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月下蝶影 -【如珠似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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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e-len 發表於 2016-5-2 07:12 PM

第90章

  身邊的呼喊聲,晉鞅一個字都沒有聽見,他滿心惦記著的只有產房里的那個人,周圍左右所有的人事物都入不了他的眼,更入不了他的耳。

  似乎有人過來攔他,被他一腳踢開,他只想進去看看久久,這些人攔著他做什麼?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何明哪敢讓晉鞅真的衝進去,上前抱住晉鞅的腿,卻被他一腳踹開。

  “滾開!”晉鞅雙目赤紅的看著眼前這些攔著他的宮侍,沉聲道,“若是再有人敢攔著朕,朕定殺無赦。”

  “陛下……”白賢跪到他面前,磕頭道,“娘娘也不希望陛下如此啊。”

  晉鞅腳下一頓,怔怔的看著屋內,大步走到門口,想到白賢的話,推門的手停了下來。

  “啊!”

  屋內傳出久久的痛呼聲,他腳下一軟,差點站立不穩,好在白賢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他,“陛下,請您保重身体,娘娘福澤深厚,定會母子平安的。”

  推開白賢,他雙手微微顫抖的摸著自己脖間的玉墜儿,眼眶酸澀得有些模糊不清,他不想讓其他人看到自己這個模樣,閉上眼睛良久后,才睜開眼道:“拿涼茶來。”

  “陛下,春寒……”白賢后面的話在晉鞅肅殺的目光中咽了下去,轉頭捧了涼茶奉給晉鞅。

  自從晉鞅進門后,周太后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直到晉鞅連喝下几口涼茶后才道:“皇上,你現在胡亂著急也沒有辦法。”

  “母后,”晉鞅這才看到周太后也在外間,他環視四周,沒有看到岳母的身影。

  “楊夫人在里面陪著久久,做母親的陪著自己的孩子才放心,”周太后知道晉鞅此刻心靜不下來,也不勸他冷靜之類的話,因為她知道說了也沒有用處。

  看到晉鞅這樣,她忽然想到了先帝,都是晉氏一族的皇帝,這兩人之間簡直就是天淵之別。她當年產子的時候,痛了一天一夜,先帝尚能好吃好睡,更別說像晉鞅這般焦急。

  她很慶幸晉鞅是這樣,不然想到自己疼愛的表侄女也走上與自己一樣的路,她便是到死也難以心安。

  “好痛啊!啊!”

  晉鞅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水潑出來大半,在門口走來走去,聽到里面的痛呼聲越來越痛苦,把茶杯往白賢手里一塞,拍門道:“久久,你別怕,我就在外面。”

  “我陪著你,你別怕。”

  除了“你別怕”以外,晉鞅竟說不出別的來,他一下下拍著門,想顧如玖聽到他的聲音,知道他的存在。

  顧如玖現在正疼得雙眼發黑,聽到晉鞅的聲音,忍不住道:“晉鞅,你個混蛋!”

  正在接生的几個產婆差點手抖,可是見到皇后娘娘面色潮紅,頭發全部被汗水打濕的模樣,各個低著頭,裝作沒有聽見。

  晉鞅隔著門直點頭:“對對對,我是混蛋,以后不生了,我們再也不生了。”說到這,他聲音都已經開始發起抖來,仿佛現在正在生孩子的是他,最害怕的也是他。

  不知道為什麼,顧如玖覺得自己此刻的聽覺格外的好,她甚至能聽出晉鞅聲音里焦急與恐慌的情緒,還有那掩藏不了的顫抖。

  想到那個泰山崩于眼前或許都不會變色的男人,竟然慌張成這個樣子,顧如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窩心,她睜大眼看著房頂,那上面掛著一盞漂亮的燈,燈上描著騰飛的祥龍,帶著說不出的神秘與威嚴。

  “砰!”產房的門被推開,晉鞅神色倉皇的跑到產床旁,看著顧如玖狼狽的模樣,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陛下……”楊氏驚訝的看著晉鞅,想勸他出去,可是看到他眼眶發紅的模樣,便默默的起身讓到了一邊。

  “久久,我來了。”晉鞅抓住顧如玖的手,親了親她汗濕的手背,伸手撩開她臉頰旁的頭發,聲音哽咽道,“我陪著你。”

  顧如玖想對晉鞅露出一個笑,可是下身傳來的痛,只能讓她勉强扯了扯嘴角。

  “皇后娘娘,這……這……”白賢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又回頭看太后,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陛下身為一國之君,怎麼能去產房,這若是傳出去了,可就麻煩了。

  “哀家相信能在這里伺候的都是聰明人,若是有什麼話傳出去了,”周太后目光掃視眾人,“就不太合適了。”

  皇后產子是件大事,今天能來伺候的,祖宗八輩,親戚往來,生辰八字都全部查過,但凡有一點不合適的,都通通沒有資格進來。周太后也不怕這里面有人包藏禍心,除非想被滿門抄斬。

  她看了眼內室的方向,笑道:“陛下進去了也好,畢竟……龍鳳呈祥。”

  “是。”白賢心中大定,只要太后沒有意見,那麼這事就不是什麼大事了。

  這是顧如玖第三次喝參湯了,因為她現在已經全身乏力,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有時候疼痛到了某個點,就會痛得麻木,她腦子有些暈乎乎的想,等這個孩子生下來,她一定揍他的屁屁。

  又是一陣强烈的陣痛感,她看著身邊已經掉下淚還不自知的男人,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

  “哇哇哇。”

  小孩的哭聲傳來。

  “生了,生了,是個小皇子。”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窗外,夕陽西下,火云漫天,有云彩連成一片,仿佛祥龍盤在天際。

  顧如玖迷迷糊糊間,覺得好像有人在自己耳邊說什麼,可是她實在太累了,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于是她張嘴道:“別吵,我想睡覺。”

  身邊的人果然識趣的閉上了嘴,她終于如願以償的睡了過去。

  “久久?”晉鞅輕輕的喚了一聲顧如玖,見她沒有反應,忙擔憂的看向楊氏。

  “陛下放心,娘娘這是累極睡過去了。”楊氏擦著眼角的淚,接過穩婆包裹好的孩子,發現這個孩子眉眼像極了久久,鼻梁跟嘴巴更像陛下一些。她把孩子抱到晉鞅面前,“陛下,這是個很健壯的孩子。”

  晉鞅看了眼這個讓久久費了大半天才生下的孩子,紅通通皺巴巴的,倒是頭發長得挺好。把孩子接過來抱了一下,他扭頭去看顧如玖,心疼道,“這個臭小子,可把他母后折騰夠了。”

  “陛下,這里髒污,先讓人把皇后娘娘送回房間休息吧,”楊氏猶豫片刻后道,“剛生下孩子這一個月,女人身子不干淨,住在紫宸殿怕是有些不合適。”

  “久久一直都是住在紫宸殿,我擔心她換個地方住不習慣,”晉鞅道,“若是不合適,我去睡偏殿就好。”

  楊氏張了張嘴,半晌沒有說話,最后只好道:“那現在找人進來……”

  “不用了,”晉鞅把孩子遞給楊氏,然后用一床干淨的被子包裹好顧如玖,把她小心的抱進懷里,連人帶被子抱了出去。因為擔心她吹到風,他還貼心的在她頭上放了一塊透氣的紗巾遮著。

  楊氏看著陛下抱著久久一步步小心的走出產房,目瞪口呆的想,不是說陛下身體虛弱嗎,這身力氣挺足的啊。

  剛出生的孩子不能吹風,楊氏把孩子抱去給太后看過后,就讓奶娘小心的抱下去了。

  等一切都結束后,楊氏才覺得自己全身乏力,滿身都是汗。可是想到女儿成功誕下皇子,朝中官員也不能再以這個理由讓陛下納妃,她又覺得松了一口氣。

  若是……陛下這一輩子都這般對久久,該有多好?

  太后看著窗外,夕陽的余暉染紅了她的臉頰,她看到天際某處時,不禁愣了愣神,半晌才道:“出云真人……說得都是對的。”

  獨龍無澤,孤鳳泣血,唯有龍鳳才呈祥。

  顧如玖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總覺得自己全身仿佛靠在火爐中,惹得透不過氣來,等她醒來,才發現自己全身都濕透了,連頭發都沒有一根是干的。

  “娘娘,您醒了?”劉姑姑見到她醒來,便道,“您躺著別動,奴婢替您按按小腹,免得淤血不清,對你身体不好。”

  接下來的過程就是慘不可言,顧如玖躺在床上有些委屈的想,做女人太難了,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生孩子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呢?

  還沒委屈完,她就看到晉鞅走了進來,她眨了眨眼,覺得自己更委屈了。

  “怎麼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邊,見顧如玖滿頭是汗,伸手去摸她后背,汗水多得都能打濕他整個手掌,頓時皺眉道,“怎麼熱成這樣?”

  “陛下,女人產子后就是如此,再過几天就好了,”劉姑姑取來干帕子,准備替顧如玖擦汗,結果卻被晉鞅搶先一步。他替顧如玖擦完手和臉,又換了一條帕子給顧如玖擦后背與前胸,大小事情恨不得親力親為。

  見陛下這樣,劉姑姑也沒有跟他搶活干,而是讓人打了一盆熱水替顧如玖擦腳,“娘娘月子里不可沐浴洗頭,所以這些日子便暫時委屈您了。”

  顧如玖覺得有些慶幸,好在現在是春天,不能洗澡洗頭還勉强能忍,如果是夏天,那簡直……

  想到那畫面,顧如玖頓時皺起了眉頭。

  “既然劉姑姑說不能洗,那咱們就別洗了,”晉鞅浸過熱水的毛巾替顧如玖又擦了一次,在她耳邊輕聲道,“反正我也不會嫌你臭!”

  “哼!”顧如玖伸手在他手背上捏了一下,“孩子呢,快抱來給我看看。”

  “孩子就住在右側殿,”晉鞅讓人去把孩子抱來,顧如玖看了一眼后,心里忍不住想,為什麼她跟晉鞅的孩子會這麼丑?!

  她伸手輕輕摸了一下孩子嫩嫩的臉蛋:“宸君,我們家孩子丑成這樣,日后可怎麼辦?”

  他爹俊美,他娘長得也挺標致,怎麼到他身上,就丑了?!顧如玖開始懷疑自己懷孩子時,是不是沒有好好想孩子的相貌,才讓他長得這麼丑。

  “沒事,有我在,就算丑別人也不敢嫌棄。”晉鞅也挺為他這個儿子發愁。

  劉姑姑站在旁邊,差點沒被帝后兩人逗樂,在她看來,小皇子剛出生就長得眉清目秀,耳垂厚而有肉,胎發濃密,已經是剛出生嬰儿中長得比較好看的了,怎麼在帝后嘴里,就成了丑呢?

  “陛下,娘娘,剛出生的孩子還沒長開,過几天就好看了,”劉姑姑是奉太后之命過來伺候顧如玖的,因為太后覺得誰伺候顧如玖月子都不放心,便把她給派了過來。

  哪知道她伺候的第一天,就遇到這種事情。

  “真的嗎?”顧如玖仔細觀察自己的儿子,越看越覺得順眼,就在這個時候,襁褓中的孩子哼哼著醒了,眼睛半睜半閉的模樣,看起來傻乎乎的。

  “嘴巴長得好像有些像你,”顧如玖再三確認后,對晉鞅道,“眼睛輪廓有些像我,但是我眼睛好像沒這麼小。”

  “大概是沒長開?”晉鞅也很認真的打量了很久,最后得出結論道,“丑點便丑點,容貌不重要。我們現在叫他什麼好?”

  “嗯……”顧如玖想了很久,“叫壯壯吧,丑沒關系,身体健壯也好。”

  顧如玖發了話,晉鞅自然沒有意見,當即便點下頭,定下了這個小名。

  劉姑姑同情的看了眼小皇子,身為皇室第一個皇子,小名叫壯壯,實在是……很平民化。

  三天后,楊氏見顧如玖與小皇子都很好,參加完壯壯的洗三禮后,便提出離開,她再待下去也不合適。顧如玖也知道母親的顧慮,所以也沒有挽留,只是讓楊氏把自己給侄儿攢好的東西帶了回去。

  這几天她一直睡得不安穩,因為產褥熱,她總是被熱醒,所以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整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

  這樣的日子過了七八天,總算緩解了很多,她每天還讓奶娘把壯壯抱過來,自己給孩子喂兩次奶。晉鞅原本不太同意,不過見她堅持,于是也妥協了。

  不過從此看自家儿子頗有種羨慕嫉妒恨的感覺。

  因為壯壯出生的那天下午,有云彩的模樣像極了飛龍的樣子,所以在民間被傳成了吉兆,甚至有人說,這是祥瑞,是上天在保佑大豐。

  消息傳到后宮的時候,顧如玖覺得這不過是個巧合而已,如果有人閑得無聊,沒事就盯著天空看,就會發現每天都有像各種動物的云朵出現。可是人都喜歡吉祥的事務的,所以百姓寧可認為那是上天給大豐的祥瑞,也不願意相信那只是巧合。

  再說了,這種傳言對皇室來說,無害反有利,所以這事傳出后,皇室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顧如玖覺得坐月子實在太痛苦了,尤其是不能洗澡這一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自己全身都帶著酸味,也不知道晉鞅每天靠著她怎麼受得了的,因為連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了。

  “別多想,出了月子再慢慢洗,”晉鞅知道她的想法后,在她嘴唇上輕輕一吻,“我聽說剛生完孩子,若是用腦過度,容易傷神。”

  顧如玖摸了摸自己的唇,看著晉鞅笑了笑。

  這樣都親得下去,晉鞅對她簡直就是世界無敵的真愛。

  皇后為皇上產下皇長子,不僅皇室高興,朝中不少保皇黨也是喜不自禁,皇上有后了啊,歷經二十多年,他們終于又等到一個皇子出生了啊!

  想到先帝納了一大堆后宮,結果也就太后生下一對龍鳳胎,並且還沒立住,他們就覺得,納那麼多妃嬪有什麼用?!

  想到皇上與皇后之間的深厚感情,不少老臣忍不住想,若是皇上堅持不想納妃,他們也就別在不識趣的去提了,到時候弄得滿朝上下都不高興,那就成了得不償失了。

  當然也有上門去恭賀顧家的,誰都知道皇上對皇后深情,這皇子長大以后,肯定是下一位皇帝,這顧家就等于是下任皇帝的外家,他們此時不去討好,還等何時?

  至于顧家,仍舊是那副寵辱不驚的模樣,有人來賀喜,他們就客客氣氣的接待,不得罪也不擺譜,倒是讓人無話可說。

  還有不少人盯上了顧之瑀的繼室,顧家大少奶奶都已經去了近四年了,顧世子總不能一直不成親了吧?

  顧世子文武雙全,德貌出眾,並且膝下無子,家中的女儿嫁過去后,不過是擔名義上的繼室,又不用當后母,實在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別人動了這個心思,可是顧家沒有反應,有女儿的人家也不好意思主動提,只好旁敲側擊的打聽。聽到顧家並不强求顧世子成婚后,都忍不住搖頭感慨,顧氏一族果真都是重情重義之輩。

  時間轉瞬即逝,很快小皇子茶出生三月有余,宮里為他舉辦百歲禮,地點就在昭陽殿。

  百歲禮也就是小孩子滿百日的時候舉辦,因為父母想要孩子長命百歲,故而稱這個儀式為百歲禮。

  皇長子的百歲禮意義非凡,自然也就格外的講究,所有人送上的賀禮皆是寓意吉祥之物。

  楊氏坐在女眷中,看著外孫被抱了上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胡太太見狀笑道:“瞧著長得很是壯實。”

  楊氏連連點頭:“壯些好,壯些好。”

  顧如玖把孩子抱進懷里,孩子現在已經有十多斤重,她抱了一會手臂有些酸,加上生完孩子后,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有些体虛,便小聲對晉鞅道:“你來抱。”

  晉鞅聞言,忙接過孩子,然后伸手逗了逗,壯壯便揮著手臂笑了起來。

  下面的眾人見皇上熟練的抱著孩子,頓時各個心如明鏡,看來平時私下里經常抱,不然哪會抱得這麼熟練。

  三四個月大的孩子,脖子還不能完全立起來,不常抱孩子的人,肯定不知道怎麼抱對孩子好。

  看來陛下對皇長子非常的重視,不然也不會做到這一步了。

  男人看到的是這些,而女眷們看到更多的是當今是個好父親。君不見多少男人孩子都會跑會跳了,他們也不知道怎麼抱。人家當今還是皇帝呢,不也常常抱孩子嗎,對自己的發妻也愛重,這樣的好男人真是世間難得。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天回去后,不少男人被家中的女眷嫌棄了。若有人說什麼大丈夫不該管這些事,就會有女眷拿晉鞅做例子,頓時把自家夫君擠兌得啞口無言。

  連當今皇上都做得的事情,你還做不得?

  于是不少男人或是情願或是不情願的,參與到帶孩子的活動中去,一來二去,就去妻儿子女感覺越加和睦起來。

  帝后感情和睦,后繼有人,對于朝中大部分人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對瑞王以及李光吉而言,就不是那麼愉快了。

  荷花池石桌旁,李光吉似笑非笑的看著瑞王:“王爺今日來,可是有何要事?”

  “自然是有事相商,”瑞王說完這句話,見一個做少婦打扮的貌美女子端著托盤過來,他便停下樂接下來的話。

  “王爺慢用,老爺慢用,”貌美女子放下茶杯,朝兩人盈盈一福,才弱柳扶風般的離去。

  瑞王見李光吉的目光停留在這個女子身上良久才收回來,便笑道:“這位便是相爺近來放在心頭的姨娘?”

  李光吉笑了笑,但是卻沒有否認,他揭開茶蓋刮著上面的茶葉沫子:“王爺有話請直言。”

  “相爺果真是爽快的性子,”瑞王笑了一聲,“不知相爺覺得近來如何?”

  “欣欣向榮,風調雨順。”李光吉低頭喝了一口茶,語氣平平。

  “明人又何必說暗話,”瑞王嘲諷的笑道,“依本王看,李相如今在朝中舉步維艱,受盡陛下猜忌。”

  聽到瑞王這麼說,李光吉也不惱,反而笑道:“王爺此話何來?”

  “先帝在時,朝中大小事務都離不了你,如今……”瑞王嗤笑一聲,“你倒是被那寒門出身的張仲瀚搶去了風頭。”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這也正常,”李光吉挑眉搖頭嘆息道,“臣對陛下忠心一片,陛下早晚會知道的。”

  “若是他不知道呢?”瑞王笑問。

  “不知道……”李光吉放下茶杯,冷道,“那在下也只好無可奈何了。”

  夏日的光線透過樹蔭,照在石桌上,留下斑駁點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ue-len 發表於 2016-5-2 07:19 PM

第91章

  晉鞅親政后第一次科舉,就出現了好几個驚才絕艷的人物,他們的文章被公開后,引起無數人追逐熱捧,當真是風光無限,引得無數人艷羨。

  但是任誰也想不到,這一次科舉竟然鬧出了驚天的大事。

  世人都知道,科舉向來是男人的天下,朝中也甚少出現女子入朝為官的例子,便是歷史上那位女帝當政,也只是重用身邊的几個女官,朝中重臣皆是男子。

  可是這次科舉卻曝出二甲傳臚是個女子。

  要知道鄉試會試殿試前,每名考生雖然不會脫光衣服檢查,但也會搜身的,更別提各種與道德名聲有關的調查,可就是如此嚴格的制度下,竟然有女人給混了進來。

  有人罵這個女人敗壞了朝綱,有人懷疑這其中有人貪污舞弊,所以才能讓一個女人冒充男人出現在昭陽殿中。每個人忙著對這個女子進行批判,尤其是一個個文人學子,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般,上躥下跳的對此事表示不滿。

  所有人都忘記了前不久那麼還對這位二甲傳臚各種追捧,各種崇拜,甚至心生向往,有意交好。

  顧如玖聽到這件事后,對那些上躥下跳的文人不以為然,反而對那位二甲傳臚感興趣起來。

  “我大豐的科舉向來是廣納天下賢才,可是誰說賢才就一定是男人了?”顧如玖冷笑著嘲諷道,“說來說去,這些文人只是覺得女人不可能站到那個位置,不該站到那個位置而已。”

  晉鞅聽到顧如玖這番話,笑著道:“久久以為這件事該如何處理?”

  “我才不管這些事,”顧如玖哼道,“費腦子的事情,還是你去做吧,我只負責貌美如花跟吃吃喝喝就好。”

  這個張台最大的罪名不是以女子之身參加科舉,而是本是女子之身,但是戶籍上卻是男人,還來參加過殿試,認真追究的話,就是欺君之罪。若是有人與她過不去,只需要這一條罪名,張台就再無翻身的可能。

  晉鞅無奈一笑:“怎麼有了壯壯后,你就跟他似的了。”

  “那也只能怪你,”顧如玖單手托腮,笑眯眯的斜眼看著他,“誰叫你把我慣成這個樣子的?”

  “真的?”晉鞅靠近顧如玖,滿臉無辜,“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慣了你。”

  顧如玖捧著他的臉左右看了看,用手扯了扯:“厚臉皮。”

  早已經習慣帝后這種相處方式的近身宮侍淡定的看著自己的腳尖,努力讓腳尖開出一朵花來。

  何明總算知道白賢這只老狐狸為什麼會樂顛顛的往皇后身邊蹭了,就皇上對皇后這股勁儿,在皇后面前伺候跟在陛下跟前沒什麼差別。

  他原本還覺得白賢出了一個昏招,皇后一時半會受寵有什麼用,男人都是貪鮮好色的,今日可以對這個女人好,明日也照樣可以對那個女人好,便是皇后地位非同一般女人,可是在皇后跟前伺候,那也比不上皇上跟前。

  可是現在白賢因為伺候皇后用心,不僅在皇后面前討到了好,就連陛下也因此對他再度看重起來,當初受賄于司馬家這件事,也揭過去了。

  就知道這種無利不起早的人,干不出這種損己利人的事情。

  “這個女扮男裝的二甲傳臚倒是有些意思,”顧如玖突然道,“她現在人在哪?”

  晉鞅道:“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應該是已經被押入大牢。”他本人對這件事情實際上並不是太過在意,只是外界鬧得太厲害,他不得不關注此事。

  親政后首次科舉就出現這種鬧劇,他的心里並不太痛快,也因為這件事,看到了文人筆杆子的力量。

  有時候筆杆子太過厲害,對于帝王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晉鞅有一下沒一下摸著顧如玖細膩的手掌,神情漸漸嚴肅起來。

  “反正她是個女人,我召她進宮見一見,也沒關系吧?”顧如玖朝晉鞅討好一笑,對于他嚴肅的表情視而不見。

  “好,你想見就宣她進宮。”晉鞅知道她肯定對這位“女扮男裝”的二甲傳臚好奇,因為現實中女人扮演男人還不被發現,實在是太少見了,又不是小說話本,只要穿件男人衣服,所有人就跟眼瞎似的,把嬌滴滴的小姑娘當成了男人。

  天牢向來是關押重犯的地方,張台坐在昏暗的牢房中,聽著四周犯人們或說話,或喊冤的聲音,忍不住抱著膝蓋讓自己蜷縮成了一團。

  與她同一個牢房女囚見她這樣,便嘲諷道:“進了這里,就難再出去了,你算是能耐人,竟敢犯欺君之罪。”說完,她又把張台上下掃視一番,然后搖頭感慨道,“若你不是跟我關押在一處,我也要以為你是個男儿身了。”

  張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喲,”女囚似笑非笑的挑眉,“你們這些讀書人什麼都好,就這一點不好,清高傲氣目下無塵,實際上人生在世,誰不是五谷輪回,為了名為了利鑽營一輩子。”

  張台看著這個女囚,半晌才不甘心道;“這個世道男人可以建功立業,為什麼我們女人就不可以?”

  女囚面色微黯,愣了片刻才嘆氣道:“世道不公,便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她憐憫的看了眼張台,“你滿腹才華,胸有溝壑又能如何,抵不過身為女儿,無可奈何。”

  張台見這個女人大約五十歲的樣子,五官十分的漂亮,但是因為監牢中的生活艱苦,並且常常出去勞役,所以看起來十分的憔悴,不知道她犯了什麼大罪,竟然被關押在這種地方,“你……犯了什麼罪,為什麼被關押在這里?”

  在她看來,這個女囚面貌和藹,並不像是大奸大惡之人。

  “我……”女囚苦笑著搖頭,“犯了傻,沒什麼可提的。”

  張台還想再問,見到几個天牢的官差引著一個藍衣太監往這邊走來,頓時不敢再多說,只是小心翼翼的看著這几個人越走越近,直到她所在的牢門口才停下。

  “你就是張台?”藍衣太監看著她,表情不喜不露。

  “在下正是。”張台歲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卻不敢怠慢,忙起身朝藍衣太監行了一個大禮。

  “嗯。”藍衣太監點了點頭,“皇后要召見你,你隨咱家來。”

  皇后?!張台驚愕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藍衣太監,皇后怎麼會想見她呢?

  原本縮在角落里的女囚聽到“皇后”兩個字,身子顫了顫,抬頭看了張台一眼,才緩緩把頭低了下去。

  “張先生可會騎馬?”白賢看著張台,沒有叫她姑娘,而是先生。

  “書院教授過騎馬,在下雖然學得不精,但是代步尚可。”張台出了大牢,就見外面站著一支身著盔甲的禁衛軍,心中的敬畏更甚。

  “既然如此,請張先生上馬。”白賢利落的騎上馬背,低頭對站在原地的張台道,“娘娘召見,可不敢太過耽擱。”

  “是。”張台朝白賢拱手行禮后,才翻身上馬。她的一言一行,十分的灑脫利落,不見半分閨閣女子的嬌氣。

  白賢見狀,心中有了一個底,這個張台只怕從小就被當做男儿養大,不然做不出如此自然的動作。

  張台哪里知道白賢怎麼想的,反正在她看來,皇后要召見她,已經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早在她沒有進京前,就聽過皇上與皇后之間的感情故事,故事里皇上痴情溫柔,皇后美麗嬌俏,兩人乃是天作之合,受到上天庇佑的夫妻。

  她不信鬼神,對這些傳聞也嗤之以鼻,但是卻相信帝后兩人之間的深厚感情。所以對沒有見面的皇后娘娘,已經多了几分憧憬與向往。

  到了白虎門,一行人便下了馬背,張台跟在白賢身后,聽他介紹宮里的一些規矩,暗暗的把這些記在了心里。

  再看這華美的宮殿時,只覺得里面規矩森嚴,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白虎門離乾坤宮有很長一段距離,張台不知道自己低頭走了多久,才聽到前方的白賢道:“張先生,乾坤宮到了。”

  她抬頭看去,只見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屹立在自己的面前,宮殿的正前方大門上掛著一個牌匾,上面寫著乾坤宮三字,這三個字寫得大氣磅礡,威儀無比。

  進了大門,白賢徑直把人帶到了紫宸殿外,見守在殿外的人是秋羅,便道:“秋羅姑娘,皇后娘娘想見的人到了。”

  秋羅朝他笑了笑,又朝張台微微頷首,才道:“請稍等片刻。”

  張台有些恍惚的想,連皇后娘娘跟前的宮女就跟神仙下凡似的,不知皇后娘娘又是何等的美貌與威嚴。

  不多時,她就見剛才的漂亮宮女走了出來,臉上不說話似也帶著几分笑意。

  “娘娘叫你們進去。”秋羅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有勞秋羅姑娘。”白賢朝秋羅客氣一笑,然后轉身對張台道,“張先生請隨我來。”

  踏進紫宸殿后,張台只覺得殿中暗香盈鼻,屋內擺設恍若仙宮,頓時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待進了內殿,她看到上首坐著的紅衣女子時,竟是呆了片刻,才回神行了大禮:“學生張台,見過皇后娘娘。”

  她現在還沒有被褫奪功名,自稱學生倒是沒有什麼錯。

  “你就是張台?”顧如玖看著眼前彎腰朝自己作揖的姑娘,若不是她現在已經知道對方是女子,絕對不會相信對方是女扮男裝。

  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相貌長得太像男人,甚至連喉間都有些許凸起,就像是男人的喉結,只是比起普通男人來說並不是那麼明顯罷了。

  還有她肩膀寬大,身材魁梧,胸部不知道是有意束縛著還是本身就不豐滿,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男人,不見半點女子的特征。

  “學生正是。”張台不知道皇后娘娘召見自己的用意,所以對方怎麼問,她就怎麼答。

  “我看過你作的文章,言之有物才華不凡,”顧如玖給她賜了座,“尤其你在文章中提到的有關水利的內容,十分的有意思。”

  沒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欣賞自己的文章,張台有些激動,連連道:“學生才疏學淺,讓娘娘見笑了。”

  “不,你是個難得的人才,就連陛下都曾親口誇過你的文章。”顧如玖搖了搖頭,嘆息一聲,看著張台竟覺得有些可惜,若此人是個男儿,必定能在朝中有所建樹,只可惜……

  張台知道皇后娘娘未盡之言是什麼,她想起自己的現狀,竟心生絕望之感。

  “能給本宮說說,你為何要作男儿打扮,來參加科舉嗎?”顧如玖想了想,“若是情有可原,本宮願意在陛下面前為你說情。”

  站在角落的白賢羨慕的看了張台一眼,這姑娘可真是走運,平日里皇后娘娘可很少為了別人到陛下那里求情的。

  張台心頭一動,便把自己過往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總的說來,就是她沒出生的時候,父親便意外而亡,母親為了保下家中田產,便謊稱她是男儿身,並且在戶籍登記時,把性別給她寫成了男。后來母親改嫁給一位鄉紳,她就開始讀書習字,因為天資聰穎,便考進了一個學院,然后便是鄉試會試……

  她自小被當做男儿養大,而她在十歲前,也一直把自己當做男孩子,到了后來才知道自己與真正的男孩子不相同。當日參加殿試的時候,她甚至想,若是能一展心中抱負,此生就做個男儿,不婚嫁也是值得的。

  可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的身份竟被人拆穿,她不僅犯下了欺君之罪,並且還有可能連累家族與書院,所以竟惶恐不安,恨不得以死謝罪。

  她不怕死,只害怕死了會連累家人與書院的先生們。

  可是她又覺得不甘心,為什麼她不能入朝為官,就因為她是女儿家嗎?因為是女儿,便不能繼承田產?因為是女儿,就該嫁人相夫教子?就因為是女儿,就不能有抱負不能有才干?

  她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聽完張台所講的人生經歷,顧如玖覺得張台有性別認知障礙,雖然她接受了自己是女人這件事實,但是由于她在十歲以前一直認為自己是男孩,所以她的說話做事方式,都沒有用“女性應該是什麼樣”來束縛自己。

  顧如玖一直覺得,所謂的男性女性思維都是騙人的,人與人的思想與性格並無男女之別,只是后來男人希望女人嬌弱,希望女人安分守己,便對女人立下了條條框框,並且一次又一次的對女人說,你們女人應該是什麼樣的,你們女人怎麼做才是對的,超過了這個框框,就是傷風敗俗,就是有違女人的本分。

  而女人漸漸的便在這個框框中失去了自我,以為女人就該這樣,然后便忘記跳出這個框,並且還教育其他女人也不要跳出去。

  她們會說,框框以外是可怕,是有違倫理道德的。

  便是顧如玖自己,也站在這個框框中間,看著框外的風景,卻不踏雷池一步。所以她對張台這樣的女人,心里是懷著几分敬佩的。

  一個有才華的人,本來就值得人尊敬,無關他是男是女。

  “你……是個很有才華的人,”顧如玖看著張台道,“我記得歷史上,曾有過女子為官,女子做巡按的前例?”

  張台起身朝顧如玖行禮道:“回娘娘,確有先例。”

  只不過都是曇花一現,就猶如大海中的小浪花,驚不起多少漣漪。

  顧如玖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后道:“你先回去吧。”她轉頭對白賢道,“白公公,送張先生回去,告訴天牢的護衛,不可為難張先生。”

  聽皇后娘娘稱張台為“張先生”,白賢心里便有了數,當即便應了下來。

  出了乾坤宮,白賢笑著對張台道:“張先生是有福之人,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請不用擔心。”

  張台不是傻子,自然清楚白賢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轉身朝乾坤宮的方向行了一個大禮,拜了三下后,才跟在白賢身后離開。

  朝堂之上,文官們正在為張台一事爭論不休,大多人認為張台所犯欺君,罪不可恕。而也有部分人以為,張台乃是難得的人才,不能因為她是女子,便否定她的一切。

  兩邊人各執一詞,吵得天昏地暗,也沒有得出一個結果。最讓大家奇怪的是,就連陛下對這個案子也沒有馬上做出決斷,而是任由文官們討論,似乎對這個張台還沒有下定主意。

  能站在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是真正的庸才,他們也都看過張台的答卷,知道她是個難得人才,甚至在不知道她是女人之前,有不少人都認為她大有所為。

  只可惜世事難料,誰能猜到有這經世之才的人,竟是個女人呢。

  “陛下,臣以為張台此舉乃是敗壞朝綱,影響陛下您的聲譽,此等欺君大罪,理應當斬,”一個文官出列道,“不然日后便會有更多的女子效仿此女,引得天下大亂,此例万不可開。”

  “嗯,”晉鞅看著這個文官,若有所思道,“可是此女有如此才華,若是斬首,豈不是可惜?”

  這位文官道:“陛下,我大豐人才濟濟,又豈會缺有才之士,但是規矩卻不能亂。”女人考什麼科舉,在家好好待著便行了。

  此言一出,不贊同他這話的人,又開始掐了起來。

  等這些文官互掐得差不多以后,晉鞅才道:“古有文王求賢若渴,天下良士不拘男女,只要願意襄助文王,他皆厚禮待之。我朝更有女將軍帶兵上陣殺敵百戰不殆,到了朕這里,若是容不下一位有才的女子,天下該如何看待朕,后世之人又如何看待我們?”

  原本提議斬首張台的文官們有些傻眼,聽陛下的這個意思,好像並不打算追究張台?

  大豐確實有過女將軍上陣殺敵的歷史記載,百年前高羅國進犯,守城的將軍病亡,他的妻子為了守衛城門,便代夫掌軍。后來她能力出眾,讓士兵們拜服,最后不僅守住了城門,並且還帶兵幫助鄰縣退敵。這位女將軍是他們大豐百位名將之一,官拜二品鎮軍大將軍,曾被大豐國君親口稱贊為須眉不及之巾幗英雄。

  想到這,大豐的文官們心里有些犯苦,難道他們大豐出現一個女人打武將的臉還不夠,還要出現一個女人來打他們文官的臉嗎?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誰也不好站出來說,對啊,作為男人我們就是嫉妒賢能,嫉妒一個女人比我們厲害,所以我們想讓陛下您把她給砍了。

  甭管是不是真嫉妒,這會儿再站出來,傳到后世人耳中,那就是他嫉妒一個女人的才干。

  為官几十載,圖的就是一個流芳百世,誰不愛惜自己的羽毛?

  反正這個女人也不可能成氣候,他們這會儿急著跳腳有什麼意思,反正就算她入了朝,也不會有多少升遷的機會。山雞掉進鳳凰窩,再努力她也變不成鳳凰。

  “陛下所言甚是,張台此舉雖是有罪,但是其罪情有可原,臣奏請陛下從輕發落。”幫著張台說話的官員趁著這個機會站了出來。

  這部分屬于思想比較先進,不拘泥于陳規的人,顧之瑀也屬于這個代表隊一員。

  “臣附議!”

  “臣附議!”

  有武官跟著站了出來,用實際行動對張台表示了支持。有了張台來打文官的臉,他們莫名覺得有些解氣。

  最后的結論就是張台重罪可免,但是輕罪不可饒,于是把她發配到一個邊遠縣城做縣令,造福邊遠地區的百姓。

  這個邊遠地方族類復雜,文化農業落后,瘴氣嚴重,一般有點門路的人都不會到此地去做官。

  于是皆大歡喜,張台的功名保住了,可是卻去了一個苦寒之地。對她比較反感的人也很滿意,因為這種地方,去了的縣令不是病死了,就是想盡辦法調任離開,張台一個女人,在這種地方又能堅持多久?

  堅持有可能病死,不堅持就保不住功名,處于這種環境的人,便也無足輕重了。

  只是誰也不知道,張台上任的時候,皇后娘娘送了她一名大夫。

  殿試的事情終于全部落下了帷幕,一段時間過后,張台的事情也漸漸被大家所遺忘,朝中又恢復了往日的景象。

  就在一切都安穩的時候,京城又平地驚雷,這道驚雷還與京城一等世家李家有關。

  有婦人狀告李光吉以庶充嫡,瞞天過海。

  這事一出,滿朝嘩然,李光吉的嫡子不就是京城中有名的公子之一李懷谷嗎?

  可是當年吳氏懷著李懷谷的時候,可是不少人看到她大著肚子的,又怎麼會是以庶充嫡?

  如果這事是李光吉自己干的,那麼吳家人與吳氏知道嗎?

  更重要的是,李懷谷都長大這麼大了,這麼多年沒有人站出來說過什麼,現在突然有人鬧出這種事,這其中如果沒有什麼貓膩,誰又相信呢?

  事情鬧到朝堂之上,李家顏面掃地,李光吉更是信誓旦旦的表示,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請求皇上徹查云云。

  “做母親的怎麼會弄不清孩子是否為自己所出?”晉鞅看著滿臉委屈加憤怒的李光吉,“不如請李夫人一起來協助調查此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ue-len 發表於 2016-5-2 07:24 PM

第92章

  李光吉沒有想到陛下會提到吳氏,愣了片刻才道:“陛下,內子不過是一介婦人,這些事要她來只怕有些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晉鞅擺了擺手,顯然並不理會李光吉這一套說辭,“這種有關子嗣的事情,作為母親的可能更加了解。”

  他看了眼朝中眾人,開口道:“此事就這麼定了,退朝。”

  百官有些可惜的看了眼李光吉與陛下,本來還想繼續看熱鬧,只可惜看陛下的樣子,似乎有意護著李光吉的顏面,他們即便是想看,也沒有機會。

  李光吉冷汗潺潺,沉著臉出了殿門,他忽然憶起自己當初嘲笑司馬鴻的樣子,現在想想只覺得可笑,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與司馬鴻當初又有什麼差別?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當年他把事情做得那般縝密,便是吳氏也沒有察覺出來,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鬧起來?

  還有瑞王那里……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當年幫他辦這件事的人,早已經不留一個活口,死人又怎麼會說話?

  還有誰會知道當年那件事?

  就在李光吉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何明走到了他身邊;“李相爺,陛下請您到御書房去。”

  李光吉心中微顫,看向何明的眼神也帶上些懷疑,當初司馬鴻病逝,他有意阻攔消息傳遞到宮中,讓外界產生一種司馬家被皇帝厭棄,而皇帝怠慢司馬家,所以才會在司馬鴻病逝將近一天后,才有所反應的印象。

  這樣才能讓原本依附司馬家的人更加惶恐,然后轉投在他們李家門下。

  這件事剛鬧出來,出來告狀的人就被皇上派人保護起來,他連人影都沒有看見,現在皇上又直接招他去御書房,難道現在就要審這件案子?

  盡管心里存疑,李光吉卻不敢在何明面前顯露出來,滿朝上下誰不知道何明是陛下面前最得用的太監,就連原本跟在陛下身邊的白賢都被他踩下去了。

  到了御書房,他看到除了陛下在以外,負責查處這件案子的張仲瀚也在。

  “臣參見陛下。”李光吉上前給晉鞅行了一個大禮。

  “李卿不必多禮。”晉鞅朝他點了點頭,然后示意他坐下。

  李光吉在張仲瀚旁邊坐下,兩人互相頷首后,便不再說話。

  屋子里很安靜,李光吉只看到陛下埋頭在奏折上寫著什麼,似乎並無開口的意思,他心里雖然煩悶,卻不好主動開口詢問。不一會儿,宮女端來新鮮的茶點,可是他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倒是坐在他身邊的張仲瀚端起茶杯品嘗起來,他聽著對方用茶蓋刮茶沫的聲音,心中更是焦躁難安。

  約莫過了兩柱香的時間,李光吉身邊的茶水已經變涼后,晉鞅終于開口,“兩人大人再稍等片刻。”

  等?

  等誰?

  李光吉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可是他從陛下臉上看不出有對他不滿的情緒在。

  又等了一會,外面終于傳來几個腳步聲,他忍不住朝外看去,就見白賢帶著自己的發妻走了進來。

  “臣婦李吳氏見過陛下。”吳氏走進屋后,朝晉鞅穩穩的行了一個大禮,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有給李光吉一個。

  他們夫妻二人的感情,早已經是有名無實,在外面人看來他們相敬如賓,互相愛重,不過是做出來讓別人看的而已。

  李光吉沒有想到陛下這麼快就把吳氏帶了過來,不自覺的在臉上帶出了几分情緒。

  “李夫人請坐。”晉鞅照舊給李吳氏賜座,李吳氏在另一邊坐下,剛好能與李光吉對望。李光吉見李吳氏今天穿著暗色的外衫,因為顏色太重,几乎快跟黑色一樣了,他皺了皺眉,李吳氏這几年總是偏愛這種顏色的衣服,整個人弄得一點活氣都沒有。

  只不過李吳氏是他的發妻,這些年來把李家管理得很好,他雖然已經不愛去她的院子,但是卻不會因為她的穿著打扮便表示不滿,這非君子之道,也非為夫之道。

  夫妻二人相顧無言,氣氛再次變得尷尬起來。張仲瀚看了眼李吳氏與李光吉,低頭繼續喝茶。

  大概是擔心李吳氏一個女人在御書房尷尬,晉鞅又讓人去請皇后。

  李吳氏聽到皇帝去請皇后,眉梢微動,不過仍舊端端正正的坐著。

  但是比顧如玖先到的是李懷谷,他走進御書房后,首先看向面無表情的母親,見她似乎對自己的到來並沒有多少反應,心頭一沉。

  這次科舉,他拿到了一甲探花的名次,雖然不如楊國公家的公子拿到頭名狀元,但是在文人中也頗有名望,現在鬧出這種事,他覺得仿佛整個天都塌了下來。

  外面人都勸慰他說,這不過是刁民亂攀咬,或者是惡人別有用心故意抹黑李家的聲譽,可是他心里隱隱有個聲音告訴他說,這一切都是真的。

  小時候他尚不覺得,母親對他雖有些嚴厲,但是他覺得那是為了自己好,也從未怪過母親。直到后來妹妹意外從馬背上墜落而亡,母親便不愛再見他,有時候他去請安,母親也總是稱病不見,這几年他見母親的次數屈指可數。

  以前他以為這是母親傷心過度,不願意深想。可是仔細想想,母親這種行為,處處都透露著不對勁。身為母親,若是一個孩子意外身亡,只會對另外一個孩子更好,更加小心翼翼,因為她會把對兩個孩子的感情寄托在一個孩子身上,又怎麼會對剩下的那個孩子避而不見?

  心里難過万分,李懷谷還是朝李光吉與李吳氏行了一個晚輩禮。

  李光吉想開說說什麼,可是在這種場合下,他說什麼都是徒勞,反而有可能得不償失,干脆保持沉默,他此刻唯一擔心的就是李吳氏。

  他跟李吳氏這麼多年的夫妻,知道她不是百依百順沒有腦子的人,這件事鬧出來,李吳氏不相信還好,若是相信……

  “陛下,皇后娘娘到了。”

  李懷谷聽到太監這句通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門外顧如玖逆光站著,一身輕綢宮裝穿在她身上,宛若仙衣,這讓他突然想起几年前,那個時候顧如玖還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身上沒有這股威儀之氣,但是卻格外的嬌憨可愛。

  在她走進內殿時,他低下了頭,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他這一生不如意的事情太多,已經不差這一樁。

  他並不太難過,只是心里……有些難受而已。

  何明在御案旁擺了一架椅子,顧如玖在這椅子上坐下,然后看了眼屋內的眾人,轉頭看向晉鞅:“陛下,您突然宣妾來,是有何要事?”

  晉鞅笑著對她道;“今日的案子有女眷牽涉其中,所以才讓你來看看。”

  顧如玖了然一笑,目光掃過李懷谷時頓了頓,她已經近兩年沒有見過李懷谷,這位讓無數閨閣姑娘傾心的貴公子看起來有些憔悴,但是眉宇間的傲氣卻沒有折損半分。

  注意到久久目光在李懷谷身上多停留了一下,晉鞅視線在李懷谷身上掃視一番,開口道:“李相,有人狀告你以庶充嫡,你可認罪?”

  “陛下,犬子乃臣與發妻所生,又怎麼可能是庶子,簡直是一派胡言。”李光吉起身道,“這本是無稽之談,請陛下明察。”

  晉鞅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把這話記下了,然后轉頭去看李吳氏:“李夫人,你對此事怎麼看?”

  李吳氏起身朝帝后二人福了福身,然后不緊不慢道:“二十年前,臣婦嫁進李家三年有余終于有孕,臣婦喜不自勝,后來因為失足摔了一跤,讓臣婦的孩儿不足月便出生了。”

  她的這些話有些答非所問,但是晉鞅與顧如玖卻沒有打斷她,倒是李光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起來。

  “臣婦的孩儿生下來的時候,雖然月份不足,但是胎發卻很濃密,並且耳廓上還有個針尖大的小孔,我曾經聽民間的人說過,男子耳朵上有這種小點,是有福氣之人。”李吳氏說到這,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當時他小小的一團,抱在我手里暖極了,也軟極了。”說到這,李吳氏還用手比划了一下孩子的長度。

  李懷谷覺得自己此刻難堪到極點,因為他知道自己耳朵上根本沒有所謂針尖大的小孔,他並不是母親口中的那個孩子。

  他驀地扭頭去看李光吉,若他的母親不是李吳氏,那又會是誰呢?

  李吳氏笑容突然消失:“后來某一天,我的孩子變得不愛哭鬧起來,老爺說他患了病,而我又在月子里無法照顧,老爺擔心孩子過了病氣給我,堅持把孩子便移出了我的居室。”

  李吳氏說到這,眼眶紅了起來:“后來我又有了楚柔這個女儿,她從小被我慣壞了,難免有些嬌蠻任性,幸好有懷谷護著,所以也沒有鬧出過什麼大事。”

  “吳氏!”李光吉開口打斷李吳氏的話,“這些瑣碎小事在陛下與皇后娘娘提起來做什麼?”

  李吳氏扭頭看向李光吉,神情有些詭異,“我若是不說,又怎麼知道自己當年有多麼傻?”

  若不傻,有怎麼會堅持嫁給這個所謂的玉面公子?若是不傻,又怎麼會忍下他把外面的孩子抱回來寵充作她的儿子?他用盡辦法想讓她以為這就是她的孩子,她便裝作不知道,只因為她愛這個男人。

  人犯了傻是要付出代價的,她裝聾作啞了半輩子,結果女儿沒了,丈夫也不是個長情的人,她把自己過成了笑話。

  早知道會有今日,她當年又何必用盡手段嫁到李家?

  當年京城似乎有個女人似乎也喜歡李光吉,而李光吉對這個女人也有些許好感,她便設計離間了兩人,最后這個女人遠嫁他方,而她成為真正的李夫人。

  聽說那個女人似乎與太后的是閨中好友,所以這些年太后對她一直不冷不熱。

  人犯了錯就會有報應,她的報應已經到了,而李家的報應又什麼時候來?若不是李家把她的女儿當做工具,她的女儿又怎麼會被人算計丟了性命?還有她那個出生不久后便病逝的孩子,她連他葬在哪儿都不知道,又有什麼資格稱自己為母親?

  顧如玖已經聽明白李吳氏話里的意思了,對方雖然沒有明說李懷谷不是親生的儿子,但是意思卻透露得很明白。

  她想起太后曾經跟自己講過的那些八卦,比如說李光吉當年被譽為京中玉面公子,又比如說李吳氏對李光吉芳心暗許,用盡手段嫁進了李家云云。

  看得出李吳氏心里是后悔了,所以才會講那麼多過往,與其說她在自嘲,不如說她是在怨恨李光吉。

  “陛下,皇后娘娘,”李吳氏視線慢慢掃過屋內每一個人,最后落到李懷谷身上,半晌才收回目光道:“李懷谷確實非臣婦親生。”

  “臣婦這里有李家與瑞王以及高羅國來往的證據,”李吳氏突然從懷中掏出一疊東西,“請陛下與皇后娘娘明察。”

  滿殿皆靜,便是慣于演戲的張仲瀚也變了臉色。

  “吳氏,你瘋了!”李光吉怎麼也沒有想到,李吳氏竟然會暗中找到這麼多東西,甚至還當著帝后的面拿出來。

  她這是想毀了整個李家。

  李吳氏看著李光吉恐慌的模樣,反而心情甚好的笑開了,她撫了撫鬢邊的步搖,仿佛神情也變得嫵媚起來:“嫁到你們李家的女人,不瘋也會被你們逼瘋。”

  在李家人眼里,女人都是工具,根本算不上一個人。

  可是他們有沒有想過,她們根本不想做工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ue-len 發表於 2016-5-2 07:31 PM

第93章

  “吳氏,你閉嘴!”李光吉再也維持不了自己世家大族的風范,面如土色的想要走到李吳氏身邊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可是他剛站起身,就被站在他身后的太監攔住。

  御書房的大門打開著,几個帶刀的龍禁衛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面的是顧存璟,其次就是胡云旗與晉響。

  看到他們進來,李光吉猛地回頭看晉鞅,難怪只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出來狀告他以庶充嫡,整個京城都鬧得沸沸揚揚,仿佛他犯下滔天大罪。原來以庶充嫡是假,皇上想要借此打壓整個李家是真。

  皇上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以吳氏一個人的手段,她怎麼可能拿到這麼多證據?

  李光吉死死地盯著李吳氏手里的東西,然后眼睜睜的看著它們落入晉鞅的手里。李氏一族在近百年來名聲赫赫,讓無數人向往與尊崇,內里自然也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丑事,這些事若是被查了出來,等待李家的便是身敗名裂。

  想到李家有可能因為李吳氏這個舉動變得一無所有,李光吉便恨不得吃她的肉,咬她的骨:“吳氏!”

  吳氏沒有看面色憤恨到扭曲的李光吉,她把證據交到晉鞅手里后,轉身看向了李懷谷。她對這個儿子的感情是復雜的,有愛有怨,但是卻沒有多少恨。

  她的孩子病故,李光吉想要與其他几個兄弟競爭家主的位置,便把外室給他生的孩子偷偷抱了進來,她雖心有不甘,可是卻默默忍受了。后來她生下女儿后,李光吉漸漸的便不太愛到她的院子里來,可是他也沒有納妾侍進府,所以她只當對方平日里太累,所以需要修身養性。

  后來她才知道,什麼修身養性都是笑話,他不過是又要好名聲,又好女色,便養了外室而已。而他因為患了一場病,不能再有后代,她便想著有懷谷這個孩子在,她的女儿日后出嫁,也有個兄長做靠山,她這輩子儿子沒了,丈夫是個偽君子,唯一讓她活下來的動力,便只有女儿了。

  女儿沒了,她或者也沒什麼意思了。

  “母親……”李懷谷見吳氏看自己,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可是想到李吳氏說的那些話,他又躊躇起來。

  “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我沒有好好待你,你別怨我,”吳氏的腳下突然踉蹌了几下,她轉身朝晉鞅與顧如玖行了一個大禮,“陛下,皇后娘娘,李氏一族雖有種種不是,但是懷谷並未參與其中,求陛下與娘娘明察。”

  顧如玖心頭微酸,吳氏對李懷谷是有母子之情的,只是李光吉太過不堪,讓她不斷的回想過去,連帶著對李懷谷這個無辜之人也有了怨氣。她看了眼晉鞅,點頭道:“你放心,本宮與陛下定會查清事實的真相。”

  “這樣便好,”見顧如玖發了話,吳氏釋然的笑了笑,轉身對李懷谷說,“還記得我當年跟你說的話嗎?”

  “孩儿記得。”李懷谷眼眶發紅,聲音沙啞,“傲不可長,欲不可縱,樂不可極,志不可滿。”

  吳氏滿意的點頭,然后吐出一口烏紅的血來,她用手帕捂住嘴,身子搖晃了几下,便倒了下去。

  “母親!”李懷谷駭然的上前,把吳氏抱進懷中,“母親,您怎麼了?”

  “不好,她來之前服了毒,”顧如玖連忙叫人去請太醫,她起身走到李懷谷與吳氏三步遠的地方,怔怔的看著痛哭失聲的李懷谷,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難怪吳氏會把這些得到的證據全部都拿了出來,把該說的不該說的說了,原來竟是存了死志。

  “您為什麼要這麼做?”李懷谷擦著吳氏嘴邊的血,可是血越擦越多,多到染紅了他的手。

  “有時候死了比活著更好,”吳氏看著李懷谷驚惶的模樣,裂開嘴笑了笑,鼻間也流出了血來,“你不要學我,也不要學你父親,人生短短几十載,要學著為自己而活。”

  “是,孩儿記下了。”李懷谷看著吳氏口鼻都滲出血來,强忍著哭泣的聲音,連連點頭。

  “記得就好,”吳氏看著几步外的皇后,眼神慢慢的模糊起來,她猶記得當年懷谷興衝衝的跑回來跟她說,他想娶顧家的二姑娘。

  那時候她怎麼回答的?

  她好像說:“你若是喜歡,母親便替你去求上一求。”

  那個時候李光吉似乎是不太樂意的,以至于請去說媒的冰人誠意不足,並未打動顧家的人。

  她想睜開眼再看看這個被她忽略了好多年的儿子,可是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以及耳邊若有似無的哭聲。

  “有什麼可哭的,我如今去了,也算是從這場孽緣中解脫了……”

  “母親!”

  “母親!”李懷谷食指放到吳氏的鼻息間,頓時燙手般的縮了回來,他呆愣片刻,才抱著吳氏大聲痛哭起來。

  他自小到大,在父親那里得到的只有訓斥以及權謀之术,唯有的放松與溫暖就是吳氏給他的,即便現在吳氏說她不是他親生母親,他也沒有怨恨,只有感激。

  可是她現在去了,唯一給過他溫暖與輕松的人去了。

  顧如玖茫然的看著哭得毫無形象的李懷谷,她記憶里的李懷谷從來都是自信傲然的,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樣子。現在的他哭得像個小孩,她才恍然回神,便是驚才絕艷的李公子,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她覺得自己心里堵得難受,就像是一個口團在胸口,下不去,上不來。

  一只溫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她回過頭看了一眼,晉鞅朝她安撫的笑了笑,然后道,“來人,把李光吉押入天牢,擇日再審。”

  李光吉沒有反抗,他看著倒在地上的吳氏以及痛哭的儿子,呆愣愣的任由龍禁衛把他往外帶,走到門口后,他突然回頭看向李懷谷。

  李懷谷回頭看了李光吉一眼,輕輕的把吳氏放到地上,用袖袍去擦吳氏臉上的血跡。

  顧如玖心有不忍,把自己的手帕遞給了他。

  “謝皇后娘娘。”他接過手帕,把吳氏的臉擦得干干淨淨,然后起身走到李光吉跟前,朝他跪了下去。

  “咚咚咚。”

  李懷谷連磕三個響頭,然后起身對李光吉道:“請父親多保重。”

  身為人子,他應該夾在吳氏與李光吉中間左右為難。身為人臣,李氏一族做過太多的錯事,他無可辯駁。

  他向李光吉磕頭,是因為他無法為李家做什麼,他心中有愧。

  李光吉沉默的看著儿子這番舉動,然后轉身讓龍禁衛把他帶走。

  “皇上,皇后娘娘,”李懷谷起身朝顧如玖與晉鞅行了大禮,“微臣帶母親回家。”

  顧如玖點了點頭。

  晉鞅更是沒有為難他,還讓何明為他准備了一輛馬車。張仲瀚也趁著這次機會,起身告辭。

  御書房頓時安靜下來,顧如玖看著桌上那疊厚厚的證據,里面有書信,有賬冊,還有一些字據,她忍不住想,如果吳氏早就掌握到這些東西,為什麼隱忍到現在才爆發?

  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小道消息,據傳去年的時候,李光吉身邊多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極受他寵愛,甚至開臉納為妾侍,常常隨侍在他身邊。

  “那個狀告李光吉的婦人是誰?”顧如玖看著晉鞅,直覺告訴她,這件事中,肯定有晉鞅的手筆。

  “那個婦人曾是李府養的舞姬,后來因為被人揭發她為了進入李家做舞姬,失手傷人性命,便被判了重刑。”晉鞅想了想,“這已經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顧如玖皺眉,一個舞姬便是犯了命案,無非是斬首或是流放,怎麼會關押在天牢里?

  “這個婦人有個姐姐,曾經受過李光吉的恩惠,”提到李光吉,晉鞅面色有些冷,“后來她的姐姐失蹤了。”

  恩惠,失蹤……

  “難道她姐姐就是李懷谷的親生母親?”顧如玖面色大變,“所以她才會用盡手段進李家做舞姬,為了查她姐姐失蹤一案?”

  “也許是為了她姐姐,也許是她自己貪念榮華富貴,”晉鞅不置可否道,“這種事除了她自己,誰也不會清楚。”

  顧如玖恍然道:“你說得對。”

  現實有時候比小說話本更殘酷無情,有些真相還是不要知道得太清楚比較好。比如說李光吉,他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十几年前進入李府的某個舞姬,曾是李懷谷的姨母。而李懷谷同樣不會知道,他生母死得不明不白,凶手正是他的父親。

  或許李懷谷心里是清楚的,只是裝作不知。

  一個月后,李家因私通外敵,貪污受賄,傷人性命等十余條罪名滿門被查抄,不少男子被奪去官職判流放之刑。不少犯事的女眷被打入賤籍,余生都將在困苦中經過。

  最讓京城百姓吃驚的是,李家竟然被查抄出几百万兩白銀,各種珍寶更是無數,引得無數人咂舌。

  兩人高的珊瑚珍寶樹,玉雕的假山,金銀鑄就的神像,整箱整箱的金玉珠寶,甚至還有各國上貢給皇室的國禮都待在李家的庫房中。

  查抄的單子公布出來后,滿朝嘩然,這李家當真是膽大包天,連進貢給皇室的東西都敢偷偷的藏起來。

  最后李光吉被判流放三千里,晉鞅並沒有追究李懷谷的罪名,但是他卻自動辭去了朝中的職務。

  站在朱雀門外,李懷谷沉默的看著紫宸殿的方向,直到太陽漸漸高升,他才轉身准備離開。

  “李公子,”顧存璟走出朱雀門,看到李懷谷站在不遠處,便拍了拍馬屁股,趕到他身邊,“李公子怎麼在這?”

  “顧大人,”李懷谷朝顧存璟行了一禮,溫和一笑,“我就是過來看看。”

  顧存璟回頭看了身后的皇宮一眼,再看李懷谷,發現他穿著普通干淨的布袍,雖然沒有往日的奢華,但是卻多了几分灑脫。

  “皇上並未追究你的罪責,你為何要辭去朝中的職務?”顧存璟對李懷谷並沒有惡感,又有些同情他的遭遇,便忍不住勸道,“在職位上熬几年,總有出頭之日的。”再怎麼也比現在好,李家倒台,李懷谷本有滿腔才華卻辭去了官職,日后又該怎麼辦?

  “名利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著又有何用?”李懷谷笑道,“今日得見顧公子,也算是緣分,不知日后何時再能相見。”

  “你……”顧存璟驚訝道,“你准備離開京城?”

  “是啊,從此天高海闊,也算是人生幸事。”李懷谷笑道,“幸好我與沈家姑娘並未成婚,倒也是無牽無掛。”

  “這樣也好,”如今李家倒台,看笑話,落井下石的何其多,李懷谷離開京城反而是件好事。顧存璟朝他拱手道,“祝你此去一切安好,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李懷谷釋然一笑,朝顧存璟回禮道:“多謝顧大人吉言。”他翻身上了馬,下巴微抬,神情堅定,仿佛又是當初那個驕傲的貴公子,“在下也祝顧大人以及您的家人此生極樂,無病無災。”

  顧存璟看著他,無聲的拱了拱手。

  “告辭!”

  馬蹄輕踏,顧存璟看著一人一馬漸行漸遠,悠悠嘆息了一聲。當年司馬家李家何等顯貴,如今都畫作過眼云煙,恍若虛無。

  李懷谷說得對,名利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若是不知足,多了便要溢出來了。

  他騎上馬,路過一條街道時,發現一支迎親隊伍吹吹打打的路過,騎在馬背上的,儼然是楊國公家的公子楊垂文。

  楊垂文高中狀元,又得洞房之喜,人生三大幸事便占了其二。

  有人喜,有人輩,有人離,有人合。來來往往,悲喜離殤,就組成了整個的人生。

  李家的覆滅,終于讓滿朝上下認識到當今皇室的威懾里,他們戰戰兢兢的立于朝堂之上,總擔心自己就是下一個李光吉,再也不敢像往日那般指手畫腳,爭來吵去。

  不過陛下似乎並沒有因為李家而大肆牽連其他人,等到來年春天到來,百花盛開之時,他們終于在心底松了一口氣。

  大概是晉鞅也意識到去年的大動作把不少朝臣給嚇住了,所以他特意在泰和別宮設百花宴,讓大家放松一下精神。

  酒過三巡,眾人微醺之時,瑞王突然站出來道:“陛下,臣有本奏。”

  晉鞅看著瑞王笑道:“今日乃是大家玩樂之時,皇叔若是有事,可以等明日上朝之時再提也不遲。”

  “只怕陛下你明日上不了朝了,”瑞王冷笑。

  顧如玖聽這話有些不對勁,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擔憂的看向晉鞅。

  晉鞅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對瑞王不咸不淡的笑道:“皇叔這話是何意?”

  “你偏寵皇后,讓妖后禍國,打壓忠良之后,心狠手辣屢施暴刑,實在不堪為帝,”瑞王痛心疾首道,“還請陛下寫罪己詔,廢妖后,以正朝綱。”

  顧如玖冷眼看向瑞王,對他這說法感到好笑:“皇叔想要造反便造反,何需拿我一個弱女子做借口?”她站起身,看著下面的諸位朝臣道,“自本宮為后以來,可曾奢靡無度,可曾為娘家謀利,可曾暴虐驕縱?”

  “皇后有仁厚之德,賢惠之性,你簡直是一派胡言!”張仲瀚站起身厲聲呵斥道,“瑞王你野心勃勃,其心可誅!”

  瑞王嘲諷的看了張仲瀚一樣,然后看向顧如玖道:“你身為皇后,卻久居紫宸殿,這難道是為后之道?”

  “天底下夫妻同住一室方為正道,朕與皇后為何不能共住?”晉鞅冷眼看向瑞王,“皇叔今日酒喝多了,朕不追究你失態之言,你退下吧。”

  “黃毛小儿何必假作好人,”瑞王撐著輪椅的扶手,緩緩的站了起來,“本王今日,就是來清君側的,還請皇上不要維護這個妖后。”

  他話音一落,喊殺聲便從外面傳了進來,一些大臣嚇得面如土色,但是更多的人卻站起身,擋在了帝后面前。

  “瑞王,你想干什麼?”一位老臣怒斥道,“你想造反嗎?”

  “這個天下是晉氏一族的,本王姓晉,又怎麼叫造反?”瑞王緩緩走了兩步,然后看向擋在帝后面前的眾位臣子,“你們是想陪皇后一起死嗎?”

  眾大臣看著瑞王的雙腿滿臉驚訝,原來瑞王竟會走路?

  “你們覺得很奇怪,本王居然會走路了?”瑞王冷笑,“當年若不是皇后在本王母妃懷孕時下藥,本王又何至于落下這個殘疾?只可惜本王命好,遇到了天下難得的神醫,治好了這雙腿。”

  “能走兩步路就叫治好,”顧如玖冷笑著高聲道,“那我們這些人就是健步如飛。”

  “住口!”瑞王沉下臉,滿眼殺意。腿疾一直是他的逆鱗,現在他好不容易能站起來,卻被顧如玖出演嘲諷,怎麼能不氣急敗壞。

  “你叫本宮住口,本宮便住口,你算個什麼東西?”顧如玖笑得一臉不屑,“皇祖父瞧不上的儿子,也就只能借著輩分在本宮面前大呼小叫了。”

  擋在顧如玖前面的顧存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妹紙,你再說下去,瑞王就要氣死了。

  “閉嘴!閉嘴!”瑞王氣急,轉身對身后的衛兵們道,“殺了這個賤人,給本王殺了她。”

  他此言一出,護在帝后身邊的龍禁衛以及禁衛軍都拔了刀出來,一時間氣氛變得格外的緊張。

  “現在整座山已經被本王包圍起來,外面的人只以為是衛軍護山,”見到對方拔了刀,瑞王反而冷靜了不少,他把手背在身后,冷笑道,“來人,拖几個人出去斬首,若是陛下一刻鐘后再不願意寫退位詔書,就繼續拖人下去。”

  他等了片刻,卻沒有任何動靜,他回頭看去,身后的那些衛兵仍舊穩穩的站著,仿若雕塑。

  “嗖!”一支箭穿過他的雙腿,他只覺得膝蓋一痛,人便摔到在地。

  看著躺在地上的瑞王,顧如玖滿意的拍了拍二哥的肩膀,然后道:“這就叫反派死于話多。”

  顧存璟干咳一聲:“皇后娘娘,您小心台階,別摔著了。”

  瑞王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精心安排的衛軍,竟然會不聽自己的命令,這都是他在封地上養起來的人,怎麼可能不聽他的話?

  “來人,把瑞王扶起來。”晉鞅讓朝臣們退下,然后看了眼那些因為害怕躲在角落里的官員,“皇叔,朕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造反。”

  “你不用裝模作樣,今日即使我不反,你也容不下我,”瑞王扭曲著臉,硬生生把箭從自己的腿里拔了出來,然后用手扶著坐了起來,“你為了削藩算計良多,本王又怎麼會坐以待斃,難道要本王像忠王一樣,奉上所有權利任人宰割嗎?”

  被點到名的忠王連忙站出來道:“陛下,臣對陛下忠心一片,絕無二心。”

  這人是不是腦子有病,在京城里鬧造反,還把他牽扯進去,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顧如玖看了眼被瑞王扔到一邊猶帶血肉的箭,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她看著都疼,瑞王是怎麼下手抽出來的,這是一個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的男人。

  聽到忠王的話,瑞王嗤笑了一聲,然后看向晉鞅道:“本王即便是輸了,也要輸個明白,這些衛兵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算計好了一切,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這些士兵們不聽他的命令。

  顧如玖扯了扯晉鞅的袖子,然后道:“你想知道?”

  瑞王看著顧如玖,等著她回答。

  “可是陛下與本宮並不太想告訴你,”顧如玖揚唇一笑,“你只要記得自己輸了就行。”

  罵她是禍國妖后,她就要讓他憋屈一輩子!

  果然此言一出,瑞王就氣得吐了一口血。朝臣們紛紛低頭,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總覺得今天的風頭,全被皇后娘娘搶光了。

  “妖婦!”瑞王擦去嘴邊的血,恨恨的瞪著顧如玖。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長得一張善良無害的臉,說的話做的事,卻又如此讓人厭惡。

  “把他帶下去,”晉鞅沉下臉道,“皇叔,朕給過你機會了,你若是再辱罵皇后,朕可以讓你的孩子去陪伴你。”能忍到現在,已經是晉鞅的極限,一口一個“妖后”,簡直讓他忍無可忍。

  瑞王面色大變,忍了又忍,最終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

  他環顧四周,這些大臣們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無關緊要的存在。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腿上流下的血,與地上的塵土混合在一起,散發著難聞的腥味,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算計了這麼多年,竟輸在了晉鞅手上。

  誠王那樣的窩囊廢,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儿子出來?

  德隆七年三月,瑞王造反于泰和別宮,后大怒,與瑞王爭辯于御前,瑞王辯解不過,氣怒攻心,口吐鮮血,被禁軍擒獲。

  德隆七年六月,瑞王因刺殺孫太妃,通敵賣國,造反各項大罪,被貶為庶民,囚禁于京郊,其妻女子嗣皆同。

  “又下雪了。”顧如玖趴在窗欞上,朝外呼出了一口白氣,然后伸手接住了飄揚而下的雪花。

  “外面冷,”晉鞅拿了一件狐毛披風給她蓋上,“怎麼跟個小孩似的。”

  “古人有云,幸福的女人向來比較幼稚,”顧如玖搖著食指,一臉得意,“這可是你的功勞。”

  晉鞅笑了笑,從身后抱住她,低聲問道:“哪位古人如此有見識?”

  被他的熱氣呼得耳朵有些發癢,顧如玖摸了摸耳朵,“管他哪位古人說得呢,反正有道理就行。”

  “嗯,你說得對,”晉鞅下巴在她的肩膀上磨了磨,“不過古人還說過另一句話,”

  “什麼?”顧如玖吹了吹手里的雪花,看著它們飄落在地上,與厚厚的積雪融為一体。

  “那就是……男人對自己心愛的女人,要如珠似玉般的疼惜。”晉鞅吻了吻顧如玖的耳垂,“久久于我,非珠玉可及。”

  “那我是你的什麼?”

  “你便是我的性命,有你在身邊,我才是活著。”

  顧如玖靠著身后溫暖的胸膛,看著窗外飄揚的雪花,笑如春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ue-len 發表於 2016-5-2 07:37 PM

第94章

  寒冬腊月,正是最冷的時候,老趙頭哆哆嗦嗦的裹了裹身上的破舊棉衣,用鏟子鏟去門口的積雪。

  守門的衛兵都認識老趙頭,見他縮頭縮腦的樣子,還取笑了他几句。

  老趙頭也不生氣,笑呵呵的應了几句,這里是京郊,又是大雪的天,這些衛兵們整日守著個沒人進出的別庄大門,肯定沒什麼意思,拿他取笑几句也不是什麼大事。

  几個衛兵取笑完了,又幫著老趙頭鏟起雪來。他們都是在京城混得不好,所以才被打發到這里來的,看不看門,有沒有規矩,根本沒有人在意。

  “聽說前几天陳哥花了兩百兩銀子,調任到左右衛去了?”衛兵甲有些羨慕道,“若我有這麼多銀子,也跟著去了。”

  “別妄想了,人家有銀子還有門路,”衛兵乙搖頭道,“咱們有錢也沒地花。”

  誰不想調任呢,守著這麼一個廢王,無功無勛的,什麼時候是個頭?

  “你沒看,那邊是不是有人來了?”老趙頭突然指著遠方,似乎有一對人馬過來。

  兩位衛兵抬頭看去,一看這儀仗,頓時變了臉色,衛兵乙扔下手里的鏟子,匆匆忙忙道:“是御駕到了,老趙頭,你快去通知別庄里其他人迎駕。”

  老趙頭哪見過這麼大的陣仗,忙連滾帶爬的往庄內跑去,通知庄子里的管家等人。

  晉元慶聽到院子外面突然傳來不小的動靜,扔下手里的毛筆皺了皺眉。

  “父親……”他的儿子晉良喘著氣跑進屋,“陛下來了。”

  晉鞅垂下眼瞼,良久后道:“推我過去。”

  “是。”他們被關押在這里已經半年有余,早沒有在瑞王府時的安逸日子,很多事情都需要親力親為,那些前簇后擁的過往,仿佛就在夢里一般。

  “陛下,別庄到了。”何明看著眼前顯得有些荒涼的別庄,裹了裹身上的厚實外袍,今日這風冷得刺骨。

  晉鞅身穿鑲白狐毛錦緞袍,外面披著一件銀鼠裘,走下馬車的時候,不像是位帝王,更像是世家貴公子。

  但是只有站在門口迎接他的晉良知道,這位看起來溫和仁厚的帝王,手段有多狠辣。

  “草民拜見陛下。”民見帝王是要跪的,晉良老老實實的行了一個大禮,冰涼的雪水透過棉布滲到膝蓋上,他冷得哆嗦了一下。

  “不必多禮,”晉鞅踩著石階而上,進門后便見到坐在輪椅上的晉元慶,他的身后還跪著一些別庄的人。

  晉鞅微微抬了抬頭。

  何明見狀,忙揚聲道:“起。”

  晉元慶抬頭看著站在門口的青年,對方白衣勝雪,自己穿著半舊不新的棉袍,在他面前竟像是一團淤泥。

  “皇叔近來可還好?”晉鞅神情平靜的看著晉元慶,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而不是一個曾經謀反過的王爺。

  “陛下說笑了,罪民何德何能承皇叔之稱?”晉元慶拱手道,“請恕罪名雙腿殘疾,無法大禮相待。”

  躬身跟在晉鞅身后的晉良聽到父親這話,嚇得滿身冷汗,連連向晉元慶使眼色,讓他不要惹怒這位帝王。

  “皇叔即便成了罪名,也是朕的叔父,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晉鞅看了眼這座別庄,實在算不上多好,不過與他幼年時居住的屋子來說,也不過是半斤八兩。

  “朕第一次來參觀叔父的居所,叔父若是不介意,便陪朕走一走。”晉鞅把手背在身后,緩緩走到晉元慶面前。雪花紛紛揚揚落在他的頭頂,無端讓他多了几分寒意。

  “若是陛下不嫌棄罪民雙腿殘疾,罪民願意奉陪。”晉元慶的腿被箭射個對穿后,便再無站起來的可能,他有意提到這件事,不過是想嘲諷晉鞅假惺惺做戲而已。

  但是這種嘲諷對晉鞅而言,完全沒有任何用處,他點了點頭道:“朕自然不會介意。”

  何明立刻安排人去清道,又讓無干的人退了下去,只留下他陛下與晉元慶三人。

  看到這個架勢,晉元慶嘲諷的笑道:“陛下來參觀別庄是假,有事要說才是真吧?”

  晉鞅卻真的把這個不大的別庄轉悠了一圈,然后道:“叔父這里,比朕當年要好。”

  他沒有明說當年是什麼時候,但是晉元慶心里卻清楚的。他看向站在雪地里的晉鞅,沉默片刻后道:“陛下有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

  “朕聽聞叔父與誠王妃有過一段過往?”晉鞅伸手接住几片雪花,突然想到久久似乎也曾做過這樣的動作,面色柔和了下來。

  晉元慶沉默不言,他知道晉鞅說的誠王妃是司馬氏,而他與司馬氏之間,又豈是“一段過往”四個字便形容過去的?

  那個時候他心系司馬氏,甚至恨不得為她去死,可是司馬家卻把她嫁給了二哥。只因為他身有殘疾,只因為他不受父皇寵愛。

  高高在上的司馬氏,怎麼會把嫡脈的小姐嫁給他?

  他瘋了一般質問司馬氏,甚至求她不要答應誠王的求婚,可是這一切不過是他的妄想。

  司馬氏出嫁那天,似乎也下著這樣的大學,可是滿目的紅卻刺痛著他的雙眼。

  門第,權勢,榮耀,司馬氏為了家族放不開這一切,而他給不了她想要的。

  想到這一段過往,晉元慶只覺得憤恨與難堪,以及說不出的痛,他看著晉鞅,半晌才道:“逝者已矣,陛下又何必再提。”

  “誠王妃曾說,朕出生的那一日,錦州下了很大的雨,電閃雷鳴仿佛整個天地都要翻倒過來,”他背對著晉元慶,“也因為朕在娘胎時,誠王妃一直在趕路,導致胎像不穩,這也導致朕這些年來身子一直不好,整個誠王府都以為朕活不下來,結果朕卻好好的活下來了。”

  當年誠王成婚以后,第二年便去錦州上任,當時誠王妃懷有身孕,沿途奔波導致胎像不穩也很正常。

  晉元慶原本想嘲諷誠王不体貼人,可是話未出口,卻變了臉色:“你不是因為早產才導致元氣不足嗎?”

  當年司馬氏與誠王在十一月底成婚,晉鞅出生后,不少人都知道,誠王嫡長子因為早產,導致身子非常不好。

  雖說是七活八不活,但是晉鞅雖然活下來了,但身体確實算不上好。

  “當然……”晉鞅笑了笑,“或許是這樣,朕又怎麼清楚。”

  晉元慶想掙扎著站起來,可是他的腿已經被廢,所以掙扎半天也只是徒勞,何明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晉爺,請您坐好,不要摔著了。”

  “你告訴我,你告訴我,當年……”晉元慶因為用力過度,臉上的青筋暴起,顯得格外的猙獰,“你母親當年……”

  “叔父不是說過嗎,逝者已矣,那些過往又有什麼可提的?”晉鞅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看著這破舊的小院,“看叔父似乎非常適應這里,朕也就放心了,起駕回宮吧。”

  “不不不,你不能走。”晉元慶想伸手去抓晉鞅,何明竟沒有把他按住,他從輪椅上摔了下來。可是他卻分毫不在意,竟靠著雙手,趴在雪地上,往晉鞅所站的地方一點點挪動著。

  晉鞅看著地上緩緩挪動的身影,眼底露出十分復雜的情緒,他閉了閉眼,在對方即將拉住自己袍角時移開了腳步,“朕走了,叔父你好自為之。”

  “你等等,你等等……”晉元慶想要爬起來,卻又徒勞無功的摔回雪地中,摔得滿頭滿臉的雪。他抬起頭,只能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越走越遠,最后消失在門口。

  他卻仍舊不甘心的想往門口爬,爬了几步后,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不能讓人知道,不能讓人知道……”他縮回手,喃喃的念叨著這一句,任由雪花飄落滿身。

  “父親!”晉良送走晉鞅后,發現晉元慶摔在雪地里,忙把他扶了起來,忍不住罵道,“當今欺人太甚,要打要殺直說便是,何必……何必如此折辱人?”

  “不怪他,”雪花化開,順著發梢低落在地,晉元慶抹了一把臉,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凍得通紅。

  他忽然想起,十几年前,有手下彙報過誠王嫡長子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吃冷饅頭,喝雪水,為了吃一碗熱飯,被繼母的儿子欺負嘲笑。

  那時候他的心情如何?

  似乎是快意的,他甚至特意安排人到誠王面前使計,讓晉鞅的日子更加難過。

  “啪”

  一滴水落在他通紅的手背上,他用另一只手擦了擦。

  “刺殺的計划……取消。”

  “父親?!”晉良不敢置信的看著晉元慶,“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為什麼要取消?”

  晉元慶搖了搖頭,抬頭看著天際,只看到白茫茫一片。

  等了良久,也沒有得到父親的回答,晉良心中便有万般不甘,也只好咽了回去。

  第二天,京中傳回消息,昨夜有地方發生火災,一支外地進京的商隊被燒死了。

  晉良駭然,因為這支偽裝的商隊,就是他們安排的殺手。

  “原來他真的知道,”晉良根本不相信這是什麼火災,世間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剛好就發生火災,而且還只燒死了他們安排的人。

  想到晉鞅的種種手段,晉良再也不敢有什麼想法,老老實實的縮在這小小的庄子里,日日過著被圈禁的生活。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好几個春秋,宮里突然來了天使宣旨,原來是當今立太子,大赦天下,他們一家人終于被釋放了。

  不僅如此,當今還給了他父親一個三等的侯爵,賜號純。

  此事傳出后,不少人盛贊當今陛下仁厚,皇后娘娘慈愛,倒是把他們一家襯得更加不堪起來。

  純是好字,可是用在他們頭上,就格外的諷刺,天下誰不知道當年瑞王造反失敗這件事?

  他們一家搬入侯府,無人前來慶賀,反而有百姓到他們門前吐唾沫,甚至外面還有專門來罵他們一家的童謠。

  所以他們看似被釋放了,實際上卻過著比往日更加不堪的日子。

  某一天他出門給孩子買零嘴,忽然在街頭遇到了忠王世子晉宏,對方一身錦衣,騎在高頭大馬上,身邊圍著好几個有意討好他的貴族子弟。

  晉宏似乎也看到了他,所以專程下了馬,並且找借口支開了那几個貴族子弟。

  一時無言,兩人當年雖都是王府世子,可是自小沒生活在一塊,忠王又與他父親不太對付,所以兩人之間並沒有所謂的兄弟之情。

  “出來買東西?”還是晉宏先開口,他看到晉良手里的糖人布偶等物,“我那兩個小侄儿可還好?”

  “挺好的,”晉良勉强一笑,看了眼街頭來來往往的行人,“你呢?”

  “還不錯,”晉宏笑了笑,顯得十分愜意,然后道,“走,我們去樓里說話。”

  晉良回頭,才發現自己身后是一家很大的酒樓,上面掛著一個牌匾,上書“鱻魚樓”三字。

  “不用了,”晉良握緊手里的東西,搖頭道,“孩子還等著我回家呢。”

  晉宏也不强求:“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下次有時間我們再聚。”

  晉良笑著應了,但是他們彼此心里都清楚,這個下次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他們兩家當年的立場不同,現在的結局也截然相反。

  “告辭!”晉良朝晉宏拱了拱手,也不等晉宏回禮便轉身離開,走了一段距離后,他忍不住回頭,就見晉宏還站在鱻魚樓下,只是身邊又多了几個身份不凡的公子,猶如眾星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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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e-len 發表於 2016-5-2 07:42 PM

第95章

  德隆十二年春,德隆帝下旨立年僅六歲的皇長子為太子,並大赦天下,此舉讓整個大豐見識到當今陛下對太子的看重。

  立太子前,高羅國大舉侵犯大豐,但是大豐將領有如神助,對敵軍的排兵布陣手段了解得一清二楚,把敵軍打得節節敗退,丟盔棄甲,最后甚至擒獲了高羅國的太子與皇子,導致高羅國顏面大失,一蹶不振。

  高羅國大敗,太子與皇子俱被俘虜,無奈之下只好向大豐呈遞投降書,並簽訂了一大堆喪權辱國的條約后,才領回他們的太子與皇子。

  從此以后,高羅國几百年內,無力再侵犯大豐,子孫后代的骨子里,都印著對大豐的敬畏與恐懼。

  楊垂文身為國公府世子,德隆六年的狀元郎,經過五六年的官場生活,漸漸的在朝中站穩了腳跟,並且成為年輕一輩中,頗為顯眼的一類人。

  他早年時,還有司馬家公子、李家公子等與他齊名,但是隨著司馬家閉門謝客,李家被滿門查抄,他在同輩中,就顯得冒尖起來。

  從禮部出來,他在路上遇到了戶部尚書顧之瑀,他現在不過是個小小的禮部郎中,在戶部尚書面前,自然是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禮。

  如果說他是年輕一輩中比較出眾的,那麼顧之瑀就是他們那個年齡層中的佼佼者。十七歲入朝,二十八歲任戶部侍郎,年過三十四便做了戶部上書,簡直就是步步高升。

  史上雖有十二歲狀元郎,七歲相爺,但都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能像顧之瑀這般的,已經是少之又少。更何況這位深受陛下信任,又確實有真本事,就算有些人在背后眼紅,當著顧之瑀的面時,也都個個滿臉帶笑,小心翼翼的捧著。

  楊垂文隨無諂媚之心,卻有敬佩之意。

  “下官見過顧大人。”這個禮他行得心甘情願。

  “楊大人,”顧之瑀雖是文官,但是卻是騎在馬上,他見到楊垂文,微笑著回禮,“真巧。”

  六七年過去,當年眼前這個人還是少年郎,還曾讓胡太太代為說親,誰知眨眼間這麼多年便過去了,年少不知愁的少年郎也成了穩重的青年。

  “是啊,”楊垂文笑了笑,眉宇間染上一絲悵然,“挺巧的。”

  兩人之間並沒有多少交情,要真論起來,並沒有多少話說。

  “聽說禮部左侍郎的職位空缺下來了,”顧之瑀在馬背上朝楊垂文拱手,“我先在這里預祝楊大人高升了。”

  楊垂文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向來穩重的顧之瑀竟然會輕易說出這樣的話。

  “楊大人不必介意,待明天你的任職公文大概已經下來了,”見楊垂文這樣,顧之瑀猜到他大概是心有顧忌,便把話說明了,“方才我不小心看到有關大人的任職公文,方才有此一說。”

  “多謝大人告知。”楊垂文接受了顧之瑀的好意,朝他拱手行了一禮。

  “楊大人客氣了。”顧之瑀笑了笑,然后看了眼天色,朝他拱手道,“天色不早,我先告辭。”

  “大人慢走。”楊垂文再次行禮,目送顧之瑀遠去。

  當年顧之瑀與陳氏夫妻情深,便是陳氏身亡以后,膝下無子也不願再娶,本來這般情深說來是段佳話,哪知道陳家做事糊涂,三番四次的把顧家當作冤大頭,最終把往日的情分給磨沒了,甚至還害得宮中的皇后被誠郡王妃莫名其妙給罵了一頓,然后引起陛下大怒,讓原本就不受陛下待見的誠郡王妃一家在京城里的日子更加難熬。

  誠王膝下三子,大公子過繼給先帝與太后,成了當今陛下。二公子紈绔跋扈,然后被陳家公子失手打死,最后降等承襲誠王爵位的竟是向來不顯山漏水的庶三子。

  本來按規矩,父死嫡繼,無嫡族繼,三公子庶出並無繼承爵位的資格,但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當今陛下把三公子名牒改到了已經仙逝的誠王妃司馬氏名下,他不是嫡子也成了嫡子。

  不知情的人都誇當今陛下仁厚,想辦法讓誠王血脈繼承了爵位。但是知情的人看來,只覺得當今陛下心狠,誠郡王妃一直對當今陛下與庶子不好,現在庶子繼承了爵位,誠郡王妃日后還能有舒心的日子可過嗎?

  想到皇室那些恩怨情仇,楊垂文不免便想到了某個人,于是他忍不住苦笑了一番。回到國公府,他先去見了父母雙親,再回到自己的院子。

  “你回來了?”沈氏見到楊垂文回來,面上露出一個端庄的笑意,然后轉身讓丫鬟們擺飯。

  “有勞夫人。”楊垂文接過沈氏遞來的毛巾擦干淨手,然后與沈氏閑聊了兩句,兩人一問一答,相敬如賓卻缺了几分親昵,只不過彼此間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竟都覺得這樣就很好。

  兩人膝下現有一子,長得玉雪可愛,楊垂文回家后,常常花時間在教養儿子身上。

  “過几日我母親過壽,你可有時間去?”吃完飯后,沈氏問。

  楊垂文點了點頭,每年遇到這種事情,即便他沒有時間,也會想辦法空出來,這是他給發妻的臉面。
   
  見他點頭,沈氏心底松了口氣,兩人洗簌過后,便准備睡覺。

  一張床,兩張被子,然后各自無夢到天亮。

  第二天,任令果然下來,楊垂文成了禮部左侍郎,諸位同僚笑鬧著要他請客吃酒,他當即便應承了下來。當天晚上大家喝得伶仃大醉,他回府的時候,母親關切的讓人給他准備了醒酒湯,才讓他回了院子。

  回到自己的院子,沈氏早已經睡了,他站在黑漆漆的屋外,沉默了一會儿,轉身去了書房。

  沈氏早晨起床的時候,見旁邊放著的那床被子動也未動,便問身邊的丫鬟:“昨夜世子沒有回來嗎?”

  “少奶奶,世子昨夜回來了,只是喝得有些多,便在書房睡下了。”丫鬟小聲答道。

  沈氏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再問,然后轉頭看起京城貴婦圈發來的邀請函。

  她的貼身丫頭想說些什麼,但是嘴角動了動,見沈氏並不在意世子昨夜醉酒的樣子,便又把話給吞了下去。

  又是五日大朝會,作為禮部侍郎,楊垂文站朝的位置往前靠了不少,他看了眼御座上的帝王,又把頭垂了下去。

  朝會剛開到一半,突然有個太監在帝王耳邊說了什麼,然后大家就看到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竟然站起身就大步離開了,留下滿朝的大臣面面相覷。

  他下意識看了眼站在前方的顧之瑀,也許對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除了他意外,還有好几個大臣也都望著顧之瑀,期望他能說出個什麼來。讓大家比較失望的是,顧之瑀除了臉色難看一些以外,從頭到尾就沒有開過口。

  楊垂文心里突然有些擔憂,連顧之瑀臉色都變了,可見內宮肯定是發生什麼事了,恐怕還與皇后娘娘有關。

  小半個時辰以后,后宮傳出消息,皇后產下了小公主。

  朝臣們聽到這個消息后,紛紛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帝后成親七年,膝下已經有兩個皇子,卻無一公主,傳聞皇后似乎對此特別的遺憾,現在總算儿女雙全了。

  知道陛下這會儿肯定是沒有耐心面見朝臣,大家便三三兩兩的散了,楊垂文走出大殿后,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雨,玉階都已經濕透了。

  他走在雨中,任由雨水淋濕外衫,但是心里卻有些空空蕩蕩,說不出的悵然。

  遠遠看到几個帶著紗帽的年輕少女騎著馬在雨中奔馳,隱隱還有清脆的笑聲傳過來,他忽然想起,當年的皇后娘娘,也常如這些少女般騎在馬背上,笑如春花。

  后來她嫁進了宮,因為帝王獨寵,被人罵禍國妖后,再后來產下皇子,帝王在重臣面前言明,永不納妃。

  世間最無情的就是時間,因為万物都有停歇的時候,唯有它永遠不會因為人的感情會有所變化。

  他很慶幸,陛下對皇后從一而終,而顧家也安分守己,深受陛下信任,如若不然,皇后娘娘又該是何等的命運?

  街頭有個瞎眼的老頭在擺攤,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忙著擺攤,唯有他因為雙目不便,抖著手在桌面上艱難的摸索。

  他停下腳步,幫這個老頭把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好,然后系上一個結,塞進老人的手里。

  “多謝這位官人,”瞎眼老頭握住他的手腕,“這位官人身上貴氣不凡,想來是個生而富貴之人。”

  楊垂文看著他毫無光澤的雙目,不甚在意的笑道:“老先生神機妙算。”

  “哪里哪里,小老儿不過是發現官人手腕細膩有肉,才以此推測而已,”瞎眼老人收回手,把系好的包挎在手腕上,然后在身后的牆根處摸出一根拐杖,“雨大了,官人為何還在此處逗留?”

  楊垂文看著街道上奔跑躲雨的人群,笑著道:“雨中走一走,有助于心靜。”

  “靜在于心,不在于外物,”瞎眼老人朝楊垂文的方向“看”,然后搖頭嘆息道,“命里無時終須無,不要過于强求。”

  “在下並無所求,”楊垂文沉默片刻后道,“只是……”

  只是有些惆悵而已。

  瞎眼老人嘆息一身,用拐杖探著路,一步步離開。

  算命者可算前塵與來事,卻不可算人心。

  楊垂文目送著老人遠去,抹去臉上的雨水,突然想起今日要教儿子描紅習字,忍不住便加快了腳步。

  沒過一會儿,雨下得更大,整個京城仿佛都陷入了一片水霧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ue-len 發表於 2016-5-2 07:46 PM

第96章

  (上)

  玄色馬車通過高高的城門,晉鞅隔著馬車簾子都能聽到外面的街道上有多熱鬧,他的手狠狠捏住腰間的玉佩,面色因為努力克制著笑意,而顯得有些扭曲。

  他終于到了京城,終于到了這個地方。

  他對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可是從頭到尾都端端正正的坐著,從未掀起簾子一下。

  不知道走了多久,馬車外有女子說笑聲傳進來,他模模糊糊聽到李家司馬家之類的言語。

  他松開腰間的玉佩,面色徹底冷了下來。

  最后馬車停在了別館,晉鞅住進院子后,聽別館里的下人提起,此處主要用來招待國外的使臣以及各地進京的藩王。

  現在他們這五個藩王的儿子住在這里,甚至其中一人將來會成為帝王,所以別館的下人不敢慢待,在他們這些藩王子嗣面前,莫不是客氣又小心。

  在晉鞅記憶中,很少受到這樣的待遇,他看著這些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的下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公子,別館里沒有今年的新茶,請您擔待。”別館的管事見晉鞅喝了茶,一臉面無表情的模樣,以為他是對茶葉不滿,忙作揖請罪,又說明原因。

  “無礙。”他微微搖頭,沒有多話。

  管事松了一口氣,退下后還暗暗感慨,這位誠王府的嫡長子可真有氣勢,聽說他外祖家是司馬氏一族,難怪能教養出這樣的公子。

  隨后他們在別館中待了一月有余,除了每日有先生來為他們授課以外,皇帝並沒有召見他們。
 
  晉鞅的二弟與瑞王府的庶子坐不住,便整日都勾肩搭背的出門玩,剩下的三弟躲在院子里不出門,這便讓晉鞅與瑞王世子晉良顯得出眾起來。

  但是晉鞅心里清楚,早在几年前瑞王就為晉良請封了世子,所以皇帝過繼晉良為子的可能並不大。

  他們又在別館待了大半月時間,先帝已經十多天沒有上朝,可是仍舊沒有召見他們這些王府子嗣。晉鞅一面努力的吸收各方面的知識,一面在心里想,當今皇帝心里一定非常不甘心。

  肆意妄為了半輩子,卻沒有一個親生儿子繼承他的帝位,對于這個自大昏庸的帝王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只可惜不甘心也好,甘願也罷,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晉鞅是在半夜被人從床上拎起來的,聽到外面的喪鐘聲響,他眼睛驀地大睜,聖上駕崩了?

  這一刻他的心情十分的復雜,有期待,有恐懼,有無奈以及焦慮。

  馬車趕得很快,他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中,伸手撩起簾子一角,街道上漆黑一片,黑得無邊無際,黑得讓人心中沒有底。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絲絲亮光,他舉目望去,借著大門上掛著的兩盞白燈籠發出的光芒,看清了牌面上的兩個字。

  顧府。

  晉鞅聽說過這家人,但是所知甚少,只知道這家的家主是個極有才華的人,膝下的兩個儿子也很爭氣。

  馬車漸行漸遠,他忍不住再度回頭,看著顧府大門口兩盞白燈籠在夜風中搖來晃去,竟莫名讓他覺得心中有些安慰。

  下了馬車,他聽到走在他身后的二弟哼了一聲,他看了眼前面領路的藍衣太監,狀若未聞。

  “就憑你也想做皇帝,別做夢了。”

  晉鞅回頭,看著面目扭曲的二弟,淡然一笑,然后收回目光再也不看他。

  見到太后時,他就發現,太后比自己想象中要溫和與年輕,當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晉鞅就知道,未來的帝王是他了。

  成為皇帝后,他身邊有無數想要討好他的人,還有他以往奢求不到的名師為他授課,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權利賦予他的。無論這些名人名士口里把自己說得有多清高,多不求名利,在他還是王府里不受重視的公子時,可沒有什麼名人名士來主動教授他,更沒有人誇他有天賦。倒是成了帝王以后,這些人處處捧著他,誇著他,仿佛他是世間最聰明能干的人。

  好在他早就見慣了人性的丑惡,倒也不覺得這些人可笑,不過是利益驅使罷了。

  這些帝師中,唯有一人比較特別,那就是顧長齡。此人出生世家,卻沒有世家之人的拘泥與虛偽,他做得好時,顧長齡會誇獎他,做得不好時,顧長齡也會批評。

  “你的字雖有其形,但是卻無其風骨,雖說為帝者不一定要擅長書法,但是也不可過于懈怠,”顧長齡看完他寫的字,搖著頭道,“世人總是以貌取人,以字觀人,陛下身為帝王,若是書法過于軟綿,就會有朝臣認為你溫和可欺,倒是不美。”

  “先生教訓得是。”當身邊人總是說你好的時候,有一個人敢與站出來說不好的地方,就顯得難能可貴了。

  后來他們漸漸熟悉了過后,顧長齡曾笑言,“陛下現在這字,倒是能比上我家姑娘了。”

  晉鞅好奇道:“先生家的姑娘也擅書法?”

  “雖不及她兩位兄長,倒也能看,”顧長齡搖頭笑道,“只是內子與她的兄長姐姐都愛偏寵著她,把她養出個懶散的性子,實在有些不像樣。”

  話雖這麼說,但是晉鞅能夠看出,顧先生對這個女儿是極為疼愛的。

  這大概便是人們口中的“父愛如山”吧。

  第一次見到顧先生的女儿,他根本不知道對方是顧先生的女儿,只以為是哪家嬌養的姑娘,站在宮道旁,像一朵美麗的迎春花,讓人看一眼便覺得無限喜歡。

  后來他才知道,原來她就是顧先生口中的女儿,在他看來,這個叫顧如玖的姑娘,比顧先生口中所說的更鮮活,也更惹人喜歡。

  在他以為帝位是他此生最貴重的禮物時,他才忽然發現,自己對久久抱著男女之情。

  因為這個世間,只有久久會送他普通人都該有的禮物,只有久久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人,而不是在看一個帝王。

  在她的眼里,他是活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戴著冠冕毫無情緒的帝王。

  得知司馬家想要把家族中的姑娘送進宮時,晉鞅差點沒當著司馬鴻的面笑出來。司馬家把他當做什麼,不要要的時候置之不理,想要的時候就把女人往他身邊塞。

  司馬鴻是個聰明人,回去以后就給自己孫女訂了婚,不過他的那個弟弟司馬鵬似乎並沒有那麼聰明。

  天下的女人都想做皇后,可是皇帝卻只有一個。

  他並不太喜歡那些世家大族的女人,因為這些女人只會讓他想到他的母親司馬氏。對于司馬氏這個母親,他的感情很復雜。

  常常有人說,為母則强,只可惜他的母親似乎並沒有做到這一點。不過這並沒有什麼好責怪的,沒有誰規定當女人遇到一個不靠譜的男人后,還必須要愛自己的孩子。

  至少她十月懷胎給了自己生命,至少她對自己也算盡心,比身為父親的誠王而言,更是强上不少。

  他以前不知道誠王為什麼如此對他,直到他成為帝王,漸漸培養起自己的人,去清查此事時,他才知道這是為什麼。

  誠王懷疑他非親生。

  這實在是荒唐又可笑,他是誰的孩子,司馬氏與誠王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待他再查下去后,才發現上一輩的關系真是混亂又可笑,這些世家貴族,一個個端庄優雅,內里卻肮髒不堪。

  至于他究竟是誰的儿子,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早產也好,假裝早產實則生父另有其人也罷,那有什麼關系與分別?

  他生來無人管教,生于王府卻過著近乎于與狗搶食的日子,哪還在乎親爹是誰呢?

  反正他現在是皇帝,掌權天下,可以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可以讓這個國家更加繁榮一些,可以讓自己的孩子不再過自己往日的生活。

  他太忙,忙得無心再去考慮以往那些不重要的人與事。更何況,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最重要的人,她會為了彌補他的童年想盡辦法。

  她會帶自己去吃她幼時吃過的東西,會帶他去看她幼時看過的地方,還四處打聽錦州小孩子們常常玩耍的東西,然后裝作好奇的樣子拿到他面前,一邊玩一邊向他請教。

  他實際上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可是為了不浪費她的心意,總是會裝作很認真的為她講解。

  她知道他不太懂這些玩具的玩法,可總是裝作沒看出來的樣子,然后讓他把這些幼時沒有機會玩的東西,通通都玩耍了一遍。
  
  他很高興,只是高興于她的心意。

  她看到他高興,也跟著高興,以為他沒有過往的遺憾。

  她笑起來的樣子好看極了,彎彎的酒窩就像是最迷人的漩渦,可以迷住他的心神。

  如果她真的想做禍國妖妃的話,他想自己一定會遵從她的心意。

  可是她總是舍不得對他不好,導致他也沒有機會做一個昏庸帝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ue-len 發表於 2016-5-2 07:51 PM

第97章

(下)

  為帝王者最忌優柔寡斷,心軟善變,晉鞅與先帝有太多不同的地方,所以自他親政以后,在朝中的威望越來越高,加之藩王都被收復,世家越加勢微,整個大豐終于成了皇權位尊的天下。

  “父皇安。”年僅十二歲的太子走進御書房,見父親正在埋首批閱奏折,下面還站著大舅與張相,他上前朝晉鞅行了一個晚輩禮。

  張仲瀚與顧之瑀齊齊朝太子行了一禮。

  “寧恩來了?”晉鞅看到長子,放下御筆,朝晉寧恩招了招手。

  晉寧恩走到晉鞅身邊,就見父皇塞了一封奏折到他手里。

  “父皇?”晉寧恩不解的看了看晉鞅,又看了看手里的奏折。

  “汴州太守知法犯法,但是卻有人以他曾做過善事為由,請求朕從輕處罰,寧恩對此怎麼看?”晉鞅微笑著看著晉寧恩。

  “儿子以為,有功當賞,有過當罰,他因做善事而被父皇賞賜升遷,卻又因做惡事而被處罰,這兩者並不矛盾,”晉寧恩想了想,“儿子以為不該從輕處罰。”

  “嗯。”晉鞅點了點頭,然后拿過奏折,在上面批下几個字。

  晉寧恩偷眼看去,見父皇果然駁回了對方的請求。

  “你今日可見過你母親了?”晉鞅批完折子后,問起了家事。

  “父皇英明,儿子正准備去找母后呢。”晉寧恩笑嘻嘻的行了一禮,哪知道半路卻被何明給請了過來。

  “那你快去吧,若是被你母后知道是我半路截了你,恐要念叨我。”晉鞅朝他溫和一笑,倒是沒有故意拿著皇帝與長輩的架子,讓孩子拘謹為難。

  “是。”晉寧恩行禮退下,離開前,還跟顧之瑀與張仲瀚行了一個晚輩禮。

  張仲瀚看著晉寧恩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好一個風光霽月的太子殿下,倒是頗有几分陛下年少時的影子。他偏頭去看顧之瑀,見對方臉上也頗有滿意之色,便道:“陛下,太子殿下雖是年幼,但卻有几分陛下當年之風采。”

  他知道陛下教育兩位皇子十分的用心,便是普通父親待子女也不過如此了,這份情誼放在皇家,就十分的難得了。

  “張相莫要誇他,這孩子被朕與他母后寵壞了,”晉鞅笑了笑,口中雖是嫌棄,但是臉上卻是一片濃濃的父愛。

  這讓張仲瀚不免想到了當年陛下在誠王府時受到的待遇,或許正是當年誠王待陛下太過冷淡與漠視,才讓陛下對皇后以及皇子如此的用心。

  顧之瑀對太子這個外甥也格外的看重,聽到皇上如是說,臉上亦露出几分笑意。

  晉寧恩出了御書房,就去了紫宸殿,進去的時候就見母后正在欣賞舞姬的舞姿,手還不時的配合音樂打著拍子,顯然十分的悠然自得。

  他看了眼這個舞姬,心里有了些印象,這似乎是去年到避暑山庄時,官員奉上的舞姬,結果父皇沒看上,母后倒是看上眼了,從此就養在宮廷的舞樂坊里,還頗受母后寵愛。

  這讓當時擔心母后的他無言以對,總覺得有哪里不對的樣子。

  見到他來,顧如玖便招呼著他陪著自己一塊儿欣賞美人的曼妙舞姿。然后母子二人各自端著一盤水果埋頭苦吃,一邊吃還一邊討論何處何地的農作物有什麼,氣候對這些農作物有多大的影響云云。

  水果吃下兩盤,舞蹈欣賞得差不多后,顧如玖揮手便讓舞姬退下,然后帶著大儿子去找二儿子跟女儿四個人去荷花池旁去釣魚。

  自從顧如玖有了釣魚這個愛好以后,荷花池里便不再養錦鯉,而是養一些能食用的魚,讓顧如玖釣魚后還能吃下肚。

  “母后,為什麼魚儿還沒上鉤?”只有五歲的小公子坐在顧如玖身邊,見魚鉤一直不動,便有些心急。

  “傻孩子,知道為什麼魚儿不肯上鉤嗎?”顧如玖塞了一片水果到小公主嘴里,小公主說不了話,只能睜著一雙迷茫的大眼睛看著她。

  “因為心急的人是釣不上魚的,”顧如玖似笑非笑道,“一名優秀的漁人,要穩得住,靜得心,擅觀察,只要做到這三點,就不怕魚儿不上鉤。”

  小公主與二皇子點頭啊點頭,雖然他們並沒有聽懂多少。

  倒是最大的晉寧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內心對母后更加崇拜起來。

  午膳的時候,晉鞅發現飯桌上有几道用魚做的菜,不用問就知道久久定是又帶孩子去釣魚了,他把魚鰓旁與魚肚的肉分給久久與三個孩子,然后露出溫和一笑。

  雖為帝王,卻能擁有這樣美好的生活,他已無憾。

  年幼時雖受盡苦難,年少后卻得到了自己曾經所希望的東西,老天待他不薄。

  吃完飯,三個孩子離開了,顧如玖與晉鞅一起躺在床上小憩,雖然大多時候都是晉鞅陪著顧如玖睡。
  
  看著身邊安睡的久久,晉鞅忍不住回想起十七年前初見久久時的樣子,當年那個粉嫩的小丫頭,如今已經成為成熟的女人。只不過時光似乎格外厚愛她,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看起來也不過二十歲的樣子,肌膚白嫩水潤,頭發烏黑亮麗。

  忍不住在她唇角輕輕一吻,他是如此愛著身邊這個女人,愛逾生命。

  晉寧恩回寢宮的路上,遇到了錢太妃。

  他很少在宮中見到這位太妃,只是偶爾在太后那里才能看到她,所以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來往。

  “太子殿下,”錢太妃朝他行了一個禮。

  晉寧恩回了半禮,太子雖為半君,但是錢太妃怎麼也是皇爺爺的妃嬪,他不好就這麼站著受禮。

  錢太妃打量著太子,發現這位太子殿下長得極好,他的父母已經是鐘靈毓秀的人物,可是他卻像是集了二人之長,年紀輕輕的,容貌身姿便顯露出無人能及的出眾。

  作為深宮中的太妃,她不好與太子有太多交流,相互見過禮后,便匆匆的離開了,等她走了几步后,又忍不住回頭看了晉寧恩的方向。
 
  當今陛下已是明君,若是這位太子殿下繼位后,能有其父之心胸與才干,想來大豐之國力會變得越加强盛。

  希望大豐再也不要出現先帝那樣的皇帝,誤人誤己,甚至還誤了全天下的百姓。

  德隆三十八年春,年僅五十二歲的德隆帝當著全朝眾臣的面,下達了傳位詔書,傳帝位于皇太子。

  滿朝嘩然,但是見皇上態度堅決,眾人無法再勸,只好給皇太子舉辦了隆重的繼位大典。

  就在朝臣以為晉鞅即便成為太上皇以后,也會忍不住插手朝中事務,哪知道太上皇傳位傳得很徹底,在太子繼位半年后,就帶太后住進了泰和別宮,再不管朝中事務。

  “皇后娘娘,太后與太上皇在湖邊垂釣,請隨奴婢來。”多福是何明的徒弟,自從何明養老歸田后,就是他在太上皇身邊伺候。

  皇后認識多福,所以對他十分的客氣,跟著他走了一段路后,果然在湖邊見到了太上皇與太后。

  她嫁給皇上十余年,但是兩人間向來是相敬如賓,缺了几分恩愛。不過她也沒有什麼怨言,也不敢跟太上皇與太后之間的感情相比。

  到了湖邊,她遠遠就看到太上皇與太后手牽著手在湖邊漫步,路過一片花叢時,太上皇還替太后采了一捧花放到太后手里。

  看到太后臉上的笑容,皇后停下腳步,對多福道:“父皇與母后興致正好,我們不要上前去打擾。”

  多福面上帶笑道:“是。”

  皇后轉身前,又忍不住朝太上皇與太后所站的方向看了一眼。

  太上皇正低頭親吻太后的額頭。

  她心頭微熱,再不敢上前打擾,轉身帶著宮侍們離開。

  世間有情人難得,又有多少人能像太上皇與太后這般,四十年如一日,情意不減呢?

  “剛才好像有人過來?”顧如玖扭頭看了看,除了几個隱在暗處的龍禁衛,並沒有看到什麼人。

  “哪有人?”晉鞅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看著湖水盡頭的夕陽,“再說了,便是有人來又如何?”

  “為老不尊。”顧如玖伸手戳晉鞅的胸膛,雖然晉鞅的相貌與“老”沒什麼關系。

  晉鞅抓住她的食指,悶聲笑道:“我老了,你看起來卻還很年輕。”

  顧如玖哼了一聲,收回手道:“這種誇獎,一點都不誠實。”

  “不,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如初見時好看,”晉鞅緊緊握住她的手,“就像是照亮我道路的晨光,無人能及。”

  顧如玖把頭靠在他的懷中,無聲笑了。

  你一定不知道,你對于我來說,就如晚春的細雨,滋潤著我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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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e-len 發表於 2016-5-2 07:56 PM

本帖最後由 lue-len 於 2016-5-2 07:58 PM 編輯

第98章

  (一)

  這是他的婚宴,第二次成婚的婚宴。

  笑著喝下賓客們敬的酒,一邊應付著眾人的取笑,一邊開始擔心新房里獨自待著的女子來。

  眾人見他神思不屬,知道他是擔心新娘子,調笑几句又灌下几杯酒后,終于放他離開了。

  出了大廳,夜風襲來,讓他原本有些微醺的大腦變得清醒起來。

  吳家姑娘小他九歲,在他印象中一直是個有些脾性但卻單純的小姑娘,他從未想到這個姑娘竟對自己存著几分男女之情,甚至為了他一直不婚嫁。

  從十五歲等到二十四歲,人的一生有多少九年?又有多少時間讓人等待?

  寒來暑往,陳氏去了已十年,當初他們一起栽種在院子里的橘子樹,早已經老死枯萎,只余下一截快朽爛的樹樁證明它曾在這個院子里存在過。

  “世子?”提著燈籠引路的婢女見顧之瑀突然停下腳步,忙也跟著停了下來。

  顧之瑀朝院子方向看了一眼,緩緩收回目光,把手背在身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走吧。”

  揭開蓋頭,露出吳家姑娘水潤漂亮的臉龐,他不小心觸碰到她的指尖,涼意順著手傳到他的心頭。

  他起身取了一件自己的披風披在她的身上,然后端起放在桌上的兩只酒杯,一只放進她的掌心。

  燭火溫暖,他與她的手臂相交,纏綿悱惻。

  几天后,吳冬芸跟隨楊氏進宮見了皇后,她跟皇后年齡相近,但是幼年時她性子烈,與皇后關系並不親近,所以進宮前,她設想過各種可能。然而事實上皇后對她態度很溫和,甚至還順口提起了兩人年少時的一些事情。

  十余年的時間過去,再提及往事,卻仿如在昨天。

  時間是殘忍而又美好的東西,它讓人曾經歡樂的時光漸漸遠去,也讓人在時光流逝中,得到自己奢求的東西。

  她不再年少,卻嫁給了自己暗暗喜歡近十年的男人。

  那個曾經離自己很遠很完美的公子,終于成為了她夫君,成為了她的另一半,她這些年沒有白等,沒有辜負時光。

  離開乾坤宮時,顧如玖送給了她很多的東西,還跟她說了很多夫君的愛好與習慣。

  “兄長性格溫和,大嫂若是與他有什麼不愉快的地方,盡管跟他說就好,不要有什麼顧慮。”她拉著她的手,把她送到了乾坤宮的大門口。

  “請娘娘放心。”她愛戀他這麼多年,又怎麼舍得讓他難過。

  “大嫂。”在她准備離開時,皇后又叫住了她。

  她回頭,發現顧如玖眼眶微紅,似喜似悲。

  最終顧如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笑著回了殿門。

  回到家后,她疑惑的跟夫君提起這件事,哪知道夫君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你不要多想,久久……皇后娘娘只是希望我們過得好好的,”顧之瑀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然后從抽屜里拿出一盒糕點給她。

  “這是留仙居的點心?”吳冬芸接過盒子,笑得一臉感動,“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你昨天不是提過?”顧之瑀溫和一笑,見她吃了一塊到嘴里,怕她噎著,忙端了一杯茶過去。

  看著他低頭吃東西的模樣,顧之瑀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溫暖起來。

  她為自己蹉跎了近十年光陰,自己哪還舍得她余下的光陰繼續蹉跎下去?

  (二)

  再度回到京城,京城早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地方。

  當年聲名赫赫的李家,早已經消失在人們的口中,他帶上香燭紙錢等物,到李家的陵墓上香。

  墳墓雖然年久失修,看起來有些破舊,但是卻並沒有雜草叢生,可見平日常有人來打理。

  他上完香,站立在李光吉的墓碑前,心里一片落寞。

  李家不少長輩因為牽涉通敵賣國一案中,被判了斬首之刑,他這個死里逃生的未亡人,站在這一塊塊墓碑前,竟覺得悲涼得可笑。

  母親與父親最終沒有葬在一塊,這兩個人生不同時,死不同穴,只怕來生也再也不相見了。

  “是大哥嗎?”

  他回過頭,見到一個中年農夫扛著鋤頭朝自己走過來,待對方走得近了,他才認出這竟是二房的堂弟李繼安。

  當年的李繼安何等講究之人,吃穿住行無不精致,現如今竟穿著粗布衣服,皮膚黝黑,滿臉胡須,挽起來的褲管上還帶著泥點。

  “繼安……”李懷谷聲音有些沙啞,擠出這兩個字后,便再說不出話來。

  小酒館中,堂兄弟二人叫了一壺熱酒,兩碟小菜一盤花生米,然后圍坐在桌前講起這些年的經歷。

  “幸好陛下並未趕盡殺絕,像你我這樣的,總算是逃過一劫,”李繼安喝了一口有些渾濁的熱酒,然后苦笑道,“你這一去便是十多年,過得可還好?”

  “還好,”李懷谷把有些澀口的酒咽下,連眼角都跟著辣了起來,“我們家……還有哪些……”

  還有哪些人活著,當初那些發配邊疆的人,可還有信來?

  “沒啦,沒啦,”李繼安擦著眼角,似笑似哭,十分狼狽,“早在几年前,便再也沒有信傳來,或許是日子太過艱難,才不好傳信回來。”

  寧可這樣以為,也好過他們都死在了邊疆,再歸不了故鄉。

  堂兄弟二人在小酒館坐了一個多時辰,李懷谷拒絕了李繼安邀他做客的邀請,帶著些許醉意走在喧鬧的街頭,突然前方鑼鼓聲驚天,街邊突然就人頭攢動起來。

  “王家公子中了!”

  “中了,中了,吾儿中了!”

  原來又是一年春闈,他看著那些或喜或悲的學子,恍然覺得,當年一幕幕就近在眼前。

  盛年不再來,一日難再晨。

  他年少時愛戀過世間最好的女子,他年少時作出過世人驚嘆的詩詞,他年少時曾金榜題名,引得無數學子艷羨。

  只可惜逝者如斯夫,喜也好,悲也好,過去的都永不會再來。

  路過街邊的一個小茶館,兩鬢斑白的說書人正興致勃勃的講著當今帝后之間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他停下腳步,找了一個空位坐下,堂倌給他泡了一碗蓋碗茶,劣質的茶葉在滾水中打著旋,最終老老實實的沉在了杯底。

  “卻說那日梨花開得正好,陛下初登基,突見路邊站著以為嬌俏可愛的小姑娘,于是便停下腳步,上前問道,這是哪家的小嬌娘,為何獨自在梨花雨中不離去?”

  “小嬌娘花落滿頭,朝陛下行禮道,這位公子,你可曾見過我遺落的荷包……”

  卻說那日陽光正好,他騎在馬背上賞花,突然身后一個小姑娘騎著馬追了過來,她朝著自己伸出白嫩的手掌。

  “李公子,這可是你掉的荷包?”

  荷包上繡著魚戲荷花圖,烏青為底,上綴珍珠,是母親為他縫的荷包。

  他掏出藏在懷中的荷包,荷包破舊不堪,上面的珍珠早已經掉落,唯有魚戲荷花圖還勉强能辨認出來。

  “俊俏公子與佳人以荷包結緣,只是他不知她是侯府小姐,而她不知他是當今帝王……”

  一切恩怨愛恨糾纏,只不過是說書人口中的杜撰,是真是假對于身為過客的聽眾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而他,也只是無關的過客而已。

  (三)

  “同學們,今年歷史的高考重點你們都記住了嗎?德隆帝的盛世之治是很重要的考點,大家一定要多多注意,不要馬虎。”

  “老師,德隆皇帝與昭和皇后之間的故事,你再跟我們講講唄。”

  “他們的故事電視劇電影都拍了無數遍了,還有什麼好講的?”

  “那不一樣,電視劇都是些胡編亂造的虛構情節,哪有你講的有意思。”同學們起哄,還有女生道,“德隆帝與昭和皇后可是一夫一妻制的忠實擁護者,這思想覺悟多高呀。”

  歷史老師對這些學生有些無奈,為了降低他們高考壓力,只好無奈的講了起來,“既然你們感興趣,那我今天就跟你們講講昭和皇后。”

  “昭和皇后出身世家,尤擅書法與繪畫,至今咱們國家博物館還收藏著她的一些作品,是歷史上難得的才女。當然,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有史料表明,她還是一位十分有胸襟與政治遠見的女人。”

  “眾所周知,自大隆朝德隆年間開始,便有女子為官的記錄,當時最出名的一個案子,便是二甲傳臚乃是女子一案,最后這名叫做張台的女子靠著個人的能力,坐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被后來的史學家稱為女子崛起之榜樣。”

  “當年事情鬧得那麼大,德隆帝為何願意頂著這麼大的壓力,讓張台保住了功名並且在朝為官呢?”

  “《大豐錄.名臣傳》中有記載,台進宮面聖,德隆帝對她態度非常冷淡,反而是昭和皇后為她求情,並言史上既然有女子為將,為何不能有女子為官?”

  全班女生聽得臉頰緋紅,忍不住對千年前的昭和皇后心生崇拜之意,只可惜她們之間相隔著千年的時光,縱然心生向往而不得見。

  “帝后二人恩愛一生,創下了盛世之治,有人說德隆帝是千古一帝,有人說德隆帝是世間難得的痴情男子,”歷史老師推了推眼鏡,笑著道,“在我看來,昭和皇后同樣是世間難得的奇女子,所以德隆帝才對她敬愛一輩子,所以后世文人墨客才會對她如此推崇。”

  “這兩人……”歷史老師看著歷史書上兩人的畫像,感慨道,“世間難得,只可惜無緣得見。”

  至少,有這兩人的存在,讓無數人相信,愛情是真正存在的。

  只要無所畏懼,情便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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