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素衣渡江 -【寒女喜嫁】《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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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4 12:31 PM

第三十章

      昨天是自家人暖壽,今天則是正式做壽,來的人一下子多了。映橋便有幸看見了幾位同樣沒鬍子的老太監,大概是魯公公在宮裡的朋友。

  裡外有錦衣衛的人站崗,又有刀斧手護院,人來人往,相互祝賀,好不熱鬧。映橋心裡嘀咕,真是行行出狀元,太監當好了,比大臣還風光。

  季文燁會賓客時,將她安排和丫鬟去暖房吃東西。所以這一次不是『亂跑』,而是主人允許的吃喝,映橋吃的心安理得。

  這裡算是魯公公的外宅,他在宮裡的日子應該多於待在這裡,但是家裡嬌妻美婢,一點不比正常的富豪人家少。她一邊吃著瓜果一邊想,難怪好多大臣和太監死掐,這是有天然的仇恨,在讀書人眼裡,太監就該洗馬桶掃地做低賤的活,居然敢比他們還風光,那肯定該死。

  可太監們是皇上的家奴,皇帝樂意厚待家奴,誰管得著?

  家奴……

  自己這家奴怎麼就混得這樣慘?

  主人昨天應該是逗自己的吧,不會到時候突然耍賴不放人吧……映橋忽然覺得嘴裡吃的橘子一點味道都沒有了。

  另外,他還經常說她自作多情,哼,自作多情的分明是他,誰會沒事整天勾引他啊?!

  想起昨晚的事,映橋渾身不舒服。

  沒心情,吃不下橘子了,她抹了抹嘴,準備找點別的吃。

  這時就見昨天碰到的五姨娘出現在門口,跟守門的丫鬟說了什麼,那丫鬟就走了過來,低聲道:「五姨娘請你過去一趟。」

  映橋沒法推辭,疑惑的來到五姨娘面前,看她想做什麼。五姨娘先朝她笑了笑,一副老熟人的樣子道:「我還滿院子找你呢,原來在這兒吃東西,你隨我到前面來一趟,行嗎?」

  不行。映橋搖頭,低聲道:「……主人不許我亂走。」

  「不是亂走,就前面的迴廊處,我跟你說兩句話。」五姨娘抿嘴笑道:「就知道你是個女兒家。」說罷,推著她的肩膀,驅她往前面的迴廊走。

  到了迴廊拐角僻靜處,不等映橋開口詢問,就見一個人影突然閃了出來,朝她抱拳作揖:「受馮某一拜。」

  映橋懵了,仰頭疑惑的瞅五姨娘。

  五姨娘站在兩人中間,對映橋介紹道:「這是馮員外,想求姑娘一件事。他朋友在京城犯了事,被錦衣衛的人逮進去了,還求姑娘跟你家主人說說,還望通融通融。」

  「……」敢情這是要從中間做人情,映橋心中啞然失笑,五姨娘真是高看她了,她現在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能幫得了別人,況且她和季文燁的關係,根本不是那樣,吹不了枕邊風。她疲憊的道:「這忙我怕是愛莫能助,我沒那麼大能耐。」

  五姨娘笑道:「還是不肯幫這個忙,你從中幫著遞個話就成。季大人走哪都帶著你,你再說不上話,不是唬弄我們呢麼。」

  馮員外男子一臉誠懇,同時急迫的道:「小姑奶奶,您就行行好,我現在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這是一點薄禮,就當我孝敬您的茶水錢。」說著,手中遞來一個小荷包,看著鼓囊囊,一看就塞了元寶。

  可惜這份錢她真的賺不了。映橋仍舊搖頭:「我就一端茶倒水的丫鬟,使不上力的。我得走了,主人發現我不見了,要打的。」說著,轉身要跑。

  五姨娘攔住她:「你不幫著說話,替我們遞一封信也行的。老弟,快把信塞給她,叫她拿著。」那姓馮的就把那荷包和一封信塞到映橋手中,口中好話說了一堆。

  映橋蹙眉,不得已拿著信,悶悶不樂。五姨娘笑道:「你什麼都不要說,直接將這信給你主人就行了,茶水錢你自個留下,沒人會知道的。」

  映橋偷偷瞥了眼荷包裡面,見到白花花的銀錠一角,心裡頓時一震。她只需把這封信遞到季文燁案頭,這筆銀子就是自己的了。

  見錢不眼開的,畢竟是少數。

  尤其這筆錢能救命。

  天人交戰一番,她嚥了下口水,瞅著五姨娘和馮員外,慢慢後退,退了十幾步後,突然把信和荷包放到地上,喊了聲:「對不起,我實在幫不了這個忙!」然後撒腿就跑。

  五姨娘和姓馮的沒料到她會這樣,原地乾瞪眼。

  「堂姐,你不是說她是季大人的屋裡人嗎?怎麼瞅著沒半點氣質,說真的,從第一眼,我就覺得她不行,果然果然。」

  五姨娘啐了他一口:「呸,是啊,哪有你能耐?!靠我的關係做掮客混飯吃,也敢自稱小員外,我都替你臊得慌。這忙我幫不了了,叫你的客人等死罷。」說完,一扭身也走了。

  —

  話說映橋急慌慌跑到前院,找個人多的屋前站著,就怕五姨娘再把她拽走。驚魂甫定,她靠著牆壁歇息,閉著眼睛喘了幾口氣,再睜眼時見季文燁進了院,她像見了救星似的,趕緊跑到主人身邊。

  季文燁冷聲道:「你怎麼又亂跑了?不拿鏈子拴著你,我看是不行了。」

  映橋立即表示這不能怪她,一五一十的將方纔發生的事跟他說了。

  季文燁聽罷,哼道:「看來五姨娘是誤會了,以為你是我的枕邊人。幸好這銀子你沒收,否則我肯定饒不了你!」

  「我心裡明白,所以我一點都沒動搖!」她一本正經的道:「嚴詞拒絕了她!」

  他握住她一隻手,冷冰冰的道:「這次你坦白了,我就饒了你。若你敢背著我收黑錢,我就把你這小手剁了!」接著又懷疑的問道:「你真的沒收他們的錢嗎?」要不然,她有贖身錢,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真沒有,我現在就一窮光蛋!錢袋子比臉還乾淨。」

  季文燁勉強算是相信她了,領著她往正廳走,須臾開口道:「昨天晚上,你不還說做我的姨娘是奴才嗎?你現在連正經姨娘都不是,頂多是個跟我關係親密的丫鬟,就有人巴結你了,你還覺得是奴才嗎?」

  能被隨便賣來賣去,沒人身自由的都是奴才。映橋懶得解釋,乾脆裝傻。咬著一截手指,呆呼呼的嘟囔:「……剛才的桔子好甜的……都沒吃完……」

  根本沒在聽他講話?!季文燁怒而瞪她。

  映橋決定犯傻到底:「……好餓啊,主人,什麼時候開席啊?」

  季文燁嘴角抽了抽,哼哼冷笑了兩聲,奈何不了她,便不說話了,領著她去赴席了。

  映橋的心思不在筵席上,只想著離開魯公公這裡後,回自家看看。縱然這處再繁華奢侈,也與她沒關係。

  傍晚時分,賀壽的人陸續離開,季文燁走的很晚,天黑了,才帶著映橋離開。

  他一直扶著額頭,可能是喝了酒的關係,整個人不大舒服。於是映橋『好心』道:「爺,您不舒服的話,先回府吧,我自己回家就行了。前面的路口,我一個人下轎,走一段就到了。」

  季文燁的當務之急是重新讓映橋相信她,便微笑道:「我答應過陪你一起回去的,肯定要陪著你。」

  其實她並不希望季文燁陪同,於是內心暗暗流淚,臉上笑道:「謝謝您。」

  季文燁知道雲映橋有個不成器的老爹,年紀甚輕,但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年少。敲開門後,眼見映橋朝一個不足三十的男子叫爹,季文燁不禁呆了一下。

  他在南京的大堂哥也就這個歲數,沒法忍受一個才比自己大七八歲的人做老丈人。

  「爹——」映橋見父親健健康康的,高興的道:「我回來看您了。」

  雲成源揉了揉眼睛,確定眼前小廝打扮的是自己的女兒,又抬頭看了看她身旁的男子,瞧他的穿戴和氣質應該是個人物,一時猜不出他的身份。

  「這位是……」

  「是四少爺。」映橋道。

  雲成源無比震驚,接著是恐懼,季文燁怎麼來了?他為什麼來?他先行了禮數,接著提心吊膽的問:「四少爺,我家映橋是不是犯錯了?」

  季文燁道:「沒有,進屋在說話吧。」叫隨從把守院門,大步向屋內走。

  映橋道:「少爺,您先坐,我去燒熱水沏茶。」說著,麻溜的往廚房去了。雲成源慌了,突然要跟季大人相處,他毫無準備,只能硬著頭皮隨他進去了。

  季文燁心情也不好,上下打量雲成源,這麼年輕,卻有這麼大的女兒,感覺實在怪異。

  雲成源同樣心中洶湧著各種各樣的想法,季文燁為什麼會來?他來做想什麼?是不是欺負過自己的女兒?

  「雲相公,年紀甚輕,超出我的預料。」季文燁環視屋內一圈,視線重新落在雲成源身上:「雲相公平日都做些什麼?生活可還過得去?」

  「回、回季大人的話。草民略會書寫,找營生餬口不成問題。銀兩也攢了一些,從牙縫裡擠也能擠出一些銀子,日子到了一定會把映橋贖回來。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捨不得她為奴為婢。」

  季文燁面無表情的道:「父母心,很正常,不過映橋在我身邊生活的很好,這點你放心,我沒把當她奴婢看待。」

  雲成源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乾脆豁出去了,直接道:「把她贖回來後,我要把她風風風光光嫁人,我是指明媒正娶那種,不能叫她受苦,給人家做妾。」

  這話雲映橋昨晚上已經說過了,是段不愉快的回憶,如今雲成源又來嘮叨,他心煩意亂,一拍桌,惡狠狠的道:「我知道!」

  雲成源嚇了一跳,騰地站了起來,渾身發抖:「你……你知道……我也……要說……」

  這時正好映橋端著洗好的茶盞進來,見屋內氣氛詭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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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4 12:39 PM

第三十一章

      映橋見父親渾身篩糠似的,而季文燁鮮見的面露怒火,心想肯定是父親說錯話,觸怒了季文燁。

  她才離開一刻鐘,怎麼就變成這樣了。映橋打圓場,「少爺,您吃炒栗子嗎,我見廚房裡有一盆,這就給您端來,栗子養胃,您方才喝了酒,正好吃一些。」

  季文燁冷淡的道,「我不吃。」

  映橋有些尷尬,眼珠一轉,又對父親笑道:「爹,廚房沒水了,您幫我打一桶拎過去吧,我實在拎不動。我給您端蠟照亮,咱們往井邊去吧。」

  雲成源忙道:「好,咱、咱們走。」說完,轉身忙出去了。

  「少爺,您等會,水馬上燒好。」

  季文燁沒說話,只在心裡想,你們父女去說體己話,看你們能玩出什麼花樣。見屋內寒酸簡陋,除了一個破櫃子外沒別的傢俱,他不屑的哼了聲,就你這樣的人家,能把雲映橋嫁到什麼好地方去。

  話說映橋跟父親來到屋外,她拽著父親的衣袖到了廚房,壓低聲音道:「爹,剛才怎麼了?他怎麼不高興了?」

  「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雲成源到底是個男人,而且祖上有過富裕的日子,他的父親和祖父是如何收用家中美婢的,他多少見識過一點。季文燁一個大男人,若不是對映橋有非分之想,怎麼會無緣無故的來說那些話。

  「……沒。」

  「那他有沒有想要把你怎麼樣的意思?」雲成源道:「他剛才跟我說沒把你當奴婢……我猜他話裡有話,不當奴婢就是存了別的心思,肯定是想收用你!」

  「怎麼會,他把我貓兒養,整日說要拿鏈子拴著我。」不過映橋也覺得季文燁沒事就摸她一把的舉動不大好,所以也不敢太反駁父親。

  「反正我已經跟他說你死都不會當妾室了,咱們雲家的姑娘不給人做小!」雲成源激動的道,就差發誓如果季文燁想霸佔映橋,就從他屍體上踩過去的話了。

  哦,所以四少爺才會生氣。難怪哩,昨天晚上自己鄙視過他的姨娘了,今日父親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不是戳他肺管子麼。映橋道:「您請放心,我從沒想過做小的,我相信四少爺也沒這念頭。」

  「你別管他有沒有,你以後離他遠點。」

  「……我在他身邊做事,怎麼遠離啊?」

  雲成源好歹小時候家境富足,對內宅的見識還是有點的,他敦敦教誨女兒道:「你別收他的小恩小惠,對你不軌,你就拒絕,不能給好臉色!他就知道你秉性不是那等攀高枝的了。」

  怎麼聽都像是找死的招數,不給季文燁好臉色的話,不會挨打嗎?

  「總之你要守住!別跟主子勾勾纏纏的,等到日子就給你贖出來,給你找個好人家。」雲成源說到自己賺錢,語氣歡快多了:「我跟著你江叔在醉月閣替人填詞,別說還真賺到了錢。你猜有多少?」

  「十兩?」

  「十五兩!」雲成源高興的道:「這才幾個月,就賺到了十五兩,攢夠五十兩一點都不難,不是,是不動那五十兩一點都不難。」

  映橋喜笑顏開:「真的?」昨天還愁贖身錢,今天就聽說老爹能賺到了,她忽然覺得雲開霧散,陽光燦爛照耀到底,如同新生了一般。

  雲成源一邊笑一邊點頭:「果然是個來錢的道兒。」突然又嚴肅的道:「爹一定會把你贖出來,然後風風光光把你嫁出去,坐過花轎的就是比偏門抬進的強!」

  她頭一次覺得父親這麼有男子氣概,也十分欣慰,彷彿好日子就在眼前招手了:「嗯,我再熬一熬就過去了,您別擔心我了,四少爺真不是強佔民女的人!」

  雲成源氣哼哼的道:「你怎麼知道?」你又不是男的。

  「……我會盡量遠離他的!」她握拳。

  這時就聽外面有喚道:「雲相公,雲相公——」似乎是從院牆上來的,映橋好奇的到門口往外張望:「爹,誰在叫你?」

  兩人的注意力被呼喚吸引去,誰都沒注意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是你江叔……」雲成源應了聲:「就來——」然後低頭對映橋道:「我去跟他說兩句話,就回來。」便出去了。

  其實廚房有水,水壺也坐在爐子燒了,方才要父親打水不過是藉口。父親走後,映橋在廚房摸黑等著水開,但燒水很慢,父親遲遲不回。她記得被『拋棄』在屋內的主人。便開碗櫃端了炒栗子出來給他送去。

  季文燁端坐在椅子上,見她回來,嘴角掛著一絲笑容,由於目光冷淡,顯得這份笑容,充滿了不屑和嘲諷。

  映橋心想,算了,那戒指和西洋珠您留著吧,我爹已經會賺錢了,再熬一年,咱們主僕就拜拜了。

  她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方纔她和父親的談話,已經悉數被季文燁的隨從哨探轉述了。季文燁已經知道她爹是在醉月閣替人填詞賺錢了,他倒有幾分佩服雲成源了,讀書人能放下身段去做這種活計,畢竟是少數。

  「水還要等一會才能開,您先吃炒栗子吧。」

  「剝吧。」他吩咐道。

  映橋便站在桌前低頭給她剝栗子,他側目看她,見她肌膚賽雪,長長的睫毛垂著,粉嘟嘟的嘴唇微微翹著,極是可愛。他昨夜還吻過她的雙唇,也不知下次再吻到是什麼時候。

  「雲映橋,你父親倒是疼愛你,這是你的幸運之處。」季文燁道:「可惜,你父親攤上你這麼一個心大的女兒,我看他還是別指望你以後能孝順他了。」

  怎麼了?突然指責她是不孝女。她道:「我現在的確給父親添了大麻煩了,但等我贖身後,一定加倍報答父親的養育之恩。」

  「你突然有信心提起出身的事了,難道你爹想到賺錢的辦法了?」他輕描淡寫的道:「你可是有日子沒敢提贖身這茬了,冷不防信誓旦旦的說會贖身,必然是你爹給你吃了定心丸。」

  哎呀我的神吶,這也太可怕了!說的越多洩露的信息越多,但她也不能不說話。她穩定了下心神,嘿嘿笑道:「沒啊,就是見到我爹之後,突然對生活有信心了。」

  「敢情迄今為止,你在我身邊都不想繼續過日子了?」

  「您別摳字眼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季文燁展了展眉頭,語氣平淡的道:「我說你不孝順,自然有我的道理。我問你,你發沒發現你爹走路有點瘸?如果他是瘸子,當我沒說。」

  「……」她怔住,現在快入夜了,天黑看不清東西,她真的沒注意:「有嗎?」

  「另外,你爹的眉骨處又紅又腫,好像被人打過。」季文燁說著,手指劃過他的手背:「而且他手背處有擦傷,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踩的,但我看很像。所以,如果你爹賺了錢,你最好關心關心他做的是什麼行當。京城這麼大,死個外鄉人,會有人在乎嗎?」

  他一番話,說的映橋渾身發冷,她沒心思剝栗子了:「我去找我爹——」

  「別打草驚蛇,等他進來,你仔細瞧。」

  說話間,雲成源走了進來。原來隔壁的江奉桐聽到這院有動靜,關心的問上兩句。他進來,見映橋在給季文燁剝栗子,不禁眉心一皺,既害怕又不滿的道:「雲某多有失禮,還……還沒問季大人此行的目的……」

  季文燁冷笑道:「你們家是皇宮王府嗎?我還來不得了?」

  雲成源唬的心臟亂跳,因為恐懼,有點控制不住眼淚的模樣。

  其實這會想哭的是映橋,父親進門的時候,她仔細觀察了,他走路不利索,右腳有點跛,眼角和手背確實有傷痕。毋庸置疑,父親為了賺錢,或許被人打過。

  鼻子一酸,視線有點模糊。

  季文燁故意問道:「……雲相公,你眉梢怎麼了?」

  雲成源本以為光線昏暗,不會有人注意他的傷痕的,他支吾道:「磕的。」

  「是磕到別人的拳頭上了吧。」季文燁道:「雲映橋,你以後要做個孝子賢孫,好好贍養你父親。不過就怕子欲養而親不待。」

  一句話戳中映橋的心,她抬眸看父親,淚眼汪汪的道:「……爹,算了,這營生咱們別做了,另尋個安穩的活兒幹吧。我贖不贖身的沒關係,你別因為我,遇到什麼意外。」

  雲成源不善撒謊,結結巴巴的道:「真是磕的……」但忽然想起賺錢的心酸,又很沒骨氣的引袖擦淚:「打幾拳不算什麼,只要賺到錢……」不顧季文燁在場,眼淚越掉越凶。

  「爹,您別哭啊,您一哭,我都想哭了。」說來奇怪,她本來是心酸想掉淚的,可父親一旦哭開,她的眼淚反倒憋回去了。

  季文燁這才不急不慌的問映橋:「你爹做的什麼營生?」

  「在醉月閣前填詞。」她抹出身上的帕子遞給父親,就知道錢沒這麼好賺。

  「做這生意挨打太正常了,寫錯了字,填錯了詞,達官貴人差使家丁便是一頓好打。」

  映橋的心揪緊,道:「爹,這活不能再幹了,我不贖身了。」

  季文燁一怔,脫口而出:「真的?」

  她說的是氣話,哪能不贖身,只是不想父親冒險給她贖身罷了。

  雲成源立即哭道:「說什麼傻話?!我死也要把你贖出來!我不會聽你的,等你走了,我照樣去填詞!挨打我願意!」

  季文燁被雲成源哭的頭疼,不耐煩的道:「這樣吧,我體諒你們父女不容易。若是有人再欺負你,就提我的名字,說你是我的座上賓,你可以順利的將映橋的贖身錢賺足。」

  雲成源和映橋齊齊怔住,不解的看他。

  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難道他說的是真的,她十五歲之後,就不毛茸茸的招人喜歡了,所以留著也沒用。

  季文燁哼笑道:「雲映橋現在的確像貓狗似的好玩,可過了十五歲就沒什麼意思了。我留著她幹嘛?所以你們趕快湊銀子,到時候給她贖身。」

  雲成源都懵了,見季文燁說的坦蕩,愕然的想,難道之前懷疑錯他了?他真對女兒沒意思? 否則的話,怎麼會催促給她贖身。

  「……提您的名字?」

  季文燁點點頭:「沒錯,有人欺負你,你就提我。」

  有他這道護身符,那還有什麼害怕的了。映橋頓時又覺得主人像菩薩一樣仁慈了:「您……您真好!」

  連雲成源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他了。

  這時映橋猛地想起爐上的水壺:「水要燒乾了。」

  雲成源回過神來:「我、我去看看!」說完,大步就走了。

  「爹,您腿腳不好,還是我……」不等說完,父親已經出門了。映橋只好站在原地等,她趕緊又剝了幾個栗子遞給季文燁:「您吃。」

  季文燁不拿栗子,挑了下她的下巴,笑瞇瞇的問:「怎麼樣,你主子對你好嗎?」

  「好!」

  他便摟過她的肩膀,很自然的摸了兩下,心裡則想,說我好,你肯定不知道什麼叫做放長線釣大魚。而且,算上曲連岷,可謂兩條魚。季文燁笑著問她:「你贖身以後,還會記著我這個曾經的主人嗎?」

  「我絕不會忘記您的恩情,哪怕離了京城也每日向北給您磕頭。」

  季文燁聽她這麼說,十分歡喜,忍不住摟過她,在她額頭上吻了下:「咱們映橋真乖。」

  映橋不喜歡他這樣,立即掙開,把臉扭到一旁,挑著一邊眉毛略顯不滿。

  昨天晚上摟摟抱抱還沒這警惕性呢,今天這是怎麼了。他道:「怎麼了?」

  「這樣不好……」說著,還擦了擦額頭。

  肯定是被她爹剛才拉出去說話,給攛掇的。季文燁道:「誰說不好的?你爹?」

  「……」

  「那你覺得呢?」他捲著她一縷頭髮問。

  「我認為……我爹說的對。」

  季文燁聞言,心中不悅,又想拍桌子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4 12:47 PM

第三十二章

      映橋說完這句話,頭也不敢抬,只是低頭剝栗子來分散自己的恐懼。

  季文燁盯著她,覺得方才白好心了,若是真養個貓狗,也該餵熟了,放眼整個京城,上哪尋他這麼好的主人去。

  她下定決心不與他做眼神接觸,雖然她勢弱,但該有的態度還是得有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氣氛一時非常凝重。良久,就聽季文燁無所謂的道,「那好,你不喜歡就算了。」

  算了是什麼意思,以後不對她摟摟抱抱的了?她聽聞此言才半信半疑的抬頭偷偷瞧他。

  他冷笑道:「我可怕你養不熟,犯起瘋病給我一爪子。」

  話音剛落,就見雲成源端了一壺茶進來,親自給季文燁沏好,算是給剛才的賠禮。

  季大人自然是『寬宏大量,肚子能撐船』的人,當然不會和雲成源計較,溫和的道:「映橋給我講過你們父女的不容易,我對你們的遭遇感慨頗多,希望你們能越過越好。映橋觸怒了太太,在我身邊躲到明年,這場事便能過去,到時候你拿著銀子贖她出來,還你們父女周全。」

  雲成源被說的一愣一愣的,暫且放下成見,拱手對季文燁道:「謝大人。」

  季文燁索性大方到底:「今夜映橋留下,我就不叨擾了,告辭。」說完起身就走,雲成源趕緊相送,到門口處季文燁回頭對映橋道:「明早記得回來。」說罷,親自撩門簾出去了。

  雲氏父女趕忙相送,季文燁坐轎子去後。映橋和父親回到屋內,都有些不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說……他說對咱們的遭遇有感慨?為什麼?」雲成源晃悠晃腦的道。

  映橋不還說季文燁被拐過的事,只道:「少爺和侯爺關係十分不好,大概見咱們父女感情深厚,不免有感慨,他不止一次跟我說過,總之……總之就是這樣……」

  雲成源若有所思,須臾皺眉道:「不行,男人都是騙子,你小心著點。他是好人,可也是男人。」

  「我知道。」映橋道:「您真的還要去填詞啊?」

  「有生意為什麼不做?」雲成源橫下一條心:「況且四少爺不是說可以提他的名字嗎?一旦賺到錢,我就不做了。」

  不知道季大人這把保護傘好不好用。

  映橋和父親又聊了些別的,談的多是在四少爺身邊吃穿用度的瑣碎事,雲成源聽女兒過的不錯,放心許多。而映橋不停的詢問父親傷勢要不要緊,雲成源趕緊擺出堅強的樣子說他沒關係,他還年輕,經的起折騰。

  是夜,映橋在自家睡了,冷不防換地方,她睡的不好,天不亮就醒了。與父親告別,往府裡回。雲成源終究不放心女兒,不停的叮囑她要加倍小心,如果季文燁敢侮辱她,就要抵死反抗。說的映橋心裡惶惶的,好像季文燁是個強姦犯,她回去就要落到魔窟。

  雲成源送走女兒,傷感於自己的軟弱無力,回屋又哭了一場。

  映橋回到府裡,季文燁已去指揮使司應卯,並不在家。黛藍她們見映橋被主人帶出去賀壽,一起宿了一晚,已猜到兩人關係了,對映橋就像對小主子。

  臨近年關,錦衣衛也懈怠,季文燁去點了卯,沒到中午就回到家裡來了。正碰上雲映在屋內拿剪刀收拾擺設的盆栽,他進了屋,沒搭理她,而是叫其他丫鬟服侍著脫了飛魚服。

  映橋見主人回來了,忙放下剪刀過來,接手道:「我來。」

  他面無表情,等映橋給他穿好了便服,就到桌前看揭帖。揭帖內寫的是公文,映橋雖然識字,但從不敢翻看一個字,歷來只替他整理好,擺放整齊。

  季文燁低頭看公文,並不說話,半晌他才抬頭:「你怎麼還在這兒?」

  難道她不應該在這裡嗎?!每次他看書寫字都得她在旁邊伺候。映橋巴不得偷閒,道:「奴婢這就下去。」

  季文燁隨意嗯了聲,默許她走了。

  雲映橋真是摸不透主人的想法,忽熱忽冷,喜怒無常。難道是昨天拒絕他親暱生自己的氣了?

  「……」她回屋後杵著下巴檢討自己的錯處,思來想去沒覺得自己哪點做的不好。她便一合掌,自我勸慰道:「算了,不管他,就當他來大姨媽了。」

  —

  雖然不知道哪裡招惹他了,但映橋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被打入『冷宮』了。季文燁自打她從家回來,就沒對她親近過,與黛藍、海棠和其他丫鬟無異。

  大概他覺得她不許摸不許抱,所以不好玩了?

  ……嗯……太好了,她本來就不好玩!就這樣越來越冷淡吧,等贖了身,再沒關係。

  黛藍她們眼見倆人平日形影不離,到如今形同陌路,一致認為是雲映橋發傻不知惜福,觸怒了少爺。原本少爺遇到雲映橋後,笑的時候多了不少,結果轉眼又變的十分冷漠了,想來全是雲映橋的錯。

  這一日,是臘月二十七,年味已經很濃了,廚房那邊置辦過年的肉菜原料,忙得不可開交。映橋她們則妝點屋子,季文燁不在,所以有說有笑。

  黛藍笑道:「就你心大,還有心思笑呢,爺對你這麼好,你得罪他了,怎麼也不去磕個頭認個錯?」

  「……我沒犯錯……」

  「嘁,哪有不犯錯的奴婢,只有做不錯的主子。」海棠在一旁道。

  這時有小丫鬟進來稟告說,有個男人,自稱是雲姑娘的叔叔,想見她。

  叔叔?!如果她爹真有兄弟,也不至於現在這樣無依無靠。她剛要說沒這門親戚,忽然想起江奉桐來,心道莫不是這個人?!她便放下手頭的活,去二門處見這位『叔叔』。

  竟真是他。

  你真好意思自稱是我的叔叔!映橋微微皺眉:「……江叔……」

  江奉桐正低頭想事情,聽到聲音,趕緊抬頭:「雲姑娘你來了,出事了。」

  她最怕的就是『出事了』『攤上事了』之類的話,登時嚥了口吐沫:「怎、怎麼了?」她顧不得那麼多,邁出門去,和他在門首處說話。

  「雲姑娘,你冷靜些,不要慌。是這樣,我和你爹在醉月閣填詞,偶爾有些無賴索錢,但都不是大事,你爹不願給錢,我替他給,只求息事寧人。今天卻發生了一樁不好的事,前幾天那幾個潑皮索錢,你爹對他們說錦衣衛南鎮撫季大人是他主家……」

  「是季大人允許他說的。」

  「你聽我說。說完了,那些潑皮的確嚇退了,再沒來惹事。可今天不知怎地,突然來了幾個不知誰家的僕人,四處打聽你爹,點名要教訓他。幸好你爹機靈,進了醉月閣避難。」江奉桐說到此處,也是一臉的慶幸。

  映橋也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人是沒挨打。可抓他的人,遷怒醉月閣藏人,就是一頓亂砸,還傷了幾個茶水小廝。事情鬧大了,官府來人將人全抓去了,你爹如今和鬧事的人一起關在衙門裡了。」

  映橋只覺得耳邊嗖嗖兩道陰風,從頭到腳涼透了一般:「又被抓走了?」

  江奉桐沉重的道:「你爹既然說季大人能護著他,想必也能把他救出來,臘月裡蹲監牢,好人也要蹲出病來。」

  映橋有說不出來的痛苦:「……可是四少爺這會不在……」

  「你別太著急,砸東西鬧事的畢竟不是他,你就季大人說個人情,或許很輕巧就能將人弄出來。」

  「怎麼會輕巧……」難道她還要痛哭流涕的跪地求他嗎?

  江奉桐亦難過,道:「你爹真不容易,賺著這份錢不說,聽說徽州書商求話本刻印,夜裡還寫話本,一夜也寫不了幾個字,眼睛都累壞了……」

  以前總覺得父親膽小怕事,總給自己添麻煩,如今才覺得自己才是父親的麻煩,若不是因為她,何至於兩次進監牢。她鼻子一酸,含淚道:「您能不能先幫我們去官府打點打點,叫獄卒別苛刻我爹,等四少爺一回來,我就求他,跪地磕頭,總有法子的!」

  江奉桐歎道:「……流年不利,怎麼事事不順。」其實他有個隱情沒說,那就是,來找麻煩的乃是醉月閣愛月姑娘的座上賓曲公子。這曲公子有些來歷,因為他在京求學,就住在他妻子的親舅舅家——永昌侯府。

  曲公子曲連岷是季大人的表妹夫。

  換句話說,這件事很可能是衝著姓季的去的,畢竟曲公子聽說這處有人仗著季文燁的勢,才發怒打人的。 親戚間聽到對方的名字,不避讓還主動挑釁的,必有蹊蹺。

  江奉桐思慮頗深,覺得還是不要透露給雲映橋的好,畢竟他這也是個猜測。錦衣衛門前少搬弄是非。

  映橋咬了咬唇:「叔叔,您先回去吧,這事我知道了,一定會救我爹出來。」

  這時江奉桐發現守門的小廝不是斜眼看他,就是吊眼瞅他,不便多留,便跟映橋道別走了。

  她惶惶的回到屋內,黛藍見她臉色不好,便問她怎麼了?映橋恍恍惚惚的搖搖頭:「沒怎樣。」

  誰信啊,海棠她們關心又問了幾句,映橋鐵了心不說,眾人看得出她不願意談及,便不再問了。過年的事一樁接著一樁,映橋卻沒心思妝點,盼星星盼月亮的盼著季文燁回來。

  按他每天的情況,早上出去,中午前一定回來,接著除了會客外,一整日不出門。可偏偏今天,晌午過了,他仍舊沒個人影。映橋懷疑他是去魯公公那兒了,著急的直揪衣裳。

  快到傍晚時候,他總算回來,但一臉疲色,眉頭微鎖,似是不愉快。這使得映橋心裡戰戰兢兢的不敢言語,給他脫了飛魚服,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尋找說話的機會。

  季文燁坐下後,冷冷的瞧她:「你也知道你爹犯什麼事了?在這兒晃來晃去的是想求我?那怎麼不開口?哦,我明白了,你尊貴著呢,不許碰不許摸,自然也不會開口求人了。」

  果然記恨著她的反抗。映橋小聲道:「……這事不怪我爹,是那幫惡人膽子忒大,您的名號都嚇不住他們……」

  「……」他頓時惱火,吸了口氣壓火氣,朝她招手:「你過來。」

  映橋怕挨打,忸怩不前,但招架不住他的『淫威』,硬著頭皮靠過去。

  季文燁提著她的手臂,將她拽到面前,質問道:「你的意思是我的錯了?你到底講不講理?」話說這幾天憋的手癢癢,這會她靠的近,只覺得她身子軟軟的,沒忍住在她臉上捏了一把:「你真是個累贅,我養你,你沒給我什麼樂趣,我倒是一直給你收拾爛攤子。」

  「 這、這個……我……我也不想當包袱……」她道:「您也見到我爹了,他老實本分,可卻處處被人欺負,搬出您的名號也不好使,連你都救不了我們,我們該怎麼辦呢?」

  「哼,誰說我救不了你們。」他不屑的冷聲道:「這會你爹應該已經在家裡喝熱湯了。」

  她眼睛一亮:「真的?您今日回來的這麼晚,就是幫我們打點這事嗎?您真是我們的大恩人,我、我……我……」想不出有什麼報答的方式了。

  「別『我我我』的結巴了。」他戳了她的腦門,語氣冷淡的道:「好好想辦法怎麼還我的銀子。」

  葛朗台啊你!果然越有錢的越摳門,打碎個碗碟喝湯藥都要記賬,前幾日還收了她的戒指獲利,統統都是錢,她低聲道:「……贖身錢會湊出來的……」

  「我的小傻子,不是五十兩了,而是二百五十兩。因為你爹打碎了醉月閣的東西,老鴇子又認識上頭的人,不賠到她滿意,她不肯罷休。看在我的薄面上,京兆尹刑法可以免了你爹的,但賠錢不能少了,我只好替你爹墊付了二百兩,前後算起來,你欠了二百五十兩了。」

  他是真的賠了銀子,醉月閣那邊畢竟吃了虧,說什麼要叫始作俑者賠錢。況且曲連岷那邊賠的更多,他本人還被下了獄。

  「……」映橋目瞪口呆,徹底傻了。

  季文燁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別給我裝傻,給我說說你到底想怎麼還,把你論斤賣都不值二百五十兩。」

  「……能不能寬限些……我贖身後按月,行嗎?」分期付款。

  「每月還一兩,你想還個二十年嗎?你能活多少歲?還是你想熬死我?」

  映橋悲觀的哀呼:「難不成我真要一輩子不得贖身了?」

  「這倒也不一定。等你過了十五歲還不起債,我留著你也沒用,便把你轉賣出去,或許有人貪圖你容貌好,把你收房做個姨娘。」他嚇唬她:「啊,不對,姨娘在你眼裡是奴才,完了,你這輩子真得都做奴才了。」

  映橋緊緊咬著嘴唇,低頭盤算還債的門路,太過專注,連咬出血都沒察覺。

  還是季文燁發現的,拍了怕她的臉:「幹嘛呢?都出血了。」見映橋哭喪著臉,眼中有淚花,才發現一不小心,嚇唬的太過了。趕緊取了帕子給她擦淚:「哭什麼,天又沒塌。」

  「……怎麼沒塌……」二百兩負債,這輩子算是玩完了。

  季文燁見她只顧難過,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想,雲映橋你真是死腦筋,你光想著還真金白銀,就沒想過用其他方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4 12:53 PM

第三十三章

      季文燁見她將唇都咬破了,有絲絲血跡,心疼的問她,「不疼嗎,」

  映橋壓根沒知覺,聽他說話,才茫然道,「什麼疼,」

  他道,「你嘴唇咬破了。」

  她這才舔了下,嘗到甜腥味,但卻不覺得疼,無所謂的道,「沒事。」然後繼續尋找賺錢的門路,五十兩已壓的她喘不上氣,二百五十兩,這輩子算是望到頭了。

  季文燁怕她太難過:「你還年輕,總有能還清的一天。我又不急著你還,眼看要過年了,你別哭喪著臉,高興點。」

  如果你不需要我還債我就高興。映橋低頭,努力讓自己不這麼難過。

  季文燁拉過她的小手,語重心長的道:「反正你就算著急,你一時半會也還不清,何必想那麼多,叫自己不痛快呢。」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是這個意思嗎?!她道:「我爹呢,他知道這事嗎?」

  「應該還不知道。怎麼,你想告訴他?還是算了吧,你爹那個樣子,我可怕他大過年的尋短見,你恨我一輩子。」季文燁握著她的手,她的手柔若無骨,但和每次不同,皮膚表面涼涼的。

  「……您說的對,不要告訴他的好。」映橋只顧糾結銀子的事,沒在意自己的手在季文燁手裡握著。直到季文燁道:「你手怎麼這樣涼?」她才如夢方醒,抽回手:「我一緊張就這樣。」

  季文燁道:「你爹人沒事就好,難道你捨不得這二百兩銀子,叫你爹蹲大牢嗎?我若不救他,一般是扣押到年後,過堂少不了先打二十板子。」

  「……謝謝您。」不管怎麼說,季文燁好歹出力了,若不是他墊付這筆款項,老爹怕是真的栽了。

  「你就口頭說的好聽,唉,從沒有真的感謝過我什麼。」他失望的看著她。

  你這是公然索賄嗎?映橋低頭擺弄手指:「可我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可以感謝您。」

  誰說沒有的?季文燁摸了下鼻尖,心道不要操之過急,慢慢來。他便笑道:「誰說的,你不是會逗我笑嗎?過來坐這兒,陪我說說話。」說著,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一併坐在榻上。

  他一隻手很自然的搭在她肩膀,道:「知道我前幾天為什麼不理你嗎?」

  映橋餘光瞥了眼他的胳膊,然後裝傻道:「您有不理我嗎?」

  「……」他臉色一沉,盯著她哼道,你這個不開竅的。

  她感受他的不悅,緊接著又來了一句:「我還以為是您太忙了,沒空和我說話。」

  「的確有這方面的緣由,但更多的是,我覺得你不聽話,想晾曬你幾天。唉,結果你倒沒怎麼樣,我心裡卻不自在,沒你陪我逗樂子,我過的很是不開心。」

  「……」映橋只得小心逢迎:「來日方長,我以後為您逗趣的日子在後面呢。」

  「嗯,你一時半會也贖不了身。」季文燁笑道:「映橋,你賣身契上寫,你是正月十五生的,這個准嗎?」

  「當然是真的,我可不敢作假。」

  「過了生日,你就十四歲了吧。」季文燁又摟了摟她的肩膀,低聲曖昧的道:「然後再過一年,你就能嫁人了。」

  「嗯……」映橋還想著二百五十兩的雪花白銀,心思不在和他談話上面。

  他見她心不在焉的,又開了別的話頭:「我聽人說今日有個男人來找你,是誰?」

  「我爹的好朋友,我管他叫江叔。」

  季文燁瞇著眼睛道:「可我聽說他不過我這個年紀,你怎麼叫上叔叔了?」

  「因為我爹還不到三十,所以您這個歲數的,我都叫叔!」她嘟囔道。

  怎麼感覺瞬間變成中老年人了?!他不悅,扳著她的肩膀道:「你怎麼嘴巴突然這麼笨了?不覺得叫叔叔太過了嗎?」

  映橋掙開他的手,站到他面前,畢恭畢敬的拱手道:「奴婢錯了,不該和您套近乎,少爺!」

  「……」這一下關係更遠了。季文燁無奈的道:「罷了,下不為例。把我的便服拿來。」

  她被負債折磨的沒心思說笑,木呆呆的給少爺換了衣裳,然後回到屋內,一整晚都魂不守舍的。接下來幾天,彷彿眼前飄的都是賣身契和雪花白銀,腦海裡就一個字『錢』。

  轉眼到了除夕,一大早季文燁就進宮去了,與父親一路回來後,進府祭宗祠。侯爺再討厭這個兒子,但也改變不了他的血統,只得允許他一起祭影堂。

  從祠堂出來,侯爺叫兒子進屋喝茶,屏退四周的丫鬟,獨留父子二人說話。侯爺道:「你大堂哥回從南京調回來一事,你看過了年,就給辦了吧。」

  「……您去信給他,叫他再等等,現在南北二京官員鬥的厲害。魯公公也不敢冒然把失勢的走卒叫回來。」季文燁冷笑道:「他的老師都不管他,他又沒為魯公公賣命,這會卻要求魯公公把他弄回來,實在強人所難。」

  侯爺氣的臉呈紫膛色,但想了想,忍了:「不說這件。你妹夫如今鎖在大牢裡,你想想辦法吧。曲老爹來過幾次信了,他人在南京,對京城這邊的事,一時找不到人手幫忙。」

  「怎麼求到我頭上了?曲連岷的岳父大人官拜禮部尚書,難道連女婿都搭救不出來?我不信。我看怕是梅表妹自己不許他爹救丈夫,想趁機和離。」季文燁早就料到了,不管曲連岷犯的罪是大是小,只要關在牢裡幾個月給梅表妹機會,她就是拼了命也會鬧著和離的,根本不用他出手。

  而且故意把曲連岷關在衙門裡,而不是錦衣衛的詔獄,就是為了撇清關係。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表妹糊塗,你也糊塗?」

  季文燁冷聲道:「這是梅家和曲家的家事,與咱們何干?曲連岷上京求學,不住在丈人家,而是住在妻子的舅舅家裡,這其中就能看出兩家的關係了。再說一點,曲連岷砸了醉月閣,本來是小事,可他倒霉,手下的人不知怎地打傷了劉貴妃的一個親戚。您說,能輕易放人嗎?這些事和我無關,我也不打算管的。我勸您也旁觀為妙,少插手,弄不好曲家梅家和劉家都要得罪。」

  侯爺臉青一陣白一陣,既覺得兒子衝撞了自己,又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那……那就放著不管了?」

  「順其自然。」

  侯爺沒好氣的道:「你晚上過來守歲嗎?還是到那邊去?」所謂那邊自然是魯公公這個養父。

  「我陪自家人守歲,當然是來您這邊。」

  侯爺臉色這才舒緩些:「那好,你回去準備準備,盡早過來吧。」忽然想起雲映橋這個丫頭了,加了一句:「你養的那個沒規矩的丫頭,不許領來!」

  季文燁漠然道:「不會領的。」

  侯爺擺擺手:「下去吧,準時過來。」

  季文燁與父親告別,回到自己屋裡,見雲映橋托腮坐在屋內,滿面愁雲。她已經這個樣子好幾天了,自打知道又欠了二百兩開始,就沒笑過。

  他有點後悔,早知如此,當初真該好好想想,但覆水難收,說說她欠債了,不好一筆勾銷。

  映橋見少爺回來了,忙起身給他更衣,呆愣愣的給他換了衣裳,然後垂手站在一旁,繼續出神。季文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都說不著急還銀子了,你大過年的能不能笑笑?」

  映橋歎道:「好的。」然後擠出一絲悲中帶笑的笑意,簡直比哭還難看。

  季文燁覺得自己像是惡霸,強佔民女還比逼人家笑給自己看,一時心情也壞了,丟下她不管。

  黃昏之後,閤家團坐辭歲,桌上瓊漿羅列,珍饈菜餚次第端來,燈燭輝煌。季文燁打算先在這邊和雲映橋吃一頓,再去那邊守歲。於是菜上好後,叫映橋一併坐了,不時還給她夾一筷子菜。

  季文燁見她不開心,心想自己都做到這份上了,你居然還擺臉色,便鬱悶的道:「雲映橋,你到底想怎麼樣?」

  「……」

  「想回家陪你愛哭包的爹過年?」

  「不是,我是受寵若驚,能和您同席吃飯,想做夢一樣。」要是一場夢就好了,根本沒賣身也沒欠債,自己還是個自由人。

  季文燁聞言,心情好了許多,微笑道:「不用這樣,往後時日還多著呢。」

  是啊,弄不好一輩子都要困在這裡。映橋聽了他的話,更沒法高興了,但大過年的,總不好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別人,於是強笑道:「是啊,是啊。」

  這時,黛藍她們打簾進來,道:「少爺,押歲錢包好了,散碎金銀也準備了些。」

  「你再去看看管家給小廝們發賞錢了沒。」

  黛藍走後,映橋心道,原來當小廝都有賞錢,自己卻仍是兩手光光的。季文燁瞧出她的小心思,道:「大過年的,你做點討喜的事,我也可以給你賞錢。」

  討喜的事還不容易,映橋馬上放下筷子,給少爺磕了個頭:「爺,祝您新春吉祥。」

  「這就完了?」

  「嗯……一祝家祥和,二祝身健康,三祝事成功,四祝心如願,五祝財源旺。」

  季文燁高興的笑道:「就你會說,過來,過來。」

  映橋以為有錢領,趕緊湊過去,不想季文燁只是親自斟了杯酒給她:「來,陪我喝一杯。」

  失望歸失望,映橋還是裝作喜滋滋的將葛朗台賞賜的屠蘇酒給喝了。

  這時唱戲的伶人已準備好,丫鬟把簾子捲起來,叫主人聽曲。季文燁手搭在映橋肩膀上,暖笑著問她:「你喜歡聽什麼?」

  她哪裡會點什麼曲子,隨口道:「《牡丹亭》隨便來一幕吧。」

  季文燁一愣:「這是什麼?」眾人亦是迷茫,面面相覷。

  映橋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笑,之後猛地的意識到了什麼,她清了清嗓子,試探道:「要不然別聽唱戲了,咱們聽人說書吧。我想聽《七俠五義》和《楊門忠烈》」

  「……」他道:「你想人說書到是可以,但是你說的這些評書,我怎麼沒聽過?」

  太好了!怎麼才想到這點,徽州書商等著刻話本賺錢,四處求文人寫書。可寫小說話本這種不入流的東西,會被文人鄙視,但是她沒關係啊,只要有錢,隨便鄙視。

  她穿越來那會,雖然年紀還小,但好歹也看了許多電視劇,各種細說各種演義,她都記得,不愁沒靈感。況且老爹和江叔都是文人,加上她一共三個,不愁寫不出好話本。

  「嘿嘿……呵呵……」映橋忽然覺得生活有指望了,不禁樂出聲來,精神瞬間飽滿了。

  季文燁眼看她的表情從抑鬱變成歡喜,且就在一瞬間,不禁有些擔心,摸著她的腦門道:「病了嗎?」

  「爺,我沒病,我好著呢。」她開懷笑道。

  瘋子都說自己沒瘋。他攬過映橋,擔心的道:「你別太著急,那錢你想還到什麼時候就還到什麼時候,大不了還一輩子,我都等你。」

  她臉上笑,心中則想,用不了三五年就還清了,誰跟你一輩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4 01:01 PM

第三十四章

      映橋雖然不想在季文燁身邊做一輩子奴婢,但對四少爺本人,她還是很尊敬的,這些話想歸想,可不敢真的說出來。

  「唔……您不急,那我也不急了。」

  季文燁這才溫笑問道,「你不急便好,我問你,你怎麼剛才突然笑了起來,你說的那些奇怪的曲目又是什麼?」

  「我們的地方戲。」她撅嘴道,「我就是意識到我是小地方來的,我們那的地方戲,京城根本沒人唱,所以自嘲了一下。」

  他哄她:「管你哪裡來的,眼下你討人喜歡,就勝過其他人千百倍。」

  映橋仰頭看他,想起他那日問的話,頗有感慨的想,就算以後真的贖身了身,也會記得他的吧。畢竟他三番四次救過自己,不可能轉頭就忘掉的。

  季文燁挑挑眉:「你看什麼?」

  映橋垂首搖頭:「沒什麼,餓了,想吃東西。」季文燁便讓小丫鬟給映橋夾菜,她不習慣這樣,搖頭拒絕了,倒是一直關注著季文燁想吃什麼,不時給他夾菜。

  伶人一般會唱個百十套曲子,季文燁便隨便讓她們唱了幾個應景的,然後挨個打賞,叫她們下去了。總之這府邸裡頭,人人有錢拿,除了她一個。於是不甘吃虧的映橋,大吃大嚼在嘴頭上把吃的虧找回來。

  季文燁杵著下巴瞅了她一會,道:「是你今天吃的太多,還是每天沒有吃飽?」

  「今天的飯菜好吃。」說真的,有點撐。

  「不會啊,平日裡吃的也是這些,沒差多少。」

  「……」映橋悶頭吃飯,不理他。

  季文燁笑笑:「我得去那邊了,你好好看家。你一個人沒意思,就和黛藍她們玩馬吊牌,要不然叫人進來唱曲都行。」

  映橋點點頭,起身去拿衣裳給季文燁換上,嘟囔道:「我不玩馬吊牌,沒銀子,人家不愛帶我玩。」

  季文燁想了想,對她道:「你去賬房支點銀子,都給你記賬上。」

  「那還是算了。」

  提燈籠的提燈籠,捧手爐的捧手爐,季文燁帶了兩個小廝出了門,去侯府那邊守歲。男子們在廳中吃年酒,聽曲子。季文燁來之後,先給了庶出的弟弟和堂弟們押歲錢,才落座。因不見老八,他便問了父親一句:「老八呢?」

  「前個病了,這會躺著養病呢。」侯爺召喚過小廝,叫他拿了季文燁的押歲錢,吩咐道:「告訴八少爺就說他四哥惦記他呢。」

  季文燁在自己那邊吃過了,對什麼都沒胃口,待了一會只覺得睏倦,對周圍的一切意興闌珊。熬了一個時辰,實在忍不住,起身藉口有事告辭回去見映橋。

  果然,還是跟映橋守歲比較好。

  出了門,風一吹,他清醒了,不似方才在屋內那麼昏沉欲睡了。這會各院的人都在屋內守歲,屋角的羊角燈高高掛著,照的院裡通亮。季文燁聽著街上的鞭炮聲辟辟啪啪的響著,心想等她十五過生日那天,她若願意,帶她去看看煙花。

  突然這時,他聽到穿廊盡頭傳來調笑聲,女子聲音高,十分清晰。女子大概意識到自己的嗓門高了,很快壓低了聲音,但是僅憑這一下,季文燁就聽出發笑是梅安雲。

  他納悶,她怎麼來了?

  叫小廝先下去,他放輕腳步往那邊走去,扶著廊柱,靜靜聽拐角的談話。

  「你不在家過年,跑來舅舅家做什麼?」說話的是老三季文煜。

  「我爹說出嫁的女兒不能在家過年,有女婿還行,沒女婿,女兒也不許留家。」梅安雲陰陽怪氣的道:「我弄不懂我爹的想法,有的時候十分奇怪,你根本不知他在想什麼。就拿這個說吧,我平日裡能在家裡住,可是過年偏不許待了。」

  「真的?我還以為你是故意過來瞧老四的。」

  「怎麼說話呢,三表哥你就這嘴巴招人討厭。」

  「我嘴巴討厭,還不是我總能說到你心裡去。」老三低聲笑道:「你心裡怎麼想的,誰不知道,甩掉姓曲的,叫老四重新娶你。我勸你實際些,你一個回頭人,人家老四可是頭婚。」

  「那……三表哥你什麼意思?」

  「你別忘了,你跟老四可是有悔婚的仇,你現在來找他,他為了報復你,只會納你做妾。你不想雲映橋那小丫頭和你平起平坐吧。我就勸你一句,回頭人還找回頭人,你找個人家做填房不是挺好的嗎,何必專門找你四哥。」

  「三哥,你這話說的可就難聽了。難不成你想休了三嫂,找我做替補她的位置?要不然,你跟我說這些幹嘛,我找不找四哥與你何干。」

  「呦,你真是誤會我了。我還不是看在親戚的份上,看不得你傷心麼。你四哥的心如今在雲映橋那狐狸精身上,哪有你的位置,多少正妻都鬥不過姨娘,何況你一個再嫁的。」

  「哼,你真以為四哥和你一樣呢,我爹說了,魯公公可是希望我們結親呢,他人在朝中,思慮的可比你們多多了。他又不是三歲小孩了,這點斟酌應該懂的。進了門,我不怕我鬥不過姓雲的小狐狸精。」

  「口氣倒不小。」

  「三哥,你到底幫不幫我四哥叫出來?!你不幫忙,我去找別人了。」

  季文燁聽到這句,便轉身走,行到穿廊盡頭,回首不見老三出來,想必又和梅安雲繼續糾纏。老三勾搭梅安雲這麼久沒勾上手,估計不甘心吧,所以才一直纏著她說話。

  他心情複雜的回到東苑,和他預料的一樣,梅安雲和離後,仍舊願意嫁他,梅大人大概覺得自己的女兒是二嫁了,所以也支持這門婚事。應該說,只要他點個頭,來年就能把梅安雲娶進家門。

  但是想到方才老三和梅安雲的對話,他暗暗倒胃口。

  廳內的飯菜已經撤了,桌上只留了瓜果、蜜餞和年糕。喚來個小丫鬟一打聽,原來海棠她們在暖房玩馬吊牌,好幾個小丫鬟去看熱鬧了,本來看屋的是雲映橋,這會她不知去哪兒了。

  季文燁大過年的不想犯嗔戒,脾氣很好的道:「叫她們玩吧。」自己換了衣裳,呷了口茶,去找雲映橋。先去廚房找,以為這吃貨在那兒,可看了圈人不在,這時發現她住的屋子亮著燈,便推門進去,見她伏在桌上,腦門抵在紙上,手還握著筆,人已經睡著了。

  季文燁把筆拿開擱到筆架上,瞅她在紙上寫了些什麼,只見上面抄寫著各藥書上,治跌打損傷的方子,想來是給她爹抄的。

  「……」季文燁心裡酸溜溜的,剛想把她喚醒,但轉瞬打消了念頭,俯身吻她的唇。映橋睡的無知無識,他輕輕吻了一下,她毫無反應。這叫季文燁膽子放大了,試著用舌頭撬開她的牙關,可惜沒有成功,他只能鬱悶的放棄。

  他端詳著她的睡顏,覺得這樣放棄太可惜了,便打橫抱起她,往炕邊走。

  這時,突然就聽院裡一聲震天響,接著就聽海棠罵道:「忘八羔子,會不會放炮仗,你不會放的話,滾回娘胎裡問你老子娘去!」便有小廝求爺爺告奶奶的討饒,海棠不依不饒,又罵了幾句才罷休。

  這一聲響直接將映橋震醒了,於是連季文燁都想罵人了。

  她揉著眼睛,四處看:「年初一了?爺,您回來了?」發現季文燁抱著自己,直皺眉:「快放我下來。」

  季文燁便一撒手,直接將她掀在炕上:「我叫你看屋,不是叫你看你這間破屋。除夕夜,你跑回這裡作甚?」

  說來話長,映橋自打少爺走後,想找紙筆先寫幾個字練練手腕,結果才抄了幾張跌打損傷的方子,就睏的雙眼睜不開,不知何時悶頭睡著了。

  「我、我……」映橋揉揉眼睛:「我……我尋思您不在,用這時間做點私活。」

  「你也知道是私活?」她說真話,季文燁便原諒她了,將那疊紙拿過來,坐在她身邊,將她圈在懷裡,跟她一起看:「你這筆字還成。我問你,雲映橋,你抄著這些做什麼?」

  「自學。」不方便說給父親用的。

  他嗤之以鼻:「那你學的怎麼樣了?」

  「回您的話,還不怎麼樣。」每次季文燁盤問她的時候都一本正經的厲害,比如現在,把她圈在懷裡,卻是審訊犯人的口氣。

  他這才露出些笑意:「等你哪日學成了,給我也治一治。」抓著映橋的手,塞進他懷裡,隔著中衣摸他心臟上的位置:「我可等著你醫我了。」

  「呃……我試試……」

  不想季文燁突然抱住她,飽含無奈的道:「雲映橋,你爹為什麼那麼無能?」

  為什麼他沒有一個稍微拿得出手的身份,哪怕他有個一官半職,甚至不用太高,他或許都能娶映橋。

  而不是那個姓梅的女人。

  她不滿的道:「沒覺得呀,我覺得他挺好的。」

  「是啊,他不無能,至少生下了你。」他抹著她的臉蛋道:「不說你爹了,咱們守歲去。」映橋彎腰穿鞋,隨著季文燁到前面繼續守歲。

  季文燁坐下後,拍拍自己的腿:「過來。」

  映橋搖頭,她不想坐大腿,這太親密了,但抬頭瞅少爺,見他面色沉靜,好像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想佔便宜的男人一般目光都色迷迷的,可季文燁面不改色,心不跳,叫映橋一時摸不清他的想法。

  「過來!」他冷聲道。

  映橋這才小心翼翼的過去,但到底沒坐在他懷裡,而是在他身邊坐下,不過兩人還是挨靠在一起,他的手摟過她的腰,拿了個蜜餞餵她:「喏,吃吧。」

  她咬住蜜餞,口中含住一半,另一截露在外面。

  季文燁見了,低頭對她道:「我也想吃……」

  映橋便趕緊抬手去給他拿,不想他忽然低頭靠近她:「吃你這個就行。」作勢來吃她嘴上那半截蜜餞。她一呆,說時遲那時快,咕嘟一下將蜜餞囫圇咽掉了,然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怔的看他。

  「……」季文燁揚著下巴,深吸了一口氣,嘴角微微抽動。

  映橋手裡拿著一個蜜餞給他:「給您,少爺。」

  他沒心情吃,擺擺手:「算了。」出師不利,他沒再做別的嘗試,老實的守了歲,便散席了。因為大年初一,宮裡有大朝會,需要他早起。

  年初一,季文燁去了宮裡,映橋在家和眾人吃果子犯懶。

  她在下筆前已經大致想好了『剽竊』的對象,她查找了一下這個時空的青天大老爺,找到了類似包拯和狄仁傑的神探,決定將看過的古裝探案劇移植到他們身上。

  這種情節曲折,伸張正義的話本,應該會受歡迎吧。

  映橋托著腮幫冥想。當然這個時代的行文,她是寫不來的。她提供大綱還成,叫父親和江叔去寫。所以最近要找機會,回去一趟,共商大計。

  正美滋滋的想。就聽人說少爺回來了,映橋忙放下手頭的零嘴,起身迎他。

  季文燁一身寒氣,沒急著換衣裳,而是徑直到火盆前烤火。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都做什麼了?」

  黛藍她們面面相覷。知道少爺雖然問的是『你們』,但應該是單指雲映橋的,所以這個問題該她答。

  「……沒做什麼,就是等您回來。」映橋見沒人說話,於是回答道。

  季文燁很滿意,暖了手,見映橋方才坐的桌前有磕好的瓜瓤,隨手撿了兩個:「你磕的?」

  「啊……我……」映橋慢悠悠的回答。

  季文燁便嚼了。

  不想映橋慢悠悠的繼續道:「我……沒瞌,是小玉磕的……擺那沒吃……」

  他臉色一變,立即側身吐了,趕緊叫黛藍拿濃茶漱口。

  映橋見他這般,不禁暗暗發笑,忙剝了一塊糖,假模假樣的走到他跟前:「爺,您吃塊糖。」

  他瞅著她,冷冷發笑:「你厲害了,敢算計我。明知道你回答是你磕的,我才會吃。你戲耍我,很有意思嗎?」

  是挺有意思的。不過映橋見他生氣了,開始害怕了:「我再給您拿水漱口。」

  「不用,這樣就行!」說罷,拽住映橋的手,將她提到自己跟前,一手扶住她的後腦,一手抬著她的下巴,狠狠吻住她的唇。舌頭探進去,汲取她的甜美。

  映橋傻了,待回過神來,掙扎著要他放開。

  季文燁吻夠了,才罷手放開她,瞅著她一言不發,然後拿起桌上的鞭子,大步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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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4 01:08 PM

第三十五章

      映橋手腳麻軟,幾乎站不住。

  被強吻不是問題,被當眾強吻才是問題。她警惕的環顧四周,實在丟人,得看看其他人是什麼反應。

  黛藍她們見映橋看向這邊,趕緊低頭抹桌子的抹桌子,卷珠簾的卷珠簾,誰也不和她對視。但都知道自己瞧見了不得了的事情。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誰都沒個準備,就這樣發生了。

  「……」映橋抹了抹嘴,眉毛鎖成一團。

  季文燁到底什麼意思,怎麼吻完了,人就走了,上次在魯公公家是無意的,這次肯定是有意的了吧。不就是捉弄他一下麼,要打要罵都行,吻她算怎麼回事。

  屋內鴉雀無聲,好像大家都看不見她似的,都低頭忙自己的事。

  「……我出去一趟……」她走過黛藍身邊的道。

  黛藍啊了一聲,彷彿才看到映橋一般的尷尬笑道:「你要出去啊?要我們陪嗎?」

  映橋搖搖頭,繃著臉出去了。她一走,大家才從僵硬的氣氛中解脫出來,面面相覷,最先開口是的海棠:「你們看見了嗎?」

  「沒有,什麼?」眾人裝傻都有一套。海棠亦心知肚明,笑道:「沒什麼。」

  話說映橋大年初一就碰到這麼一遭禍事,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了。本來少爺從宮裡回來,大家要吃早飯,然後等著人來拜年,如今他離家走了,映橋也沒心情吃飯,眾人也不能成席,便派黛藍來請她。

  映橋坐在自己屋的炕上,高高的撅著嘴。說不上生氣,也說不上難過,但就是有口悶氣憋在心裡,沒法疏解。

  「下餃子了,快去吃一口吧。」

  「不想吃。」映橋道:「……我想睡一會。」

  「哪有年初一就睡懶覺的。」黛藍扶住她的胳膊,勸道:「好歹吃一口,你不願意見人,我給你端著這屋來。」

  對方說她不願意見人,自然是指方才發生的事不體面了。映橋臉上掛不住,皺眉道:「我以後怎麼在大家面前走動啊。」說到底都怪季文燁。

  黛藍道:「誰敢說你個不是,你聽見誰嚼舌根,叫人剪了她的舌頭。」

  如果有可能,她第一個剪了季文燁的舌頭。映橋抱著腦袋趴在桌上:「……我想回家……」

  「你想回家還不簡單,等少爺回來,你求他就是了。」

  一提起季文燁,她就覺得怪怪的:「他不會允許我回家的。」他把她當玩物似的,沒玩夠呢,怎麼能放她走,一想到這裡,她不禁更加難受了,季文燁說的好聽,左一個對她沒意思,右一個對她沒意思,到頭來卻吻她。

  是想把她變姨娘嗎?

  黛藍替不開竅的映橋著急,見四下無人,給她出主意:「你這會回什麼家啊,爺都這樣對你了,你至少得要個體面的身份再歸家啊。叫他正經下聘,告知侯爺太太,不能稀里糊塗的這麼過。」

  「……我早晚要贖身走的。」別說體面的身份了,她現在根本弄不清季文燁到底在想什麼,萬一只想玩弄她,而不負責,她似乎除了忍受外,也沒別的出路。

  「啊?」黛藍不相信還有雲映橋這麼傻的人:「走哪裡去?哪裡比的上這裡?除非你進宮或者入王府。」

  「……實話跟姐姐說,我在這裡不足一年已經很累了,要是叫我一輩子都得絞盡腦汁的博主人歡心,恐怕我這一輩子也長不了。」映橋歎道:「尤其少爺喜怒無常……陰晴不定……」

  黛藍覺得映橋這種想法純屬瞎矯情,但沒直說:「誰人不看別人臉色活著,別把自己不當回事,也太當回事,我就是見不得你犯傻,說兩句體己話,凡事抓住機會,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嗯……我明白了。」明白一定要贖身走。

  最後映橋到底沒吃飯,熬到晌午才吃了點餡糕充飢,不過嘴上零食沒閒著,倒也不怎麼餓。季文燁這一走,就沒了蹤影。來拜年送賀貼的人絡繹不絕,全是管家接待的,後來可能是知道他的去處了,拜年的人才轉投他新的棲身地拜年了。

  侯府那邊也來請過兩次,聽說季文燁不在府中,也覺得奇怪,大過年的不在家裡待著,實在詭異。

  季文燁這一走,從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都沒人瞧見他。

  若不是他本身就是個特務,映橋幾乎要聯合其他人去報官了。

  這期間,映橋運用自己看了幾百集推理動畫的記憶力,動手寫《大理寺判百案傳奇》。估計誰也不會想到她一個女兒家會寫這麼血淋淋的東西。

  她之所以挑這麼個題材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因為大多數案件都獨立,有大綱後,可以由不同的人寫,不怕前後情節不連貫。再者,跟父親解釋的時候也有藉口,就說都是從四少爺那聽到的案子。

  這兩天,她還真向黛藍她們打聽了一下徽州書商,不打聽不要緊,一打聽嚇一跳,簡直太賺錢了。於是她摩拳擦掌,回去又寫了幾章大綱。她甚至盤算著如果可能,叫人畫繡像插入書頁,指定能大賣。

  不過寫毛筆字實在太慢,她辛苦了十幾日,才寫了不到一萬字,離成書的距離十分遙遠。

  不知不覺到了正月十五,映橋數了數,發現正好寫了一萬,按照這個速度的話,以她一人之力寫出一本書的速度大概在一年以上。

  到時候她早逾期還不上債,被季文燁賣掉了。

  「……不行,得讓父親和江叔幫忙……」映橋藏好書稿,見外面燈火通明,才想起今日是正月十五,一年就數今天最熱鬧,女子們也能上街看煙花。

  一個時辰前海棠招呼她出去,她隨口給回絕了。現在想想,應該是招呼她去看燈。

  映橋出屋一問,原來大家都聚到府前看放煙火去了,她揉揉肚子,覺得填飽肚子更重要,就往廚房去了。記起今天是自己生日,叫廚娘給她簡單做了一碗麵,然後就地吃了。

  她往屋裡走,準備穿件棉襖,跟大家去看煙火。不想才一進屋,就見季文燁躺在炕上,他一身大紅飛魚服,面朝裡,帽子脫掉仍在身旁。

  映橋一瞬間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揉了揉眼睛,確定是季文燁。

  他怎麼睡在這裡?

  「爺……少爺?」她試著問道:「您怎麼睡在這裡?冷不冷?」

  「哪樣東西不是我的,我睡這裡不行嗎?」

  「……我給您脫靴子。」映橋上前伺候的時候,季文燁冷聲道:「不用。」決絕了她的服侍。

  哼,好像他還有理了似的。 映橋不滿的瞪他,對初一的事,一句話不解釋卻跑這裡躺著是幾個意思?

  「你怎麼沒去前院看煙火?受人排擠了?」

  「……沒,我不舒服,在屋裡休息。」

  季文燁才從外面回來,對家裡的事不知情,以為映橋真的病了,不禁躺不住了,半坐起來道:「你怪我將你高臥的地方霸佔了?」

  「這家裡哪處不是您的,您隨便躺!」她故意笑瞇瞇的道。

  季文燁冷笑道:「這是自然,連你都是我的。我走之後,有沒有高看你一眼,管你叫雲姨娘?」

  「我說了我不想當姨娘,自然沒這麼叫我。」

  「你胃口還挺大的,想要我娶你做正房太太嗎?」

  「也沒想過。」映橋道:「贖身的事,我倒是常常想。說真的,您回來之前,我還在想。」

  季文燁挑眉,勾唇道:「我都親過你了,我看誰不在乎會娶你。」

  映橋做無所謂的樣子:「我不說,誰知道。您總不至於到我婚禮上說這事吧。」

  他臉色難看:「我不想見你,出去——」

  她毫不猶豫的起身就走,季文燁見她真的走了,忽然捨不得,下地拉住她的手:「你還真走了?給我回來——」

  映橋不想叫他牽手,可又甩不掉。這時季文燁打橫抱起她往炕邊走,嚇的映橋花容失色:「你要幹嘛?」

  季文燁道:「我要是想做什麼,也不會等到今天了,你老實點,我問你幾句話。」

  她想想也對,他論體力和智力都在自己之上,靜觀之變總沒錯。映橋跪坐在炕上,眉頭鎖緊堤防的看他。

  「我問你,你爹一共參加了幾次秋試,怎麼次次落榜?」

  怎麼先問她爹?映橋往炕裡挪了挪身子:「第一次我祖父病了,他沒來京裡參加秋試。三年後,我娘病逝,他沒心思考了,勉強參加一次名落孫山……上一次,族裡的兄弟騙了我們好多銀子,他窩了一股火,考的也不好。」

  「……你爹還真走背運。」季文燁道:「今年是馬年,八月有秋試,你爹有什麼打算沒有?」

  映橋歎道:「我倒是想叫他考,可是我們欠了這麼多債,餬口都困難……」

  季文燁爽快的道:「我給你二百兩銀子,你爹可以買書本,顧傭人照顧他安心備考。」

  「……」映橋心道,豈不是負債四百五十兩了?這輩子還有希望嗎?不過倒是值得一搏。她嘟囔:「您為什麼要這怎麼做?」

  「因為我……」希望你爹考中進士,提拔你的出身。

  她盯著他看,少爺鮮少說話結巴,這一次肯定有隱情。

  「因為我們想多得幾個幫手。再說你爹真中了進士,補了官,別說四百兩,四千兩也還得起。現在這個樣子,剝了你們的皮都還不清。」他輕描淡寫的道:「你爹再搏一搏,說不定今年就中了。」

  不考進士,我們也能還清你的錢。不過確實機會難得,這次錯過,再考得三年後了。映橋猶豫不決,心想要不然再暫時借個二百兩?把秋試考了再說?

  季文燁道:「聽你的意思,你爹前幾次都是因為家中變故,才導致失手。這一次他平心靜氣的考試,應該能考的不錯。我認識幾個人,都是八股文章的高手,如果可能,我哪日叫他們點撥你爹一二。」

  她搔搔額角:「……可是……」

  他的話都說到這種程度了,她居然還支支吾吾的。季文燁便捧起她的臉,沒好氣的道:「可是什麼?」

  這姿勢曖昧,映橋怕他再吻她,趕緊掙開,癟著嘴不要叫他親暱:「可是你還沒解釋大年初一那天的事情呢!」

  季文燁冷哼,一副我就是不解釋,你奈我何的樣子。其實那天要不是雲映橋捉弄他,他也不至於惱羞成怒當眾吻她。

  他已經確定收映橋當姨娘這條路走不通了,季文燁另闢蹊徑:「好了,我給你陪個不是。你也知道我待你和其他人不同,這樣吧,我收你當義妹,你拜我做個乾哥哥,以後做一家人。」

  什麼乾哥哥乾妹妹的,到時候乾到一被窩去。她道:「我不缺哥哥,也不想要。還有您這歲數,我都叫叔叔。」

  「……」他氣的瞠目切齒。本來打算雲映橋給他個台階下,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結果不成想她這般執拗,於是季文燁靈光一閃,索性繼續捉弄她。

  他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本來不打算和你計較的。我除夕夜去侯府那邊,恰好聽到梅安雲說你收了她二百兩銀子,因為你和我親近,所以要你在我面前幫她說好話。大過年的,我本來懶得理你。不成想年初一你卻來捉弄我,怎麼著?想在其他人面前顯得咱們親近嗎?那好,我就吻吻你,叫大家都看看咱們多親近!」

  「我、我——我什麼時候收梅安雲的錢了?我幹嘛替她說好話?」映橋不想叫髒水潑自己身上,慌忙解釋。

  季文燁道:「所以我方才進來是來翻你床鋪的,看你把銀子藏在哪裡了,可惜沒找到。」

  「根本沒這回事!是陷害!」她氣鼓鼓的道。

  「好了,好了,別喊。」他示意她小聲些。然後突然摟過她的肩,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在映橋反應過來咬他之前,他放開她,風輕雲淡的道:「其實我那天吻你,根本沒什麼感覺,現在也是,你有感覺嗎?」

  映橋抓狂,調戲也得有個限度吧!一次沒完還來第二次,真當她是二百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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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4 01:21 PM

第三十六章

      映橋又氣又惱,手腳冰涼,她現在的確是歸他管,但還沒完全賣身呢,怎麼可能隨便輕薄。她反手使勁抹了抹嘴巴,恨恨的道,「虛偽的登徒子比真正的色狼可怕多了,」

  虛偽的登徒子挨了罵,聲音平直的問,「你說誰?」

  「罵誰誰知道,非得點名道姓,我爹將我養這麼大,不是給人做玩物的,那麼多人供你玩弄,偏欺負到我頭上來?她們是你從魯公公那帶來的動不得,所以我沒根基就該讓你欺負?!」映橋越說越生氣,聲音也愈來愈高:「告訴你,我不傻,你在欺負我,我知道!」

  「……」季文燁見隱瞞不得了,裝作驚訝的反問道:「你才知道?」

  映橋抓狂,真應了那句話『你欺負我不要緊,但不許你欺負我的智商』,她火從心中起:「還以為你是個好人,結果和三少爺一樣!真是看錯你了!」說著,就要穿鞋下地跑路。

  季文燁抱住她的腰,很平靜的道:「我要想對你做什麼早就做了,不至於留你到現在,所以你不用大喊大叫,也不用害怕我。其實現在……我也不知道對你是什麼想法。你不喜歡我碰你,我不碰就是了。」

  她道:「我現在就不喜歡你碰,快放開我!」

  季文燁只好放手,於是映橋跳下地,拾起鞋跑到門口,盯著他穿上鞋,然後推門就跑了。

  他見人跑了,無奈歎氣,坐了一會不見她回來,便起身回正屋去了。

  映橋則跑到前院去看放煙火,不時回望身後,本以為季文燁會來追她,但是等放完了煙火,眾人各自回屋了,仍舊不見季文燁來逮捕自己。她才鬆了口氣,跟著黛藍姐姐回去休息了。

  丫鬟們發現少爺回來了,都嚇了一跳,不過季文燁脾氣好,只說正月十五大家可以玩樂,不怪她們。於是眾人鬆了口氣,各自回去休息了。這期間映橋都躲在自己屋,沒去見少爺。

  自然是一夜無眠。映橋輾轉難以入睡,烙餅似的翻來覆去。 以季文燁的身份和地位佔有她簡直易如反掌,他真有心霸佔她,她除了一死之外沒別的辦法。可為了這種事去死,又不值得,況且她死了,父親也不能活。

  以季文燁的身份以後肯定要娶個家世了不得的正妻,她這種沒根基的小妾,怎麼看都是飽受虐待的命。難道下半輩子都要在挖空心思搶男人中度過了?

  映橋想像了一下自己若干年後,哭哭啼啼向季文燁告正妻的黑狀的情景,還有自己整日攛掇庶子跟嫡子爭鬥的情景。對了,再加上每日裡和其他小妾爭風吃醋的情景,他留宿一晚,就尾巴翹上天,他住到別的女人那,就失落的半夜偷偷抹淚。

  「……」太可怕了,太可拍了。

  她思慮了一晚,一刻沒闔眼,第二天起來精神萎靡,眉頭緊鎖,活像生了病似的。聽人說季文燁出門了,她才到宅裡活動。過了晌午就又會自己屋悶著去了,期間構思了一個話本的回目,隨便記在了紙上。

  傍晚時,黛藍說少爺叫她過去一趟。總躲著也不是辦法,映橋只好頹喪著過去,一進門就聞到菜香,就見桌上了擺了十幾樣菜,估計是投她所好,幾乎都是肉菜。

  季文燁坐在桌前,朝她微笑道:「昨天是你生日,我不在家,沒給你好好過,今日補償你。快坐下,我陪你吃一頓。」

  「……」天啊,準備好菜餚,又笑臉相迎,叫她怎麼拒絕?!

  他使眼色叫其他人下去,然後對映橋道:「別愣著了,快過來。」

  「……」映橋瞄到了紅燒肉,於是就雙腳不聽使喚的飄到桌前了。

  他問她:「這有金華酒和葡萄酒,你愛喝哪一種?」

  她很警惕:「你不是想把我灌醉了,然後……」

  「我想做什麼,根本不用等你喝酒了,說的好像你清醒著就能跑掉一樣。」他說著,給映橋斟了一杯葡萄酒:「我覺得你還是合適喝這個。」

  「您也不用特意為我操辦生日酒,我以後沒靠您生活的意思。」映橋在權衡如何拒絕的婉轉:「我這種人一抓一大把,您去抓別人吧。」

  「誰說一抓一大把,你模樣頂不錯。而且看樣子,以後會出落的更好。」季文燁邊喝酒邊看她:「雖說瘦了點,我也喜歡。」

  一瞬間映橋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彷彿赤身裸體一般了,她皺眉道:「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當我是貓狗養在身邊的,我真心伺候您,可沒想過有這麼詭異的一天。」

  「你自己反應慢,還怪我了?」他冷哼,語氣極其鄙視她。

  映橋想掀桌子:「那是因為我相信您不是這種人!」

  「你爹還說我想收你做小,你怎麼不相信他的話?」

  這條路走不通了,映橋冷聲道:「你喜歡我哪裡?我改還不成嗎?」

  他風輕雲淡的道:「我就是喜歡你不想跟我親近這一點,你改吧。」

  「……」映橋撅筷子。

  這時季文燁笑了笑,輕歎道:「你別草木皆兵,好像我會惡霸一樣欺負你。我現在對你沒那種想法。我要是想找女人上床,犯不著找到你頭上,畢竟你還小。」

  聽著好像是她若是她歲數夠了,就會在劫難逃的樣子。映橋提防道:「……你想做什麼?」

  「我難得對你產生不同於其他人的感情,我不想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把你嚇跑。」季文燁落寞的道:「你傷心難過,會離我越來越遠,我不希望那樣。」

  一旦對方態度良好,映橋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如果季文燁擺出惡霸嘴臉,她或許還會強硬頑抗到底,可他身為幾次救過她的人,如此溫柔謙和,實在叫她無法承受。

  「總之我不喜歡你對我動手動腳的,以後別這樣了!」

  「好吧,我盡量。」

  「……」映橋眼神滴溜滴溜的瞟了他幾下,然後便低頭扒飯。季文燁則一邊小口飲酒一邊看她,瞧的她渾身不舒服,無奈的道:「少爺,你到底想怎麼樣?我不想給你做妾室。」

  「我知道。」他道:「我是現在是挺在乎你的,但是以後的事誰說的準,或許一年後我就對你沒感覺了,你想留下當姨娘,我都不留你。你別怕,我不會拿權勢壓迫你的。」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戀人未滿狀態嗎?映橋噢了一聲,低聲道:「我一定會湊齊四百五十兩銀子,把我自己贖走的。」

  「……你答應拿銀子回家供你爹讀書了?」

  她頷首:「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況且她已經想到了賺錢的方法。

  「好。」他微笑:「叫你爹好好讀書,我明天要護送韓王回封地,前後要兩個月才能回。等我回來,我要考考你爹,看他是否用心讀書了。」用心自然是好,如果不用心,他就得派人督促他了。

  「啊?您要走嗎?」不知為何,鬆了口氣。

  「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沒有,沒有。」 記得季文燁曾說過會帶他外出,她擔心的問:「我也要跟著嗎?」

  「這次不方便,不帶了,等有機會的吧。」他朝桌上努了努嘴:「快吃吧,你不餓?你要是嫌光吃飯沒趣,咱們叫人進來唱曲。」

  「我不喜歡聽。」

  「果然你也覺得還是咱們兩個獨處比較好。」

  映橋抬頭,見他仍舊沒什麼表情,她重新低頭:「您覺得我好玩,其實都是我裝傻扮癡的結果。您現在覺得我好玩,那是我年紀小,等我二十歲三十歲還這樣,您不覺得噁心嗎?對了,四十歲還癡癡顛顛的,多嚇人啊。所以我不可能一輩子在您賞識下討飯吃,您也不會賞識我一輩子。況且您早晚會娶正妻,我沒活路的。」

  這點季文燁也知道,映橋和梅安雲不可能相處在一個屋簷下。最好的打算是雲成源中進士,他明媒正娶映橋,但只寄希望在這上面不現實。

  於是做個最壞的打算,若是雲成源落榜,他沒法娶她做正妻,而她又不願意當妾的話,下下策是叫她拜魯公公做義父,他隔三差五去和她幽會。總之,他要想盡一切可能把她留在身邊,至於放她走……從沒有這個打算。

  「這麼深遠的問題,我還沒想過。現在也不想考慮,別說這個了。」

  是因為她太無足輕重,不考慮她的死活嗎?!映橋又隨便吃了兩口:「飽了。」見桌上沒茶,只好喝葡萄酒潤喉,不知不覺喝了一杯。

  季文燁拎著酒壺到炕邊,將酒壺放在炕桌上,自己也坐下,然後拍了拍自己腿:「你過來,咱們到這裡喝,我有話跟你說。」

  她不停的搖頭。

  「我要是真想對你做什麼?還會留到現在?你用腦子想想,你跑得掉嗎?」

  於是她是不是還得感謝遇到一個還算有分寸的色狼?映橋猶豫了一會,慢慢移到桌前,在他對面坐下了。

  季文燁慢條斯理的道:「我兩個月不在家,把你困在府裡也沒什麼意義。我想好了,這段日子你回家住吧。」

  她眼睛冒光:「真的?」

  他輕輕點頭:「除了給你爹的那二百兩銀子外,反正屋裡箱子的鑰匙你都有,喜歡拿什麼就拿什麼吧。開春換季,要不然你拿幾匹緞子回去做衣裳?」

  「不用不用,我什麼都不拿。」

  「隨你高興。那你討厭我嗎?」

  映橋搖頭。

  「就是說你不接受我,只是因為你不想做妾室?」

  說句心裡話,她若是穿到一個和他般配的尊貴女子身上,許配他為妻,她還是挺高興的。

  映橋點頭:「嗯。」

  他淺笑,就知道她沒理由討厭他。季文燁隔著桌子捏了下她的臉蛋:「難得你說句實話。你過來,坐到我這邊來。」

  「……」

  季文燁便臉色一沉,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硬扯了過來,挨著他坐下。他把她圈在懷裡,溫笑道:「這兩個月我不在,想要什麼,趁現在說。什麼都行,只要我能辦到。」

  「您突然對我這麼好,我一時難以接受。」

  「突然?我什麼時候對你不好了?」

  除了第一天不許她吃飯外,好像沒有了。映橋搖頭:「沒什麼想要的。現在就想叫您放開我。」

  季文燁抱著她軟軟的身子,看著她可愛的側眼,不禁又冒出邪惡的念頭了。他一本正經的道:「映橋,我再跟你說一遍,我雖然待見你,但現在對你沒有不軌的念頭。說來奇怪,就像我昨天說的,哪怕真的吻你,也沒什麼感覺。」 說著,扳過她的臉,就親了個嘴,然後眨眼道:「你看。」

  映橋要被氣瘋了。她壓住怒火,冷笑道:「或許您該去內廷當差了!」本朝的內廷指的是太監組成的十二監。

  他抓過她的手,面無表情的道:「要不然你摸摸看。」

  映橋怎料他臉皮這麼厚,登時嚇了一跳,紅著臉使勁推開他,一溜煙跑了。到門口,不見他追來,映橋回頭瞄了眼,見他伏在桌上,身子微微顫抖,應該是在笑。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她喊完這句話,便跑了。

  季文燁笑夠了,抹了抹眼淚。

  無所謂,反正他下次再逗弄她,也不會再用這招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5 12:36 PM

第三十七章

      簡直防不勝防。

  映橋又被季文燁佔了一次便宜,回去憋屈的半宿沒睡著,第二天一早見到季文燁,她時刻提防著他再調戲她,他叫她過去幫他換衣裳,映橋倚著門拿眼睛白他,說什麼也不動彈。

  季文燁沉吟片刻,淡淡的道,「我看你也沒心思在這裡伺候我了,我這就叫賬房給你拿銀子叫你回家。」

  「謝謝您……」

  「別愣著了。你要離府了,怎麼著也得過來跟我道個別吧。」他朝她招手。

  映橋揪住一串珠簾在手,就是不挪步。

  季文燁沒辦法,由她在那杵著不動,吩咐黛藍開箱拿銀子給她。不一會,黛藍和一個小丫鬟提著一個蹴鞠大小的包袱走了進來,看樣子提的很是吃力。兩人將包袱放在桌上,退了下去。

  「你打開看看。」

  映橋便走過去打開包袱瞧了眼,見裡面是數錠雪花白銀,她對季文燁道:「我這就給您寫個字據。」

  「不用了,你心裡有數就行了。」

  映橋搖頭:「那我回家寫好了,等您回來給您。」

  「隨你高興吧。」他問道:「這些銀子足夠你爹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了。現在買個使喚丫頭,模樣差點的,也就十兩二十兩的,你回去後托人買個奴婢,端茶倒水,掃屋做飯,你爹也好專心讀書。」

  映橋本身還沒贖身,目前沒買丫頭做小姐的打算,於是沉默不吭氣。

  他看穿她的想法:「大丫鬟有小丫鬟伺候很正常,你不買的話,我從家裡給你指派兩個。」

  「我買,我買!」她回道。

  季文燁又叮囑道:「這筆錢雖然借給了你們,怎麼花是你們的事。但我有一點要說,不許你爹用這錢娶填房,等他有了功名,自然能娶到更好的,沒必要現在著急討。」

  她記得昨晚的事,話中有話的反駁道:「我爹沒那麼飢渴!」

  他哼哼笑了兩聲,所以是說他飢渴了?!季文燁瞅了眼那一小堆銀子:「我派個人幫你把銀子拎回去,你一個人拎不動吧。」

  「不用了,我能背回去。」說著映橋繫好包袱,拎著包袱兩邊,往肩上一扛,然後腰不禁沒直起來,反而往後彎了,包袱重新墜到桌面上。她便放開包袱,對少爺不好意思的道:「……麻煩您派人送我回去吧。」

  季文燁忍住笑:「我說什麼了。這樣吧,你坐轎子回去。」

  她使勁搖頭:「不了。」太高調。

  他道:「你過來,我再叮囑你幾句話,你就可以走了。」映橋覺得他不懷好意,每次到他身邊都沒好事,她不會再上當了,便耗著原地不動彈。季文燁便歎了一聲:「那好,你不過來,我過去。」於是幾步跨到她身邊,嚇的映橋後退了幾步,又被他扯住胳膊拽回了桌前。

  他坐到椅上,板正她的身子,很認真的道:「我在這段日子,如果你遇到麻煩,就去魯公公那求助,要不然去北鎮撫司找你久哥也行。就是在魯公公那碰到的小久子,他大名叫魯久年,他會幫你。不過,應該不會有人敢去找你麻煩。」

  「哦。」

  季文燁反過來給映橋整理衣衫,給她立中衣的領子,耐心的叮嚀:「你不是總是想家麼,這兩個月你們父女就好好生活罷。他用功讀書,至於你……就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吃吃喝喝,別養胖了就行。」

  要不然就說主人難對付呢,他關心她的時候,可謂少有的溫柔體貼,很容易叫人放鬆警惕,比如現在。 映橋默默點頭:「我都記住了。」

  他便又低頭給她抻了抻袖口,忽然他似乎發現了什麼,抬頭一本正經的道:「我發現你手上的皮膚也很白,幾乎和臉上沒差多少。好多女人的手都比臉的皮膚黑,你卻是一樣雪白,你平日擦什麼?」

  她感到了潛在的危險,怕他來摸她的臉,腦袋向後一閃:「祖傳的。」

  「你身上也這麼白嗎?」說著,季文燁手從她腰間伸進去,作勢要掀她的短襖。

  映橋趕緊按住他的手,順勢掐了他手背一把,冷靜的道:「白不白的,又不能當銀子花!」

  他便罷了手,皺眉道:「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你去吧。」

  她便欠身跟少爺道了別,轉身要走。這時季文燁忽然想起了什麼,道:「你先回來,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忘了確認。」

  映橋茫然的道:「您還有什麼事吩咐?」

  季文燁一手扳住她的肩膀,一手在她胸前摸了摸,很認真的道:「我得記得現在有多大,等我回來後好估量一下,這期間你長了多少。」

  她咬唇,推了他一把,嚷道:「我不回來了!」

  季文燁微微蹙眉:「如果一直這麼小,我看你也別回來了。」

  映橋氣的直跺腳:「你別欺人太甚。」

  「好了,好了,我不欺負你了,你走吧。」他挑挑眉。

  她便一溜煙跑回了自己屋,氣哼哼的翻出寫好的大綱和抄寫的藥方,將紙張捲成筒,和平日的換洗褻衣們,外加兩雙鞋塞進了包袱裡,和黛藍她們告了別,等著出府。過了一會,一個小丫鬟喚她,說少爺叫她過去一趟,送她回家的人來了。

  映橋在正屋外的明間見到一個小廝,想是送自己回家的人。這時季文燁從屋裡出來,手裡拎著那個裝銀子的包袱,扔給小廝:「送雲姑娘回家,你先去二門處等她。」

  那小廝接了包袱,一掂量就知道裡面是銀子,趕緊應道:「是,爺。」便轉身去了。

  季文燁對映橋道:「你的手帕呢?」

  「在身上。」

  「給我,我不想自己搜了。」

  聽他要自己搜,映橋忙取了帕子出來,季文燁便從她手中抽走了帕子,塞進自己袖管裡。盯著她看了看,又抬手取下自己的頭上的玉簪放她手裡:「醜話說在前頭,敢賣了換錢的話,有你好看的。」

  她賭氣的哼笑道:「哪敢,一定燒香供起來。」

  「那倒不用,貼身放著就行了。」他說罷,眉毛挑了挑。

  映橋覺得他又要逗弄她了,趕緊向後退了一步:「我走了。」欠身施禮:「您一路順風!」說完,扭身跑了,跑了幾步見季文燁也出了門,在門口看她。見少爺穿的單薄,她朝他擺擺手,道:「您快回去吧,別凍著。」然後才又走了。

  季文燁忽然覺得很溫暖,含著笑轉身進了門。

  ——

  胡說映橋由小廝送了到家門口,出於禮貌叫小廝進屋烤火喝口熱茶,那小廝不敢逗留,辭別要走。畢竟二百兩銀子也不輕快,映橋在袖子裡摸了摸:「要不然給你點茶錢吧。」瞬間想起來,自己是個窮光蛋,身上一文也沒有,十分尷尬的瞧著小廝。

  那小廝奉上笑臉:「奴才哪敢要您的銀子,您記得奴才就行了。」說完,幫映橋敲了敲門,直到雲成源來開了門,確定將人送到了,小廝才走了。

  雲成源猛見女兒回家,趕緊探頭出來四處看了看:「就你一個人?」確定季文燁沒來,才放心的把女兒讓進門。父女兩人進了屋後,雲成源拎了拎包袱:「裝的什麼?這樣沉。」

  「您打開看看。」她笑道。

  雲成源毫無防備的打開包袱,見一小堆白花花的銀子,驚慌失措的道:「映橋,這哪來的?」女兒沒賺錢的地方,突然帶回來這麼多銀子,絕對有問題。

  「四少爺借給您考試用的。」她便將季文燁打算支持父親參加八月秋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雲成源的臉色一會高興一會低沉,時而糾結時而欣慰,聽完女兒的話,他忽然沒了主意,搔了搔額頭:「這、這、這……這好嗎?」

  完了,父親立場不堅定的老毛病又犯了。映橋給他鼓勁:「錯過今年,又要等三年了。時間不等人,況且如果您真的中了,哪怕只是一個舉人,四百五十兩算什麼?」

  「四百五十兩?」

  對了,父親不知道醉月閣背債的事,她忙改口:「跟你一急,我嘴巴都不好使了,是二百五十兩。您真的有了功名,願意借銀子給舉人的商戶也不少,您借錢就能把我贖出來了,更別說萬一走運中進士了,放官吏債的人,在兩京別提多少家了。」

  雲成源猶豫不決:「醉月閣填詞的營生做不得了……最近都沒進項……可是我怕……我怕考不中……沒錢贖出你回來。」

  映橋勾唇自信的笑了笑,恨不能拍著父親的肩膀安慰他:「您別擔心,我有生財之道。我從四少爺那聽來不少案子,咱們可以編個話本賣,你先拿這二百兩考著試,我和江叔叔這邊寫著話本賣,等你考完試,我們的錢應該也賺到了。到時候將債一還,您金榜題名,我贖身成功,兩不耽誤。」

  雲成源道:「是你江叔上次跟你說我在寫話本的吧,唉,我本來尋思沒人寫著玩意,反正我也沒什麼可矜持的了,乾脆入行算了。可是書商都不看好……你想的容易……」

  映橋道:「您寫的拿給我看看。」

  雲成源立即臉色一紅:「小孩子不許看這種東西!」

  不就是才子佳人的小說麼,至於臉紅嗎?她清了清嗓子:「要不然你看看我的計劃吧。您得寫獵奇的,每次衙門公審的官司,百姓恨不得把大堂圍得水洩不通。為什麼,好奇唄。罪案最吸引人了,幾乎要啥有啥,好人壞人,官場綠林,對了,最重要的是姦情,自古姦情必有兇案,兇案背後都有見不得光的秘密,扒灰啦,叔嫂啦,大家最好這口了。」

  「……」雲成源目不轉睛的看女兒。

  映橋道:「怎麼了?」

  雲成源便引袖一抹淚:「就知道你在四少爺身邊做事不是好去處,好端端的姑娘家都學壞了,聽聽你方纔的話,說的都是什麼,你上次回來還不是這樣的,這段日子,你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事?」

  遇到了什麼?當然是遇到了負債成翻倍增長的悲劇。映橋安慰父親:「您別胡思亂想了,四少爺是好人……」說他是好人是為了安撫父親,他是好人嗎?映橋都要陷入沉思了。

  雲成源繼續抹淚。

  「您安然從衙門大牢裡放出來,不就是四少爺幫的忙嗎?否則醉月閣能放過您嗎?」

  「追打我的曲連岷,是他表妹夫,這事你知道嗎?曲連岷不知怎地和四少爺結了怨,聽說我打著他的名號,便來打我,幸虧我跑得快,躲到了……哼,總之這事我不感激他!」

  映橋愣了,季文燁這廝應該明知道曲連岷是奔著他去的,居然還好意思朝自己要錢!

  卑鄙,卑鄙!

  她咬咬唇,堅定的道:「正因為不感激,咱們才要賺錢替我贖身!反正您一定要準備考試,我一定要賺到贖身錢!哼!」

  「可是……」雲成源仍舊猶豫不決。

  「可是什麼?!」映橋瞟她爹。

  嚇的雲成源縮了縮腦袋:「爹跟你說幾句話,你凶什麼凶?」

  「季文燁這傢伙要出門兩個月,這期間都允許我待在家裡,哼哼,等著吧,這段日子,我就是累瞎了,也會把錢賺到。」

  話音剛落,聽到牆頭有人喊雲相公。映橋出門一瞧,就見江奉桐趴在牆頭往這邊看,見了映橋,笑道:「原來是侄女回來了,我說你們這邊怎麼有動靜呢。」

  「江叔,你過來一趟吧,我爹有話跟你說。」

  雲成源瞅了眼女兒,大概知道女兒想做什麼了,便對著江奉桐點點頭:「我給你開門。」

  兩家住隔壁,平日誰家高聲說話,鄰居都聽到。映橋才把銀子藏好,江奉桐就進來了,先去火箱前烤火:「找我有什麼事?」

  映橋示意老爹別說話,她道:「叔叔,我爹要參加八月的秋試,總去你家吃飯不方便,你能不能幫個忙,替我們找個做飯的婆子,年紀麼,四十歲往上是最好的。」

  雲成源道:「不用,我去你叔叔家吃一口就行了。」

  江奉桐也道:「是啊,咱們兩家不用外道。」

  映橋搖頭:「按我說的辦。」

  江奉桐笑道:「那就聽雲姑娘的。還有什麼事托我辦?」

  「另外還有一事想找叔叔商量……你認識刻書的商人嗎?我想叫你拿給他們看看,我這文稿寫出來能給多少銀子。」說著取出文稿給江奉桐看。

  江奉桐笑看了映橋一眼,便低頭看文稿,越看眼睛越亮:「之後呢?既然這屋子裡外都鎖死了,又不是自殺,犯人是怎麼出去的?」

  映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給錢,我再把剩下的寫出來。」

  江奉桐瞅著她笑:「不會連你自己都沒想出答案吧。」

  「小瞧人不是?」你當我《少年包青天》三部曲是白看的。

  「沒這意思,我幫你去問問,嗯……就說是……」江奉桐道:「就說是你爹寫的吧,你的身份畢竟不方便。」

  雲成源突然道:「不用這麼麻煩,就說是你寫的,我們信得過你。」

  江奉桐猶豫了下:「好吧,事不宜遲。正好鮑六少爺這會在京城,他家刻書印書一年不計其數,我去問問他。」說完,將書稿捲好,塞進袖中,便告辭出門了。

  映橋有幾分猶豫,但終究沒說什麼,將江叔叔送走了,她不滿的對父親道:「你也太信得過他了,合作是一回事,說是他寫的又是一回事。」

  雲成源清了清嗓子,揣著袖子盯著女兒不吭氣。

  「怎麼了?」映橋覺得不對勁。

  「那個,我被曲連岷派人追打之後,就尋思世道凶險,你爹我又……走背運。萬一哪天有個三長兩短,撇下你沒人照顧……你江叔是個好人,你嫁給他,叫他照顧你是條不錯的出路。」雲成源小聲道:「我們都商量好了,等你贖身後,就讓你們完婚,所以你儘管相信他。」

  映橋一聽,差點昏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5 12:46 PM

第三十八章

      映橋一聽差點昏過去,因為想說的話太多,反倒語塞了,「怎麼、怎麼能這樣,就、就這麼、稀里稀塗、不,稀里糊塗的把我許配給別人了,您也太輕率了吧。」

  「我知道了,你嫌棄你江叔沒銀子。做人不能短視,莫欺少年窮,等他祖父死了,他歸鄉繼續應試,功名不過是手到擒來。」

  「啊,」映橋根本不是嫌棄江奉桐,而是她現在不把季文燁打發了,怎麼看都是給自己和江奉桐找死:「我不管,等他回來,你跟他說,這門親事不算數。」

  「有父從父,婚姻大事,什麼時候輪到你自己說了算的。」

  「……」映橋沒有直接反駁,只是冷哼了兩聲,斜眼瞅父親。

  雲成源撐不住了,苦口婆心的解釋道:「我是為了你好,江奉桐跟我十分像,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我怎麼看他怎麼順眼。而且這大半年,經我觀察,他人品也相當好。」

  你看他那麼好,您去嫁好了。映橋不鹹不淡的道:「您當初還說誆騙你銀子的堂叔人品好呢。結果呢,誆了咱們家有上千兩銀子了吧。我倒是不是說江叔叔有什麼問題,只是婚事什麼的,等我贖身了之後再談吧,萬一我沒贖成,您不是騙人嗎。」

  「傻孩子,你爹我答應這門婚事也有好處,可以讓他幫著你湊贖身的銀子啊。」

  「……」映橋嘴角抽了抽:「爹,學壞的人是你吧,您以前可不是會有這種想法的人。」

  雲成源難得自以為聰明一把:「這叫集思廣益!眾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一起想辦法,不是越容易成功嗎?我告訴你,江奉桐這人不一般,早晚要出人頭地的。」

  「我說了不行!」

  雲成源猶豫了下,眼睛左右看了看,終於奮起一把,一拍桌子:「我說行,就這麼辦。」

  映橋冷淡的瞥了眼父親,也不和他吵,轉身出去了。雲成源許久不見女兒回來,不由得暗想,難不成映橋想不開尋短見了?有很多姑娘反對父母安排的親事或自盡或毀容,越想越怕,趕緊追出去,沒頭沒腦的大喊了一聲:「映橋——」

  就見映橋從自己住的廂房開門,面無表情的道:「什麼事?」她的被褥許久不住,為了晚上睡的舒坦,先拿出來拍打拍打,不想正跪在炕上折騰被褥,就聽父親在院裡哭著喊她的名字。

  雲成源見女兒沒什麼事,立即妥協了:「我、我看看吧,叫你江叔等等,等你贖了身再擺酒,我先叫他把婚書拿回來。」

  「婚書都寫了?」映橋差點把雞毛撣子掰了:「爹,請您務必把這玩意拿回來!」

  雲成源苦著臉道:「唉,都說好了,叫我如何開口啊。我給你安排婚事,還不是為了你好,你嫁給一個正經人,總比給人當小妾好啊。」

  映橋不由得想了一下,如果在這兩個月內,她就地和江奉桐洞房花燭夜做兩個月夫妻,季文燁回來會是什麼反應。有可能覺得她成婦人,沒什麼意思了,索性放了她。當然也有可能,惱羞成怒,把他們一網打盡。

  還是不要挑戰他的底線比較好。

  「不當小妾,也不能隨便找人嫁了吧。」映橋撅嘴道:「消停一會吧,等我贖了身再說!」

  雲成源忽然想起了什麼:「前天是你生日,你怎麼過的?不用說,肯定沒過好。沒事,今天你回來了,爹好好補償你。你等著,我出去買點飯菜,等你江叔回來,一起喝一頓。」說完,轉悲為喜,進了正屋,不多一會,他就出門了。

  映橋回屋一看,少了一錠二十兩的雪花白銀,這可是一筆巨款了,就這麼拿去逛街了。下午,陸續有綢緞莊的夥計來送料子,酒莊的小二來送酒菜,最後雲成源抱著一摞子書本紙張回來了,映橋看了一下,幾乎都是八股考試的程文,她很欣慰。

  所謂程文,其實就八股例文,收錄的多是以前科場狀元榜眼或者探花的優秀文章。

  不就是範例作文麼,映橋太熟悉了,隨便拿了一本,低頭翻看。光背光看還是不行,關鍵得有名師指點,她記得季文燁說過可以叫八股高手指點父親一二,不知他還記不記得了,等他回來問問他。

  正想著就敲門聲,映橋趕緊開門,見是江奉桐,她忙請了他進屋。映橋已經熱了酒菜,他落座後就開飯了。江奉桐看著滿桌的菜餚,不解的問道:「這是……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擺酒了麼?」

  雲成源很誠實的笑道:「實不相瞞,映橋從季家借了二百兩銀子供我應考秋試,我今天取了一點擺了這桌酒,因為正月十五正是映橋的生日,在季家沒過好,今天給她補辦。」

  江奉桐臉色一黯,大概覺得這筆銀子也得自己還,但馬上就笑著舉起酒杯敬映橋:「原來是雲姑娘生辰。」

  映橋禮貌的接了酒,然後在心裡埋怨父親,可真是不保留,想什麼說什麼。

  「那個……今天的事情還順利嗎?」雲成源問道。

  「順利,十分順利。鮑公子看好這故事,務必要你寫完了,再拿給他看。」江奉桐喝了口酒暖心窩:「問你能寫多少字數,願意出有高價。」

  「高價是指多少錢?」映橋問。

  「大概能出到一百兩。」

  映橋微微蹙眉,她記得聽人說過書商有的時候敢把賣得好的話本定到一兩銀子一套,這個價格對於他們能獲得的利潤來說應該還算合理的了。不過,她倒是有個急功近利的想法,她問道:「非要寫好的稿子嗎?」

  「當然是寫好的稿子了。」江奉桐奇道:「不是成稿誰願意收呢?」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把它們寫完,只賣給他一些故事的梗概給他。他得到梗概後,可以找他們自己人去寫,隨便他們寫多少萬字。」映橋道:「我提供故事的梗概,要價也要便宜,一個嘛……十五兩銀子就行。能給他寫三十個,不帶重樣的。」

  江奉桐懷疑自己的耳朵:「三十個?」

  「嗯,應該可以想出這麼多。您也知道我缺錢,尤其短時間急需一大筆銀子,這麼做的好處來錢快。」映橋認真的說道:「而且咱們只提供故事梗概,裡面若是寫了其他不恰當的內容,是鮑公子的事,和咱們沒關係。」

  江奉桐覺得映橋說的有道理:「如果雲姑娘真能想出三十個點子,依照鮑公子的性子,差不多會答應。他不答應也沒關係,反正還有別人家。」

  「那就這麼辦吧,我會把我的想法告訴你,你幫我寫一部分,至於銀子,咱們五五分。」

  江奉桐笑道:「不用這麼客氣,舉手之勞,不過是幫你寫幾個字。」

  映橋覺得差不多該澄清婚事了,於是微笑道:「啊,酒涼了,我去熱一熱。」走過父親身後的時候,捏了他一下,示意父親把婚書收回來。映橋便去廚房轉了一圈,等回來的時候,見江奉桐笑的頗為尷尬,父親則苦著一張臉。

  她將酒重新放下,也頗為尷尬的道:「江叔叔還願意幫我嗎?」

  江奉桐笑道:「我是你爹朋友,當然要幫忙了。」說完,岔開話題,不無羨慕的對雲成源道:「真羨慕雲兄,今年就能參加秋試了,我不知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映橋納悶:「叔叔不也是秀才嗎?為什麼不能參加,若是回鄉報考的路費,我可以借給你。」

  江奉桐擺手苦笑道:「不是錢的問題。我爹觸怒我祖父,被趕出家門,老爺子放話只要我們敢踏進縣裡一步,就打斷我們父子的腿,所以我沒法回去報名,想要應試恐怕得等老爺子去了之後。不過他老人家還算仁義,沒派人上京追殺我們,哈哈。」

  映橋不知該說什麼好:「親生父子哪能有這麼大的仇怨,你們回去磕頭認錯不行嗎?」

  「還是算了,他年輕剿匪時手刃過強盜,年過花甲了,還提刀要取我爹的性命,我害怕回去後斷胳膊斷腿。」江奉桐也顯得很無奈。

  「……」映橋決定換個話題:「那個,江叔叔你是怎麼認識鮑公子的?只寫梗概的事,還得麻煩你說。」

  江奉桐輕笑道:「我替他寫程文,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雲成源這時插嘴道:「啊,是這樣,我今日買了幾本程文,你幫我看看,哪本好哪本不好。」說完,起身去屋裡把今日買的書擺到桌上。

  江奉桐挑了挑,指著其中一本:「這就別看了,裡面沒幾篇是真的,這裡面還有我還化名貢生胡拙言寫的幾篇文章呢。」

  「啊?真的嗎?我覺得寫的很不錯啊。」雲成源吃驚的道。

  映橋忽然對江奉桐刮目相看了,父親說的對,他不是一般人,若能參加科舉,或許真能高中。但是她對他沒什麼感覺,還有季文燁那傢伙在,還是別扯上關係好。

  江奉桐笑道:「咋看不錯而已,堆砌辭藻,仔細看說的都是廢話。考場上還是言之有物的卷子受考官鍾愛。我發現寫假的程文不如填詞賺錢,就不寫了。現在麼,替雲姑娘寫故事最賺錢了。好了,我明天再去問問鮑公子,然後告訴你們。今日時辰不早,我得回去了。對了,找做飯婆子的事,也辦妥當了。前街文嫂的男人躲債死在外面了,她一個人上了歲數,債主也不好賣錢,就饒過她了。如今一個人餬口都困難,你們可以收做幫傭,給飯就行。」

  「……人靠得住嗎?」可別招來個愛勾搭主人的婦女。

  「她是個啞巴,不會打擾你爹讀書的。」江奉桐說完,起身告辭:「謝雲兄的酒菜招待,改天回請。」

  送了江奉桐回來,一進屋雲成源就念叨道:「多好的人啊,不是我說,爹這次絕對沒看走眼。」

  「走不走眼的,先把債還了再說吧。」

  映橋回到廂房,洗洗睡了。突然回家住,換地方一時睡不著,腦海裡便又風起雲湧的胡思亂想,比如江叔是個潛力股,萬一以後高中,自己可是他起於貧賤時的結髮妻,絕不會被休掉的正室。而季文燁那邊……怎麼看……都是被大老婆打死埋到後院的下場。

  睡得不好,第二天醒來,父女兩人吃了昨晚的剩飯菜。雲成源說硯台用完了,要去買一塊來,順便再逛逛書市。映橋也想看看市面上有什麼話本賣,於是吃過飯,和父親一起出了門。

  沒出正月,街上沒往日繁華,但因為今年有會試舉行,書攤和販賣筆墨紙硯的店家都照常開張,不少儒生打扮的人在那挑挑揀揀的。

  映橋發現賣的最貴的是醫書,一套下來動輒一二兩。但是賣的最多的確實小說話本。

  她的遊覽速度比她爹快,不知不覺兩人拉開了十幾米的距離,雲成源猶豫要不要新買一套四書五經,畢竟新刻印的比他手頭的字跡清楚。映橋也盤算著要不要買本最流行的《暗香詞話》回去研究研究。

  「小姑娘,你識字呀?看你是個丫頭打扮,你在那個府做事?」

  「我是錦衣衛南鎮撫司季大人府上做事的,主人差出來買些消遣的書籍。」

  「……」攤主立即不做聲了,袖手四處遙望。

  映橋可以安靜的隨意翻看了。等映橋準備掏錢的時候,突然意識到錢在父親身上,出門一看,沒看到父親的影子,她趕緊沿街去找。就見在一僻靜的拐角處,父親正跟一個十來歲丫鬟打扮的女子說話,說著說著父親就不耐煩起來,轉身就走,那丫鬟攔著,他一甩袖子,就大步跑了,那丫鬟追他不上,在原地直跺腳。

  這是什麼狀況?

  映橋才想上去問,這時就聽身後有人喚她:「雲姑娘?」

  她轉身,見一身穿便服的男子,似乎在哪裡見過,皺眉想了想:「你是久大人,不、魯大人。」

  此人是魯公公另一養子,魯久年,季文燁稱他小久子,映橋見過一次,差點忘記了。

  魯久年四下看了看:「就你一個人?也不怕被人盯上。」

  「那我就報季大人的名號。」映橋餘光瞥父親逃竄的方向。

  魯久年笑道:「小心報了名號,挨頓打。」顯然揶揄她爹挨打那件事。

  映橋道:「曲公子不是還沒放出來呢麼。」

  「那倒是,他同意與梅小姐和離,才能放出來。」魯久年歎道:「這事真麻煩,文燁哥還要外出避嫌。」

  「啊?」映橋一愣:「外出避嫌?難不成梅小姐還想嫁給我家少爺?」要不然季文燁出去避什麼嫌。

  「你不知道嗎?哥也有娶她的打算。」魯久年皺眉,大概覺得映橋身為準姨娘居然不知道正妻是誰,也太過遲鈍了。

  又輪到映橋驚詫了,她可是親耳聽到梅安雲罵過她的,言語間滿是惡意。果然她得被正室打死埋在後院嗎?

  「魯大人……我得、得回去了……」得回去賺錢了,無論如何也得贖身。

  魯久年見她失魂落魄,不免問道:「我派個人送你回去吧,今日暗查,我帶了幾個屬下出來。」

  「謝魯大人好意,我……」

  不等說完,就聽身後她爹沒好氣的呵斥她:「映橋,你怎麼隨便跟生人說話?!快過來!」

  哼,你還跟陌生女子說話了呢,別以為我沒看見。映橋回頭瞅爹,剛要過去。不想魯久年跨出一步,擋在映橋面前,冷冷的質問道:「你是什麼人?」就見此人儒生打扮,年不過三十,生的眉目風流,儼然是個慣會勾人女子的小白臉。

  雲成源也怒了:「我、我還要問你呢!快放開我閨女!我要喊人了。」

  魯久年脖子僵硬的回頭問映橋:「你爹?」

  映橋緩緩點頭:「是的,魯大人。」

  「……」魯久年怔了怔,道:「哦,原來是你爹,你快跟他回去吧,別再四處亂逛了。」說完,轉身離去了。

  雲成源到女兒身邊,指著魯久年的背影道:「那人是誰?」

  「季大人的乾弟弟,做探子的,他認識我,過來盤問幾句。」

  「你臉色怎麼這樣難看?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沒有。我就是突然意識到我一定要賺足錢離開季文燁,否則這輩子都會很慘,任務艱巨,所以臉色才不好。」

  「沒錯,沒錯,贖身後嫁給江奉桐,這才是好歸宿。」

  「……」映橋瞅了父親一眼,沒反駁。

  季文燁要娶梅安雲做正妻,她無論如何也得離開他,不僅關於尊嚴了,還關乎性命,馬虎不得。

  父女兩人買了紙筆書籍,捧著回到家,才打開屋門,就見江奉桐爬上牆頭朝他們道:「你們回來了。我今早和鮑公子談過了,他同意你的提議了。我明天就拿紙筆過去幫你寫。」

  「不要明天了,越早動筆越好,您馬上就過來吧。」映橋覺得一刻都遲疑不得。

  江奉桐想了想,點頭笑道:「好吧,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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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5 12:54 PM

第三十九章

      映橋把買的東西擱到堂屋的桌上,請江奉桐先坐,她去燒水沏茶。雲成源見女兒出屋了,壓低聲音對江奉桐道,「可不好了,剛才我碰到巧月了,她又來纏我,我費了番功夫才將她甩了。」

  「總躲著也不是回事,你跟她說清楚吧。」

  「我說了啊,叫她們不要再來煩我,可好像是盯上我了一般,非我不可。出去買些東西,竟然又被纏上了。」

  「完了,看來是非你不嫁了,要不然你就收了她家姑娘算了,映橋贖身的銀子一下子就湊齊了。」

  「那、那怎麼行?我、我不能做這種事。」雲成源啞聲道:「映橋還不知道,你別告訴她。」

  江奉桐點點頭,然後取出當初寫定的婚書遞還給雲成源:「我帶來了,你撕毀了吧。」

  「映橋那孩子跟我鬧脾氣,過兩天她醒悟就好了。我給她擺擺樣子,這親事當然還是算數的的,婚書過幾日就給你。」

  江奉桐遲疑了一下,道:「其實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問你……」

  「儘管你說。」

  江奉桐剛要開口,映橋開門進來了,雲成源做了虧心事,一下子跳離江奉桐幾步,對女兒道:「水、水燒上了?」

  太詭異了?你們背著我在說什麼?映橋道:「燒上了,一會就沏茶。今天新買的木樨茶,一會給叔叔沏一杯。」說完,單從桌上挑出茶葉包,拿進屋裝罐去了。

  江奉桐很無奈的瞅雲成源,低聲嘀咕道:「你這樣未免太明顯了,鎮定些,你再這樣慌張,就算她不知道,也要察覺到什麼了。」

  可惜江奉桐不知道映橋挑簾子看似進了裡屋,實則就躲在簾子後面偷聽,聽見江奉桐這番話,再加之今天碰到那個丫鬟,十分肯定父親就是有事瞞著她。

  而且絕不是好事。不過父親現在不願意說,強逼也沒用,反正她要在家待兩個月,不怕他不露馬腳。

  水開後,各人沏茶。木樨茶有溫胃平肝、益腎驅寒的功效,適合冬季來飲,而且花香四溢,令人心曠神怡。只是在季文燁身邊,因為他討厭各種調製的香味,平日連熏香都少,更別提喝花茶了,於是映橋幾乎再沒碰過各種帶香味的東西。

  還是回家好,各種自由,想喝什麼就喝什麼,想弄什麼氣味就弄什麼氣味。

  喝茶暖了身,開始商量以後的計劃。雲成源只管讀聖賢書,別的不用管。映橋和江奉桐則在一起寫東西,爭取快些把錢賺到手。怕影響父親讀書,映橋提議她和江奉桐去西廂寫,父親留在屋裡讀書。

  雲成源一聽,立即反對:「不行不行,我看著你們就在這屋裡,不能離開我的眼皮子!」

  江奉桐面無表情。

  這確實是映橋疏忽了,雖然像季文燁那種傢伙是少數,但還是有父親監督比較好。

  商量好後,江奉桐從隔壁家裡搬了張桌子過來,和映橋一桌坐了,與不遠處的那桌雲成源對坐。

  映橋發現江奉桐此人確實適合做合作夥伴,記憶力和領悟力驚人,她先講一遍,他再提兩三個問題,接著就動筆去寫了,寫出來的東西沒錯處,連映橋自己有的時候還有寫錯勾勾畫畫的時候。

  所以很難想像,這種幹練的人為什麼會和父親成為朋友。

  映橋寫的手腕疼,揉著手腕的時候,不經意看了眼父親,見他從書本後偷偷露出兩隻眼睛盯著她和江奉桐看,被她發現後,立即低下頭了。

  這時有人敲門,江奉桐看了眼外面:「可能是文嫂來了,我去領她進來。」便撂下筆起身去了。映橋坐著不動,等江奉桐出門了,她不滿的道:「您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好了,別用書擋著臉,偷偷摸摸的。」

  「我哪裡偷偷摸摸的了?就算我允許你們的婚事了……也不能、也不能……」忽然意識到江奉桐的人品是他拍胸口肯定的,便道:「反正我不放心,就是看看。」

  很快,江奉桐領了一個黑矮的婦人進來,便是他昨日稱的文嫂。映橋見她年歲大了,模樣也不好看,才理解昨日他說的債主放棄逼債,她男人欠債卻不賣她的原因了。這婦人沒丈夫和孩子,自己餬口都困難,來到她家做事,雖然沒簽賣身契,但基本上就算是奴僕了。

  人不可貌相,文嫂做菜還算可口,中午大家吃了她的菜。期間江奉桐回到隔壁一趟看老爹,下午過後又回來了,直到天黑了才回家。

  之後的大半個月基本上都是這麼作息的。江奉桐和映橋累手腕,有利可圖,所以熬得住。但雲成源累的是腦子,他有快一年沒讀書了,冷不丁賣命讀書,猛地累著了,二月二這天,他呼著頭疼,說今日不讀書了,去屋裡頭睡覺了,臨睡前叮囑映橋,別忘了叫文嫂烙春餅,蒸豬頭。

  江奉桐巴不得雲成源去睡覺,竟替映橋答道:「一定記得。」

  雲成源揉著太陽穴進裡屋睡了。他一走,江奉桐舒了口氣,過了一會,確定未來的丈人睡了,才對映橋道:「這幾日你爹看的緊,我連一句話都不能跟你說。」

  映橋一呆:「啊,您要跟我說什麼?」

  「我在想,這些故事你到底是怎麼得來的。如果按你所說這些故事是你從季少爺那裡聽來的,似乎不太對,因為太像呈套路了,不像是真實發生的案子。比如前四十回基本上就是死人死人死人,後二十回是抽絲剝繭的破案。」江奉桐托腮看她:「不過確實吸引人。我沒別的意思,我在想如果不是真實的案子,而是虛構的,是你想的還好,若是其他人寫的,怕惹麻煩。」

  映橋一撅嘴:「難道我看著不聰明,不像能寫出這些聰明詭計的人嗎?」

  「可是你當過仵作嗎?這裡面有許多仵作才知道的東西。如果所有一切都是你自己想的,那麼……你把這些精力放在讀書上,肯定能當女狀元。」

  映橋皺眉道:「我不想當女狀元,不當女奴就燒高香了。你可以懷疑,但是這些故事就是從我嘴裡說出來的,獨此一份,別無他家,這還不夠攻破你的懷疑嗎?」

  江奉桐忙抬手笑道:「我就是問問,你別生氣,我不問了,隨姑娘差遣,你叫我寫什麼就寫什麼。」

  映橋皺眉,看似慍怒,實則心虛片刻,江奉桐又開口了:「雲姑娘,為什麼季少爺會借給你二百兩銀子,供你爹讀書?只是一個奴僕的父親,靠什麼保證會把這筆銀子還上呢?現在這世道,真正的親戚家也未必借的出二百兩。」

  「……哦?您想說什麼直說好了,我不是我爹,不會隨便聽到什麼就慌了神,一蹦三尺高。」

  「你和季少爺到底什麼關係?」

  你問的也太直接了!映橋撇撇嘴:「婚書不是叫您還回來了麼,還問這個幹嗎?」懷疑我跟季文燁有一腿,嫌棄我了?

  江奉桐忙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他肯借你一筆銀子,肯定是對你信任的。但你好像對季大人府上並不留戀,一心想贖身。我想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比如他想……而你卻不想……」

  映橋氣呼呼的哼道:「沒人稀罕給他做要命的姨娘!」

  他大概瞭解來龍去脈了。季文燁顯然中意雲映橋,甚至可以白借她銀子,供她爹考試。而雲成源應該也察覺了季少爺的心思,才把女兒許配給自己的。倒是雲映橋可能是不想把自己扯進來,所以叫她父親說退婚的事。

  跟錦衣衛鎮撫搶女人……

  嗯……有些棘手。

  想了想,江奉桐溫笑道:「就衝你這志氣,我就願意幫你到底。至於婚約……沒關係,反正我一時半會也討不上媳婦,等你什麼時候贖了身再說吧。」

  映橋反倒不好意思了:「是我爹不好,把你牽扯進來,萬一……」

  「我會隱藏好自己的。」江奉桐笑道。

  「可是你不懷疑我……」就差說出失貞兩個字了。

  江奉桐一下子就洞悉她想說什麼,笑道:「咱倆在一起這麼久了,不也什麼都沒發生麼。我就是問一問,你對我沒隱瞞,我很高興。」

  映橋覺得心裡暖暖的,忽然想起了什麼,瞅了瞅裡屋:「我爹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

  他搖頭笑道:「我不能出賣朋友。」

  「跟女人有關?」

  「……」

  「果然。」映橋氣哼哼的道:「看不出來他還有這想法。」

  江奉桐忍不住笑道:「什麼叫看不出來?你爹還沒上三十歲,難不成這輩子不再娶了?」

  「這倒不是,我就是覺得眼下讀書要緊,不相干的都放一放的好。」

  他道:「你爹也是這樣想的,你沒看他一直躲著麼。」

  「啊?還是個纏人的女人?」

  江奉桐癟癟嘴,只笑,卻不再洩露半個字了。

  映橋嘟囔道:「算了,發牢騷又不能來錢。我不說話了,繼續寫字了。」江奉桐了了她一眼,低頭繼續寫字了。

  過了一會,映橋突然覺得她吃虧了,江奉桐問了她許多問題,她卻連他是哪裡人士,底細如何都不知道,便撂下筆,道:「叔叔……」

  江奉桐一愣,尷尬的道:「說真的,每次你叫我叔叔,我都要一哆嗦,能不能改一改?」

  「……哥……」

  「嗯,你要問什麼?」他自在多了。

  「你籍貫哪裡啊?聽口音似乎是京城人士,但聽你那天說,好像又是背井離鄉的。」其實他身上和父親身上有許多共同點,似乎都早早考中秀才,都失去了富貴生活,都在京城混生活。

  「你沒打開婚書看嗎?上面有我的真名和籍貫。」

  「啊?現在這個是假的?」

  「我本姓汪,摘了玉帶,改成了江。名字也改了一個字,原本是奉雲。現在看來,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汪字的去掉一橫,可不就是一個江字麼。讀書人都想入仕為官,品級高的官吏一般系玉帶,汪奉雲離家後不能繼續應考了,就說自己失去了一條玉帶,姓氏去掉一橫,姓了江。

  映橋覺得有趣,笑道:「這也行?還有深意的?」

  「小把戲而已。」江奉桐道:「你也可以玩,比如……咱們寫話本,要在裡面寫個壞蛋映射某人,咱們可以寫他姓李,卻喜歡歪戴帽子。」

  「李……歪戴帽子,李字上面加一撇……是季字!」映橋咯咯笑道:「原來還可以這樣。」怕驚醒父親,趕緊摀住嘴巴,片刻才彆扭的道:「我爹和你定的事情,令尊知曉嗎?」

  「他同意。」江奉桐笑道:「我爹說,從你父親身上就看得出來你各個地方都不會差。」他爹之所以會答應他隨便娶一個妻子,也是因為他覺得他們父子仍然不能返鄉。

  映橋不好意思了:「我去跟文嫂說弄吃的。」說完,起身離開了。

  江奉桐微笑著點了點頭。

  映橋從廚房出來後,迎著和煦的春風,靠在屋簷下怔怔出神。

  跟江奉桐相處很輕鬆,如果真能離開季文燁,或許嫁給他,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於是鼓起幹勁,進屋繼續去寫文稿了。因是二月二,江奉桐得跟父親過,於是早早離開雲氏父女回家去了,雲成源醒來後,則和女兒還有文嫂一起吃了春餅。

  雲成源揉著太陽穴道:「我剛才休息的時候,你們做什麼了?」

  「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嘍。」

  「……」雲成源嚥了口餅,瞅著女兒沒說話。

  —

  雲成源雖然同意把女兒嫁給江奉桐,但名正言順的完婚之前,卻不希望他們過分親密,時刻提防著他們。轉眼又過了差不多一個月,映橋和江奉桐已經很熟了,偶爾兩人小聲商量劇情的時候,常常引來雲成源的咳嗽。

  這一日,江奉桐整理了寫好的二十篇文稿,提議道:「我今日先將這些送給鮑公子,先還一部分銀子回來,剩下的部分,如果他看好了,或許還可以抬抬價。正好我也出去透透氣。」

  映橋到蠻想跟他去的,可惜畢竟有諸多不便,只好作罷。送江奉桐出了門,映橋一回來,就見父親撐著額頭在打瞌睡,她關心的道:「爹,要不然你去睡一會吧,磨刀不誤砍柴工。」

  「不、我不睏。」雲成源眨了眨眼睛,繼續低頭看書了。

  映橋只好坐回自己桌前,瞅著父親不時低頭打瞌睡,她無奈的歎氣,靜靜的撐著下巴發呆,過了一會,竟也睏了,趴在桌上小憩。

  她是被敲門聲驚醒的,以為是江奉桐回來了,趕緊起身去開門,雲成源也一個激靈坐了起來,趕緊繼續低頭翻書。

  笑著開了門:「哥……」就見門外站著一個穿紅戴綠的小女孩,丫鬟打扮,彼此相見,都是一驚。

  「這裡是雲相公家嗎?」

  「你是誰?找他做什麼?」映橋瞧這丫頭像那日在書攤見過那個。

  「我是代我家姑娘送話的,請叫我見雲相公。」此時這丫鬟見院內沒有狗咬,眼前的雲映橋又和自己差不多身高,便用力一擠,擠進了門,逕直往屋內跑去。

  「喂——怎麼私闖民宅啊你?」映橋急道。

  正此時,映橋忽然巷中傳來噠噠的馬蹄聲,這裡住的都是平民百姓,沒人騎馬。她便忍不住探頭出來朝巷口看去,猛地就見季文燁身穿便服,踏馬而來,身後跟著兩個隨從,也是騎馬。

  她懷疑自己眼花,趕緊揉了揉眼睛,不是說要走兩個月嗎?這還有大半個月呢,人怎麼會就回來了?

  剛才闖進家門那個丫鬟是誰還沒搞清楚,季文燁居然又來了。

  真是禍不單行。

  此時季文燁已經看見了探頭出來的映橋,許多日不見,甚是想念,他以為她是來接自己,不由得正要朝她笑,但是卻見雲映橋揉了揉眼睛,把探出來的半截身子又縮了回去,彷彿沒看見他一般。

  季文燁臉色一沉,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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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5 01:04 PM

第四十章

      映橋關好門,轉身跑進了屋,就見那個丫鬟跪在地上,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雲公子,你就去看一眼我家姑娘吧,當初約定好的事情,你不能反悔啊,我家姑娘盼著你來看她,已經病了……眼瞧著花一般的人已經成瘦的跟銀條似的了。」

  雲成源一臉的無奈,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這時映橋跑了進來,雲成源想解釋,「這個……那個……」

  映橋現在沒空聽他們說緣由,她硬生生扯起那個丫鬟:「你得躲一下,我家來了不得了的人,若發現你在這裡,咱們都要倒大霉,有什麼事,等這人走了再說。」

  雲成源結巴道:「誰、誰來了?」

  「四少爺——」映橋咧嘴道。

  雲成源一愣,趕緊指著裡屋對那丫鬟道:「巧月,你去那屋床底躲一下,千萬別出聲。等人走了,有話好商量。」

  那巧月一邊走一邊道:「不要誆騙我。」

  映橋把她往床底推:「不騙你!」等巧月藏好了,她急忙忙派回堂屋,將桌子上的紙張收拾了塞進屋角的一個花瓶裡,才塞完,就聽外面砸門,映橋對父親道:「千萬別慌。」

  雲成源一副『我一定會慌』的心虛樣子。

  映橋搖了搖頭,無奈的走出了屋子,為季文燁開了大門。

  季文燁身後的隨從牽著馬,他則一手搭在門板上,眼睛左右瞟,又警惕的瞅了瞅院裡,對映橋道:「你躲什麼?屋裡藏了誰?」

  映橋笑道:「我方才只穿了褲子,沒套裙子,聽到馬蹄,好奇瞅一眼,沒想到是您。我就趕緊回去將裙子繫上了。您怎麼回來的這樣早啊?」

  「……」她方才確實只露半截身子,沒見她下面套沒套裙子。季文燁蹙眉道:「你在家還真隨便啊。」吩咐隨從在屋外等,他則徑直往屋裡走。

  映橋不覺往門外看,擔心的想,江奉桐去送書稿還沒回來。

  若是他這會回來正碰到季文燁……

  天啊……

  她扶額。

  季文燁回頭對正恨不得揪頭髮的映橋道:「你一個月都幹嘛了?」

  「吃吃睡睡。」她打了個哈欠:「春天了,人好睏的,總是睡不醒。」

  季文燁笑道:「還真像你。」

  映橋忙狗腿的給他撩了簾子,慇勤的問道:「您怎麼回來的這樣早?不是說要外出兩個月嗎?」

  他別有深意的看了眼映橋,笑道:「你說呢?我為什麼回來這麼早?」

  映橋愣愣的搖搖頭,他也沒回答,而是進了屋。一進屋,季文燁就見堂屋擺了兩張桌子,一張是雲成源讀書所用,另一張上面只有筆墨卻沒紙張,他納悶的問映橋:「這張桌子是你用的?」

  「我在學畫竹子,畫的爛,都被我扯了,一日也畫不上一兩筆。」

  季文燁皺眉,嘀咕道:「硯台裡的墨還很新鮮……」

  不能叫他再亂懷疑了,映橋打岔道:「少爺,您猜我那天在書攤上碰到誰了?我碰到魯大人了!」

  季文燁的關注重點在映橋身上:「你去書攤做什麼?」

  「幫我爹買書啊。」

  這時站在一旁的雲成源才應聲:「沒錯。」

  季文燁和藹的道:「雲相公請坐,不必拘束。」雲成源才心驚膽戰的坐下,他低著頭不敢看對方。

  「離秋闈不足半年了,我想知道雲相公溫習的如何了?對秋試可有信?」季文燁淡淡的說道:「我離開這段日子,叫映橋歸家來,有叫她督促你用功讀書的打算在裡面。當然了,我也十分希望你能高中,過了秋試,還要在春試中,進士登科。」

  雲成源仗著膽子道:「敢問季大人,為什麼要資助雲某應試呢?」

  季文燁勾唇似笑非笑的道:「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並不需要什麼理由。」

  一時氣氛僵硬,映橋笑著緩和氣氛:「少爺留下吃飯嗎?我去張羅酒菜。」忽然靈機一動,對父親道:「哎呀,爹,家裡沒柴薪了,你去街口攔個賣柴的回來吧。」

  攔賣柴的是假,把江奉桐攔住才是真。

  映橋覺得父親應該能懂得這點,雲成源眼珠轉了轉,似乎明白了,起身道:「沒柴薪文嫂沒法生火,我去攔個賣柴的,再買些金華酒回來。」說完,朝季文燁作揖。

  季文燁巴不得屋裡沒人,欣然點頭。

  等雲成源一走,季文燁就摟過映橋,叫她坐他腿上,圈在懷裡,看著她微笑了笑,閉眼輕吻了她一下:「你爹還算識時務,趁早走了,不打擾咱們。」見映橋似乎不大情願,他奇怪的道:「怎麼了?支開他還是你的主意,怎麼又不高興了?」

  「……我今晚是不是得跟你回去了?」她比較關心這個,說好的兩個月假期,結果主人提前回來,一個半月就到頭了。

  「你不想跟我回去?」他臉色一沉:「合著你還巴望著我遲些回來。」

  「不敢。」

  「不敢還是不想?」他冷冷的看她。

  「您要是再這麼陰陽怪氣的嚇唬我,我寧願您沒回來。」映橋不滿的道。

  這話聽在季文燁耳中有幾分撒嬌的味道,手放在她腰上,笑道:「對了,你剛才說碰到小久子了,你們都說什麼了?」

  「他差點以為我爹是想拐帶我的人。」還說你想娶梅安雲呢,哼哼哼!

  季文燁忍俊不禁,越看映橋越覺得可愛,摟著她的腰,手摸著她的小腹道:「你要是吃的胖胖的,也就沒人拐帶你了。」她不舒服,推他的手:「我爹一會回來了!你別這樣!」

  他想了想,點頭稱是,忽然抱起映橋往裡屋走去:「那咱們去裡屋說話。」

  他話音剛落,就聽裡面咚的一聲,像什麼東西撞到了床板的動靜。季文燁立即放下映橋,將她擋在身後,然後警惕的撩簾子。

  「可能是耗子。」

  季文燁向來眼見為實,不理會映橋的阻攔,進了屋四下觀察,突然厲聲道:「睡在床底下,出來。」

  映橋扶額,心道完了完了。

  那丫鬟只得從床底下爬出來,方纔她聽到季文燁說要進裡屋來,緊張之餘,腦袋磕到了床板,不想反倒暴露了。

  季文燁見從床底爬來個穿紅戴綠的丫鬟,不由得上下打量此人,京城中上等人家的丫鬟,衣裳顏色有很樸素,允許描眉畫眼的也極少。這女孩是丫鬟打扮不假,但衣裳顏色鮮艷,眉眼都修過,尤其是眉毛修得細細,顯得眼睛頗有媚態。

  一看就不是良家的。

  季文燁氣道:「你是本司的?」所謂本司,是指教坊司,此地盤踞著大量賤籍的樂戶。

  「……奴婢是醉月閣的丫頭。」

  是醉月閣的私娼!季文燁冷瞟映橋:「我叫你買丫鬟使喚,可沒叫你買粉頭給你爹暖床!」他本以為雲成源在好好讀書,沒想到其實弄了個小娼妓藏在屋裡頭尋歡,就這個樣子,還考什麼考?!

  雲成源如此不爭氣,估計十輩子也提不了映橋的身份了。

  映橋趕緊解釋:「她不是我們買的。就在您進門之前,突然衝進來的。我發誓我之前不認識她,就怕您誤會我爹不認真讀書,所以才將她藏了起來。結果沒瞞過少爺您的法眼……」說罷,對那丫鬟道:「你到底找我爹做什麼?」

  「我家姑娘思念雲相公,已經病了,差使奴婢過來,求雲相公去見她一面……」這丫鬟道:「我家姑娘不是蠻纏的人,只因為雲相公自己答應過,若是我家姑娘助他躲過一劫,日後一定會回去探望她……雲相公怎能失信?嗚嗚,我家姑娘是想對雲相公托付終身的……」

  夫妻間講究的是相敬如賓,未出嫁的正經女子萬萬不敢談一個『愛』字,倒是青樓教坊司的妓女,敢和男人們直言不諱的愛來愛去。所以這丫鬟大膽訴說她們家姑娘想男人想的要病死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正經人家的。

  映橋聽到老爹居然如此迷人,又想哭又想笑。

  季文燁一聽,更惱火了。這回不僅是雲成源不用功讀書的事情了,還隱藏著更危險的事。青樓名妓多有私財,若是雲成源真的納了贖身的妓女,就怕他用妓女帶來的財產將映橋贖走。

  「真好,能用你姨娘賺的皮肉錢贖身,你高興了吧。」季文燁朝映橋冷笑。

  「我爹沒這意思!您沒看到他躲出去了麼!」映橋去扶那丫鬟:「夠了,勸你們家姑娘另尋他人吧,不要打擾我爹備考。」

  那丫鬟哭泣道:「……可是……可是……」

  季文燁冷幽幽的道:「你現在不走,你就永遠回不到你家姑娘身邊了。」那丫鬟一聽,打了個激靈,她不知此人是誰,但看雲家對他的態度,絕不是等閒之輩。

  她想了想,捂著臉哭道:「雲相公真是薄情之人,我家姑娘看錯人了。」說完,推開映橋的手,跑了出去。

  映橋更是鬧心,這叫什麼事啊?季文燁一回來,真是什麼都亂成了一團。目送那丫鬟出了門,她提心吊膽的回頭看四少爺,就怕看到他一張活閻羅似的生氣面孔。但出乎意料,他似乎並不怎麼生氣,至少沒她想像的恐怖。

  他撩開衣擺,坐在椅上,面無表情。

  少爺在想什麼?映橋不敢吭氣,咬著唇站在一旁看他。

  至於季文燁在想什麼,當然是想把雲成源抓回來,狠狠打一頓板子。但想歸想,卻不能這樣做。映橋就這麼一個廢柴爹,打死了打殘了,更沒指望了。

  他無奈的長歎。

  這時映橋斗膽一問:「少爺,您沒事吧。」

  他瞄她:「我氣的胸口疼,你過來幫我揉揉。」

  「……」真的假的?她走到他身邊,抬手給他順胸口:「誰叫我們太怕您了,這丫鬟來了,我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藏起來不叫您看見……其實我爹讀書很用功的……」

  季文燁握住她的手,冷聲道:「再用功,也不及娶個青樓女來錢快。很好,很好,別說四百五十兩就是九百兩,說不定轉眼就還上了。」

  贖身靠自己,才不用別人的銀子呢。她道:「我都說了我爹不想搭理她們。要怪就怪我祖父母好了,誰叫他們把我爹生的招女人待見,有人要倒貼,他除了躲出去,總不能毀容吧。至於錢,我們沒想過占誰便宜。」

  他挑眉:「……幾十天不見,你硬氣了。」

  「……沒有啊,我一直這樣。」

  季文燁拽她到跟前,又將她抱到腿上坐著,端起她的下巴,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下:「沒關係,你想硬氣就硬氣吧,我不怪你。我只問你,這麼多日,你有沒有一絲牽掛過我?」

  「……」她想了想,道:「沒有。」

  他臉色登時難看起來:「你還真敢說出口。」

  「您剛才還說,我想硬氣就硬氣的。」她道:「我硬氣了,你又不開心。」

  「……我倒是常想著你,想你在家是不是受苦變得更瘦了。本來就沒多少肉,再瘦,就更沒得看了……」他說著,在她胸脯上揉了一把:「哎?怎麼還這樣。」但話鋒一轉,又一本正經的分析道:「差點忘了,你現在沒穿棉衣。嗯……我收回剛才的話,你有長進了。」

  她抬眸瞧他,聽他說完了,沒什麼反應。大概是因為贖身的銀子有著落了,她心裡有底了,亦或者是因為反正也被他摸過了,再摸也沒必要矯情了。總之他以逗她為樂,識破這點後,她比之前冷靜多了。

  季文燁見她呆呆的,不似之前那般害羞,有點吃驚。於是他再次吻住她的唇,只是這次將舌頭探進去,她嘴唇濕潤柔軟,帶著她特有的香氣,不知不覺他呼吸漸漸急促,離開她的唇,吻她的臉頰和耳後。

  映橋這次有感覺了,耳朵發熱,她想躲開他的吻。這時就聽他似乎壓抑又痛苦的在她耳邊道:「映橋,我一直在想你及笄的樣子……到時我就能要你了……可我現在……」接著是陣陣粗喘還有更重的吻。

  他之前從沒這樣,以前的摟摟抱抱更像是鬧著玩,這一次很不一樣。她害怕了,使勁掙扎:「我不願意,你放開我——」

  季文燁這才如夢方醒般的放開她,映橋從他膝上逃開,跑到門邊,瞅著他,不停的揉耳朵。

  他低頭用指尖抹了下唇,才抬頭道:「你過來,我不嚇唬你了。」

  不信他的話,映橋撩開門簾跑到屋外去了,季文燁也沒去追她。映橋剛要出大門就見父親走了進來,她低聲問他:「看到江叔了嗎?」

  雲成源搖頭:「我在巷口沒攔到人,才去過他家,他爹說他還沒回來。」繼而更神秘的道:「你怎麼出來了?萬一被季大人發現了怎麼辦?」

  「……已經發現了。」

  雲成源愕然,轉身欲走:「我再去看看你江叔。」

  這時季文燁挑簾子出來,冷聲道:「雲相公留步。事情我都知道了,我認為這處不適合溫習備考,我給你另尋一個安靜的住處。再派個人手給你守門,保證不叫別人打擾你。你意下如何?」

  「……不勞四少爺費心,這處很好。」

  季文燁彷彿沒聽到:「就這麼定了,事不宜遲,你們快去收拾行囊吧,天黑前就搬走。」

  「啊?」映橋一愣。搬家的確可以甩掉糾纏父親的青樓女,可是就這麼走了,連江奉桐也要失去聯繫了。最要命的是,文稿和文稿換回來的銀子都在他那裡。

  季文燁不能叫雲成源再這麼荒廢下去了,當務之急是把他關起來,看著讀書。只是他不懂,為什麼雲映橋的表情會如此落寞。

  不過父親能夠安心讀書,利大於弊,映橋沒有反對。雲成源不敢反對,默默的進屋收拾東西去了。他們沒什麼大件,筆墨紙硯加上換洗衣物,幾個包袱就捆下了,領上文嫂,門一鎖,跟著季文燁離開了。

  兩個隨從領著雲成源去指定的住處,季文燁則帶著映橋回府。本來她也想跟著父親去新房看看,結果季文燁不許她去,只好作罷。

  回到府裡,又像進了牢籠,映橋垂著嘴角,悶悶不樂的跟在他身後。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進屋,季文燁就將丫鬟們打發下去,單獨留她說話。他叫她坐到她身旁,摟著她的肩膀溫笑道:「我以後不嚇你了,你不願意的話,我不對你做別的。」

  映橋瞥他一眼,沒說話,至少現在沒這個心情。

  他想了想,從袖口掏出臨走前從她那兒得到的帕子,放到她手裡:「你看。」

  「……哦。」

  「哦?」這就完了?季文燁覺得自己方才有錯在先,很好脾氣的問她:「我給你的簪子呢?」

  「……」映橋鎮定的道:「不小心摔斷,被我扔掉了。」

  他惱了,捏住她的手腕,冷冷的道:「我不是叫你好好保管的嗎?」

  「……」映橋抖了個激靈,她原本打算稍微挑釁一下四少爺,暗示下她對他沒意思的。但是季文燁反應太嚇人,挑戰失敗。她咧嘴一笑:「騙您呢,一直貼身放著,沒摔也沒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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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5 01:17 PM

第四十一章

      映橋說完,從袖中摸出他留給自己的簪子,「您看,我真的貼身放著。」這時她方才收拾行囊的時候,從枕頭下翻出來塞進袖中的,就料到他回來會索要這東西,果不其然。

  見她這麼貼心,他笑的眼睛沒縫了,捏著她的臉蛋道,「你也敢騙我了。」

  你不知道我騙你的地方多著呢。她嘿嘿一笑。

  季文燁怕嚇到她,不敢輕舉妄動,捏完她的臉蛋後沒有捏別處,「我知道你不想這麼快回來,還想和你爹優哉游哉的外面住。可是你也得為你爹考慮,你走了,他才能更專心的讀書,你別打擾他。而且我派人把守著他,排除一切干擾,心思全放在讀書上,不怕他考不中。」

  「……嗯……我不打擾他……」映橋低頭回答:「不過您回來的真快,是不是京裡有事發生了,需要您回來坐鎮?」是不是梅小姐和離了,你回來成婚啊。

  「事情辦好了,我就回來了。」季文燁拿起她的手,把玩她的柔嫩的手指。

  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了,試探一下他是什麼反應。她裝作回憶的想了想道:「少爺,我不是跟你說我碰到魯大人了麼,我聽他說……曲公子似乎快放出來了,我好擔心他再去找我爹麻煩。你不在京城這段日子,其實我在家也不好過,每天提心吊膽的。幸好您回來了,又將我爹接到別處住了。」

  「……」他側目:「你知道打你爹的,是曲連岷了?」

  她『天真』的點了點頭:「知道了,他人好壞啊。」

  季文燁見她似乎沒懷疑到自己頭上,心裡既慶幸又失落,唉,真是個小笨蛋,不過笨也有笨的好處。 他摸摸她腦門:「嗯,所以他得到懲罰了。」

  看來她得使出殺手鑭了,她輕描淡寫的道:「……魯大人說……你想娶梅小姐……曲少爺被關起來了,他們會和離吧,您有機會了。」

  「魯久年跟你說的?」他瞇著眼睛,小聲罵道:「這個碎嘴子!」

  「他就說你想娶梅小姐。其餘的是我瞎猜的,對嗎?」

  「不對!」他斬釘截鐵的道:「你別聽他胡說,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會娶誰,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她眨眨眼,他如果真有這個打算沒必要反駁吧。

  季文燁道:「魯公公當初確實希望我娶梅安雲,我也答應了。可是……她的作為實在叫人不敢恭維,如今我有些後悔了,不該魯莽的答應乾爹。」

  雖然知道季文燁娶梅安雲有目的,但他對她不錯,她也不希望他過的太慘,梅安雲不是個好女人,他娶了她,等著帶綠帽子吧。於是好心的道:「嗯,婚姻大事,確實該慎重。依您的身份,能娶個更好的。」

  他想娶雲映橋的想法,就算雲家祖墳冒青煙,雲成源真中了進士,也不過是沒根基的小京官。季文燁歎道:「不會的,估計我娶進來那位,家世不怎麼樣。」

  真是自暴自棄啊你。不過那是他的私事了,他不求上進,她也沒辦法,映橋低頭玩手指。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鑒於之前有過出格舉動,此時不敢再輕舉妄動,只輕輕摸了摸她的後背,就吩咐她下去了。

  映橋離開少爺,輕鬆的吐出一口氣。才出門,黛藍和海棠她們就圍上來,找她說話,一說話才知道,居然有很多人認為她是跟四少爺一起出門辦事了。

  累了一天,晚飯後,季文燁沒有吩咐了,她回到自己的住處,往炕上一趴。一想到自己忙活了一個半月,累的手腕快斷掉了,結果一兩銀子都沒拿到。就恨的滿炕打滾。

  江奉桐上發現他們失蹤了,上哪裡找他們啊?

  錢啊……錢啊……前功盡棄了……

  映橋在內心裡,淚流成河。

  —

  季文燁第二天照常去都指揮使司點卯。等她走了,映橋盤算著再寫點什麼賣錢,畢竟已證明寫東西換錢這條路行得通。雖然被季文燁突然殺回來截斷了,但她不會放棄的。

  想一想還可以寫點什麼,對了,就寫一部《四遊記》,分別是西天取經的《西遊記》,八仙修煉的《東遊記》,還有北上伐狄的《北遊記》和南下擒賊的《南遊記》。

  映橋重新打起精神,準備歇兩天手腕,就繼續開始寫。

  話說季文燁在都指揮使司點了卯,四下轉了圈,見沒什麼事,就騎馬早退了。他沒回府,而是策馬去了魯公公的住處,門子開門見是季大人,忙道:「爺,公公不在,您進來等嗎?」

  魯公公應該是進宮了,季文燁略有失望:「不了。」正要走,就聽門子道:「不過久爺在這兒……」

  一聽這廝在,季文燁立即哼笑道:「我正好要找他。」將馬鞭扔給隨從,大步跨進了門。

  魯久年與季文燁不同,他拜了魯公公一個小妾為乾娘,平日就愛賴在此處行孝順。季文燁派人去喊魯久年,他則在穿廊下等他,不一會,魯久年就一臉熱情的迎了過來:「哥,我聽說你回來了,今天正要去看你……哎?你怎麼好像不高興?」

  季文燁深吸一口氣,伸手揪過魯久年的後衣領,押他到僻靜處說話:「你跟雲映橋說,我要娶梅安雲?」

  一上來就被興師問罪,魯久年莫名其妙的道:「又不是什麼秘密,再說了,這難道不是真的嗎? 」

  「誰說是真的了?」

  「嗯?乾爹和乾娘都這麼說了。還說是你親口答應的。」

  「……那天公公做壽,他建議我娶梅安雲,我不好意思掃他老人家的興,就隨口答應。其實我並不想娶她,所以你別出去胡說了。」

  魯久年一愣:「可是……你都設計把曲連岷設計關進去,給他們提供和離的機會……這也是為了討乾爹喜歡?乾爹可當真了,你怎麼辦啊,這不是騎虎難下了麼?」

  「……」季文燁想了想,風輕雲淡的道:「我會跟公公說清楚的,總之你別再出去亂說了。」

  魯久年眼睛滴溜溜轉了轉,嘿嘿笑道:「我就跟雲映橋提了一嘴,沒跟任何人說過。瞧給你急的,是不是被她吹枕頭風了?你要這麼喜歡她,乾脆扶正算了。」

  「……」

  見季文燁瞪他,魯久年一抬手告饒道:「我不亂說了,哥哥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這次吧。」

  季文燁將他一推:「管住你的嘴,我自然會饒了你。」踱步向前走去。

  魯久年追上他,笑嘻嘻的道:「哥,你也聽說了吧。曲家已經同意和離了,不過曲老頭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定恨死姓梅的了,以後有好戲瞧了。我還以為你這次外出是為了避嫌,等人家和離了再回來,難道真不是?」

  季文燁皺眉瞪他:「敢情我剛才和你說這麼多話,你一句沒往心裡去?」

  「你別惱,我知道你不想娶梅安雲了,可是你這樣很容易引起雲映橋的誤會。」

  季文燁冷聲道:「和雲映橋有什麼關係?」

  魯久年暗暗撇嘴,這麼明顯了,還想掩飾。他笑:「沒什麼關係,我嘴巴又不好使了。」季文燁道:「哪天拿線給你縫上。」魯久年笑了笑,才又說道:「哥,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啊?」

  「至少今年不急。梅安雲才和離,一年內不可能再嫁,否則她爹梅尚書就更丟臉了,而我……」季文燁開始胡扯了:「我這次去送汝王回封地,回來的路上找龍虎山的道人看了個相,他說我今年犯凶煞,不宜婚娶,否則有血光之災。我今天過來,本打算跟公公說這件事的,可惜他進宮了,算了,哪日再說吧。」

  「……」當初季文燁受重傷險些喪命的情景,歷歷在目,魯久年一聽又有血光之災:「那、那還是謹慎為妙,再等一等。或許明年梅小姐便看中別人,不纏著你了。」他頓了頓,神秘的笑道:「她現在好像跟你三哥走的很近。」

  「季家的事情,你少打探!」季文燁怒。

  魯久年趕緊縮了縮脖子,笑嘻嘻的躲閃開:「是、是。」

  季文燁又在魯公公這處坐了一會,與魯久年吃了幾杯酒,才動身離開。此時天色尚早,他就轉回指揮使司,坐了半天衙,太陽下了山,才回了府。

  —

  梅安雲和丈夫和離後,因她是梅尚書的女兒,一時坊間討論的熱鬧,大家嚼舌頭的熱情高漲。她便閉門不出,等著一股風過去。

  看樣子,短時間內,梅安雲是不可能再談婚論嫁了。

  季文燁很高興,因為派人散佈流言的事,除了曲家外,他也摻了一腳。

  轉眼過了差不多兩個月,臨近端午,天氣熱的『嚇人』,但是季文燁卻不能休息,因為最近錦衣衛內又出現了亂攤子。有個千戶收錢放了個罪犯,本來做的神不知鬼不覺,誰也沒發現。結果近日刑部發現此人涉及一樁陳年大案,刑部的官員查到此人關在詔獄,很是高興。

  結果一查,發現此人居然不見了。

  言官一怒之下,一狀告到皇帝那裡。皇帝說查,季文燁作為專門負責錦衣衛內部糾察的南振幅,自然得下全力給皇帝一個交代。加上此案發生在前任鎮撫任上,他查起來沒什麼顧忌。

  他一連數日沒回家,映橋非常滿意。

  這一日,映橋又在偷偷寫東西,突然黛藍在門口喚她:「映橋——你家裡來人了,你叔叔找你——」

  映橋一愣,心想難不成是江奉桐,趕緊把文稿塞到枕頭下,出門去見人。確實是江奉桐,他看起來很疲累,眼底紅紅的,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憔悴。

  她的第一反應是,你膽子好大,居然還闖到這裡來?!

  「……叔叔?」

  江奉桐面無表情的道:「我找不到你們父女的新住處,只好到這裡來找你,希望沒有唐突姑娘。」

  「沒有……說來話長……」她怕有人偷聽,也不敢說什麼。江奉桐是為什麼來的?給她書稿的銀子嗎?就這麼當面給她的話,一定會被人發現的。

  江奉桐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映橋嚇的一愣:「你這是幹什麼?」

  「這是我向你爹借的銀子,我要離京了,還給你們。我江某不是無信的人。」他道:「我要回鄉了,前幾天我家裡來人找到我,說我祖父病重,要我爹和我立即回家。」

  「……」映橋心裡咯登一下,江奉桐居然要離京了,是不是以後都不會再見了?不過還是替他高興,回鄉便能參加秋試了,以他的資質一定會高中。

  這時江奉桐又拿出一封信遞給他:「這是給你爹的,我尋不到他,只能由你轉交了。這一年多,多謝他照顧,書信一封,聊表謝意。」

  映橋怔怔的接過信:「……叔叔……你還會回京城嗎?」

  江奉桐看了下四周,沒說話,只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道:「江某不打擾了,我該走了,姑娘留步,不必相送。」說完,作揖離去。

  這時引江奉桐進來的小廝,立即跟上他,送他出去。

  映橋有一肚子話想說,可礙於場合,只得默默的深埋心中。她捏著信,垂頭喪氣的回到屋內,呆呆的坐了一會,忽然覺得這封有些厚過頭了,撕開一角,往裡一瞥,就見裡面分明是一張張銀票。

  她趕緊合上信封,起身將門關好,然後倚著門,才將信封裡的東西都掏了出來。有兩章銀票,一張三百兩,一張二百兩。還有兩封信,其中一封寫給雲成源的,措辭講究,客客氣氣的說了一堆廢話。另一封是給映橋的,上面講了這三個月發生的事。

  江奉桐送書稿回來,發現他們不見了,四處尋找沒有苗頭,很著急。後來刻書的鮑公子又要他坐鎮,指導代筆先生們下筆寫小說,遇到想不懂的地方,他得解答。於是這三個月,他幾乎每日都和這幫代筆先生耗在一起,不過好在銀子拿到手了,便是那三百兩。

  另外一張兩百兩是他攢下的銀子,近日家裡來人找他回去,這二百兩對他來說沒什麼用了,於是也給她了,希望映橋收下。

  如果他應試順利,明年二月會來京城參加春試,到是有再相見的機會。

  「……」映橋看完了百感交集,鼻子一酸,忽然想哭。

  江叔叔、啊不,汪哥哥真是個好人。

  顧不得心酸,她忙將江奉桐給她的那封信蘸水揉爛了,又拿開一塊地磚,把銀票塞進去。

  贖身的銀子湊齊了,就等時間一到,甩在季文燁臉上了。

  —

  季文燁整整兩個月沒回家,就連一向反感他的映橋都不由得擔心起來,開始盼著他如果活著,好歹回家露個面。黛藍她們顯然已經習慣主人不在的日子了,映橋見大家都鎮定,她也不好意思說她牽掛主人。

  這天大雨滂沱,映橋睡醒起來,聽說主人回來了,趕緊撐了把傘去正屋見他。一進門就見季文燁側臥在榻上,臉上蓋了一本書——《大理寺少卿判百案》。

  正是她寫的!

  映橋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心想居然這麼快就上市了,刻板的師傅好功力,書商好速度。不過為什麼季文燁在看?

  她見他枕邊還放了一本,就悄悄走過去,想偷偷看一眼。

  屋內的其他丫鬟,都覺得映橋的行為危險,暗暗朝她搖頭。

  她好奇心旺盛,顧不得這麼多了,才伸出手還沒等拿起來,就見季文燁將臉上的書本一拿,斜睨她:「你想幹什麼?」

  「……」映橋道:「給你正正枕頭。」

  季文燁叫其他丫鬟下去了,然後揉了揉太陽穴:「 才睡著,就叫你嚇醒了。」映橋只關心他的書:「哎?爺,這本書好新奇啊。」

  「哪裡新奇?」他皺眉:「你不問我這多日為什麼不回家,一開口卻問這本書?」

  她結巴的道:「就、就是覺得您不像看這些東西的人,隨口問問。」

  「這個啊。」季文燁摟過映橋,無奈的道:「都傳是前朝刑部大員的遺稿,最近看的人很多。我就叫人買了一部,看看有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炒作啊這是,什麼刑部大員的遺稿?!映橋硬著頭皮問:「那您看出問題了嗎?」裡面不會有歪戴帽子的李姓惡霸吧。

  季文燁瞧她,忽然有了壞主意,一本正經的道:「確實有問題。」

  「什麼問題?」難道有政治錯誤?

  他拿起枕邊那本,翻到書頁中間,遞給映橋:「從左開始,你自己看看吧。」說完,圈了映橋在懷裡,下巴放在她肩頭,看著她讀書。

  映橋十分認真的對待著,話說在這頁講的是一個僕人回憶他曾目睹女主人不忠。一開始很正常,講他如何進入後花園,發現蹊蹺跟隨,看見女主人和別的男人碰面。接著就不正常了,下面很大篇幅講的都是女主人如何跟人偷情,脫衣解褲,在石桌上……

  「……」好端端的案子,為什麼要詳細描寫這個情節?!映橋無語,臉發燒。

  此時季文燁吻她的脖子,低聲道:「看出問題了嗎?」

  「就寫了這一處嗎?」還是每次涉及到這種情節,都來一段。

  他一愣,扳過她臉,壞笑道:「你還想看啊?」

  「我、我沒有!」季文燁這廝是故意的,變著法的戲弄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6 11:05 AM

第四十二章

      「你為什麼臉紅?」他若無其事的摸了一把,「你看懂了。」

  「……」映橋擋開他的手,翻了個白眼,「這不是探案小說嗎,怎麼會出現這種內容?」

  季文燁拿過去,淡定的翻來翻去,「其實後面零零星星的也有寫到淫邪的內容,但都不如這個地方占的篇幅大。對了,還有這冊,講的是假借妖狐傳說殺人。在講述妖狐來歷的時候,寫了一段書生和這個妖狐的姦情……」

  「……」連人獸都有。果然大綱是一回事,真正寫出來是另一回事了,故事本土化的太厲害了,簡直成了集合了血腥、暴力、色情、兇殺於一體的讀物。

  不過,這種故事向來暢銷,況且還打著刑部大員著書的旗號,一定大賣了一筆。

  季文燁朝她笑:「你還看不看了?要不然我讀給你聽。」

  映橋狠狠的皺眉,翻了他一眼:「我不想聽。」

  他笑了笑,繼續靠著她的身體,一邊翻書一邊跟她聊天:「你不聽,我也懶得給你念。反正咱們映橋識字,自己想看的話,可以偷偷看。」

  「……」她臉頰緋紅,悶聲不理他。

  「唉,其實我倒是想叫你看看這幾卷書,你腦袋挺靈的,幫我看參謀參謀其中的古怪之處。」

  她一下子緊張起來:「哪裡有古怪?」莫不是寫了什麼諷刺朝臣或者皇帝的話?

  「就像我剛才給你看的,裡面有姦情的描述,但凡遇到姦情都要寫那麼筆記。可是這些描寫基本上可有可無,就算不寫這些東西,故事本身也相當好看,至少我從來沒見過這樣一環套一環的解謎故事。按理說能想到如此周全故事的人,一定不簡單。」季文燁想不通:「但他又相當粗鄙,對陰暗和淫邪之事描寫起來樂此不疲。」

  「……」映橋道:「除了這些外,這些書有沒有要毀禁的內容?」

  季文燁道:「還真沒有。目前的故事裡,被殺的罪有應得,殺人者在英明的少卿教化下改邪歸正,皇帝英明神武,天下太平,幾乎沒有一筆涉及政事。所以我覺得刻印這本書的人,很精明,他知道怎麼樣能不惹事,多賣錢,不過不管是誰寫的,都和刑部大員沒有任何關係,官員和官員之間的對話,一看執筆者就沒做過官。」

  映橋鬆了一口氣後,不由得暗暗高興。事實已經證明這條路走得通,賺得到錢。哪怕父親考不上進士,他們寫點東西賣,也足以餬口了。她勾起嘴角,美滋滋的微笑。

  季文燁用指腹揩了揩她的臉蛋:「你笑什麼?」貼在她耳邊道:「咱們映橋春心萌動了?」見她沒什麼反應,得寸進尺的含住她的耳垂輕咬了下。

  這次映橋有感覺了,搖著腦袋道:「別這樣,我不舒服。」

  他笑問道:「我不在家的日子,你都做什麼了?」

  「傻吃孽睡。」

  季文燁心情好,這樣明顯的頂撞,他也不生氣,而是笑道:「這樣挺好,長個頭。來,站起來讓我看看,你長高了沒有。」放開抱住她的胳膊,示意她站起來。

  映橋聽話的站到他跟前:「我也覺得自己長高了點。」

  他很滿意的點點頭,展臂摟住她的腰,仰頭笑看她:「你娘在你這歲數都懷你了吧。」

  映橋皺眉道:「是倒是,但就因為懷的太早,身體都搞壞了,要不然也不能早早離開我們。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可不想重蹈我娘的覆轍。」

  他似笑非笑的道:「你猜到我想對你做什麼,才這樣說的吧。」

  「啊?什麼?」她裝傻,一副『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樣子。

  季文燁也是害怕這點,除了對她摟摟抱抱之外,不敢做出格的事情。屋外大雨滂沱,預示著這是一個犯懶的絕佳天氣,他便叫映橋脫了鞋,陪他一併躺了。映橋拗不過他,被迫屈服,躺在他臂彎裡,不滿的撅嘴。

  他揉著眼眶,疲倦的道:「這兩個月累死了,終於結束了,我應該能好好歇一段日子了。」映橋一聽,喜憂參半,他不在家,怕他操勞過去,英年早逝。在家吧,又覺得他很煩人。

  季文燁側身,安靜的摟著她。

  他沉默半晌,道:「映橋,咱們現在這樣,與正經夫妻間還有什麼不同?」

  不同的地方多了!她冷聲道:「父母之命,三媒六聘,八抬花轎,十里紅妝。」

  他睜眼看她,很認真的道:「你想想,還有什麼?」

  又開始不正經了!這絕對是不正經的前奏,規規矩矩的躺了一會後,又要暴露本來面目了嗎?映橋搖頭:「不知道。」

  他湊到她脖頸處,輕吻了下:「唉……一來你還小……二來麼……現在時機不成熟……如果你有身孕了,會很難辦。」如果映橋懷孕了,打下去是不可能的,沒法娶她做正妻的話,孩子只能是私生子。季文燁長歎一聲,當真為這件事犯愁。

  映橋緊鎖眉頭,想從他懷裡掙脫:「我湊齊了贖身的銀子,明年開春就要回鄉了,你行行好,去碰別人吧。」

  他根本沒當一回事:「不可能,你是我的,這輩子別想離開我。」

  「誰是誰的啊?」映橋道:「我、我贖了身就是良民了。」

  他點了下她的鼻尖,溫柔的笑道:「我保護你,供你吃住,安排你爹科考,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還說你不是我養的?」

  映橋嗤之以鼻:「欠你多少,都用銀子還你!」

  「你以為我缺銀子?」他撫她的光滑的臉頰,淡淡的說道:「你知道我是個沒有家的人,侯府也好,魯公公那裡也好,其實我兩邊不靠……我想要一個人,永遠不會離開我……映橋,從你十三歲到十五歲這兩年,我希望你像我期望的那樣,把我當成你的男人,追隨我……對我不離不棄。」

  這是他的心裡話?映橋既覺得他雖然可憐,但有些話還是澄清的好:「我不是您的童養媳,您對我的期待,我做不到。」

  季文燁心頭一酸,尷尬的笑了笑:「唉,看來還是我對你不夠好。」說完,放開映橋,背過身去了。

  她不由得心軟了,焦頭爛額的道:「少爺,你對我很好,我不想拋下你,但我也不能不管我自己。哎呀,現在這樣子我也很煩的,你看咱們,主僕不像主僕,情人不像情人的,我也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不如我娶了你吧。」

  映橋一聽,便無奈的道:「您別說笑了。」見他動也不動,去床上取了洋毯過來給他蓋上:「我走了,您好好休息吧。」見他沒動靜,便退了下去。

  整整一日,季文燁都沒動靜,映橋來偷看他過幾次,他不是躺在榻上,就是伏在炕桌上,總之能看出來意志消沉。當天,他吃過晚飯就睡了,沒再和她說一句話。第二天一大早,映橋過來伺候少爺穿衣帶帽,不想季文燁已經出了門。

  這是要冷戰啊,映橋做好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準備了,季文燁折磨她也好,就是不妥協。不想當天中午,季文燁從外面回來,見了她就笑道:「想你爹了吧,咱們去見他一面。」

  映橋喜出望外,自打父親被他關起來,她已經快半年沒見到父親了:「真的?」

  「你爹就要離京回省城參加鄉試了,你連這個都忘了?咱們得給他送行。」季文燁摸了摸她髮頂,溫笑道:「還說你把你爹放心裡,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

  映橋咧嘴笑了笑,心裡則想,主人的行動不符合常規啊,按他的脾氣,昨天那麼不給他面子,今日必然是繃著臉冷戰,為什麼又溫柔如和煦的春風了呢?她就是這樣,如果別人對她惡言惡語,她不在乎更死扛到底,但如果他人對她溫柔和藹,便覺得束手無策了。

  話說雲成源自打被『囚禁』起來讀書,除了期間一次回省城報名驗明正身外,再沒出過門。每日在季文燁手下的注視下勤奮讀書。其實看著他的人,對他很好,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敬,就是會拿一個空白的賬本記下雲相公每日從時辰開始讀書,讀到什麼時辰入睡。

  雲成源感到莫大的壓力,咬著牙也要讓記錄好看些。期間還來了個留著八撇胡的溫先生,教他如何作漂亮的八股文章。據說是受季鎮撫所托,對他進行點撥。雲成源深知機會難得,悉心接受指導,一眨眼,臨考的日子到了,他覺得自己有了很大的進步。

  所以聽說季文燁和女兒來看他了,竟很自信的迎了出來。

  映橋見父親住的這處地方,是個三進的院子,環境肅幽,十分適合讀書,又見父親神采奕奕,不禁笑道:「爹,您一定溫習的很好吧。」

  雲成源鄭重的點頭:「多虧季大人請來的先生教習指點。」又看向季文燁:「快進去說話吧。」

  季文燁輕描淡寫的道:「溫大人是禮部員外郎,曾經去過幾個省做鄉試主考。你聽他的沒錯。不過你不必感謝我,溫大人雖然投在魯公公門下,但他聽說雲相公你容貌尚好,才樂意指點你的。」

  雲成源聽罷,在門坎上絆了一下,踉蹌幾步,差點跌倒。

  映橋趕緊扶住她爹,進屋坐好。季文燁環視屋內,隨口問道:「沒人打擾你讀書吧,比如醉月閣醉日閣什麼的。」

  雲成源默默搖頭,對映橋道:「我明天就要動身赴考了,還以為你不能來了。」

  映橋藉機對季文燁示好:「謝謝少爺,允許我們父女相見。」

  季文燁微笑道:「你去吩咐下人準備酒菜吧,我和你爹說幾句話。」映橋便出去找文嫂了。她一走,季文燁就開門見山的道:「雲相公這次再出山應考,想必今非昔比,能夠高中了吧?」

  雲成源一向謹慎:「這、這不好說,考場上變幻莫測……」

  「我為你行了這麼多方便,供院落僕人給你住,為你牽線搭橋找高人指點,我希望你能高中,幫我達成夙願。」

  就知道季文燁有目的,雲成源戰戰兢兢的問:「我、我能幫你什麼呢?」

  「中舉,中進士,叫映橋有個過得去的出身,我好娶她進門。」

  雲成源如當頭被打了一棒,啞然無語,半晌才回過神來:「啊?」懷疑自己聽錯了:「娶、娶她?」

  季文燁道:「別的話,我不多說,你自己去想吧,我為什麼一定要供你讀書應試。希望你重視這次秋試,落筆的時候,斟酌斟酌再斟酌。」

  「……」雲成源呆了。

  過了一會,映橋回來,見父親靈魂出竅一般的呆怔著,季文燁端坐椅上。她狐疑的看少爺,心道你究竟跟我爹說什麼了?瞧把他嚇的。

  雲成源的心情再沒法平靜了,吃晚飯的時候,心不在焉的扒著飯。映橋料定出事了,見季文燁面色平靜,只好低聲問父親:「您到底怎麼了?」

  雲成源皺眉,心中百感交集:「……沒事,吃飯吧。」

  這時季文燁夾了一筷子菜,遞到映橋嘴邊:「來。」

  「咳,咳!」雲成源差點把嘴裡的飯噴出來,難不成季文燁真想娶自己女兒?!不是當小妾玩弄的嗎?怎麼突然想娶她了?

  映橋放下碗,給父親順背。季文燁無奈的撇撇嘴,一副『跟我沒關係』的樣子。

  晚飯在詭異的氣氛中吃完了,季文燁一直跟著映橋,她連跟父親單獨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只說了些寬慰他不要緊張的話,草草的結束了見面,跟季文燁回府去了。

  轎子裡,映橋終於忍不住了:「少爺,您到底跟我爹說了什麼?他膽子小,你別嚇唬他。」

  「我倒覺得你爹是不鞭策不前進的人,有錢的時候,渾渾噩噩,但是一旦逼到絕路,既能去填詞,又能刻苦讀書。壓力對他來說,未必是壞事,叫他安逸了,才壞事。我跟他說了什麼,你別問,反正是能促使他好好發揮的話。」

  「考不上就叫他蹲大牢?」

  「不是。」他微笑搖頭。

  「考不上就叫我蹲大牢?」

  他臉扭到一旁,笑:「都不是。」

  —

  接著秋試浩浩湯湯的拉開了序幕,據說開考之前,夫子廟燒香祈福的學子因為太多,險些發生踩踏事件。映橋聽說後,抹了把冷汗。八月初九正式開考,三場考試下來,學子都精疲力盡,休息個幾天,再玩七八天,月末的時候,等待放榜。

  隨著放榜日子的臨近,映橋也不由得緊張起來。有事沒事就念幾句夫子保佑。九月初一這天,季文燁輪休在家,他低頭讀書,映橋在一旁給他剝柑子吃。

  這時,有小廝來報:「爺,有消息了——」

  季文燁頭也不抬的道:「叫他進來。」

  映橋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見一個二十多歲來歲的探子走了進來,先給季文燁磕個頭,接著便道:「前日放榜,捷報安陽雲成源,高中河南鄉試第十四名亞元。」

  「……」她呆了下,接著咧嘴朝季文燁笑道:「我爹考中了。」

  他很鎮定,嘟囔道:「馬馬虎虎的成績,明年春試能過嗎?」

  映橋沒想那麼多,進士什麼的,是以後的事,眼下中了舉人就該歡歡喜喜的慶祝。

  此時,季文燁蹙眉道:「江西的榜單放了沒有?知道解元是誰了嗎?」朝中接連兩個首輔都是江西人,首輔快成江西老鄉團的了。所以對江西的解元倍加注意。

  「解元……姓汪名……奉雲。是的,汪奉雲。」

  這一次,映橋受的衝擊更大,手裡沒剝完的柑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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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6 11:14 AM

第四十三章

      季文燁奇怪的看了眼映橋,才又問那探子,「汪奉雲,貴溪汪家的人。」

  「這……還不知道,但很快各省科試成績便能報上來,一旦有了文牒,便給大人呈上來。」

  季文燁又問了浙江和湖北的解元分別是誰,那探子一一報了。待盤問完了,探子退了出去,季文燁若有所思。

  映橋雖然沒當官,但平日聽他念叨,對朝中的局面多少有些瞭解。應該說這幫讀書人狹隘的地域觀念還是很強烈的,江西、浙江、湖北這些人才輩出的省份,內閣大佬基本上都是這三黨出來的,彼此的掐架也很厲害。

  再加上京城的老牌權貴集團和閹黨們摻和,要多亂有多亂。汪奉雲如果真能考進翰林院,就憑江西老鄉團出身,也很快能夠融進京城生活。

  映橋忍不住在心裡又把汪奉雲誇了又誇,對讀書厲害的人,她是很嚮往的。

  「你剛才怎麼了?柑子怎麼掉了?」季文燁問道。

  「聽到我爹考中了正激動,猛地聽到一個跟我很像的名字,一哆嗦,手裡的東西就掉了啊。」她道:「不信您自己感受感受,比如某人和您的名字很像,你是不是也覺得奇怪?」

  他微笑道:「就你能說會道。」

  映橋便將柑子吹了吹,遞給他:「您吃不吃?」

  「剛才不是掉地上了嗎?」他皺眉。

  她便裝作一愣:「啊,原來您看到了?」

  「……」季文燁忍不住笑起來,捏了捏她的臉蛋:「調皮是吧?」雖然雲成源的成績一般,但好歹考中了,這是個不錯的開始,前景似乎光明起來了。他叫其他丫鬟下去,方便她抱著映橋親暱,等屋裡就剩下他倆,季文燁摟過她,親了個嘴:「你爹還算爭氣。」

  映橋抿了抿嘴:「我爹什麼時候回京城啊,我都想他了。」又咧嘴高興的笑道:「考了這麼多年,終於過了,他一定很開心。等見到我爹,一定要好好吃一頓。」

  「你就知道吃。」他在她唇瓣上咬了下,看著她笑。

  「我猜,你爹在省城知道自己考中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衣錦還鄉。他這會應該已經盤算著回你們老家了,說不定已經踏上行程了。哪個地方出了舉人,也算的一樁大事了,你爹落魄的逃難離鄉,如今中了舉人,免不了回去風光一圈。」

  「……」映橋撇撇嘴:「也好啊,誰叫那幫人當初瞧不起我們,如今風光了,就要好好顯擺顯擺,嘁。」

  季文燁撫摸著她的後背,道:「這樣吧,我寫個條子,叫人幫你們把家產奪回來。我記得你說……你們家的銀子被你堂叔騙走了很多。你爹如今高中了,在你們家鄉也算一個人物了,至少要置辦些屋舍田地,表面上看著要像一位老爺。裝點門面,需要銀子,叫他們換錢吧。」

  「銀子能要回來嗎?」她吃驚的問:「當初知縣都不管的。」

  「因為當初我沒管,現在有我給你們撐腰了。」他很輕鬆的道。

  映橋半信半疑的問道:「那您、打算如何撐呢?」

  「具體如何辦理,是下面的人該想的,我可不管。」他道:「總之你爹又要變成殷實富裕的雲老爺了。」

  映橋並不十分高興,就像他說的,他們現在的一切,幾乎都是他給的。

  這時季文燁輕輕歎道:「可惜現在還是個地方的小人物……任重道遠啊。」見映橋皺著眉頭,忍不住問道:「你有什麼煩心事?」

  她便立即笑瞇瞇的搖了搖頭。

  他上下打量她,嘀咕道:「……嗯……叫舉人的女兒做奴婢,好像不太好。」

  「不是好像,就是不好。」以為他良心發現了,映橋忙配合的說道:「我爹已經中舉了,我好歹是舉人的女兒了,真的不適合做奴婢,傳出去多不好啊,所以……您是不是打算……」說完,還故意擠出笑容討好他。

  季文燁板起面孔,認真的道:「有的秀才為了湊科考的路費,賣兒賣女,但高中後,幾乎都贖兒子,贖走女兒的卻鳳毛麟角。就像我,如果我是個女的,被拐走之後,侯府就會對外宣佈這個孩子病死了,杜絕以後有奴才姨娘之流的人上門認親,丟家族的臉面。至於你,我覺得你爹還是別贖了,徹底賣給我算了,這樣對他最好。」

  「不可能。」映橋自信滿滿的道:「我爹就是不當官,也會把我贖走。」

  「把你贖走有什麼用?若是府裡老太太或者太太身邊出去的丫頭,還有人願意娶,因為學了規矩,身子也清白。可是你……」他搭在她腰上,很自然的摸來摸去:「少爺身邊出去的丫頭,任哪個男人也得有心結。」

  「嘁,不是所有人都會把人往壞處想。」至少汪奉雲就不是這種人。映橋道:「我清不清白,洞房花燭夜就知道了,謠言什麼的,不攻自破。」

  他憋不住,撲哧一笑,摟過她親了幾下:「你懂的可真不少,一口一個洞房花燭夜。那你跟我說說,洞房花燭夜都做些什麼?」

  「……」映橋臉上一紅,一邊推他一邊急道:「我不知道,反正我要贖身,以後挺起胸膛做人。」

  他聽了,便一手托著腮,一手在她胸上摸了摸:「不挺的話,就更沒得看了。」

  映橋飽受調戲,惱了:「不要你管,我給你四百五十兩,然後我就走!」說完,氣哼哼的出去了。

  他微笑著看她的背影,但嘴角的笑容很快淡了下來。

  雲成源中了舉,再把映橋當奴婢放在身邊,的確不合適了。

  —

  放榜後,街上傳喜報慶賀放炮的比比皆是,好似過節一樣熱鬧。和外面的熱鬧不同,季文燁的府內,十分冷清。映橋等著父親回來,好好慶賀一番,結果和季文燁預料的一樣,她爹從省城轉回家鄉風光去了。

  終於過了一個多月,十月末才聽到父親回京的消息。聽說家鄉的事情都辦妥了,這意味著映橋父女在老家又有『窩』了。

  這一日,天空稀稀落落的下了小雪。映橋去藏書樓取了本書回來,沒有撐傘,頭上和肩膀上落了一層薄雪,一進屋便融化了,衣裳濕了一層。她便蹲在火盆前,烤火取暖,猶豫著要不要回屋換件衣裳。

  這時季文燁打外面回來,大紅的飛魚服也落了一層薄雪。映橋見了,忙過來給他掃肩頭的雪,順便抱怨道:「這時節的天氣可真討厭,下雪存不住,濕了衣裳。」

  季文燁見她衣裳也濕了幾塊,笑道:「給你買個皮襖穿吧,那玩意不落雪。」

  所謂的皮襖是指貂皮,京城中流行的很。據說有人買不起,還得找一件狐狸皮的湊合一下,否則出門不敢和人打招呼。映橋道:「身段窈窕,容貌端莊的少婦穿才好看,我這樣的,裹了一身皮襖,別人還以為哪家松鼠成精跑出來了。」

  他笑道:「有道理。」捏了捏她的臉蛋。不想映橋捂著臉不許他捏,氣呼呼的道:「別捏了,這樣下去,我這嬰兒肥一輩子也退不了了。」

  季文燁發現她最近和他說話越來越隨便了,這是個好兆頭,他道:「好、好,我不捏你臉了。」他換了便服,坐到書桌前翻看揭帖,映橋則給他泡好茶,在一旁等著他的吩咐。

  一時屋內寂靜,映橋想見父親,盤算著如何跟季文燁開口請求。

  「……少爺……」

  「我身上發冷,你去拿些金華酒過來,我喝一口暖暖身。」

  映橋瞧了眼剛泡好的熱茶,心想冷的話喝熱茶不就好了,但是主人吩咐,她只有照辦。去廚房熱了金華酒端了回來,再進屋時,見守門的小丫鬟們已經不見了。

  一般這種情況,就是季文燁準備動手動腳的時候了。映橋心裡有數了,將酒放在炕桌上,朝裡間看書的季文燁道:「少爺,酒熱好了。您在哪兒喝?」

  果然就聽季文燁道:「就放在炕桌上吧,我喝完,睡一覺。」

  映橋見外面雖然是個灰濛濛的下雪天,但其實時候還早。不過季文燁一向如此,作息沒規律。她哦了聲,將酒具擺好,又俯身去拜訪榻上的引枕。

  這時季文燁從後面過來,就勢摟過她的腰,抱著她坐下:「陪我喝一杯,天氣冷,一起暖暖。」

  映橋道:「……喝酒的話,還是找酒友吧,跟不會喝的人喝酒,沒意思的。」

  「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別人。」他溫和的道。

  她心軟了,只好陪他坐下,小酌了一口:「我、我爹回京了嗎?我想見見他……考中舉人,都沒慶祝過呢。」

  「我明天輪休,陪你過去一趟吧。」

  映橋不好意思的道:「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他含笑瞅她,越看心上越喜歡,摟她在懷,吻了她臉蛋一下:「你知道我跟你爹說什麼了嗎?」

  她搖頭。反正威逼利誘恐嚇,逃不出這幾招。

  季文燁拍了拍她衣裳:「潮乎乎的,你穿著不冷嗎?」手順進她衣裳內摸著她的肌膚,很擔心的道:「你身上好涼啊,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映橋不讓他碰,扯出他的手,無聲的呷了口悶酒。

  他對她的反抗,也覺得有種欲迎還拒的嬌羞,手又摸上她的腹部:「你討厭我嗎?」

  「……不討厭。」

  「那給我點甜頭好不好?」他輕咬著她的耳垂,艱澀的道:「我自從傷勢好了,還沒碰過女人……可我不想要別人,只想要映橋的……」明天送她回家,她見到她爹,雲成源會告訴她一切。

  映橋揪著裙子,身子微微發抖,臉頰泛紅,低聲道:「什、什麼樣的甜頭?」

  他曖昧的低喃:「別怕……重要的東西會給你留下的。」

  她咬了咬唇,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打算,於是低眉道:「……好吧。」隨即緊張的閉上了眼睛,任他再度吻上她的唇。映橋並不討厭他,況且這樣做,還蠻舒服的。許是喝了酒的關係,她身上發熱麻軟。

  季文燁沒想到她這麼配合,壓抑著興奮,慢慢的撩開她上身的襦衣,推到胸上,輕輕揉搓著椒乳。她羞的滿面潮紅,微微張開眼睛偷瞄了一眼,又立即羞的閉上了眼睛。這時就聽他道:「多虧了我總幫你揉搓,比以前大多了。」

  映橋聽了,哼唧道:「你放開我吧,我不陪你了。」他不理她,撫摸她白嫩的肌膚,吻著她的脖頸並向下,直到她小腹處。映橋羞的更沒法睜眼了,腿窩處好像沁出了什麼,她下意識的自己探手摸了下,從視線的縫隙中看到指尖透明的液體,立即什麼都明白了,趕緊害臊的把指尖往裙子上抹了抹。

  季文燁直起身子,去拿她遮在臉上的手,笑道:「你難道要一直這樣閉著眼睛嗎?」映橋臉頰緋紅的道:「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別理我,呀,討厭,別理我了。」他便在附在她耳畔道:「那好。」掀開她的裙子,分開她的腿,隔著衣料,用自己的慾火抵到她腿窩,像真正歡愛那樣。

  映橋腿間更加酥麻難耐,只覺得這樣挺舒服的,沒有拒絕的意思,只偷偷從指縫裡看他。季文燁身下脹痛,覺得這樣解決不了什麼,動手腿她的褲子。映橋這次不從了,按住汗巾子:「不……不行……」

  「我保證……不進去……」他啞聲道,復又低身吻住她的唇,一番溫柔的親吻後,映橋當真信了他的話,緩緩的點頭應允,很快感覺到下身一涼,不好意思的想夾緊腿。他低聲安撫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重新分開她的腿,露出那處柔嫩來,一瞬間騰地湧起一股悸動,險些把持不住,急促的喘了幾口氣,扶著火熱的玉麈只在外面來回摩挲,並不進去。

  酒勁上來了,映橋腦袋裡暈沉沉的,明知道這樣不好,還是這樣做了。這時她感覺到雙腿被他合上,腿肉緊緊的夾著他的火熱。不能真的讓他進來,只好這樣代替,映橋明白他想做什麼了,配合他的動作,雙腿夾緊。迷迷糊糊的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儘是他沉重的呼吸,直到滾燙的灼白落在她肚子上,一切才結束了。

  季文燁笑著抱著她,不住的親吻:「……我還以為你會哭鬧……」

  她羞的無法言喻,爬起來把襦衣放下,裙子繫好,一直撅嘴低頭不說話。季文燁捧起她的臉笑道:「我要跟你說一件事,我保證你聽了,會很高興。」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確實喜歡她,直接告訴他想娶她好了。

  「我有一件事要告訴您!」映橋搶先道:「您先聽我說……我想贖身,五百兩銀子,我湊齊了。還、還有……我欠您的恩情,也肉償過了……咱們兩清了,放我走吧。」

  季文燁還是第一次被人唬的一愣:「啊?你說什麼?」

  「當初是太太和徐姨娘要我的命,您保護了我。這恩情,我一直記得,不敢忘。所以您剛才做的那些事,我不抗拒,就當償還您了。銀子我也湊齊了,我爹考中舉人回來了,我不想再這樣了,我想離開,可以嗎?」

  他怔了怔,自嘲的冷笑了兩聲,捏著她的下巴道:「……剛才你不喜歡的話,為什麼不直接拒絕?!一廂情願的肉償什麼?!」

  「因為我覺得……只拿銀子的話……不夠還。」

  季文燁快氣死了,他盤算著如何娶她進門,她卻在算計如何離開:「你說銀子湊齊了,五百兩啊,你從哪裡弄的?」

  「你不信嗎?我拿給你看。」說著映橋跳下榻穿鞋要出門,季文燁在賭氣,任她去了。過了一會,就見映橋拿了兩張銀票放在他面前,他展開一看,是匯祥銀樓的五百兩兌取銀票,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從哪裡得來的?」

  「反正不是偷的,光明正大來的。」映橋道:「夠了吧,一共五百兩,那五十兩是提前贖身的違約金。」

  季文燁扶額,不知該拿雲映橋怎麼辦,打罵她自然是捨不得的,但她居然背著他,弄了這麼大一筆銀子在身邊,而且隱藏的神不知鬼不覺,今天一招攤牌給他來個下馬威,差點氣的背過氣去。

  「你離開我,想去哪裡?」

  「回鄉。」因為京城有季文燁。

  他心中憋了一口惡氣,怔怔抬眸看她:「我跟你爹說……如果他能考中,我就娶你進門……可是現在,我該好好想一想了,娶一個背著我搞鬼的寒女,到底值不值。」

  季文燁惡狠狠的說出這句話,忽然眼睛一酸,就見映橋探身過來,掏帕子遞到他眼前,愧疚的道:「您別哭啊……」

  他這才發現自己眼角有淚,尷尬的抹了下,朝她冷笑道:「滾吧,你自由了!」說完又覺得自己語氣重了,怕嚇到她,低聲改口道:「你可以走了,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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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4-9-16 11:24 AM

第四十四章

      映橋回到臥房後,往炕上一趴,只覺得渾身累得幾乎癱軟,除非天塌地陷,否則再不想動一下。莫名的感覺對不起季文燁,好像自己拋棄他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有人開門,以為是少爺來看她了,趕緊撐起身子回頭看,令她失望的是,不是季文燁,是黛藍拿了個信封進來。

  「……這是少爺叫我給你的……」黛藍不知發生了什麼。主人和映橋兩人打打鬧鬧,旁人可不敢多事。反正他們兩個吵完架,過幾天就和好了。

  映橋接過來,從裡面抽出一張眼熟的紙,打開才曉得是自己的賣身契。原來她剛才走的急,連賣身契都忘記朝他要了。季文燁看來是真的不想留她了,竟主動把這東西還給她。

  其實就像他曾經說過的,他正想留她,她是走不掉的。她今天做的絕情,季文燁大概已經很討厭她了。映橋把賣身契塞回信封,揚手扔進了火盆中,信封一沾上紅彤彤的火星,瞬間燒成了灰燼。

  映橋絲毫沒覺得的解脫,望著那堆灰燼,好一會才重新趴回炕上,死了一般的不動彈。黛藍怕她涼著,扯過被子給她蓋上,才返身出去。等黛藍走了,映橋爬起來,將寫過的書稿翻出來,平日穿的衣裳,打個包袱,擱在枕頭旁,等著明早天一亮就走人。

  她晚飯也沒吃,黛藍來叫她一次,她藉口自己生病了沒胃口,一直賴在炕上。她意志消沉,什麼都不想做。就這樣不知在不覺睡了過去,等再睜眼,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想離府之前給季文燁磕個頭告辭,不想就這麼直接睡過頭了。平日這個時候,季文燁早就去衙門點卯了,她心道壞了壞了,黛藍沒叫醒她,讓她錯過了跟少爺告別的機會。慌慌張張的順了順頭髮,就去正屋見找他。

  好在,他還沒去都指揮使司,正坐在桌前翻揭帖。

  季文燁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你還沒走嗎?我以為你早心急火燎的走了。」

  「我、我想給您磕個頭,再走。」映橋為難的道:「感謝您這一年多對我的照顧。」

  「照顧?按照你的說辭,不是肉償了嗎?何必再假惺惺的磕頭?」他頭也不抬的道:「兩不相欠了,你又不是我的奴才,尋常百姓,沒有犯案在我手裡,也用不著對我磕頭。」

  「噢……」映橋道:「那、那我走了……您多保重。」

  他這才抬頭,冷冷的了她一眼:「你也是。」

  怎麼像威脅一樣? !映橋忽然有些不捨:「少爺……」

  「我不是你主子了,這麼叫不合適。」

  映橋便改了稱呼:「……季大人……您保重……我告辭了。」不管他願不願意,給他鞠個躬,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可能是自由來的太突然了,她還不太適應,踏出大門口的瞬間,居然滿心都是濃濃的失落感。未等下台階,就見父親竟等在門外,她驚訝的道:「爹,你怎麼來了?」

  「映橋——」雲成源驚喜的道:「你真的出來了?今早上來人叫我來領你,我半信半疑的來了,還真把你等到了。聽說你贖身了,我還不信,難不成是真的?」

  映橋尷尬的笑笑:「是真的,這裡說話不適合,咱們回去說吧。」

  雲成源接過映橋的包袱,指著胡同口道:「馬車停在那邊,咱們不用走著回去了。哈哈,你不知道吧,你堂叔把銀子還給咱們家了,吃穿不用再愁了。我還想等日子到了把你贖回來,沒想到季大人現在就把你放出來。快跟爹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映橋疲倦的道:「咱們回家再說吧。爹,這馬車是你買的?」

  「當然了,要不然我怎麼從省城回來的?以後出門方便多了。」雲成源高興的道:「今年真是雙喜臨門,我高中了,你也贖身了。」

  映橋被父親高漲的情緒感染,似乎沒那麼失落了,跟著笑道:「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上了馬車,映橋跟父親一聊天才知道。自從放榜之後,他就回了趟老家,在知縣的幫助下,打了一場官司,追回了當初被騙的銀兩,剎那間雲成源又變成雲員外了,加之有功名在身,知縣大人十分熱情的招待了他,在縣裡與眾人吃吃喝喝,直到半個月才回京城。

  「爹……咱們得搬出你現在住的地方了,另找一方住處,反正有錢了,我已經跟季文燁沒關係了,不好再住他的房子。」映橋靠在車壁上,有幾分難過的道:「我賣身契都燒了,不會再回去了。」

  雲成源剛才只顧說自己的事,這時才問道:「對了,我還沒問你,他怎麼把你放了?」難道是要映橋回來準備婚事?應該不是,如若如此,不會這般草率,就叫映橋拿一個包袱自己出門。

  映橋簡略的道:「拿銀子贖身了。上次見到你,我忘了告訴一件事,那就是我當時已經湊齊了贖身的銀子,是江奉桐給我的書稿錢,直接送到了府裡,我偷偷攢著,昨天一併給了季文燁,他就讓我走了。」

  「那他跟沒跟你說別的,比如回家……待嫁?」雲成源道:「他在我應考前跟我說,如果我中了進士,他有娶你過門的意思。我為了這個,可是豁出命去考了。現在這個樣子……他是什麼打算啊?」

  「他居然真的說過?」還以為他昨天說的是氣話。映橋百感交集,但很快重新平靜下來:「沒打算了,我們鬧掰了。」

  「……」雲成源怔了一會,突然高興的笑道:「太好了,太好了!他說要娶你,我為了不要你當姨娘,自然是全力以赴的應考。但有個前提,他會一直糾纏你,不放手。如果是那樣,做正妻當然比做姨娘強多了,爹為了你,拼了!不過,他一旦不糾纏你了,什麼正妻啊姨娘啊,咱們都不稀罕!」笑完了,忽然想起了什麼,又不好直接問,表情糾結的看著女兒。

  映橋知道父親在擔心什麼,他擔心的是季文燁把她玩膩了,一腳踢了出來。趕緊給父親吃定心丸:「他沒碰我。就是覺得我長大了,不逗趣了,就叫我贖身了。」

  雲成源的感覺是,有個惡霸要霸佔她的女兒,可是突然有一天,這個惡霸對女兒失去了興趣,叫她重新恢復了自己。他仿若新生一般的道:「我就知道季文燁是心血來潮才想娶你,等他冷靜下來,他堅持不了多久。他到底還要娶個跟他沆瀣一氣的女人。很好,很好,他放手就好。」

  「……」

  雲成源神采飛揚的道:「我告訴你啊,江奉桐原名叫汪奉雲,是貴溪汪家的人,他是今年的江西解元!你不知我這幾天多犯愁,就盤算著如何叫你離開季文燁,正正當當的嫁給汪奉雲。沒想到,哈哈,你就贖身出來了,映橋啊,你命還是挺好的。」

  「人家是解元,怎麼會娶我,而且當初婚書都退回來了。」映橋看了眼父親,發現他爹開朗多了,難道是因為考中了舉人,找回了家產,重拾自信的緣故?

  雲成源擺擺手:「婚書這種東西,在我看來沒什麼用。他如果不想娶你,拿婚事硬逼著娶了,嫁進去對你也不好,何必嫁他。我的意思是,憑當初的交情,他還是願意娶你的。不信的話,等他來京,聽聽他怎麼說。」

  映橋撅嘴道:「要不然咱們回鄉吧,別在京城裡混生活了。」

  「那也得等我考完春試再說。」雲成源對未來已經規劃好了:「假如春試過不了,汪奉雲也沒有跟咱們繼續深交的意思,咱們就回鄉去,爹給你找個老實人家,過小日子去。」

  她贊同的道:「嗯,我也覺得小日子好。」

  說話間已經回到了住處,此地歸屬季文燁,所以不能再住下去了。用過午飯,雲成源掏了幾百文錢給車伕張勝,叫他去托人找房子。因為明天的春闈,各地的學子已有提前入京準備的,京城本地人每逢科舉年都向外租賃院落賺錢,所以房源充足,住處很好找,到傍晚時候,張勝回來說,已經找好了三個院落,叫雲成源明天去看屋子。

  有錢的生活是很方便的,第二天雲成源乘車去轉了一圈,敲定了一處獨棟小樓帶前後院的院落,租到明年春闈結束,跟物主當面簽了文書,下午回來便將家當用車裝了,鎖門而去。鑰匙則派人交回季文燁府上,自此,似乎真的再無瓜葛。

  他們父女算有兩個僕人,分別是做飯的文嫂和趕車的張勝外,可以說夠用了。但是雲成源總覺得虧待了映橋,說什麼也要再買個丫頭伺候女兒。映橋之前一直在做丫鬟,剛贖身就買丫頭使喚,總覺得怪怪的,一直不同意。

  所以每次雲成源出去,映橋都要叮囑她爹:「不要買人回來——」

  好在映橋不同意,雲成源不敢輕舉妄動,買丫鬟的事,遲遲沒有辦成。正因為沒有使喚丫頭,家裡瑣碎的事,得映橋親力親為。自從贖身回來,她連寫故事的時間都沒有了,每次都在和文嫂做針線。

  她在季文燁身邊的時候,除了貼身的衣物外,衣裳都是穿府裡的針娘做好的,根本沒動手裁剪縫過外衣。她跟著文嫂連學帶練的縫棉襖,差點被折磨瘋了。但一想,多學點生活的技能,總沒壞處,又硬著頭皮跟著文嫂學做棉被。

  而且,很快她就發現除了累點外,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她可以隨便在家裡塗塗畫畫,不用怕被季文燁發現,想賴床就賴床,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也不再做當了姨娘被正妻打死埋在後院的噩夢了。

  然後,映橋就發現自己長胖了。

  這還沒到過年呢。

  過年免不了吃吃喝喝,大魚大肉吃下來,那還了得?

  正好到了年底,文嫂要去靜慈庵找姑子給她去世的丈夫孩子唸經,映橋就也跟著去了。雲成源開始不同意,總覺得女兒脫離了自己的視線不安全。不過後來文嫂的老街坊和她們的女兒,加起來有七八個人,都要去庵裡進香吃幾天齋飯,看起來穩妥多了。

  雲成源覺得女兒出去散散心也好,這才同意了她出門。

  文嫂雖然不會說話,但她的老街坊們可都是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的正常人,一同去庵裡的還有兩個和映橋差不多大的女孩,都沒取正經名字,只以王五兒和劉三兒稱呼。

  年底來燒香的客人很多,映橋一行人非富非貴,除了映橋長得漂亮外,再沒引人注意的地方了。師太和有頭臉的姑子都在接待有頭臉的貴婦,她們就由一個看起來乾癟瘦弱的尋常尼姑接待了,問了她們要誦什麼經,安排了客房,就退下去了。

  文嫂的老街坊一個勁兒的說:「幸好咱們早來了,再過幾日,連客房都得住了。文嫂的經要誦七天,來晚了,准排不上了。」

  映橋除了出門透風外,另一個打算就是住在尼姑庵裡,吃吃素齋,刮刮肚子裡的油水,為新年大吃大喝做準備。

  但她沒想到,素齋這麼『難』吃,中午開飯,費了一番勁才嚥下去。可周圍的人卻吃的很平靜,她不禁懷疑是自己味蕾岀了問題。

  入住的第二天,姑子開始給文嫂故去的丈夫誦經,映橋聽的昏昏欲睡。正在她神遊飄忽的時候,就見劉三兒從外面跑進來,一臉驚懼的道:「不好了——出事了——庵裡進逃犯了,官府來搜人,叫咱們都去大殿。」

  大家都是一驚,姑子停了誦經,也是一臉的無奈和痛心,眾人面面相覷,都跟著姑子一併去了前面的大殿。映橋覺得這橫生的枝節倒蠻有意思的,比起誦經,看官府搜逃犯更有趣。

  可是出了禪房,見到跨刀走來的所謂『官府人員』,她就呆了。

  這哪裡是官府的人,這是凌駕官府上面的錦衣衛!

  她有不好的預感,如果猜的不錯,那個『逃犯』八成就是她。進了大殿,果見季文燁背手站在點中央,目光掃視著殿內的人。他身旁站著庵裡的師太,正跟他說什麼,而季文燁似乎根本沒在聽。

  映橋臉一酸,當即便鎖緊眉頭,咬著唇瞪他,到底想做什麼?

  季文燁想做什麼?當然是來找線索的。她留下的銀票,他派人查過了,兩張都是書商鮑六存的匯祥銀樓。至於這鮑六和雲映橋是什麼關係,因他回徽州老家去了,派人去查,還沒消息。

  映橋離開他這件事,越想越蹊蹺,她的銀子究竟是誰給的?為什麼給她?不查清這點,她身邊存在這麼一個幫她的人,早晚要攛掇她離開。

  可映橋自從贖身回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見她和哪個男人親近過。季文燁就更想不通了,直到知道她來尼姑庵了。有些姑子專做幫人牽線搭橋偷情之事,藏污納垢的尼姑庵和尚廟比比皆是,季文燁對這些地方,向來沒好印象,一聽雲映橋來這裡了,當即料定,她是來和某人幽會的,便帶了人來搜一搜。

  季文燁已有幾十天沒見到雲映橋了,此時一見,不禁怒從心中起。

  她居然還長胖了一點,皮膚白裡透紅,眸子亮晶晶的有神。這得多薄情、不、這得多沒心沒肺的人才會這樣?!一想到她走之後,自己茶不思飯不想的模樣,便覺得自己簡直傻透了。

  其實映橋見憔悴的季文燁惡狠狠瞪她,多少已經猜到他的想法了。

  她有些愧疚的抬手揉了揉臉,心想,我又不是故意長肉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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