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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4:07 PM

可望雲耶 -【穿越之長媳之路(嫡妻說了算)】《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4-6-6 01:23 AM 編輯

【書名】:穿越之長媳之路(嫡妻說了算)

【作者】:可望雲耶

【內容簡介】:

  古代婚姻生活錄

  一條長媳之路,榮華無比

  她付出多少,就要得到多少

  穿越七年後,顧容昐明白

  愛情遠不如包子們和自己來得可靠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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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4:09 PM

第一章 陌生關係

  七年前,容昐穿越成為龐國公府的太太

  附贈一枚水火不容的大兒子龐長灃。

  穿越第三年,她為龐晉川生下了一個小兒。

  在第五年裡,顧容昐流掉一個孩子。

  ——————————————————————

  廚房裡,臨近午時正是熱鬧異常。

  長米熬粥,熱騰騰的在砂鍋內翻滾,容昐挽起鬢角的散發,回頭對身後的林嬤嬤笑道:「嬤嬤,您看我這粥熬的可好?」

  林嬤嬤是個四十開外的婦人,穿著青黑色襖裙,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眼睛向上微挑,顯得極為嚴厲的樣子,她伸頭看了看,板著臉:「如果太太能每日去看大公子比熬這些好多了。」

  容昐抿了抿嘴,並不應聲,繼續攪動鍋底。

  林嬤嬤繼續道:「大公子是太太的親生兒子,又是爺的嫡長子,雖然從小都是養在夫人身邊和太太不大親近,但他近來咳嗽越發厲害,爺既然將他接回來了,太太更該時常去看著,趁著這機會好親近母子之情才是。」

  龐長灃嗎?

  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是她剛穿過來的第一個新年,這個孩子她一抱起就哭的厲害。

  第二次見到這個孩子,是她的生辰,孩子會叫人了,叫她第一句話是——太太,邊叫邊退到奶娘身後,怯生生看她。

  第三次……

  第四次………

  已經記清楚了,印象中這個孩子,從來和她不親。

  溫熱霧氣從砂鍋中騰騰冒出,容昐回過頭笑道:「粥熬好了,夾起來給大公子送去吧。」

  那白粥只加了冰糖,撒了枸杞,最是滋陰養肺。

  身後兩個丫鬟連忙上前夾出砂鍋,倒入罐中。

  容昐退居二線,由著林嬤嬤提她解下身前的兜子,洗淨兩手,抹上香膏,戴上金鐲,玉玨。

  走出廚房,她見梅花開的灼灼,又叫幾個丫頭剪下給灃哥兒送去。

  她就坐在廊上看著。

  十一月初,百花皆殺,唯獨梅花爭艷,在銀白的雪色中迎風斗雪,她只拿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兒,就不覺沾染上了梅花的幽香,好聞的很。

  林嬤嬤親自裝好罐子,提著出來。

  見容昐不自覺的模樣,忍不住咳了聲:「太太,該去大公子屋裡了。」

  「你去就好,我還有事要忙。」容昐連忙擺擺手,笑的有些浮。

  林嬤嬤一生氣,語速就開始快:「好歹您也是他的親娘。」

  容昐哭笑不得:「那孩子不喜歡我。我要是去了,他可能也不願意見我,他在病中我去了更不好。」

  如果要用一個成語來形容這對母子的關係,那大概就是:水火不容。

  如果要用一句詩歌來形容兩人的感受,那肯定就是:前情往事隨風去,自此見面為路人。

  林嬤嬤沉默了下,似乎在判斷她言語間的可行度。

  不遠處秋菊急匆匆跑過廊道,僕人紛紛避退兩邊。

  「太,太太……大公子,大公子。」秋菊氣喘吁吁的俯身,困難的嚥下口水

  容昐皺起了眉,站了起來。

  林嬤嬤連忙上前握住秋菊的手,緊張道:「可是哪裡不好了?昨兒個夜裡就喘了大半宿,這隆冬天氣最容易發病了!」

  容昐也有些緊張了。

  林嬤嬤叫人倒了杯水:「你快說。」

  秋菊吞了口水,使勁搖著頭,一鼓作氣呼啦全講了出來:「是,是大公子把太太送的吃食都給丟到外頭了!」

  話音剛落,熱火朝天的廚房一陣寂靜,眾人的視線全部落在容昐身上。

  容昐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排除了緊張的感覺。

  這個孩子,如果當初養在她身邊,也不會到這種地步。

  林嬤嬤擔憂的轉頭看她:「太太,大公子年紀還小。」

  容昐抽出帕子咳了一聲:「去看看。」

  龐長灃養病期間就住在她的小院子裡,容昐讓人收拾了東廂房出來。朱歸院是龐府冬日裡最美的院子,白雪皚皚,紅梅灼灼,閣樓錯落有致,行走方便。

  待她匆匆趕到時,門口散落著摔的七零八碎的東西。

  洋人的懷表,街上的虎頭娃,還有她讓人繡的手絹也被剪成一段一段,上面的生肖牛壓根就看不出樣子來,看得出來是用剪刀挑了絲後再剪斷的。

  容昐一一撿起,龐長灃就坐在大廳正中央的塌子上看著她,身上就穿著薄薄的藍色綢緞寢衣。

  俊秀可愛的小臉耷拉著,兩雙濃密的眉毛擠在一起,黝黑的雙眸死死盯著她,見她走進來,尖聲叫道:「我要回龐國公府!」

  容昐見他沒哭,還會說話,心下稍安,上前撿起手絹:「這裡就是龐府。」

  「是龐國公府!夫人住的地方!」長灃搖頭。

  林嬤嬤要跟進來,容昐擺手搖頭,進了正屋環繞四周婢女:「都下去吧。」

  眾人安靜的行禮退下,

  龐長灃急了,臉憋得通紅:「不,不准走!」婢女們猶豫了下,紛紛看向容昐。

  「下去!」容昐再道,眾人這下沒了顧慮,眼明手快連忙退了出去。

  龐長灃恨恨的盯著容昐:「你敢欺負我!我一定要告訴夫人去!」

  容昐站在原地,看著他,那一雙黝黑的眸子和薄情的嘴巴和龐晉川長得真像啊,連輪廓都是一模一樣的,容昐問:「你不喜歡這些東西?」

  龐長灃愣住了,容昐繼續收拾。

  「不許你動我的東西!」龐長灃似刺蝟一般猛地站了起來。

  容昐回頭:「這些是我送給你的,所以也是我的東西,你明白嗎?」龐長灃語塞,氣的兩眼冒火,卻對她無可奈何。

  容昐沒有興趣和他乾瞪眼,這樣反而會激發他的怒氣。

  她轉過頭,卻忽見地毯上一個黃牛造型的瓷器。

  這黃牛似有些年歲了,但好像經常被人撫摸著,有些地方連顏色都沒有。她撿起來,放於手心細細撫摸。

  「不許你碰它!」龐長灃卻像瘋了一樣瘋狂的上前要搶。

  容昐眼睜睜的看著黃牛在她手上砸下,完完全全碎成了細片,連龐長灃也呆住了。

  屋外丫鬟稟道:「啟稟太太,大公子。小公子到。」屋內兩人紛紛轉頭。

  「媽媽。」門口傳來一聲小兒的呼叫。

  背著光看不清他的模樣,只略微看出是一個小兒肉呼呼的依在門廊上,笑嘻嘻的。

*********************

  作者有話要說:  

  夫人:專用於老一輩的太太稱呼;

  太太:用於年輕一輩的稱呼,在此做出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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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4:11 PM

第二章 男人女人

  龐長汀五短小肉肉的身子蹦蹦跳跳跨進門,一雙圓鼓鼓的大眼好奇的轉動著,他叫了容昐一聲,又看見長灃,嘴角往上咧開了去,甜甜笑:「大哥哥。」

  長灃看著和自己十分相像的弟弟,彆扭的轉頭,哼了一聲。

  容昐將這兄弟兩的表情盡收眼底,無奈的長歎一口氣。

  「你過來。」容昐招手向小兒,長汀立馬屁顛屁顛跑過來,他看到地上的碎片咦了一聲,又煞有其事的哦了一聲,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林嬤嬤看著好玩,笑問:「小公子怎麼了?」

  長汀答道:「我知道,我也有一個,我是蛇,媽媽也有送給長灃一個!哥哥的黃牛是誰送的?」

  容昐忽的一怔,這黃牛是她送的?

  時間太久了,回憶起來隱隱約約的確有這個印象。

  長汀不滿意母親的失神,說著從厚厚的襖衣中掏出一個小紅繩,底下的墜子赫然就是一條小金蛇。

  那紅繩看著已經有些年頭了,不過編的極為仔細。長灃咬牙死死盯著弟弟,握拳,眾人不備之下突然衝了上去一把將長汀推到,坐在他身上,用勁往下拽紅繩。

  長汀大叫一聲,護住,扭頭要推長灃。

  容昐趕忙上去拽住長灃的手:「快放手!」長灃似沒聽到一般,拽的更用力,手關節都開始泛白,容昐無法只得將他手指一根跟掰開,卻惹得長灃紅了眼眶狠狠瞪來。

  有一剎那的失神,容昐不由鬆開手,長灃使勁擦甩眼中淚水,再一用力金蛇已經落入他手掌之中,推開門口的林嬤嬤衝了出去。

  容昐連忙喊:「快跟去看看。」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了上去。

  容昐頭疼的很,這大寒冬的就這樣衝出去肯定得生病,她連忙拿了長灃的披風也要往外追,身後的長汀卻抓住她的袖子哭道:「媽媽,壞哥哥!長汀脖子疼!」

  容昐將他下顎抬起,見脖子上果真被勒出一條紅痕,細摸著倒還好,便摸了摸他的頭安慰道:「不許說哥哥壞話,叫奶娘帶你回去。」

  說完往外疾步走去。

  才剛追門口,只見長灃已經被他的奶娘拉了回來,奶娘拉著他說著什麼,長灃嘴巴緊緊抿著,一個勁兒的搖頭。

  李奶娘推了長灃一把,厚厚的嘴唇咧開來笑道:「奶奶,哥兒年紀還小,不懂事,您別放在心上。」

  容昐見他身上披著厚厚的披風心下漸安,上前拉住他的小手。

  長灃卻往後一退,低下頭:「讓太太擔心了,是長灃不對,這給您。」打開手掌心,裡頭是剛從長汀脖子上拽下的小金蛇。

  長汀一見,跑上前去,踮起腳跟搶回:「這是我的!」收回自己的小香囊裡。

  容昐瞪去,長汀才不甘願嘟嘴:「大哥哥。」

  長灃幽幽道:「太太帶弟弟回去吧。」

  容昐扶額,知道他誤會自己要帶著長汀離開不管他,她蹲下身摸了摸他柔軟的黑髮,笑道:「剛才看你跑出,我與你弟弟都十分擔心,連忙找了你的披風追出來,好在你也回來了。」說著揚起手上的披風給他看。

  長灃低著頭不語,容昐無奈,只得囑咐道:「你先回去洗個澡,別凍壞了。娘給你熬了白粥,吃了藥再睡懂嗎?」說著伸手去摸,長灃別過頭。

  容昐只得放開他,又交代了奶娘一些事兒,拉著長汀的小手離開。

  在經過月亮門洞時,容昐忽然轉過頭,只見白茫茫的雪天冰地之中,長灃背對著她站的極直,李奶娘拉著他的手進了屋子。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在容昐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辛酸。

  這孩子不是她生的,卻和她有母子的緣分。她穿越過來的時候,原來的顧容昐難產死了,聽說是孩子剛生下來連面都沒見一面,就被顧夫人帶走撫養,顧容昐之後就得了血崩。

  而她和長灃朝夕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即便是有,身邊也總是跟著一大群的丫鬟嬤嬤。

  七年的時光裡,她漸漸接受了穿越,接受了再也回不到現代的現實,還和龐晉川生下來小兒長汀,可是她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孩子。

  她知道,這孩子對她有敵意。

  可她寧願他跑過來對她大喊:「為什麼要養弟弟,不要我。」也好過什麼話都不和她說。容昐有一天晚上就真的做了一個這樣的夢,夢醒後告訴了林嬤嬤。

  林嬤嬤很平靜的說:「太太,這是常理,極少有主母將孩兒親自教養在身邊。」

  容昐靜靜的聽著,只是笑笑。

  她差點忘了,自己所處的是什麼時代。

  ————————————————————

  傍晚,龐晉川回府。

  遠遠的,看見那個男人走來。

  龐晉川,二十四歲,靠著科舉探花郎的出身,已然是工部的員外郎。他長得不是頂好看,一張國字臉,卻有一雙濃墨黝黑的雙眸,眼睛不大稍顯淡漠,沒事時總是靜默看著書,高高的鼻樑下,嘴唇單薄冰冷,只有在兩人情@動糾@纏時才見他有一丁點的溫度。

  這樣子的男人,心從來不會在女人身上。

  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很有魅力,似蜜糖,惹得女人心甘情願繞著他轉。

  容昐的餘暉掃過旁邊站著的宋芸兒,龐晉川小妾之一,卻是最得他的歡心,已經為龐晉川生下一子一女,聽林嬤嬤說,她家是老太太的遠房親戚,在顧容昐懷有長灃時被夫人下定納進來侍候龐晉川。

  而她眼中的炙熱是容昐羨慕的,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愛過龐晉川的,那時候竟為了他心甘情願的生下了長汀。

  只是如今,一切都沒了。

  龐晉川走近了,穿著四品蟒袍官服。

  容昐帶著其他人行禮,龐晉川淡淡的看了她一樣,虛抬一手後,撩開袍子徑直往屋裡走去。

  容昐跟進去,給他沏了茶,站在桌邊看宋芸兒站在偌大的落地穿衣鏡前,一雙白皙的芊芊素手環著龐晉川的腰,熟練的解開白玉腰帶。

  一個郎才一個女貌,天生一對啊!

  林嬤嬤推搡了容昐一手,接過她手上的茶壺,努努嘴:「太太這些事兒就讓我來吧,您去給爺換衣裳。」林嬤嬤的聲音不大也不小,卻正正好能落入所有人耳中。

  宋芸兒頓時羞紅了臉,像被手燙著了一樣,連忙縮回。

  恰在這時,門簾子從外面撩開,低頭走來五六個丫鬟,手上端著食盤,放好菜後又一一退出,屋內頓時瀰漫著一股濃郁的飯菜香。

  「太太。」龐晉川在鏡中看著容昐,宋芸兒依依不捨的紅著眼眶靠後。

  容昐壓根就沒有給龐晉川換衣服的準備,可現下也只得硬著頭皮,拉著笑容走上前去,踮起腳將他衣服上的紐扣一一解開。

  龐晉川俯視看她。

  眼前這個低頭的女人,裸~露出的脖頸白皙光滑,不聒噪,不爭寵,為他生兒育女,照顧後院,是比那些大臣裡的凶悍的主母強上不知多少倍,可他總是隱隱約約覺得少了什麼。

  少了什麼呢?以前的她好像不是這樣,她也曾大聲的對自己笑,也哭過,也和其他女人爭寵過,但如今卻如此的平靜從容。

  是什麼時候起發生的改變?

  龐晉川盯著容昐的臉努力的回想。

  容昐解的認真,龐晉川看的也認真。

  一旁的宋芸兒咬著牙,心裡吃味不已,她想上去擠開太太,想繼續給爺解扣子,這些本來都是她的事兒現如今卻被太太搶走了。

  她又有那點不如太太呢?老太太都喜歡她,連爺也是喜歡她的。

  「太太,天氣冷的很,菜快涼了。」宋芸兒忽然走上前,站在兩人中間低眉俯身道。

  被打斷回憶,龐晉川有些不悅,但看著宋芸兒柔弱嬌媚的容顏他的氣少了許多,回過頭對容昐道:「讓芸兒侍候吧。」

  林嬤嬤犀利的看著宋芸兒,低聲哼:「狐狸精。」

  容昐緊提起的心終於鬆了下來,連忙轉身退下,正在旁邊給他試熱水,擰著帕子,龐晉川忽然道:「今晚我留宿。」

  一語猶如平地驚雷,頓時把屋裡安靜的氣氛震開。

  容昐似有不信,只覺得耳朵裡頭亂哄哄一片。

  在兩年前,容昐曾流掉一個孩子,從那時起兩人就極少同房。她不願意,她的冷淡他能感受得到,龐晉川不是會勉強自己的男人。

  然而他龐晉川今晚說要留宿,要幹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太太。」宋芸兒只有一瞬間的猶豫,便上前盈盈一拜,甜道:「恭喜爺,恭喜姐姐了。」

  柳腰纖纖不及一握,翠綠色的坎肩越發襯的她身姿輕盈,宋芸兒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長處,也知道這個時候龐晉川需要的是什麼樣的女人。

  容昐撇過頭,略顯得有些嬌羞,偷偷瞧了龐晉川一眼,又迅速低頭。

  然而與面上的興奮所不同的是,眼中餘下了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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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4:15 PM

第三章 夫妻父子

  用過晚膳,龐晉川果然沒走,容昐屋裡侍候的人臉上止不住的喜悅。

  特別是林嬤嬤,看著宋芸兒面色黯然的離去更是笑的合不攏嘴。連帶著連容昐平日裡極少用的沐浴香料也強制加了一些。

  容昐平日裡就注重保養,生完長汀後更是如此。

  在熱水的滋潤下更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柔美,她本人尚且不覺,只是從浴桶中出來後隨意披了一件素色的暗紋寢衣,烏黑油亮的長髮輕輕鬆鬆的用一根珍珠釵簪在後頭,臉上脂粉未施,乾淨整潔。

  從隔間出來,龐晉川已經坐在床沿,長髮隨意披散著,身上是鴉青色的長袍,顯然也是沐浴過的,還帶著一些濕意。

  他挑了一本書翻看,聽見聲響抬頭看去。

  只這一下,便移不開眼。

  他是見過容昐的美麗,不止一次的知道她的甜美,可今日再見她出水的模樣,龐晉川只覺得自己的下腹忽然腫脹的難受。

  「過來。」龐晉川啞聲道。

  容昐低眉,嘴角帶著一絲嬌羞,迎上前去,離床頭只有半米處停下,俯身,輕輕喊了一聲:「爺。」俯身處寢衣隨之下移,恰好露出裡頭的銀白邊大紅肚兜。

  肚兜裹著她的豐滿,一對玉兔將跳未跳,惹得龐晉川口乾舌燥,越發不能忍耐。

  「太太!」龐晉川低吼一聲,迅速將她拉入自己懷中,剝了那礙眼的上衣,在等下細細瞧著那對玉乳。

  心下更是愛不釋手,也不脫了,左右捧著來回蹂躪。

  「嗯。」容昐低哼一聲,這具身體在他手下動情極快。

  龐晉川幽深無敵的黑眸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露齒只是一笑,下一秒猛然低頭將那對寶貝含入口中。

  一種酥麻,癢疼的感覺迅速的封閉了容昐的五官,在他的挑逗下,只覺下面異常的空虛,她需要龐晉川,需要龐晉川的狠狠的填滿她的空虛!

  ————————我是河蟹分割線————————————

  這場性事來的漫長而又讓人戰慄。

  兩年來雖沒有在一起,但兩具身體的默契程度卻著實讓容昐驚訝。

  龐晉川的能力她是知道的,可今晚他好像無法饜足一般,一次又一次將她捲入滅頂的顫動之中!

  到最後容昐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了,被龐晉川抱著進了浴室。

  這個色狼卻尤未饜足,容昐迷迷糊糊間覺得有些刺痛的下體又被揉搓深入。

  她睜開眼,只瞧自己整個人都掛在龐晉川懷中,龐晉川真低著頭認真的清洗她的那裡。

  見她醒了,龐晉川才回過頭,長舌探入她口中肆意掠奪著,直到容昐無力捶打他胸膛時,龐晉川才放開她,摟著她的腰部,喘著粗氣。

  容昐猶豫了下,求道:「今晚不要了。」說著推開對方的賊手。

  龐晉川熱氣扑打在她白淨的耳垂:「乖……再給我一次,你也要的,你看下面都濕了。」說著手已經往下。容昐這下是欲哭無淚了,這人不是一堆的小妾嗎?這是多久沒給餵飽了,今晚這樣子的折騰。

  床上已經鬧了三次了,現在還要第四次。

  「我那裡疼。」容昐哭道,嗓子之前都叫的有些沙啞。

  龐晉川卻似沒聽見一般,一指已經深入,容昐連忙按住,龐晉川抬頭皺眉,容昐猶豫了下咬牙道:「你,你要不去找其他人吧。」

  一下子龐晉川的臉黑的不像樣,本是動情的雙眸猛地轉黑,帶著一絲陰冷:「今晚我就在這!」兩指深入,被她緊緊包裹的感覺該死的讓他不住的沉迷。

  容昐猛地打了個抖。

  龐晉川往裡,找到她的敏感點,狠狠扣住,惹得容昐戰慄不已。

  龐晉川看向她,平日裡冷然的聲音帶了一些誘惑:「要麼?」

  容昐搖頭。

  不癢不疼的一撞,耳朵被他咬住,含在嘴裡,熱熱的:「真不要?」

  容昐再也忍不住地哼出聲,她所有的敏感點他都一清二楚。

  「唔……」

  龐晉川滿意的看著她的臉色漸漸變得粉紅,帶著情欲的嬌羞,他就是不給,繼續磨著:「還叫不叫我去別人哪裡?」

  容昐垂懸欲哭,越發的靠近他。

  龐晉川道:「我歡喜你的,那你歡喜我嗎?」

  容昐猛地抬頭看他。

  龐晉川看著她的眼眸逐漸清晰,露出一個極其殘忍的笑容,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輕道:「我要你,你有拒絕的能力嗎?」一個挺身,深深埋入她體內。

  容昐疼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乖,別哭。」龐晉川吻上她的淚水:「你知道我不喜歡你忤逆我。」

  這個男人,兩年前她就知道他有多無情了。

  ————————————————————

  一大早,是被外面的吵鬧聲弄醒的。

  容昐睜開眼,只瞧外頭的天還濛濛亮,龐晉川站在衣鏡前攤開兩手,任由婢女服侍著穿衣。

  他頭也沒轉,道:「醒了?」

  容昐嗯了一聲,想從穿上爬起,可是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龐晉川在鏡中笑了笑,眼中浮出一股溫情,服侍的婢女頓時羞紅了臉忙低下去。

  「你的小兒在外頭鬧了好一會兒了,你既然醒了我就叫他進來。」龐晉川拍拍手,扇門打開。

  長汀像小鳥一樣飛快的串進來,瞧見龐晉川也不怕,露出甜的能膩死人的笑撲上去:「父親——」

  龐晉川接過小兒子摸了摸他的小手:「嗯,今兒個是暖和了。用了牛乳了沒?」

  長汀搖搖頭,和龐晉川極其相像的眉頭一皺:「兒子想父親母親了。」

  龐晉川吻了他紅紅的小油嘴一口,目光似有略無的掃過兒子身後的乳娘身上,稍作停留笑出聲:「好,小兒那就跟著爹爹吃。」

  乳娘後背頓時覺得一陣陰冷,額上不禁流下汗來。

  容昐瞭解這目光的含義,不由的有些同情的看向長汀的乳娘。

  長汀被龐晉川抱著去洗了臉,兩個父子膩歪在一起談天,聲音大的容昐這邊都能聽得到了。

  長汀問:「父親,為何您在娘的屋裡呢?」長汀小兒四歲了,正是好問的時候。

  龐晉川沉默了會兒,反問:「小兒你喜歡嗎?」

  「嗯!喜歡極了!」

  長汀的答案立馬取悅了龐晉川,龐晉川哈哈大笑:「好,那以後爹爹常來娘這裡,小兒醒來就可以看到爹爹了。」

  父子兩人鬧做了一堆,容昐呆呆的坐在床上聽著。

  她都忘記了,長汀這孩子打一出生就是被龐晉川抱在懷裡長大。

  長灃也是他的兒子,只是因長灃從未養在他身邊,且身體自幼不好,並不得龐晉川的寵愛。小兒極像他,幾乎得到了龐晉川所有的寵愛。

  不知不覺的,她忽然想起兩年前流掉的那個孩子。

  是個女娃兒,五個月已經成型了,孩子離開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到了兩天後才知道胎停了,那時候龐晉川在哪裡呢?

  容昐回想著,是了,被宋芸兒叫去了。

  「娘,抱抱!」容昐回過頭,忽見父子兩人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跟前。

  長汀嘟著嘴巴,伸開手,委屈的看她,顯然已經叫了好多次了。

  龐晉川神色冷然,也盯著她,對她忽略小兒的行徑不太滿意。

  容昐咧開笑,伸出手去,長汀回到自家娘親的懷抱極是高興的左扭扭右扭扭,像只小豬一樣。

  「娘,爹爹說今晚還來陪小兒。」

  容昐摸摸他的頭,轉移話題:「去看過哥哥了沒?」

  長汀搖頭:「哥哥不讓小兒看。」龐晉川皺起了眉。

  「乖,那等會用完膳和娘一起去看哥哥好嗎?」容昐問。

  「好。」長汀笑著撲到容昐耳朵邊偷偷道:「媽媽,小兒有乖乖的在爹爹面前叫您娘親哦!」小樣得意不凡,容昐瞪了他一樣,親上他的嘴角,惹得長汀嘎嘎笑的不停。

  龐晉川神色這才好了一些。

  這個人啊,霸道慣了,他自己疼愛長汀,也不許別人給他的小兒一點罪受。

  長汀這孩子不知是不是容昐懷他時吃的太好了,整個一好動兒,容昐畫眉他要畫,容昐上胭脂他也要鬧,最後被龐晉川抓起打了屁屁才安靜下來乖乖坐在父親旁邊等著娘親。

  坐著也是不安分的,還睜著圓溜溜的大眼轉來轉去,不知打了什麼壞主意。

  待容昐洗漱完,一家子才開始用飯。

  平日長汀和容昐坐一起吃飯,長汀小樣都是自己乖乖扒飯,要是敢多說就雞毛撣子侍候。

  容昐從來貫徹不溺愛孩子方針。

  但是和龐晉川在一起,這孩子照例是窩在他懷裡用膳的。

  容昐看不過去,曾勸過一次,卻惹得龐晉川冷哼一聲:「小兒是我龐晉川的兒子,你擔心什麼!」

  得,容昐實在是沒法和這個男人多深入交流。

  有龐晉川在,容昐就不擔心長汀了,自己吃自己的,一屋子鴉雀無聲。

  只是吃到一半,父子兩人忽然都停了下來看容昐。

  長汀委屈道:「娘親,今天都不給小兒夾菜。」

  容昐笑道:「你給娘夾菜了嗎?」

  長汀默然,從爹爹手裡拿了筷子給容昐夾了個花卷。容昐這才禮尚往來也給他夾了一個,順手也給旁邊的大爺夾了一塊他喜歡吃的芝麻卷。

  長汀有些不滿:「爹沒給娘夾,為什麼娘會給爹夾?」言下之意就是不公平待遇。

  容昐正思索要怎麼答這個問題。

  抱著長汀的龐晉川已經開口道:「你娘是爹的太太。」

  長汀捧著小腦袋似乎有些不太明白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正想著忽聽外頭有人報:「爺,太太,宋姨娘帶著二公子,大小姐求見。」

  容昐放下筷子,看向龐晉川。

  林嬤嬤很是不滿的瞪了外頭一眼,上前回道:「回爺,太太。昨晚因為爺在太太這邊留宿,所以已經派人通知幾個姨娘不用來請安侍候了。」

  王公貴族之家一向有這個規矩,如果當家主人是在主母屋中過夜,小妾需得主人離去後才可向主母請安。

  林嬤嬤言下之意,宋芸兒逾越了,還帶著兩個孩子來。

  龐晉川也不解一向溫柔可人的宋芸兒今日為何突然這樣。

  他看向容昐。

  只見對方慢條斯理的吃完了花卷,喝完了豆漿,還給他懷中的小兒擦了嘴角,才抬起頭對他笑道:「爺,芸兒逾越了,您瞧這事兒該怎麼辦?」

  龐晉川道:「你是當家主母。」

  容昐笑了笑:「既是如此,那就等爺上朝了,再讓芸兒進來請安吧。」說著轉頭看向林嬤嬤:「你去領著哥兒姐兒去偏廳候著,至於宋姨娘麼……」

  容昐一頓,林嬤嬤抬眼看她。

  過了一會兒才聽她淡淡道:「就在外頭站著等請安吧。」

  昨夜北風刮了一夜,雪也下了一夜,化雪時正是最冷的。

  龐晉川略有深意的看了一會兒容昐,朝林嬤嬤道:「既是如此,那就站著吧。」說罷,擦了嘴,將小兒抱給容昐,起身往外走去。

  林嬤嬤黑著臉對容昐道:「爺明擺著偏幫宋姨娘!」飯也沒吃完,什麼時候見著爺只吃這一點?

  容昐閉上眼靜默一會兒,聽著外面宋芸兒怯生生喊了一聲:「爺。」

  容昐唉了一聲,撿起筷子給自己和長汀布菜。

  宋芸兒的手段,她難道還不知道嗎?龐晉川是什麼樣的人,她也一清二楚。

  宋芸兒柔弱楚楚動人,正對龐晉川的口味,昨晚龐晉川留宿她這邊,估計宋芸兒一夜未睡,一大早明知是逾越還敢來請安,還帶著兩個孩子,就是看她不敢下狠手。

  若是她下了狠手,既在龐晉川跟前落了悍婦的罪名,以後龐晉川自是不喜歡。

  可若不是懲戒,她又如何管治這個偌大的公府?

  若是在以前,容昐可能還會投鼠忌器,可是現在,她對龐晉川早已沒有當初的那種感情。

  既是宋芸兒想做白蓮花,那就不要怪她當剪刀手!

  想站,那就站一個早上吧。

  在這個府裡,從來都是步步算計,宋芸兒敢算計她,就別怪她下狠手。

  容昐讓乳娘抱了長汀下去,招手喚林嬤嬤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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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4:18 PM

第四章 推波助瀾

  用過早膳,容昐照例讓人去西偏廳回話。

  西偏廳的構造和龐府很大不同,是容昐特意讓人請了洋人的傳教士設計的,再加上她的修改,刪掉了過於繁華的雕花用功,從一桌到一椅都帶上了濃厚的現代社會氣息。

  這也是容昐最喜歡待的地方之一。

  院子外又颯颯落下白雪,打得臘梅越發嬌艷火紅。

  容昐用熱水燙了手,出來秋菊遞上新進的香膏,林嬤嬤命人剪了梅花放在銀瓶之中,容昐上前剪了兩下,低頭一聞滿鼻子的馨香。

  若說穿越到這裡有什麼好,生活節奏慢,估計就能讓一堆人羨慕。

  「太太,喬姨娘本來定好今日去上香的,但是今兒個大雪您看這還讓不讓去?」西院管事王嬤嬤拿著牌子上前問。

  林嬤嬤上前接下,遞給容昐。容昐也不接,就著她的手上,稍微一掃,蹙眉指向其中一處:「香油錢半月前匯上來的是五十兩,今兒個怎麼變六十兩了?」

  王嬤嬤細長的眼兒稍抬:「喬姨娘說,香油錢添的多,許明個兒個能給爺再添上一個大胖小子。」

  容昐淡淡一笑,剪下一朵花骨朵:「五十兩夠多的了,足夠一個莊稼人家過上富足的兩年。既然之前提的是五十兩,那就沒有拿六十兩的道理,這十兩給我捐了。」

  王嬤嬤稍有一些遲疑,林嬤嬤已經劃掉,容昐繼續道:「她若是想做善事,就自己補貼十兩上去。」

  說著似笑非笑看著王嬤嬤,不遠處宋芸兒還立在風雪之中。

  王嬤嬤一斂,連忙低下頭,輕聲問道:「那,太太,今兒個是讓喬姨娘去呢,還是不去呢?」

  容昐爽利道:「我是覺得她如今懷了四個月,這大雪天裡還是待在府裡舒服。若是出去外頭磕著碰著回頭也不好和爺交代,可你家姨娘若是想去,我也沒有阻擾的道理,這話你好好與她說,回過頭若真想去,我多排幾個人服侍便是了。」

  笑話,孩子又不是她的,要不要去和她有什麼關係?

  「你下去吧。」容昐道,王嬤嬤猶豫了下,最後還是上前取了牌子拐彎去賬房領錢。

  林嬤嬤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啐道:「真真是喬姨娘的奴才,人心不足蛇吞象,還想畫個圈兒給您跳呢。」

  「又不是我的孩子,我著什麼急?」容昐飲了一口熱茶:「當初她爹欠著莊子上的錢,趁著他去莊上行獵,硬是讓自家女兒無名無分跟了去。如今也算是立地成佛了,自然是看中她肚子裡的這一胎,若是生下了,母以子貴不是。」

  秋菊忽然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太太,府裡妖精太多,您也太難了。」

  容昐噗的一口茶全部噴了出來。

  這個秋菊平日裡話不多,可說出的話,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林嬤嬤瞪眼橫過去,秋菊嚇得縮肩往後退去。

  「死丫頭,也不怕隔牆有耳!讓人聽去了,又是一樁事兒。」

  容昐捂著肚子攔到:「嬤嬤,這倒是大實話,我也是這般想的。這屋裡妖精太多了。」

  ————————————————————

  一大早處理完雜事,宋芸兒竟還沒暈倒。這麼大好的機會,宋芸兒竟然沒有裝暈?這讓容昐驚詫極了,連忙叫人叫她過來。

  屋裡散發著淡淡的梅香,宋芸兒進來後迎面還帶來了冷冽的雪味兒。

  容昐正想叫人打開簾子透透氣,可又怕冷,這下好了,宋芸兒幫了她一個大忙。

  「還能說話嗎?」容昐揮手讓人遞上一杯熱茶。

  宋芸兒冷的直發顫,雙膝好像都不能彎曲了似的。

  也不怕燙,囫圇吞棗的吞下一大碗熱茶,臉色這才恢復了紅潤。

  容昐這下覺得自己有那麼一點惡毒正房的味道。

  她和宋蓮花在一起裝柔弱完全就不是一個路數的,宋白花太過嬌滴滴了,這樣的美人才是最適合在龐府這座繁華的金絲鳥籠中生存。

  宋芸兒打著寒戰,抬眼看容昐,見對方穿著暖和的嫩黃色襖裙倚在案几上,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她連忙跪下來,嬌弱哽咽道:「請太太饒了妾身這一會兒吧。」

  「饒了你什麼?」容昐問。

  宋芸兒匍匐在地上:「妾身,妾身忘了規矩,爺還沒走,就來太太屋裡請安。」

  「哦。」容昐點點頭:「這事兒呢。」說著玩味的看著她今日的穿衣打扮,顯然比平日更精心準備過的,頭上梳著杭州鬢,身上是黃紬子襖兒,玉色雲緞披襖,將她襯的粉面纖腰。

  容昐問:「見到爺了?」

  宋芸兒嚇道:「妾身,妾身再也不敢了。」

  「既是見著了,也讓他可憐了,就不要來我這邊討喜了。」容昐不怒反笑:「廢話我也不多說,給你看個一個東西。」

  宋芸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顫抖的抬起頭,一雙秋剪早已是哭的梨花帶淚。

  容昐遞上一張紅帖,轉動著自己手上的玉石戒指,平靜道:「喬氏有孕四個月,如今府上能侍候爺的只有我和你,自兩年前小產我的身子就不大好。所以如今龐國公府的夫人又做主送了一個姐兒過來,也是你認識的,悄悄。」

  林嬤嬤轉遞。

  宋芸兒顫抖接過手去,攤開匆匆一看,面色忽如白雪。

  容昐吃了一口茶,看她表情。

  紅燭,曾經服侍過你的丫鬟。

  如今已經長大了。現在是老太太身邊一等一得力的丫鬟呢。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在這龐府之中,誰能真正做到獨領風騷呢?容昐抿嘴,掃了掃裙擺。

  想當初宋芸兒作為夫人的親信,有多被她看重?吃香的喝辣的,一連還生下一女一男。

  只是,如今年紀大了,容顏不負往日,就棄之如敝屣了。

  這個夫人呀,和龐晉川一樣的無情無義。

  不過也可以看出,這對母子間嫌隙也挺深的。

  夫人若是相信龐晉川,也不會瘋了一樣使勁往他房裡塞人。

  虧這兩人平日裡見面還是母慈子孝的樣子。

  呵。

  這一邊,大紅印金的紙上寫的是紅燭的生辰八字,宋芸兒心底漸漸湧上一層恐懼。

  先是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臉,後逐漸是龐晉川的冷漠。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強行壓下來顫慄,折上紙。

  不可能的,老太太是寵愛她的!她是老太太的表侄女!!

  爺也是愛她的。

  是了,一定是紅燭這個賤人使了下賤的手段!

  宋芸兒的目光漸漸變得陰冷。

  「太太,這事兒是要交給妾身處理嗎?」宋芸兒僵硬的扯起一絲笑,以前喬月娥入府就是她籌辦的,太太一向不喜歡管這些事兒。

  容昐笑道:「嗯。你好好的擬出一個單子我瞧瞧。」

  曾幾何時她也像宋芸兒這樣,可是現在想來哪裡值了呢?

  龐晉川不過是一個冷酷無情的男人,他心裡只有自己,只有他的仕途和他背後龐府的榮華富貴。

  「是。」宋芸兒低頭緩緩退下。

  容昐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林嬤嬤上前蹙眉問:「太太為什麼突然把這事兒交給宋氏打理?不怕她搗亂嗎?」

  容昐道:「她愛龐晉川,這個愛遲早有一天會把她給逼死。喬月娥,紅燭,以後還會有其他的女人的。」

  她比宋芸兒早一步認清了這個現實,所以她能用當初所嘗到的苦果,為宋芸兒的覆滅推波助瀾而已。

  宋芸兒並不討喜,所以對她,容昐從來沒有一絲的憐憫。

  她真的很想看看,龐晉川到底有多寵宋芸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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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4:23 PM

第五章 恩愛依舊

  晚上龐晉川回府,進了門遞給容昐一個禮盒。

  容昐接過,一看,是個巴掌大的木質盒子,拉開盒子的板,裡頭放著一枚朱釵。

  接收到容昐遲疑的目光,龐晉川換了常服道:「從衙門回來的路上,兄長叫我帶給你的。」

  容昐喜歡極了,取出蹲下叫林嬤嬤給她插在烏黑髮絲之間。

  只見這枚玉簪,周身白亮溫潤,製成蜿蜒的樹幹,底下的流蘇則是五朵琉璃所秩的火紅臘梅花,轉動間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新意十足。

  這是上次她回顧府時,見她大嫂頭上戴著好看,就隨口那麼一說,沒成想大哥竟然還記住了。

  容昐小心翼翼的摸著髮簪,回過頭笑問:「大哥可還說了什麼?」

  龐晉川已經換好暗紫色團枝花錦服,暗色常服越發將他襯得眉目俊朗,比平日裡更添了幾分沉穩。

  他走過來,彎下身,低著看著容昐頭上的髮簪,看的仔細,隨後用粗糲的拇指輕輕一摸,道:「他也沒明說,只與我說叨嘮了。你可知,為的是哪一樁的事兒?」

  容昐笑了笑,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除,要摘下玉簪,被龐晉川攔住:「不用,你戴著挺好的。」

  容昐這才道:「這事兒大哥估計不好意思與你說,就是大嫂為著生南哥兒的事兒,月子中身子就不大好。母親年紀又大了,便叫我回去住兩三日,好好料理料理家裡的事兒。到時候我想帶長灃去。」

  「倒是可以,小兒年紀還小,我也不放心。」

  龐晉川摸著緊蹙的眉頭在她旁邊坐下。

  容昐思慮了下,道:「夫人那邊前日裡送來紅燭的生辰八字,問是爺什麼時候納她過來?」

  龐晉川摩挲著玉扳指:「你的意思呢?」眼中是濃濃的迷霧。

  容昐想了想,試探著問:「這事兒我交代給了芸兒,過幾日我就回去許多事兒也照顧不來。您說,先讓芸兒去合一合生辰八字如何?」

  龐晉川嘴角扯起一絲譏笑:「不急。您先把你的事兒辦妥了,回來再說。「說著拿了茶吃了一口:「芸兒那邊派人來回說病了,你叫人去請太醫來,想來這生辰八字不用和,府裡就已經有人生病了。」

  容昐心領神會笑道:「是了,定是不吉利的。」中午她特地去打聽宋氏那邊的情景,聽說雖請了太醫,但暗地裡卻是活蹦亂跳的。

  這對母子齷蹉真不少。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宋芸兒竟然會把這件事告訴龐晉川。

  看來這個女人不只是空有美貌。

  也是,能讓龐晉川寵了這麼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喜惡。

  容昐淡漠的別了別耳邊的散髮,露出光潔的脖頸。

  龐晉川恰好看來。他的妻子,眉目比往日更清晰了,可這樣又好像離他遠了一些。

  他靠近,握住容昐冰冷的雙手:「家裡辛苦你了。」

  容昐目色溫柔,含羞:「哪裡,這是妾身的本分。只是今早的事兒妾身不是針對芸兒,爺知道府上規矩不得不遵。」

  龐晉川眼中亮光一閃而過,很快又恢復了平常:「是芸兒逾越了。」

  這個男人吶,早上還能為了宋芸兒的事給她臉色看,晚上再回來又能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到底是真的不在乎呢?還是做戲都做習慣了。

  秋菊不覺,眉飛色舞的遞給林嬤嬤一個眼光。林嬤嬤會意,連忙上前:「爺,今兒個可要留宿?」

  龐晉川神色稍有些愣,看向容昐,見她低著眉,燭光照著她將她的臉照著柔和,心中微微轉了一個彎兒,許久道:「不用。」說著起了身:「我去看看玉娘。」

  喬玉娘閨名為玉娘。

  林嬤嬤嘴角笑容頓時僵硬在臉上,望向容昐。

  容昐也跟著龐晉川起身,留宿的話一句都沒有,只是跟著他的腳步送到門口:「今日玉娘去了廟裡,說是給腹中孩子祈福。您去了,也好。」

  龐晉川頓了頓:「怎麼今兒個去廟裡?」

  言下之意頗有一些責怪的意思。

  容昐笑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雖然雪地難行,不過只是她想生個哥兒,我也不好意思攔她。」

  龐晉川點了點頭,踱手離去。

  院中還是好大一片的雪,呼出去的熱氣都凝結在空氣中成了一團霧氣,容昐見他走遠了,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放下來。

  這時哪裡還見得到溫順恭敬?眼中淡淡的,只剩下一片涼薄,最後連這點涼薄都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回吧。」容昐抽出帕子掃了掃身上的塵。

  林嬤嬤等人跟著進了屋,連忙上前要幫她,可看了半天,這衣服也是剛兒才換上的,哪裡見得到一點灰塵?

  秋菊想了想道:「太太可是聞到剛才爺進來時的那股胭脂味兒?」

  林嬤嬤恍然大悟,看向秋菊的眼神多了幾分和藹。

  容昐抿著嘴點點頭:「不是宋氏和喬氏身上的味道。」

  林嬤嬤奇怪:「那是誰的味道?」

  秋菊重重點頭,肯定道:「是外面女人的味道!」

  林嬤嬤又瞪向秋菊,秋菊委屈的縮著頭:「我,我以前家裡的空屋曾租給一個彈曲的姐兒,她身上也是常有這樣味道的。」

  龐晉川,不是個好色的男人。

  一旦和女人沾染上了,便是入了心底,不然以他潔癖的程度,定是不會讓女人近身的。

  那麼,以後有好戲看了。

  容昐抿嘴微微一笑。

  ————————————————————

  喬姨娘現在正春風得意。

  她腹中懷有爺的骨肉,午時求籤說定是男娃!夫人看重她,太太也讓著她,現在爺也在她屋裡!

  晚膳後,喬玉娘挺著個大肚皮,端著茶碗上前,千嬌百媚的遞給龐晉川,嬌滴滴道:「爺,您用茶。」

  龐晉川嗯了聲兒隨手一接,頭也不抬繼續低頭看書。

  屋裡點著淡淡的暖香,暖香浮動勾的人心底癢癢的,給喬玉娘的容貌又平添了一層艷麗。

  容昐清麗,宋芸兒楚楚可人,而這喬玉娘卻是美艷不凡。

  喬玉娘柳眉微皺,嘟起嘴兒:「爺,您看看人家嘛!」

  龐晉川不悅的飛快掃過一眼:「肚子又大了?」

  喬玉娘眉開眼笑,一雙勾人的杏眼直勾勾的盯著他,剛往前走幾步,卻絆倒木椅:「啊,爺!」

  龐晉川不耐煩攔住她的腰,喬玉娘順他懷中一坐,勾住他的脖子咯咯笑道:「爺的身手還是不減當年。還記得那年您狩獵,妾身也是這般被您護在懷裡嗎?」

  龐晉川腦中飛快的閃過一絲記憶。

  那時容昐孩子剛沒了,他心煩,去了別莊行獵。

  第一眼看見玉娘,竟覺得和容昐一些像。

  龐晉川眼神閃了閃,摸向玉娘的肚子。

  肚子裡的孩子重重的踢了他手心一下,龐晉川默默感受著。

  「爺,哥兒在和您打招呼呢。這個小調皮,您快摸摸他!」玉娘抓住他溫熱的大掌靠近自己的小腹,笑的燦爛。

  龐晉川拉起她。

  喬玉娘眨了眨眼睛:「爺,您不喜歡?」

  「你睡吧。」龐晉川平淡道。

  「可是,可是,您今晚……」喬玉娘眼中立馬蓄滿了淚水。

  沒有多說,龐晉川踱步離開,喬玉娘跪在床上直愣愣的看著好不容易來她屋裡一次的男人竟然輕而易舉的離開!

  心中有多少的不甘!喬玉娘重重搥著錦被,肚裡的孩子忽然也不亂動了。

  她連忙摸向肚子,輕聲撫慰道:「乖,娘愛你。等你生出來了,娘要讓爹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

  十一月初八,整理了三天,留下林嬤嬤掌管府中大權,容昐終於可以帶著長灃離開龐府。

  這事兒沒敢讓長汀事先知道,直到要走了,長汀才似晴天霹靂一般從龐晉川嘴中聽到這個消息。

  龐晉川對小兒子的嚎啕大哭也十分驚訝,瞪向容昐。

  容昐羞愧一笑,這事兒她就沒打算告訴長汀。

  「小兒也想去嗎?」龐晉川問。

  長汀吸著鼻涕,哭的眼睛跟小兔子一樣紅紅的賴在他懷裡,重重的點頭:「要和娘親一起看舅媽和小弟弟。」

  長灃埋頭苦吃。

  容昐見他一碗粥見底了,親自給他又填上,長灃放下筷子搖搖頭:「謝謝太太,兒子吃飽了。」

  這孩子一向跟她客氣。

  容昐停在半空的手只得轉向長汀。

  長汀委屈的跟個小老頭一樣,臉皺的緊緊的:「娘親帶小兒去,小兒才吃。」

  容昐將他的碗拿回來:「那你不要吃好了。」

  「娘親!」長汀一行淚立馬下來。

  「你什麼時候不哭了,我再和你好好說。」容昐補充道。

  長汀立馬擦乾眼淚,從父親懷中滾下來,可憐兮兮的依偎在娘親身邊。

  容昐給他倒了一碗豆漿,長汀立馬喝乾。

  又給夾了一塊豌豆黃,也吃得乾乾淨淨。

  容昐這才道:「乖乖在家,娘親回來給你帶禮物,過年再帶你去姥爺家。」

  長汀回看龐晉川。

  龐晉川點點頭:「你去吧,我會照顧好他。」

  長汀知道,這下子是不管他怎麼鬧也沒結果了。

  只得委屈的看著兩人,走到容昐跟前討了一個吻,靠在她耳邊,輕輕呢喃道:「媽媽要早點回來陪小兒。」

  容昐點點頭,也吻了他紅撲撲的小臉,看他哭的兩眼紅紅的也心疼極了:「嗯,小兒乖乖等媽媽,下次媽媽再帶小兒去。」

  如此又說了一堆肉麻的話,長汀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娘親。

  在上馬車前,一直沉默不語的長灃忽然問:「您明明喜歡的是三弟不是?為什麼不帶三弟去?」

  容昐看著和長汀長得極像的長灃反問道:「難道你不是我的兒子嗎?」

  長灃默然。

  容昐又道:「要知道,如果你想要什麼東西,就得自己去爭取。長汀是我的兒子,你也是我的兒子,所以他想要什麼東西,也得他自己去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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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4:28 PM

第六章 換婚隱情

  城南,顧將軍府。

  事實證明,帶長灃回娘家果然是明智的選擇。

  進顧府伊始,長灃還很是拘謹,顧家老太太也便是容昐的親娘摟著寶貝外孫樂呵呵的看了許久,問了長灃吃了什麼藥了?飯有沒有好好吃?怎麼又瘦了?

  老太太可是真疼,老半天就抱著長灃不撒手。

  或是血緣的奇妙之處,對於這個慈祥的外祖母,長灃雖然沒見過幾面但他卻莫名的想親近,連龐老太太身邊的老嬤嬤跟在他後面連連咳嗽了幾遍,他也聞所未聞。

  容昐在一旁看著,微笑的叫管家把幾個長灃身邊老的支了去後院吃酒。

  貼身的徐老嬤嬤還不肯,拉著長灃的手要一起走,容昐笑笑看她,讓秋菊各給每個跟著長灃的人發了一兩的銀子,只唯有她沒有。

  徐老嬤子神色很是不悅:「太太這是什麼意思?」說著牽著長灃的手更緊了。

  長灃夾在兩人中間,低著頭不語。

  容昐心疼的想去摸摸他柔軟的黑髮被他一個轉頭錯開。

  徐老嬤子眼中飛快的露出一絲譏笑,容昐抽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笑容滿面的輕聲問:「你說我是什麼意思?」

  「您是當家太太,您的心意老奴哪裡猜得透!便是老太太也未必看得清您這個兒媳,所以才派了老奴來侍候大公子。」徐老嬤子皮笑肉不笑,一雙黃眼渾濁不堪,其中貪婪卻是他人百倍。

  顧老太太一邊喝茶一邊聽著,面上神色全無,只身邊侍候的丫鬟眼中冒著怒火。

  容昐捂嘴笑了笑:「您說的是,我雖是當家太太可到底年輕,老太太不放心也是應該的。今兒個若不是嬤嬤您提醒,我又該忘記這一茬兒了,這不您跟在長灃身邊最久,自然是最得力的人,怎麼能按其他人的賞錢賞您呢。」說著親自從秋菊香囊中掏出二兩,送到她手心:「這是您應得的。」

  旁人都是奴才賞,就她是主子親自賞。便是到了太太的娘家,誰敢輕看了她去?

  徐老嬤子跟在龐老太太身邊作威作福久了,見著自己三兩句話便輕而易舉的壓在容昐,又得了比旁人多一倍的賞銀,心中如何不喜?

  當下便鬆了長灃的手,咧嘴露出一口黃牙笑道:「太太是知書達理之人,老奴照顧大公子是應得應份兒的事兒,哪裡敢討賞呢?」說著推搡了兩下,便將銀子收入囊中,緊抓著長灃的手也放開了。

  容昐召來顧霖厚,對他道:「你是哥哥,幫姑母帶著長灃表弟去玩吧。」

  顧霖厚比長灃稍長兩歲,虎頭虎腦的身子極壯,拉著長灃一窩蜂就往外頭亂跑,一溜煙的功夫就跑的沒影了。

  容昐站在門口,看長灃快速奔跑的樣子,笑了笑,轉過頭就對管家道:「你去,給剛才那個徐婆子弄一些巴豆下在她單獨吃的茶裡頭。」

  管家心領神會,容昐繼續道:「她年紀也有一些,你不用下多,只管她這三天沒空管長灃就可。其餘的照樣好吃好喝的侍候好。」管家肅著身子連連點頭,離開時悄悄看了一眼自家的大小姐,眼中露出一絲敬佩。

  此刻在一旁的顧老太太王氏臉上才露出了笑容,拉著女兒依偎在自己旁邊,感慨著:「做的好,對這樣的老奴面上樣子總得做,私下裡該整治的整治,看你如今越來越像個當家太太,母親也替你高興。」

  容昐半側著身子躺在她膝蓋上,望著珠玉環翠的母親:「是啊,以前女兒傻,這不學著您變聰明了嗎?」

  母女兩人會心一笑,王氏摸著女兒一頭烏黑順滑的長髮,看著她也是滿頭的珠翠,心中微微有些歎息。

  如果容昐當年嫁的是大媳婦家的沄湖,以沄湖和容昐兩個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容昐的日子也不會走得像如今這樣勾心鬥角。

  雖說是親上加親的情誼,只是像他們這樣的人家,何嘗不是為名聲所累?換婚說出去難聽,兩家裡誰都不會肯。

  ————————————————

  在顧母處休息了半個時辰的功夫,容昐才去了大嫂黃氏屋裡。

  黃氏躺在床上,嘴角含著一絲笑容看奶娘給小兒子餵奶。見她來了,連忙起身,容昐趕忙上前壓住她,瞪去:「看你臉蠟黃蠟黃的,都什麼樣了,還來給我這一套虛禮。」

  瞧著原本那麼明媚的大嫂,就這一次難產就瘦得跟皮包骨一樣,容昐心底也不好受,但見她穿戴的衣物比往日針腳更為細密,心中也好了許多。

  黃氏咳了一聲,叫奶娘把孩子抱過來,容昐小心的接過來,抱在懷中。

  這個小糰子白嫩嫩的,還看不出長得像誰,可抱著還挺實在,剛吃完奶,小紅嘴兒還津津有味的咂巴,容昐心愛的不得了,在他小臉上輕輕的親了一小口,抬頭看去:「大嫂,可叫什麼名兒了?」

  黃氏喝了一口牛乳,不由的浮起笑:「也還沒取,你大哥倒是給他取了個小名兒。」

  「叫什麼?」

  「小磨人精。」黃氏輕輕點住兒子飽滿的額頭,惹得小寶貝不安的動了動頭。

  這孩子折騰了她三天三夜,到現在下面還瀝瀝的止不住。

  容昐護住小寶貝,不滿的瞥過去:「便是咱們生的大,也不許這般討厭的!」說著又道:「我派人叫你孕中不許吃的太多,你怎麼不聽?」聽說生產時,簡直是九死一生,那嘩啦啦差點沒把床單都染濕了。

  黃氏歎道:「你可不知,自打我懷了他,就老是肚子餓。他一生下,那嗓音生生把父親都嚎過來了,他老人家看了一眼就說,以後也是和他爹武將的命!」

  黃氏雖是責怪,但說起孩子卻不由的露出許多高興,這是她繼長子和兩個女兒後,生下的第二個兒子,如此徹底坐實了她顧府大媳婦的地位。

  容昐捂嘴偷笑,小磨人精在她懷中沉沉睡去,容昐還要和黃氏說話,便將孩子交給乳娘抱下去。

  黃氏揮手讓人也送上一杯牛乳道:「這次叫你過來實在不得已。你也知曉咱們府裡的情況,母親就生了你和厚兒他爹,其他都是庶出。我本想讓二弟妹管,可她手腳不乾淨你是知道的,三弟妹四弟妹又都是八月九月裡先後嫁進來的,哪裡懂得管家?加上母親年紀又大了,受不得這累,我娘家也不便管,所以只得麻煩你這個嫁出去的大姑姐應應急。」

  容昐嗤笑道:「就你嘴巴利索,我可是為了你連龐家都交給林嬤嬤打理了。若不是看在你這邊實在離不開人,我才不替你受這層罪,所以你趕快好起來才是正經,這三天我先替你好生看著,你再看看其他人。」

  黃氏知道她說的也是大實話,連連點頭,道:「嗯,頭一件事便是麻煩你幫我把我娘家送來的禮單打理一下。」說著一個丫鬟已經呈上一張折疊的有七八頁長的紅紙。

  容昐打開,清俊熟悉的字映入眼簾。

  如果說龐晉川的字體是飄逸鋒銳,那黃沄湖的字便是溫潤俊秀。

  對於黃沄湖,容昐心底一直存在一種很茫然的感情。

  許是這具身體最後殘留的意識,黃沄湖總是讓她很安心,可是容昐知道對於自己而言,黃沄湖只是一個陌生人,他連黃沄湖的面一年都見不到兩三面,哪裡產生的好感呢?

  當初顧容昐聽著黃沄湖娶妻,又嫁給龐晉川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呢?

  容昐不知。

  黃氏在一旁看著,見容昐茫茫然的感覺,不由的歎了一口氣道:「當年他也是不得已,我爹,我爹和父親這邊原就不許。」

  容昐心狠狠抽了一下,許久才道:「我沒怪他,都這些年了。」

  黃氏點點頭:「弟妹都去了三年了,也沒留下個嫡子,我爹要他另娶,他沒答應。如今雖已都察院的經歷,但我瞧著他性子比以往更冷清了許多。雖然這話不該在你面前說,可你也知道他心裡是苦的,看著往日的情分你別怪他了。」

  容昐張了張口,要說什麼,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吵鬧。

  顧霖厚紅著一張臉率先跑過來,長灃哈哈大笑追在他身後。

  眼瞧著霖厚要往黃氏身上撲,容昐連忙攔下:「你娘在坐月子,受不住涼,姑母給你擦擦。」說著接過侍女已經擰好的熱帕子先替他擦了擦小臉,又擦了小手。

  顧霖厚打了個哆嗦,拉住長灃,大笑道:「姑母您真好!就是長灃玩累了,我們喝了水還要出去。」

  容昐看見長灃臉上許久沒有露出的笑容,也拉住他的手。

  長灃下意識要甩開,霖厚歪頭道:「你怎麼了?」長灃咬住嘴巴:「我,我不習慣。」

  秋菊也擰好了熱帕:「大公子,您不習慣什麼呀!這可是您親娘,最疼你的就是她了。」

  「是啊!」霖厚在一旁應和:「姑母最溫柔了。」

  長灃還有些猶豫,容昐已經拉著他抱進自己懷裡,也用熱帕將他身上寒氣驅走,又從懷中摩挲出三個小香囊,兩個顏色一樣的交給霖厚的乳母,一個親自打開。

  霖厚歪著頭:「是什麼啊?」跑到自己乳娘那邊看新奇。

  容昐將香囊中的東西倒出來,攤在手心,看著長灃道:「娘親親自編的紅繩,還有這個小牛是你的生肖,長汀有的,你也有好嗎?」

  長灃愣愣的看著容昐,容昐已經替他戴上。

  這邊霖厚已經拿著自己的金項圈跑過來,打量起長灃的金牛,誇張的大叫:「姑母真疼你,這個可比我的好看!」

  長灃回過神,第一次這麼仔細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是這樣子的美,以前他常常做夢夢見她,夢見她哄自己睡,夢見她陪著自己玩,甚至有一次他偷偷的跑到她屋裡,把她用的香料塗在自己身上,這樣子他身上就有她的味道了。

  可是都沒有,雖然她也總是對著自己笑,但是老太太說:傻孩子,你娘生你時難產,她喜歡長汀不喜歡你,她對你好都是做給別人看的呢。

  長灃猶豫了下,握著金牛往後退了兩步,拘謹的彎腰:「兒子謝太太。」

  容昐愣住了,皺了皺眉頭,許久舒展開:「去吧,去和表哥玩。」

  長灃二話不說,也不等霖厚就往外跑。

  霖厚愣了下,連忙追上去:「等等我啊你!」

  容昐聽著長灃的笑聲,告訴自己,不急,不急,一切都會好的。至少今天長灃願意要這個金牛了不是嗎?

  不怪孩子,怪她,怪她因為長灃和龐晉川長得太像了,而下意識的排斥這個孩子。

  不過好在日子還很長。

  與兄長獨佔母親的幸福生活不同。

  長汀夜裡做了一個噩夢醒來,吭哧吭哧從床上爬起,邁著小短腿跑到容昐的屋裡,見著屋裡黑漆漆一片,長汀叫了一聲:「媽媽,您在嗎?」

  沒人應他,連守夜的婢女也睡著了,只聽到外頭寒風呼呼刮過。

  長汀嚇得半死,連叫有鬼,捂著自己的小心臟連忙跑到外頭,外面院子裡也是黑燈瞎火一片。

  小胖子才四歲,立馬沒了方向感,一路走一路抹淚,哇的嚎啕大哭。

  龐晉川在去宋芸兒院子的路上,聽到容昐院子裡聲響,只見一個小小的人兒從夜色中慢慢走出。

  不正是他的小兒嗎?肉藕似的小身子就單著著一件淡藍色月亮星星的寢衣,一件披風也沒有,臉上凍得紅撲撲一塊塊。

  龐晉川的臉當場就黑了下來。

  他身後的小廝偷偷覷了一眼,心肝亂撞,這個小祖宗半夜不叫人睡麼?

  來旺不由的念起阿彌陀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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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4:54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4-6-2 06:00 PM 編輯

第七章 好奇寶寶

  「小兒,你怎麼在這兒?」龐晉川緩和下臉色輕聲問。

  正迷茫的長汀一看到爹爹,跟見到救星一樣猛地一頭扎進他懷裡,嚎啕哭道:「小兒找媽媽,媽媽不見了!後面有好高好高的鬼追小兒,哇……」

  媽媽?

  龐晉川蹙眉,說的該是容昐。只是此刻看著從小在掌心養大的小兒,他的心軟的不像話。

  龐晉川彎下腰一把將小兒摟緊懷中,任由他的眼淚鼻涕抹得自己一身都是,他低著頭在他小胖手上親了又親,安撫道:「娘親去姥爺家了,記得嗎?」

  小胖子吸吸鼻子,委屈的嗯了一聲,趴在他肩膀上:「好怕。」

  龐晉川陰惻惻的盯著迅速趕來的長汀侍從,問長汀:「怎麼一個人下床了?」

  乳娘打了個寒戰,連忙跪下。

  小胖子道:「她們睡著了,小兒做了噩夢。」

  「是嗎?」龐晉川不怒反笑,從眾人開道的中間抱著長汀往容昐屋裡走去:「那今晚爹爹陪著你睡好嗎?」

  小胖子點頭,一會兒又覺得點頭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歡喜,摟著龐晉川的脖子咯咯笑道:「爹爹最好了!」

  龐晉川微微一笑,親了親他紅撲撲的臉蛋。

  抱了一會兒,小兒身上已經暖和了不少,回過頭他對來旺道:「你知道該怎麼處理的。」來往心領神會,看著地上跪的一群人頗為同情。

  在龐府寧願侍候爺出了錯處也不能侍候這個小祖宗不盡興。

  相比較作為嫡長子的大公子,和爺寵愛的宋姨娘所生的二公子,這個現在被爺抱著的三公子,才真正是爺的心尖子上的肉呢。

  來旺拍拍手掌,不知哪裡突然冒出四個粗壯的家丁,將長汀身邊的幾個侍候的全部拖下去。

  乳娘嚇得冷汗直流,眼瞧著就要被拖走,厲聲尖叫:「小公子,救我!」

  長汀被爹爹禁錮在胸前,小腦袋不安的左動右動,可就是看不了。這下子才抬頭看向龐晉川:「爹爹,乳娘怎麼了?」

  「你乖,爹爹陪你進去睡覺。」龐晉川語氣不容置疑,一雙暗沉如墨色的雙眸帶著蠱惑讓人不由的點下頭。長汀小兒三兩下的功夫就被收買帶入院中。

  來旺猶豫了下,跟了上去,身後一個年輕的丫鬟追問道:「哥哥,爺不是要去宋姨娘處。這樣子好嗎?」想著剛才宋姨娘身邊的丫鬟還塞給自己一個香囊。

  來旺冷冷瞥過丫鬟一眼,將她拉到後頭,劈頭蓋臉罵道:「放你娘的狗屁!三公子是太太嫡出,正兒八經的主子爺,一個姨娘哪裡比得上這主兒!」

  小丫頭被罵的縮著脖子,心中哀痛。

  好不容易剛才她將喬姨娘來通報丫鬟給打發了,誰知竟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香囊裡足足有五百錢呢。如今不但到嘴的鴨肉飛了,搞不好還得挨一通罵!想想就覺得委屈。

  這邊長汀被龐晉川哄著喝下一碗薑湯,父子兩人摟著躺在容昐的羅漢床上。

  長汀東摸摸西摸摸,一會兒打開抽屜拿出書給龐晉川看,很會討爹爹的歡心;一會兒又掏出零食,吃了一個蕃薯乾,還塞了龐晉川一嘴。

  龐晉川躺在外面,靠著柔軟的枕墊,也隨意他鬧。

  直到外頭響來低低的哭喊聲,活潑的不行的長汀立馬豎起小耳朵,眨著長睫毛認真的聽了一會兒,撲向龐晉川,奶聲奶氣問:「爹爹,這是什麼聲音吶?」

  龐晉川順手將他固定在懷中,隨意道:「你的乳母壞了事兒,就得受些懲罰。」隨後又道:「好聽嗎?」

  長汀抓了抓耳朵:「嗯,好聽!啪啪啪的。」

  「可是,可是要是被媽媽知道了,媽媽會打我。」長汀很苦惱,小腳動來動去。

  龐晉川起了興趣,放下書本:「為何?」

  長汀很認真回道:「媽媽教要與人為善,不許做壞孩子,不許長汀嬌氣。」聲音越來越小,頭越來越低:「可是長汀害得他們被打。」

  龐晉川神色古怪。

  這個容昐到底教了他兒子什麼東西?龐晉川忽然覺得對小兒的教育,他要抓緊一些。趕明兒必須得請個教習先生好好教教了!

  可憐的長汀,想不到,一句輕飄飄的話不但揭了老娘的底,還讓自己早兩年陷入老夫子神叨叨的痛苦之中。

  龐晉川面無表情道:「你是主子,她們是家僕。照顧主子不利就該受到處罰,知道嗎?」

  長汀似懂非懂:「就像媽媽一樣嗎?」

  媽媽這個稱呼對於龐晉川來說太過奇怪了。

  龐晉川一板一眼訂正道:「是娘親,小兒。」

  長汀眨了眨大眼:「嗯,娘親。」

  龐晉川很滿意:「你也可以叫她母親或者太太,就像你的哥哥們叫她一樣。」

  「不要叫太太!」長汀當場拒絕。

  龐晉川忍了一下問:「你要睡了嗎?」

  「嗯,要給讀故事書才給睡。」長汀打了個哈欠,淚眼惺忪看他。

  龐晉川噎住,快速的在腦中過了一段故事,便拉開低聲魅惑的嗓音,一邊拍著長汀的背,一邊講道:「大臣王如在家設宴,第二天上朝時,皇上問他請了那些人飲了那種酒。王如老老實實一一回稟了,跟皇上知道的一樣,才引得皇上一臉笑容,誇獎他一向老實,從不講假話。」「

  「……」長汀歪頭,滿臉疑惑。

  龐晉川繼續道:「另一天,國子監祭酒慕容海回到家中,悶悶不樂,一個人坐著生氣,到了上朝的時候,皇上突然問他:「你昨晚是生的什麼氣呀?」慕容海不敢隱瞞,據實說了。皇上這才扔下一張畫像,告訴他,昨天他生氣的時候,錦衣衛的人無法稟報,只得把他生氣的模樣畫了下來送進了皇宮。這一下,嚇得慕容海趕快匍匐在地,叩頭請罪。」

  看著越聽越精神的小兒,龐晉川很頭疼:「你可以睡了。」

  長汀氣鼓鼓的:「為什麼皇上生氣?」

  「……」

  「為什麼人這麼多啊!沒有小兔子小烏龜嗎?」

  「……」

  「爹爹,你為什麼沒有娘親講的好玩?」他都不想睡。

  「……」龐晉川忽然覺得容昐可真不容易,他摸著小兒的耳朵問:「你為何有這麼多的為什麼?」

  長汀歪頭想了想回道:「因為娘親說,小兒以後可以寫一本《十萬個為什麼》!所以要多問問。」

  「睡吧。」龐晉川歎了一口氣,這孩子也不知道像誰?

  長汀窩在爹爹寬闊溫暖的懷中,被他暖暖的拍著肩膀,漸漸的竟也真的困覺了起來。

  這時,來旺匆匆往外間走來,撩開床簾。

  父子兩人都已經闔眼,來旺低聲喚了兩聲:「爺,爺。」

  耳朵一向清楚的長汀先睜開眼,趴著好奇望著來旺。

  來旺咧開一個苦笑。

  怎麼把這個活菩薩給吵醒了!

  龐晉川安撫的拍拍長汀的肩膀,睜開眼,眼中濃濃的不悅。來旺連忙跪在地上回道:「爺,宋姨娘那邊來問,您什麼時候過去?說老太太的事兒和您商量一下。還有喬姨娘那邊剛兒來人說,肚子有些疼,小的實在不敢瞞下去。」

  龐晉川不耐煩瞥了他一眼,將長汀交給他。

  起身自己披了一件外衣。

  正要出門,長汀忽然站起來:「爹!」龐晉川回望過去,長汀咧嘴,精神極了:「小兒要陪您一起去!」

  「胡鬧!」龐晉川黑了臉。

  一旁的來旺嗚咽一聲,覺得自己的死期真的到頭了!

  這事要是被太太知道,他,他……

-------------------------------------------------------

  作者有話要說:那則故事借用朱元璋的故事。

  龐晉川還算很有耐心了,就是碰上長汀這個十萬個為什麼,就完敗!

  還有倒霉的來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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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5:03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4-6-2 06:02 PM 編輯

第八章 孤枕難眠

  喬月娥昨晚是在暖閣的小床上度過的。

  原本想著太太離府,她身懷有孕可不正好獨佔爺?可卻不想昨晚用計哄來了男人,也哄來了這個小混世魔王!

  清晨,天還微微亮,窗戶外透著隱隱雪光。

  已是上朝的時分了,喬姨娘親自上前拉開床幔,咬著牙看著她的暖床上躺著她的爺,還有昨晚折騰了她一宿孤枕難眠的死小孩!

  「爺?」喬月娥柔聲推著龐晉川低聲哄道:「時辰到了,該起床了。」

  龐晉川歸然不動,眼皮底下是濃濃的青色。倒是睡在他懷裡香甜的小胖子嘟嘟小嘴,打了個哈欠,就著爹爹的胸膛揉搓著自己的小臉蛋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起先還有些懵懵懂懂,眨著長睫毛,後注意到喬月娥,猛地扎進龐晉川懷中,摀住眼睛大叫:「爹爹,有鬼啊!」

  喬月娥鬱悶了,摸了摸自己的臉。

  龐晉川下意識拍了拍他的手臂,睜開眼:「在哪兒?」

  小胖子撅著屁股,手往後指了指,龐晉川順勢望去,哪裡是鬼?這不站著的是他的姨娘喬氏嗎?

  只是今天打扮格外艷麗,一口胭脂擦得鮮紅,臉色白的很,將孕中臉上的斑點遮了十有八九。

  難怪小兒會嚇著。

  「你,你這妝——誰給你畫的?」龐晉川皺眉。

  「爺?」喬月娥委屈的很。

  龐晉川不悅的捏著鼻樑起身,小胖子緊扒著他的寢衣也跟著坐起,而後悄悄的瞪了一眼喬月娥,微不可查的露出一絲賊笑。

  「讓妾身替您寬衣吧。」喬月娥連忙貼上去,長汀摸摸自己身上的寢衣喃喃道:「都是娘親給小兒換衣服。」

  喬月娥臉上笑容頓了頓,見龐晉川看著自己,臉上立馬堆起溫柔的笑容,誘惑著:「小公子乖啊,太太不在,就讓喬姨娘替你穿衣服好嗎?」

  長汀乖乖點頭,長長的睫毛眨呀眨,喬月娥笑道:「真是個乖孩子。」

  龐晉川這才徑直走到後間,讓來旺進來更衣。

  外面,長汀換上一件厚重的長襖,問道:「姨娘,你長得真漂亮。」

  喬月娥心花怒放,笑的溫柔無比。長汀忽然蹲下身,靠近她微隆起的小腹,抬起頭好奇問:「姨娘,您肚子裡有小寶寶嗎?」

  「是啊。是個男娃兒呢,以後生出來和小公子一起玩好嗎?」喬月娥笑道。

  長汀重重點頭,又問:「寶寶怎麼來的?」

  這個問題讓長汀苦惱了好久。林嬤嬤說,寶寶是觀世音菩薩送的,小兒就是這麼來的;秋菊姐姐說,小兒是撿垃圾的時候撿來的;媽媽說的更聽不懂了,什麼卵啊,結合啊,在子宮裡啊,就變成了寶寶!

  「唔……」喬月娥低頭想了想,哄到:「是你爹爹送到姨娘肚子裡的。」說著嬌艷欲滴的臉龐不由緋紅起來。

  長汀支著手,歪著頭,蹲在床鋪上:「怎麼送的?用鏟子還是勺子呢?」

  喬月娥噎了下,耐心漸失:「就是,就是突然就有了!」這個死孩子,怎麼這麼多為什麼!昨晚死活要跟著爺過來,睡在她床上,害她一夜都不能摟著爺,肯定是太太臨走前教了死孩子的!

  喬月娥看著長汀的臉色也漸漸不好起來。

  長汀委屈哼道:「姨娘好用力,手都捏紅了。」喬月娥橫眼去:「手。」長汀乖乖伸進去。

  喬月娥覺得自己真蠢,剛才還哄他做什麼,孩子都怕罵,就算是太太生的那又怎麼樣?

  想著不耐煩的替他繫上腰帶,長汀哼哼道:「難受,緊!」

  喬月娥瞪去:「不緊。」

  長汀眼眶紅了下來:「姨娘是不是不喜歡長汀?長汀知道昨晚錯了,不該來讓姨娘討厭的。」

  喬月娥剛想張嘴說是,可忽覺後背一陣涼意,連忙回頭。

  只見龐晉川雙手踱在後,眼中幽深不著深淺,嘴角一如往常冷冷的抿著。

  喬月娥也不知他站在哪裡多久了,又聽了多久,只覺後背一陣冰涼,喉嚨間似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緊緊遏住,呼吸間都透著緊張。

  「爹爹,姨娘不喜歡我!」長汀連忙告狀。

  喬月娥嚇得跌坐在床上,慌亂搖頭:「我,妾,妾身沒有,爺!」

  龐晉川不語,只是走上前去將他的小兒從喬月娥床上抱起,輕手輕腳的替他穿上襪子套上鞋,露出淡淡的笑容:「走吧,已經備好早膳了。」

  長汀牽著他的手,重重點頭,眼中專注的只盛著父親高大的身影。

  喬月娥看著父子兩遠去的身影,肚子忽覺得一緊。

  她連忙摸上鼓脹的肚皮,孩子在她肚裡鬧得越快,喬月娥越能清楚的感覺到胎動,她看著龐晉川對長汀的喜愛,眼中漸漸的浮現出一絲血腥。

  早膳的功夫,宋芸兒也送來了幾道龐晉川喜歡吃的菜。

  還帶著兩個孩子,大女兒龐如雯,兒子龐長滿。

  長汀坐在旁邊自己扒飯,看著宋芸兒塗得香噴噴的靠近自己的父親,還有那兩個和他不是一個娘生的哥哥姐姐。

  長汀忽然覺得這些好吃的菜都沒了胃口了。

  「爺,長滿最近進步很大,師傅一直誇,您看,這是他近來寫的字。」宋芸兒笑的溫柔,將兒子的功課親自交到龐晉川手中,又替他布菜。

  喬姨娘一旁看著咬牙不已,擠上去:「姐姐這幾日病著,花容都失色了,哪裡敢讓姐姐侍候。呵呵,還是妹妹來吧。」佔著肚子擠開了宋芸兒,宋芸兒一個錯腳沒站住,眼看叫往長汀這邊壓,嚇得長汀連忙摔了筷子就跑。

  一旁長滿長得肥頭大耳,五官看不出像父親更看不出像母親,幾乎繼承了龐晉川和宋芸兒所有的缺點。

  他雀躍道:「父親,師傅今日說要教兒子進步迅速,過幾日便要教導兒子論語了。」龐長滿只比長灃小幾個月。

  龐晉川點了點頭,夾了一塊糕點落入他碗中:「好好讀書,莫要辜負為父的希望。」

  宋芸兒臉上立馬綻開了一朵花,溫柔的盯著兒子,眼中滿滿的驕傲。倒是一旁和她娘長得極其像的龐如雯看著長汀胖呼呼的身子偷跑出去,臉上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

  長汀頭一次失落的離開龐晉川,踢著院中的小石子,徘徊了幾步,跺跺腳跑回了容昐的院子。

  他突然好想媽媽。

  果然,秋菊姐姐說的沒錯,沒媽的孩子是根草,一點都沒有騙他。

  爹爹是個大壞蛋!!

  ————————————————————

  而容昐這邊卻是忙得腳不沾地,一大早各個院子的開銷用度就湧到她跟前。

  管事的媽媽,婆子,一個個等著求牌子。

  足足從卯時忙到辰時正才吃上一碗熱粥,那邊又派人來了,說是吏部侍郎家的送來帖子祝顧府喜添麟兒,並著言不日他家老太太過大壽,請顧母前去赴宴。

  容昐親自寫了帖子道謝,並著人親送了出去。

  稍後又去了黃氏院中一趟。

  正掀簾進去,只見黃氏與一男人相談宴宴。

  那人背影熟悉異常,清瘦了許多,一件墨綠色常服輕飄飄的似掛在骨架上一般,看著她不由的辛酸。

  黃沄湖轉過身,看見容昐臉上笑容漸漸散去,黑洞洞的瞳孔專注的落在她身上,許久才似萬般艱難的吐出一句:「好久不見,您辛苦了。」

  容昐低眉一笑,黃氏不由歎息:「你們出去走走吧,我這屋子還吃著藥,沒法子多說話。容昐你替我送送我弟弟。」

  秋菊有些不安,輕輕拉住容昐的衣袖。

  正猶豫的功夫,黃沄湖已經走在前面,笑問:「怎麼?容妹妹越發客氣了。」

  鬼使神差的,明知不應該,還是想送出去。

  容昐轉過身對秋菊道:「你陪我去吧。」秋菊是她的陪嫁丫鬟,自然也是和兩人有一起長大的情分。

  黃沄湖走在前,容昐跟在後,拉開一手臂的距離。

  容昐看著黃沄湖的側面,乾淨白皙,和龐晉川完全不一樣的風格。

  如果龐晉川是一團火,那黃沄湖就是一團水,溫柔的能讓人溺斃。

  有時候容昐能理解顧容昐的感覺,很微妙。

  走在前面的黃沄湖忽然停下,白底皂鞋轉向容昐,笑道:「以前咱們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你父親的藏書閣,還記得有一年你把顧大人的一本藏書偷出來,扔到柴火裡烤蕃薯嗎?」

  容昐歎了一口氣,搖頭:「我都忘了。」

  黃沄湖咧了咧嘴:「後來我替你擋了下來,回去就挨了父親一頓打。沒敢告訴你呢,那時候怕你哭鼻子。」

  秋菊跟在後面,忍不住哀歎。

  容昐看著他輕飄飄的衣角,骨指猙獰的雙手,低著頭,輕輕道:「聽大嫂說你這些年越發嗜酒,我看還是把酒戒了吧。」

  黃沄湖俊朗的眉目莞爾舒展開來,似霽月風光,雲洞天開。

  「好。」一個笑容掛在嘴角。

  容昐不敢看他的笑容,怕心底的容昐會爬上來,她又道:「找個好女人,娶妻生子吧。」

  黃沄湖轉過頭,認真的看她,見她眼眶有些紅,不忍心,默默點下頭:「好。」

  容昐覺得自己快要待不下去了,黃沄湖像一團夢將她團團困住,她往前快步疾走,越過黃沄湖,丟下一句:「你一定要好好的!那些事,都忘了吧。」

  黃沄湖靜靜的看著她遠去的身影,站著默然了許久。

  不遠處,顧弘然開著窗眺望,黃氏躺在床上氣道:「眼巴巴的跑過來又看了做什麼?傻不傻!看她過得好,就舒服了嗎!我現在倒是寧願容昐過得不好了!」

  夫妻兩人沉默許久,最後被孩子的哭鬧聲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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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5:17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4-6-2 06:05 PM 編輯

第九章 父子委屈

  自從那天見過黃沄湖後,容昐就再也沒有見到黃家人出現在顧家。

  她連去黃氏屋裡坐坐的時間也少了。

  倒不是因為生黃氏的氣,而是在這個時代,她只能這樣避嫌。

  就這樣在娘家安然的度過兩天沒有封建老古董龐晉川,沒有白蓮花小妾,沒有老奴欺主的日子,容昐簡直要樂不思蜀了!

  只是到第三天的傍晚,來旺苦兮兮的一張臉求到了顧府。

  見著容昐的面撲通一聲跪下,連磕了三個頭。嚇得容昐臉色慘白,以為長汀不好,急忙問:「快起來,說,小公子如何了?」

  來旺唉聲歎氣,眉頭深皺:「太太,小公子極好,只是府裡都快被這個小祖宗掀開了屋了!」

  容昐這才鬆了一口氣,坐下。

  秋菊上了茶,走過一眼瞪去:「也不好好說話,瞧你急著太太怎麼是好!」

  來旺脖子一縮,瞧見上頭太太穿著一件玄色五彩金遍邊葫蘆樣鸞鳳穿花羅袍,底下是掐著嫩黃色羅裙,面容嬌俏可愛不知比府裡那兩個時常端著的姨娘不知好上多少倍了去。

  可把來旺心中喜歡的,恨不得一把古腦的把這幾日小胖子做的壞事全部掏給了容昐去。

  來旺嚥了嚥口水,瞇眼笑著賠罪道:「是小的不是,太太恕罪則個。」

  容昐點了點頭,喝了一口紅棗茶:「怎麼了,小兒又惹了什麼事兒了?」秋菊奉茶完立在旁邊細聽,幾日沒見到小公子粉嫩的模樣她也想的慌了。

  被容昐這麼一問,來旺頓時打開了話匣子,一咕嚕的話嘰裡呱啦盡數倒了出來。

  原來那日,長汀自己一人跑出來,又氣不過,小壞蛋氣呼呼的就跑到府裡專門關養貓兒狗兒的屋子裡,專門挑了兩隻沒餵過飯的狗,叫人牽了去喬姨娘的屋裡。

  「幹嘛?」容昐問。

  來旺哭道:「太太,小公子這是要逗狗呢!」可這逗的是狗嗎?

  眼瞧著宋姨娘帶著龐長滿和龐如雯出來,小胖子自己擦擦凍僵的鼻子,二話不說叫下人放開了狗,自己個兒左手一個勁兒,右手一個勁兒把狗今天的早飯丟到了母子三人跟前。

  宋姨娘等人正滿面春風走出來,還正奇怪從天而降的肉是哪裡來的,還沒等他們回神,兩隻大狼狗就迎面撲了過來。

  嚇得園子裡雞飛狗跳,到底是以宋如雯被撲倒,宋姨娘灰頭土臉,龐長滿的書被狗屎糊弄得看不出樣來告終。

  「噗!」秋菊笑得捧腹大笑,腰都直不起來。

  到底是太太生的,怎麼就這麼會幫太太出氣呢!

  容昐心底已含了微微的怒氣,深吸了一口氣,壓住了才問來旺道:「爺後來怎麼處理的?」

  來旺神色變了變:「小公子做了壞事,自然是被抓起來打了屁股,只是這半天都不吃不喝了,一句話也不肯說。」

  容昐唉了一聲,也不知這孩子到底像誰?

  竟如此的戾氣。

  「太太,您說,這事兒?」來旺想起自家主子打了小主子又心疼不過的模樣,猶豫問。

  容昐想了想道:「你等著,我這邊交代了,隨你一同回去。」說完,看見門口隱約有一小門站著,是花色的布料,容昐看了秋菊一眼,秋菊連忙招手:「大公子,太太請您進來。」

  長灃是被顧母叫了,來喊太太去選阿膠的。

  他隱約在門口聽到長汀就不願意進來。

  他知道,這兩天的快樂日子很快就不復存在,想起徐嬤嬤昨晚告訴他的話。

  太太是最疼小公子的,您可千萬別喝了太太的迷魂湯!對您最好的是老太太呢。

  長灃猶豫了下,低著頭走進去,行了個禮:「太太好。」

  「你來。」容昐道,長灃又走進,離她圓桌前停下,容昐道:「咱們要收拾收拾回去看,知道你和霖厚要好,去給他道個別吧。」

  長灃的手縮在袖子內,摩挲著小金牛,忽然抬頭問道:「能多住一天嗎?」

  容昐搖搖頭:「可能不行,你弟弟做了壞事,咱們下次再來好嗎?」

  長灃咬住下唇,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怒氣!

  弟弟,又是弟弟!長汀奪走了太太,現在為什麼害得他連在這裡多住一天都不可以!

  他討厭長汀!!

  「長灃?」容昐輕聲低喚:「還有事嗎?」

  長灃抿抿嘴,搖頭:「沒事。那我們回去吧。」

  容昐鬆了一口氣。

  辭過顧府眾人,容昐傍晚趕回龐府。

  暮色已經辭去夕陽,坐在車廂裡,感覺到寒風呼呼的刮,雖隔著厚重的車簾依舊能感到臉上絲絲寒意。

  容昐撩開簾子,眺望而去,顧府已經遠得看不見了。

  四周安靜的似乎只能聽到落雪的聲音,路上偶有幾個行縮著疾跑而過,又捲起撲面而來的冷意。

  長灃也在看著外面,容昐拉過他的手,放入自己的掌心中間。

  一股冰冷迅速包裹了他的雙手。

  長灃微微一愣,掙扎了下欲要抽出。

  容昐不放,很仔細的看著他的小手。

  因為常年的生病,比同歲的孩子還來的更小一些,甚而蒼白的能看見手掌底下細密的青色血管。

  可能是因為母體生育時難產,卡住太長時間導致的哮喘,也可能是孩子本身發育就不成熟。

  「別動。」容昐抬頭朝他一笑,拉的更緊:「你的手這麼冰,怎麼不多穿一些衣服再出來?」

  長灃動了動嘴角,心中暗道:太太的手比我還冰,怎麼還給我取暖?

  「我給你暖暖。」容昐將他的手順著自己寬大的衣袖伸入,頓時一股暖意充沛著長灃的全身。

  秋菊咿呀了一聲,趕忙將剛弄好的湯婆子遞上給容昐:「太太,用這個吧,等會別著了涼。」

  容昐取過,這才放開長灃的手,將湯婆子順勢塞入他手掌心之中,笑道:「這個比我的手熱。」

  長灃吱呀了嘴,心底始終繞著一句話,只是遲遲沒有說出。

  他覺得,剛才在太太的袖子裡,比湯婆子熱,熱得他的心滾燙燙的。

  長灃偷偷的看她,忽然發現,這一刻的太太連青絲旁垂落的珍珠流蘇也異常好看,比他見過的所有太太都好看!

  ————————————————————————

  顧府在城南,龐府在城北,繞過半個京城,總算是在天全部黑時趕了回來。

  林嬤嬤第一個迎上來,宋姨娘喬姨娘隨後。

  宋姨娘一見容昐就掩面哭的梨花帶淚:「太太,您可要替妾身做主啊!」

  一身的素色襖裙,越發襯的宋芸兒無法言語的嬌弱。

  喬氏在一旁冷冷一笑,摸著小腹笑道:「喲,姐姐怎麼跟爺告完狀還不夠,還要向太太告狀呀!這小公子可是太太親生的,難道姐姐連這個理兒也不懂嗎?」

  宋芸兒臉色一白,楚楚可憐的看向不遠處走來的龐晉川,取出帕子抽噎著跪下來:「是妾身無狀,頂撞了太太,還請太太責罰!」

  冰天雪地的,這一跪真就把她跪成妒婦惡妻了。

  容昐冷著臉,讓秋菊先將長灃送回去,剛說完回頭,只見龐晉川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皺著眉盯著地上的宋芸兒。

  容昐深吸一口氣,平復內心的躁動,此刻她竟有種想踹開這群狗男女的想法!

  不好,不好。

  「爺,妾身回來了。」容昐臉上帶笑行禮,喬氏連忙跟著。

  龐晉川微抬一手,容昐已經站起,兩人的手在空中就此錯開,容昐看也不看龐晉川一眼,低著頭捂嘴冷冷道:「宋氏也起身吧。」

  「爺。」宋芸兒擦著眼角的淚。

  龐晉川點點頭:「起。」隨後又道:「都下去吧。」宋芸兒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龐晉川,低低咳出聲。

  龐晉川盯著她:「下去。」宋芸兒連忙止住咳嗽,趕緊行了禮退下。

  喬月娥見宋芸兒退走,欲要上前,但見龐晉川冷著一張臉,當下也不敢再就放,心中暗暗歡喜,不知等會爺和太太該如何吵起來。

  這宋芸兒啊宋芸兒,就是一個狐狸精!

  「走吧。」龐晉川強硬上前拉住容昐的手。

  容昐下意識往回抽,卻被他拉的更緊,連喘息的功夫也沒,一路就往她住的院子走。

  「你!」容昐疾步跟上,在昏暗的燈籠燈光下,她忽然想起那一年,在長汀還沒出生的時候。

  那晚已經記不清為了什麼事兒和他吵起來,龐晉川去了宋芸兒的院子,她就這樣一路小跑的追上去。

  冰天雪地裡,追得鞋子都掉了,才追上。

  那時心裡,就全心全意只有他。

  雖然後來,被老太太知道了這件事,跪在佛堂外一個下午,可心裡還是因為龐晉川沒有去宋芸兒的院子裡還是美美的。

  容昐的臉上被燭光倒影著錯落,昏暗中竟看不得她的神情。

  龐晉川忽然覺得極其討厭,踹了來旺一腳:「燈暗了!」來旺頭疼的很。

  兩人一前一後,疾走在雪地上,龐晉川心底不知為何生出一股怒氣,勒的手上的勁兒越大。

  正懊惱著,忽聽前方一聲吼聲。

  「媽媽——」長汀就守在門口,一看見容昐一股腦就往她懷裡扎,像只丟失的小獸嗚嗚哭出聲兒來。

  龐晉川氣急,哼了聲兒,可再重的話看到小兒哭成這樣他也說不出來了。

  容昐歎了口氣,轉過頭去,發覺龐晉川的臉上竟和長汀臉上浮現著同一種神情。

  委屈?

  龐晉川會覺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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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5:55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4-6-2 06:08 PM 編輯

第十章 長汀護母

  長汀自從見到媽媽就不肯從她懷裡下來,容昐無法只得抱著他進去。

  龐晉川走在前,伸手對著長汀:「爹爹抱。」

  長汀立馬把頭歪到另一邊,癟嘴使勁的搖頭。

  容昐都快被他搖散了,只要龐晉川做出要抱他的姿勢,長汀就抗拒的揮手紅眼,父子兩人一路從小花園拉鋸回了屋裡。

  即便是回到了屋裡,長汀也不肯下來,坐在媽媽懷裡,攀著媽媽的脖子,指著自己的小屁股委屈哭道:「爹爹壞,打人!」

  龐晉川斜視過去,長汀小眼神亂飛一陣。

  容昐扒開他的褲子,小屁股白嫩嫩圓滾滾的,她問:「打哪兒了?」長汀歪著身子指著左邊一半:「手打的,可疼了,媽媽。」小胖子急忙告狀,還說的一清二楚。

  是爹爹用手打了左邊屁股,可疼了!

  秋菊正拿著熱帕子過來,樂的不行,小胖子極凶的一挑眉,兩手叉腰:「都壞!」

  容昐白了這小子一眼,將他的褲子替他穿上,含著一絲怒氣:「還說。」

  眨眼的功夫,長汀臉上就出現兩道淚痕。

  龐晉川黑了臉,沉聲呵道:「還敢哭。」不說還好,一說長汀哭的越發大聲,眼淚跟天下掉下的一般嘩嘩的往下直掉。

  容昐扶額,一陣頭疼,又擰了熱帕要替他擦臉,長汀不幹,扭來扭曲,容昐火了:「你還哭!」帕子直接甩到臉盆裡,濺起星點熱水。

  「你有什麼好委屈的?」容昐將長汀從懷裡退下來,小胖子站穩,又往她懷裡鑽。

  容昐咬下牙,狠心推開。卻不料力氣太大,長汀跌跌撞撞了幾下,啪的一聲摔倒在地。

  眾人一陣,連忙上前要抱起,容昐抹掉眼角的淚:「不許抱,叫他自己起來!」

  長汀愣了下,哇——的一聲,這下撩開了嗓子:「媽媽壞,和爹爹一樣壞,我不要媽媽了——」到最後乾脆整個人都滾在地上,像魚甩尾一樣又蹬又鬧。

  龐晉川冷著一張臉,站在容昐旁邊看著長汀。

  長汀見沒用,自己從地上爬起,衝到圓桌上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辟里啪啦的蘋果滾落一地,茶碗碎了一片。

  長汀還要再砸,龐晉川卻拉住他的小手,往自己這邊一拽。

  將他匍匐在膝蓋上,撩開他的褲子,一巴掌辟里啪啦直往下蓋:「讓你砸東西,讓你罵我壞!」龐晉川這次是動了氣了,一次下手比一次狠。

  容昐忍著,直到長汀被打了十下,才上前制止。

  龐晉川順勢一推:「這孩子都被你教得不成樣了!造成今天這樣子,都是你的錯!」

  容昐身子一晃,長汀掙扎的從龐晉川懷中出來,瞪著直勾勾的大眼,死了命的捶打龐晉川:「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那種眼神,把她的心瞧得一顆顆跟碎粒的渣子一樣。

  龐晉川氣急,一巴掌蓋下,容昐疾走上前攔住,卻哪裡抵得住男人的力氣,最後一個反手,直被推得連倒了五六步,磕了柱子。

  「嘶……」

  「太太……」眾人驚呼。

  一屋子頓時跟炸開了鍋一樣,紛紛朝她湧過來。

  容昐捂著頭,癱坐在地上,慢慢的拿開手,果真是破了皮,感覺一股液體緩緩流下。

  龐晉川走前幾步,容昐擺擺手,強抻著自己起來:「求您別打了!」

  長汀「啊!」的一聲,紅了眼,舉起小拳頭就往龐晉川身上亂打一通,似困獸一般低吼:「打死你,打死你懷爹爹!」

  龐晉川眉頭突地一跳,低下頭輕而易舉的抓住他的手,按住。

  容昐嚇死了,連忙叫道:「小兒快過來,給娘親吹吹。」龐晉川一放手,長汀飛奔過去,哭著摀住她的頭,委屈道:「媽媽,小兒給吹走,疼疼吹走!」

  容昐心底湧過一股股的暖流。

  雖然這個孩子是龐晉川的兒子,但是他和龐晉川是不一樣的。

  龐晉川不愛她,她的小兒愛著她。

  容昐按住他的手,抬頭看向龐晉川,歎道:「爺,小兒是您從小抱著長大的,他年紀還小,您別和他置氣。」

  龐晉川沉默了下,神色複雜的看著小兒。

  容昐蹲下身來,與長汀平視問:「小兒告訴娘親,為什麼要做壞事?」

  「壞!」長汀嘟嘴:「都壞!」小嘴巴裡反反覆覆唸唸叨叨就這幾個字,小臉凶神惡煞還要打人。

  容昐有些尷尬的看向龐晉川。

  龐晉川也望著她,單薄的嘴唇抿了抿嘴,輕蔑問:「這就是你教的龐家小公子?」

  呵,你又是個什麼人?你的姨太太又是什麼樣的人?

  容昐張張嘴,諷刺的話已經到了嘴邊,最後還是強忍著嚥下去。她低下頭,讓尖銳的指甲扣入手掌之中,輕聲道:「是,都是妾身的錯。小兒還小,您別怪他。」

  鼻間是濃濃血腥味,聞著令她作嘔。

  不知是不是落胎那日見了太多的血,她好像對血有些恐懼症。

  那是一段什麼樣的日子呢?

  龐晉川說,他無法忍受孩子的失去,去了莊子,帶回來一個姨娘。

  長灃被老太太扣住,連一聲娘也不願意叫她。

  她除了長汀,一無所有!

  如茹除了她這個娘,和每天都喜歡摸摸她的小哥哥外,也一無所有。

  所以如茹沒後,她不得不把對如茹的感情寄托在長汀身上。

  最後,在不知不覺中連帶著如茹的那一份疼也給了長汀。

  燭光昏暗,在她身上投下一層淡淡的柔和,她的眉眼是細膩的,溫柔的,一如他印象中的樣子,龐晉川對她的纖柔熟悉,對她的沉默也熟悉。

  對他而言,這樣的女人是乏味的,可就是這樣一個乏味的女人,讓他不由得嫉妒起她的小兒來。

  「太太。」龐晉川沉默了許久:「小兒的事以後我會親自處理,以後,你莫要再管。」

  容昐一怔,眼睛刺痛異常,喉嚨處似被人封住了聲一般,渾身猶如墜入冰窟。

  這是什麼意思?

  感覺龐晉川越過她的身邊,帶起一陣風,聽著身後簾子打下的聲音,容昐癱軟到地上,渾身沒了勁兒。

  林嬤嬤歎了一口氣:「太太……」

  容昐扯起一個虛浮的笑容:「你們都下去吧。」

  她要想一想,想一想龐晉川今晚的話是什麼意思?

  想一想,以後長汀該怎麼辦?

  ……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體已有些僵硬。

  耳邊卻清晰響來走動的聲音,最後一雙小小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媽媽。」

  容昐抬起頭,看著去而復返的長汀。

  長汀跪坐在她身旁,握緊拳頭說:「媽媽不哭,小兒長大了打死那些欺負你的人!」

  容昐哭笑不得:「你想打誰?」

  長汀說:「打死姨娘。」

  容昐愣了許久,歎了口氣問:「如果你爹爹欺負了娘呢?」

  長汀猶豫了下說:「爹爹不能打死,那長汀長大了把爹爹給娘親關起來,不給其他姨娘看!」

  容昐疲倦極了,她將小兒緊緊的摟緊懷中,用勁了她所有的力氣去擁抱他。

  早在很久以前,她就發現長汀身上戾氣重,她一直想將長汀往好路上引,可是漸漸的她卻發現這個孩子越走越遠。

  他學會了隱瞞,在她面前做個好孩子,給她想要看的乖孩子的一面,甚至是嬌氣。

  可是私下裡,這個孩子和他的父親一樣的自私。

  如果他要死,他就要拉著大家一起死。

  長汀就是這樣的孩子。

  容昐將頭埋進他的脖子裡,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你怎麼這麼壞?」

  長汀茫然的看著媽媽,小手跩的緊緊的,紅著眼珠:「小兒沒有錯,所有欺負媽媽的都是壞人!爹爹也是壞人,小兒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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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5:56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4-6-2 06:09 PM 編輯

第十一章 從此太太

  昨夜一整晚混亂不堪,容昐早起回想起來,還恨不得拿塊磚把自己砸暈。

  長汀的話一直困擾她心頭。

  「唔……」容昐頭疼的厲害,秋菊聽到聲響走上前去:「太太醒了嗎?」說著撩開了墨綠色的床幔。

  容昐靠在枕頭上,後面陸續走上幾個丫頭,先是漱了口,喝了一杯牛乳,容昐才從床上爬下。

  林嬤嬤指揮著眾人上前服侍,容昐一一喊退,照著鏡子穿上五彩通袖妝花錦雞緞子袍兒,白綾的豎領,妝花眉子,溜金蜂,趕菊的鈕扣兒。底下配上一條白碾光絹挑線,裙邊是大紅光素緞子。

  將烏黑的長髮從衣子中掏出,容昐也不讓人梳了,先用熱水淨了臉,額頭處的傷口仔細的擦乾了,用劉海蓋住。

  林嬤嬤等人靜候在一旁,見她弄好了,坐在主位上,她才上前怪道:「這些事兒本就是奴才的事兒,哪有主子親力親為的理兒?」

  容昐還有一些沒精神,喝了一口熱騰騰的香茶,支吾道:「人多繞著我眼暈。小兒呢?」

  從來都是一早就來請安的,今天竟然沒了聲音?

  林嬤嬤和秋菊兩人面面相覷,回道:「一早被爺叫去了。」

  容昐一怔,許久:「哦。」了一聲。

  林嬤嬤連忙笑道:「倒是今兒個大公子來向太太請安了呢。」

  長灃?

  容昐有一搭沒一搭的抹著茶面,沉思了會兒道:「那叫大公子進來。」秋菊趕忙出了門,走到門口,忽被容昐叫住:「小兒被叫去多久了?那邊院子裡可傳出什麼動靜沒?」

  林嬤嬤笑道:「倒沒什麼事兒,太太您不用擔心,做個夜裡也是話趕話,父子哪有隔夜仇?」

  容昐倒不是擔心龐晉川會對長汀怎麼樣,她擔心的是長汀昨晚情急中喊出要殺龐晉川的話。

  她知道,這話是假的,但小兒對他的父親心裡一直有個疙瘩。

  如茹沒有的時候,小兒才兩歲,話才剛說麻利。除了每天問妹妹去哪兒了外,小兒嘴邊經常掛的一句話就是爹爹呢?

  沒人敢在小兒面前亂說,但問得多了,小兒就再也沒問過。

  「太太?」秋菊站在原地等她吩咐,容昐回過神,這才恍然笑道:「你去吧,叫長灃進來。」

  容昐走到鏡台前,摸上自己的臉。

  清晨的眼光從窗台撒進,給她的側臉鑲上一層金邊,甚而連臉龐上細小的毛絨也看的一清二楚。

  這樣的顧容昐還很年輕,才二十四,比她在現代死亡的年齡還小。

  在這個時代她已經有了三個孩子,雖然她的大兒子還和她不親密;她的小兒也還很小;她的如茹離開了她。

  但至少她還活著,還很年輕不是嗎?

——————————————————————————————————

  東苑中,梅香習習,寒雪包圍。

  屋外是寒風陣陣,進到屋裡也是一陣冰涼刺骨。

  龐晉川常年住在這邊,服侍的人及少。

  此刻寬敞的大廳中也只鋪著一條厚地毯,點著一盞火爐。

  長汀冷得直打寒戰,半個時辰的時間嘴角已泛了青紫。

  來旺看著心裡直泛嘀咕,這爺心也太硬了,要是太太曉得了,又得吵起來。

  想著偷偷瞄著書桌後埋頭急書的龐晉川,目及他緊抿的雙唇,心下倒不知是何感覺了。

  爺雖然以後是襲爵的,但他卻襲的不是他親生父親二老爺的爵位,而是大老爺龐隆的爵。

  大老爺有一子,但自幼體弱多病,長到十五歲夭折了,至此就再也沒有所出,所以只得從二老爺那邊抱養了爺過來撫養。

  爺當時也才十歲吧。

  來旺的目光閃了閃。

  大老太太和老太太向來不睦。

  先前只是妯娌間的矛盾,後來爺過繼後逐漸演變成奪子之爭。曾有一次鬧得太大,差點廢了爺的爵位,改立其他房的少爺。

  老太太不喜爺的養母,自然也不喜大老爺定下的太太。

  所以雖然名義上只是太太的嬸娘,但當初大公子生下時,老太太就仗著生母的身份讓下人直接把大公子抱走,還送了一個宋姨娘過來。

  公府差點鬧翻了天,但大公子已經進了老太太的屋裡怎麼可能出來?

  所以來旺私下裡猜測,自家爺的心裡怕是更屬意小公子,而不是從小在老太太身邊養大的大公子。

  「嘁——」長汀揉揉被凍得紅腫的鼻頭,倔強的將小身子挺得筆直。

  來旺看了眼龐晉川見他依舊埋頭書寫,連忙上前陪笑道:「小公子,您披件爺的披肩?」

  長汀眼兒一掃,不動。

  龐晉川冷冷一笑:「就讓他繼續凍著去。」龐晉川昨夜一夜未睡,腦中一直徘徊著一件事。

  到底,他對小兒的教養哪裡出錯呢?

  從小他的太太抱小兒的次數還沒他多,可以說在小兒一歲前幾乎都是在他懷裡長大。

  甚至連小兒的第一句話叫的也是爹爹。

  可是昨夜,這個他從小捧在手心裡的崽子竟然說要殺了他!

  龐晉川瞳孔微瞇,冷然一片。

  他沙沙的寫完最後幾個字,吹乾上乘的折子,放在一旁,身子靠在龐大的太師椅上,微瞇著眼打量著他。

  第一次沒有一絲感情的。

  「你恨我?」龐晉川問。

  長汀雙唇幾近凍僵,雖然沒說,但小小的年紀,看著他的目光竟透著狠戾,那種眼神和他審過的犯人出奇的相似。

  龐晉川實在太熟悉了。

  他抱胸,帶著一些玩味兒:「因為你母親?」

  長汀猶豫了下,大力搖頭。

  到底還年幼,還藏不住心事。

  龐晉川指骨分明的手輕輕敲著桌面,沉默了下:「昨天我打你,有兩個原因。」

  「一是你太過調皮,竟敢欺辱父親的妻妾以及你的庶出哥哥姐姐。」長汀不屑轉頭,龐晉川也不氣繼續道:「二來打你太過愚蠢。」

  「知道你聰明,所以我只講一遍。」龐晉川教訓道:「即便你再討厭誰,也不許當面撕破臉皮。如果你要報復,就要懂得什麼叫做滴水不漏。」

  長汀豎起耳朵,不知不覺認真聽起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這樣做。因為一旦做了,你的娘親也要連帶著受到責罰。」龐晉川冷酷笑道。

  長汀臉色變了:「娘親沒有教我!」

  「是嗎?」龐晉川從桌後走出來,慢慢的踱步到他跟前,看著和他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小兒,還有一些清晰可辨出像妻子的五官。

  龐晉川不可否認,這個孩子是所有的孩子中他最喜歡的,但所有他喜歡的東西,如果一旦不能按照他指定的路走,那麼,要麼砍掉他不喜歡的地方重新拼裝,要麼就毀滅。

  龐晉川不由的舔下嘴角:「可是,我會覺得是你娘親鼓動的。那麼你娘親就要受到嫉妒和管教不嚴的指責,你覺得呢?」

  長汀咬住下唇,緊握雙拳,眼中燃著憤怒吼問:「不關娘親的事兒!」

  龐晉川搖搖頭,冷靜道:「你和我吼沒有用。老太太那邊可能已經知道了,要想保護你娘親,你只能求我。」

  和一個四歲的小兒談條件,龐晉川怎麼想也想不到,可從昨晚,他覺得小兒不是他想的那樣,小兒比一般的孩子要聰明,有膽識,有氣魄,還有一些叛逆。

  只要稍加引導,此子定會成大器!

  左邊是娘親,右邊是討厭的爹爹。

  他喜歡娘親,但是不喜歡爹爹。

  長汀終於搖頭,小拳緊握,倔強道:「不要你,我會自己保護娘親!」

  龐晉川笑的溫柔:「那今天這事兒你能幫太太嗎?」

  龐晉川的話很現實,長汀陷入了兩難,他知道老太太一直不喜歡媽媽,老太太也不喜歡他,許久長汀才抬頭:「你,你要幫娘親?」

  「當然,只要你聽話。爹爹會教你很多東西。」

  長汀沉默著,許久僵硬的點了點頭。

  龐晉川滿意極了:「很好,那第一件你要聽的事。從此以後不許你再叫她媽媽,也不許你叫她娘親。」

  長汀呆了:「那叫什麼?」

  「太太。」世家之族從來就只有太太,沒有娘親,更沒有媽媽。

  龐晉川等著長汀的答案。

  長汀低頭想了許久:「那你以後只能對太太一個人好!」他想以後如果他叫太太,太太一定會很傷心的。

  龐晉川摸了摸他鬆軟的黑髮,一字一句道:「不能,我只能答應你對她最好,可以嗎?」

  長汀咬下牙,點頭,又問:「可以要一個妹妹嗎?」

  「可以。」龐晉川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提議有些錯愕,但很快就答應下來。

  「得叫如茹。」長汀繼續道。

  「為什麼?」龐晉川問。

  長汀覺得自己難過死了,他跺跺腳往外跑,直到快出門了,才轉過頭,對著龐晉川吼道:「等我以後比你強了,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他一定會告訴他,如茹是他的寶貝!也是太太的寶貝!

  龐晉川看著他小小的身影消失的門口,嘴角咧開一個淡淡的笑容:「那我等著你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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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老太太就是龐晉川生母,龐晉川過繼給了他的大伯,所以名義上老太太其實是龐晉川的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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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6:10 PM

第十二章 隔牆有耳

  以前小兒天天來,容昐覺得煩,現在一整天都沒見到那個肉呼呼的身影。

  容昐又想的不行,人真是矛盾綜合體。

  不過不知是因禍得福,長灃在她面前漸漸放開了許多。

  容昐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才知道,原來長灃和她一樣喜酸甜的,最愛閩菜荔枝肉,不喜喝湯。原來長灃只要看書四周就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吵到他,這一點倒是和龐晉川一模一樣。

  對於長灃,容昐有太多的虧欠。

  所以這個孩子現在對她依舊處處小心謹慎,她不能怪他。

  晚飯後,容昐目送長灃回院子。

  冬夜裡,夜幕降臨了,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堅定的踏在茫茫雪地上,容昐看著竟捨不得撇開眼。

  似乎感覺到身後的異樣,長灃回過頭,匆匆一眼又迅速轉過頭。

  徐嬤嬤不耐煩推搡道:「大公子,怎麼還不走?」長灃猶豫了下,耳邊傳來長汀活潑興奮的聲音:「太太,太太!」

  「回來了呀。」是太太溫柔的笑聲,雖然背對著他們,但是長灃知道此刻太太的眼神一定很溫柔,像一灘流動的春水。

  他被太太這樣看了幾日,就快溺斃在其中,那麼長汀呢?

  長灃緊握雙拳,低垂下長長的睫毛,聽著那邊門簾撂下的聲音,失落道:「走吧。」

  很快皚皚白雪上落下一連串的腳印。

  容昐站在窗台前,直到長灃跨過月亮洞門,走得看不見了,才回過頭來,看著在床上使勁打滾翻騰的小兒。

  看他還挺活潑的,想來龐晉川沒有責怪他。

  只是,這稱呼?容昐臉上無害的露出一絲微笑,走上前在床沿坐下,拍拍小胖子的屁股:「剛才叫媽媽什麼?」

  小胖子還在秋菊手裡掙扎的脫掉容昐給織的小背心,扭扭小腰:「太太,小兒口渴了。」

  明眼就想矇混過關,容昐輕輕一扯,小胖子紅著臉終於掙脫開有些緊身的小背心,昂面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撲過來:「小兒長大了,可以保護太太了!」

  容昐心裡一陣心酸,輕聲問:「是爹爹說叫太太的嗎?」

  小胖子扭扭了幾下,悶聲哼了哼:「才不是呢,小兒長大了,所以得叫太太!」

  「媽媽不好嗎?」

  「媽媽好,不能叫。」小胖達垂下頭,聲音也低沉了下來,容昐將他揉進懷中,親親他紅撲撲的小臉。

  小胖達一直以他們之間有共同的秘密而驕傲,如今改了太太,還說好。

  這個龐晉川啊,真是個冷酷無情的人,把她的小兒也教的不敢笑,不敢哭。容昐不知這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可她現在只是一陣陣揪心的疼。

  「太太。」小胖達看見媽媽失神,有些手足無措的趴在她懷中,看她。

  容昐笑了笑,小胖達猶豫了下,貼近她的耳朵,輕聲說:「我們偷偷叫好麼?媽媽不要哭。」

  這一聲媽媽,真快把她喊哭了。

  她的小兒明明還只是這麼小,小手臂跟藕節一樣的,卻已經這麼早的學會探測大人的內心,看人的臉色。

  容昐心疼極了,她搖頭笑道:「太太不難過,因為太太的小兒長大了。以後就叫太太,不要偷偷的叫,偷偷叫會被人聽見。」

  「誰?」小兒濃眉一挑,小霸王的樣子。

  容昐喜歡的不行,低下頭親親他的小油嘴笑道:「太太要教小兒一個成語,小兒要牢牢的記住,就算長大也不許忘了。。」

  長汀立馬坐直了小身子,跟課堂裡上學似的,認真異常。

  容昐一字一句道:「隔牆有耳。即使隔著一道牆,也會有人偷聽。」

  長汀低著頭,想了很久,小小的身子好像一下子被什麼東西壓垮了似的。

  他慢慢的抬起頭,亮晶晶的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媽媽,問:「以後只有太太,沒有媽媽了?」

  容昐點頭:「只有太太,沒有媽媽。」

  「小兒,小兒要保護太太。」長汀突然冒出這句話,聽的容昐沒頭沒尾的,但她想,今天龐晉川一定是和他說了什麼,讓小兒有些緊張了。

  容昐歎了口氣,拍著他的背,輕聲哄道:「小兒還太小了,現在太太會保護自己。所以太太的小兒要快快長大,是嗎?」

  在容昐細雨般的柔聲安慰中,長汀外漸漸沉入夢鄉。

  隆鼓鼓的小肚子隨著呼吸安穩的起伏著,這個孩子會是她一輩子的財富吧。

  容昐這樣想的。

——————————————————————————————————

  長汀出言頂撞父親的事,不但沒有受到懲罰,反而日日被龐晉川帶在這邊教導。

  這讓府裡的一干人等都看的眼紅不已。

  早起,容昐在打理龐晉川的衣物。

  昨晚他在這邊留的宿,折騰了一宿,沒睡。

  容昐打了個哈欠,眼底下是濃濃的青色,她發現現在,只要有龐晉川在身邊躺著,她就很難陷入睡眠。

  這個男人讓她琢磨不透,那個兩年前自己曾經瘋狂愛上的男人,反而只是自己的遐想一般。

  大氣,學識淵博,帶著一些冷傲。

  但現在,龐晉川是冷酷、無情、自私的,現在看來好像後者更接近現實。

  她知道,龐晉川是被長房抱養過來的繼子。

  她的正經婆婆其實是大太太,只是大太太自從她的嫡子死後身體就直轉急下,現如今在鄉下的別莊修養,常年不管龐府中事。

  而大老爺本來就修道許久,不然也不會就只有一個兒子,兒子死後只能從旁支過繼香火。

  所以明面上雖然只是嬸娘的二太太,卻儼然成了龐府的正經主母。而龐晉川的生父,也就是如今他的二叔如今仕途正盛,出任吏部侍郎,年前剛繼了龐家的族長之位。

  龐晉川已經二十九歲了,二十三歲他登科,皇上親賜探花郎府,住到至今。

  古代的科舉有多難考,毋庸置疑,這樣的人才擱在現代,名頭該是精英中的精英了,什麼國家科技論壇了,金融協會了,他估計都會上台講一講。

  這樣的男人,是個女人都會著迷。

  可是靜下來細想,一個貴族世家出的子弟,不驕不躁,一路披荊斬棘站在如今的高度,那這背後所付出的血汗,可能不是旁人所能瞭解的。

  這樣的龐晉川,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子?

  容昐想得出神。

  手上扣子卻扣的飛快,到最後一顆盤扣時,龐晉川忽然道:「你那藥該停了吧。」

  「什麼?」容昐茫然抬頭。

  龐晉川面色不變的掃了掃袖上的褶皺,一絲不苟道:「從今天起,避子湯不用喝了。」

  龐晉川率先離開鏡前,坐到圓桌旁。

  容昐看了一眼林嬤嬤,林嬤嬤神色也不大好,替她淨手後上了香膏輕輕揉開。鼻尖散開淡淡的清香。

  他是怎麼知道她在喝這個藥的?

  屋裡出了內鬼了?

  容昐心領神會:「兩年前流了孩子後,太醫說我身子已經不適宜受孕,所以這藥一直吃著。您看還要生嗎?」

  容昐坐下,指著鍋巴貼,林嬤嬤上前布菜,龐晉川放下銀筷制止道:「好好養著身體,以後每日我會讓廚房給你熬進補的藥。」

  容昐輕輕蹙眉,舀了銀耳紅棗粥。

  他對她的大兒那麼的冷淡,對她的小兒那樣的嚴格,這叫她怎麼還敢再要一個他的孩子?

  兩人正吃著,忽聽外頭傳來急衝的跑步聲。

  來旺低呵一聲:「作死!沒看見主子在用膳嗎!」

  來人喘著粗氣:「爺,爺。夫人的轎子就在府門外了!」眾人臉色大變。

  容昐心底重重咯登一下,起身。

  龐晉川面無表情按住她的手,遞上湯勺:「先吃,才在大門外,要到二門還需一盞茶的功夫。」說著轉頭看向來旺:「叫二嬸去大廳等候,我與太太隨後就來。」

  來旺猶豫了下:「爺,這,這好嗎?」

  龐晉川抿了抿嘴,低下頭:「有什麼不好的?叫大公子先去前頭陪著。」

——————————————

  龐夫人下了馬車,一路往正房抬,下了轎子往裡走了二道門,遠遠地見長灃等在那邊。

  她臉色微微好了一些。

  只瞧她頭上是松花色的鑲珠抹額,中間鑲攢珠翡翠,頭上的碧玉雙簪亮麗晶瑩。

  再細瞧下去,身上穿的是青皺綢一斗珠的羊皮褂子,胸前別著蜘蛛粒大的胸針,神情嚴峻,不含一絲笑意,嘴角處微微往下按著,透著股嚴肅。

  徐嬤嬤迎頭小跑上來,見了舊主就磕了一個響頭:「奴婢給夫人請安呢。」

  夫人嗯了一聲,由著她扶進去,在主位坐下。

  兩邊是銀奴俏婢服侍,其中一個穿紅衣的艷麗丫鬟慇勤服侍著,格外引人注意。

  長灃想起之前聽人說的,夫人要給父親納妾的事兒。

  「你們太太呢?」夫人吳氏呵問。

  徐嬤嬤笑嘻嘻上前,指著前頭低啐道:「還不是勾著爺在她那屋裡呢,夫人您不知道太太養的好兒子,昨兒個小公子還頂撞了咱們爺,這不也不知這些日子又灌了多少迷魂湯,弄得爺暈暈乎乎的,整日把小兒子帶在身邊,倒是咱們這個正兒八經出的嫡長子反倒不冷不熱的。」

  「果真有這事兒?」吳氏沉下臉,瞧著身旁的紅燭,老神道:「倒是我輕看她了,原先我便說她不適合,可如今果真如此。今兒個我過來就是得問問他們夫妻兩紅燭的事兒!你去叫他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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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6:14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4-6-2 06:19 PM 編輯

第十三章 咄咄逼人

  龐晉川和容昐進來時,吳氏正坐在主位慢條斯理的喝著茶,不時被旁邊一個紅衣妙齡少女哄得眉開眼笑。

  龐晉川和容昐對視一眼,容昐抽出帕子摀住嘴,對跟來的長汀咳了一聲。

  長汀嘟嘟嘴,拖拖拉拉的走到龐晉川身後,父子兩人一同跨進門檻,朝堂上吳氏作揖請安:「小侄給二嬸娘請安。」

  「嬸婆好。」

  「二嬸金安。」容昐低低一俯,半響不見吳氏說起,便抬頭看去。

  這吳氏正淡淡的瞥過他們,最後目光落在龐晉川身上,不冷不熱道:「真不敢當,我在這兒都候著你們一盞茶的功夫了,也不知龐大人是近日公務繁忙還是看不慣我這嬸娘來你們府上呢?」

  旁的徐嬤嬤得意的朝容昐笑了笑,露出一口煙燻得老黃的牙。

  容昐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身子往龐晉川身後靠去。

  他們母子的事兒她可不想管。

  龐晉川彈彈衣衫上的褶皺,逕自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閒適道:「不瞞嬸娘,近日宮裡正趕修崇文殿,確實忙的很。不知嬸娘來府有何指教?」

  「我哪裡敢給你什麼指教。呵」吳氏陰冷的目光停在龐晉川身上,又落在長汀身上,見長汀緊依父親的模樣,心下越發不快:「我今兒個來,就是想問問你們夫妻兩,這紅燭的事兒你們想怎麼打發我這個老婆子呢?」

  雖是生母,但名義上又不是她正經的婆婆,一個嬸娘把手伸到自家侄子屋裡也管得太寬了吧?

  容昐對她的反感,比對宋白花的還厲害。

  龐晉川捏著鼻樑,稍顯疲倦道:「這事兒便不饒嬸娘費心了,侄兒這裡有人服侍。」

  紅燭一聽,急著看向吳氏,吳氏心中也是大怒,箭頭指向容昐:「你說,你是當家主母。」

  長灃長汀兄弟兩人一齊望向母親,長汀還想邁腿走去,被龐晉川涼涼的一個眼神佇在了當下。

  容昐心裡暖暖的,低眉回道:「這事兒侄媳婦已交由宋姨娘管著,且不如現在喚她過來?」

  「你一個當家主母連這點事兒都管不好?還交給一個小妾!」吳氏啪的一聲,擊案而起,寬廣的長袖指向容昐,一口啐道。

  紅燭連忙上前,輕聲撫慰:「夫人莫急,太太總會給個交代的,不是嗎?」

  這丫頭,跟久了吳氏也是一人精兒呢,拿話套她。

  若說是,就等於變相承認她姨娘的身份;若說不是,立馬矛頭就指向她。

  容昐抽出絲帕擦了擦嘴角,笑道:「咱們府也是有規矩的人家,主子在這邊說話,哪裡容得一個丫鬟插嘴,不知這丫鬟叫的是什麼名字?」輕鬆一挑,將戰場轉移到紅燭身上。

  紅燭一驚,連忙跪下,臉色慘白的看著吳氏哭道:「奴婢,奴婢不敢。」

  「哦?我卻不知又冤枉了你,真是罪過罪過。」容昐不怒反笑。

  龐晉川老神的喝著茶,目光悠悠朝她投來,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吳氏氣極,指著容昐怒呵:「你……你……你給我閉嘴!」

  容昐瞳孔微微一凝,嘴角笑容不變,側目對秋菊道:「去叫宋姨娘她們過來。」

  龐晉川啊,龐晉川,我給你的小老婆當炮灰就此結束,後面就看宋白花如何逆轉了。

  從知道夫人來到府裡的消息,宋芸兒就坐立不安。

  她一直在想去還是不去?最後在接到容昐的指令後,不得不拉上大女兒龐如雯和兒子龐長滿往正堂走去。

  如雯最像她,才六歲的年紀已生的婀娜多姿,只是性子不大像,刁蠻任性極了。

  如雯走在宋芸兒旁邊:「姨娘,要是夫人天天住在咱們府裡該多好啊!我不喜歡太太。」

  按照往日宋芸兒一定會問一句為什麼不喜歡太太,但今天她完全沒了看好戲的心情,反而面色沉重的看了女兒一眼:「等會你見到夫人,記著嘴巴甜一些,撒嬌知道嗎?就像對你們的父親一樣。」

  如雯哼了聲:「那是自然!我才不會讓太太眼裡只有長灃沒有咱們呢。再說夫人不是和姨娘說過不喜歡太太嗎?姨娘就等著看夫人教訓太太吧!」

  母子三人神情各異走向正堂。

  待他們到時,喬月娥早已等在那邊。

  吳氏對於龐晉川身邊的不是她親信的女人一向沒好臉色,眼下喬月娥懷著肚子正跪在地上,眼淚巴巴的抹著淚。

  「聽說你大著個肚子在雪天裡還去廟裡上香?要是滑了胎怎麼辦?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吳氏罵問,眼神不悅的轉向容昐。

  喬月娥縮著頭:「是,是太太允許的。」

  林嬤嬤氣急,怒眼瞪去。

  容昐面無表情的接受兩人的目光,淡淡道:「是了,喬姨娘的確不該拿自己個兒的身子開玩笑。雖子嗣重要,但也太過任性了,既然如此那從今以後到孩子出生前就不要出府了,安心養胎吧。」

  不誠實的人總是得接受一些懲罰的。容昐毫無一絲憐憫看著喬月娥不敢置信的雙眼。

  吳氏反問:「你作為當家主母管教不力,可見能力不夠。我瞧著,徐嬤嬤不錯,倒是可以幫幫你。」

  正頭戲來了,容昐起身,行了個禮,不亢不卑道:「原是嬸娘替侄媳婦著想。只是大太太當初去別莊修養時已叫林嬤嬤替侄媳婦一同管家,若是讓徐嬤嬤管著,怕大太太聽了心下不悅。侄媳婦不敢忤逆婆婆,還望嬸娘體諒。」

  笑話,大權旁落,她還怎麼活?

  吳氏真這麼天真的以為一個喬月娥就能讓她跳腳?且不說喬月娥現在沒事,就算她途中出了什麼事兒,她也能把自己摘個一乾二淨。

  容昐左口一個嬸娘右口一個嬸娘已讓吳氏不悅,眼下又抬出大太太,更讓兩人中間火藥十足。

  吳氏正待開口,眼睛瞥向走來的宋芸兒。

  「你說,誰叫你不許納紅燭為妾的?還說八字和你相沖,我怎麼不知道你八字這般貴重了!連一個姨娘也容不下了嗎!」吳氏指著宋芸兒的臉咄咄問。

  宋芸兒氣都不敢喘一個,直接跪下,委屈的咬著牙一字也不敢吭,一句也不敢亂說,最後被逼問的緊了才嬌滴滴的給龐晉川投了一眼,委屈哭道:「是,是妾身的不是。」

  如雯連忙上來拉著吳氏的手搖道:「夫人嚇著雯兒和姨娘了,何不如叫姨娘起來再說?」

  「這裡沒你的事兒。」夫人嚴厲瞪去一眼,如雯立馬縮頭往後站去。

  「好啊,好啊,你們一個個都是要氣死我這個老太婆嗎?」吳氏氣的從坐上起來,指著容昐的鼻子就罵道。

  容昐往後退了退:「夫人言重了。」

  「怎麼?一個紅燭你們都不肯要,可見是要與我離心離德了,老大,今兒個我就要你一句話!」吳氏轉頭盯向一直沉默的龐晉川。

  龐晉川蹙眉,許久作揖道:「侄兒屋中的事兒的確無需夫人操心,這紅燭服侍夫人已久。侄兒不敢讓夫人割愛。」

  吳氏緩和下脾氣:「知道你孝順,無需擔心我。你房裡人本來就少,如今喬氏有孕更該填上一個才是。」

  宋芸兒暗暗咬牙,雙手緊緊拽住長滿的手。

  喬月娥摸著小腹心下焦急不已。

  只有紅燭面露喜色,嬌羞的看著龐晉川。

  容昐隱約察覺到龐晉川要說什麼。

  那個藏在他身後的女人也要露面了吧。

  只見龐晉川上前一步道:「嬸娘,侄兒的確不能納紅燭。」

  紅燭身子一錯,癱坐在地上。

  「什麼?你再說一遍!」吳氏倒退數步,徐嬤嬤連忙扶住。

  龐晉川平靜道:「既然嬸娘執意要侄兒納妾。那侄兒只好如實相告,侄兒在外頭看上了一家姑娘,她姓姚,閨名叫梅娘。」

  姚梅娘?

  竟然是她。

  容昐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將外界徹底隔離開來。

————————————————————————————

  白天簡直是一場鬧劇,容昐都沒法子形容那群女人聽到那句話時臉上驚恐的神色了。

  容昐洗漱了下,躺在寬大的床上摸著冰冷的半邊床。

  小兒現在不和她睡了,總覺得空落落的。

  林嬤嬤笑著拿來湯婆子往她旁邊一放:「想小公子了?」

  「嗯。」容昐誠實點頭。

  林嬤嬤面容擔憂道:「爺要納姚家小姐的事兒太太怎麼看?」

  怎麼看嗎?

  姚梅娘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父親是京中七品官,是二弟妹的好姐妹,聽說年前剛守寡,沒想到竟然能和龐晉川好上了。

  原說姚梅娘給龐晉川做妾也不委屈,這世家大族的貴妾在一般小吏的正頭太太跟前也是高人一等。

  只是姚梅娘剛守寡,能納的進府納不進府還是一個問題,再說了,她替龐晉川操什麼心?

  容昐諷刺一笑,翻了個身,秋菊正替她捶腿,氣道:「夫人來咱們府,府裡一些狗奴才也跟著見風轉舵!那個徐嬤嬤剛兒在廚房見著我,還讓我跟太太說,夫人可能要帶大公子回去呢。」

  長灃嗎?

  容昐搖頭:「帶不走。」

  「為啥?」秋菊奇了怪。

  容昐涼涼的朝林嬤嬤一笑:「在別人面前我得給夫人幾分面子,說到底因為我是晚輩。可夫人不也有忌憚的人不是?」

  林嬤嬤立刻心領神會:「是了,太太。年下了,咱們得好好準備請大太太回府主持年歲的事儀了。」

  「嗯。」容昐閉上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宋芸兒可以依附夫人而活,可她不可以。

  這是一場保衛戰,如果她輸了,那她失去的不僅僅是長灃的教養權力,慢慢的吳氏會像溫水煮青蛙一樣,把她變成吳氏掌控龐府的傀儡。

  這樣大權旁落的日子她能忍受的了嗎?

  容昐曾無數次的問自己,最後的回答都是她不容許有人在她往前走的路上扯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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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4-6-2 08:50 PM

第十四章 大步向前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吳氏歪在暖墊上,雙腳泡在熱水之中。

  徐嬤嬤瞧四下無人,悄悄走進吳氏屋中。

  聽見聲響,吳氏微微睜眼:「來了?」

  徐嬤嬤連忙小跑上去,揮退侍女,跪下伸進熱水中給她揉腳,諂媚笑道:「奴婢已安頓好了大公子,特意來給夫人請安呢。」

  「嗯。」吳氏嘴角往上撇了撇,面容輕鬆:「叫你隨大公子來這邊,便是叫你做我的眼睛好好盯著太太。」她緩緩睜開眼,露出一束冷光:「你瞧著她和大爺如何?」

  徐嬤嬤壓低了腰:「夫人明鑒,這個太太她明面上對爺處處恭敬,噓寒問暖,但奴婢私下裡瞧著卻是最冷面冷心的。」

  「哦?」吳氏來了興趣:「此話怎麼說?」

  顧容昐對她兒的情誼,她如何不知?當年她就看不慣顧容昐的輕狂,壓制了她幾回,讓她兒去了宋氏屋裡,為此顧容昐可逾越了不知多少回。

  徐嬤嬤擦淨雙手,湊上前,尖細著眼,哼道:「別人尚且瞧著不真,便是咱們爺也未必能瞧得出來。可這些事兒哪裡能瞞得過奴婢的眼睛呢?

  她見吳氏聽的仔細,越發繪聲繪色說來:「上回,顧家長媳難產,太太回顧家小住了幾日,奴婢也跟了過去。那日就瞧見太太與黃家的公子並肩走在院子中,兩人有說有笑,眼中各有情意。」

  吳氏神色微凝,眼中深意無限:「你的意思,她不守婦道?」

  徐嬤嬤愣了下,細細看她神情,見她並未惱怒,白眼主子一轉:「奴婢不敢亂言,但黃家與顧家交好世人皆知。許是有什麼事兒是咱們不知道的,夫人,您看呢?」

  吳氏沉下了臉,雙手重重叩擊手柄,怒道:「這個賤人!若真與那黃家兒郎有私情,我定不饒她!」

  徐嬤嬤往後退了數步,低下頭,撇嘴一笑。

  鬧吧,鬧吧,鬧得越大她才越好乘機得利!

  吳氏本來就不滿意容昐,眼下抓住了把柄,如何肯丟?心中細想許久,招手喚徐老婆子過來,低聲道:「你還替我看著這府裡,若是有任何風吹草動就叫人找我,知道了嗎?」

  徐嬤嬤連忙點頭:「主子放心,奴婢定會看好太太的。」

  「還不夠。」吳氏搖搖頭,擊掌數下,原本在外頭守著的紅燭連忙躡手躡腳進來:「夫人有何吩咐?」

  「你過來。」吳氏朝她招招手,紅燭抬頭看見一旁的徐婆子,又低下頭上前。吳氏抓著她的手,對徐老婆子道:「紅燭我會留下,以後就跟著你一起照顧大公子。以後若是有事要去通稟大爺你就派她去,知道了嗎?」

  紅燭羞紅了臉,雙眼亮晶晶望著吳氏,眼中無限感激。

  徐老婆子猶豫了下:「可是大爺那邊,今早的話?」

  吳氏擺手:「這你不用管,我自安排好了。大爺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那宋姨娘那邊?」

  吳氏冷冷一笑,嗤笑道:「她?她如今已孕育了一個哥兒和一個姐兒,眼裡哪裡還有我?」紅燭目光一散,立馬跪下,磕頭道:「夫人莫氣,紅燭與姐姐不同,紅燭自由跟隨夫人,心中也只有夫人!」

  吳氏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是個好的,只是莫要像那宋氏一般背了主子才好!」

  紅燭連磕了三個響頭,連聲應下。

  徐老婆子笑著上前攙扶起紅燭,陪笑說道:「姑娘生的珠圓玉潤的,果真是天大的福氣。老奴這邊就先恭喜姑娘了,姑娘萬福呀!」

  紅燭羞得急忙將手從她手中抽出,低頭就往外跑,剛跑到門口,忽想起什麼,轉身回來對吳氏道:「夫人,剛才太太那邊派人來回話說,明兒個十五,要去燒頭柱香,問夫人可要一同隨去?」

  吳氏一聽容昐就來氣,立馬沉下臉來:「我剛禮佛歸來,正要歇息,她還來折騰我!」

  徐老婆子眼珠子一轉,附和道:「太太真是沒眼力見。夫人誠心向佛已久,自有佛主保佑,哪裡似她三天那般只有初一十五上香的理兒?可見夫人眼光獨到,這個太太真是不會看人臉色。」

  「跟她說,不勞她惦記。」吳氏氣沖沖道。

  紅燭心中歡喜不已,連忙點頭,應好退下。

  這邊,容昐剛沐浴出來,林嬤嬤拿了乾淨的帕子替她擦掉長髮的水。

  秋菊快步走來,在她耳邊低聲道:「夫人說不去,讓您明早也不用去請安了。」

  「哦。」容昐冷哼了一聲,抬高脖頸,林嬤嬤拿來牛奶和蜂蜜麵粉調的面膜細細敷上。

  秋菊拿著玉滾輪替她滾面,一邊滾一邊問道:「太太怎知夫人不會去?」說著連撲著心臟:「剛您讓我傳話問夫人要不要一同去,我還擔心死了,就怕她一起去了,一路上又得看她不少臉色。」

  容昐摸著已經敷好面膜的那一面,轉過另外一邊給林嬤嬤回道:「她不喜歡我,哪裡又肯與我一同去?再說了,我若不在府中豈不是給她大好的時機往府裡塞人,她難道會錯過了?」

  秋菊噗的一聲哈哈笑出,引得林嬤嬤狠狠白了一眼:「在主子跟前也我來我去,成什麼德行?」

  秋菊連忙板直了臉,在林嬤嬤看不見的地方朝容昐努努嘴。

  林嬤嬤塗的認真:「這叫什麼膜的還真是有用,太太用的這些日子,脖頸處不但白了許多摸著也細膩了許多。奴婢瞧著比宋姨娘她們每日塗的珍珠粉還好。」

  「嗯。」容昐點點頭,她都二十四了,女人過了二十五再保養就遲了。

  隨他龐府有多亂,小妾有多少,她自己個兒先拾到好了,走出去光鮮亮麗先舒坦了再說。

  只是便宜了龐晉川那廝,容昐有感覺前幾次在一起,龐晉川在她身上流連的時間越來越長了,跟餓中色鬼一樣,難道那些女人還不夠搾乾他精力?

  「太太,太太。」秋菊輕拍她的手叫道。

  容昐回過神,有些不自在:「怎麼了?」

  「今早派人去別莊的人,剛回來。說大夫人一切安好,明早讓您早點去別莊。」

  「嗯,我知道了。」容昐應下:「明日車上你要暖和一些,咱們天不亮就去。」

  林嬤嬤秋菊皆應好。

  ————————————————————————————

  清晨一早,天還濛濛亮,容昐屋裡已經點上燈。

  一行人打著燈籠簇擁著往外走去。

  天太冷了,呼出的白霧很快就消散開,容昐揉搓著雙手,等著僕婦把二門打開。

  龐晉川別著袖子走來,身上穿著深藍色雲雁官服,宋芸兒緊跟其後,替他掃平後頭的褶皺。

  見著容昐,龐晉川眼中散過一抹精光,俯視著打量眼前的女人。

  青黑鬆軟的長髮梳成凌虛髻,中間簪著一朵丹鳳朝陽,左側還是插著她最喜的碧玉簪子,垂著流蘇。他再瞧下去,只見獸朝麒麟補子緞袍外露出一小截紫袖,大幅湘緞裙擺下露出小小繡花鞋足尖。

  嘴角微挑似笑不笑,眼中瀲灩蕩漾,眸色動人。

  在朦朧的夜色中,比宋氏更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氣韻。

  龐晉川走上前,與她並肩而站:「這麼早去上香?」

  容昐回道:「是,爺要上早朝嗎?」微低下的眉眼遮蓋住那雙柔情似水的雙眸,龐晉川欲要細探,輕聲不已:「抬起頭。」

  容昐依言抬頭,嘴角已是含著一絲淡笑。

  極其端莊。

  這一錯眼,龐晉川只覺剛才那個風韻有致的太太只是那一剎那的海市蜃樓。

  面色沉了下來:「早去早回。」

  龐晉川覺得自己竟因為她的笑而生氣,想來一大早的真是莫名其妙。

  二門吱呀一聲驟開,龐晉川抬腿先跨出離開。

  容昐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眼中漸漸浮上一層捉摸不透的迷霧。

  宋芸兒恰巧看去,心跳錯了一拍,再要望去,只見太太笑瞇瞇看她:「那夫人那邊就有勞你了。」

  宋芸兒連忙俯身應是。

  容昐瞧都不瞧她一眼,逕直跨出二門。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古代初一十五簡直就成了她放風的好日子!

  容昐登上車,撩開車簾,看著龐府一棟棟雕欄畫一閃而過,不由長長舒了一口氣。

  林嬤嬤遞給她一個湯婆子笑道:「太太這樣子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容昐美目一轉:「我小時候什麼樣的?」

  林嬤嬤眼神悠遠,只笑不答。

  太太小時候總是喜歡將自己最好看的一面露出來給黃家的公子,現在太太總是刻意的將自己最端莊的一面露出給爺看。

  爺剛才那一剎那探究的神情那麼明顯,太太怎麼可能沒抓住?

  真是啊,喜歡一個人就定要喜歡到了極致;可若是真要忘記一個人,她也會大步向前毫不再猶豫。

  不屬於她的東西,她從來不會過多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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