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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5-6 07:32 PM

上卷 故劍重尋 第五十九章 調養

  蘇瑾並沒有昏迷太久,她只是被溫泉的熱氣蒸得有些眩暈,出水以後就軟倒了劉尋的懷中。

  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好好地躺在床上,身上已經被換上了溫軟乾燥的中衣,頭髮被整整齊齊的放在枕邊,還沒有乾透,劉尋正拿著布巾在替她一點一點的擰乾頭髮,睫毛垂著,半掩著眸光,似乎正在出神,居然沒有發現自己已經醒了,眉目間似乎有陰鬱。

  蘇瑾動了動,劉尋彷彿被嚇了一跳一樣,看到她臉上迅速浮起笑容,彷彿剛才的那陰霾是錯覺一般:「你醒了?太醫說你身體虛,不能久泡溫泉……都是我不好,下次我注意。」

  蘇瑾感覺到頭的確似乎還有些暈,她想起要不是劉尋在水裡一直耍無賴地動手動腳,她也不會泡那麼久,狠狠瞪了他一眼:「今晚不許再歪纏了,自己去外頭睡!」

  劉尋笑起來,過來扶起她,有宮女送了碗藥進來,蘇瑾一看那濃稠的膏狀物品就皺了眉:「這是什麼?」

  劉尋輕描淡寫道:「是補藥,裡頭加了蜂蜜甘草,不苦的,封太醫說你身體一定要好好調養。」

  頓了一會兒,劉尋又試探地問:「封太醫說只要好好調養,你的身體也不是沒有希望的……」他頓住了,因為蘇瑾眉頭蹙了起來,有些不讚同道:「我不能要孩子,也確實不能生了,你如果一定想要,那現在還來得及……」

  劉尋連忙道:「我並沒有說後悔,我只是覺得如果你能生那是最好的了,你難道還不相信我麼?」

  蘇瑾搖了搖頭:「我不能在你們這裡留下後代,如果我和你生下孩子……師兄第一個不會放過我。」

  劉尋收緊了蘇瑾的手:「方臨淵他敢!你還不相信我能保護你麼?」

  蘇瑾伸手安撫地拍了拍劉尋的手:「是怕你希望落空難受,我們那邊的醫術比這邊好很多,說了不能生,那肯定是不能生的……」

  劉尋端過那碗膏藥,拿了勺子輕輕舀了餵她:「補養氣血的,你還是吃了,對身體總是有好處的。」

  蘇瑾張嘴吃了,果然有些甜味,並不難吃,很快就將一碗藥吃盡,宮女過來服侍她起身,穿上外衣,劉尋一直在一旁看著她,看到宮女要將她的頭髮挽起來,忙阻止道:「不要,散著吧,頭髮沒乾,仔細著涼。」

  皇帝面前不修邊幅是不敬之罪,但是宮女們早就見慣了陛下對皇后的無原則寵溺,便將頭髮鬆鬆的放下,劉尋問她:「肚子餓麼?要吃些東西麼?」

  蘇瑾有些詫異看了看天色:「到吃飯的時候了?」

  劉尋搖頭:「只是看你暈倒了,怕你肚子餓了。」他細細問了封太醫所有孕婦的禁忌事項以及可能會出現的症狀,結果卻說每個孕婦都不一樣,有的會反應極大什麼都吃不下睡不著一直嘔吐,有的卻吃得極多卻仍然總覺得餓,還有的什麼反應都沒有如同平常一般。

  蘇瑾搖了搖頭:「我不餓。」

  劉尋上前牽了她的手將她引出院子來:「那我們去散散步。」

  蘇瑾一頭濕髮散著不舒服,並不想出去,搖了搖頭,這時卻看到有兩個宮女進來,捧著布料樣子和軟尺等物,看到劉尋和蘇瑾連忙下拜。蘇瑾詫異道:「這是來做什麼?」

  劉尋道:「哦,朕叫人替你做些衣服,怕天涼了來不及做。」

  蘇瑾詫異道:「這離天涼還有好幾個月呢,再說前些天封后那會兒,又一氣兒做了好多,哪裡穿得完?」

  劉尋面不改色:「新進了一批好料子,不做白放著也要壞的,你讓她們量個身,選點布料就好了。」其實是擔心蘇瑾身形變化到時候沒有衣服穿。

  蘇瑾雖然對劉尋這樣奢侈浪費的習氣覺得不讚同,但是鑑於劉尋本人如今迫切需要證明她如今就好好的在他身邊,成為了他的皇后,她沒說什麼,只是站了起來讓宮女們給她量身,劉尋則一直斜靠在榻上,打量著她的身子,看的蘇瑾全身都不舒服起來。

  僵硬著讓宮女們量完尺寸,隨便指了幾塊布料,宮女們一絲不苟地向她確認了秋裝冬裝的款式,才下去了。

  蘇瑾感覺到身體好了些,將頭髮挽了挽,說道:「前幾天看到後山有個獵場?我們去射箭鬆快鬆快筋骨吧。」

  劉尋臉色微變,笑道:「你才暈倒,太醫說了讓你好好靜養著,射箭的事再說吧。」

  蘇瑾有些不滿道:「回宮這麼久,我的晨練都放下了,」一邊若有所覺道:「好像感覺胖了些。」又捏了捏手上的肌肉:「肌肉都鬆弛了,難怪身體會虛呢。」又自言自語:「好久沒和師兄對對招了。」

  劉尋腦門青筋跳了幾下,過去牽了她的手:「我讓人排了些新歌舞曲目,聽說很是不錯,不如我們先去看這個吧,你的身體虛,上次被淮王那該死的放了不少血,氣血虛著呢,封太醫說了,你氣血不調,小日子都不准了。」

  蘇瑾一愣,她對這個不太在意,似乎真的不准……不過她在時空裡頭穿梭那麼多次,估計會對身體有影響,有些躊躇道:「真的?」

  劉尋肯定道:「是啊,你想想,流了那麼多血,朕後來審淮王的時候,恨不得也給他割一刀放放血……而且你那半年根本就沒有好好調養,別以後留下後患了。」

  蘇瑾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舊傷痕,劉尋卻伸手攬著她往外走去:「不想散步咱們就去聽聽他們彈琴去。」

  劉尋比較強勢,蘇瑾留下來本也就是為了讓劉尋開心,所以也沒說什麼,陪著他去了戲台那兒聽戲。

  一轉眼又過了半個月的時間,蘇瑾漸漸感覺不對起來,一是劉尋一點都沒提過回宮的事,彷彿十分悠然自樂在行宮不用上朝的日子,要不是仍然天天勤奮批摺子,還真有昏君的勢頭了。二是劉尋分外黏她,幾乎全天都在陪著她,就是批改奏摺,也要她在一旁,彷彿這樣才能安心,好在雖然黏人,卻終於沒有再和剛成婚那段時間,沒日沒夜的歪纏著只想要那事,大概也是顧及自己的身體,也有可能是終於饜足了,居然晚上真的只是抱著睡覺,什麼都沒有做了。這讓她鬆了一口氣,只是糟糕的是每天她都要吃許多奇怪的藥膳、燉湯、膏藥,說是補氣血,當然三餐更是花樣翻新,只要什麼她喜歡吃的,劉尋就欣喜無限地大加賞賜。

  這日再次被填鴨一樣用過晚膳後,劉尋陪著蘇瑾散步後回到寢殿,便開始挑燈批白天送來的奏摺,蘇瑾則有些憂傷地站在了落地鏡前,她覺得被當成豬一樣養了這段時間,她真的懶了很多,早晨居然開始賴床,午後也總是覺得睏倦,一不小心就睡到傍晚,劉尋就是不和她去騎馬散心,更重要的是,她真的胖了,臉上圓了,雙下巴似乎都要呼之欲出了,腰身更不用說,她能感覺到小腹上似乎有了脂肪堆積,連腿腳似乎都粗了些,難道劉尋是唐朝的審美?

  她看了看屋裡只有劉尋在低頭披著摺子,服侍的人都在外頭,便悄悄地拉起裙子,嘗試將腿踢高,她懷疑她現在大概腿力都減弱了。沒想到才出腿,正低頭批摺子的劉尋敏感地抬頭看她,大驚失色將筆一擲就衝了過來:「你幹什麼?」

  她被他的緊張樣子嚇到,單腿站著有些沒保持住平衡,身子一歪,劉尋已忙忙地抱住她,她放下腿,有些鬱悶道:「我真的太久沒有訓練了,腿都沒力氣了,居然站都站不穩了。」

  劉尋一邊緊張地打量著她,替她整好衣裙,一邊道:「你是皇后!又不需要你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好好養著就是了。」

  蘇瑾有些不悅:「別說我,你也是,太疏於鍛鍊了,這些日子我幾乎都沒看到你鍛鍊,小心以後又變成個大胖子。」一邊想起了記憶中見過的小胖子,忍不住去按劉尋的肚子:「我看看你有小肚子沒有。」

  劉尋每次被提起黑歷史都感覺到鬱悶:「沒有的。」

  蘇瑾笑著按了按,居然真的肌肉堅硬,不像自己的腰身腹部柔軟圓滑,她有些驚奇地繼續按了下:「真的沒有長肉,你是怎麼保持的?」

  劉尋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聲音沉了沉:「不要亂摸。」

  蘇瑾愕然低頭,看到薄薄的綢褲下已經隆起……她忍不住笑起來:「你這是,也太沒定力了……」說起來也有快一個月沒有房事,她倒是理解,畢竟自己是他目前的合法妻子麼,該履行的義務還是要履行的,她上前抱住劉尋脖子:「奏摺批得差不多了吧?我來服侍陛下安歇吧?」

  劉尋臉上表情十分忍耐:「沒事,你先歇息……我再批一下奏摺就好。」

  蘇瑾笑起來,以為他還顧及自己的身體,她和古人不同,對這事可不覺得有什麼羞澀的,依然抱著劉尋主動去吻了吻他的唇,委婉暗示他:「皇后也需要你關注批閱一下呢?」

  劉尋不由地想起封太醫說的,孕婦可能會在房事上需求比平時要旺盛些,一定要注意克制……過了三個月才好,他臉上五彩繽紛起來:「皇后身體還沒有養好……」

  蘇瑾明明感覺到了小劉尋已經熱情地挺槍抵在她的小腹上向她致敬,不知道他為何忽然扮起清純來,只以為他是半推半就玩情趣,索性又主動上去吻他:「還是陛下的身體更誠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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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5-6 07:39 PM

上卷 故劍重尋 第六十章 發現

  劉尋頭上密密出了一層汗,他將蘇瑾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因為怕壓到肚子,雙手極盡小心地撫慰著蘇瑾,然後替她漸漸解了衣服,看著她這些天養得有些珠圓玉潤的肌膚,猶如會發光一般,他側著身子撫摸蘇瑾,去吻她,難耐地蹭著她,蘇瑾閉了眼柔順地回抱著他。

  過了一會兒,她有些吃驚的睜開眼睛看向劉尋,劉尋臉上有些窘迫,蘇瑾嘴角含笑儘量裝作若無其事地安慰他:「沒關係……大概是太久沒有了,你有點激動……來我們再來好了。」

  劉尋嘴角抽了一下,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出來的……再來一次會死的,他翻身背對著蘇瑾咬牙:「睡覺!」

  蘇瑾忍著笑,卻怕給他造成心理陰影傷害他自尊心萬一以後造成習慣就不好了,她抱著劉尋的背輕輕吻他:「沒關係的呀,這很正常。」

  劉尋臉都黑了,惡狠狠轉過來:「你怎麼懂這些的?」

  蘇瑾微微愕然,劉尋卻步步緊逼:「說!」

  蘇瑾啞然失笑:「這個……我們那邊和你們不一樣……女學生也要上課學習這些的……咳咳,而且信息很發達,到處都有寫……」

  劉尋卻不依不饒:「那你也可以選擇不看啊。」

  蘇瑾被他胡攪蠻纏,卻也忘記了那事,只是耐心和他解釋,說著說著睏意湧上,不知不覺又眼皮沉重,意識朦朧了,依稀感覺到劉尋拿了被子替她嚴嚴實實蓋好。

  過了兩天封太醫來診脈的時候,蘇瑾悄悄問他:「陛下這些天有招您診脈麼?」

  封太醫心中一驚,有些結巴道:「娘娘……問此何意?」

  蘇瑾看他神色,卻誤會了,抿嘴笑了笑道:「沒什麼。」

  到了晚上同床共枕時,蘇瑾悄悄寬慰劉尋:「陛下真的不要太看重那些,其實你都快三十了,不可能一直和年輕的時候一樣的,陛下大概是之前太過放縱了,所以一時不太順利,調養調養就好了,不要太當成一回事,越是緊張在乎……越要……」

  劉尋腦門上的青筋急劇跳動,他白天已聽封太醫說過蘇瑾問話,如今被蘇瑾當成有難言之隱不行的人……他簡直有口難言,他惡狠狠地堵住了蘇瑾的嘴巴,過了一會兒才看著在喘息的蘇瑾輕聲道:「別胡思亂想,我是怕你身體不好。」

  蘇瑾笑著道:「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我感覺氣血比從前足很多,手腳也很溫暖,我覺得已經恢復了,明天還是該去晨練一下活動開手腳了。」

  劉尋頭疼得很,按住她的嘴巴,看著她因為肌膚微豐而顯得分外嫵媚的臉,恨不得將她做得第二天起不來身,讓她天天不安分!

  第二天蘇瑾起床,就看到劉尋換了身騎馬裝道:「來,朕帶你去騎馬。」

  蘇瑾十分意外,但依然很高興,結果到了獵場才發現,劉尋只備了一匹馬,他抱著蘇瑾側坐在馬上,自己翻身坐上去讓蘇瑾坐在他的懷裡,環繞著她,然後馭馬而行,馬緩緩的走得極是平穩沿著大路而行,風帶著秋天附近稻田的稻香吹了過來,蘇瑾十分意外,卻也感覺到了劉尋抱著她的溫柔,這還是第一次,她便輕輕靠在劉尋的胸膛裡,放心地讓他帶著她走馬。

  過了一會她笑了笑,劉尋問她:「笑什麼?」

  蘇瑾說:「我想起一句詩:願為武陵輕薄兒,生在貞觀開元時。鬥雞走犬過一生,天地安危兩不知,我覺得我們倆這樣真算得上是醉生夢死了,還真是天地安危國家社稷蒼生都和我們無關的感覺。」

  劉尋也笑起來:「那這輕薄兒還不夠幸福,他還得再有個美嬌娘做妻子,才算得完滿無缺的一生。」

  蘇瑾輕輕笑了下,忽然又不說話了,劉尋怕她睡著,逗她:「怎麼又不說話了?」

  蘇瑾輕輕嘆了聲:「有個美嬌娘可還不算完滿的一生,還得兒女雙全才算完滿呢。」

  劉尋心中微微一跳,俯首問她:「假設哈,假設我們有個孩子,你希望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蘇瑾閉著眼睛陷在他強壯的懷抱裡,不假思索道:「男孩好,你們這兒女孩生活太辛苦,再說了,你需要繼承者。」

  劉尋嘆了口氣道:「那你想怎麼教養他呢?把你一身武藝都教給他?」

  蘇瑾輕輕笑了聲:「我才不教,男孩兒就是要父親教,等他學會了你的本領,我就告訴他,你父親就是我教的,哈哈。」

  劉尋心裡只覺得歲月安然,無限美好,他滿懷幸福將下巴輕輕靠在懷裡人的馨香的頭髮上,輕輕道:「那好,那我來教,你只管享受就好。」

  蘇瑾嘀咕了句:「我也不會教,你們那些經史子集,我可不精通,其實你真的比我知道得多多啦。」

  劉尋笑了聲:「你終於承認你的男人比你強了?」

  蘇瑾也笑:「如果能生個像你一樣的兒子,我就告訴他,你父親以前是個小胖子,肚子有那麼圓,臉上的肉像包子一樣……」

  劉尋急了:「你就不能把這些忘了麼?」

  蘇瑾笑得有些發軟:「我可就只記得這麼一點點,捨不得忘記呢,真不知道以前怎麼捨得洗掉記憶的。」

  劉尋擁緊她:「有沒有可能,不是你自願的?」

  蘇瑾否認:「不會,有兩名在場證人聽我錄音表示自己是在清醒的狀態下自願清除記憶的。」

  劉尋淡淡道:「我不懂你們那些東西,不過,你若是要證人,我隨時可以弄出一百個來證明蘇瑾曾經愛過我。」

  蘇瑾失笑:「我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那邊和我這樣普通的人很多的,又不是什麼稀罕的,哪會有人這麼煞費心思地偽造證人來算計我呢。」

  劉尋冷哼了聲:「所以別回去了,你在我這兒是最特別的。」

  蘇瑾聽著情話覺得心裡十分繾綣,轉過身抱著劉尋來了個纏綿之極的吻。

  晚上洗澡的時候,蘇瑾終於感覺到自己不太對勁了,她低著頭看了一會兒自己的小腹,輕輕撫摸了一下那圓潤的弧度,皺了皺眉又按了按,深呼吸了一下試圖收腹,然而那腹部的肥肉似乎並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她皺著眉,手指上滑,不對……自己的胸,也變得非常豐滿,而那明顯凸起的小腹,叫她很難騙自己是胖了,她腦海中忽然掠過一個驚駭的念頭。

  她有些慌亂地想,不可能,自己的月經多久沒有來了?之前她覺得是時空穿越造成她的身體生物鐘紊亂,但是就算紊亂,也不可能這麼久一次都沒有來過,她穿越回這裡已經三個多月了吧?封后以後一直注意調養,如今吃得多胃口好睡得香,身體好得很,怎麼可能沒有來過?

  她茫然地想,師兄不是說看過自己的體檢報告,是不孕的麼?

  再說了,自己一點孕吐都沒有過,她忽然想起論壇上也見過有些孕婦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的。

  她穿了衣服,站著轉了一會兒,早孕試紙,如果有這東西就好了,她腦海裡忽然想起白天劉尋問過她的話,再閃電般地想起劉尋這些日子的反常行為,明明忍得很辛苦卻拒絕同房,各種奇怪的膳食補藥,還有小心翼翼地陪同……

  她彷彿頭上被劈下一道閃電,心中雪亮,劉尋他一定知道!

  她一個人心亂如麻地坐在榻上,不知如何是好,劉尋也去洗了澡回來,看到她一個人坐在那兒出神,過去坐在她身邊聞著她身上清新的皂香味,笑道:「洗好了?」

  蘇瑾抬眼去看劉尋,他剛剛沐浴過,長髮披著,下巴下也剛刮過鬍子,微微發青,整體來說英俊非凡,她伸出手摸了摸劉尋的臉,劉尋笑問她:「發現你的男人很英俊吧?」

  蘇瑾輕輕問:「我的琥珀能還給我麼?」

  劉尋臉色微微變色,仍是微笑著:「你要那個做什麼?」

  蘇瑾想了下道:「那東西不僅僅能避孕,還對身體有好處,我看你老擔心我的身體,怕你憋壞了,不如你把琥珀給我,我身體慢慢就好了。」

  劉尋哼了聲:「不行,誰知道那裡頭有什麼。不行,你乖乖的,太醫說你的身體正在恢復中了。」

  蘇瑾想了想道:「那還是多運動才行,明天我去舉舉石鎖看看?我覺得我的力氣應該恢復了。」

  劉尋又開始覺得頭疼,說道:「嗯可是我剛讓人叫了幾個變戲法的人來明天給你看看的,以後再說?」

  蘇瑾直視他的雙眼,緩緩問:「劉尋,我是不是有孕了?」

  劉尋看向她,臉色平靜,彷彿早就在心中演練過無數次:「嗯。」

  兩人久久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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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5-6 07:52 PM

上卷 故劍重尋 第六十一章 留下

  蘇瑾出神發呆了兩天,整個人神思不屬,無心飲食,劉尋一直在她身邊默默如常,卻一字不提孩子的事情,到了第三天上,蘇瑾讓人收拾行李,對劉尋說道:「我要回宮,見見師兄。」

  劉尋握緊了袖下的手,臉上仍然淡淡的:「好。」

  回宮的車輦上,劉尋一直不說話,蘇瑾伸手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沒事的。」

  劉尋轉過頭,捧起蘇瑾的臉就用力地吻了下去,這是一個兇殘而狠戾的吻,彷彿發洩著什麼一般,蘇瑾反手抱著他,眼眶微紅,過了一會兒才堅定地對他說:「沒事的。」

  方臨淵這些天在京城裡和其他侍衛們提籠架鳥,鬥雞走狗,變著法兒可著勁兒地折騰,頗有點樂不思蜀的意思,卻被一道旨意急召進了宮,他眯著眼睛算了算日子,心下暗自有了譜。

  進了紫宸殿,宮人將他引進了西暖閣,就都退了下去,殿裡只剩下蘇瑾和方臨淵二人,蘇瑾端坐在座椅上,穿著件寬鬆的銀紅衫裙,前襟繫著深紅的絲帶長長垂下,整個人肌如凝脂,氣色極好,原本那帶了些英氣的眉目如今也柔軟嫵媚起來,方臨淵一見她就笑起來:「蜜月如何?開心麼?」

  蘇瑾凝視了一會兒方臨淵,低聲道:「教官,你為什麼要騙我不孕?」

  方臨淵十分驚詫道:「報告上的確這麼說啊!不信你回去看!」

  蘇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方臨淵卻笑道:「怎麼……難道你懷孕了?」

  蘇瑾忽然站了起來,向方臨淵跪了下來,方臨淵一愣,斂了笑容上來扶她道:「怎麼了?」

  蘇瑾抬頭看他,輕聲道:「教官,我想留下來。」

  方臨淵扶不起她,蹲了下來:「起來吧,咱們又不是古人,有話好好說,犯不著這樣,如果你真的有孕,這樣會影響寶寶的。」

  蘇瑾輕輕道:「我想留下這個孩子,我想留在這兒,教官,求您幫我。」

  方臨淵輕嘆了口氣:「你想怎麼做?」

  蘇瑾道:「我讓劉尋還你時空儀,你回去上報,就說我已犧牲,時空也已導正,劉尋已有孩子,反正劉尋現在娶的女子,也只是一個叫蘇瑜的我杜撰出來的名字而已。」

  方臨淵看著蘇瑾的臉,輕聲道:「這樣你將永遠都不可能回去了,你想清楚了?萬一將來這男的負了你,他是皇帝,在這裡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你將無處可依。」

  蘇瑾堅定道:「我相信他,我也相信我自己。」

  方臨淵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丫頭長大了啊。」

  蘇瑾渴盼地看向方臨淵:「教官……」

  方臨淵手上使了點力,將蘇瑾扶了起來,壓著她的肩膀坐回去:「我答應你。」

  蘇瑾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教官雖然吊兒郎當,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卻十分嚴謹冷酷,從來不會留情,她今天也是無奈之極,只想盡力一求,實在不行,還有下策。

  方臨淵笑道:「我若不同意,你只怕就要詐死了吧。」

  蘇瑾臉一紅,方臨淵輕輕道:「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知法犯法的幫你?」

  蘇瑾有些迷惑,她確實想不通,從天牢那一次見面,她就一直覺得教官很奇怪,方臨淵淡淡道:「這是你第二次為了要留下來而求我。」

  蘇瑾睜大了眼睛,方臨淵道:「你久久不返,時空管理局每隔一段時間便試圖投放援助人員,後來終於成功,我過來接你,你已垂危,卻始終沒有返程。我來接你後,你才開始準備返程事項,然而一切都佈置好的那一天,你同樣也是帶著病軀,跪下來求我,說不願意回去。」

  蘇瑾臉上表情十分難言,方臨淵輕聲道:「問你為什麼你不說,只說覺得累了,不想再執行時空任務了,覺得已經活夠了一輩子,希望就那樣死去。你的身體已經十分破敗,當時我認為你是因為在異時空滯留太久,又因為身體出了問題,心理已經出現了問題,無法抽離角色,因此我沒有理會你的要求,強行將你帶了回去……之後你接受了很長時間的心理治療,幾乎無法執行任務,心理醫生給出了清除時空記憶的建議,因為你已經嚴重受到了干擾,之後……你提出了申請。」

  蘇瑾睫毛垂下,微微顫抖,方臨淵輕輕撫摸了下她的頭髮:「你這是第二次要求留下了,我就徇私一次吧,你以後就要忘掉你的身份,完完全全只能按照古人的規則來行事,絕對不可干擾歷史進程了,否則時空一旦出現異變,會引起時空觀察者的注意,只是你體內的感應器要取出來了,你如今是有孕了吧?」

  蘇瑾輕輕嗯了聲,方臨淵笑道:「果然是為母則強,就是不知道你能受得了不了。」

  蘇瑾輕聲道:「沒問題的,這些天我身體還不錯,孩子很乖,我一點反應都沒有。」

  方臨淵笑了笑,以惆悵的目光看著蘇瑾,過了一會兒輕聲道:「真羨慕劉尋那小子啊。

  蘇瑾臉上微微紅了,方臨淵嘆道:「事不宜遲,準備好麻藥和匕首針線來,我替你取出來吧。」

  蘇瑾嗯了聲。

  劉尋在前朝接見大臣,他不回宮還罷,一回來就有千頭萬緒的事情被大臣們抓住機會求見,另外一方面他也怕回後宮,見到蘇瑾的決定。

  他怕極了,以至於遣散了大臣後,他依然還在御書房內徘徊著,不敢知道結果。

  侍衛來報:「皇后娘娘傳了太醫院的封太醫,另外叫準備止血的藥,熱水,乾淨的棉布。」

  劉尋握緊了手,手心被握出了血痕,他身體微微顫抖,許久以後才吐字:「照皇后說的辦,給封太醫傳旨,說一切按皇后娘娘的意思辦,不必再請旨了。」

  太陽一寸一寸的落了山,御書房也漸漸暗了下來,他卻沒有讓宮人掌燈,只是一個人坐在御書房裡,一個人默默發呆。

  許久以後,有侍衛來報:「方侍衛已經出宮,封太醫也回了太醫院。」

  劉尋身體微微一顫,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往紫宸殿的寢殿走去。

  才進寢殿,他就聞到了血腥味,他的臉一白,仍是緩緩地往裡頭內殿走去,蘇瑾正躺在大迎枕上,合目歇息,臉上有些蒼白,唇色淡薄,劉尋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伸手去握蘇瑾的手,她的手很涼,蘇瑾睜眼看到他,露出了個笑容:「你來了?」便要起身。

  劉尋按住她:「不必起來,你好好……歇息。」他以為他已經做夠了心理準備,然而一開口說話,他居然沒有忍住,心中劇痛,淚水撲簌地落了下來,連忙用袖去拭去。

  蘇瑾看他落淚,有些懵,拿了袖子去替他擦拭:「你這是怎麼了?」

  劉尋勉強露了個笑容:「沒什麼……朕……我……有點難過,不過沒什麼……你還在就好……朕本來就不該奢望太多,只要你在……」他的喉嚨忽然哽住,蘇瑾聽他語無倫次,本來還微笑著,漸漸收了笑容露出了詫異,過了一會兒眼圈也紅了,伸手反握住劉尋的手:「你以為……我們的孩子沒了?」

  劉尋一愣,心下升起一絲希望:「不是麼?他們說你要了止血的藥,傳了太醫……」

  蘇瑾拉著他的手過來按在自己腹上,眼睛微微發紅:「好好地在這裡呢。」

  劉尋心下升起不可置信地狂喜:「真的?你……留下他了?」

  蘇瑾含著淚水笑了:「師兄答應了,回去就上報說我已死,你明兒將臂環還給他吧,還有我的臂環,一齊都給他,他會離開這裡。」

  劉尋仍然不敢置信:「那你傳太醫做什麼?還有這血腥味,你哪裡受傷了?你師兄傷了你?」

  蘇瑾握住他激動的手:「是我身體裡,有樣東西,組織……會根據這個定位我的位子,判斷我是否死亡,所以適才取出來了,師兄替我取出來的,封太醫一旁打的下手。」

  劉尋大悲大喜一時反應不過來,茫茫然了一會兒,才喃喃道:「你可以留下來為我生孩子了?」

  蘇瑾微微點了頭:「師兄說會幫我。」

  劉尋伸出手臂緊緊抱住蘇瑾,彷彿借此得到確認,蘇瑾卻噯喲了一聲,右手臂顫抖了下,劉尋連忙鬆了手:「是這裡麼?這裡有傷口?」一邊忙著揭開衣服要看傷口,一邊又醋意翻騰:「為什麼不叫朕幫你取?竟然讓那匹夫看了去!」

  蘇瑾哭笑不得,看著劉尋臉上欣喜若狂的神色,眼睫毛還帶著淚珠,忽然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哪怕將來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哪怕將來會被逮捕遣返上軍事法庭,她都不會後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6-5-6 08:55 PM

下卷 鳳凰于飛 第六十二章 胎教

  方臨淵第二日就走了,耀眼的光門中他笑著和蘇瑾揮了揮手,然後漸漸消失了。

  蘇瑾有些落寞,劉尋抱緊了她。彷彿七仙女的傳說一樣,他扣押了仙女的羽衣,強迫仙女留下和他生了孩子,然而他仍然無時無刻不活在隨時可能天降神兵來將妻子帶走的恐懼中。

  他有時候會懷疑方臨淵是故意騙蘇瑾以便離開,蘇瑾安慰他:「師兄這人雖然一貫吊兒郎當,但是從來不會輕許諾言,這樣的事情上,他可以抓住我來威脅你,不會欺騙我以離開。」

  劉尋不以為然,卻也只能相信妻子做出的決定,隨著時間的推移,一直風平浪靜,他總算略略放下了心。

  蘇瑾則全心投入了對自己腹中胎兒的關愛中,她每日堅持聽教坊來人的曲樂,命人給自己讀詩歌,專門設了一間殿堂,裡頭掛滿了各色書畫,每天都要去一遍一遍的看,然後每天清晨堅持散步,撫摸著肚子柔和地和孩子說話。

  劉尋漸漸感覺到了不滿,皇后的全力以赴地對自己孩子的珍視讓他完全受到了冷落,加上自從她知道懷孕後,連劉尋親親摸摸的福利都少了,因為她怕撩起他的火來不好收拾,更怕一不小心對孩子不好,這還罷了!她讓自己游泳給他看,射箭給她看,又讓宮廷畫師來給皇上繪製小相,把他射箭騎馬的小相掛在寢殿裡。開始他還暗自高興,沒想到某天她吐露心聲,原來她覺得懷孕的時候看過好看的人,心裡想的是什麼相貌,孩子就會是什麼相貌,所以她要多看看他!

  雖然她對他的相貌給予了充分的高度的肯定,但是,這怎麼這麼叫他不舒服呢!這簡直是……慾求不滿和自己親生孩子吃醋的皇帝一個人在御書房裡生悶氣,高永福在一旁覷著帝王的面色,嘗試著建議:「其實皇后娘娘也是第一次,沒有經驗,難免有些緊張小心過頭了,不若讓生過孩子的命婦們來和皇后娘娘聊聊天,解解悶。」

  劉尋皺了皺眉道:「皇后娘娘這胎著緊,外頭一點風聲都沒有露的。」

  高永福笑道:「娘娘如今身形未十分明顯,只說是問問些孕育孩兒的經驗,命婦們未必就敢亂說亂猜的,再說了奴才聽說孕婦心情容易抑鬱,娘娘又是個好動的,若是總這麼在宮裡圈著,只怕對孩子不好。」

  劉尋鎖眉沉思,過了一會兒霸道道:「不成,此事不許再提!」

  高永福笑道:「如今眼看著就要中秋了,之後是萬壽節,陛下您的生日要到了,再下去便是冬至、過年,這宮裡的大宴祭祀,從前陛下沒封后,都是禮部商量著內廷六局、內務司辦著的,如今不同以往,娘娘若是不參加,這外頭難免會有猜疑。」

  劉尋有些不快道:「細務一律不許擾了皇后,仍是按從前的辦著,只是名義上需得說是皇后操持的。」

  高永福躬身道:「奴才遵旨。」

  蘇瑾那邊也正聽到人來稟報:「袁尚宮帶著尚儀局的幾位尚侍求見娘娘,說是要商討中秋賜宴及萬壽節的事。」

  蘇瑾一愣:「萬壽節?陛下的生日要到了?」

  宮女躬身道:「是,陛下萬壽節是八月十八,緊跟著中秋,往年都是一塊兒慶賀的,只去年正遇上西疆不大安寧,所以陛下沒讓辦。」

  蘇瑾抿嘴一笑:「好吧,讓她們進來吧。」

  這袁尚宮她也知道,年約三十,性子極為嚴謹,前些天封后大典,她帶著六局的女官,和外頭的禮部籌辦的,因為劉尋有命,所以女官們全程指點陪同,她只需要知道怎麼做就行,順利度過了封后大典,她對袁尚宮還是頗有好感的。

  袁尚宮已穿著女官服帶著幾位尚侍快步走了進來,她是三品尚宮,一直是後宮六局的最高女官,打理著內廷女官諸事,然而陛下跟前歷來不用女官,後宮又連個有品級的后妃都沒有,竟是讓內監那邊的十二監牢牢地在內廷佔了上風,女官這邊的六局減到極簡。

  自蘇瑾來後,這個御前三品侍詔卻一直深居在紫宸殿內,僅在御前聽用,不受六局指派傳喚,她連人都沒有見過,到後來直接便從侍詔之職一飛衝天直接封后,她這六局尚宮第一次受重用,就是這封后大典了,按例六局六尚二十二司,在立后後,全都由皇后總管,皇后封后按理應當到坤和宮居住,六局女官尚侍應當每日到坤和宮請安回事。

  沒想到陛下卻直接讓皇后在紫宸殿與皇帝一同居處,帝后寢食居處合一,這可是楚朝歷代先祖沒有過的榮寵,想必也是因為後宮無別的后妃的緣故,只是很快劉尋又帶著蘇瑾出了宮,去瀾清行宮一住就是兩個月,後宮諸事依然無人主持,雖然往年都是她們與外頭禮部、光祿寺那邊商量著辦了,今年可不一樣,她不敢再越了皇后行事,因此皇后才回宮,她這就趕著來求見皇后了。

  袁尚宮一邊心裡想著封后大典見到皇后的性子,倒像是個和氣的,又深得帝寵,只不知能不能壓服住人了,一邊上前給蘇瑾見禮。

  蘇瑾溫聲道:「請起,賜坐,袁尚宮今日來是為了中秋宮宴及萬壽節大宴的事情麼?」

  袁尚宮在座位上微微側身挨著坐了,又站起來回話道:「正是此事,中秋歷來宮裡是要賜宴的,往年因內宮無主,所以只是前朝賜宴便罷了,今年皇后娘娘在,那便要內宮也要賜宴內外命婦,此一則,二則萬壽節乃是和正旦、冬至一樣,是每年的大宴,去年因西疆不安定,陛下吩咐免了,今年陛下立后,又是國泰民安,禮部那邊已傳了話進來,今年必是要大辦的。」

  蘇瑾想到為劉尋慶生,還是很有興趣的,便問道:「這些事情不都有相關司局在辦理了麼?不知尚宮來是有何章程?」

  袁尚宮正色道:「娘娘統領後宮,十二監那邊到現在還未來和娘娘討個章程,此實在大不該,此事那邊的鐘鼓司與六局的教坊司,再禮部的光祿寺,宴席的干係最大,內宮這邊的樂歌、飲食、內外命婦的座次,哪一樣不要娘娘過目?再則,陛下登基以來,一貫簡樸,後宮人手大大不足,歷年大宴,哪次不是要早早籌劃排班,分派任務,可著預算採辦,若是到了時候才辦,定是來不及的。」

  蘇瑾聽著就覺得繁瑣,她畢竟不熟悉這些具體禮儀,只好問道:「那歷年都是袁尚宮負責的?」

  袁尚宮搖頭:「奴婢不過是總管六局事務,這還有十二監、光祿寺那邊的干係,奴婢位卑,哪裡能統辦?歷年是雍王妃領了差使辦的,也只是安撫安撫內外命婦罷了,如今聽說雍王妃病重,想是難以應詔了。」

  蘇瑾蹙眉,卻聽到外頭有人通報:「高公公來求見,說是有皇上口諭。」

  蘇瑾忙道:「快請。」

  高永福走進來,恭恭敬敬地給蘇瑾行禮,蘇瑾忙道:「公公起來吧,有何貴幹?」

  高公公一眼看到袁尚宮在,笑成一朵菊花道:「袁尚宮在那就更好了,陛下有口諭,娘娘大病初癒,中秋、萬壽節諸事,按舊年例辦,雜事細務就不要擾了皇后娘娘了。」

  袁尚宮等人早立起來恭恭敬敬地聽,聽到口諭後,蘇瑾笑道:「我正頭疼呢,只一樁,適才袁尚宮說的事涉好幾個衙門,所以需要個人統管起來,歷年據說是雍王妃辦的,今年卻如何?」

  高公公連忙道:「娘娘多慮了,此事袁尚宮是辦事辦老了的,自然熟悉其中關節,這些都是有老例現成在的,外頭又有禮部節制著,出不了大錯兒,娘娘只管指派一人,拿了您的手令以您的名義統派便是了,十二監和六局這邊自然俯首聽命,無不聽從的,最後關節讓娘娘過目便好,哪裡需要娘娘親力親為殫精竭慮呢。」

  蘇瑾鬆了口氣:「如此甚好。」她看向袁尚宮,其實袁尚宮本也就是等這一句話,以節制十二監,自然低頭道:「娘娘決定便好。」

  蘇瑾便道:「那就請袁尚宮統派此事吧。」

  袁尚宮道:「還請娘娘懿旨,若是奴婢有些老例不明的,奴婢可出宮去雍王府求教雍王妃。」

  蘇瑾奇道:「不是說病得很重麼?」

  袁尚宮道:「前兒聽說,雍王府請來了個神醫,十分禮遇,竟是讓雍王妃清醒過來了,聽說御醫去看了,都在稱奇呢。」

  蘇瑾心中掠過一絲疑惑,看了高永福一眼,高永福俯首,顯然是知道她的意思,將會向劉尋稟報。

  遣退了眾人,蘇瑾十分疑慮,雍王對這個雍王妃毫無尊敬,前些天又鬧下那等醜事,雍王只怕巴不得她死,如何會為了他大費周章請神醫?可惜的是臂環等物都已被教官帶走,只留了些藥品給她,她如今已不能再竊聽雍王那邊的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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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5-6 09:05 PM

下卷 鳳凰于飛 第六十三章 改變

  晚上蘇瑾見到劉尋又忍不住說起雍王妃這事,劉尋道:「聽說了,那神醫聽說是毛遂自薦的,雍王還給我上表推薦說聽說皇后娘娘玉體不安,建議讓神醫進宮看看呢,我直接置之不理了。」

  蘇瑾說道:「雍王到底是個隱患,你還是要放在心上,不可輕忽了。」

  劉尋笑了笑撫摸蘇瑾的頭髮:「睡吧,有朕在呢。」

  蘇瑾閉了眼,才一會兒似乎就已睡著了,劉尋白天忙於朝政,很快也睡著,過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蘇瑾起身,他倏然警覺,睜開眼睛問:「怎麼了?」

  蘇瑾有些尷尬看著他:「我……忽然非常想吃蛋炒飯。」

  劉尋整個人都無語了,他起來道:「朕叫人弄。」

  蘇瑾遲疑了一會兒道:「前兒才聽袁尚宮說,宮規是過了時辰就不要叫東西了,開了例會不太好吧?」

  劉尋嗯了聲道:「這是先祖定的,原是怕各宮主子臨時起意叫了吃的,以後御膳房夜夜都要備著怕再叫,無端端要支出許多銀錢,再則宮裡一貫不生明火,怕起火,因此夜裡做飯也慢,你現在情況不同,再說了朕給朝廷做了多少功績,如今朕的皇后懷孕想要吃口蛋炒飯,難道還吃不著?」

  蘇瑾看向劉尋,有些尷尬地笑:「我也不想添麻煩,就是覺得吃不到就非常難受,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就特別想吃蛋炒飯,蛋要嫩的,飯要老的,裡頭還要放蔥花的。」這會兒蘇瑾懷念起未來現代化的廚房設備了,蛋炒飯開個天然氣,幾分鐘的事情,如今還要興師動眾,她頗覺惆悵。

  劉尋轉過臉親了親她的額頭:「先睡一下,朕出去叫人做。」他們倆一貫寢殿內室內是不讓人值夜的,因為蘇瑾無論如何受不了和劉尋相擁而眠的時候床下有別人睡著,因此只有外間才安排了人值夜,要叫人就得親自起身去叫。

  蘇瑾嗯了聲躺了下去,劉尋起身叫了外頭值夜的人出去御膳房傳旨。

  結果待到御膳房急匆匆做了送進來,劉尋卻發現蘇瑾已又酣然入睡,面容恬靜,睫毛纖翹,他笑了聲,命人端下去溫著,過來悄悄地在蘇瑾身側躺下。

  第二天起床,蘇瑾十分沮喪,她一貫自律,從來沒想到自己也成為一名如此矯情嬌氣的孕婦,劉尋笑著擁著她道:「這不怪你,都怪我兒子貪吃,將來等他出來,我打他。」

  蘇瑾很是悲觀道:「這還有好多個月,都這樣怎麼辦。」她清晰地記著昨晚那想吃蛋炒飯的欲望,簡直是吃不到嘴那就抓心撓肺的感覺,她忽然想起從前那些論壇上別人抱怨孕婦作的帖子,她們一定沒有經歷過這種一定要吃到那樣東西的感覺。劉尋道:「沒事,朕讓人在紫宸殿裡設個小廚房,調幾個小太監輪流值守便是了,你平日愛吃什麼的只管說好,這樣也快,昨夜就是他們一層層傳,做得慢了。」

  蘇瑾嘆了口氣:「我現在想吃櫻桃。」好想念未來超市的反季節水果和蔬菜,從來沒有注意過什麼時節吃什麼水果,因為一年四季世界各地的水果,都能買到。

  劉尋臉色有點難看起來,這都要中秋了,他畢竟不是主宰萬物的天帝,命令不了櫻桃結果,蘇瑾轉過臉親了親劉尋:「我就隨口一說……沒讓你千里送荔枝。」

  劉尋想了想道:「想是有蜜煎的櫻桃,我讓御膳房找找,或者立刻去採買。」

  蘇瑾搖頭:「別了,興師動眾的,興許到時候我又不想吃了……你還記得從前丁皇后怎麼陷害你的麼,如今我們身居高位,還是別太任性了,到時候被御史參你科斂擾民。」

  劉尋臉色有點不豫:「朕天下之主,難道反而不及民間富翁供養嬌妻?」

  蘇瑾忍不住笑了:「可不是不如麼,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丈五猶披被。皇帝這職業啊,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幹得比驢多。」

  被比成幾樣禽獸的劉尋黑著臉出去上朝了,他忽然覺得蘇瑾肚子裡頭的兒子真的早點出來的好,趕緊養大了,他就能卸任了,天天抱著蘇瑾逍遙去。

  殘酷的現實告訴他,作為皇帝,晚婚晚育的代價就是延遲退休。

  蘇瑾那邊則得到了尚膳監趕緊送過來的鮮藕、荸薺、橄欖、柑橘、甘蔗、石榴、柿子、雪梨、鮮菱等十數樣時令鮮果,又有蜜煎櫻桃、槽筍、糟魚等數樣小菜來。

  正好如秀得了許可進宮來拜謁她,原來如秀也已懷孕,劉尋想著雖然不能讓外命婦知道,如秀一直口風很緊,如今也正懷孕,恰好讓她進來陪陪蘇瑾說話,省得蘇瑾發悶。

  蘇瑾很是意外,連忙叫人拾掇了一簍子的鮮果小吃要給如秀帶回去,又揀了些布匹尺頭賞她。

  如秀一邊拜謝一邊高興得落了淚:「還以為侍詔……娘娘出了什麼事呢,一去就沒回來了……後來年齡到了,陛下開恩還是放了我出去嫁人,如今過得還好。」

  蘇瑾看著她微隆起的肚子,笑道:「聽說就嫁在京裡?是個侍衛?」

  如秀含羞道:「嗯,就是那次和娘娘出巡認識的。」

  蘇瑾真心替她高興,一邊問她:「懷孕的感覺如何?可有特別想吃什麼東西的感覺?」

  如秀點頭道:「不錯,有時候半夜就想吃包子,還就得街口的那一家老王家的肉包子,趁熱的才行,折騰得一夜睡不好,天才亮就把我那口子推醒,讓他去買包子。」

  蘇瑾終於找到相同症狀的,連忙繼續追問:「總這樣不行吧?」

  如秀羞澀笑道:「這有什麼的,也就幾個月的功夫,我們家那口子才高興呢,都說這樣的孩子才長得好,將來吃得開,就是公公婆婆,也無有不滿的,只說想吃什麼儘管說。」

  蘇瑾釋然了些,又追問:「可還有什麼怪症狀不?」

  如秀皺眉想了下道:「晨起會抽筋兒,很難受,不過一會兒就好了。」

  蘇瑾瞭然,這是缺鈣了,指點她:「你去弄多些骨頭湯、魚湯喝了,多曬曬太陽。」

  如秀笑道:「奴婢回去就試試。」然後忽然反應過來,打量了下蘇瑾,發現她一貫筆直的坐姿有了改變,有些慵懶地靠在椅背上,腰部還放了個圓枕墊著,而衣物也一改從前胡服為主的打扮,而是一身寬鬆的高腰襦裙,她悄悄道:「娘娘這也是有了?」

  蘇瑾微微笑了笑,如秀真心替她高興,連忙道:「娘娘要多吃,但也要注意走動,莫要養得太大了,到時候吃苦頭。」

  蘇瑾點了點頭,想起一事,問如秀:「雍王府那邊的神醫,你可聽說了?」

  如秀道:「聽說了,我家那口子還說若是我生產,花點錢托上關係也要去請那神醫來家裡坐鎮呢,聽說那是神醫谷的傳人,神仙一樣的人兒,我就沒讓他亂花這個錢,多少婦人田頭幹活都能生呢,我就不信生個孩子還能難倒我,白花那冤枉錢,再說還是個男先生。」

  蘇瑾關心問道:「可知道姓名來歷?雍王妃是如何被救活的?」

  如秀道:「雍王府那邊有個小姐妹從前和我有些交情,回來探親的時候和我說過,聽說是到雍王府自薦的,雍王一聽是神醫谷來的就大喜,請入內替王妃治病,才三天就讓王妃清醒過來了,據說還在調養身體中,雍王十分高興,厚厚賞賜了他一番,如今那神醫是聲名鵲起,京城許多人家都要請他去看看,有傳說治好了安國侯爺多年的老寒腿了。」

  蘇瑾點了點頭道:「你注意和你那個小姐妹保持聯絡,多打聽些消息……尤其是雍王妃如今怎麼樣了……隨意些,不必刻意打探。」

  如秀並不問為什麼,只是欣然道:「沒問題,不過她只是負責雜活的小丫鬟,知道得不多。」

  蘇瑾笑著搖頭道:「若是知道得太多才麻煩了,你們沒經過訓練,亂打聽反而招麻煩,就知道你們該知道的就行。」

  如秀笑道:「娘娘如今和從前變了許多。」

  蘇瑾有些驚訝,如秀道:「從前總是說話很少,似乎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像和我們不是一樣的人兒,隨時要走的感覺,諸事都不掛心不講究,要求也很少,只對陛下關心,如今娘娘好像整個人都輕鬆了,說話也輕快了,嘴角總是忍不住帶著笑,也更關心奴婢們了。」

  蘇瑾有些窘迫道:「從前……是我的不對,沒有好好關心你們。」

  如秀連忙道:「奴婢不是責怪娘娘,娘娘從前倒像是那紙片上的神仙兒,只是如今才覺得娘娘更親近,更接地氣兒了,倒好像紙上的神仙帶了煙火味了。」

  蘇瑾被她這比喻說得笑起來,直到送走了如秀,晚上和劉尋吃晚膳時,她還一直想著如秀的話,又想起她穿越回時空時經歷過的事情,忍不住問劉尋:「你覺得我變了麼?」

  劉尋正給她夾了隻水晶羊肉餃,一愣,有些不解其意,蘇瑾回想了一會兒道:「你從前埋怨我,從來不解釋,不和你坦白,也不會對你輕易發怒。」

  劉尋呆了一下,蘇瑾又道:「還有若即若離,忽冷忽熱……」

  劉尋沉思了一下,看向蘇瑾:「不是變了,是和你剛來的時候有點像了。」

  蘇瑾愣了下,劉尋道:「不是說這一次你洗掉記憶回來,是當年你剛到體仁宮照顧我的時候,那時候你表面上恭謹,其實私底下和我挺自在輕鬆的,經常逗我笑,給我說笑話說故事,似乎對未來充滿信心,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後來漸漸你越來越沉默,話越來越少……可能……可能也是後來我有些急躁,我們之間有些不愉快吧,不能怪你,我當時應該也給了你很多壓力,十年,實在太長了,我來不及變得成熟,你卻已失去了天真。」

  「現在的你就有點像那時候,肯和我說心裡的想法,肯抱怨我調侃我,肯向我提一些過分的要求,其實我不太明白,你現在到底是記起了多少事?」

  蘇瑾含糊道:「沒多少。」

  劉尋哼了聲,有些不悅,給蘇瑾夾了塊她不愛吃的羊肚,她皺了眉頭,她從來就不愛吃內臟,劉尋道:「吃什麼補什麼,吃這個有好處,你好好吃了,對孩子有好處。」

  蘇瑾勉強自己吃進去,眉目都皺起來了,劉尋忽然笑起來:「我更喜歡現在的你,像是終於把自己交給了我,還沒有經歷太多苦難和猜疑,喜怒哀樂直截了當,而不是從前那樣難以捉摸,鬱鬱寡歡,凡事無所求的樣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16-5-6 09:13 PM

下卷 鳳凰于飛 第六十四章 革弊

  袁尚宮自從得了皇后的手令,底氣足了,雷厲風行,一口氣將事情都分派了下去,各處都不敢掠皇后之鋒,自然是都恭恭敬敬接了任務,便是十二監那邊,有高永福提點著,自然也都畢恭畢敬,無不遵從,一時袁尚宮登時覺得揚眉吐氣,走路都是帶著風。

  這日她分派得宜,想到聽說雍王妃病癒,想著畢竟歷年來在宴席上有些來往,自雍王妃病後,因在深宮內當差,劉尋是個不喜內宮外官交結的,因此禁宮內當差的無不謹慎小心,她如今大病初癒,自然該去探望探望,順便請教一下其中關節,她畢竟頭次在皇后面前露臉,斷不肯失了臉面的。一念及此,她果然向紫宸宮那邊告了假,給雍王府遞了帖子,一大早便帶了些補品過去給雍王妃探病。

  進了王府二重門正院內,袁尚宮才進門便已感覺到院子內和往時大不一樣,奴婢成群肅立在窗邊廊下,個個俱是屏聲靜氣,一聲兒都不出,看到她來也只是曲膝行禮,然後迎她入內,十分恭敬。

  她頗為納罕,畢竟雍王妃不受雍王待見已經數年,王妃不過是有個名頭在,她往年也曾來這院子過,卻看得出奴僕們多有散漫之舉,來迎接的丫鬟一路將她引進內室,她更是稱奇,從前雍王妃好富貴喜時新,屋內多寶閣上總是滿堆砌著名貴器皿書畫,如今卻收拾一新,几上僅擺著一個美人花觚,斜插了幾枝蓮花,宣爐內焚著香,卻絲毫不同那些煙氣大的俗香,只覺得冷香撲鼻,氤氳滿室,案上擺了幾部古書,壁上斜掛一囊古琴,收拾得十分幽雅潔淨。

  她心內暗暗點頭,從前雍王妃她只覺得少了些雅氣,如今看來,大病過後,竟似和從前大不同了,走到內室,榻上正坐著一絕色女子,穿著一襲素羅長裳,袍寬袖大,越發顯得窄肩秀頸,弱不勝衣,面上脂粉不施,僅戴著一套素銀嵌寶的首飾,銀蓮耳墜襯得一雙眼睛明澄如秋水,整個人神情沈靜,氣度高華,袁尚宮連忙上前行禮,心內卻大吃一驚,這雍王妃從前只覺得豐容靚飾,其美流於其表,如今看來竟如同被琢磨過一番,從內裡透出美玉瑩光,真正堪稱國色之姿了!

  雍王妃笑道:「袁尚宮請起,今日如何有空來看我?」

  袁尚宮連忙道:「原聽說王妃前些日子病重,因宮內封后,人手少,奴婢忙得不可開交,竟不曾告得假來探病,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閒,聽說王妃竟然得遇神醫,奴婢正是來賀喜王妃娘娘玉體康健的,還請娘娘勿怪。」

  雍王妃笑道:「賤軀不足掛齒,勞尚宮惦念了,宮裡有喜事,尚宮得陛下看重,身負重任,又處禁苑內,自然是不能來看我,以免沖了喜氣,我如何不知?尚宮今日能來看我,已是感激涕零了。」

  袁尚宮連忙謙虛了幾句,雍王妃又笑問:「我一直病著,竟未能朝賀新后,不知娘娘脾性如何,尚宮是娘娘身邊人,深得娘娘倚重,還請多提點幾句,來日我等入宮,也免得犯了忌諱,觸怒娘娘。」

  袁尚宮面上微微有了得意之色道:「皇后娘娘自然是端莊穩重,德才俱勝,奴婢不敢妄議中宮,只皇后待人極為和氣,並不愛為難人,如今又頗為倚重我們六局,中秋及萬壽大宴都交由了我統辦,今日來正是要向王妃娘娘請教籌辦的心得,省得到時候有什麼事沒考慮周詳,出了差錯,在皇后娘娘面前沒了臉。」

  雍王妃笑道:「尚宮是辦事辦老了的,如何還這等謙虛,我這邊也都是按著舊例辦的,都是蕭規曹隨,豈敢胡亂做主?如今宮中有了主子,又和我那時候不一樣了,尚宮正是有懿旨在手,又歷來是個精明能幹的,定是辦得比往年更好。只一樁,歷年我辦的時候就想提的,這宮裡層層剋扣,銀錢支得不少,辦出來卻很是菲薄,僅以就筵宴酒飯為例,一碟肉不過數兩,骨居其半,飯皆生冷不堪食,酒多摻水淡薄無味,冒支官銀短少斤兩之事難以禁絕,更不要說還有女樂等事了,我不過是個王妃,王爺也無正經差事在身上,我如何敢說?不過是都由著他們欺瞞主子罷了,這一場大宴下來,十多萬兩銀子是要的,百官仍然怨言滿腹,可憐我又和誰訴苦去?如今皇后娘娘深得帝寵,又是頭一遭兒主持內宮宴席,袁尚宮若是不好好替娘娘參詳這其中關節,只怕又要被下頭欺瞞了去,影響娘娘威信,你們六局恐怕將來也沒臉。」

  袁尚宮聽她句句說到自己心上,不由聽住了,連忙追問最有可能欺瞞之關節,雍王妃少不得列舉了幾項,如宴席所用器皿,報了損實際被侵吞的,女樂中間班頭層盤剝了的等等,袁尚宮聽她說得十分內行,心內已是信了,慌忙問對策,雍王妃少不得又教了她幾招,叫下頭的人沒法子欺瞞的,袁尚宮一時大喜,二人計劃了一番,頗為周詳。

  正謀劃時,只見雍王妃的侍女過來道:「王爺在外頭命人送了來幾簍子肥蟹,說是今日在莊子上看到覺得好,連忙叫人送了來,又叮囑娘娘大病初癒,螃蟹性寒不可多吃了,只是愛賞人送人都隨娘娘。」

  雍王妃嗔道:「既說大病初癒不許吃,如何又巴巴的送來饞人,真是的。」一邊又抬頭對袁尚宮笑道:「正好袁尚宮來訪,且帶一簍子回去。」

  袁尚宮連忙擺手笑道:「不敢,如今宮內查的嚴,竟是不許夾帶的,多謝娘娘美意了,只是當真不能。」

  雍王妃道:「是我疏忽了。」一邊對侍女道:「一簍子送去給高神醫那兒,另外庫裡把王爺前兒帶回來的那幾樣時樣妝花緞拿來給袁尚宮。」

  袁尚宮連忙稱謝後又笑道:「王爺真是對王妃情深意重,難怪玉體康復了。」

  雍王妃笑了笑並不接話,袁尚宮看那侍女是個新面孔,不見昔日不離雍王妃的李尚宮,有些疑惑道:「怎麼李姐姐不在娘娘面前伺候,竟是躲懶去了不成?」

  雍王妃笑道:「前些日子恩准了她回鄉了。」

  袁尚宮疑惑道:「李姐姐也不過大我幾歲吧?倒是去享福去了。」

  雍王妃笑而不語,袁尚宮又和她寒暄幾句後,回宮不提。

  卻說袁尚宮得了雍王妃建議,以為得了要訣,連忙大刀闊斧整頓起來,竟是極為苛刻,所有開支明細都要一一報批,多人審核,又派人一一查驗貨物,一時六局女官皆忙碌起來,四處差使不停,登時各處怨言都生了起來,歷來這宴席是油水最厚的時候,各處都靠這個狠刮一層油的,如今袁尚宮這麼一卡死便如同捅了馬蜂窩一樣,他們白白辛苦,撈不到油水,如何耐煩,少不得一邊暗自罵皇后娘娘苛待下人,一邊開始拖拉差使,明擺了要將事情鬧大。

  宮內怨聲載道,便是高永福也聽說了,少不得提點了兩句袁尚宮水清無魚的道理,可惜袁尚宮歷來和十二監不合,如今只認為高永福必也是在其中拿了不少好處,又一心要拿這事立威,越發嚴苛起來。然而這些油水衙門,哪個背後沒有些千絲萬縷的背景?少不得擺出一副老油條的樣子來,只說銀錢不夠,沒辦法採辦,轉眼快到中秋了,這宴席諸事都還沒有辦妥,眼看著就要辦砸了。

  這時袁尚宮才慌了手腳,卻騎虎難下,她自覺自己沒錯,少不得去了紫宸宮裡回皇后。

  她進去的時候,劉尋正端坐在那兒一本正經的畫畫,蘇瑾穿了件牡丹繡花襦裙,懶洋洋地坐在一旁拿了個扇子,一邊扇一邊指點著,袁尚宮看到劉尋在有些怵,然而心念一轉想到如今這境況若是得了陛下支持更好,連忙將各處拖延推諉,如今諸事不備的事說了。

  劉尋皺了眉頭道:「不是說了都按從前的例辦,這些事莫要來煩皇后麼?」

  蘇瑾笑道:「袁尚宮倒是沒怎麼煩我,前兒聽說各處都領了命的啊,想是真遇到難處了,這各處推諉是怎麼說?」

  袁尚宮少不得將自己忠心烈膽因要革除利弊,添了些規矩,各處因著油水撈不到了,便要奴大欺主的事說了一通。」

  劉尋笑了笑,轉頭叫了高永福過來道:「命人去和禮部、光祿寺及內廷諸司局說,今年是朕大喜之年,中秋萬壽宴席諸事細心操辦,誰要惹了朕不開心,朕少不得也要讓他們不開心,甭管往年吃了多少油水,只問他們有沒有命繼續吃,朕在邊疆能殺人,在內廷自然也能殺人,寬和久了,別忘了朕可不是好相與的。」

  高永福連忙躬身應了,小跑著下去,一時分派諸人到四處傳話,各處原只是想給皇后點顏色,讓皇后也知道以後還要倚重他們,萬萬想不皇上居然會直接站出來出頭,這位陛下一貫不理內廷事務,但在朝廷上可是翻臉無情的鐵腕帝王,說殺就殺,何曾給過誰面子?一時都警醒起來,各自捏著鼻子忙忙幹活起來,再沒有敢質疑那些新規矩的。

  劉尋這邊卻在教訓袁尚宮:「宴席要辦,要革除利弊,這立心原是好的,只不該在這當口立什麼規矩革什麼利弊,你小小一三品尚宮,這樣大事,沒有回稟過皇后便自作主張,這苛待下人的惡名卻都讓皇后替你受了,什麼道理?竟是欺負皇后寬和麼?要說奴大欺主,朕看你也算一個,且看如今還在這當口,不好撤換,且先罰俸半年,以觀後效。」

  袁尚宮汗如雨下,伏地不語,蘇瑾看著覺得可憐,笑道:「起來吧,且先回去好好辦差。」

  劉尋皺著眉看著她出去,才看向蘇瑾:「從前覺得她規矩上十分嚴謹,為人也實在,反正朕也少用女官,就湊合用著,如今看著腦筋上還是太死板,不經用,你將來要吃力,如今你沒有自己的人手不妥,朕看找個機會讓徽柔書院選拔一批女官讓你親自挑一挑,培養些自己得用的人手才好。」

  蘇瑾笑道:「你說了算便是了。」

  劉尋卻將那畫揚起,居然是一幅百子圖,上頭嬉戲玩樂的孩童栩栩如生,劉尋道:「你繡上幾針意思意思便好了,莫要傷了眼睛,讓別人繡。」

  蘇瑾笑道:「我根本不會繡,這也不是要拿來繡的,這是我要掛在寢殿內看的。」

  劉尋不由有些頭疼,如今寢殿內已經掛滿各種稀奇古怪的圖,半夜醒起來有時候自己都會被畫上的自己嚇一跳,皇后娘娘這胎教的興趣愛好難道真的要持續到生為止?

  雍王府內雍王妃得了消息卻在向雍王感嘆:「這劉尋倒是比先帝要鐵腕有擔待多了……當年我就是躊躇滿志要革除這宮內的舊弊,一個雞蛋要三兩銀子,竟是欺負宮裡的主子沒見過世面呢,結果當時得罪了許多人,我還是賢妃名分,先帝迫於壓力,還是將我提的那些規矩都給廢了,如今這奉聖郡主倒是得劉尋一心一意護著。」

  雍王以崇敬的目光看向雍王妃:「母后一片冰心都是為了父皇,父皇當時也是掣肘太多,這劉尋上位時,雷霆手段整治了不少人,自然將他們給打服帖了。」

  雍王妃笑了笑揮手命他下去:「所以你也要多向他學習處事的道理,將來總用得上,只是身處深宮,不可能全靠帝王護著,還要自己爭氣,那蘇氏我看她一介武夫,不足為慮,等我好好思量個方法。」

  雍王有些憤怒道:「我看那蘇氏也狡猾的很,將個手電筒騙了我那麼多京城店舖去,可恨刁滑之極,母后將來定要將她交到我手裡,我定要好好整治她,一雪此辱!」

  雍王妃笑道:「你自幼被我養得單純了,難免吃了她的虧,吃一塹長一智,亡羊補牢未為晚也,你去和小梁氏一處吧,這些天你冷落了她吧?不可讓她起了疑心,大梁氏身邊的人我盡換了,只有她換不了,且她有鳳命,又是你兩個孩兒的母親,還是得留著她,你要著意安撫,也不要在她面前說我太多,以免露了馬腳。」

  雍王恭敬起身躬身道:「那孩兒先告退了,母后好好休養,我讓高叔叔一會兒來再給您把把脈,如今這方子吃得可還好?可要再斟酌一下換個方子?孩兒看母后的臉色還是不夠好。」

  雍王妃笑了笑道:「沒事,靈魂融合尚需要時日,這是正常現象,這具身體之前元氣大損,還需要好好調養,好在你高叔叔妙手天成,總能調好的。」

  雍王恭恭敬敬地施禮後退了出去,又叮囑了一番左右奴僕服侍好王妃,才施施然地出了門往梁側妃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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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5-6 09:23 PM

下卷 鳳凰于飛 第六十五章 夜宴

  中秋節說到便到了,中秋佳節與萬壽節緊挨著兩件大事,皇宮乃至整個京城的喜慶氣氛十分濃烈。四處早早就搭起了燈棚鰲山,到了戌時賜夜宴,外席設在外朝承明宮大慶殿,由劉尋主持,君臣同樂,內筵設在曲台殿,蘇瑾主持宴請四品以上內外命婦及女官,曲台殿內外編植桂樹,又有湖水荷花可賞,掛上花燈後,天水燈相映,景色十分可期,袁尚宮選這個地方原也是費了心思的。

  到了晚上,月色甚朗,流雲四卷,一鏡當空,清輝滿地,風中桂子飄香,曲台殿三面臨水,帷帳都已掛起,眾人憑欄而看,水光上下,蕩漾金波,精巧花燈更是參差掛著,倒映在水中,流光溢彩,美不勝收,令人有如置身七寶樓台之中,四面皆為絡纓寶珠,命婦們一片讚賞聲,不免誇起這位一躍衝天的神秘皇后,奉聖郡主之妹了。

  正紛紛議論著,有小太監飛報:「皇后娘娘駕到。」眾人連忙紛紛起身到殿門外迎接,只見一對對儀從過去,先是引駕太監,然後是一班女官,擁著中宮的七寶步輦,將進門,誥命夫人們兩旁跪道迎接,女官喝聲:「娘娘懿旨,請起。」步輦到殿前,蘇瑾一身盛裝下輦,在上首坐下,各宗室王妃、誥命夫人及六尚女官分班朝見。

  雍王妃站在人群前列,看著上頭的蘇瑾一身皇后禮服,高髻上戴八寶后冠,兩班宮娥簇擁著,鳳威凜然,眼裡掠過了一絲懷念,她直視蘇瑾,蘇瑾早有所覺,一雙冷目已轉過來和她對上,兩人都目光都不曾退縮,僵持了一會兒雍王妃才微微垂目行禮,嘴角含笑。

  殿上安席已畢,命婦們各歸坐位,蘇瑾微微皺眉,說了幾句太平話,便吩咐開宴,只聽到笙簧雜奏,絲管齊吹,教坊女樂奏樂,又有一班舞伎在殿堂中間舞蹈,花團錦簇的煞是好看,一曲畢蘇瑾舉杯說了幾句忠君愛國的賀詞,眾命婦舉杯飲盡,如是再三後,歌舞再起,宴上的氣氛也活躍起來。雍王妃持了酒杯上前向蘇瑾慶賀道:「臣妾前些日子病重,還未能賀娘娘大喜,如今補上才是。」

  蘇瑾持杯看這雍王妃,羅衣疊雪,寶髻堆雲,風致嫣然,談話落落大方,她微微一笑頷首飲盡,其實劉尋之前早已叮囑過,她今晚壺裡的全是清水,不過應應景罷了。雍王妃笑吟吟下去了,她身後立著小梁氏,正持壺替她倒酒,這種場合倒是難得她會帶側妃來,而且時不時還和小梁氏說幾句話。

  感覺,實在太奇怪了。

  蘇瑾又接了幾位親王妃的敬酒,之後便吩咐眾人自行賞月遊玩,她自退了場到後間收拾好的房間內歇息一會兒。眾人起身恭送皇后後,果然四散開來遊玩起來,雍王妃看了會兒場上的誥命夫人,發現自己認得的已非常少,多是劉尋上任後提拔的,又因時間太長,在家頤養天年的也有。

  她頗覺惆悵,過了一會兒和身後的小梁氏道:「你也四處去玩玩散散心,和別家誥命夫人多聊聊。」

  小梁氏躬身答謝,果然走出殿外賞玩花燈去了。

  卻說蘇瑾斜倚在榻上,吃了些水果,感覺到正裝禮服的腰帶束縛得十分難受,忍不住稍微解開了些,換了件外袍,正和侍女們折騰,有貼身宮女進來回報,十分躊躇:「娘娘,雍王側妃梁氏求見。」

  蘇瑾一愣,想了想道:「請她進來吧。」

  小梁氏一身青衣,上前下拜,舉止依然落落大方,蘇瑾道:「起來吧,怎麼想到要見我?」

  小梁氏看了看左右,蘇瑾明白,遣退了眾人且把守住門口,才道:「什麼事?」

  小梁氏蹙著眉道:「時間不多,賤妾就長話短說,失禮之處,還請娘娘包涵。實則是這一次我們王妃病忽然轉好的事,您可聽說了?」

  蘇瑾心下警惕:「聽說了,有什麼不對的?」

  小梁氏搖頭道:「自春天那次曲江宴後,王妃就一直抑鬱抱病,後來一直咳血,太醫來了開始還開藥,後來連方子都不敢開了,拖到前些天,因為我一直在床前伺候的,那日王爺卻忽然帶了那高神醫來,說有救,將我趕出了院門,還拉了一車子東西入院,因為門太窄,還將門檻和門都給卸了才拉進去的。之後王妃就忽然病癒了,但是自那以後,王妃身邊的人都被一一打發走了,有暴病的,有打發回去的,有說服侍不周被王爺杖責後打發走的,後來我留心看過,竟是無一活著!」

  蘇瑾看向小梁氏,小梁氏顯然極為緊張道:「後來我感覺到王妃的性格與從前大為迥異,舉止神態,談吐用詞都和從前大不一樣,而王爺也一反常態,待她十分親暱恭敬。」

  蘇瑾問:「您的意思是?」

  小梁氏忍不住看了看周圍,低聲道:「妾身不是掐酸吃醋,而是,這位王妃娘娘,我一旁冷眼看著,竟是和昔年丁太后極為相似,妾幼時曾在太后膝下養過一段時間,無論是飲食品味,說話……活脫脫就是當年的皇后娘娘……」她的聲音裡已經有了一絲顫抖。

  蘇瑾彷彿頭頂被天雷劈下,愕然道:「她已經死了!」

  小梁氏身子發了個抖:「妾何嘗不知,所以才如此擔憂王爺為鬼神所惑。王爺從前將丁皇后的靈位擺在寢殿側,每日都要帶著孩子上香的,自那位王妃醒來,便撤了那靈牌,妾曾經問,他只是含糊說心裡記得便好了,又一樁,王爺雖然和王妃似乎和好,卻依然從不宿於正院,依然到我這裡或是其他妾室中歇宿,偏偏又對王妃極為敬愛,每日早晚都要到院子去問安,甚至……他從前不讓王妃見我的孩兒的,如今卻直接當著王妃的面提出要養在她膝下!」

  蘇瑾覺得此事簡直匪夷所思,當年報告上寫得非常清楚丁皇后死了,劉尋後來雖然吊了她幾天命,也依然確信她死了,即使是未來,也做不到還魂之術!小梁氏身體依然微微發抖:「王妃當時並沒有答應,只說身子不勝,還是讓我養著便好,她對我的態度和從前不同,從前王妃待我非打即罵,有機會便要侮辱,恨不得見不著我,如今卻是一派慈愛的樣子,還有王爺……從前王爺只管閒散度日,如今卻忽然彷彿勵精圖治起來,又開始廣招門客,手不釋卷,每日忙碌不已……」

  蘇瑾看著小梁氏,隔了一會兒問:「你不是非常喜歡他麼?如何這事要來和我說?你應該知道陛下和雍王之間的恩怨吧?」

  小梁氏只以為她不信,急得眼圈發紅:「妾知道借屍還魂一事實在過於駭人聽聞,然而此事存在妾心中已許久,妾不過是求王爺與妾相守百年,平平安安,如今他卻似被鬼神所惑,迷了心志,眼看覆門抄家之禍就在眼前!妾若是只此一身,便是從夫了也無妨,然而妾還有兩子一女!妾不得不為他們打算,妾想來想去此事唯有皇后娘娘才能幫妾身了。」說罷她一連磕了幾個頭,蘇瑾連忙上前扶起她道:「你過來,王妃不知道吧?」

  小梁氏道:「這些天我只裝著沒看出來,又一心趨奉,方才也只是裝著去看花燈,往陰暗處走了,只要娘娘這邊的宮人管住風聲,應當無人知道我來看過您。」

  蘇瑾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兒道:「過幾天我會去徽柔書院選女官,你可想辦法在徽柔書院那邊安排親信,到時候通信也方便,此事我會留心,只是你自己切切不要露了行跡。」

  小梁氏含淚道:「只求娘娘能將此鬼魂驅走,王爺……王爺不過是心性單純,為人所惑,那個高神醫,十分古怪,我覺得他有問題。」

  蘇瑾扶了她起來道:「我會去查。」

  小梁氏擦了淚水,面上又若無其事的下去了。

  蘇瑾從外頭叫了今日的從人進來,一一正色厲聲警告今日之事絕不許外傳,一旦外洩,所有人一概問罪,駭得他們都磕頭表態後才鬆了口氣。

  一邊想著一邊看著時辰也快到了,出去又說了幾句話,宣佈散席後回了紫宸殿,寬了禮服,卸了后冠,沉吟半晌,劉尋走進來的時候看她如此情狀,忙問道:「怎麼了?可是宴會上哪些不開眼的給你氣受了?」

  蘇瑾皺了眉,將今天小梁氏說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劉尋啞然失笑:「不會是她嫉妒姐姐重得寵愛所以捏造了一段話來哄你替她出頭吧,難道還真是借屍還魂?丁皇后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朕可以確認,你也不必怕,她活著的時候佔盡上風都沒鬥過我們,如今死了難道還能翻過天不成?便是化成厲鬼,朕也不怕。」

  蘇瑾搖頭,想了下今天見到的雍王妃的樣子,解釋道:「我今日見到雍王妃,的確性情大變,和從前那樣子大不相同。」

  劉尋一邊寬衣解帶將外袍脫了掛在架子上,轉過來親了她一口:「你來的那地方不是很神秘麼?難道你也信這鬼神之事?說起來當年你也是中了絕毒,如今不也好好在我面前,還相貌不變,從另一方面來說,你也算是死而復生吧?」

  蘇瑾忽然想起小梁氏說的高大夫將一個巨大的東西拉入院內,忽然腦中靈光一現:「難道是記憶轉移?」

  劉尋一怔,轉過頭看她,蘇瑾喃喃道:「只怕那個高大夫……才是真正的穿越者。」

  劉尋問她:「你想到什麼了?」

  蘇瑾道:「可能當年大概……丁皇后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將自己的記憶封存為數據,留了下來,如今有人將她的記憶強行打入雍王妃的腦子內……所以雖然這個人有著丁皇后的記憶,其實本質上依然還是雍王妃,只是她的記憶被轉移了。」

  劉尋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們那裡已經能做到這樣了?那豈不是意味著人可以無限的復活?」

  蘇瑾搖頭道:「幾率非常低,成功率非常非常小,尤其是在不同的人體身上,沒有同時伴隨精神體轉移,其複製成功的幾率幾乎等於零,就算成功,記憶轉移也往往不完整,很大幾率是失敗,會使兩邊的人體都會大腦受損造成不能挽救的傷害。」

  劉尋一愣:「什麼叫不同的人身上,難道還有相同的人不成……對了,上次你那師兄說,你是另外做出來的和原來的身體一模一樣的人?恩對,他當初說記憶不可製造。」

  蘇瑾呼吸一滯,心中暗自惱火師兄亂說話,實際上從自然人到克隆人的記憶複製同樣是風險很大的,這和他們執行任務的時候所做的精神體靈魂轉移有著本質區別,並不是所有的克隆體都能轉移靈魂,當確定任務執行人後,製作出來的克隆體往往一百個裡頭都找不到一個靈魂波長相同能夠進行靈魂轉移的,因此靈魂轉移的製造成本巨大,同時具有一定風險的,而且次數不能超過太多,所以他們每次執行時空任務都要寫遺書,退役的年限基本都很早,未來人的壽命已經遠遠超過古人,在未來,除了時空管理局這個神秘的部門,其他地方都是克隆人體,嘗試複製記憶、轉移靈魂,都是重罪,可直接判處死刑。

  劉尋伸手過來,輕輕撫摸蘇瑾的額頭:「你是我的蘇瑾,即使沒有記憶。」

  蘇瑾嘆了口氣不再糾結這些,心中只是反覆想著有人能將儀器帶到這裡進行記憶複製的可能性,民間不該有這樣的機器,而且這人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復活丁皇后在雍王妃身上有何意義?又為什麼在丁皇后死後這麼多年,直到現在才進行記憶轉移?她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也沒辦法和教官聯繫,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記憶轉移,那麼他們一定不是一個人,而應該是一個團夥。

  她抬頭問劉尋:「丁皇后當年有同夥麼?」劉尋低頭道:「她當時招攬有不少三教九流的奇人異士,雖然身居深宮,卻勢力廣大,所以當年我剛開府的時候,其實是真的不想和她鬥的。」

  蘇瑾道:「那時候有這個什麼高神醫麼?」

  劉尋搖頭:「沒聽說過,她死後那些門人一部分罪大惡極的被我殺了,一部分不成氣候的都四散了,不過當時她暗地裡招攬了很多大夫和用毒的高手,所以當時你中毒,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她弄的鬼。」

  蘇瑾皺眉不語,劉尋不忍看她煩惱,伸手過來安慰她道:「別想太多了,朕說了,管她是神是鬼,一律殺無赦,況且如今只怕還是小梁氏的胡言亂語呢。你如今還是好好安心養胎,一切都交給我。他們翻不出我手心的。」一邊去撫摸蘇瑾的腹部:「有胎動了沒有?」

  蘇瑾被他打岔,忍不住一笑:「沒那麼快吧,才三個月,聽說是四個月以後才能感覺到明顯胎動。」

  劉尋笑道:「現在可想吃什麼?」

  蘇瑾搖頭:「沒什麼心情。」

  劉尋嗔道:「不可以讓我兒子餓到了。」一邊又輕聲和蘇瑾耳語:「聽說出了三個月,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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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5-6 09:30 PM

下卷 鳳凰于飛 第六十六章 萬壽

  蘇瑾雖然將這事當成煩惱,劉尋卻是個無所畏懼的,他很快讓蘇瑾什麼都忘記想了,溫存一夜後的蘇瑾一心放在了劉尋的萬壽節上來。她有些發愁,有「過去的自己」那些什麼錦繡河山、渾天儀的珠玉在前,她似乎送什麼禮物都顯得如此平凡。

  最後她聽了侍女文蘭的建議,勉勉強強自己親手做了個腰帶,她完全不會繡,但是還是謝絕了文蘭的可以讓侍女代繡,自己隨便繡幾針意思下就行的建議,自己十分笨拙地縫上了,然後用明珠、白玉、琥珀、珊瑚等寶石綴上去,勉強做成了個八寶腰帶,如果不近看手工陣腳的話,馬馬虎虎還是看得過去的。

  她做好後自己看了看,都覺得有些慘不忍睹,然而她一時倉促之間似乎也想不出做什麼了。

  待到萬壽節那天早晨起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了那條腰帶遞給劉尋:「送你的。」

  劉尋眼前一亮,將那腰帶展開看了下,如獲至寶地說:「你來替我圍上。」

  蘇瑾看了眼他今天的龍袍:「不好吧……這好像不太搭。」

  劉尋笑了笑:「站到一定高度,就沒人會在意你的衣著了,反而會模仿。」

  蘇瑾用一種慘不忍睹地心情替他圍上了腰帶……還好,因為她沒怎麼繡,所以大部分都是寶石,看著也還好,她忽然有些羞愧道:「對不住了……送不出什麼出彩的禮物了。」

  劉尋擁著她纏綿了一會兒才輕輕道:「要的就是這份煙火氣,你從前的禮物,是送給未來的皇帝劉尋的,你現在的禮物,是送給你的男人的。」

  蘇瑾抬眼看他,劉尋深情回視,蘇瑾問他:「是不是這種面不改色把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巧辯本事是當皇帝的必備技能?」

  劉尋忍不住笑了起來:「其實你送什麼朕都喜歡。」又將手下滑撫在她的腹部:「這才是給朕最好的禮物,已經快能看出來了,今天若是真的有命婦問,也不必遮掩了,大大方方承認吧。」

  蘇瑾笑道:「今天你會很忙吧?」

  劉尋嗯了聲:「朝野同歡,各藩王封地、外邦使臣也會進壽禮,到時候挑些好的給你。」

  蘇瑾打趣:「想必送一些外邦美女的也不少吧?」

  劉尋笑吟吟:「要吃醋麼?歷年我都是直接賞給臣下的,今年要不要留幾個給你作伴?」

  蘇瑾咳了聲:「陛下,既然皇后有孕,則應當選秀多幾個妃嬪服侍陛下,延綿龍嗣。」

  劉尋正色道:「萬萬不可,吾后有神力,河東獅吼,朕不敵也。」

  蘇瑾被他逗得展顏一笑,二人一同走了出去,蘇瑾輕聲道:「雍王那邊你不要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劉尋自信一笑:「朕辦事你放心。不過那丁皇后詭計多端,只怕又要用毒,那琥珀又不在了,此事不得不防,為著孩子計,你千萬慎重小心,不過好在她才甦醒,手還不能那樣長伸到你我身邊來。」

  蘇瑾想了一下道:「其實……轉移記憶也被專家論證過,認為記憶雖然能複製,一些純記憶性的知識也可以通過記憶傳承,但是,類似技能、智商這種東西,還是和身體條件以及個人天賦緊密相關,複製記憶,並不等於那個人就能變成另外一個人,所以,以雍王妃之前的智商來看,我也覺得她大概想不出非常高深的陰謀……不過你要小心就是了。」

  劉尋笑了下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慰,兩人一起走出寢殿,看到宮女內侍們皆換了簇然一新的服裝,見到他們出來連忙下拜給劉尋,口稱聖壽萬安,原來萬壽節宮女內侍可隨意穿自己喜愛的衣服以示喜慶。劉尋笑著吩咐高永福賞過承明宮上下侍人後,自己先上了步輦去前朝了,前朝將在永樂樓大宴群臣,早早就已群臣入宮了。

  京城內外這一日處處金碧相輝,錦綺相錯,笙歌四起,禁苑內更是處處華燈寶燭,霏霧氤氳,蘇瑾換了大禮服,出去宴請朝賀的命婦們。

  宴席照例是歌舞雜劇馬球表演等,蘇瑾居然看到了久違的宋之雪,她頭髮已挽起做婦人打扮,一身禮服,看到蘇瑾看她,羞澀地上來給蘇瑾道喜,蘇瑾笑道:「你這是出嫁了?」

  宋之雪有些靦腆道:「是,月前才出嫁的。」

  蘇瑾笑道:「那你現在是承恩侯世子夫人了?」

  宋之雪臉上一紅,蘇瑾笑著和她說了幾句閒話,又想起當初宋之雪說的有軍中舊友要見的事,便又問道:「當初你說的軍中舊友要見我的事,後來我一直忙,倒忘了。」

  宋之雪笑道:「您如今貴為皇后,他們哪裡還敢唐突?」

  蘇瑾笑了笑,也知道如今自己身體有孕,劉尋肯定不會放自己輕易出去的,便說道:「等過一段時間再安排好了。」又問宋之雪:「萬壽節過後我要去徽柔女院選一些女官,你可有好的推薦?」

  宋之雪忙道:「娘娘想要什麼樣的人?」

  蘇瑾笑道:「什麼類型的都可以,有一技之長的就好,我不太擅長禮儀和應酬往來,若是有這方面的女官隨時提點就更好了,背景方面最好知根知底些。」

  宋之雪笑道:「這好辦,我下去細細擬個摺子,將推薦人選給您列上明兒遞進宮,您看如何?」

  蘇瑾自然滿意地點了頭,正要說話,忽然看到一個宦官小步跑了過來對蘇瑾道:「陛下有口諭,外邦已經獻禮過了,有不少異獸珍禽,大臣們都咄咄稱奇,如今已安置在異獸園內,還有一些奇珍異寶,娘娘若有興趣,可帶列位夫人前去觀賞。」

  眾誥命一聽都十分欣喜看向蘇瑾,蘇瑾其實對動物沒什麼興趣,但也不好當面拂了大家的興頭,便笑著站起來道:「且一同過去看看吧?」

  異獸園內果然有鐵籠子裝了珍禽異雀在前頭,各色各樣毛色美妙的鳥兒在籠子裡飛翔或唱歌,一隻白孔雀在內侍拚命的用花布在前邊招展終於開了屏,夫人們驚呼著駐足不前,雍王妃一邊走著一邊嘴角含著輕蔑的笑容,這些人,都是如此愚蠢,見識短淺,一輩子就圈在後宅裡以夫為天的蠢婦人,什麼都沒見過,見著幾個稀罕的野獸就大驚小怪成這個樣子。

  她一邊又看向走在命婦前一身禮服的蘇瑾,眼裡仍然閃過一絲不屑,這個女人,雖然後世而來,卻仍然逃不脫情情愛愛地藩籬,就是個武力值超強的莽撞軍人,單細胞生物,要不是一直劉尋護著,她早就不知死幾次了,簡直是穿越人的恥辱,白白受了這麼多年的教育。

  她的理想,並不是培養、輔佐一個皇帝,她的理想,是自己登上權力的頂峰,親自擢取權力的甘美,女人又怎麼樣?一樣征服世界。

  她當年,差一點就成功了,距離那寶座只有一步之遙,老皇帝身體已經漸漸腐朽,卻仍然對她痴心不改,單純軟弱的兒子,對自己又分外崇敬,她幾乎可以複製那武瞾的成功之路,結果卻敗在了劉尋和蘇瑾身上。

  所幸她有高衛在,這個忠心耿耿的人硬生生地將她保存的記憶又重新選擇了一個最合適的人,這具身體,相貌不錯,身份也不錯,她依然有機會扳回一局,如今她在暗處,劉尋和蘇瑾在明處,毫無防備。

  她幾乎心裡要暢快一笑,誰會想到她能捲土重來?

  蘇瑾帶著眾命婦轉入了野獸部,夫人們又都驚嘆起來,只看到有一對白獅子,十分威嚴,又有駱駝、鴕鳥、大象、長頸鹿等物,夫人們多有不識的,一一詢問著負責看守的宦官,此時又有馴獅子的人在中間看台拉出了獅子來表演,表演了穿火圈,撲黃羊等節目,又將頭放入獅子嘴中,以示膽大,命婦們連連尖叫。

  待到馴獅子的人下了去,又有人引了一頭大象和一頭小象上來,讓大象表演卷木頭,隨音樂起舞等節目,然後讓小象用鼻子捲著一個小桶過來,在欄杆前向各位貴婦討要香蕉,外頭已經備好了許多香蕉,大膽的貴婦們拿了香蕉放入桶內,小象便捲著長長的鼻子表示興奮。

  雍王妃心中一動,將懷裡今日準備的烈性毒藥拿起,悄悄放入了一根香蕉內,然後將皮原樣按好,假裝好奇也走進了,將那根香蕉放入了桶內。

  她笑吟吟地看向正和其他命婦交談的蘇瑾,自己一個人看好了侍衛多的出口處,心中自得一笑,小象若是中毒死了,大象必然會當場暴起,且看看這位皇后在大象發怒暴起傷人的時候,會如何做了?她有十足的把握她會救人,按從前的記憶來看,但是大像一怒之威,豈是她血肉之軀能攔住的?若是能傷了她最好,若是傷不著,那也算給劉尋這萬壽節添點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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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5-6 10:03 PM

下卷 鳳凰于飛 第六十七章 失望

  雍王妃一邊想著,一邊假裝起身如廁,款款走了出去。

  她在淨房磨蹭了一會兒,開始陸續有夫人出來解手,看到她在那兒慢悠悠地在侍奉的宮女端著的銀盆裡淨手,都駐足和她說了幾句才離開,一直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裡頭依然沒有動靜,她有些好奇,又怕自己離場太久有人懷疑,便又慢慢地往回走,走到異獸園門,她依然聽到裡頭的喝彩聲,十分詫異,難道那小象還沒吃?她不由地又走進去,結果才入門,就看到那大象正揚著鼻子往自己走來!巨大的身影籠罩在她身上,她現在跑已經來不及了!

  她心神俱裂,閉上了眼發出了令人膽寒的尖叫聲。

  場中頓時就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臉上有噴氣,然後似乎有柔軟的花瓣觸在她額頭上,清淡的花香飄來,她一愣睜開了眼睛,看到那大象鼻子捲著一朵菊花,在她面前晃動。

  場上的貴婦人們都善意地笑起來,有女眷好心向她解釋:「適才那馴象師父說這大象會獻花,皇后娘娘讓他騎著像在場中緩緩行走獻花呢,還不快快接了那花兒,接了它就走了。」

  她滿臉漲紅,從大象鼻子裡拿過那朵菊花,大象果然在馴象師父的指揮下,緩緩又往下一個人走去。她捏著那朵菊花,看向坐在高台鑾座上的蘇瑾,她端坐在那兒,臉上含笑,眉宇依然帶著凜然之氣,而場中央,小象依然盡職盡責地在那裡敲鼓。

  為什麼會這樣?那毒沒有用麼?她看向那小桶裡的香蕉,香蕉還好好地在那兒。

  她做回座位,過了一會兒假裝問坐在旁邊的一位老太妃:「怎的那小象這麼乖,不吃香蕉的?」

  老太妃看得正高興,不以為然道:「誰知道呢,想是和訓狗熬鷹一個樣,不許吃太飽吧?」

  她坐立難安,又怕那小象忽然中毒,又自覺地丟了生平的第一個大醜,她自詡生平泰山崩於眼前而不亂,卻不知道為何適才見到那大象就整個人都失了方寸,失聲尖叫起來,過了一會兒便悄悄稱了病,回了王府。

  回去她找了高衛來說話,高衛一聽簡直匪夷所思:「你怎麼會想到給象下毒?」

  她詫異道:「本來是說進宮如果有機會就給蘇瑾下毒的,但是這不是沒機會麼?蘇瑾在宴席上根本一點都不吃東西,飲酒也只飲她身旁女官持的壺裡倒出來的,謹慎非常,大象一旦看到小象忽然病死,發怒起來,你也知道的,那是完全失去理智的,古時的冷兵器不容易刺穿象皮,只會讓它橫衝直撞,隨意傷人,那蘇瑾一貫自詡俠義,自然是要出來做好人逞英雄,只是肉體凡胎,如何敵得過?再說了我今天聽到個消息,聽那些老太妃說,看她身形,似乎是懷孕了,這更是一舉兩得了。」

  高衛吸了口氣道:「其一,一頭小象,它再小,也比牛大吧?那毒藥是要來毒人的,你放了多少在香蕉裡?你就確保一定能毒死小象?其二,你當那些侍衛是死的?劉尋所訓的鷹銳衛,以一敵十,勇健無比,四十萬禁軍中挑出三千大內侍衛,這三千大內侍衛中,又只挑出三百人充為鷹銳衛,真正是萬裡挑一的人,再加上蘇瑾本人軍人出身,身有神力,你以為她做不到全身而退?其三,給你毒藥的時候我再三交代,只有遇到千載難逢萬無一失的機會才會使用,否則就是打草驚蛇,你如今把那毒藥留在了香蕉裡,自己又提前回來了,你是怎麼想的?本來我們在暗,他們在明,毫無防備,如今如果真的查出了那毒藥,你覺得他們會不會重新篩查一次今天場上參加過宴會的夫人?」

  雍王妃聽他一說,似乎的確有理,心裡隱隱發虛,然而在她記憶中,高衛一直對她是讚賞有加,傾慕無限,忠誠溫和的,第一次以這麼強硬的態度數落她,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落差,她繃起了臉強詞奪理道:「當時那個場合,我覺得是最安全的,如今也只是意外而已,否則說不定她就算能全身而退,肚裡的胎兒也要受影響,又是劉尋的萬壽節,肯定給他狠狠的添堵。」

  高衛聽她強辯,失望道:「我們要的不是他們添堵,那胎兒也毫無意義,我們要的是在他們毫無警覺的情況下,一擊即中,萬無一失!如今他們的實力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們,現在已經不是當年了!我們如今唯一的優勢不過是他們還沒有發現,出其不意而已!這樣吧!以後的行動你一切聽我的,不要輕舉妄動。」

  雍王妃一向自傲,又有極強控制欲,忽然看到高衛翻臉還要反過來指揮她,也大怒道:「你懂什麼?這是後宮的戰爭,我比你見得更多!那蘇瑾我也知之甚深,聽說她立刻就要去徽柔女院選人,我會再做打算,你先下去吧!」

  高衛有些失望地看著她,站了起來一拂袖走了出門。

  雍王妃也有些鬱悶,她想了想自己的確有些理虧,如今自己最大的助力且不離不棄的人就是高衛了,算了,晚上再找機會和他緩和緩和吧,反正他不管自己怎麼樣,都不會離開自己的。

  高衛卻出去叫了酒來喝,酒入愁腸愁更愁,他一邊將酒倒入自己喉嚨,一邊鬱悶,不對,不對,雖然面貌變了,但是她的記憶在,還是那樣親切地叫自己小衛,還是那樣風姿獨絕,然而這些天他卻漸漸發現眼前這個有著他最深愛的人記憶的女人,卻開始漸漸陌生。

  她的口味開始變化,開始喜歡吃油炸的魚、雞、鴨,身上也不再是慣常用的香,而是漸漸馥郁,笑的時候也不再是從前那種含而不露風華卓絕的笑容,卻彷彿被那粉紅的桃花眼所融化,帶出了絲絲媚意,如今,連處事也沒了從前那周密謹慎,從前她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籌謀許久,百般推敲,務必萬無一失,而一旦出錯,則會坦然認錯,然後絕不會糾纏在錯誤上自暴自棄,卻是吸取教訓,然後在下一次的安排中更注意。

  她……不是丁薇,他腦海中忽然冒出這麼一個念頭,然後又極快地掐滅了。怎麼不是呢?她不還是那樣對自己全心全意地信任麼?她說自己雖然不是她最愛,卻是她最能信任,能交託後事的人。

  他漸漸喝得醉醺醺,倒在了桌子上。

  宮裡,知道了白天的插曲的劉尋,暴怒起來。

  那香蕉裡頭的毒後來經查驗,十分猛烈,一點便能毒死牛,如若蘇瑾沒有一直緊盯著雍王妃,及時發現了不對,命那馴象師停止了原來的節目,更換為其他節目,小象慘死,大象暴怒發狂,四處傷人,懷著身孕的蘇瑾會怎麼樣,他簡直不敢想像。他緊緊抱著蘇瑾道:「為何今日不立刻將她抓個現行?你不能拿孩子來冒險!」

  蘇瑾解釋道:「一個我也不確信那裡頭到底是不是毒藥,萬一不是豈不是打草驚蛇了?再一個她如今身份不明,到底是不是,我也拿不準。」

  劉尋陰森森道:「管她是不是,你沒聽過『莫須有』的罪名麼?皇帝要殺人,需要理由麼?」

  蘇瑾安撫他:「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劉尋大怒道:「怎麼好好的?假如她直接將那香蕉餵入小象嘴裡呢?」

  蘇瑾訝然道:「那她也會連累自己的啊,大象暴怒後,難道還會避開她麼?我看她放了香蕉後就起身去淨房,感覺古怪,才連忙假裝說那節目不好看,喝令停了問他們有什麼新節目的。現在想來她自己想必也是懼怕的。」

  劉尋目光冷厲:「朕自會收拾她。」

  蘇瑾笑道:「我看可以考慮引蛇出洞……我有個辦法……」

  劉尋截口道:「你不必參與,更不要想把自己當成誘餌,想都別想!這事我會解決,你安心在宮裡養胎,我明兒再調一隊明光衛來護衛你,你什麼都別想,這些麻煩我來解決,聽到沒?」

  蘇瑾看他兩眼幾乎都要發出綠光了,心知雍王妃這次真的觸了他的逆鱗了,只好答應了下來。

  劉尋心有餘悸地抱著蘇瑾道:「早知道朕絕不會讓你帶誥命去看什麼百獸的,本來只是想讓你開心開心,接下去的一應宴席,包括冬至大宴,你都不必參加了,一切都待生下孩兒再說!還有,所有命婦都不許進宮看你,省得夾帶什麼,朕下去就下命,這幾個月,一律封宮,加大查驗,內宮二門內的內侍宮女,一律不許出宮。你與朕同食同飲,一律都要讓人先試吃驗過才行。」

  蘇瑾靜靜地給他抱了一會兒才問他:「你不覺得……這有點像坐牢麼……」

  劉尋親了親她的額頭:「就忍這幾個月,孩子生下來就好了。你放心,朕一定早點解決了他們。」

  蘇瑾有些為難道:「能將清洗記憶的機器帶來這裡,他們一定不只一個人,你還是謹慎一些,儘量讓他們暴露更多的勢利或者底牌。」

  劉尋霸道地說:「說了你不要費心思了,你現在已經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女人了,你要學會將一切難題都交給你的男人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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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5-6 10:10 PM

下卷 鳳凰于飛 第六十八章 秋狩

  萬壽節過後,皇后有孕的風聲在劉尋的默許下不脛而走,舉朝莫不歡慶,然而皇宮內前所未有的戒備森嚴,內言不出,外言不入,居然猶如鐵桶一般,自從萬壽節後,蘇皇后再未出現在人前。

  就連徽柔女院選女官之行都被劉尋悍然否了,只讓徽柔女院先篩選了一輪女官,要求身家清白必須能查到家裡人的,品行又一一篩過,名單再拿去給劉尋又選了一次,方遞到了蘇瑾跟前,蘇瑾原以為能出去散散心的,如今也沒法子,只能看了看,又結合宋之雪之前提的名單,對照著勾了十五人入宮看過。

  翌日果然十五名女學生進了宮,蘇瑾一一交談後,留下了六個女學生,封為選侍,留在宮內當差。

  其中一名選侍容長臉,年紀尚幼,名喚柯琳的,要下去的時候,忽然抬頭看了下蘇瑾,使了個顏色,蘇瑾一愣,便說有事要問她,留了她下來。

  柯琳上前拜見蘇瑾後,悄悄道:「奴婢是雍王側妃娘娘派來的,遣奴婢給娘娘通個風,說近期府內有疑似行伍之人出入,然都著常服,府裡又有大批銀錢轉出,似有購買馬匹、武器之痕跡……側妃娘娘與雍王打聽,似是對秋狩極為關注,請娘娘早作提防。」

  蘇瑾點了下頭道:「多謝你了,請轉告你家主子若有新的消息再報,不要打草驚蛇了。」

  柯琳輕聲道:「還請娘娘給個手令允我出宮看望重病的父親,如今宮裡戒嚴,卻是不好出宮。」

  蘇瑾明白其意,點頭道:「本宮會安排。」

  晚上蘇瑾和劉尋便和劉尋說了這事,問他:「秋狩不能不去麼?」

  劉尋皺了皺眉道:「除了國有戰事,其餘時候,按祖宗慣例,都是要去西臨秋狩的,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本該七月就去的,但是那時正陪你在行宮,就不去了,之後又是中秋和萬壽節,索性便定了過了萬壽節才去,如今你有孕,今年就不必隨行了。你不用擔心,我可是紮紮實實的馬上皇帝,你還怕我能被算計不成?既然早知他們的舉動,等我給他們設個陷阱,正好一網打盡,你只管放心就是了,我留下一半虎符給你,可調動京城十萬禁軍,我不在的時候,你自己多加小心,不管什麼情況,一切以自己和孩子安全為上,無事莫要出宮。」

  蘇瑾有些欲言又止,劉尋去輕輕撫摸她的肚子,笑道:「你也太看得起他們了,幾隻小魚小蝦,能掀起什麼風浪來。」一邊側耳去聽肚子裡地動靜:「怎麼還沒明顯胎動麼?等朕秋狩回來,應該就有了吧?」

  蘇瑾道:「有感覺的,就是微微有吐氣泡的感覺,其他還不明顯,不過太醫說一切正常。」

  劉尋喜悅地伸手抱住了蘇瑾。

  隔了幾日果然安排了朝堂諸事,擇了吉日,劉尋帶著文武百官和勳貴們,帶著護衛的禁軍浩浩蕩蕩地出發秋狩了。

  蘇瑾送他出了城門,又回了宮,倒是老老實實地待在宮裡了。

  然而天公不作美,一連下了好幾天雨,秋雨綿延,蘇瑾看著這天氣,都替他們秋狩的感覺到提心吊膽,這種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中,時刻等著人落子的感覺實在太糟糕。

  這一夜忽然出宮的柯琳深夜入宮求見蘇瑾,臉色蒼白道:「娘娘,可靠消息,陛下被誘入重圍!下落不明!」

  蘇瑾吃了一驚道:「不可能!」劉尋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踏入陷阱?

  柯琳急道:「雍王白天匆匆忙忙改頭換面趕回來的,說是就等那邊得手,他這邊就要逼宮自立為帝了!他十分得意地向側妃炫耀,說是收買了個宮裡的鷹銳衛,拿了一個琥珀臂環和一個落下的血淋淋的胎兒去給陛下,說是你被人突然帶走。陛下竟一意孤行冒雨連夜只帶了一些侍衛回宮,結果中伏了!如今聽說已經陷入重圍,只待那邊一有可靠消息,這邊立時就要反!」

  蘇瑾臉色雪白,琥珀臂環她已經沒有了,但是劉尋一時著急,只怕未必信得過,這計太狠了,劉尋本就耿耿於懷於自己的隨時可能離去……一擊正中軟肋!

  她站起來來回走了兩步沉吟,感覺到胃部緊張得抽搐起來,柯琳道:「側妃娘娘道,聽說陛下走時留了節制調遣大內禁軍的虎符,請娘娘考慮要不要立刻調兵遣將去援救陛下?」

  蘇瑾看了她一眼,忽然腳步緩了下來,不對,若是事情已經到了她必須得調兵遣將去救的地步,那麼劉尋已經十分危急,可以說,雍王只要殺掉劉尋,基本就已能確保完全勝利,自己腹中胎兒完全構不成威脅,那麼小梁氏,她有什麼理由在自己丈夫已經佔了優勢的情況下,冒著生命危險向自己通風報信?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人,都會為了自己的利益打算,小梁氏深愛雍王,又和他育有兩子一女,如果說之前的通報是顧慮擔心雍王被鬼神迷惑,犯下謀反之罪連累孩子,那麼在現在這個情況下,如果劉尋果真如此危急,那麼只要她不報信,雍王已經勝利在望,她肯定能看出這一點,那麼憑什麼她要向自己投誠?

  這不合常理,除非……他們真正的目的,是要調自己出城,十萬禁軍是保護京城及內宮安全的,自己帶著十萬禁軍去救劉尋,京城將會成為空城,就算自己有了防備,只帶一半,宮裡無人做主,他們早有準備,在路上伏擊的話,依然可以輕而易舉佔領京城……

  她看了柯琳一眼,急切道:「你可知道陛下被陷的具體地點?」

  到底是個十七八的小姑娘,她眼睫毛飛快地顫動,熟練地說出了一個拗口的地名:「就在仰因坳一代,聽說那裡有山谷,下雨,路不好走,從京城出去大概要半天的時間,所以娘娘要早做決斷!」

  蘇瑾微微一笑,站了起來:「好,本宮這就去傳禁軍統領商量,親自統兵馳援,你辛苦了,且下去吧!」

  柯琳眼睛一亮,幾乎遮掩不住她眼裡的喜色:「是,奴婢還要回去告訴側妃娘娘一聲,還請娘娘恩准。」

  蘇瑾點點頭:「准。」

  出宮的時候,柯琳看著一小隊禁軍護送著禁軍統領李翔通過一層層宮門,連夜入了禁宮,步履匆匆,嘴角含著一絲笑容,回了雍王府。

  雍王看到她回來,忙問道:「如何?辦妥沒有?」

  柯琳忙道:「皇后娘娘當時就急得臉都白了,團團轉了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還是我按王爺說的,提醒她調禁軍出城救援,出宮的時候,我看到禁軍統領李翔已入了宮了!想是很快便會出宮。」

  雍王喜不自勝:「母……王妃果然說得沒錯,這皇后就是一隻會動武的人,她還懷孕在身呢,如此逞強,出城很快便會遇到阻擊,我們正好將京城據為己有!外頭的事就交給王妃和高神醫了,我這就安排人,待蘇后一出宮,即可裡應外合,安排攻城,奪下京城和內宮!」

  柯琳也滿心歡喜道:「恭喜王爺即將得登大寶。」

  雍王洋洋自得:「你是功臣,到時候定封你為貴妃!」

  柯琳喜得跪下道:「奴婢謝皇上隆恩!」

  雍王哈哈大笑,躊躇滿志,柯琳卻又顧慮道:「側妃娘娘到底有兩子一女在,奴婢越過她封貴妃,不太妥當吧?」

  雍王臉上掠過一絲惱怒:「此次她和蘇后暗通款曲,要不是看在孩子份上,早就直接賜死了!如今且看在蘇后對她深信不疑份上,面前算她有功,省得孩兒們有個有罪的母妃,將來也不好看,只是貴妃,那就別想了!」

  柯琳臉上掠過一絲得意,仍是恭維雍王道:「王爺情深意重,真乃至情至性之人也。」

  正洋洋得意間,忽然有人來報:「不好了王爺!外頭忽然來了許多禁軍圍了王府!」

  雍王大驚,看向柯琳,柯琳臉上也是愕然,雍王顧不得掩飾自己此時應該還在秋狩場的理由,大步走了出去,只看到外頭烏泱泱的夜空已經被一枚一枚火把照亮,他命人開了大門,當眼就看到了一個頭戴金冠,身穿四爪金龍王服的玉面男子當門而立,身旁簇擁著玄衣鐵甲,按刀持弓的士兵,一股悍然之氣令人敬畏,房門兩側更是密密麻麻站了許多士兵,手持長矛,沿牆而立。

  他愣愣看著那名穿著王服的男子反應不過來:「淮王叔?」

  淮王一笑,火光下眉目俊秀,豐神如玉:「擾了皇侄了,今夜京城有亂,本王奉了皇后娘娘懿旨帶著禁軍平亂,請侄兒好好在府中待著。待動亂平息後,再出去走動為好,否則外頭太亂,一不小心將你或者家眷當成亂黨傷了貴體可不太好。王府外本王已安排了三千精兵圍著,保證一隻鳥都飛不進來,來人,且請雍王殿下到我府中飲些茶去,其他家眷,好好保護,不可輕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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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5-6 10:22 PM

下卷 鳳凰于飛 第六十九章 識破

  漆黑的夜空隨意拋灑著雨點,一座座山沉睡在雜亂紛飛的秋雨中,投下了墨色黑影,劉尋握著刀柄,大開大合,寒光成弧,反手斬下,刀鋒從面前敵人脖頸砍了進去,發出了刺耳的哢擦聲,鮮血噴灑,刺客的頭顱骨碌一聲掉了下來,滾過落葉,他全身浴血,冰冷的臉頰有血躺下,氣勢凜然,身旁玄衣甲士也是以一當十,他們已經被圍攻了半夜,卻絲毫不顯頹勢,反而是包圍的軍士不斷損失死亡,導致了敵人開始浮躁起來,更是讓玄衣甲士們找到了缺口,愈戰愈勇,竟然有突圍的勢頭。

  這時谷口忽然有人點燃了樹葉,被雨打濕的樹葉極難點燃,發出了濃煙滾滾,一路向纏鬥著的人群飄去,開始有軍士發現難聞的煙霧不對味,卻已開始倒下,竟然兩邊的軍士都一起紛紛倒下。

  劉尋極快地撕了身上的濕布摀住口鼻,低喝:「濕布捂著口鼻!」

  身旁的玄衣甲士們都連忙照辦,卻依然被濃煙薰倒了好幾個,劉尋低喝:「上樹!」一邊手一甩一根帶著掛鉤的繩子已拋到了谷旁的樹上,手一用力整個人都蕩了起來,在山壁上一點,翻上了樹上,又順著山壁往上爬,居高臨下看到了點著煙霧的源頭,他從背上探手取下弓,搭箭射了過去,有人應聲而倒。

  雨依然下著,風並不大,煙霧沉甸甸地只能沉積在谷底,谷口的高衛和一名全身披著大氅戴著風帽的女子遠遠站在一株樹下,身旁拱衛著一群死士,高衛一邊看著一邊道:「說到底,這真龍天子,還真是有天命庇佑的,計劃都這麼周詳了,老天還是幫他,這麼大的雨,這毒煙都飄不遠。要不是諸事都已齊備,機會難得,我還真不想行動。」

  雍王妃披著大氅戴著風帽冷冷道:「若不是下雨,我們也沒這麼好圍殺狙擊他,什麼天命,我從來都信人定勝天!」

  高衛臉上柔和了些,想是想起了從前的丁薇,又看了一會兒道:「應該行了,這次我們的兵丁也折損了許多,這還是你十年前就開始籌備的死士和私兵了,這次若不成,再找這麼多兵力就難了。」

  雍王妃輕笑了下:「你的毒煙進去,我就不信劉尋能逃到哪裡去。」

  天漸漸亮了,雨絲微微落著,毒煙漸漸散去,地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屍體和被毒煙熏得昏迷過去的兵士們,高衛和雍王妃仍然是站在谷口,命一隊死士,高衛道:「盡快找出劉尋,下雨這迷藥持續的時間不長。」

  雍王妃輕輕道:「你還是心軟,直接用劇毒不就行了。」

  高衛道:「這些兵士豢養不易,廢了可惜,也令人寒心,再說了活捉劉尋,制服蘇后更容易,也不知道京裡那邊進展如何,蘇瑾此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雍王妃冷笑了聲:「她沒什麼腦子,誘出城應當沒問題,地方我也故意讓他們說的錯的地址,就算伏擊不成功,他們也是白跑一次,等回京裡,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了。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力量,全在此一舉。」

  死士們快步走入谷中,在地上紛紛尋找著,將自己這邊的人抬出來放在另外一側。

  高衛皺著眉看著死士們尋找屍體,卻一直沒有聽到找到的消息,忽然警惕抬頭,只看到山谷口兩側忽然密密麻麻湧出了手持弓箭弩箭的兵丁,他脊背湧起一股寒氣,轉過臉看向谷中,只看到劉尋和數十個人從山壁上紛紛降落下來,劉尋嘴角一挑:「拿下!」

  高衛想也不想,忽然手一揚,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一聲巨響,上前的兵士們立刻倒下了一片,血肉橫飛,殘肢滿地,眾人駭然,高衛手裡又拿了個炸彈,冷喝道:「不許上前!」兵士們微微有些瑟縮,看向劉尋。

  劉尋劍眉緊鎖,他心知那人手裡的這種武器定然是有限的,但是他體恤兵力,卻也不願意讓兵士白白送死,固然他可以讓人一箭射死他,但是他想活捉他們,應該能從他口中套出一些蘇瑾那個世界的東西,即使如今蘇瑾已經在他身邊,他卻從來未覺得完全放心過。

  他冷冷道:「放下武器投降,朕可饒你一命!」

  高衛看著旁邊黑壓壓的兵士道:「你早就識破了我們的誘敵之計?故意中計引人埋伏?」

  劉尋冷冷道:「太拙劣了。」

  高衛傲然道:「可你還是甘冒奇險連夜回宮,說明你還是擔心萬一,你就沒想過,蘇后也許真的在我們手中麼?只要你傷了我們一根汗毛,那邊立刻就會將她的肚子剖開,讓你永遠見不到自己的孩子。」

  劉尋冷冷道:「你覺得朕會信麼?皇后豈會上你們的當?」

  高衛笑了下:「如果是小梁氏告訴她,你已落入我們的包圍呢?」

  劉尋臉色變了變,高衛笑得躊躇滿志:「偏偏你為了她安全,將禁軍虎符給了她,她和你一樣,雖然不太信,卻仍然會冒險來援救你,從前她為了你死都可以,更何況是現在?小梁氏整天旁敲側擊刺探機密,你當我們沒發現?專門留著這個蔣幹來做反間計用的,她懷著身孕,強行出城到我們提供的假的地址那兒,被我們設下的伏擊,你覺得現在你的孩子還在的可能性有多少?對了,那邊我們同樣給她準備了方才給你享受的毒煙。我早有命令,午時如果還未見到我們返回,則必殺之,你現在還敢賭把我們殺掉麼?」

  劉尋雙眸冰冷,瞳孔縮小:「你們若傷了她,朕一定會一刀一刀的剮了你們。」

  高衛笑道:「這個時候說狠話沒什麼意思。現在要麼你放了我們走,回去大概還能趕上她還活著,要麼你派人上前,我按下炸彈,玉石俱焚,你回去給你的皇后太子收屍,如何?」

  劉尋握著刀的手微微發抖,高衛說的話有九成可能是假的,但是,他不敢賭那一成!小梁氏這個變數,是他大意了,他不敢保證蘇瑾能識穿!一旦她信了自己被伏擊的事情,極大可能是會親自領兵出城馳援。

  高衛臉上的表情十分悠閒,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一隻手拿著一個小巧的炸彈放在手裡,拇指按在炸彈上,看不出一絲緊張,劉尋咬了咬牙,眼睛一眯,心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次他們的力量幾乎全軍覆沒,暫且先放了他們也無妨,手舉起來正要吩咐讓路。

  一支箭閃著寒光飛射了過來,以極大的力道直接穿透了高衛的頭,他臉上還保持著詭異的微笑表情,旁邊的雍王妃尖叫起來。劉尋嘆了一口氣揮手讓人將她按住,看向箭飛來的方向,一個女子拿著弓身姿筆挺地站在那兒,身上的披風風中獵獵作響,身後一群禁軍拱衛。

  他臉上一緊,快步走了過去,幾下將那女子擁入懷中:「為什麼出京!你不知道危險麼?肚子有沒有事?」

  蘇瑾抬了頭,臉上仍有著餘悸:「京裡我留了一半的軍隊,另外讓淮王圍上了雍王府,問題應當不大,你這邊我實在不放心。路上還好,都是大路,我乘的馬車,並不是很顛簸。」

  劉尋仔細看了下她的臉色,才略略放下心來:「怎麼射殺了那個大夫?我還想著儘量活捉呢。」

  蘇瑾一愣:「他手裡拿著炸彈和你對峙,不是要同歸於盡麼?」她才趕到就看到這樣心驚膽顫千鈞一髮的一幕,那炸彈是烈性炸彈,高衛窮途末路之下只怕是要狗急跳牆拉人陪葬,也不敢驚動,當機立斷射殺了高衛。

  劉尋知道她對殺人一貫謹慎,若是讓她知道並非必要殺人,只怕又要心思重了,便含糊道:「沒什麼,多虧你趕到了,不是說小梁氏給了你錯誤的消息?」

  蘇瑾看到他無恙,心裡也鬆了口氣,一邊回答:「我自己拿了地圖來看,推斷從京城到狩場,最合適埋伏的地方會設在哪裡,然後直接趕了過來,並沒有去他們所說的地方。一會兒回去再安排人去那邊看看吧。」她走過去將倒在地上睜著眼睛的高衛手裡的炸彈拿了起來,這是殺傷力非常強大的炸彈,一般來說為了防止時空傳輸過程出現意外,沒人會攜帶這種東西穿越時空……這人真的是……瘋子一個。

  旁邊的雍王妃被兵士們押著,卻仍撲在他屍體上哭得淚漣漣,她抬起淚漣漣地眼睛看著蘇瑾,惡狠狠道:「你不會有好下場的!我詛咒你……」話沒說完她就被旁邊的兵士們塞上了嘴巴,只能以惡毒的眼睛瞪著蘇瑾。

  劉尋過來命人將她押回京,又令一隊軍士留下善後救治傷員,擁著蘇瑾上了馬車,聽蘇瑾說著這一夜的驚險,兩廂印證,發現劉尋這邊尚未出發,蘇瑾那頭就已接到了劉尋陷伏下落不明的消息。

  劉尋長嘆道:「雖說謀略可笑,但也算是看透了你我的弱點了。」

  蘇瑾不說話,溫順地依偎在劉尋懷中,自上了車,劉尋就一直堅持要抱著她,生怕她顛著了。劉尋輕輕道:「我是真的很怕你被帶走。」蘇瑾在溫暖車中,奔襲一夜,又一直在反覆思考,已有點睏倦,沒有回答,睫毛垂下睡著了,劉尋用手指輕輕撫摸她的唇,心中安詳滿足。

  回到宮中,劉尋抱著熟睡的蘇瑾下輦,看向前頭,忽然瞳孔急縮,殿門口,一身侍衛服的方臨淵站在那兒看著他們,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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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5-6 10:36 PM

下卷 鳳凰于飛 第七十章 身世

  劉尋抱著蘇瑾的手臂陡然一緊,蘇瑾醒了過來,睜眼看前方,發現方臨淵,愕然道:「教……師兄,你怎麼來了?」

  她從劉尋的懷中掙脫下地,方臨淵懶洋洋笑道:「有任務。」

  蘇瑾臉上嚴肅了起來:「被發現了?」她想起若是她和那個高衛在同一時空的話,方臨淵是進不來的,想必是高衛死了,方臨淵才進來了。

  方臨淵搖了搖頭,答非所問道:「一個月前我們破獲了一個特大的記憶轉移儀器失竊案件,一個倉庫裡因為損壞而一直閒置的記憶轉移儀器失蹤了很久,經案犯供認,一名叫高衛的人將儀器想辦法修好後帶進了時空門。」

  蘇瑾詫異道:「那你怎麼確認是來了這裡的?」方臨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高衛,其實從前就是時空管理局的任務執行者,他十分傾慕丁薇,後來兩人一同辭職,沒想到變成了偷渡者。」

  蘇瑾吃了一驚,方臨淵道:「你們見過他了沒有?」蘇瑾轉過身和劉尋對視一眼,蘇瑾遲疑道:「我已將他射殺。」

  方臨淵一楞,蘇瑾道:「難道你們之前沒發現進不來麼?」

  方臨淵遲疑了一會兒解釋:「時空門有時候也會出問題的,你說一下經過吧。」

  蘇瑾不知道為何,總覺得方臨淵有什麼事瞞著她,她定了定神,將方臨淵請入屋內,從雍王妃忽然病好卻被轉入了丁皇后的記憶到高衛手持炸彈將自己射殺說了一次,劉尋一直默默坐在旁邊,他們二人對話,卻也不再瞞他。

  方臨淵聽完後皺眉許久道:「可否讓我見見那雍王妃?有些關節需要問一問,這是一個時空偷渡團夥,已經不是第一次犯案了,恐怕還有別的人。」

  蘇瑾轉頭看向劉尋,劉尋道:「她參與謀反,已是大逆必死之罪,見見也無妨。」

  過了一會兒雍王妃被捆得結結實實由侍衛押著帶了上來,雍王妃一看到方臨淵,已冷笑道:「是你。」

  方臨淵默然了一會兒淡淡道:「你什麼時候留下記憶的?」雍王妃卻答非所問,冷笑道:「自那一次蘇媛案以後,你再也不接有我們這些認識的人的案子,這次又是因為什麼勞動您大駕了?」

  方臨淵看了蘇瑾一眼,雍王妃也看向蘇瑾,忽然眼睛一眯,敏銳道:「是了,我竟沒發現,她也姓蘇,仔細看來,和蘇媛長得還有點像,呵呵,難道這一次,你是來再次帶回她回去受審的?我沒記錯的話,她已違背了規則留在了這裡,還懷了孕,和當年的蘇媛案一模一樣!」

  坐在一旁的劉尋身上警戒之意大起,伸手摟緊了蘇瑾,另外一隻手按住了刀,蘇瑾看向方臨淵,方臨淵嘆了口氣對她解釋道:「我不會的,你不過是回到你自己的時空而已。」

  雍王妃呵呵地笑了:「蘇瑾……蘇媛,我終於知道了,原來如此,方臨淵,你早就違規了!你有什麼資格審判我們!」她的笑聲漸漸轉厲:「難怪!難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蘇瑾就是當年的那個女嬰!蘇媛的女兒!」

  蘇瑾忽然毛骨悚然,方臨淵看了她一眼,卻沒有阻止雍王妃繼續說話,雍王妃笑得前仰後合指著蘇瑾:「你可知道,就是你眼前的這個教官,他害死了你的親生父母?」

  蘇瑾一愣,方臨淵臉色有點苦澀,雍王妃道:「蘇媛當年和我們都是同事,和方臨淵是男女朋友,結果在一次執行任務中,傳來了死亡的訊息,然而任務也已完成,方臨淵卻堅持要來做時空觀察者,到了這個時空,結果呢?最後傳來的消息是原來蘇媛詐死,留在了這個時空,與人結婚,甚至生了個女兒!我們的方臨淵方長官,置蘇媛的苦苦哀求不顧,硬要將她帶回去受審,結果逼死了蘇媛的丈夫,蘇媛看到丈夫身死,萬念俱灰,也自殺而死,最後方長官帶了一個女嬰回到時空管理局,卻因為嬰兒身體孱弱,未必能再經歷時空旅行,於是時空管理局處分了他,將女嬰留下,編造了個身世送去了孤兒院。所以,蘇瑾,你根本就是這世間的人,這個人害死了你的父母,你還能和他友好相處?」

  蘇瑾震驚地看向方臨淵,方教官一向對她極好,她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有這樣的淵源,雍王妃冷笑著道:「蘇媛一案發後,被當做反面典型來教育我們,並且嚴格限制了女執行者的工作範圍,只讓女執行者執行短期任務,我卻不服,時空管理局將我們當成工具,說什麼不可改變歷史,否則時空會崩潰,其實根本不會!無論我們怎麼改動歷史,歷史都會自己在漫長的自糾中慢慢糾正,我們在時空管理局執行那麼多次任務,卻從來沒有見過一次時空崩潰的例子!況且就算崩潰了,又關我們什麼事?我們也是有感情的人,憑什麼要作為棋子一樣任人擺佈?我偏要在時空中穿梭,留下我生存過的痕跡!」

  方臨淵冷冷道:「強詞奪理,誰說不會崩潰?要不是我們每次都及時處理,小心維護,時空混亂後就會造成混沌碰撞而造成崩潰!正是因為你們這些歪理邪說,才不斷有人甘冒奇險偷渡穿越,給後世造成了危險!」

  雍王妃笑道:「你們都是被洗了腦的,所謂時空崩潰說,不過是掌權者怕我們這些穿越者改變了歷史,導致他們失去既得利益而已!」

  方臨淵已經放棄了勸說她,取出了一個銀光儀器,淡淡道:「此次我已獲得許可,將你這具身體的記憶清除。」

  雍王妃瞳孔縮小,尖叫:「不!你沒有權力審判我!你們違規在先!」

  方臨淵淡淡道:「你也說了她本來就是這一世的人,我不過順其自然讓她留在了應當屬於她的時空,談何違規?你罪大惡極,多次擾亂時空歷史進程,害人無數,又指使人將自己的記憶存留後轉移到異時空無辜之人身上,這記憶本就該清除掉。」

  雍王妃看向蘇瑾怒喝道:「你就看著害死你父母的人行兇?我和你母親曾經是好朋友!我和你母親是一樣的,都是想留在自己最愛的人身邊!」

  蘇瑾沉默良久不說話,方臨淵笑了笑:「她是想留在自己所愛的人身邊,靜靜退隱於山林與世無爭與人無害,你卻不同,你刻意讓重大歷史人物愛上你,又擾亂歷史進程,甚至為了站在最高點,不惜殺人如麻,早已觸犯刑律,而且……你早已身死,現在的你,不過是一縷本就不該存在的記憶而已。」

  他將那銀色的儀器按在了雍王妃的前額,儀器自動吸附在了她額前,雍王妃尖叫地哭泣,面如土色,雖然雙手緊縛,卻仍以額頭去撞地板,方臨淵一腳已踩實了她的肩膀,額前的儀器嗡嗡響起,有紅燈亮起,大概五分鐘後,紅燈轉為黃燈,又轉為綠燈,雍王妃的表情漸漸從哭泣憤怒變成了茫然,然後閉著眼睛軟下去了。

  方臨淵拿起自動脫落的儀器,看了蘇瑾一眼,蘇瑾問:「怎麼清除記憶的儀器能隨身攜帶了?不是很大很精密的麼?」

  方臨淵解釋:「和清除你的那種不一樣,你上次清除記憶,是針對特定的記憶,所以需要非常大型的智能儀器進行分析清除,這個,因為她的記憶已經完全被覆蓋,所以全部清除就行了,這是個簡單的全部消除記憶的儀器,等醒了以後,她會猶如初生的嬰兒一般,什麼都不記得,連生活常識都需要人教。」

  蘇瑾嗯了一聲,不再說話,過了許久才輕輕問:「她說的是真的麼?」

  方臨淵反問:「哪一段?時空穿越者不會造成時空崩潰,假的,那是激進反動勢力編造出來哄人的,我害死你父母的那段,是真的。」

  蘇瑾久久不言,劉尋輕輕擁住了她,怒目而視,方臨淵淡淡道:「我和你母親是軍校同學,一直關係很好,後來一同去了時空管理局,自然而然就相愛了,結果有次她來你現在的這個時空執行任務,一去不回,管理局那邊與植入她體內的生物感應器對應的訊息斷掉了,反映宿體已經死亡,而根據時空觀察者的報告,她所執行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

  我……不肯相信她已經死去,申請作為長期時空觀察者來到了這個時空,結果我最後找到了她,她居然已經變了心,嫁給了這個時空的一個普通的書生,還生下了你!我完全……不能理解她的選擇,當時又年輕氣盛,覺得是你母親背叛了我,她跪下來哀求我,我依然要強行帶她回去,當時我是想,回去以後等清除了記憶,她就還是從前那個和我相愛的蘇媛。

  最後她答應了和我走,還和你父親告別了,結果時空門開啟的時候,你父親抱著你,忽然出現,貿然闖入了時空門……他什麼準備都沒有,沒有辦法承受穿越的壓力,當場吐血垂危,你母親當時親眼看到了他身死,沒有好好配合……當場就掙脫了我撲過去抱著他,都是一剎那的事情,我完全來不及阻止。時空穿越本來就有風險,穿越回去的時候,你母親大概過於悲傷心理崩潰,在穿越過程中承受不了時空的壓力,也已死去,奇蹟的是,你以週歲之身卻完好無缺的和我一同穿越到了未來……

  後來就是這樣了,你畢竟有一半的血是未來人的,經過申請和研究以後,考慮到你年紀尚幼,穿越回去風險太大,所以給了你一個孤兒的身份在那兒生長,但是沒想到你居然一路考上了軍校,最後這個時空再次出現異常,時空管理局缺乏合適的女執行者,我……推薦了你,其實是希望你能更瞭解你父親所生存以及你母親想留在的地方,結果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和我要求要留在這兒,後來我還是將你帶了回去,因為我覺得你是因為身體生病,任務執行時間太長,心理出現了問題,所以回去治療就好。

  回去以後,治療過一段時間,你一直沒有辦法抽離,恍惚絕望,我給你提了建議,建議清除記憶,你考慮了很久,同意了,然後就是這一次了,你依然飛蛾撲火一樣的再次選擇了要留在這裡,這一次我終於尊重了你的意願,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回歸到你本來的渠道上。」

  劉尋忽然收緊了抱著蘇瑾的手,蘇瑾卻仍有些迷惘地看向方臨淵,這位教官,小時候一直來孤兒院看自己,給自己帶很多禮物,說是她父母的朋友,她一直崇敬他,最後考取了軍校,就是想成為他一樣的人,如今,身世的大白讓她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方臨淵。

  劉尋卻問道:「蘇瑾的生父是誰?」

  方臨淵淡淡道:「輞川王氏,王懋。」

  劉尋摸了摸蘇瑾的手道:「是個頗有才名的世家,沒事,我下去就追封你的父族。」

  方臨淵看著他們二人情好默契,滿腹惆悵,想著當年那個跪著滿臉淚痕哀求自己的女子,長長吁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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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5-6 10:45 PM

下卷 鳳凰于飛 第七十一章 錄音

  方臨淵要了高衛的屍體準備帶回去,劉尋一直虎視眈眈緊緊跟著蘇瑾,顯然是怕方臨淵帶走蘇瑾。

  方臨淵失笑道:「別緊張了,她懷著身孕呢,我不可能這時候帶她走,一不小心就是一屍兩命,蘇瑾,你若是遲遲不歸,你的原身體在冷凍十年後,會舉行葬禮葬入軍人公墓,那時候你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你真的想好了不回去了?」

  劉尋握緊了蘇瑾的手,蘇瑾輕輕道:「想好了,這具身體沒什麼不好的,相比之下,這才是我的靈魂停留最久的皮囊,每一處傷痕,都是從前的我真實存在的證明。」

  方臨淵看著蘇瑾:「知道了你父母的事,你怪我麼?」

  蘇瑾遲疑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方臨淵笑了下,凝視她良久:「你和你母親其實不太像,你是我最驕傲的學生,感情上一直有些冷淡遲鈍,我沒想到你居然重蹈了你母親的覆轍,不過我相信,能讓你兩次都想留下的人,大概真的值得你去愛,所以我也決定——徇私一次,讓你回到你原本應該留在的時代。」

  蘇瑾看向方臨淵,方臨淵卻笑了笑:「不要高興得太早,我卻是要做一個要招你們恨的事情了。」

  方臨淵看了眼臉上一直警戒的劉尋,嘴角勾起了一抹邪氣的笑容,將手上的儀器拋了拋:「你堅持要留在這裡,為了避免你以後可能對歷史的影響,只有將你的記憶清洗掉,讓你忘卻所有過去的事情,一切重新開始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劉尋的心抽緊了,蘇瑾面色平靜:「我願意接受清洗記憶。」她看到適才雍王妃被清洗記憶的時候,心裡就已隱隱有了預感,方臨淵只怕會對她採取同樣的措施,讓她完全變成沒有未來記憶的純粹的古人,對歷史進程的影響變到最小。

  劉尋眼圈紅了,蘇瑾轉過身輕輕吻了他嘴唇一下:「無論我忘記多少次,你都會告訴我的,是不是?」

  劉尋喉嚨哽咽,喉結上下滾動,雙目通紅,居然說不出話來,手裡握著刀,青筋凸起,蘇瑾看他這樣,心裡難過,去握緊他的手,輕輕道:「劉尋,我對不起你,讓你這麼辛苦,我總覺得無以為報。」

  劉尋連鼻尖都發紅了,艱難道:「是我心甘情願的……我會親手教你和我們的孩子所有的一切,言語、起居、識字、繪畫,我會……再次讓你愛上我,你的世界只有我,眼裡只看到我一個人,所有的一切我都牢牢記著,替你記著,將來再告訴你,白頭到老,永偕同心。」雖然口上如此說著,他的眼淚卻控制不住滾落下來,胸膛不住起伏,顯然情緒臨近崩潰。

  蘇瑾伸了手指輕輕觸摸他濡濕的臉頰,想著第一次在軍營見到他,他雙眸裡頭蘊含著的情緒,他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想盡辦法對自己好,追求自己,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過去的往事,那樣努力地告訴自己那些已經拋卻的記憶,華燈璀璨中的親吻,夜色凜冽中的訴說,春日小樓的親暱,春晨的花枝芬芳,洞房的旖旎甜蜜,她忽然熱淚盈眶,啞聲道:「我也……捨不得忘記你。」

  方臨淵忽然失笑,自己搖了搖頭:「算了,本來想嚇唬嚇唬你們,讓你們提心吊膽個幾天做個告別,結果還是心軟——希望你們永遠記得這一刻這麼努力的愛著對方。」

  他手上一拋,將一個銀色的東西拋給了蘇瑾:「物歸原主,以後有空我會再來看你,千萬注意不要隨意改變歷史,儘量將一切導回正軌,你父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這一回算我和你兩清了,劉尋,你若是對她不好,我可是隨時會帶她走的。」

  劉尋摟緊蘇瑾,有些愕然看向方臨淵,似乎仍然不敢相信居然會如此輕易地放棄。方臨淵提起地上的高衛的屍體,扛到肩上,給蘇瑾擺了擺手,瀟灑地走出殿門,筆直的脊背彷彿永遠不會被壓垮。

  蘇瑾心情複雜地看著方臨淵的背影,打開了手掌,方臨淵拋給她的是個小巧的銀色錄音筆,一頭拴著鏈子方便掛在脖子上,錄音筆中央有個橢圓凹槽,上頭有著指紋,顯然是指紋確認的。

  劉尋問她:「這是什麼?」

  蘇瑾道:「是個錄音筆。」

  劉尋詫異道:「什麼叫錄音筆。」

  蘇瑾解釋了一下:「就是可以將聲音存下來,然後可以隨時放出來聽的。」

  劉尋仍然處於高度戒備中,對方臨淵扔過來的東西充滿了警惕,問道:「怎麼打開?不會有什麼古怪吧?」

  蘇瑾笑了下:「教官應該是真的放過我了,你不用擔心……這個錄音筆是指紋打開的,我看著倒有些像是我自己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教官手裡。」

  劉尋拿過那錄音筆端詳了一下,拿起蘇瑾的拇指,往那錄音筆上一按,那錄音筆發出了滴的一聲,然後發出了沙沙沙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有聲音傳出:「嗯,未來的我,你好。」聲音低低的,卻帶著些柔婉,正是蘇瑾的聲音,劉尋和蘇瑾對視了一眼,兩人眼裡都充滿了驚異。

  第一句話過沉默了一會兒,聲音繼續傳出:「我委託了方隊長,如果可以,在我生命終結之前,儘量將這份錄音交回給自己……當然,我執行的都是非常危險的任務,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還有機會能聽到這份錄音。然而,我還是想記錄下來,這一份我不想忘卻的記憶。雖然,我已經決定洗去這一次任務的記憶。」

  劉尋捏著蘇瑾手腕的手收緊了,蘇瑾感覺到了微微的疼痛,錄音裡頭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

  「我想告訴未來的自己,無論未來的日子怎麼樣,我……曾經深深深深的愛過一個人。」

  「那是我的任務目標,可是我不後悔——相反,為了達成任務,我違反了自己的心,促成了他與命中之人的婚姻,這件事,讓我終身都痛苦難當。」

  劉尋猛的轉過臉來看蘇瑾,蘇瑾有些茫然和劉尋對視。

  「我親眼看著他從一個脆弱的孩子,成長成為一名令人驕傲而震驚的王者,我親手教導他每一項技能,糾正他的動作姿態,在他身上烙下我的影子,在漫長的歲月裡,我扶持他,幫助他,卻不知不覺的發現,他已經成為一名沉靜優雅,執著堅定的男人,我深深地被他的魅力折服和吸引……」

  聲音沉默了一會兒,輕輕笑了一聲:「說到這個,還是會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你還有時間,去找史書吧,看看史書上史官們是怎麼不吝於筆墨的褒獎他,評判他,不不,他比那史書上的更豐滿,更有魅力,想到明天就要忘記他,我……非常難過,那些曾經在一起的歲月,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它們稍縱即逝,卻因此而在記憶中熠熠生光。」

  「我口舌笨拙,不知道如何形容那樣一個男人,我只知道如果忘不掉他,我這一輩子,都絕不可能再愛上誰。我發現我並沒有那樣的堅強,可以背負這樣的記憶若無其事的度過下半生,這對我太殘忍。」

  「我艱難地做出了離開他的決定,他已經登基,封后詔書也已經下達。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也是和我的職業操守相戰鬥的每一天。每一個深夜,我都在和內心交戰,我想親口對他說,我喜歡他,我嫉妒他命定的皇后,我想留下來,哪怕不能做任何事,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只要能和他生活在同一個時空……我就覺得那是最大的幸福。然而,距離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為什麼生活總是讓人經過艱辛的跋涉之後,才把你追求了一生的夢想展現在你的眼前,而這之間,仍然存在著不可踰越的溝壑。」

  「這具身體已經堅持不住了,更何況,他風華正茂,而我卻已開始老去,他將有他照耀史書的偉大一生,他創下不世偉業,他名垂青史,子孫滿堂……從來沒有這樣自卑過,我這樣愛他——他卻不知道,我將這幾個字壓在舌頭下,面對他那麼多年,小心翼翼才不致洩漏,直到現在,才敢對自己說出這幾個字。而他,不愛我。」

  「回來的時候,我以為時間和環境能讓我淡忘這份感情,深深埋入不見天日的地方,藏起來,然而,它成為了一顆種子,根卻越來越深地紮下去,日復一日,痛苦不堪,我才知道,我錯了。沒有他,生命彷彿被生生挖去一塊,我甚至沒有辦法再正常執行任務,越來越深的思念讓我失去了冷靜和專注,我接受過心理治療,卻沒有辦法對心理醫生說出自己的心事。」

  「我決定洗去記憶,記憶會倒退回執行任務的那一天,這很艱難,我確實捨不得,所以我錄下來這段話,希望將來,假如有一天,我已面臨死亡,或許白髮蒼蒼,兒孫滿堂,或許已經經過了美滿無怨的一生……但我依然希望我能知道,我曾經深深地喜歡過一個人,他的名字……叫劉尋。」

  錄音久久的沉默了許久,幾乎讓人以為要結束,卻忽然傳來了哽咽的一聲:

  「我希望下一世,我能嫁給他。」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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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5-6 10:51 PM

番外 生子(上)

  紫宸殿內外宮人林立,卻鴉雀無聲,高永福深深地弓著腰低著頭儘量縮小著自己的存在感。

  帷幔重重地垂著,風一絲不透,只偶爾從裡頭傳來一聲兩聲低低的呻吟聲。

  劉尋在外煩躁地走著,忽然停住腳步問:「如何了?」

  便有個宮女快步走了進去,過了一會兒又悄聲走出來,低頭道:「穩婆說頭胎生得慢是正常的,如今還未開全,太醫說脈象還好。」

  劉尋心頭一陣一陣的恐慌和空虛,不知為何總有不祥的預感,他快步來回走,也不知又煎熬了多久,忽然聽到一聲孩子的啼聲,又驚又喜,過了一會兒有宮人抱了個白胖孩子出來跪下道:「恭喜陛下得獲龍子!」

  劉尋喜得一疊聲地喊:「快賞!」一邊又問:「皇后如何了?」

  裡頭似乎還在忙亂,過了一會兒有宮人白著臉出來跪稟:「啟稟皇上,皇后娘娘下紅不止……太醫說只怕是產後血崩……」

  劉尋彷彿天降轟雷,向前衝去,推開宮人,直衝入寢殿暖閣內,女太醫們紛紛跪下,劉尋衝上去看到蘇瑾面白氣弱,奄奄一息,身下蓋著的白布血污觸目驚心,劉尋衝上去抱著蘇瑾,心頭湧起巨大恐慌,他輕聲喚:「蘇瑾,姐姐……」

  蘇瑾睫毛軟弱垂下,唇色淡白若青,手冰涼垂下,劉尋的手不斷發顫,他轉身向太醫們怒喝:「救不了皇后!朕要你們陪葬!」

  太醫們紛紛沉默著跪下將額頭貼在地板上,劉尋驚慌失措地抱著蘇瑾:「阿瑾,姐姐,你醒醒啊!」

  他緊緊收緊蘇瑾的身體,面色鐵青,雙目紅腫,全身都發著抖,轉過身忽然看到方臨淵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冷笑道:「這就是你的愛?」

  他於絕境中彷彿遇到一絲陽光,嘶啞哀求方臨淵:「救她!求求你!救她!」

  方臨淵冷酷道:「產後血崩是救不及的,只能將她帶回去,趁她還沒有死,將她的魂靈放回她原本的身體內!」

  劉尋毫不猶豫道:「那你將她帶回去!」

  方臨淵深深看著他:「即使以後都見不到她了?她如今回去是死而復生,定會受到審查,再不可能還能再回來。」

  劉尋抱著她哽咽道:「只要她活著就行。」

  方臨淵過來接過昏迷軟垂的蘇瑾,冷聲道:「那我帶她走了。」

  大殿內光門光芒四射,劉尋看著方臨淵將蘇瑾抱著走進光門,孩子似乎也知道要失去母親,拚命的哭嚎著,他悲慟而絕望的摀住自己的胸膛,感覺到心裡巨大悲痛將自己的心臟撕裂成兩半,他悲號起來。

  然後他感覺到自己身體被劇烈搖晃,他茫然睜開眼睛,看到蘇瑾驚訝而關切的目光:「怎麼魘著了?」

  失而復得的巨大驚喜讓他立刻反手將蘇瑾緊緊抱著,然而中間卻有什麼東西阻礙了他們的緊密接觸,他一愣,垂頭一看,看到蘇瑾身上穿著鵝黃色對襟寬袍,袍子下滾圓的肚子,還沒生?

  他有些愕然,蘇瑾拿了根絲帕去擦他臉上:「好好地睡個午覺,又是哭又是嚎的,這是做了什麼夢?看你一頭的汗。」

  他這才感覺到身上汗淋淋的濕涼一片,心頭仍在突突的跳得厲害,他茫然道:「是做夢?」

  蘇瑾溫柔地擁他的頭頸:「是做夢呢,你夢到什麼了?這樣嚇人。」

  劉尋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蘇瑾的肚子,不肯說,只怕噩夢變成現實,他忽然問:「什麼時候生?」

  蘇瑾笑道:「說是就這個月了,你不是早晨才問過御醫麼?」

  劉尋忽然道:「我們不要孩子了好嗎?」

  蘇瑾一愣:「這都足月了,怎麼可能不要?你這是怎麼了?」

  劉尋臉色鐵青盯著那平日裡自己撫摩愛之不足的肚子,忽然深惡痛絕起來,他擦了擦汗道:「朕去洗個澡,你繼續睡一會兒。」一邊站了起來,匆匆忙忙出去,蘇瑾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走了,不太明白他到底是做了什麼夢心情這樣惡劣,睡前明明還在那裡和自己討論孩子的名字的。

  劉尋一到御書房立刻招了封太醫來:「有什麼辦法可以讓皇后身體不受損傷將那孩子拿掉?」

  封太醫一愣:「陛下,可是孩子有什麼不妥?」

  劉尋臉色冰冷:「沒什麼不妥,朕忽然不想要孩子了。」

  封太醫愕然道:「如今娘娘已經足月,即便是不要,也是要催產引產,鳳體反而會因此受到損害,不若待瓜熟蒂落,順其自然……」

  劉尋打斷了他的話:「意思是現在無論如何都拿不掉了是麼?」

  封太醫看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道:「若是不想要孩子,自然是趁月份還早的時候拿掉,如今月份都這樣大了,胎兒穩固,自然還是待其自然娩出的好。」

  劉尋胸口憤懣,夢中的景象歷歷在目,竟似不祥之兆一般讓他惴惴不安,他問封太醫:「如今皇后娘娘的肚子似乎太大了,到時候生產是否會有困難?當年皇后曾中毒過,是否有影響?還有,秋狩那會兒雍王作亂,皇后娘娘連夜乘車出城,是否有影響?」

  封太醫實在不解劉尋的不安,謹慎回答道:「十月懷胎,這最後一個月自然是肚子最大的時候,但以皇后娘娘的身量來說,其實不算大,再則皇后娘娘調養得當,如今身體強健,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從前中毒留下的症候,如今慢慢補養,待到產後再一同調養,反能借此將痼疾一一拔除,連根兒都一併去了。」

  劉尋再次確認:「你意思是皇后如今生子肯定不會有危險?」

  封太醫一噎,生孩子歷來是鬼門關,誰敢說十成把握沒危險?他斟酌著道:「總有八分把握吧,娘娘畢竟是習武之人,體力總比一般婦人要強些,不會熬不住生產之痛。」

  劉尋心煩意亂,揮手道:「下去吧,好好將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擬個摺子上來,例如產後血崩了怎麼辦,難產怎麼辦,胎位不正怎麼辦,全都要列出來,需要採辦的藥品、物件,都要一一列出。」

  封太醫心中暗暗叫苦,從前只知道有婦人臨近生產時心中過於恐懼的,竟是第一次見到有丈夫這般緊張恐懼的,還是這位殺人無數英明果敢的帝王之尊。

  待到太醫院的摺子進進來,劉尋一樣樣看過去,竟是看的汗流浹背,寒冷徹骨,他叫了太醫院眾太醫來,一樣一樣的詢問,竟是完全不能防範所有情況。

  他沮喪萬分地回到寢殿,看到蘇瑾正擦拭著一對匕首,看到他來笑道:「回來了?我正給這匕首上些油保養呢。」

  他看到這對劍,想起蘇瑾說的那故劍情深的結局,更覺不祥,也不敢說,只命人收了,引著蘇瑾說別的話,又問蘇瑾:「你那師兄……會來看望你麼?」

  蘇瑾笑道:「不太可能,哪裡那麼容易來一次呢,路上風險大,沒有任務一般是不能隨便來的。」

  劉尋心頭一陣涼一陣熱,竟不知是喜是憂,過了一會兒又問:「你從前那些神藥還在麼?對你生產有用沒?」

  蘇瑾想了下道:「應該沒什麼用吧,都是些急救用的外用的,消炎的,若是產後有炎症大概有點用……不過你不必擔憂的,生孩子不是很小的事情麼?不過痛一會兒,我又不怕。」在她所在的後世,科技發達,生孩子是非常小的事情,蘇瑾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會遇到危險。

  劉尋心事重重,卻還強顏歡笑,和她說了一會兒話,吃了晚膳,又出去散步後,回來批了一會兒摺子便洗浴入眠。

  然而心頭有事,如何睡得著?劉尋反反覆覆,好不容易闔眼,卻彷彿又在那產房外煎熬,然後是蘇瑾青灰的臉,他嚇醒過來,看著身旁的蘇瑾安眠著,才放下亂跳的心,卻無論如何睡不著,卻怕點了燈影響蘇瑾的睡眠,只睜著眼睛在那裡苦熬。

  蘇瑾動了動,卻因為肚子太大,一時翻不過身來,她在被子裡掙了一會兒,忽然輕輕叫起來,他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問:「怎麼了?」

  蘇瑾睜了眼睛,臉上有些鬱悶:「左腿,抽筋了。」

  劉尋連忙去摸她的腳,用手替她扳直前後動了一會兒,蘇瑾才道:「好了。」

  劉尋放下她的腳,蘇瑾卻又要起身:「我要去廁所。」她是無論如何都不習慣在床上用古代的便壺,因此即使大腹便便,晚上要起夜數次,都仍是要去廁室。

  劉尋連忙一陣忙活,扶著她去了廁所,蘇瑾笑道:「真沒這麼嬌弱,你快睡吧,明兒還要上朝。」

  劉尋不說話,只低著頭看她睡覺,才一會兒便又睡著,嘴唇紅潤,臉上因懷孕圓潤了不少,肌膚透著光澤,想起夢裡面青唇白的樣子,越發恐慌起來,心裡忽然後悔起來,為什麼非要什麼孩子呢?自己不是早就看開了嗎?為什麼非要讓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來的愛人深陷這樣的危險中?而自己完全無能為力,他握著拳頭,陷入了深深的懊悔和自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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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6-5-6 10:59 PM

番外 生子(下)

  一連數日不睡,連蘇瑾都發現了劉尋的眼睛下淡淡的青痕:「你怎麼了?精神這麼差,朝上有什麼不妥麼?」

  劉尋搖了搖頭,忽然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神靈:「我想去泰山祭天。」

  蘇瑾有些吃驚:「祭天?」帝王祭天需要十分繁複的安排,只怕準備半個月都未必能成行。

  劉尋細想起來也覺得有些沮喪:「這時候離不了你,算了,就去京郊祭祀吧。」

  蘇瑾十分擔心,趁封太醫來診脈時問:「陛下最近身體可有不妥?我看他似乎夜間難寐,心事重重,面容清減,飲食難安。」

  封太醫哪敢說陛下這是產前恐懼症發了,甚至最近已親自去翻起產鑑來,日日手不釋卷,一條條細問,其搖身變良醫的勁頭令太醫院所有太醫、女醫近期全都悚然而驚,太醫院所有產科女科的書都被借之一空,所有人刻苦鑽研,就怕陛下考問答不出來,只道:「沒什麼大事,只是節後有些脾胃不和罷了。」

  蘇瑾關切道:「那可要服藥?」

  封太醫道:「不妨事,略調養一二劑便好了。」心裡則暗自算著娘娘產期,只怕要等娘娘產後,這病才能好了。

  封太醫診脈過後過去回側殿向劉尋回覆診脈結果:「娘娘一切安好,看身形,似乎已下墜開始入盤,據娘娘自述,已有規律性宮縮,只怕就在這幾日了。」

  劉尋連忙問:「諸事都準備好了麼?」

  封太醫一邊心中暗暗腹誹,一邊道:「值日的女醫、穩婆都是全天候著的,這些日子可讓娘娘多走走,可利於分娩。」

  劉尋仍是憂心忡忡問了一些後,拿著手裡的書忽然問封太醫:「產畢即令飲童子小便一盞……此是何意?果有此必要?」

  封太醫幾乎被噎住,謹慎道:「這些都屬民間偏方防治產後血暈的,並無實據可考,娘娘千金之體,還是以其他穩妥之法為佳。」

  劉尋鬆了一口氣,他此前可是心內掙扎了許久。

  封太醫連忙趁機告辭,他只怕陛下這些天看了這麼多醫書,又拿出什麼稀奇古怪的偏方來考問他。

  這樣恍惚著,劉尋雖然仍是如常上朝,卻往往心不在焉,這日大朝,下頭百官仍一如既往在熱議,因著劉尋不禁爭論,所以大朝會往往成為多派官員各執其議的舞台,有時竟能在君前爭吵至面紅耳赤。

  正沉思者,忽然看到殿側一名女官忙忙走來,劉尋一看正是蘇瑾身側伺候的女官,心中一跳,已揮手止住朝中臣子,忙問道:「可是皇后發動了?」

  女官近前跪下,面有喜色:「恭喜陛下,皇后娘娘喜誕龍子,母子均安!」

  劉尋一愣,朝上大臣們早已喜從天降,丞相李凱舟帶著眾臣跪下高呼:「吾皇幸甚!吾國幸甚!恭喜陛下喜得龍子!」

  劉尋幾乎以為自己身在夢中,呆呆坐了一會兒才不可置信地追問:「生了?母子均安?」

  女官面上帶笑道:「皇后娘娘與小皇子都安好。」

  劉尋夢遊一般的在大臣們的賀喜中站了起來,扶著高永福的手下了朝,往紫宸殿匆匆走去,一邊問女官具體詳情,那女官回稟道:「送了陛下上朝後,娘娘就開始覺得有些不舒服了,但不許我們稟報陛下,說時間還長,等下了朝還來得及,只去傳了御醫過來,御醫把了脈說一切都還好,娘娘躺了一會兒便覺得乏味,又起來走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穩婆來看,說是宮口已開齊了,才一會兒小皇子就降生了,太醫們來把過脈,說是一切安好,之前熬好的藥也給娘娘服下了,娘娘精神還好,皇子哭聲也響亮,太醫們說挺沉實的。」

  劉尋一顆心略路安定了些,

  才走到暖閣門口,有女官上來阻攔道:「陛下,產房污穢……」劉尋已不耐煩地將她推開,直入其內,看到蘇瑾正斜倚在大迎枕上,頭髮披著,身上穿著寬鬆的袍子微微敞著一邊,抱著一個娃娃正餵奶,看過去面色雖然有些白,精神卻不錯,他懸著的心略略放下了些,連忙走上前道:「不是有奶娘麼?你不好好休息,折騰什麼?」

  蘇瑾抬頭看他笑了下:「這第一口奶我想自己餵麼,我們那兒都要求母嬰同房,親自哺乳……而且我這是初乳,奶娘的那些不是,初乳是最珍貴最有營養的。」

  劉尋低下頭去看那皺巴巴紅通通的小孩閉著眼卻準確無比用力地吮吸著,小手握著那雪白胸脯,他不由有些看著不順眼起來,但仍按下心中的醋意道:「怎麼這樣快?早晨看你還沒發動,是伺候的人不夠經心?」

  蘇瑾笑了笑:「之前都說頭胎生得慢,又說要生了會疼得非常密非常疼,我看你是大朝,又只是開始疼而已,便讓她們不著急,等你下朝了再過來也可以,也沒覺得怎麼疼……我下地多走了幾圈,穩婆就說宮口開齊了,順勢用力孩子就出來了,是個乖孩子,都沒讓我受苦。」

  劉尋心疼地看著她頭髮上的汗,知道她還是疼的,一邊道:「朝會能有什麼大事,你太託大了,現在是順利,若是不順利呢?連個做主的人都沒有。」

  蘇瑾看了他一眼:「看你好像太緊張了,不是覺得能讓你少懸心些也好,誰知道這麼容易生呢,都還沒準備好就出來了,難怪聽說有些農婦能在田頭生下孩子,可知也不是都這麼難生的。」

  劉尋哭笑不得,一旁的穩婆已恭敬上前道:「娘娘,得按按肚子排惡露了,孩子還是交給奶娘吧。」

  蘇瑾低了頭看孩子兩邊都不太吃得出奶了,才有些遺憾地將孩子遞給一旁侍立的奶娘,一邊交代道:「一會兒還要抱回來和我一屋睡。」穩婆連忙道:「使不得啊娘娘,這初生的孩子,一夜能起來哭好幾次,您才生產完,需要好好歇息,否則月子裡落下病可不得了。」

  蘇瑾有些不滿道:「這有什麼?」

  劉尋早使了眼色讓奶娘將孩子帶下去,一邊道:「你先好好休養,奶娘們都是有經驗的,再說這孩子出生,大部分時候都在睡覺,哪裡認識你呢,你從前身子中過毒的,不比其他人,太醫早說了定要趁坐月子的時候,一同調養,連病根兒一塊兒拔了,你不要任性,孩子不哭的時候再抱來和你一起便是了。」

  蘇瑾有些不滿,但是看劉尋難得在她面前露出了堅決的態度,也不好再拗,一旁穩婆忙請陛下出去,要替娘娘按肚子排惡露,劉尋看了她們一眼,卻有些不滿起來,問了句怎麼按,然後道:「朕親自來按。」

  穩婆們大驚失色,連忙道此事污穢,劉尋卻沒有理會她們,將她們趕下去,自己扶著蘇瑾站起來,用手從她心口向下按推,蘇瑾也並不以此為惡,靠在劉尋身上,由著他一邊按推,一邊笑道:「我居然也做了母親了。」

  劉尋惱怒道:「就沒見過你這麼活蹦亂跳的產婦。」

  蘇瑾笑起來:「也沒見過陛下這麼比產婦還緊張的丈夫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陛下自己生的呢。」

  劉尋啞然,替她徐徐按了一會兒,扶著她上榻,那兒墊著厚厚的白布和乾草,劉尋一邊替她攏好衣襟一邊道:「還是不要走太多,否則子宮會有問題,你這些日子好好乖乖地躺著,別老想著就下床了。」

  蘇瑾嗯了聲,又說:「不過我現在想洗個澡,身上感覺各處都不舒服。」

  劉尋一口否決:「不行,所有產科書上都說了月子內不可見風洗浴,熱水擦擦便好了。」

  蘇瑾不以為然:「那些是不對的,用熱水淋浴沒事的,再說我是自然分娩,沒傷口,洗乾淨了病菌才不會停留在身上。」

  劉尋勃然作色:「那是你們那會兒,我們這裡不一樣,不許就是不許。」

  蘇瑾嘆了口氣不和他爭辯,心想著一會兒等他走開了,再悄悄讓人給自己備熱水。劉尋卻已備著她這一招,早讓人送了熱水來,親手擰了帕子替她洗臉擦身子,蘇瑾無奈,只得讓他一一擦拭過後,換了套乾淨的中衣,又將床上被縟重新換了一套,躺下後畢竟是才生產過,很快便沉沉睡著了。

  劉尋看著她睡著,出來正顏厲色,先將蘇瑾身旁伺候的人統統敲打了一番,將她們不通報的罪名狠狠批了一頓,然後又警示了一番皇后身邊諸事一律要請示過他,絕不許由著皇后任性胡來,比如說了不許洗澡,就決不能洗澡,該吃的藥一律經心,更不許讓小皇子鬧著皇后了,一切以鳳體為重。

  敲打過一輪後,他疾步到了御書房,喚了翰林來擬旨,封皇后所出嫡皇子為太子,賜名佑,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非謝天之佑護,而是那個女子曾經這樣多年來的輔佐護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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