一杯,這裡的孩子大多是第一次喝酒,之前又沒吃飯,一大杯米酒下去,酒氣居然就這麼漫開了。黎非倒是面不改色,她跟著師父在外面混了這些年,不要說米酒,再烈的酒都嘗過,不過都是淺嚐輒止,師父也不許她多喝的。

  葉燁再次舉杯,道:“來來,再賀我們都過了測試!再乾一杯!”

  兩杯酒下肚,氣氛頓時熱烈起來,連百里唱月話都多了,扭頭跟雷修遠不知說什麼,葉燁和紀桐周居然也開始聊天,他倆一個是前高盧皇子,一個是現越國英王爺,意外能談得來。

  黎非夾了一塊蘿蔔,正要吃,百里歌林忽然湊了上來,她酒量極淺,兩杯米酒下肚連脖子都紅了,眼神迷離,拽著她嘀咕:“我跟你說,你睡的這些天,紀桐周丟了魂一樣,昨天見你還沒出來,他都快哭了……”

  “你又在胡扯什麼!”紀桐周急了,一把將她拽下來,本來沒什麼的,被她這樣添油加醋一說好像就變得有什麼了!姜黎非因為救他差點要死,他不擔心的話還是人麼?

  百里歌林好像已經快醉了,瞥他一眼,哼哼一笑:“小王爺,你的小郡主呢?這次不陪她在弟子房吃飯了?”

  紀桐周皺眉道:“扯上蘭雅做什麼?我不過中午與她一同用膳而已,她是諸侯國郡主,於情於理,我不可冷落她。”

  “冠冕堂皇!”百里歌林搖頭,忽又湊到他身邊,笑道:“我們黎非不比那個蘭雅好?人家還救了你呢!”

  怎麼又把姜黎非跟蘭雅放一起?她這是搞什麼啊?紀桐周懶得搭理她,悶頭喝酒。

  他也是第一次跟這些平民一起吃喝,以往不是獨來獨往便是跟蘭雅一起吃,他們這些皇族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訓誡,起先他只覺他們吵,可漸漸卻又覺得有趣極了,葉燁十分健談風趣,百里歌林也活潑愛鬧,席間歡顏笑語不斷,他心底那層被姜黎非救了的不甘心,到底是淡了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1:26 PM

第四十九章  異香

  壇裡米酒才喝了一半,百里歌林跟黎非說著說著便忽然歪在桌上,酒杯都翻了。

  葉燁把她扶起看了看,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居然醉了,不能喝酒還成天嚷嚷著要喝!”

  眾人不由大笑,說話間,百里歌林又醒了,迷濛地看了一眼葉燁,忽地一把推開他,喃喃:“我姐呢?你別碰我。”

  百里唱月勾著她的肩膀,讓她靠自己身上,笑道:“下次還逞能不?”

  百里歌林嘴裡嘰裡咕嚕不知說了些啥,說著說著靠在她肩上睡著了,葉燁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又坐回去跟他們說笑。

  黎非數杯米酒下肚,耳朵也漸漸熱起來了,因見身邊的雷修遠只默默喝酒,菜也吃得很少,話說得更少,不由問:“你怎麼只顧著喝酒?”

  雷修遠放下酒杯,忽然坐得近了些,扶著下巴望她,半晌,低聲道:“還有哪裡不舒服麼?”

  黎非敲了敲胸口:“沒事,好著呢。”

  他握住她的手腕,又放回去:“好了也不用敲,萬一以後一直平著怎麼辦。”

  他、他說了什麼?!黎非覺得自己的下巴差點要掉了,是不是她喝多了產生了幻聽?!

  雷修遠見她瞠目結舌的樣子,倒笑了:“你倒是奮不顧身地救小王爺。”

  好吧,就當方才是幻聽好了!黎非瞪他一眼:“什麼奮不顧身?我不救他,他豈不是要死掉?能救為什麼不救?難不成眼睜睜看著同僚死在自己面前?”

  “事實是,他沒事,你卻差點死掉。”

  黎非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虎蛟那麼厲害,一切太快了,來不及反應。不過,我不是好好活著麼?”

  “差點死了。”雷修遠看著她,“我問你,不管是誰,你都會救嗎?”

  黎非搖頭:“怎麼可能……我沒那麼大的本事。”

  事實上,她也沒那麼熱心腸,可能換個情況她未必就會出手了,虎蛟那次,真的是一個衝動,之前以為一切都圓滿完成,大家高高興興地,忽然發生變故,誰受得了?

  話再說回來,紀桐周是同僚,還是同組的,雖然驕橫自大不討喜,但大家都一起修行那麼久了,感情總是有的,難道可以淡定地看著他死在自己面前?她不至於如此冷血。

  “那時候是你或者歌林,我都會救的。”她摸了摸臉,酒喝多了,有點發燙,“可如果是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她見雷修遠還是盯著自己看,不由皺眉:“你到底看什麼?”

  他移開視線,淺嚐一口米酒,道:“你上回沒說完呢,青丘的風景怎麼樣?”

  黎非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他指的是測試中被打斷的話題,都隔了五天,他居然還記著,她笑道:“我才不說,是我先問的,魯大哥長什麼樣?多大啦?”

  雷修遠也笑了,輕道:“他看上去大約有二十來歲,不過仙家弟子,年紀不可光看外表,我也不知道他真實年紀。他長得……嗯,就是個普通人,可一看就知道是個好人。”

  “他教你拳劍之法麼?為什麼不教你仙法呢?”

  “仙法不可隨意傳授給外人,否則是門派中的重罪。書院請來的先生,傳授的也都是最基本的東西,再高深的仙法,只能等進入門派後才有師父傳授了。”

  黎非俯在桌上,看著他低頭喝酒,他怪能喝的,沒吃多少東西,酒倒喝了不少,而且好像沒半點醉意。

  “雷修遠,你想好要去哪個門派了嗎?”她問,這問題她也是最近才開始考慮的,再半年多他們就要離開書院了,曾經一起修行的同僚或許就此天各一方,仔細想想,有些不捨。

  他又一次反問:“你呢?”

  真是狡猾,每次都不肯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黎非搖搖頭:“我大概會去無月廷吧,你知道的,我得去找大師兄。”

  他輕輕“哦”了一聲,喝乾杯中酒,忽然微微一笑:“那我也去無月廷吧。”

  黎非有些驚喜:“真的?”

  “嗯。星正館肯定不能去了,其他門派我又看不上,也就無月廷順眼些。”

  看不上?黎非再一次失笑,他可真是大言不慚,可,這話由他說出來,居然一點也不違和,雷修遠確實有說這個話的資質與本事。

  見他杯中沒酒了,黎非撈起身邊的酒罈,替他斟滿。

  “倒好啦。”她推了推他,一面又道:“對了,你剛才回答了我的問題,那現在輪到我了,青丘很大的,風景也好,就是地勢太險惡,普通人根本無法上下,我跟師父在虎口崖那邊掛了麻繩,每次都從那邊上下……”

  她說了半天,漸漸竟有些睏了,左丘先生說的沒錯,就算傷勢痊癒,可精神與元氣不是那麼快就能恢復的,她睡了五天,才醒過來,這會兒居然又睏了。

  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腦袋,緊跟著身上一暖,似是有人披了件衣服上來,黎非睜開眼,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靠在了雷修遠肩上,他的外衣正披在自己身上,見她睜開眼,他道:“睡吧,等下我送你回去。”

  她揉了揉眼睛:“沒事……我能撐住。”

  他伸出手,在她臉上輕輕拍了拍:“睡吧。”

  他好像……真沒那麼討厭,黎非靠著他的肩膀,衣服上全是雷修遠的味道,說不出的味道,和他從朋友變成了敵對,又從敵對變成朋友,想想,居然有點高興,如果能一直做朋友就好了。

  剩下的半罈酒很快就被喝完,紀桐周醉倒在桌子上,葉燁笑道:“挺晚了,今日喝得盡興,下次若有機會,再一醉方休。”

  他見紀桐周不勝酒力,只怕根本沒法回去,黎非也靠在雷修遠身上睡著了,便道:“我送王爺回去吧,唱月,你能御劍麼?”

  百里唱月扶著額頭輕道:“有些頭暈,你先去,我吹吹冷風在這裡等你。”

  自上次御劍墜崖之後,一向大膽的她也開始謹慎了。

  雷修遠將黎非輕輕抱起,她似是真的累了,只嗯了一聲,居然沒醒,一路御劍飛回千香之間,他推開門,將她放在床上,想了想,還是幫她脫了鞋子,正要蓋好被子,忽然有一股幽幽的異香鑽入鼻腔,與花香香料截然不同的一種香味,清而不冷,暖而不膩,勾魂奪魄。

  雷修遠四處嗅了嗅,只覺這股香氣若有若無地,忽淡忽濃,尋了一陣,忽然發覺什麼似的,低頭湊近熟睡的黎非,果然那香氣自她領口吐息中漫溢出來,雖然極淡極清幽,卻銷魂蝕骨。

  他愣了一會兒,扯過被子將她蓋好,奇怪,以前怎麼沒在她身上聞過這種香氣?

  轉身要走,卻又有些捨不得似的,他坐在床邊,湊近她的領口,深深吸了好幾下,骨頭彷彿都要被這股異香薰酥了,燈光下,她的嘴唇微微翹起,神情無辜。

  他突然沒來由地感到無措緊張,急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百里歌林驟然自醉中驚醒時,葉燁剛把她扶進麗鶯之間,見她茫然地眨著眼睛,不由笑道:“醒了?下次喝酒再不能叫你了,酒量太差。”

  她卻不答,只是四處看,忽地又低聲問:“姐呢?”

  葉燁把她扶得坐在床上,道:“她在隔壁,也有些醉了。”

  他蹲下來,替她解開綁腿,動作又輕又穩,百里歌林低頭靜靜看著他,一言不發,直到他替她脫了綁腿鞋子,將她推得躺下去,替她蓋上被子,這才摸了摸她的腦袋:“好了小丫頭,快睡吧,明天別遲了。”

  正要走,衣衫下襬卻被她輕輕拉住了,她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眼神看著他,輕道:“葉燁,跟我說說話吧?”

  他不由失笑,坐在床邊拍拍她的手:“這麼大了還孩子氣?要哥哥給你說個故事哄你睡麼?”

  百里歌林搖搖頭,聲音還是很輕,像做夢一樣:“我們……我們和以前一樣好不好?我還可以回來嗎?”

  葉燁有些訝異:“我們不是一直和以前一樣麼?”

  他見她臉上通紅的,眼睛也水汪汪,估摸是說著醉話,他掖了掖被角,柔聲道:“你醉了,快睡吧。”

  她蹙眉喃喃:“你、你等下再走……”

  “別孩子氣了。”他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唱月也醉了,我得去看看她,快睡。”

  她瑟縮似的縮回手,垂下眼睫,低聲道:“好,我睡了,你快去看看姐姐。”

  他一口吹熄油燈,門被輕輕合上,屋內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百里歌林躺了好一會兒,忽然像是無法忍受似的,猛然從床上跳起,推門便要出去,院中百里唱月的窗戶還亮著,葉燁的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傳來:“睡吧,我等你睡著。”

  她又猛地關上門,茫然地望著屋內大片大片的黑暗,它們想要吞噬她,讓她窒息。

  她飛快穿好鞋,一把抓起石劍,逃離般飛奔出麗鶯之間,沒有人發現她,也不會有人發現她,不會有人注意她,不會有人。

  她記不得自己是怎麼跑到千香之間的,那麼多庭院,那麼多屋子,她原本認識那麼多人,可最後好像只有這裡能來。輕輕推開門,屋裡油燈還亮著,黎非安安靜靜地睡在床上,沒有醒。

  百里歌林躡手躡腳地爬上床,貼在她身邊,低聲叫了一句:“黎非。”

  她似是聽見了,嗯了一聲,翻過身,伸手在她腦袋上摸了摸。

  歌林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潸潸而下,打濕了頭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1:31 PM

第五十章  晴

  隔日黎非醒過來時,只覺自己被擠到了床鋪邊緣,一手一腿都掉下床了,只差一點便要翻下去。她回頭一看,愕然發覺百里歌林居然睡在身邊,不單把被子全搶了,還把她逼得差點掉下去。

  她是什麼時候跑來的?而且這睡相,可真糟糕……黎非打了呵欠,睡眼惺忪地正準備起床,床邊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沙啞聲音:“哼!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喝什麼酒!”

  黎非一個激靈,便見那只雪白的小小的狐狸蹲在自己的鞋子上,傲然抬頭瞪他,她激動得直接從床上滾下去了。

  “日炎!你醒啦?!”顧不得腦袋摔得劇痛無比,她大叫。

  還在熟睡的百里歌林發出無意識的哼哼,嚇得她急忙摀住嘴,兩眼裡卻全是興奮笑意,笑吟吟地盯著這只小狐狸。

  日炎晃晃耳朵:“我要是不醒過來,還不知你要墮落成什麼樣!滿屋酒臭!”

  “只是偶爾喝一點嘛。”她伸手想摸摸他小小的腦袋,可惜手指再一次穿了過去,果然只有在他的意識中,才能摸到他。

  “你覺得怎麼樣?還有什麼不舒服嗎?會不會下次又睡兩個月?”她一口氣問了許多。

  日炎淡道:“我的事你操心那麼多幹嘛?多管管自己吧,香氣提前溢出來了。”

  香氣?她拉起衣服聞了聞,什麼香氣?

  “叫旁人說給你聽吧,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日炎動了動鼻子,“誰叫你那麼作死,自己都顧不過來,管其他人死活?”

  黎非曉得他是指自己救紀桐周的事,當即道:“反正救都救了,大家都是同一組的人,我怎麼能見死不救?”

  日炎哼了一聲:“讓他死掉有什麼?你年紀還小呢!一天到晚跟男孩子混在一處幹什麼?給我專心修行!要是胡想八想,我把你頭髮都拔了!”

  他這是提前操的什麼長輩心啊!黎非簡直無語:“我們四個人在一組,怎麼能不成天混在一起?”

  這隻狐狸傲然把腦袋別去一旁,擺出懶得搭理她的樣子:“好了,少廢話,我這次睡了太久,先把上次禁地中的事情說給我聽,再把這次突然要脫殼的事詳詳細細告訴我,一個字也不許漏!”

  說罷他索性伏在地上,耳朵一陣亂晃。

  他這是準備聽故事麼?黎非不由一陣好笑,當下還是原原本本把發生的事情都說給他聽。她不是舌燦蓮花之人,敘述也極為簡潔直白,本來可以說得高潮起伏的事情給她講了一會兒就講完了。

  日炎晃著耳朵哼哼笑道:“便宜了那只狻猊怪,十幾顆妖朱果,它做夢也要笑醒了!哼哼,書院創立者果然厲害,竟想聯合山海兩派對付海隕,此事倒也不是沒人做過,不過你們人心太過複雜,所謂聯手,到最後只怕又是破碎支離猜疑不斷……”

  說到這裡,他似是有些睏了,淡道:“不說了,我去也。”

  黎非愕然:“你才醒就睡?睡那麼多你累不累啊?”

  “誰告訴你我是剛醒?昨天晚上我可就醒了,你睡得跟豬一樣!”

  昨天晚上就醒了?那怎麼不叫她?黎非笑道:“日炎,你現在醒著的時間越來越長,真是太好了。”

  他哼道:“我倒寧可多睡會兒,省得醒了總要收拾你這蠢貨的爛攤子。”

  黎非想起在他意識中的九尾狐原身,他脊背上有個巨大的血紅的封印,應該就是他說的遭遇禍祟之年妖氣盡數被封印的那個封印了。她問道:“對了日炎,什麼叫禍祟之年?你的妖氣是被別人封存的嗎?能找人解開嗎?”

  本來以為他不會說,誰知他居然答得很快:“不是被別人封存,而是修行時走了岔道,忽然妖氣盡數被封存。就像仙人時常要渡劫一般,妖亦有禍祟之年的說法。隨著修為逐漸高深,劫數也會變得非常難渡,今年便是我的禍祟之年。那個封印只能靠我自己衝破,無法依靠外力。”

  黎非奇道:“渡劫?我聽說仙人都是被天雷劈,你們不是嗎?”

  他冷笑一聲:“這是什麼無知之人的傳聞?真有那麼簡單,人人都是仙人,鳥獸魚蟲個個都成大妖怪了!正因為劫數古怪不可預測,才可叫劫數,往往在不經意間到來,等魂飛魄散時,方能醒悟那是劫數。”

  古怪不可預測?黎非有些緊張了,她成仙的時候會遇到什麼劫數?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日炎道:“還不會爬呢,先想著飛了!你這會兒擔心什麼劫數?只怕頭髮都白了,你還沒成仙呢!”

  他這絶對是在咒她!頭髮都白了還沒成仙,意思是她成仙后也只能當個老太婆?她一下想起百里歌林曾說過,不想做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婆仙人活一千年,那會兒還沒多想,現在想想,那確實怪可怕的。

  正說著,突然床上熟睡的百里歌林哽嚥了兩聲,不知做了什麼噩夢,囈語連連,含糊不清。

  日炎又是一哼:“看看,小小年紀心事太多!這蠢材將來即便成了仙,以她這種性子,也難逃情劫!你可別學她!”

  “情劫?”黎非一頭霧水,“什麼意思啊?歌林怎麼了?”

  日炎冷道:“所謂劫數,雖不可預測,卻往往映襯了心中最恐懼最在意之事,而諸般劫數以情劫最為凶險。你們俗話說,人心難測,人情亦難測,無論男女之情也好,友情親情也好,太過重情絶非善事。這丫頭小小年紀,心竅開得太早,又是個偏執的性子,過早沉溺男女之情中痴纏徘徊,絶非福兆。千年來我也見過無數驚才絶艷的仙人卻黯然而終,多半為情劫所誤。人既為萬物之靈,修行自有一段妖所不及的天分,然而人心太複雜,亦太脆弱,到最後成就大道者只得鳳毛麟角。你若是想有成就,就少沾染這些東西!愛人朋友家人哪裡比得上成就大道?”

  怎麼感覺歌林被他說的很危險的樣子?

  “那……怎麼能幫到她?”黎非問。

  他又冷笑:“幫?人在愛慾中,猶如暗夜孤身逆風執燭,苦痛自知,誰能幫到?人之情,舉凡思慕、恐懼、依賴種種,不過是人心脆弱的緣故。你也不要對我產生依賴,我們不過是互相利用,你助我隱匿,我助你修行,如此而已!”

  又來了,又是什麼互相利用。

  黎非低聲道:“你們都是我重要的人,人活著沒有家人可以依賴,沒有朋友可以談心,甚至連怕的東西都沒了,就算成就大道也寂寞得很吧?怪不得成就大道的人只有鳳毛麟角,有這種執著心的人肯定不多。日炎你老是強調什麼互相利用,我不想問你心裡真正的想法,可我絶不是這樣想的,以後也絶不可能這樣想。”

  他慘綠的小眼睛眯起,怒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她笑道:“我這塊朽木,你不是雕得挺好麼?我修行很順利哦。”

  “又在這裡甜言蜜語!”他尖尖的鼻子忽然一動,“她要醒了,我去也。總之你給我注意點!別跟那些臭小鬼靠太近!”

  他的語氣倒像是操心外面的壞孩子帶壞自家孩子似的,不甘不願地化作青煙消失了。

  這隻狐狸總是神叨叨的。

  黎非剛坐在床邊,百里歌林便睜開了眼,她神情裡帶著茫然,看看她,再看看屋頂,呆了半天才道:“咦?我昨晚喝醉居然跑你這裡了?”

  黎非佯怒道:“是啊!你不但霸佔我的床,還把被子都搶走了。”

  百里歌林打著呵欠起身,忽然用力嗅了嗅,奇道:“好香啊!又是那股香味!我上次來也聞到的!”

  香味?黎非一下想到方才日炎說的香氣開始溢出的話,她苦笑:“什麼味道?我怎麼沒聞到?”

  百里歌林巴在她身上嗅了半天,笑道:“好香啊,黎非,我聽說有體香的人可是很少見的!你之前沒有,現在忽然有了,一定是天賦異稟!”

  黎非實在不想多討論這件事,索性跳下床:“起床吧,應該快卯時了,可別遲到。”

  兩個女孩匆匆梳洗一番,剛推門要出去,便見院中雷修遠和紀桐周也約好了似的一起推開了房門,四人打個照面,紀桐周奇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百里歌林笑道:“我昨天喝醉了,跑來蹭了黎非的床。你們也剛起?那正好,一起走吧。”

  四個孩子有說有笑地御劍趕往特殊演武殿,如今,他們這四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四人組,再無往日的芥蒂紛爭。

  “姜黎非,這個給你。”紀桐周忽然遞給黎非一本薄薄的簿子,臉上神情有些忸怩。

  黎非翻了翻,上面的字體居然甚是工整漂亮,齊齊整整地寫著一些嶄新的修行要點,她不由愕然:“這是?”

  “你睡了五天,為了不讓你拖後腿,我特意寫了這五天中先生教的要點,給我好好看看。”紀桐周抱著胳膊,又擺出四人組老大的樣子了,“一定要看!”

  想不到這小王爺居然也有細緻的時候,黎非有些感動,小心把簿子放懷裡,笑道:“好的,謝謝你紀桐周,我一定好好看。”

  他老氣橫秋地點點頭,御劍一個人飛在前面。百里歌林朝他的背影做個鬼臉,嘀咕:“他肯定對你有意思,哈哈。”

  黎非簡直失笑:“你在說什麼啊?難得大家關係近了,可別再鬧什麼糾紛才好。”

  百里歌林正要說話,忽然後面有個男孩慇勤地叫她:“歌林!我給你帶了豆沙包!”

  眾人回頭,便見歌林魔掌下的那個姓趙的男孩紅著臉飛來了,他遞給她一個冒著熱氣的紙袋,一面又道:“那個……今天要是你們組的先生還罰你們抄書,我會幫你抄的!”

  百里歌林笑靨如花:“真的嗎?謝謝你啦!你吃了早飯沒?來,包子我們一人一個。”

  她遞了個包子給他,兩人並肩而飛,有說有笑邊吃邊聊地飛遠了,留下默默無語的黎非在原地發呆。

  總覺得歌林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非常厲害的姑娘,嗯,非常厲害的。

  可日炎說的情劫,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趁卯時還沒到,你先看看修行要點吧。”雷修遠忽然御劍與她擦肩而過,“我先走了。”

  黎非趕緊追上去:“雷修遠,昨晚是你送我回去的吧?謝謝你。”

  他瞥了她一眼,輕道:“你好重,害我胳膊到今天還在痛。”

  黎非頓時無語了,跟這孩子說話,真的需要強大的忍耐力才行。昨天晚上不是挺正常的嗎?今天又開始犯老毛病了,前一刻還和顏悅色文質彬彬,後一刻就突然說一句叫人氣得想炸的話。

  她淡道:“我跟你說,你再這麼下去,當心沒朋友。”

  “你腰帶上還沾著飯粒。”

  “好吧……先不說這個。其實我剛才的意思是……”

  “辮子扎歪了。”

  “……”

  說話聲漸漸遠去,風雪漸止,今日或許會是個晴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2:06 PM

第五十一章  一年

  冬去春來,春盡夏至,一眨眼,在書院的修行期將滿一年。

  一年前的八月初三,十八個孩子們聚集在華光郡,被虹鹿車帶來了雛鳳書院,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期盼與憧憬;一年之後,同樣的八月初三,十八個人經過各種難以想像的各種艱辛修行,千錘百煉後,還剩下十六個真正的人中龍鳳。

  盛夏烈日,書院為滿目的深綠淺綠覆蓋,弟子房的庭院牆壁上爬滿了枯黃老綠的藤蔓,紫藤花沉甸甸地墜下,一如一年前他們初到書院所見的景象。

  黎非繫好腰帶,對著銅鏡照了照,鏡子裡的小姑娘穿著一件合身的粉色羅裙,梳了根粗粗的麻花辮,又清爽又整潔。這條羅裙一年前師父買給她的,那時候穿著顯得特別大,今年再穿就剛好了,合身的很。

  床上擺著收拾好的小包裹,其實她沒帶什麼東西來書院,就幾件舊衣服並幾錠銀子而已,推開千香之間的門,便見院子裡大大小小堆了許多箱子包袱,紀桐周兩手空空倚在門上,老神在在地指示狗腿子們幫自己收拾行李。

  見到黎非,他愣了一下,有些出乎意料,見慣了她穿弟子服,如今穿了件正常的粉色羅裙,好像認不出似的。去年她穿裙子,難看的讓人無法評價,今年簡直像換了個人。

  “八月初十在越國王都匯合,你可別忘了。”他提醒她。

  黎非笑道:“不會忘的,我還等著見識王爺府邸呢!”

  紀桐周哼哼笑道:“還有山珍海味,叫你們見識見識皇族的氣派。”

  黎非笑著揮了揮手,走出了庭院。

  前天書院的最終測試結束,十六個弟子全部通過了測試,意味著一年的書院修行即將結束,各大仙家門派的新弟子選拔也要開始了。新弟子選拔前,書院給了弟子們十五日的假,讓孩子們回家看看,畢竟來書院修行一年,這裡地勢又險惡,連書信也無法通,孩子們哪有不想家的?就連百里歌林他們這些已經國破家亡的孩子,也想回到故土緬懷一番。

  不過由於葉燁他們前有龍名座五丈山的追殺,後有震雲子的虎視眈眈,原本打算遺憾地放棄這個難得的假,後來雷修遠說,新弟子選拔前的非常時期,每個弟子都備受矚目,誰也不敢選在這個時候動手,加上左丘先生也知曉他們的恩怨,自然有所防範,孩子們還是開開心心地決定回去一趟。

  黎非沿著庭院的小路一路慢慢走,像是第一天剛來的時候一樣,一點一滴將書院的風景映入眼底,沿途有許多弟子都選擇雙腳步行,誰也不願在這個時候御劍。

  這裡是他們生活修行了一年的地方,也是他們踏入仙家大門的第一步,充滿了各種回憶,第一次御劍,第一次把靈氣消耗一空,第一次嘗到修行的殘酷,第一次明白齊心協力……許多的第一次,讓即將到來的離別顯得傷感而不捨。縱然日後有機會再來書院,也不會有曾經的心境,那種對未來充滿了新奇的渴望與期盼的心。

  拐個彎,弟子房前的空地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每個組的先生也都在,先生們都是滿面欣慰感慨地與自己組的弟子們告別,一年的修行,像是雕琢玉石般,將弟子們內斂的光華打磨出了雛形,還有什麼比這些讓先生們更有成就感呢?

  胡嘉平滿臉笑意地跟百里歌林他們說著什麼,他是先生裡最早接觸這幫小鬼的,那時候他們連御劍都不會,個個青澀稚嫩,身高還不到自己胸口,一年過去,個個身高都竄了許多,葉燁都快到他肩膀了。

  見黎非走近,胡嘉平笑道:“丫頭,來,給你個好東西。”

  黎非好奇地走過去,卻見他取出兩張從未見過的符紙,遞過來,道:“這是你和雷修遠的,把它貼身藏好,如果在外這十幾天遇到什麼變故,立即催動靈氣,你們就能馬上回到書院。”

  咦?還有這種好東西!想來肯定是左丘先生給他們幾個準備的,黎非趕緊把符紙小心翼翼地摺疊起來,塞進懷裡,冷不防胡嘉平大手一伸,按住她的腦袋一頓揉,笑道:“你行啊,順利通過最終測試了。”

  黎非趕緊護住好不容易弄齊整的辮子,一面道:“那、那還是多虧了先生你教導有方……”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果然胡嘉平臉上都快笑出草紙花了:“你可真會說話!小丫頭,要不要來我們無月廷啊?無月廷很好玩哦,跟你的雷修遠一起來,這樣你倆不用分開了。”

  他又在這邊仗著先生的特權亂拉人了,再說,都過去多久了,他怎麼還記著這件窘事啊?

  胡嘉平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起初那個連御劍都學不好的小姑娘,如今驕傲地堅持到了最後,日光下,她潔白的臉秀致而細嫩,像玉似的,粗粗的麻花辮搭在肩上,黑若鴉羽,周圍好幾個小男孩時不時拿眼偷瞄她,要不是天天看著她,真不敢相信她與一年前那個粗魯的好似男孩般的丫頭是同一個人。

  吾家有女初長成,就是這種感覺吧?

  百里歌林這小丫頭也湊過來問:“先生,就放我們十五天的假,御劍來得及嗎?上回虹鹿車從華光郡飛到書院,可是飛了二十多天啊!”
  胡嘉平故意板下臉:“虹鹿飛多快?你御劍又飛多快?連虹鹿都飛不過的弟子,索性也別回來參加選拔了。”

  百里歌林朝他做個鬼臉,又拉住黎非的手:“黎非,你真不跟我們去高盧看看嗎?我好想帶你看我以前住的地方啊!雖然現在成了廢墟,哈哈!”

  黎非搖搖頭:“抱歉啦,我想回青丘看看師父有沒有回來。”

  已經一年了,不知道師父有麼有回過家,會不會留下什麼蛛絲馬跡,她必須要回去看看。

  葉燁笑道:“黎非,我們先走了,別忘了八月初十在越國王都匯合,桐周兄的山珍海味美酒佳釀氣派王府可不能錯過。”

  黎非不由笑出了聲,如今倒是葉燁跟紀桐周交情最好,他倆都是皇子,很能談得來,加上葉燁遭遇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處世十分穩重寬和,紀桐周的壞脾氣跟他在一起久了居然收斂很多,他倆沒事就稱兄道弟,常常被百里歌林拿來笑話。

  和歌林他們道別後,黎非四處看了看,連紀桐周跟蘭雅郡主都收拾了大批大批的東西出來了,雷修遠卻不見人影,難不成他先走了?招呼也不打?

  黎非拉了拉胡嘉平的袖子,問:“先生,你有見到修遠嗎?”

  胡嘉平嘖嘖兩聲:“修——遠……先生沒看見,你自己找找。”

  這先生的怪腔怪調真是沒救了,大半年來他們幾個感情很是融洽,大多不計前嫌,都不再連名帶姓地叫對方了,不曉得他驚訝個什麼勁。

  黎非快步走回弟子房,敲了敲靜玄之間的門,等了半天也沒人開門,她索性自己推門進去了,但見屋內整整齊齊,並無人影。話說回來,她好像也是第一次來靜玄之間,這間屋子一如其名,十分安靜,外面的喧囂一點也傳不到這裡來。

  桌上床上乾乾淨淨,除了衣架上掛著換洗用的弟子服,房間裡居然什麼私人物品也沒有,他平時就這麼過的?

  弟子服還在,說明他人沒走,黎非離開靜玄之間,索性御劍而起,在弟子房的島嶼上來回尋找,沒一會兒,卻在最深處的開滿紫藤花的架子下見到個穿著弟子服的少年。

  全書院能把弟子服都穿得這麼飄逸清臒的人,也只有他了,黎非跳下石劍叫了一聲:“修遠,原來你在這裡。”

  雷修遠轉過身,面上有一閃而逝的訝異,他看了看她肩上的包袱,道:“東西都收拾好了?你不走麼?”

  黎非見他還穿著弟子服,更奇怪:“你呢?你不回去?”

  他聲音很淡漠:“我沒什麼可回的地方。”

  怎麼會沒有?黎非正想反駁,忽又覺得不對,他並非雷大人的親生孩子,而且身世多舛,只怕他也不願回高盧那個傷心地,至於魯大哥,人已死,他一個人回到舊時居處不過增添傷感罷了,星正館山下更是不可能回,他還真是沒什麼可回的地方。

  她頓時不該說什麼,愣愣地看著他,雷修遠卻朝她微微一笑,溫言道:“這條裙子你如今穿來很合適了。”

  她低頭看看大小剛好的羅裙,摸了摸腦袋,道:“修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青丘?”

  他似是有些意外她的邀請,神色愕然,沒回答。

  黎非又道:“你可以親眼看看青丘的風景,我還可以帶你去虎口崖,對了對了,山裡的菌子和竹筍很好吃。咱們去過青丘後,再順路到越國找紀桐周,他家有錢,可以吃到各種山珍海味。”

  雷修遠看了她一會兒,想了想,輕道:“你為什麼邀請我?”

  為什麼?黎非聳聳肩膀:“這有什麼為什麼,我請朋友去家裡玩,還要理由嗎?”

  他笑了一聲:“確實不需要理由。”

  黎非笑道:“是吧?那咱們走?”

  雷修遠低頭做出考慮的樣子,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想了好久好久好久,久到黎非抬手作勢要打:“痛快點,來不來?”

  他握住她的手腕,笑道:“嗯,我去。”

  黎非頓時喜笑顏開,她甚少這樣笑得臉都嘟起來,最近她笑的次數明顯多了,曾經老是板著殭屍臉,加上皮膚黑,說話簡潔,七八分像個男孩子,後來變白了,像是蝴蝶破繭般,一倏忽間就成了個小美人,只是還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樣表情豐富,看上去總有種不好親近的氣質,許多男弟子們只敢偶爾偷偷看她幾眼,不太敢近前搭訕。

  不過她笑得臉都嘟起的樣子實在可愛,雷修遠都有衝動伸指戳戳,忽然她塞給自己一張符紙,道:“胡嘉平給的,貼身放好,如果遇到什麼變故,就運轉靈氣,瞬間便可回到書院。”

  黎非見他把符紙放好,竟像是說走就走的樣子,不由奇道:“你不收拾東西嗎?就穿著弟子服?”

  書院的弟子服紅白二色交織,式樣也不同尋常,老實說,穿著走外面實在有點顯眼。

  “我沒東西,而且舊衣服都穿不上了。”

  唉,這就是窮人家孩子的悲哀,來時兩袖空空,去時同樣兩袖空空,連衣服都帶不走了,看看人家紀桐周,收拾出來的東西能裝一馬車,王爺就是不一樣。

  黎非摸摸包袱裡的銀錠,來時師父留給她五十兩,來書院後幾乎沒花錢,剩下的足夠給他倆添補些新衣服新鞋子之類的。

  “咱們先去陸公鎮吧,買點衣服鞋子。”她笑著拽住雷修遠的袖子,大步朝外走,“好久沒回家,估計什麼東西都不能用了,我這是第一次帶朋友去家裡,可不能太寒酸,順便再買些必需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2:12 PM

第五十二章  午後二刻

  時隔一年,青丘山水依舊,萬木蔥秀,峰巒跌宕,可人的心情卻與當初離開時截然不同。

  進入熟悉的林間小道後,黎非索性從石劍上跳了下來,雖然背上背著沉重的包袱,全是他們在陸公鎮添置的必備品,可回到家就連步子都變輕快了,一步步走在曾經走了無數次的熟悉的泥路上,熟悉的山林的味道,風的味道,她生活了十年的家。

  “你看,這林子我以前常來的。”黎非興緻勃勃地拽著雷修遠給他介紹小時候的趣事,“樹根下可以挖到一種野山菌,和筍片在一起用油炒,可好吃了。”

  雷修遠四處看了看,原本隱隱約約感覺到的妖氣此刻全數消失,這裡是絶對的荒山野嶺,看樹木的長勢與道路都可發現,只怕整個青丘都極少有人來,然而此時此地,風的味道卻少見地乾淨,想必是她腕上闢邪珠的緣故。

  他回頭,忽見黎非挖了許多山菌在懷中,不由奇道:“你挖它們來做什麼?”

  她面上有少見的縱情開心,眼睛都眯成縫了:“回頭去我家,做了請你吃,嘗嘗我的手藝。不過只能委屈你跟我吃幾天的素了,我不會做肉。”

  看來回到青丘,她整個人都放鬆了,與在書院時大有不同。雷修遠笑了笑,把她懷裡那些髒兮兮的帶著泥的山菌接過來:“再有什麼好吃的,可別小氣,只管弄來。”

  對黎非來說,這是第一次帶朋友來自家玩,又新奇又興奮,自然要大大地盡一番地主之誼。好在山中野菜菌子極多,不一會兒就采了滿滿一捧,沿著早已雜草叢生的林間小道向前走,便進入了懸崖間的狹道。

  兩面的懸崖高聳如雲,岩壁似刀般鋒利險惡,狹道中遍地白骨,粗粗一看,竟是人骨更多些,想必是那些試圖攀登險峰卻不幸失足摔落的凡人。

  黎非走了片刻,忽然面上露出一絲期盼與緊張交織的神情,她一言不發跑了幾步,抬頭一看,卻見一年前自己離開時拴在凸出石塊上的麻繩還在,連位置也沒動過,伸手取下,麻繩上的鈴鐺早已鏽死,麻繩也如敗絮般,一搓就斷裂了。

  看樣子,沒有人回來。

  黎非心中不知是失落還是難受,停了片刻,低聲道:“看,以往我和師父就用這條麻繩攀上攀下。”

  雷修遠仰頭極目眺望,只覺這片懸崖險絶驚絶,倘若不仰仗騰雲御劍之力,實在無法想像單憑人力如何攀爬。

  他見黎非面上滿是掩飾不住的失落,想必是因為師父沒回來的緣故,便低聲道:“不是要盡地主之誼麼?我可快餓死了,你這個東家怎能餓死客人?”

  黎非嗤一聲笑了,將石劍拋出:“走吧,麻繩爛了可不能用,咱們飛上去吧。

  那座簡陋的林中小院一點也沒變,院外一圈籬笆,院內三間木屋,幾塊薄田曾經種著蘿蔔地瓜,後來黎非離開前,將它們全挖了,如今田內只有雜草。

  黎非推開自己屋子的柴門,門檐上撲簌簌落下一串灰來,她尷尬一笑:“呃,太久沒回來,好髒。你先把東西放下,四處逛逛去,我收拾收拾。”

  雷修遠按著她的腦袋把她推出去:“我來,你給我做飯去。”

  他會收拾麼?別跟師父一樣胡亂把髒東西往床底下一扔就算打掃乾淨了喂!黎非追著他進屋,見他脫了外衣摞起袖子,拿起掃帚熟門熟路地開始掃,掃了一半,他回頭盯著她:“再不做飯我可走了。”

  黎非趕緊出門打水,一年沒回來,水缸髒得不成樣子,土井也被塵土雜草淹沒了,清理了許久,這才燒火淘米做飯切菜,小小的廚房裡熱氣騰騰,飯香四溢,久違的炊煙裊裊升起,她忽然有種其實從未離開過青丘的錯覺,又懷念,又傷感。

  雷修遠在這裡,太好了,假如是她一個人,這時候一定會哭出來的。

  院子裡曬著洗好的床單被單,塵封一年的被子也被雷修遠拿出來曬太陽了,這孩子真是出乎意料的能幹。沒一會兒,他忽又翻著一本發黃的書走來,一面道:“你師父屋裡的書倒有些意思。”

  “什麼書?”黎非湊過去一看,卻見封皮上寫著《海外軼聞錄》五字,不由奇道:“從哪兒找到的?”

  “收拾屋子的時候發現他床底下有個箱子,便打開看了看。”他下巴點了點門外,果然地上放著個打開的破爛木箱,裡面的書大多發黃發霉,全被他放在石頭上曬了。

  “我看了下,全都是講海外傳聞的。”雷修遠笑了笑,“你師父倒是個有意思的老頭,海外的事很少有人相信。”

  海外?黎非也有些疑惑,她從未聽師父提過這些事,師父屋裡有書她倒是曉得,可大多是小時候教她識文斷字的東西,什麼時候床底下有一箱子的書了?

  她隨便撿起一本,翻了翻,果然裡面講的大多是些海外的傳聞,什麼東海外有海外異民,全身漆黑,手裡還握著蛇之類,看起來完全不可信的傳說志怪。好奇怪,和師父在一起這麼多年,她居然剛剛才知道這些書,他一直藏在哪裡?莫非是臨走時翻出來放在床下的?

  “想不通先別想了。”雷修遠又按著她的腦袋把她推進廚房,“飯好像要焦了,我聞見了糊味。”

  啊!真的要焦了!黎非手忙腳亂地把飯鍋端出來,因見雷修遠老是在旁邊指手畫腳,她不爽地把他推出去:“你出去自己玩。”

  一年沒做菜,有點手生,好在三菜一湯還是弄出來了,黎非把飯菜端到大屋桌子上,雷修遠早就坐在旁邊一面看書一面等著了。她給他盛了滿滿一碗飯,先夾了一筷子筍片山菌放在他碗裡,嘿嘿一笑:“來,請吃。”

  他吃了一口筍片,眉梢微揚,沒說話。

  黎非第一次做飯給師父以外的人吃,不由充滿期待:“味道怎麼樣?”

  不過估計雷修遠也不會說什麼好話,想從這孩子嘴裡聽一句誇獎,比要日炎誇她還難。

  誰知他居然點點頭,微微一笑,聲音很溫和:“嗯,好吃。”

  黎非不由一樂,給他夾了滿滿一碗冒尖的菜:“那就多吃點!長壯實點!”

  他夾了一筷子茭白給她,淡道:“你更要多吃些,矮得要命。”

  她有些惱:“我還在長身體!以後會高的!”

  “那也改變不了你現在矮的事實。”又是一筷子山菌放在她碗裡。

  好吧,跟他比確實比不過,這一年大家都開始竄個子,最誇張的是葉燁,都到胡嘉平的肩膀了,雷修遠也長高許多,以前跟百里歌林差不多高,現在比自己還要高一頭,只是他比起葉燁紀桐周他們,還是顯得清瘦,不過以前那種女孩子般弱質纖纖的味道倒是沒了。

  這頓飯雷修遠很給面子地把菜全掃光了,連湯都沒漏下,飯後一起收拾好碗筷,吃飽的兩人坐在灑滿陽光的小院子裡背靠青石塊翻閲木箱裡的書。

  雷修遠看了很久,箱子裡的書每一本講的都是海外的各種軼聞,有民間收集的流傳已久的傳說,也有十分誇張的杜撰。關於海外,始終是個未知的謎團,很少有人會相信它真的存在,為何黎非的師父要收集這些?單純的興趣嗎?

  “黎非,你師父沒有和你說過海外的事情嗎?”他低聲問,然而等了一會兒卻不見她回答,轉頭一看,卻見她倚在石上竟睡著了。

  吃飽了就睡,真像豬。

  雖是盛夏,然而山林間風依然帶著涼意,他脫下外衣罩在她身上,低頭繼續看書,這些書雖然傳說杜撰居多,但也比書院藏書塔裡那些枯燥的仙法玄術的東西來得有意思,他看得很入神。

  風過,淡幽的異香若有若無瀰漫開,雷修遠的注意力忽然再也無法集中在書上。

  他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姜黎非,她睡得很沉,臉上細碎的絨毛,被陽光映得像鍍了一層金邊,嘴唇還是那麼無辜地翹著。他的外衣蓋在她身上,顯得十分寬大,這樣一看,平時倔強絶不肯低頭的姜黎非,倒少見地有了些纖細柔弱的味道。

  她變了太多,要不是天天都能看見,肯定會以為是個陌生人。幸好,內在還是那個姜黎非。

  午後二刻的山林小院,交織著風聲,樹葉沙沙聲,還有黎非呼吸的聲音,明明是荒無人煙的地方,卻意外地讓人安心。這裡就是她的家,她住了十年的地方。

  雷修遠盯著她粉色羅裙上的蘭草,風把她的裙子吹得一飄一飄,她大概在做吃東西的夢,咂了咂嘴,意味不明地嗯了兩聲,忽然翻個身,長長的麻花辮梢落在背後,又粗又黑,油光水滑。

  他有些好笑,又新奇又帶了些惡作劇的心態,伸手把她的辮梢握住,繞在指間慢慢把玩,頭髮軟而滑,摩挲在掌心裡又麻又癢。

  這裡好安靜,好閒適,像夢一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2:22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4-1-18 02:22 PM 編輯

第五十三章  甘華之境

  大概是因為回到家了格外安心,黎非這一覺足睡到夕陽西沉才醒過來,睜開眼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被人挪到床上了,身上還搭著剛曬好的被子,軟綿綿香噴噴的。她伸個懶腰跳下床,探頭一看,雷修遠還在院中整理那些書。

  見她出來了,他臉一板,道:“你是豬嗎?睡到這會兒,讓客人無聊還挨餓。”

  黎非笑眯眯地走過去:“中午吃那麼多,你這麼快就餓了?”

  她蹲在他身邊,見他將書一本本整理好往箱子裡裝,先前髮黃發霉的書曬了一天,上面的灰和霉都被弄乾淨了,難得的不是他如此能幹,而是他對待師父的東西有這份細心。她心中有些感激,輕道:“謝謝你啦,你這賴皮鬼。”

  雷修遠茫然:“賴皮鬼?”

  黎非笑道:“有時候把人氣個半死,每次想我再也不要跟你做朋友了,你又變得那麼好,總是把我拉回去,這賴皮的功夫肯定不是魯大哥教你的吧?”

  他像是忍不住想笑,卻又忍住笑意,別過腦袋淡道:“好了,快把書裝好,然後趕緊做飯,我要吃肉,給我打隻兔子來。”

  要求這麼多!黎非瞪他一眼:“兔子打來你自己烤,我可不會做。”

  結果當晚他們真的打了一隻野兔,雷修遠在院子裡架了火堆自己烤,時不時翻兩下,撒點鹽,弄得像模像樣的。

  黎非把桌子搬到院子裡,一面看他烤,一面笑道:“師父就沒你聰明,他想吃肉只能下山。”

  雷修遠忽然問:“他一個人下山?再一個人上山麼?”

  “是啊,師父攀爬虎口崖可快了。別看他年紀大,手腳比我還靈活。”

  他不由沉吟,其實剛到青丘的時候,他已經有種違和感,這裡果然如傳聞般,是妖魔橫行的深山野林,縱然有闢邪珠在,也掩飾不了橫行霸道的妖氣,應該說這裡的妖物比想像中還多。那麼,在沒有闢邪珠的時候,她師徒二人究竟如何安然在這地方過日子的?

  假如黎非的師父真如她所說,是個只會零星方術的老頭,他一人帶著個小女孩在妖魔橫行的青丘生活也很奇怪,難道沒遇過妖怪嗎?這種只有些許靈氣,本領又不強的人,食人精血的妖物是最喜歡的。

  再姑且將妖物的問題放在一邊,進入青丘後,他觀察過這附近的地勢,各種險峰懸崖,也就虎口崖稍微矮點,就算要繫麻繩,也總得先赤手空拳爬上來,虎口崖中間崖體內凹,滑不留手,就算是猿猴也爬不上,凡人如何攀爬?他只能推測她的師父會飛,至少第一次是飛上來的。

  會飛,又能在妖物橫行的青丘安然度日,她師父十有八九是仙家門派的人,而且本領一定不弱,而他避世而居,隱藏身份,扮作只會零星方術的騙子,說明他必然在躲避著什麼人。一年前驟然留信離家,只怕是被人發現了,又讓黎非找她大師兄,似是有此後將黎非託付給她大師兄照顧的意思。

  他越想越覺她師父活著的可能性不大,只怕裡面還藏著什麼仙家門派的內部糾紛。

  看看黎非一無所知的笑容,雷修遠還是沒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她對自己師父的來歷從來沒想過,這也能理解,至親之人自然不會有絲毫懷疑,那他何必將一切講明白,徒增她傷感而已。更何況如果牽扯到仙家門派的糾紛,最好不要沾染上一星半點,想必她師父也是這麼考慮的。

  “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黎非給他盛好飯端過去,自己也捧著飯碗坐在他身邊看他烤兔子。

  雷修遠將兔子翻個面,道:“我要吃筍片。”

  黎非淡定地夾了一筷子筍片送到他面前:“來。”

  趁他張嘴要吃,她又把手縮回來,將筍片塞自己嘴裡了,他瞥她一眼,她得意洋洋地衝他笑,因為嘴裡塞滿飯菜,臉頰鼓鼓的,像只松鼠。

  他撐不住又笑了:“呆子。”

  當晚睡在久違的木板床上,雖然床硬硬的,被子也硬硬的,沒有書院的舒適,對黎非來說卻懷念無比,幾乎一沾床就安心地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覺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大喊大叫:“……床!蠢貨!快給我滾下床!”

  黎非迷迷茫茫地睜開眼,卻見日炎蹲在被子上,綠豆大小的慘綠眼睛氣勢洶洶地瞪著自己,他極為惱火:“老子叫了你好久!你是豬嗎?!”

  她打個呵欠翻身喃喃:“啊,日炎你出來了……我好睏,有什麼事明早說……”

  “給我滾下來!”日炎大怒。

  “什麼事啊?”黎非嘆了口氣,不得不坐起來,揉著眼睛看看窗外,月亮還掛在樹梢上呢!根本是三更半夜吧!

  “你什麼時候回青丘的?為什麼不告訴我!”他聲音裡少見地含了一絲焦急。

  黎非喃喃:“上次你醒著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書院會給我們十五天的假啊,既然有假,我就回來看看嘍。”

  日炎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黎非不由駭然:“你怎麼了?”

  “天助我也!”他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耳朵尾巴一齊搖起來,“快!速速跟我來!”

  看他的樣子竟是要往門外奔,黎非愕然:“這麼晚了要去哪兒?”

  “少廢話!快滾下來!”

  黎非一頭霧水,見他急得火急火燎的模樣,她不得不穿好衣服鞋子推開門,夜半山林的冷風一吹,她頓時清醒不少。

  對了,說起來,她和日炎正是在青丘虎口崖相識的。她心中忽然一動,低聲道:“日炎,青丘你住過?”

  他蹦上她肩頭,耳朵一個勁晃:“不錯,早先我便知道禍祟之年即將到來,將妖氣封存了一部分在青丘甘華之境,以備不時之需。”

  黎非倒吸一口氣,喜道:“在哪裡?我馬上去!”

  日炎怒道:“噤聲!你叫那麼高,是要讓隔壁那狡猾的小子聽見麼!”

  黎非立即閉嘴,回頭看一眼,師父房間的燈火已經滅了,想必雷修遠早已睡下。她運轉靈氣,無聲無息地躍上石劍,一飛衝天。

  “日炎,我們做過十年鄰居啊,你以前見過我嗎?”她一面飛,一面好奇地問。

  日炎淡道:“青丘何等廣闊,我自修行得果,已有數百年不曾住過青丘了。往西飛。”

  黎非掉轉劍身,往西一路疾飛,他時不時指下路,飛了許久,忽見對面拔地而起兩座相連的高峰,詭異的是,山體中心竟然是空的,黎非在這裡住了十年,竟從不知青丘有此等奇景。

  “現在的你,應當可以看到甘華之境了,對著那個豁口飛吧。”

  甘華之境?是指山體中間的那個大缺口?黎非忽又想起當初東陽真人拒絶帶自己去無月廷,說的是她根本連無月廷在哪裡都看不到,她輕道:“日炎,甘華之境是不是類似無月廷那種天地靈氣聚集的地方啊?我以前看不到嗎?”

  日炎心情出奇地好,居然和顏悅色起來:“哦?不錯,你也猜到了。你以前體內雖有靈氣,但各處靈竅未開,與凡人無異,這些天地靈氣或瘴氣聚集處,你是看不到的。”

  天地靈氣匯聚之處……居然長這麼奇怪?山體缺口不管怎麼看都太詭異了吧?

  黎非一路疾飛到山體中心,對準了那個缺口正要衝進去,忽聽日炎開口道:“等一下,後面有人。”

  有人?難道雷修遠跟在後面?她怎麼完全沒發覺?

  黎非急急停住,回頭一看,卻見群山重影中,遠遠地似有個黑影一晃而過,躲進了山林之中。她眼睛雖尖,卻只能看清此人身高腿長,絶非雷修遠,看體型似乎是個成人。她頓時緊張起來,低聲道:“果然有人!怎麼辦?要進去嗎?”

  日炎閉目凝神片刻,忽然睜開眼冷笑道:“還是那個不死心的傢伙,好耐性,居然一路從書院追到這裡,一直隱忍不發,就是想等這個機會麼?”

  黎非細細一思索,一下子冷汗就下來了,她喃喃道:“難道……是那個震雲子?”

  不是吧!他一路跟著他們?他不怕成為眾仙家的眾矢之的嗎?

  日炎呵呵冷笑:“利之所趨,他想必亦是不可再忍,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用管他,這蠢貨今日必然要丟半條命在這裡。”

  黎非簡直無奈:“日炎,我覺得會丟半條命的是我們。他要是跟著進了甘華之境怎麼辦?”

  日炎冷道:“我日炎的地方是想進就能進的麼?若不是我附身於你,你就算成了仙也莫想闖進甘華之境!若是沒有這種法子,那些仙家門派豈不早就被仇家炸得支離破碎了?”

  意思是,這些天地靈氣匯聚之所,就算能為修行者看見,一旦被開闢了洞府,卻仍是需要得到洞府主人的允許才可進入吧?

  “好了,快進去。”日炎催促道。

  黎非急道:“我們進去了,修遠怎麼辦?他還在睡覺!震雲子會殺掉他的!”

  日炎怒道:“讓他殺就是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他是我朋友!”黎非也怒了。

  日炎恨鐵不成鋼:“就你這樣,一萬年也別想成就大道!也罷,你也不用擔心那小鬼,此刻那什麼狗屁子的心思根本不會在他身上,我們進去多久,他就會在門口心急如焚地等多久,更何況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快給我滾進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2:32 PM

第五十四章  夜襲

  黎非無法,只得驅劍鑽入山體缺口,忽然之間身體像是擠進一團溫暖粘稠的水中一般,眼前光線大亮,竟是一座巨大無比的山洞,洞壁上點綴著數枚明珠,映得洞中亮若白晝。

  洞內一方小小的湖泊,湖泊上有一座石台,台上有一塊人頭大小的黑色石頭,看不出是什麼質地,除此之外,洞中居然空蕩蕩地什麼都沒有。

  黎非有些傻眼,甘華之境名字這麼氣派,她還以為起碼該是個氣派華麗的洞天,這簡陋又空蕩蕩的山洞是怎麼回事?那檯子上的破石頭又是怎麼回事?千年九尾狐的洞府就這樣?

  “你以前……就在這裡修行?”黎非問得小心翼翼。

  日炎還在生氣:“只有你們這些蠢貨才會在意洞府的氣派!修行只需要天地靈氣充沛就行了!天下只有人才如此浮躁,修行還要講究洞天的氣派,還要吃還要穿!更甚者還貪圖男女美色!如此多的雜念將修行的執著心都衝散了,能修成什麼東西!”

  好吧,是她淺薄了。

  黎非驅劍飛向湖中的小石台,越往前越覺得此地靈氣濃郁至極,就像書院境地瘴氣粘稠一樣,這裡剛好相反,靈氣粘稠得連劍也飛不快。

  她又奇道:“日炎,不是說妖物修行要瘴氣嗎?為什麼你的洞府開在靈氣聚集之處?”

  日炎傲然道:“我乃千年九尾狐!怎會與那些低等妖物類似?”

  千年九尾狐又怎麼了,還不是妖?黎非搞不懂他的道理,搖搖頭。

  一靠近小石台,白色小狐狸便迫不及待蹦到檯子上,尖尖的鼻子對著那塊石頭一動一動的,眼裡滿是喜悅。黎非摸了摸那塊黑石,手感粗糙,仔細望去,可見石面上有斑斑點點的金斑,看著有些眼熟。

  她忽然抽出石劍,果然石劍劍身上也有細細密密的金色斑點,需要十分仔細才能看出,莫非封存妖氣的石頭與造石劍的石頭是同一個東西?

  “這是存靈岩,只長在靈氣與瘴氣濃郁之地,可以用來封印存放靈氣與妖氣。你的石劍,禁地金狻猊背上的石塔,都是這種石頭所造。”日炎哼了一聲,“罷了,只封存了這麼點妖氣,不過也夠了。丫頭,摸著石頭別鬆手。”

  大概因為妖氣唾手可得,這只善變又暴躁的狐狸突然心情變好了,黎非在他嘴裡的稱呼也從蠢貨變成了丫頭。

  他可真是喜怒無常。黎非搖搖頭,將手掌輕輕按在存靈岩上。

  她心裡還是擔心雷修遠,震雲子只是想要她體內藏匿的九尾狐罷了,一時未必殺她,可他卻是一心要殺雷修遠,他們躲進甘華之境的工夫,足夠他回去殺掉雷修遠了,要是他因此死在震雲子手上,怎麼辦?怎麼辦?

  不知過了多久,日炎忽然道:“好了,走吧。”

  黎非立即御劍疾飛出去,忽聽他又道:“我吸收了石中封存的妖氣,須臾間便要陷入沉睡,此去須得睡上許久,你自己凡事多加小心。”

  什麼?!這麼快就要睡?!外面還有個震雲子呢!黎非急道:“睡許久是多久?你怎麼這麼快……”

  他的耳朵晃了晃,沉吟道:“數月,很可能數年。”

  數年?!黎非見他說走就走,小小的身體馬上就要化作青煙,不由又叫道:“等一下啊!日炎!”

  他的耳朵又晃了晃,沙啞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了些暖意:“多大的人了,還什麼都要靠我麼?和你說了不用擔心,你只管出去,只管御劍飛回去,死不了!這次吸收妖氣倘若順利,便可時時清醒了。莫要再擾我,我去也。”

  這次他再也不猶豫,身體瞬間化作青煙散開,黎非又叫了他好幾聲,再無回音,她只覺不可思議。

  他居然走這麼快!外面的震雲子怎麼辦?什麼叫死不了?誰來保他們死不了?!他以為他們跟他一樣是千年老妖怪麼!震雲子在他眼裡是個雜碎,在他們面前根本就是金甲巨神一樣的存在啊!

  何況,如果他一睡就是好幾年,她豈不是要好幾年見不到他?為什麼不早說?

  黎非茫然四顧,空蕩蕩的山洞,跟她此刻空蕩蕩又惶恐的心一樣。她想要依賴的人,又毫不猶豫地消失了,這一次要離開多久?

  她怔怔在山洞裡發了很久的呆,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還是出去吧,她不可能在這邊躲一輩子,該來的總要來,當初她選擇了瞭解一切真相,就該做好這樣的覺悟,逃避不是辦法。

  日炎說的沒錯,她總要學會自己走,不能每次等他醒過來做那個什麼都問、什麼都不懂、什麼都靠他的蠢貨。

  黎非強行打點精神,御劍從甘華之境飛了出去,外面涼風習習,新月仍在中天,四下裡樹影幢幢,山巒跌宕,半個人影也看不到。

  她只覺一顆心快從喉嚨裡蹦出來了,怎麼辦?震雲子還在嗎?他是在這裡等著,還是先回去殺掉了雷修遠?她想回去,可又不敢,假如震雲子仍在,他一路尾隨,豈不是要將雷修遠陷入危險中?

  她御劍亂飛了一陣,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將注意力集中在五感上,四周安靜異常,林中蟲鳴梟啼一概不聞,她始終感覺不到任何人——他既然沒跟著她,那一定是去小院找雷修遠了!

  黎非心中大急,當即御劍疾馳回山林小院,落在院中時,只見房門緊閉,屋內沒有燭火,也不知雷修遠是不是還安好,她顧不得許多,用力推開房門大叫:“修遠!你在不在?”

  下一刻便見雷修遠穿著中衣,長髮披散地坐了起來,他顯然很吃驚,愕然看著她衣著整齊還佩戴石劍的模樣,半天,他才低聲道:“你……有事麼?”

  黎非全身上下的骨頭都鬆了,又是激動,又是放心,撲上去拽住他的袖子,快哭了:“符紙帶了沒?快!穿好衣服!我們回書院!”

  雷修遠扶住她的胳膊,按了兩下,他清冷的聲音有種奇異的讓人安心的力量:“你冷靜點,發生什麼事了?”

  黎非拽起他的外衣披在他肩頭:“總之快點走!”

  雷修遠正要說話,忽覺不對,他一躍下床,將黎非擋在身後,緊緊盯著房門,房門外一道人影緩緩浮現,很快,門口出現了一位青衫男子,面容冷峻,正是許久不見的震雲子。

  他心中也暗暗吃驚,震雲子居然罔顧書院戒律,真的選在這個時候對他們動手?看來他錯估了震雲子對黎非的執著。

  他捏了捏黎非的手,示意立即用符紙,兩人當即運轉靈氣觸發符紙,誰知靈氣運轉一週,那張符紙像是失靈了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雷修遠後背冷汗涔涔而下,反倒站直了身體,定定望著震雲子。

  他將黎非緊緊擋在身後,開口道:“震雲子先生,想必你一直尾隨其後,之前沒有下手,怕是還顧慮著書院。你如今不顧一切想要將書院弟子帶走,難道不怕各路仙家討伐麼?”

  震雲子淡道:“左丘既已知曉我的目的,卻並未聲張,自然是因為星正館的緣故。你二人不過是半隻腳踏入仙門的最低等小弟子,縱然要討伐,未免太過小題大做。修真界以實力為尊,我成仙多年,處置兩個小弟子,又有何人敢管?”

  他似是並不打算與雷修遠囉嗦,伸指一彈,黎非只覺身體像是忽然被一隻大手捉住,眼前一花,人已在震雲子身邊。她心中大駭,拔腿想逃,然而全身上下像是被繩索牢牢捆住一般,半點也動彈不得。

  她眼睜睜地看著震雲子湊過來,冰冷的眼睛盯著自己,藏在那一抹絶情斷欲目光下的,是一種叫人恐懼的狂熱。

  “你方才去了九尾狐妖的洞府,是麼?你拿了什麼?他在哪裡?”

  黎非只覺他九幽冷泉般的聲音似是問到了靈魂深處,全然不能起一絲撒謊的念頭,情不自禁便要回答出來,忽地腦中又是靈光一動,她猛然合嘴,狠狠咬住了舌頭,劇痛讓她回過神來,險險躲過了他的言靈。

  她口中漫出血來,舌頭被咬破,說話也是含糊不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震雲子無聲長嘆:“我遭遇瓶頸已有五十餘年,如今功力退化,竟連你這樣的小姑娘也能抵抗我的天音言靈了。”

  黎非怒道:“你的瓶頸是你自己太執著!”

  日炎說過,修習天音言靈須得絶情斷欲,而震雲子遭遇瓶頸,急於尋求妖物煉製法寶的心反而令他身陷囹圄,更加寸步難行,這是他的死局。

  震雲子眼中精光閃爍,冷冷一笑:“是那只九尾狐妖告訴你的?果然,我早已猜到,那只狐妖一直附在你身上。他在哪裡?”

  黎非只覺他兩隻手鉗住自己的肩膀,手指像鐵鉗一樣卡在骨頭上,掐得她幾乎要碎了,她臉色慘白,顫聲道:“我不知道什麼狐妖!你沒法突破瓶頸,是你自己活該!”

  震雲子將她提起,森然道:“身陷瓶頸,寸步難行,這等痛苦你如何能懂?仙妖原本就是互相掠奪,你既身為人,為何要庇護妖物?”

  黎非只覺肩骨幾乎要被他捏碎,痛得大叫起來,他又冷道:“你跟我走吧。你一天不說,我便敲碎你一寸骨頭,等你全身骨頭寸寸斷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你還說不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2:33 PM

第五十五章  雙劍

  他提著黎非,轉身走出門,黎非痛得說話都在結巴:“你……你就算把我切成一片片,剁碎了……你也永遠找不到什麼狐妖!”

  震雲子恍若未聞,天外新月如鈎,夜風陣陣,他忽然想起一年前也是這樣的夜晚,也是在這裡,自己追殺九尾狐妖數月,眼看便要得手,卻失之交臂。而此時此刻,藏匿九尾狐妖的女孩終於還是落在自己手中。

  他心中浮現無限感慨,狐妖說他身陷死局,他又何嘗不知。星正館玄門專修天音言靈與字靈魘術,兩者皆為極高等的仙法,最為尋常的言語與書寫化為利器,需要何等的毅力與代價?玄門中人人絶情斷欲,這四字說來容易,個中滋味何人能懂?

  修仙者的執著心比凡人要熾烈萬倍,也正因為這等堅不可摧的執著,方能成就大道,自己初入星正館投入玄門座下,師尊就曾讚他心似烈火,必成大道。直到他遭遇瓶頸,這可撼天地的執著心反倒成了一座牢籠,愈求進,愈不得。

  事到如今,唯有靠這只九尾狐妖打破死局。

  他摀住黎非大叫大嚷的嘴,忽地想起屋內還有個雷修遠,他心神激盪之下,竟忘了要先將這孩子殺了滅口。

  震雲子轉過身,便見雷修遠靜靜看著自己,他的身體為仙法束縛,絲毫也動彈不得,原本以為這小男孩遭遇巨變必然會哭鬧詛咒不休,可這孩子神態冷靜,穩若磐石,若非遭遇瓶頸,自己平日裡也是惜才的長輩,否則不會起要將雷修遠帶入星正館的念頭,殺他十分可惜,然而命運弄人。

  雷修遠忽然開口道:“震雲子先生,你不顧一切擄走殺害書院弟子,就沒有想過,萬一狐妖煉製法寶也不能突破瓶頸麼?”

  震雲子微微冷笑:“你一個小小孩子,也想用言語動搖我的心神?膽識雖好,然而無用。”

  “我所言是否屬實,你自己清楚。”

  震雲子看了他一會兒,輕輕搖頭,淡道:“可惜了,你。原本想要收你為徒,將來你必有大成就……昔日我若收你為徒,你進了玄門,便會明白今日之我,既是明日之你。你體會不到不進則退的殘酷,我已無路可退,你與魯山華在九泉之下莫要怪我。”

  他忽然提到魯大哥的名諱,雷修遠的臉色終於有了些許變化,震雲子長嘆一聲,面上甚有惋惜的神情,毫無預警地,他袖中忽然射出無數冰刃,它們發出刺耳的呼嘯聲,眼看便要讓雷修遠橫屍當場,誰知那些冰刃竟穿透他身體的殘影,盡數釘在了牆上。

  震雲子微微一怔,便見雷修遠纖瘦的身形輕輕一閃,腳下一寒,無數道巨大的金光自地底扎出,震雲子終於有些吃驚,化作一道狂風避開他的太阿術,冷不防頭頂又有金光亂竄,他再度避開,衣服到底還是被金光扎破,半截袖子落在了地上。

  雷修遠正要上前,忽聽身後一個低沉而陌生的男聲響起:“不要動。”

  雷修遠大吃一驚,只覺一陣冰冷的風自身後呼嘯而起,他披散的長髮被吹得翻捲亂飛,兩道冰冷的藍光自身後閃電般忽然襲向震雲子,快得看都看不清,震雲子亦是驟然變色,眼見那兩道寒光自己無法躲過,他竟把黎非提起擋在身前。

  兩道寒光似是有靈性一般,驟然繞過黎非的身體,當空一旋,削向震雲子的手臂,這般迅極而冷冽的動作絶非人力所能為,震雲子心中一沉,知是遇到了厲害的,急忙將黎非丟開,化作一股狂風呼嘯而去。

  那兩道寒光比他快了數倍,疾追而上,繞著那團狂風急點數下,只聽震雲子痛呼一聲,斑斑點點的鮮血自半空滴落,那股狂風不顧一切地逃竄,終究還是逃遠了。

  這一番變故不光是黎非,連雷修遠都看得有些瞠目結舌,兩個孩子愣愣地看著那兩道寒光疾飛而歸,凝在半空,竟是一對光華璀璨的雙劍,雙劍在他二人面前懸浮豎起,劍尖微點,像是打招呼般,緊跟著雙劍立即化作青煙消失在二人面前。

  黎非呆了很久,僵硬地轉頭望向雷修遠,他臉色蒼白如紙,也是滿臉茫然震駭。她喃喃開口道:“修遠……剛才那是……”

  話未說完,只聽“噗通”一聲,雷修遠忽然一頭栽倒在地,全身蜷縮起來,劇烈地發抖。

  黎非大吃一驚,顧不得雙肩劇痛,撲過去扶起他,卻見他臉色慘白,面上滿是痛楚之色,豆大的汗珠一粒粒從身上鑽出,不一會兒薄軟的中衣都濕透了。

  她嚇得聲音都變了:“你哪裡傷到了?!”

  方才震雲子的無數道冰刃,那麼狹小的地方,那麼快的速度,他居然能躲開,現在想來簡直是個奇蹟,莫非還是傷到了?她匆匆檢查一番,雷修遠身上並沒有傷口,可他分明痛苦至極,五指在地上狠狠抓著,指甲都崩裂了,他目光昏亂,忽然顫聲道:“沒事!沒……”

  一語未了,他暈死過去。

  黎非想把他抱回房內,奈何她左臂痛得連舉也舉不起,想必不是骨頭碎裂便是脫臼了,右臂也用不上力氣,掙扎了半天才把他弄到石劍上,運轉靈氣,石劍輕輕抬著他送進屋內床上。

  冰冷暗淡的月光撒在窗櫺上,這一夜還未過去,卻已發生如此多的變故。

  黎非靠在牆上,雙肩架了治療網,疼痛稍減,她先看了看雷修遠的情況,他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但很可能是受了什麼嚴重內傷,不然不會突然暈過去,她也給他罩了一道治療網,又灌輸了幾道木行靈氣去他體內,也不知有沒有用。

  她怔怔望著他蒼白的臉出神,方才那對雙劍神出鬼沒的景象又浮現在腦海中。

  日炎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莫非他早已察覺這對雙劍的存在?怪不得他叫自己只管回來,不會死,還說震雲子今日要丟半條命在這裡,這對雙劍竟能將震雲子傷到。

  這雙劍究竟是什麼?和黑紗女一樣神兵利器生出的器靈麼?誰的器靈?一直藏在暗處護衛他們嗎?

  姑且不去想那對來去如風雙劍的事,最可惡的是離開書院時,胡嘉平給他們的符紙居然一點用都沒有,這先生到底靠不靠譜啊?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

  她將藏在胸口的符紙取出,為免掉落,她還特地做了個小袋子裝著,誰知打開布袋,卻見裡面的符紙居然都成了黑灰!怪不得怎麼運轉靈氣都沒法回書院,在他們毫無知覺的情況下,符紙居然被燒爛了?外面的布袋怎麼沒事?

  床上的雷修遠忽地輕哼一聲,緩緩睜開眼,他臉上汗水縱橫,定定望著屋頂,不知在想什麼,黎非湊過去急道:“你沒事吧?哪裡還疼嗎?”

  他搖頭,可他臉上仍有痛楚之色,嘴唇都是蒼白的,喘了許久,才低聲問她:“你呢?”

  黎非嘆道:“我沒事,你先關心下自己,震雲子傷到你了嗎?可我找不到傷口,是內傷?你剛才怎麼突然能動了?怎麼又突然暈過去?”差點嚇掉半條命,她一時忍不住問了一大串。

  雷修遠面上浮現一層疑惑茫然的神情,半晌,輕道:“我……不知道。”

  看樣子他也是一個衝動,全然搞不清前因後果。

  黎非輕道:“是不是突然將爐鼎用到了極致?師父說過,在九死一生的時候,人往往會爆發意想不到的潛力,但過後身體會承受不住負擔遭受重創。你好好躺著別動,明天要是還不舒服,我帶你回書院找左丘先生。”

  說到這裡,她想起方才的險象,又出了一身冷汗:“震雲子只是要帶走我罷了,未必殺我。倒是你!你不要命了!居然和他動手!”

  要不是雙劍突然出來,他這會兒肯定早死了。

  雷修遠疲憊地閉上眼,良久方道:“好了,我沒事了。”

  黎非嘆了一口氣:“還好沒事……對了,你看這符紙。”

  她把布袋裏的黑灰倒出來,雷修遠用手摸了摸,苦笑:“是震雲子,他修習字靈魘術,畫了咒文的符紙他輕易可以摧毀。天音言靈與字靈魘術是星正館玄門絶學,若非如此霸道,也不至於修習方法如此嚴苛。”

  他喘了幾聲,呼吸漸漸趨於平緩,終於恢復平日裡的精神,思索片刻,忽然又道:“那對雙劍出來時,曾讓我不要動,會說話一定是器靈了,一路暗中跟隨,關鍵時刻出手相助,必是有人命他這樣做,措手不及才能叫殺手鐧。我猜,即便不是左丘先生的器靈,必然也是書院創立者之一的器靈。”

  說到這裡,他再度陷入沉思。

  雙劍器靈一直跟隨其後,不知有沒有將震雲子的話聽在耳內,以震雲子的謹慎,想必天音言靈一定是時刻護身的,他想要獨吞九尾妖狐,自然不會將黎非的事情洩露出去。不過凡事總有萬一,九尾狐妖可能在黎非體內藏匿的事假若傳出去,對她來說絶不是什麼好事,今天有震雲子為狐妖如癲如狂,明天也會有別的仙人為之窮追不捨……這孩子前途或許相當多舛。

  正思忖時,忽見黎非湊過來,小心翼翼看著他,絞盡腦汁不知想什麼,隔了半天,才小聲道:“那個,修遠啊……震雲子說的那個狐妖……嗯,就是……狐妖吧……”

  雷修遠忽覺一陣好笑,直接打斷她的結巴:“不用說,我也不想問,懶得聽你拙劣的藉口。”

  黎非不由默然無語,日炎確實是她最難啟齒的事情之一,而方才發生的一切,她也真的想不出任何完美藉口,其實雷修遠那麼聰明,又怎會猜不到這些?

  她替他掖好被角,笑了笑:“算了,你睡吧。震雲子受了傷,又有器靈在,應該不會回來了。”

  她起身要走,雷修遠忽然低聲道:“我胸口疼。”

  ……他的意思是讓她別走麼?黎非又默然無語地坐回椅子上,他就不能簡潔明了地說一聲別走嗎?

  “還有哪兒疼?”黎非盯著他的臉,問。

  他想了想,自己也覺好笑似的,索性用被子矇住頭,縮下去:“全身都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3:40 PM

第五十六章  英王府

  全身都疼的雷修遠在第二天又恢復了活蹦亂跳,倒是黎非一夜沒睡好,一整個白天都在打呵欠。

  震雲子再也沒來過,昨晚他被雙劍所傷,地上留下大灘的血跡,也被雷修遠用水沖乾淨了。黎非一面打呵欠一面剝毛豆,喃喃道:“你說,那對雙劍是不是還藏在暗處?”

  雷修遠也在旁邊剝毛豆剝得飛快:“想必直到回書院,雙劍器靈一定都在暗中護衛。我們這些書院弟子如果真出了什麼事,對書院聲譽亦有影響,左丘先生行事向來謹慎細緻,應該不用擔心了。”

  昨天晚上發生了那麼多驚心動魄的事,今天一早他們就在這邊悠哉悠哉剝毛豆好像有點怪怪的……不過還能幹嘛呢?回書院麼?回去感覺好沒出息的樣子,都完成修行了還得靠著書院庇護。而這會兒忙著修行努力也沒什麼用,該學的都學了,該努力的也努力過了,剩下的只能等進門派後才能學到。

  思前想後,兩個人只有繼續剝毛豆。

  “以後要是進了門派,就沒現在這麼輕鬆了。”黎非嘆了口氣,起碼現在遇到危險還能回書院,左丘先生也會刻意安排人來護衛,下次再遇到震雲子,那可再沒昨晚的好事。

  何況日炎拿回妖氣陷入了沉睡,不知這次是睡數月還是數年,她可真的是要一個人面對各種焦頭爛額了。

  “修遠,真的和我一起去無月廷嗎?”她問,有雷修遠陪在身邊,她總覺得安心點。

  雷修遠“嗯”了一聲:“反正我不去星正館與攬天派。”

  黎非哈哈大笑,他不想去攬天派的心情她能理解,攬天派的羅成濟先生太熱情了,這一年就衝著雷修遠一個人走人情路線,老是照顧他,妄圖打動這位金屬單一靈根的孩子為攬天派效力。結果前幾天聽說雷修遠想去無月廷,他都快哭了,要不是被胡嘉平拽走,指不定他真能做出當場把雷修遠搶回攬天派的事。

  在書院的修行結束,弟子們都要開始考慮將來所要加入的門派了,大多數弟子對仙家門派的所知也僅限那些名門,譬如無月廷星正館,具體新弟子是怎麼選拔,誰也沒個頭緒。黎非自己是決定了要去無月廷,不過人家要不要她還是個問題,當初東陽真人說,她如果在書院表現出類拔萃,他可以將她收入無月廷,回想一下,自己在書院,應該還算“出類拔萃”吧?

  “要是無月廷不收我呢?你去哪兒?”黎非小聲問。

  雷修遠沒抬頭,靈巧地剝著毛豆,一面道:“你希望我去哪兒?”

  呃,她希望?她當然希望朋友們可以都在一起,但顯然這不可能。他們的四人組,還有葉燁他們,很快就要分開了。紀桐周不用說,肯定是去星正館的,葉燁說過想去地藏門,地藏門精於隱蔽迷惑,好像挺對他胃口的。至於百里姐妹,很早之前歌林似乎說過要一起去火蓮觀,不過現在不知道她是怎麼想了。

  雷修遠資質優異,不管去哪裡估計都不成問題,她不能因為自己的“希望”而去束縛他什麼。

  “是你希望去哪兒才對。”黎非笑了笑,“你就沒有看中的門派嗎?”

  雷修遠淡道:“有啊。”

  “哪個?”

  “你猜。”

  猜你個大頭鬼!黎非白了他一眼,不想說就直說唄!

  “以後要和大家分開了。”她忽然有些感慨,“不知道還有沒有一起修行的機會。”

  這一年讓她獲益匪淺,一切都是從離開青丘的那個夜晚開始,她遇到了許多人,她的人生也從這裡開始截然不同。如今她又回到這裡,虎口崖依然陡峭險絶,小院也依舊溫馨簡陋,可一切與一年前都不一樣了。

  她再也不是那個一無所知的小棒槌,也不會再順著麻繩攀爬虎口崖,如今她是即將成為正式仙家門派弟子的姜黎非,師父飄渺的行蹤,也終於要為她捉住一些些。

  八月初十,越國王都端涂一片晴好。

  辰時剛過,街上已是車水馬龍,熙熙攘攘,這個有星正館仙人坐鎮的強國王都繁華程度超乎想像,商舖鱗次櫛比,正中的王都大道極寬敞,街邊房屋色彩鮮明艷麗,風格大氣,多為三層以上的高樓,一眼望去,立時便能讓人體會越國的強盛與繁華。

  雖說黎非以往跟師父也算見過不少世面,但端涂的氣派還是很少見,她一下就能理解為什麼紀桐周老是那麼盛氣凌人驕橫霸氣的模樣了,身為越國英王爺,又是天縱奇才,他不驕傲才有鬼。

  英王府坐落在端涂東南,圍牆高且厚,只有修行之人方能看出那罩在王府周圍一條條極細的光之線,那是靈氣網。有玄山子坐鎮後方,紀桐周又是下一個可能成仙的皇族人,皇宮與王府必然戒備極其森嚴,架了靈氣網,連一隻尋常飛鳥都莫想飛過王府上空。

  王府大門緊閉,只有偏門開了一半,侍衛們甲冑明亮,目不轉睛地守在門前。

  華貴的馬車停在了王府門前,侍衛們立即畢恭畢敬地迎上來將車門打開,一面道:“兩位貴客請進,王爺早已恭候多時。”說罷,諸侍衛打開半掩的偏門,小心翼翼地將二人請進王府。

  這麼恭敬謹慎,跟華光郡那群仗勢欺人的東西完全兩樣。

  估計是因為這次紀桐周派了馬車專門守在驛站的緣故,當日諸人都已商定,八月初十在越國王都端涂相聚,紀桐週會在當日將馬車派往端涂驛站等候。黎非跟雷修遠剛到端涂驛站,就被接上馬車送來英王府了。

  兩個清秀小廝引著二人走了一段,又穿過一道門,對面迎來兩個大約二十歲出頭的美貌婢女,一左一右給他們行禮,聲若鶯嚦:“恭迎貴客,請隨奴婢們來。”

  黎非何曾見過這種排場,這英王府好大!裡面還有這麼多小廝婢女,現在想想,紀桐周在書院裡的日子,對他來說簡直可算簡樸至極了。身邊的雷修遠很淡定,也對,他以前也算個貴族,反正都見識過,自然不為所動,就她一個人在這邊暗暗訝異。

  繼續往裡走,但見王府內綠樹盈盈,層樓疊嶂,說不出的氣派,再穿一道門,又換了兩個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婢女給他們領路,沒走一段,便見對面有個華服少年快步而來,雍容玉立,不是紀桐周是哪個?

  “你們可算來了!”紀桐周滿面笑容,說罷揮了揮手,那兩個小婢女立即躬身退了下去。

  直等兩個婢女走得再也看不見,紀桐周突然當胸一拳就朝雷修遠身上砸來,兩人劈裡啪啦有來有往打了半天,紀桐周突然又收拳退開,怒道:“又是平手!這衣服太礙事,待會兒跟我去裡面練練仙法!”

  雷修遠撣撣身上的灰,淡道:“書院弟子禁止仙法玄術私鬥。”

  “那就再比拳劍之法!”

  “千里迢迢跑這裡來累死了,不想打。”

  “不行,必須打!”

  黎非對這情況早就見怪不怪了,他們兩個人反正從來沒和睦相處過,以前在書院修行,墨言凡的拳劍課這兩人從開始打到結束,仙法修行更是亂打一通,每次都被胡嘉平罵。

  對這位驕傲的小王爺來說,雷修遠與其說是朋友,倒不如說是個想盡力壓倒他的對手,畢竟書院裡能跟他相抗的人,也就一個雷修遠了。

  他倆在那邊吵吵嚷嚷,她一個人四處看王府風景,忽然感慨道:“紀桐周,你這個王爺當得真氣派。”

  紀桐周得意一笑:“你總算見識王爺的氣派了吧?走吧,帶你們進去。”

  他在前引路,沿著光滑的石子小路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忽然眼前豁然開朗,卻是一座十分華美的庭院,此刻庭院前,又是兩個眉目如畫的年約十四五的美貌婢女給三人行禮,鶯聲嚦嚦,姿態婉妙,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黎非被這奢靡香艷的人間富貴景象晃得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金尊玉貴的小王爺也太幸福了,他還修什麼仙啊,當王爺不是比修仙舒服多了?

  進了屋子,富麗堂皇自不必說,紀桐周進內室沒一會兒,居然又換了套衣服出來,依舊華貴雍容,他揮手把婢女們都遣走,黎非才開始驚嘆:“你一天是不是要換幾百次衣服?”

  這出來一套,見客又是一套,該不會吃飯還要換一套吧?

  紀桐周歪在椅子上喝茶,半點方才的王爺儀態都沒了,一面道:“皇族禮儀如此,哪有書院那麼隨便。葉燁他們還沒到嗎?我以為你們會一起。”

  “再等等吧,說不定一會兒就到了。”

  黎非坐不住,推開窗看外面的景色,後面紀桐周跟雷修遠又開始爭起來了,不知吵什麼,吵著吵著就變成喝酒的問題了,這個說如今酒量大如牛,那個說你分明喝兩杯就睡。

  她懶得搭理,因見窗簾上的刺繡十分精緻,連掛窗簾的鈎子都是玉做的,她忍不住把玩了半天,這一趟來王府,她可真是開了眼界。

  後面的爭執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紀桐周口乾舌燥地喝口茶,見黎非左右打量,顯然十分新奇。他又得意,又覺得好笑,果然還是小叫花,連個窗簾鈎都要看半天。他從袖中摸出一隻紫玉做的蟋蟀,走過去遞給她:“玩這個吧,窗簾鈎有什麼好看的。”

  黎非見這只蟋蟀跟真蟋蟀一般大小,難得的是紫玉雕得居然跟真的一模一樣,十分細緻,栩栩如生,更難得的是摸上去竟隱隱生出一股清涼之意,盛夏季節握在手中實在舒服極了。

  “這個好!”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愛,“跟真的一樣!”

  紀桐周見她滿臉喜愛之色,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蟋蟀,他從沒見過這麼柔順的姜黎非,當即心中一喜,得意洋洋地開口:“你喜歡,就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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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3:44 PM

第五十七章  龍名座

  黎非將紫玉蟋蟀摩挲一番,最後卻還到他手上。

  紀桐周有些訝異:“送你了,不要麼?”

  黎非笑道:“所謂禮尚往來,我可沒這麼值錢的東西還給你,多謝你的心意啦。”

  紀桐周更奇怪:“我的東西,我愛送誰就送誰,什麼時候管你要回禮了?”

  到底是金尊玉貴的小王爺,任性起來一塌糊塗,大方起來也是一塌糊塗,怪不得他以前身邊連個真心朋友都沒有,全是狗腿子,不瞭解他的人肯定以為他是存心炫耀。

  黎非想了想,終於還是把紫玉蟋蟀拿回在手裡把玩,一面道:“那就先借我玩兩天,給我是糟蹋,指不定就磕壞了,多可惜。”

  紀桐周見一隻紫玉蟋蟀就讓她愛不釋手,更覺好笑,小叫花就是見識少,他興緻勃勃地開口:“你等著,我給你拿更有意思的來。”

  他回室一頓折騰,藏箱底的幼年玩的東西都給他翻出來了。他自小就是被捧在掌心呵護大的,多少稀奇東西皇帝寧可自己不要也會給他送一份過來,從小到大堆了不知多少箱,他向來是玩幾天就叫人收起的,誰知姜黎非對這個也讚歎,對那個也驚奇,連他都開始覺得好玩了。

  沒一會兒桌上就堆滿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最精巧的是一件青銅做的小黃鸝,只有拇指大小,栩栩如生地立在白玉鳥架上,面前放著個小水盆,每個時辰它便會自己低頭做出飲水的樣子來,飲完還會滴里奇地叫,聲音清脆悅耳。

  黎非捏著這只青銅黃鸝顛來倒去看了老半天,怎麼也不相信它不是仙法加持的,紀桐周正要給她解釋內裡精密的諸般構造,忽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有個人在外面低低叫了聲:“王爺。”

  紀桐周打開門,卻見王府三管家躬身在在門口,見著他,三管家立即行禮跪下:“啟稟王爺,在驛站等候貴客的眾小廝方才送來一封信,說是幾個修仙門派弟子給的,他們不敢怠慢,立即送來了,請王爺過目。”

  信?難不成是葉燁他們?紀桐周心中疑惑,接過雪白的信封,正要拆開,卻聽黎非急道:“等下拆!”

  紀桐周微微一驚:“怎麼了?”

  沒人回答他,雷修遠一把搶過信封,放出靈氣仔細檢查了一遍,發覺信紙上沒有靈氣殘留的痕跡,這才再遞迴給他,黎非皺眉道:“你這個王爺做得太大意了吧?外來書信不檢查嗎?萬一被人在信紙上下了魘術怎麼辦?”

  紀桐周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著她:“前面早有人檢查過,確認無誤才會送來的。”

  黎非咳了一聲,果然王府戒備森嚴,但萬一是震雲子死心不改下了字靈魘術怎麼辦?他們又不好跟他說震雲子的事,紀桐周以後肯定是去星正館,告訴他這些事,不過白白拉他下水,倒是連累他了。

  紀桐周匆匆將信看了一遍,面上忽然浮現一層驚怒神色,怒道:“豈有此理!居然在我越國境內如此囂張!你速速傳信星正館素泉先生!請他立即來一趟!”

  三管家立即答應著飛快走了。

  黎非將信紙接過來,仔細一看,信內容倒沒什麼,不過問候一聲,又提及將王爺幾位貴客暫且請走,耽誤幾日云云,要命的是落款——龍名座五丈山長老宗權座下弟子。

  龍名座,正是滅了高盧的吳鈎國背後所仰仗的仙家門派,如今這門派中勢力如日中天的五丈山長老宗權就是吳鈎皇族人。不用想都知道,這封信雖然看似措辭優雅謙卑,實則是挑釁,葉燁他們肯定是遇到危險了!

  “我們先去驛站看看!”

  黎非拔腿就往外跑,紀桐周哪裡肯落後,奈何自己一身華服長袍,走個路都累,等換好輕便衣服出來,黎非二人都已經到驛站了。

  驛站外站了兩個身著道袍的修仙弟子,正是龍名座的人,而王府守在驛站門口的馬車此刻車門大開,幾個王府小廝無助又惶恐地縮在一旁,看著另外幾個龍名座弟子將馬車里奇外外搜個遍。

  黎非有些意外,這些龍名座的人也太囂張了,這裡可是越國境內,光天化日之下圍堵驛站,搜查王府馬車,不怕與越國結下仇怨麼?更何況越國背後有星正館玄山子坐鎮,龍名座雖然也是大派,卻如何能與星正館相提並論?

  雷修遠沉吟片刻,忽然上前行禮,開口道:“我等是雛鳳書院弟子,此處車馬是我們朋友的,請問諸位意欲何為?”

  眾人聽說是書院弟子,便上下打量他們一番,沒一會兒,有個為首的龍名座弟子還禮,談吐居然甚是文雅謙和:“原來是仙家小友,你二人有所不知,我等此番奉了五丈山長老宗權手諭,搜尋吳鈎逃犯。一路從吳鈎追趕至越國端涂,得知越國英王爺與吳鈎逃犯相識,只怕這群逃犯窮凶極惡,驚了王爺玉駕,故而在此盤查。聽聞英王爺也是仙道中人,必然雅達寬宏,不會為難我等執行長老諭令。”

  黎非心中暗暗吃驚,聽他們的說法,似乎葉燁他們回到高盧就一直被龍名座的弟子追殺?!龍名座的人不知道葉燁他們也是書院弟子嗎?居然這樣直接挑釁?

  雷修遠道:“諸位追殺的逃犯,想來我們也認識的,與我二人同為書院弟子。新弟子選拔在即,貴派諸位追殺書院弟子,只怕不太好吧?”

  那龍名座弟子笑道:“小友說笑了,逃犯怎會是書院弟子,此事我等從未聽聞,莫要玷污了書院名聲。”

  他們絶對是故意假作不知!黎非正要說話,忽聽後面大片雜亂的腳步聲響起,紀桐周陰沉的聲音也從後面傳來:“將驛站圍住,可疑人等一律不許出入!等素泉先生來了之後,再好好盤問究竟所為何事!”

  眾人回頭,便見後面呼啦啦湧上一群重甲持刀的侍衛,裡三層外三層將驛站圍了個水洩不通,紀桐周遠遠站在外面,一言不發,看也不看那些龍名座的弟子。

  龍名座數名弟子對望一眼,為首那人上前笑道:“這位一定就是越國英王爺了,鄙人龍名座五丈山宗權長老座下弟子,我等絶無意冒犯……”

  話未說完,紀桐周身邊的管家便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還請諸位仙門官人靜候片刻,星正館素泉先生來後,一切自然能說個清楚。”

  這位小王爺怒火滔天,竟高傲得一句話也不屑與他們說,只讓管家傳話。

  龍名座的弟子聽見“素泉先生”幾個字,不由微微變色,這位素泉先生是星正館玄門長老玄山子座下第一得力弟子,聽聞馬上便要突破境界成就仙人,在人才濟濟的星正館也是極受看重的弟子之一,實在不好得罪。

  一時間場面竟僵在這裡了,黎非越想越覺得整件事不對勁,怔了半天,低聲道:“歌林他們不知道在哪裡了……是不是……”

  一旁的紀桐周聽見她的話,臉色更加陰沉,雷修遠見他倆都是一付如喪考妣的模樣,不由搖頭:“他們自然是還未落入龍名座五丈山弟子的手中,否則何必還要圍堵驛站搜查馬車?”

  紀桐周森然道:“連葉燁他們與我是友人的事情都知道,還敢說不知道他們是書院弟子!真是滿嘴胡言!”

  這正是此事怪異之處,龍名座的人就算不顧忌書院,也總要顧忌越國背後星正館的勢力,此番挑釁,卻又言語謙和,細細想來,竟好似故意滋事,其中大有深意。

  本以為那位厲害的素泉先生很快會來,誰知一等竟等了一個多時辰,半個人影也沒見,那幾個龍名座的弟子面上漸漸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沒過一會兒,街角急急奔來一個人,卻是王府另一位管家,他附在紀桐周耳邊輕語數句,他臉色又變了,當即道:“你們繼續守在此處。”

  說罷他轉身就要回去,冷不防後面龍名座的弟子道:“英王爺,不知素泉先生能否撥冗相見?我等早已恭候多時。”

  紀桐周還是不說話,身邊的管家急道:“還請諸位再等片刻,莫要心急!”

  龍名座弟子笑道:“抱歉,我等亦有要務在身,只怕等不得了。英王爺,你這是要回府邸麼?可否讓我等同去?吳鈎逃犯只怕會潛入府內,我等豈能讓逃犯打擾王府清淨?”

  管家登時大怒:“雖然仙家並不重凡間身份,然而王爺畢竟是王爺!你們是否太過無禮!”

  那幾個龍名座弟子不等他說完,個個騰雲而起,眨眼便遠遠飛在了前面,周圍密密麻麻的侍衛們又怎能攔住騰雲駕霧的修行者?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飛遠,看方向竟像是往王府飛去。

  紀桐周怒不可遏,當即御劍追在後面,他周身火光閃爍,壓抑不住恨不能馬上出手,可,無論如何,此處是越國王都,身為越國英王爺,絶不可自失身份在這裡方寸大亂,他周身的火光又漸漸收斂了下去。

  黎非二人自後追上,紀桐周低聲道:“葉燁他們來了,所幸沒受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4:03 PM

第五十八章  暗湧

  趕回英王府時,果然見門口擠了許多人,小廝與侍衛們神情戒備地守在大門前,他們身後是葉燁和百里唱月,對面五六個龍名座的弟子,團團將一個女孩子圍住,仔細一看,正是百里歌林。

  黎非難抑激動,衝上前急急叫了一聲:“歌林!”

  百里歌林回過頭,正要說話,立即有個龍名座的弟子按住了她的肩膀,道:“你最好別動,也別說話,不然休怪我們不客氣。”

  百里歌林大怒,臉漲得通紅,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紀桐周臉色鐵青,跳下石劍,終於開口道:“這位乃是本王的貴客,還請放開她。”

  龍名座的弟子道:“英王爺,這幾位是我等搜尋數年的高盧逃犯,王爺不至於窩藏要犯吧?”

  紀桐周皺眉:“本王不管他們是哪國哪派的逃犯,這裡是越國,他們是書院弟子,龍名座在越國境內無緣無故抓本王貴客,是什麼意思?”

  那弟子笑道:“王爺此言差矣,我等追捕要犯,王爺身為書院弟子,更應協助,為何反倒要為難我等?”

  紀桐周再也無法忍耐,怒道:“龍名座這是在挑釁我越國嗎?!這是英王府門前!你等身懷利器,挾持王府貴客!當真欺星正館無人?!”

  那幾個弟子依然含笑,神態輕鬆:“我等等候素泉先生早已多時,不知他何時能到?對了,聽說玄山子前輩傷勢至今未癒,宗權長老亦擔心不已,不知玄山子前輩現今狀況如何?素泉先生莫不是侍奉師尊,一時趕不來吧?”

  此言一出,紀桐周心中就像平地打了個驚雷一樣,腦子裡嗡嗡亂響。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玄山子重傷始終未能痊癒的事還是沒能瞞住!這位坐鎮越國後方的仙人一旦式微,周邊無數有仙家支撐的強國立時便要蠢蠢欲動!越國只怕遲早要重蹈高盧的覆轍。

  怪不得這些龍名座的弟子今日來勢洶洶,言語間頗多挑釁,所謂抓捕要犯不過是個藉口,更重要應當是來試探深淺,看星正館的反應!而素泉先生並不像往常那樣一請即到,已足夠他們確認許多東西了。

  紀桐周張開嘴,想說點什麼,想傲然回擊點什麼,可此時此刻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玄山子的重傷一直是越國皇族心中的隱患,五年前這位玄門長老為凶獸混沌所傷,傷重瀕死,從此後一落千丈,原本說好等紀桐周十一歲便將他收入星正館的事也只能擱下了,若非如此,天賦過人的小王爺又怎會浪費一年時間在書院?

  玄山子傷重的消息始終為星正館與越國皇族封鎖,皇兄日夜為此事憂心,可他又能做什麼?他才十三歲,無論怎樣天縱奇才,拚死修行,也無法立即變成仙人庇護越國後方,眼下挑釁已經臨門,他還能做什麼?素泉先生若始終不來,他能讓侍衛們繼續包圍這些修仙弟子嗎?簡直是個笑話,凡人對上修行者是怎樣結果,白痴都知道。他自己上陣對付正式的仙家門派弟子嗎?更是個笑話,他們這些書院弟子加起來只怕也鬥不過人家一個。

  他實在是什麼都做不了。

  被侍衛們護在後面的葉燁終於開口了,他上前一步,淡道:“此事因我一人而起,桐周兄,是我連累了你。你們把歌林放了,我是高盧三皇子,把我帶走吧。”

  他越過擋在身前的諸多侍衛,款款走到龍名座數名弟子面前,厲聲道:“放了她!”

  他朝百里歌林悄悄使了個眼色,讓她立即進王府,只要等她進了王府,他們三人立即運轉靈氣觸發符紙,便能即刻回到書院,也省得給紀桐周添麻煩。

  誰知百里歌林像是傻了一樣,只怔怔盯著自己,葉燁驚愕異常,幾乎忍不住要開口提醒她,冷不防胳膊被人用力一抓,那幾個龍名座弟子瞬間將他制住,他駭然發覺自己居然無法運轉靈氣了。

  為首的龍名座弟子失笑道:“倒省了我們的力氣!將他們三個一起帶走!”

  黎非他們再也按捺不住,個個運轉靈氣準備出手,冷不防人群中驟然響起一個冷若玄冰卻又十分嬌嫩的女聲:“書院弟子,不敢勞煩龍名座的諸位代為教訓。”

  眾人吃了一驚,下一刻便見一條巨大的火龍呼嘯而來,烈焰熊熊,熾熱逼人,龍名座數人急忙躲開,紛紛怒道:“是何人?!包庇逃犯,莫非要與龍名座作對?!”

  一團黑煙乍現在百里歌林身後,轉瞬間凝成一個從頭到腳都披著黑紗的女子,她將百里歌林和葉燁輕輕一提,再一拋,兩人不由自主飛了出去,最後卻又穩穩地落在黎非眾人身邊,黑紗女上前一步,擋在弟子們面前。

  她冷道:“不敢,我乃無月廷廣微真人所佩礪鋒之器靈,現今擔任雛鳳書院護衛,新弟子選拔即將開始,左丘先生命我暗中沿途護衛這些弟子,不容許出任何差錯。龍名座有何意見,請去書院向左丘先生說。”

  她把左丘先生跟書院都搬出來,這些龍名座弟子一時也不好說什麼,黑紗女又道:“今年共有十六名書院弟子,每一位弟子的詳細事宜,書院都已寄往各大門派,想來龍名座應當還未收到?否則怎會做出追殺我書院弟子的行徑?這件事,我會仔細向左丘先生請教。”

  這話說得更重了,龍名座的幾名弟子只得乾笑道:“確實還未收到,想不到他們竟已是書院弟子,我等消息有誤,想必是誤會一場。”

  黑紗女道:“此地乃越國境內英王府,諸位擾了王府清淨,不知叫玄山子先生作何想?”

  她剛說完,半空便有個冰冷徹骨的男聲淡然道:“今日乃攬天派周先生四百歲壽辰,師尊業已赴宴,在下忙於事務,來得遲了,多謝靈者相助。”

  眾人還未來得及抬頭,眼前一晃,一個身著皂衣的青年男子便憑空出現在面前,其面容冷峻,目光清冷,儼然是修習天音言靈才會有的姿態。紀桐週一見他眼睛便亮了,上前畢恭畢敬行禮,喚了一聲:“素泉先生,擾了您的清修,過意不去。”

  素泉先生微微頷首,回眸看了一圈,龍名座數人與他冰冷徹骨的目光一對上,情不自禁便後退數步,急忙行禮:“龍名座五丈山宗權長老座下弟子,拜見素泉先生。”

  素泉先生淡道:“師尊傷勢幸得終南君相助,近日已是大愈,多勞諸位掛念,改日師尊定會登門親自拜謝宗權長老的一片心意。諸位若無事,這便請吧。”

  諸弟子此時再也不見方才的氣勢,當即訕訕離去,剛剛騰雲而起,忽聽素泉先生朗聲道:“摔!”

  這幾個剛剛騰雲而起的龍名座弟子竟全然不能抵抗,不約而同自雲上狠狠摔下來,個個摔得滾了好幾圈。

  素泉先生冷道:“在我星正館門人前放肆,替宗權長老教訓你們一次。走吧!”

  那幾人如何敢回頭,當即再度騰雲而起,眨眼便飛得沒影了。

  這一場風波終於消彌於無形,黑紗女向素泉先生拱手行禮,轉瞬又化為黑煙消失在眾人面前。紀桐周上前恭敬道:“素泉先生,請入內一敘,容桐周奉上清茶聊表歉意。”

  素泉先生面上浮現一絲笑意:“英王爺,你如今進益許多,師尊見了必定歡喜。馬上便要新弟子選拔,王爺倘若為師尊收入門下,你與在下便是同門師兄弟了。”

  紀桐周喜不自禁,方才提起的一顆心,此刻終於是穩穩落了回去。

  他輕聲道:“不知玄山子前輩的傷勢……”

  素泉先生淡道:“如今已是大好,不日便可恢復當年修為,王爺盡可安心。”

  紀桐周狂喜難抑,儘管竭力想要掩飾臉上的喜悅之色,然而他終究只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如何能掩飾得住,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

  素泉先生又道:“在下事務纏身,今日便不叨擾了,新弟子選拔盡可再見。”

  他說走就走,當即御劍疾馳而去。

  紀桐周此時激動異常,恨不得狠狠叫幾聲或者跳幾下才好,轉頭見自己的朋友們都在一旁含笑看著自己,他幾乎是飛撲過去,傻笑得像個三歲小孩,這時哪裡還管什麼王爺儀態,連聲道:“進去進去!今晚不醉不歸!”

  葉燁他們這次還專門從高盧帶了當地釀的美酒,圓桌擺在庭院中,皓月當空,清風拂面,桌上諸般山珍海味幾乎晃花人眼,婢女小廝們早已被紀桐周遣得遠遠地,幾個小孩在桌子邊個個喝得七倒八歪,全沒形狀。

  百里歌林還是一兩杯的量,這會兒喝多了,一個人靠在欄杆上看月亮,不知想什麼心事。

  紀桐周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杯接一杯灌下去,還拉著身邊的雷修遠開始聊天,這簡直是破天荒頭一次,這兩個人居然也能聊得起來。黎非聽了一會兒,無非是紀桐周在說醉話,雷修遠不過偶爾搭個腔,小王爺喝高了,腦子糊塗,一點都不生氣,還笑眯眯地。

  她聽得無聊,索性和唱月葉燁二人說起這些天的遭遇,原來龍名座五丈山長老宗權近日似是煉製了極厲害的法寶,在派中威名大震,所以吳鈎近來更是囂張,對周邊各國虎視眈眈,甚至覬覦到越國頭上了,此次派了弟子追趕要犯是假,試探玄山子虛實是真,若非素泉將他們震懾走,還不知要出什麼亂子。

  黎非嘆道:“還好,這次大家都沒事。我與修遠此趟回青丘,遇到了震雲子。”

  兩人都是大驚,葉燁急道:“他竟真的出手了?你二人是如何逃離的?”

  黎非將當日的情景匆匆講了一遍,只是瞞去日炎之事,說到那忽然出現的雙劍器靈,葉燁感慨道:“那是雙劍司命,為司命所傷,傷口無法痊癒,這是書院創立者之一桑華君的神兵。我聽說桑華君已得道數千年,近年來幾近避世,想必是左丘先生向他借的雙劍司命。難為左丘先生為我們考慮得這麼周到,竟派人沿途暗中護衛,此番恩情,畢生難忘。”

  黎非默然點頭,這位老仙人思慮細緻,胸懷廣闊,實在是個極厲害的人物,在他的庇護下,他們這些羽翼還未豐滿的小弟子才能一次次躲過狂風暴雨。

  她喝了一口酒,心中忽然一熱,低聲道:“以後就靠我們自己了,誰也不能輸!”

  那天晚上他們這幾人個個喝得酩酊大醉,連雷修遠都醉倒了,沒人有力氣回房,個個七倒八歪地橫在院子裡呼呼大睡。

  黎非睡到一半只覺不遠處似有啜泣之聲,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見百里歌林伏在葉燁身邊默默垂淚,葉燁早已熟睡,全然不覺。黎非茫然起身,四處看看,其他人都睡得正香,她下意識地喚了聲:“歌林?”

  歌林像是沒有聽見,也或許聽見了,但並不想回答。

  黎非醉得厲害,半夢半醒間又躺回去繼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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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ather0525 發表於 2014-1-18 04:05 PM

第五十九章  新弟子選拔 一

  八月十九,細雨。

  原本架在書院周圍的靈氣網今日已盡數撤去,空中各路仙人往來不絶,隔著好遠都能聽見西面大演武場上的人聲鼎沸,這是一年一度的書院的盛會,只有各大仙家選拔新弟子這一天書院才會如此熱鬧。

  辰時還未到,弟子們依依不捨地離開住了一年的弟子房,眼睜睜看著蜥蜴女妖們關門鎖院,這裡將被仔細地打掃一番,迎接即將到來的新弟子。

  十六名弟子聚集在弟子房前的空地上,沒有人說話,個個緘默地聆聽著從西面島嶼傳來的諸般熱鬧。十五日的假讓孩子們暫時忘卻了離別的傷感,而此時此刻,愈是熱鬧,孩子們心中反倒愈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離別的後勁直到現在才漸漸顯露崢嶸。

  胡嘉平今天又穿上了冕服,笑眯眯地站在島嶼邊緣眺望,書院五位先生只留了他一個人下來,其餘四人都回到自己門派繼續修行了。

  “怎麼一個個都跟悶葫蘆似的?”他回頭,望著沉默不語的弟子們,“趁現在多笑笑多看看,下次再來書院,可就是當先生了。”

  一席話反倒把孩子們說得更加傷感起來,好幾個女弟子甚至眼眶都紅了。

  胡嘉平不由失笑:“難過什麼?應該開心才是,看看,對面那麼多厲害的仙人,名門大派,都是為你們而來。以後成為正式的仙家門派弟子,更有趣的事情多著呢!下次來這邊當了先生,再把自己在這裡修行的趣事告訴他們,不是很好麼?”

  濛濛細雨打濕了孩子們的頭髮,每個人都在看著西面島嶼,那裡眾多仙家門派,總有一個會是他們的歸宿。

  “歌林,你想好要去哪個門派了嗎?”黎非小聲問,葉燁決定要去地藏門,不知她們姐妹倆會不會一起。

  百里歌林鬆了鬆弟子服的腰帶,淡道:“還不知道呢,看看吧。唉,這幾天在王府吃得太好,腰帶緊了。富貴日子果然害人不淺。”

  說得黎非哭笑不得,忽然平日裡幾個跟百里歌林關係甚好的男孩子一齊過來了,神情都挺嚴肅地,當頭那個姓趙的開口道:“歌林,我打算去攬天派,你跟不跟我去?”

  另幾個男孩也紛紛說出自己想去的門派,問她願不願意一起,百里歌林愣了半天,卻沒回答,只是望著他們幾個甜甜地笑,笑得幾個男孩子再也不爭了,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後那個姓趙的男孩被推出來,支吾道:“歌、歌林……你到底喜歡哪個?願意跟誰去一個門派?都最後一天了,你好歹定下來啊。”

  幾個小男孩大概回家這幾天終於從歌林的迷魂陣裡想通了,此刻一一跟她攤牌,拒絶再玩小孩子的過家家。

  百里歌林笑吟吟地柔聲道:“誰對我最好我就跟誰去一個門派,你們說是誰?”

  小男孩們又互看一眼,這次卻沒像以前一樣被她糊弄過去,姓趙的男孩皺眉道:“你跟人人都好,根本不是真心的!你心裡誰都不喜歡才會說出這種話!你是個壞姑娘!”

  百里歌林神色淡漠下來,過了一會兒,冷道:“是啊,我是壞姑娘,你們愛走不走,又不是我逼著你們跟我好,真好笑。”

  小男孩們都沒想到她會說這種話,一時忍不住圍著她開始爭執起來,百里歌林皺眉道:“做什麼?不服氣?我有求過你們嗎?不高興大可離開,誰叫你們討好我了?”

  黎非在一旁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麼勸架,是安慰男孩子們,歌林是真心喜歡他們;還是安慰歌林,男孩們都是喜歡她的?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葉燁在一旁大搖其頭:“真是亂七八糟!”

  他向來看不慣歌林這種德性,索性把手一甩不管她。

  幾個男孩爭吵了一陣,最終還是個個散開了,百里歌林一個人站在島嶼邊緣,耳邊濕漉漉的小辮子被吹得一動一動地,她人卻一動不動,黎非有些擔心,湊過去低聲道:“歌林……你沒事吧?”

  百里歌林回頭淡淡一笑:“你看,就是這些人說喜歡我,最後一個個又吵著鬧著離開我。”

  黎非猶豫了一下:“這種……根本不是喜歡吧?”

  喜歡難道不該是一對一的相互嗎?

  “是啊,根本不是喜歡。”百里歌林還在笑,“雖然下著雨,書院風景還是那麼漂亮。你不多看看嗎?以後可看不到了。”

  她這樣一說還真是,黎非站在她身邊,兩人並肩欣賞雨中的書院美景。

  胡嘉平忽然扶了扶頭頂被淋濕的禮冠,起身騰雲而起,道:“好了,跟我走吧。”

  孩子們興奮得個個屏息靜聲,一一排列整齊,御劍飛向演武場,但見偌大的演武場此刻全是人,連紀桐周都有點緊張了,喃喃道:“有這麼多仙家門派?”

  他看了半天也沒法從密密麻麻的人群裡找到星正館的人,只得放棄。

  巨大的演武場沿著邊緣一圈圈向內排滿了白石桌椅,十六名弟子整齊地落在演武場正中央,眼見周圍黑壓壓地全是人,不由個個緊張得腿肚子打顫。不知道新弟子選拔是怎麼個選拔法?該不會讓他們這些弟子互相打幾場吧?

  胡嘉平笑道:“看看,這麼多人,今天都是為你們而來。”

  今年弟子只有十六名,人數雖少,卻個個良才美玉,各大仙家門派近些年早已不怎麼收普通弟子,海隕降臨,目下只需天縱奇才,有些資質絶佳的孩子,甚至只需短短數十年便可成仙,記載了十六名弟子詳細事宜的簿子早已被各位長老們翻爛了,雷修遠與紀桐週二人自然成為眾仙家目中的搶手貨,此刻弟子們一來,頓時話語聲如浪似潮,個個都在找雷修遠和紀桐周的身影。

  之前聽說有個單一土屬性的女弟子,曾讓各路仙家摩拳擦掌,蓄勢待發,可惜後來左丘先生又親自為她測試靈根屬性,變成了主水副土的平庸屬性,叫人白白歡喜一場。

  五行靈根屬性自然有常見與珍稀之分,諸如水,木這種靈根屬性,多得簡直氾濫了,一點也不稀奇,金土這兩種屬性才是罕見的,一個攻擊力卓絶,是最強之矛,一個鐵壁銅牆,是最強之盾,有些小門派能有個主金屬性靈根的仙人就要笑哭了。

  無月廷與星正館兩個名門大派今年來的人最多,都有上百號,多是派內各種分支分部的長老,每個長老還會帶一男一女兩名弟子。

  東陽真人把十六名弟子一一看個遍,卻沒看到當日被自己送來的小丫頭,他大為詫異,回頭拽住左丘先生問道:“那個小丫頭呢?不是說今年有她?”

  左丘先生望向黎非,微微一笑:“那個不是?”

  東陽真人見她神清骨秀,面容秀美,縱然是一代厲害的仙人,到底還是忍不住大吃一驚:“怎地變了這麼多?!”

  他還沒老糊塗,才一年而已,從青丘被他送到書院的小姑娘分明皮黑如炭,七八分像個男孩子,怎麼一年就變成這樣了?雖說細看五官確實有些相似,俗話亦有女大十八變一說,但這孩子變得也太多了吧?

  左丘先生哈哈大笑:“書院風水養人。”

  說話間,十六名弟子已經散開了。新弟子選拔既不是互相比試,也不是站在那邊任人挑選,門派可以選擇弟子,弟子亦可選擇門派,今日各大仙家諸位長老來了許多,也是為了讓孩子們瞭解都有哪些門派,從中選擇最適合自己的。

  “長老們都是和氣之人,想問什麼只管問。”胡嘉平的話還迴蕩在腦海裡,“看中哪家,便要過他們的測試,通過了才算門派中人。你們每人有三次機會,三次可選不同的門派,不過三次都過不掉人家給的測試,那可沒辦法了,收拾收拾回家種田吧。”

  孩子們膽怯地散開,各自茫然走向不同方向,誰知呼啦一下,對面許多仙家門派的長老們團團圍上來,不過大多數仙家門派的長老們還是自恃身份,端坐原地不動。

  黎非在人群中張望許久,忽見不遠處有個白鬍子老仙人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他腳下還踩著個大葫蘆,正是無月廷東陽真人。

  她眼睛一亮,急忙朝他奔去,開口喚了一聲:“東陽先生。”

  東陽真人溫言道:“小丫頭能順利過書院的諸般測試,很叫我吃驚。”

  先前聽說她是單一土屬性,他還為此扼腕了一陣,後來左丘先生重新測試,她的靈根屬性變成了最尋常的主水副土,頓時讓各路仙家興趣大減。

  老實說,無月廷這種門派,什麼奇才沒有?他對黎非的特殊體質所知也只有能讓妖氣迴避而已,書院禁地中發生的事他並不知道,故而只覺也不是什麼十分稀奇的東西,收這小丫頭入門下,實在是有些雞肋。

  但他一年前既許下了承諾,又怎能對一個孩子食言,當下又道:“你想進無月廷,須得先通過長老的測試,看你想要去哪個分支了,想拜入我門下的話,你……”

  話未說完,他忽然察覺什麼似的,藏書塔頂樓的銅鐘悠揚地響起,又有仙家門派到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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