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禾早 -【紅杏洩春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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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11:44 AM

第一百四十九章  茶韻余香

    陸沉舟連夾了三筷菜,吃完,不出聲,又喝了一杯酒,這才長出一口氣,大贊了一聲好。

   “小丫頭,你這菜怎麼做的?明明是涼菜,入口卻猶似烈酒,倒像一把火從口內直燒入胃中,燙得人好生過癮!”陸沉舟哈哈大笑著,又夾了幾筷菜,慢慢吃起來,還點頭長嘆道:“這到讓老夫想起了前半生的戎馬生涯,每回上陣與敵人廝殺,先要灌上一皮囊烈酒,渾身的熱血都在沸騰啊!”

    溫柔聞言微微一笑,其實這一點辣,倒不像陸沉舟說得這樣誇張,只是勾得他想起了那些在戰場上的生死歲月,才會如此激贊的。她慢慢推開拳著的左手,伸到陸沉舟面前道:“老將軍,菜葉沒什麼特別,只多擱了這一味調料而已。”

    “這是——”陸沉舟停筷,眯眼望著溫柔掌心裡那一抹鮮紅,辨不出這是什麼東西。

    “那是番椒,據說有毒。”陸策在旁解釋了一句,說完,他自個也夾了一筷辣菜,放入口裡細細品味起來。

    “有毒?”陸沉舟微一蹙眉,隨即釋然道:“若是有毒,小丫頭也不會拿來做菜了吧?想是這東西入口灼人,才被誤作有毒吧。”

    “老將軍好見識。”溫柔倒不是拍馬屁,而是見陸沉舟聽見番椒有毒後,臉上絲毫沒露出驚疑之色,因此十分佩服他的膽識。果然是當武將的人,心裡比較坦然,沒那麼多自以為是的猜忌。

    怪道要說老小孩,人老了,的確會有些返璞歸真,陸沉舟被誇更是興致勃勃,指著什錦白肉卷旁邊那道辣菜問道:“這道菜叫什麼名兒?老夫吃著像是雞肉啊!”

    “就是雞肉。”溫柔笑道:“這菜叫棒棒雞。”

    “好怪的名字。”陸策也微微笑了,他剛嘗過這個菜,味道果然如陸沉舟說得那樣,入口灼人,一開始不太能接受,不過回味倒悠長,舌尖上有點辣辣香香的感覺,勾人食慾。

    “這個菜取的是雞脯雞腿肉,煮熟後要用木棒輕輕拍送,所以叫棒棒雞。”溫柔笑著替陸沉舟斟了杯酒繼續道:“雖是用雞做的,可是不帶骨頭,吃起來不麻煩。”

    “很好!”陸沉舟欣然道:“老夫就不愛吃那些要吐骨頭的肉。”

    “這道菜叫夫妻肺片,用牛肉和牛雜做的。”

    溫柔指著另一盤菜又介紹道:“不知道今兒小廝們從哪買來的牛肉和牛雜,倒是老將軍有口福。”她說著,自己也忍不住夾了一筷,到了古代這麼久,還沒有吃過牛肉呢!

    三人坐著吃吃菜,喝兩杯酒,再談談美食,席間氣氛倒也融洽。不過溫柔還是沒有久坐,等桌上涼菜嘗得差不多了,她便站起身說要去料理熱菜,暫時退了席。

    說起來,辣味的火鍋其實是溫柔自個很喜歡的東西,吃做起來都方便,可這時畢竟是夏天,又沒有空調,再說陸沉舟年紀大了,溫柔怕他受不住熱氣,因此火鍋還是不敢做出來,只做了一大碗毛血旺,略盡火鍋之意。其餘的熱菜,也都按著辣與不辣各半的比例,分別做出,教丫鬟們端了上去。

    陸策吃到毛血旺時,心念一動,到勾起了那段日子常在溫柔夜攤上吃鴨血粉絲湯的回憶。那時他剛與家裡鬧翻,心裡很是氣悶,每天夜裡那一瓶酒,幾碟滷味小菜,外加一碗鴨血粉絲湯的日子,如今回想起來,感觸更深,不覺下筷多夾了幾回。

    “小丫頭不錯。”陸沉舟啃著東坡肘子,又贊了一回。

    陸策擱下筷子笑道:“爺爺,這話您今日說過好幾回了。”

    “有嗎?”陸沉舟咽下肘子,又去夾水煮肉片,笑道:“人老了,難免囉嗦。不過我說,你每日吃著這樣的好菜,心裡就沒什麼想頭?”

    “能有什麼想頭?”陸策伸筷,在盛裝紅繞獅子頭的碗裡夾了筷鋪底的青菜,擱到陸沉舟的菜碟內,勸他道:“肉雖好,也不能不吃菜。”

    “我愛吃肉,不愛吃菜!”陸沉舟一瞪眼,將那一筷子青菜又挑出菜碟道:“難得痛快吃一次肉,你別學你爹的樣子,攪得我不高興。”說著,他斜睨著眼瞧了瞧陸策道:“你到底什麼打算?別總悶在心裡,給爺爺說說。”

    “打算?”陸策盯著被挑出菜碟的青菜,微一蹙眉。

    陸沉舟支退丫鬟,舀了一大勺火爆腰花道:“有沒有假戲真做的打算啊?”

    “您覺得可能嗎?”陸策瞟了他一眼。

    “有什麼不可能?你現在不是已經納了她嗎?”腰花火候剛好,上桌不久,還有些燙,嚼在嘴裡嫩脆香口,陸沉舟又舀了一大勺。

    “是被迫納的。”陸策認真道。

    “這麼說你對她沒意思?”陸沉舟眯著眼睛笑道:“若真是這樣,按你的脾氣,當初就不會在聖上面前替她解圍了吧?”

    陸策被問得怔住了,其實他心裡對溫柔到底懷著怎樣的感情,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最初在她的攤子上吃東西,早就瞧出她是女扮男裝的,當時只是覺得這女孩大膽的有趣,卻沒有在意。倒是那回地痞去她攤上鬧事,他自忖那些傢伙鬧不出大動靜來,冷眼旁觀著,事後她賭氣隨即又愧疚時做出的那一連串減加食料的小動作,都落在了他的眼裡,仔細琢磨一下,還真覺得這女孩坦然得可愛,心裡便對她有了淡淡的好感。

    就因這份淡淡的好感,後來那些地痞再次鬧事砸了她的小攤子時,他才會暗中施以援手,但不願意讓她知道,怕她覺得欠了自己的情分,要報什麼恩。在他。做這種事只是舉手之勞,不想看一個為生活努力打拼的女子遭遇如此挫折而已,原本就沒存著要人回報的意願,所以溫柔謝他,他只是否認。

    及至溫柔的小攤要搬了,怯怯的將地址告訴他,他卻從沒打算要去。在他的感覺裡,溫柔就像寒冷的路途中偶遇的一縷暖風,帶來了幾許暖意,但風過,他仍要繼續前行,不可能轉身追著那縷風跑,再說她的攤子搬得太遠,不順路,他也沒有特意趕去那裡,只為了吃點東西的理由,便從未去過。

    誰想人生的際遇,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那日沈夢宜纏著他,讓他陪去廟裡進香,偏他也沒什麼事,推脫不過去後,也就答應了,回去的途中,沈夢宜瞧見那糕點鋪子的招牌,忽然想要嘗嘗,便央他下車去買,沒想到他進鋪子後第一眼,瞧見的就是身著女裝,想要避進內室的她。

    那一瞬間的感覺,真是很奇妙。明明是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著的人,走過一段路,一拐彎,一抬頭,卻發現她又站在了自己的眼前。不過,這僅僅一次偶遇,壓根也說明不了什麼,最好的應對法子還是應該微微一笑,爾後再次擦身而過,但那天他心裡還是有點意外的,淡淡的喜悅,因此出鋪子時,才多嘴說了一句話,也不知這話後來是被沈夢宜還是綠萼聽見了,過了兩天,沈夢宜竟將她請去沈府教做糕點,沈夢安不知怎的也開始糾纏於她。

    這完全是出乎他意料外的事情,再看到沈夢安這縱橫花叢,無往不利的風流佳公子都被她氣得失了常態,動了兩份真心,又覺新奇,不過多少還是替她隱著點擔憂,想等著看著事態的發展,看她是不是真的不想與沈夢安有所糾葛,再考慮要不要替她解決麻煩。

    及至最後沈府設宴,她被聖上看中想要納入宮裡,這一系列事情的發生,大概還是要推本溯源到他那日出鋪子時多嘴說的那句話上。看她跪在聖上面前懇辭入宮之事,又被問到一臉死灰之色,大有死不入宮的意味,他不得不站出來替她解這個圍,這原本就是他攪出來的事,他要承擔,卻沒想到聖上會一句金口,賜他納妾!

    這結果,是他們兩個都不想要的。只看她當時的懊惱沮喪,就知道她不想當他的妾,而他若是要娶誰,也希望能兩相情願,不喜歡這種強制性的賜給。也許在別人看來,聖上金口賜婚是一種榮耀,但他卻覺得這是一種不能拒絕的強迫,無奈找了幾回藉口,都不能讓聖上收回成命,又犯不著以死相抗,彼此都只好暫時妥協。

    接下來短暫的數日接觸,她時常讓他感覺到意外和驚奇,她身上的許多特質,都是他較常接觸的那些出身世宦權貴之門的大家閨秀所沒有的,也許她不夠知書達理,端莊嫻雅,但是舉止坦然自若,不矯揉造作,更沒有因出身市井而帶上幾分小家氣,仍像一縷清風,慢慢的融入他的心裡。

    他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對她的一切感覺都是淡淡的,從淡淡的喜歡到淡淡的在乎,沒有酒樣的濃烈,只有茶的余香......



第一百五十章  寧為民妻

    “怎麼不說話?”陸沉舟埋頭吃了很久,稍過了肉癮之後,抬起頭來,看見孫兒還在舉杯發愣,不由笑道:“被老夫說中了?”

    “那又怎樣?”陸策淡淡已笑道:“我說過不會干涉她的,你看她像是願意屈身為妾的人嗎?”

    這回輪到陸沉舟愣了,剛想開口,卻聽見門外一陣輕輕地腳步聲響,溫柔親自端著一大盤鮮香四溢的鐵板魷魚進來了。

    “嘗嘗這個。”溫柔將菜擱在桌上,笑道:“知道老將軍不愛吃魚,嫌吐刺麻煩,鮑魚海參之類的東西,大概您也吃膩了,倒是這個魷魚,放點番椒後味道會比較特別。”

    單是那股濃烈的香味已引人饞唾,陸沉舟聞言立刻伸筷去夾,覺得那魷魚肉吃在嘴裡香辣鮮鹹,的確美味,不禁又大贊了兩聲。

    等到溫柔坐下,吃了兩口菜,丫鬟采芹又端了湯上來,那是一大腕拿火腿、鮮肉、嫩筍燉出來的江浙地方的名湯醃篤鮮,只是真個名字有些拗口難念,何況“篤”字又是方言,因此溫柔只說這湯叫火腿鮮筍湯,親自站起來,替他們舀了兩碗。

    “坐下坐下,咱們自個隨意吃。”陸沉舟說著,揮揮手,又將丫鬟都打發走了,他默默的喝了兩口湯,吃了一片火腿,忽然抬頭笑道:“老夫是個爽快人,說話不喜歡藏著掩著,小丫頭,老夫問你一句,喜歡我這個孫兒嗎?”

    溫柔一片鮮筍還沒咽下去,聽他這麼一問,差點就卡在喉嚨口了,趕緊又灌了一口湯,才順過氣來,苦笑道:“老將軍,吃飯的時候不要講冷笑話,會出人命的。”

    “爺爺——”陸策也沒想到他竟然這麼直截了當的問出來,趕緊替他夾了一筷白切羊肉,想要堵住他的嘴。

    “什麼叫冷笑話?”陸沉舟聽不懂,也不理會陸策,自顧自向溫柔道:“老夫可是當真問你,沒同你開玩笑。”

    他說話果然夠直爽!可是這樣的問題,教她如何回答才是?溫柔輕輕擱下碗,抬眼望向陸沉舟道:“老將軍,您知道我和他的事,這個問題,不論我給您何種答案,似乎都不重要。”

    “重要!怎麼不重要?”陸沉舟笑道:“若是你喜歡他,不如你倆假戲真做得了。”

    假戲真做?溫柔一怔,還未答話,陸策已擱下筷子道:“我不贊成。”

    對啊,被說陸策當時替自己解圍只是迫不得已,並不是當真相娶她,就便是她對陸策有好感,她也情願將這份好感藏在心底,也許日後還可以偶爾拿出來回味一下,而不是為了這份好感屈身為妾,在漫長的人生裡看著他再娶納妾,將自己畢生的精力都用來爭風吃醋,再讓這份純粹的好感因此磨滅成恨,或是幽怨成癡。

    溫柔緩緩搖頭道:“我也不贊成。”說著,她低下頭,捏著勺兒慢慢攪動著湯碗裡的鮮筍和火腿,堅定道:“寧為平民妻,不作王侯妾!”

    她最後說出的這句話,到將陸沉舟和陸策都驚了一下。

    寧為平民妻,不作王侯妾!

    陸策雖然早已猜到她心裡的想法,還是被這樣斬釘截鐵般的言語給震動了,只默默念著這兩句話,一時有些出神。

    陸沉舟聽見這話,心裡卻被攪起了驚濤駭浪,眼前仿佛又看見了當年那站在荼靡花架下,猶如曉花清露般純美的女子,她擰著眉頭狠罵他道:“陸沉舟,你這個木魚腦袋的傢伙,你不知道我喜歡的是你嗎?居然讓我嫁給平陽侯當妾!你去死,去死!死得越遠越好!最好一輩子別再讓我看見你!我羅綺寧可終身不嫁,也絕不給王侯做妾!”

    那樣心如堅石的意願言猶在耳,可是佳人卻早已不見,不知來年九泉之下,奈何橋上,是否還有相見之時......

    “爺爺——”陸沉舟感覺身邊有人在輕推他,緩緩回過神來,才瞧見陸策焦急的神情和溫柔的一臉擔憂,“你沒事吧?是不是今兒吃了太多肉,身體有些不舒服?裁雲——裁雲——泡壺濃濃的山楂茶來。”

    陸沉舟不知道他恍惚愣神了多久,只是再想到當年羅綺的模樣,心裡忍不住有點酸楚,又怕在小輩面前失了態,只站起身來,擺了擺手,道:“老夫沒事,好得很,你們繼續吃,我先走了。”

    他說走就走,絕不停留,連陸策都沒拉住他,就見他大踏步走出門去,穿過月洞門消失在兩人眼前。

    “這——”溫柔眼望門外,不安道:“是不是我說錯什麼惹老爺子生氣了?”

    陸策到底是知道一些陸沉舟往事的,猜測沒準是溫柔方才的話,引得他又想起了去世的祖母,當下只要搖頭道:“不關你的事。”

    溫柔咬了咬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坐下發起呆來。其實,她內心裡挺喜歡陸沉舟的,倒不是因為他是陸策的爺爺,而是他那種豪爽的性格讓人覺得親切,讓她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的爺爺,因此今日這頓飯,她是盡心盡力來做的,就是想讓陸沉舟吃的開心滿意,誰想到頭來還是惹得他悶聲離去,她心裡真是怪不好受的。

    見溫柔不語,知她心內仍有些自怨,陸策坐下淡淡道:“我看他是想起我祖母了,想一個人靜靜而已,不用擔心。”說著,他猶豫了一下才接著道:“他方才那些話,你也不用放在心裡。”

    “好。”溫柔點頭,但心內情緒仍是很複雜,只拿著筷子,沒精打采的夾兩口菜吃,及至裁雲泡了山楂茶上來,見陸沉舟不在,不禁奇道:“老太爺走了麼?”

    她將茶壺擱在桌上,忽然瞧見陸沉舟原先坐處的酒杯旁擱著一隻碧色瑩潤的翡翠鐲,又笑道:“夫人,那是你的鐲子麼?我怎麼從沒見過你戴?”

    “這鐲子——”溫柔剛想否認,就見陸策拿起鐲子瞧了瞧,屏退裁雲後方遞給她道:“爺爺給你的見面禮,收下吧。”

    “你怎知這是給我的?”溫柔搖頭道:“沒準是你爺爺落下的,你下回還給他吧。”

    “這鐲子是我祖母從前常戴的,她的衣裳首飾我爺爺一向都珍藏密斂,輕易不拿出來的,怎可能落下?”陸策搖頭。

    “那也不一定是......”溫柔沒有伸手拿別人貴重東西的習慣,還待再說,陸策已拉起她的左手,將那隻鐲子替她戴上了,沒想到大小剛巧合適,松松的掛在腕間,盈盈如碧水的玉色襯得肌膚更是白膩。

    “挺合適的。”陸策端詳了一下,鬆開了她的手。

    溫柔只覺臉上一燙,連忙縮回左手,拿右手替他夾了一筷菜,岔開話題道:“桌上菜好多,你再吃點吧,不然我就白做了。”

    陸策點了點頭,坐下後低頭吃菜。

    溫柔跟著吃了點東西,但平素吃飯桌上人總是挺多的,難得一次是他與她單獨吃,總覺得氣氛沉默得有點彆扭,她原想喚兩個丫鬟進來一同吃,但轉念一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躊躇了半日,忽道:“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你說。”陸策抬眼,擱下筷子。

    溫柔在心裡將要說的話細細想了一回,才將小環與劉嫂的事慢慢說了出來,想請陸策幫忙救回劉嫂,再替她們母女倆弄個戶籍。說完,她低頭道:“我知道請你幫這種忙實在有些唐突,也會讓你欠下不少人情,只是我實在找不到別的人了,原本還打算求求沈丞相或是聖上,但......”

    “好。”陸策沒有聽她繼續說下去,便答應了。

    “真的?”溫柔反倒有些不敢相信了,望了陸策兩眼,見他臉上神色根本不像在開玩笑,才欣喜道:“那到時若是要用錢打點,你千萬告訴我,不能讓你出了力還要倒貼錢。”

    陸策淡淡道:“若是你覺得這樣比較安心,那我答應你。”

    溫柔聞言一怔,再一回味,不禁十分愧窘。

    從搬進這裡,她要求銀錢兩清開始,就一直在試圖與他徹底劃清界限,不想虧欠他的情分,覺得這樣才能心安,但是真能做到嗎?若真能做到,那她現在懇請他辦事,並支付銀錢,就不虧欠他的情分了?說到底,不過是在自欺欺人,一邊倚靠著他幫忙,還一邊自以為清高自立,這種行為,真的挺傷人心,也挺讓她自己覺得不齒的,不由誠心道歉道:“對不起,我......”

    “沒關係。”陸策打斷她的話,微微一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11:51 AM

第一百五十一章 發筆小財

  自從陸策答允替劉嫂和小環的事想辦法之後,他一直都挺忙的,每早很早出門,很晚回來,溫柔一天下來,也難得與他打一個照面,只有夜裡同居一室時,兩人才能說上幾句話,爾後各自安寢,僅此而已。

  陸沉舟一直沒有再上門,那隻翡翠鐲子,溫柔也只好先戴著替他保管,這幾天她忙著賣六月柿,又要做辣椒醬,也挺忙的,原本還想抽空去小環那裡探探口風,看她到底喜不喜歡溫剛,但再想到劉嫂沒準很快就能回來,這種事情應該讓她們母女倆密談,也就緘口不語了。

  這幾天,糕餅鋪子裡賣出一百多簍六月柿,洗竹找人在果蔬市場上賣出去的更多,足有三百多簍,溫柔很順利的進賬五百兩銀子,一下子翻身成了小富婆。不過梅香已經回來,糕餅鋪子要照常運營了,不能再單賣六月柿,而果蔬市場上六月柿的銷量也一跌再跌,畢竟六月柿這東西不是尋常百姓買的起的,大戶人家買回去嘗個鮮,也沒有一買再買的道理,還剩下二千來斤的六月柿,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不如,降點價賣吧,總比爛在手裡好。”小環替她出了主意道:“趕巧這月十五是團圓節,許多人家都要買供月的果子、糕點,咱們將這六月柿搭著糕點一塊兒賣,價錢略低些,只怕有人要。”

  團圓節?溫柔低頭一算,才驚覺此刻以至八月,這裡雖沒有中秋節的說法,改稱團圓節,但日子和習俗倒是差不多,都在八月十五,家家戶戶都要賞月吃瓜果,於是笑道:“你若不提,我險些忘了。”

  “是吧!正要提醒你,咱們從前在趙府時,遇到這團圓節,上頭也會賞些瓜果,姐姐如今可要預備些賞人?”小環說著,從袖口裡摸出一小包蜜餞,反身倚到雕欄上,拈了一顆香草梅子入口,笑吟吟的望著她。

  “自然要。”溫柔緩緩點了點頭,記下這事,才笑道:“先說這六月柿的事,我方才想著,不如將這些六月柿拿金銀線縷起,兩個作一串,回頭糕點鋪子裡若是有人買東西滿一兩銀子,就送一串,拿回家去不論是送人還是給孩子玩耍,瞧著都是挺喜慶的。”

  “這是可行。”小環沉吟著點頭笑道:“世人都愛占便宜,若換了我,買了八百錢糕點,也要想法兒買夠一兩,得這個彩兒。”

  “零賣也可,一個六月柿一百錢,買一送一,也算變相降價了。”溫柔雖不太會做生意,可是在現代也是經歷過的,逢年過節,各大商家都打著降價贈送的旗號,哄著人多花錢,其實回過頭來仔細算算,原本只需花三百塊買一樣東西,結果為了得到那些華而不實的贈送品,倒多花了幾百塊,這些錢就算用來單買贈品,都綽綽有餘了。

  “姐姐,你可真會算計!”小環笑道:“原先鋪子裡一兩銀子賣一簍子六月柿,二十個,通共算起來,不過七十五文錢一個,你如今單賣的價反倒漲了。”

  “無商不奸麼。”溫柔忍不住笑道:“我還買一送一呢,這樣一算,不過五十文錢一個,豈不是降價了?”

  小環點頭道:“零賣是正理,畢竟不太富裕的人家過日子都得精打細算,花一百錢買兩個新奇果子嘗嘗還可,若是教他們花一兩銀子買上一簍,就嫌貴了。”

  “就先這麼賣吧,回頭洗竹那裡,我再知會他一聲,讓他在果蔬市場賣的六月柿,也降點價,改賣一吊錢一簍吧,若有人要零賣,二百文錢一斤,多少也能賺些回來。再要有剩下賣不出的,也只好試著曬一些,再做點六月柿醬,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壞……”溫柔說著,又遲疑道:“要過節了,你說,我要不要讓人送幾簍果子和糕點去陸家?”

  “這個——”小環沉吟道:“按理是該送的,要不行事前,你同姐夫先商議一下?”

  “他的脾氣很倔強呢,要不然也不至於同家裡鬧翻了,一年也不回去,我怕同他說了,他只會回我一個不字。”溫柔說著,嘆了口氣。

  她不知道陸策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才同家裡鬧翻,也不好問的,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場,就像她和溫媽媽,也鬧過,賭氣過,能理解他。不過想到陸沉舟想見孫兒還得時常跑到外頭來見,又有些同情這老頭兒,便想替陸策送些東西過去,只當關心一下陸沉舟,教他知道孫兒還念著他,別像她這樣,如今想要孝敬一下自個的爺爺,都無法做到了。

  “那你就送吧,至於姐夫要不要同家裡和解,都是他自個的事,與你送的這些東西無關。”小環說著,又拈了一顆蜜棗入口。

  “嗯,那我回頭讓人抬二十簍六月柿,再搭上點鋪子裡賣的糕點,送去陸家。”溫柔說道,自己覺得好笑,恐怕慎重其事拿番茄當禮來送的人,也只得她一個人了。

  商議完畢,兩人又閒話了幾句,分頭去忙事了。溫柔先尋了洗竹,將六月柿要降些價賣的想法告訴了他,再找了廚娘孫嫂,讓她到時負責采買一些團圓節賞人的果點,這才松了一口氣,想起池上蓮花開得正好,一時動了饞念,想摘些蓮花蓮藕和蓮實來做吃食,便又讓裁雲去找兩個會水的家丁,帶到池邊去采蓮,她自個先慢慢的往園裡的池畔走去。

  樹蔭下,溫柔蹲在池邊很沒形象的潑著水玩,指尖感受著那抹清涼,心裡卻惋惜著這年頭不能穿著泳衣在光天化日之下戲水,誰想身後忽然有個聲音道:“小心些,別失腳滑了,一頭栽下去。”

  “謝謝,我會注意的。”溫柔習慣性回過頭去道謝,卻瞧見一襲洗得發白的竹布衣衫在眼前晃悠,這才想起此時正是溫剛學琴的時辰,而眼前這人,就是那琴師裴景軒,不覺站起來向他施了一禮,轉身想要避走。

  誰知裴景軒卻在身後喊住她道:“今日溫公子過了時辰還未來學琴,想必是有事耽擱了,可在下不知要去哪裡尋他,帶在下入園的那位管家又走開了,不知能否勞駕姑娘幫我催催?”

  哎?溫柔聞言有些詫異,她衣著打扮不太奢華,被誤認作丫鬟很正常,但她的頭髮明明完全盤了起來,是已嫁人婦的裝束,怎的此人還喚她姑娘?難道他近視啊?不過這與她無關,當下她只是點頭應道:“好。”

  隨即走開兩步,就瞧見遠處裁雲提著裙子,身後跟著兩名家丁往這邊跑來,邊跑還邊向她笑道:“夫人,我喊了人來了。”

  這小丫頭,真是精力過剩,連路都不肯好好走。溫柔搖頭笑著,卻聽見身後的裴景軒那略帶吃驚的聲音想起到位:“陸夫人……在下……先前唐突了,真是抱歉。”

  “沒什麼。”溫柔回了一句,見此時裁雲已跑到她身邊,便向她笑道:“煩你再跑一趟,去把剛兒和小環找來,說裴先生在等著他們呢。”

  “好,我就去。”裁雲停下喘了兩口氣,又轉頭瞧了瞧裴景軒,才提著裙子又跑了。

  溫柔囑咐那兩名家丁去池裡采摘些蓮花蓮藕和蓮子,回頭送到廚下,這才向著裴景軒點了點頭,道聲:“裴先生請在那邊涼亭候一會,我先走一步。”

    雖然在她的觀念裡,與陌生男人站著說兩句話,沒有什麼關係,可是既然來了古代,在這種容易引人非議的情況下,她還是避忌守禮一點的好 ,這樣才不會引出什麼麻煩事來,能安心過她的平靜日子。

  裴景軒看著她遠去,伸出食指摩挲了兩下鼻尖,心想這位陸家夫人容貌倒是與溫剛有幾分相似,只是怎的衣著如此素淡,像個略有些體面的丫鬟,一點也瞧不出富貴氣來,倒教自己鬧出個笑話,失了禮數。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入廟燒香

  說起來,蓮花渾身都是寶,蓮藕和蓮子都是人常吃的部分,既可生啖也能熟食,蓮葉則常用來煮湯泡茶或是包裹食物,借那一點清香。倒是蓮花,除了用來泡泡茶,裝飾食盒之外,很少被人拿來直接吃的,溫柔今晚倒想做一席特別的蓮花小點,嘗個新鮮。

  香炸藕盒,蓮藕燜豬手,辣炒什錦藕丁,蓮子雞丁,蓮葉燜蝦,荷花魚絲,這些是佐餐的小菜。

  將米飯煮熟攤涼,拌勻炒好的豬肉丁、鴨肉丁和冬菇絲,再拿鮮荷葉包起,上籠蒸過的蓮葉包飯,這是主食。嫌蓮葉包飯油膩的,則可以選吃荷花粥。蓮藕排骨湯和竹筍蓮子絲瓜湯,是解渴湯品。飯後的甜點也備齊了兩味,蜜汁糯米和拔絲蓮子。至於生切的藕片,鮮剝的蓮子,壓根就不用加工,便是上好的餐後水果了。

  菜一樣一樣端上桌,梅香越看眼睛睜得越大,最後笑道:“這可是全蓮席了。”

  “溫剛沒有口福。”小環也笑道:“最近他還總抱怨,要陪著裴先生吃飯,很久沒有嘗到姐姐的手藝了。”

  “誰說的?”溫媽媽在旁接話道:“前幾日陸老爺子上門,柔兒做的那一席菜,吃得最多的就是他!”

  一句話引得人都笑了,小環還記得那天溫剛啃那東坡肘子啃得滿嘴流油,毫無形象,此刻回想起來,更是笑得捧腹,都有些站不住,倚到梅香身上去了。恰在此時,溫柔和裁雲各端了一大盤子香炸蓮花捲進來了,聽見她們笑,倒問道:“又在編排我什麼了?”

  “我們在說,天天吃姐姐做的菜,總有一天胖到走不動路!”小環皺著眉,掐著腰間的衣裳抖了抖,假意向梅香抱怨道:“你瞧瞧,我這衣裳才上身的,沒幾天功夫,腰裡又覺著緊了些。”

  溫柔聞言哭笑不得,只扭頭讓裁雲喚陸策來吃飯,又指著那兩大盤子香炸蓮花捲道:“這是裹了層薄薄的蛋清和麵糊炸的,分鹹甜兩種,鹹的裡頭裹了肉醬,甜的裡頭裹著豆沙,我也不曉得味道好不好,你們自個撿愛的吃。”

  當廚師的人,廚藝到了一定境界,往往就會生出一些新奇的想法來,不是變動一下傳統菜品的做法,弄出創新菜來,就是去嘗試一些特別的烹飪手法或是新奇的食材搭配。溫柔不知道從前有沒有人這樣料理過蓮花,但她自己是第一次做,的卻不知道味道如何,好在等陸策上了桌,大家動筷長樂之後,都道香脆而不過膩,味道很特別,她這才放下心來,又讓人撿上一些,端去給溫剛嘗嘗。

  吃過飯後,丫鬟端上來的茶是薄荷蓮葉泡的,還未喝,先覺一股清氣撲面而來,連陸策都微微一笑道:“連茶都是蓮葉,真正的全蓮席了。”

  “不過是吃個新鮮有趣罷了。”溫柔說著,拿小勺在面前的瓷碟裡舀了兩塊冰糖加入茶裡,又問陸策要不要加。

  陸策搖頭,抬眼瞧見小環正準備隨著溫媽媽和梅香出去,便道:“小環你等等。”

  “我?”小環詫異回頭,不知陸策喚她有什麼事。

  溫柔卻是心裡一跳,暗自猜測,難道劉嫂的事有希望了?這事她一直沒有對小環說過,因為知道希望越大,萬一事情不成,失望也就越大,因此想等到有了結果後再對她細說,給她一個切實的驚喜。

  溫媽媽只當陸策喚住小環,是有關於鋪子的事情要和她商議,略停得一停,就完全沒有好奇心的同梅香一塊走了。

  陸策望著茶杯裡漂浮的蓮葉,淡淡道:“團圓節那日,我想帶你姐姐一塊去廟裡燒香,你陪她一同去如何?”

  就這事?溫柔聞言失望的同時,那眼神去詢問陸策究竟是什麼意思,怎麼如此突然就提起要去廟裡燒香,事先也沒有與她商量過。可惜陸策此刻只望著小環,沒有看她,教她的詢問落了個空。

  倒是小環,怔得一怔後,便欣然答允道:“好啊!”這裡的團圓節,的確是有清早去廟裡燒香,求神佛保佑家人平安的風俗,她也沒覺得有何突兀之處,只略等了一會,見陸策再無話,便問道:“姐夫還有別的事要說麼?”

  陸策搖搖頭道:“沒事了,你回房早點歇著吧。”

  小環這才點點頭返身走了出去,溫柔望著她的背影消失,當即迫不及待道:“為什麼要去燒香?”

  “想起你許久未出府了,到可以借機出去透透氣。”陸策微微笑,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就起身去書房了。

  溫柔獨自一個愣坐在那裡,怎麼想,都覺得陸策給的理由很牽強哎!就算細心的發現她悶了,也大可以讓她找個人陪著,自個出府去逛,沒必要陪著一塊去吧?何況去的還是廟裡,她怎麼看,都不覺陸策像是個敬神禮佛的人,只是猜不透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恐怕只有那天經歷後才能揭曉了。不過,她還是很希望這事能與劉嫂有關。

  日子緩慢的,一點點從指縫間漏過,終於到了八月十五那天。

  天色未明,溫柔就起床了,因要去廟裡燒香,她穿得格外素淨,只著一身霜色羅裳,拿陸策送的那隻白玉簪子輓起了頭髮,腕間還掛著陸沉舟給的那隻翡翠鐲子,除此之外,她渾身上下就再也尋不出一件飾品了。

  走到廳上,小環已經候在那裡,陸策吩咐車夫套了車,隨即也帶著洗竹進來,四人匆匆吃過早點,便一同趕往城外的天佛寺去燒香。

  “咱們趕到天佛寺得多少時辰?”坐在馬車上,那微微的顛簸,竟讓溫柔有些犯困,為了避免睡著,她只好沒話找話。

  “近一個時辰吧。”陸策答道。

  “那可晚了。”小環笑道,“聽說,有人為了燒頭柱香,昨夜就宿在廟裡,三更時分就起身候著呢,等咱們去了,廟前指定已圍了一群人。”

  溫柔聞言只微微一笑,心裡還是覺得無法理解,在現代時,她是進廟都不拜的人,哪怕穿越過了,知道有靈魂存在,也沒有這樣虔誠的心思。

  及至到了天佛寺,果然已人山人海,除了燒香的人之外,廟門前還有許多叫賣吃食的小販,別說燒香了,就算要擠到廟門裡去,恐怕都很難。溫柔不覺轉眼望向陸策,越發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到這裡來湊熱鬧,難道當真是為了燒香?

  誰知下了馬車後,陸策卻沒有帶她們去擠那廟門,只是繞道往一條小路走去,行不多遠,就見一位小沙彌候在那裡,見他們來了,目露喜色,雙手合十道:“施主。”

  陸策回禮,那小沙彌也不多話,只轉身領著他們繼續往前走,直到繞到廟後門,才抬手指著半山腰間的一座涼亭道:“方丈已在那裡等候。”話畢,他又雙手合十立在一旁,沒有想要帶路跟上去的意思。

  溫柔眼尖,早已瞟見那涼亭上有兩人正坐著對弈,其中一人是個和尚,想必就是這小沙彌說的方丈,至於另一個著寶藍衣裳的男子,側著臉,又隔得遠,她實在瞧不清,只是心裡略有些失望,原來陸策帶她們來這裡,是有事要辦,看來此行與劉嫂無關了。

  陸策停住腳,往涼亭上望瞭望,這才回過身來,向那小沙彌道:“勞煩小師父將我家中女眷先帶去歇歇腿,燒柱香。”

  小沙彌頜首,向溫柔和小環道:“兩位女施主請隨小僧來。”

  不知陸策要談什麼機密的事,預先要支開她們,好在溫柔也沒有想要知道的意思,當下與小環隨著那小沙彌去了。先在靜室裡喝過一盞茶,隨後又有和尚帶她們去各殿燒香,及至瞧見簽筒,小環猶豫著扯了兩下溫柔的衣袖道:“咱們抽個簽吧?”

  一看這丫頭臉上的神情,就知她想求問劉嫂平安的事,溫柔欣然道:“好啊!”她正轉身要尋筊杯,誰知這裡抽籤卻不講究這一套,小環單從衣袖裡摸出一枚銅錢,雙手貼在額前虔誠的默禱了一會,隨後將那銅錢擲入簽筒旁的功德箱,就拿起簽筒搖起簽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11:58 AM

第一百五十三章 清湯素面

  一隻竹簽兒隨著小環的不斷擺動,從簽筒裡落了出來。她撿起後忐忑的交給旁邊解籤的和尚,看他依著那竹簽上第數碼兒出簽文來。

 “恭喜女施主,你抽得是支吉簽,所問諸事皆如意。”那解籤的和尚溜了一眼紅紙上寫的簽文,交給小環後就合掌向她道喜。

  單這一句話,說得小環心花怒放,臉上都透出紅光來。溫柔在旁好奇的探頭去看那簽文,卻見上面寫著-----閬苑一時春,庭前花柳新,聲傳好信息,草木盡欣欣。

  簽文的意思淺顯,不用解釋也能看懂,溫柔也向小環道了喜,看她將那簽紙小心翼翼的塞進貼身的荷包裡,這才學著她的樣子,也簽了一隻簽兒。

  解籤和尚對出簽文來,看後望瞭望溫柔道:“不知女施主求何事?”

  抽籤的人,多半求的是事業、愛情、財運等等,溫柔求的卻是這一生的運勢,遲疑了一下方道:“求人生。”

  她用的詞兒古怪,解籤和尚想了想,將簽文遞給她道:“坎坷過後有坦途。”

  溫柔接過那簽,瞧見上面寫的是-----驟雨打新荷,紅杏洩春光。

  這隻簽文的意思,就沒有小環那支淺顯哩。不過她越看,越覺得有點意思,再回想起穿越來時,在趙府裡過的那段慘淡日子,心裡頗有些感觸。

  小環見她沉思,以為她不喜歡這簽,在旁寬解道:“姐姐,我瞧著這簽兒挺好哪,春光兩字最好,我都能想見那繁花爛漫的景象呢!”

  “是啊,是挺好。”溫柔微笑著,將那簽文收起。她自己也能想見紅杏在春日裡初綻,陽光在花瓣裡跳躍的情景,因此這也算得上是一支好籤吧。

  求完簽,陪隨的和尚又將她們領到靜室,剛坐了沒多久,陸策便帶著洗竹進來了。溫柔瞧見他緊抿著脣,雖沒有明顯的神情變化,但瞧著似乎不大高興的樣子,再看洗竹,微低著頭,也蹙緊了眉頭,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又不好多問,只好站起來道:“要回去了麼?”

  “再等等吧,在廟裡吃過素齋再走。”陸策坐下後,奉茶的小沙彌就避了出去。

  一時無人說話,滿室靜寂無聲。

  溫柔只好沒話找話說:“方丈呢?”

  “去送九皇子了。”

  陸策此言一出,溫柔倒怔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坦然直言。原來方才涼亭上與和尚對弈之人是九皇子啊,可是他來這裡做什麼?

  這種朝堂上的人世紛爭與溫柔的生活相距太遠,她不知道當皇子的人也需要避忌,不能與朝臣走得太近,否則多半會被人在背地裡詆毀,說是拉黨結派,圖謀皇位。偏偏九皇子一向與陸策走得近,今日窺測聖意,覺得自個的皇帝老爹似乎對陸家頗多顧忌,這才約著陸策到這種地方相見。

  洗竹不知陸策納溫柔為妾的真正底細,只覺得她為人溫和,私下裡還是挺喜歡她的,不覺替她抱怨道:“也不知聖上到底什麼意思,既然親口指了爺納夫人為妾,何必又想著將公主下嫁?偏偏還是那位有名出名的刁蠻……”

  話未說完,已被陸策喝止道:“在外邊不要私議皇家之事。”

  洗竹被喝,立刻低頭,嘴脣無聲的蠕動著,爺不知在說些什麼。

    小環聽見這隻字片語,心裡已然一驚,轉眼去瞧溫柔,見她坐在那裡低頭喝茶,眉眼都埋在茶器的氤氳裡,瞧不分明,自然更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但是,這一口茶,她喝了好久,足有半柱香的工夫才抬起眼來,向陸策淡淡笑道:“恭喜你,要當駙馬爺了。”

    陸策瞧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擱下茶杯出了會神。

    溫柔此刻的心情也挺複雜,就好像一盤菜,擱多了調料,酸甜麻苦澀全都混在一起,她自己也說不上是何種滋味,於是也坐在那裡出了一會神,隨即又自嘲的笑了笑,這種結果明明早就知道了嘛,不論陸策將來娶了誰,大家千金還是皇家公主都與她沒有什麼關係,那為何她還會覺得心裡有些難受?果然有些事是想起來灑脫,做起來就未必容易。

    她輕輕吁出一口氣,盡力將心裡那種不該有的感受都暫時驅開,告誡自己有些事如果會讓人難受,那就不要去想,生活裡總還有能夠讓人覺得溫暖和快樂的事情,想想小環,再想想劉嫂,沒準過不了多久,她們就能重逢,她自己也該盡早擺脫掉這個“妾”的身份,去過自己想要的日子了。

    想到快攢夠酒樓的錢了,未來大概有好一段日子要忙,再想到酒樓若是經營得好,她還可以買下一座小宅子,關起門來過平淡的生活,溫柔總算能夠很自然的微笑了。這世上的事,本就沒有兩全其美的,但上天對人關上一道門的時候,必定也會記得留下一扇窗,她不能大搖大擺的從大門走出去,跳窗總可以吧!

    小環從旁瞧見她的臉色變化。不知她到底在想什麼,欲勸,又不知從何勸起,剛想隨便說點什麼來緩和一下氣氛,就見溫柔望著門外的天色道:“快晌午了,什麼時候能吃飯呀?我覺得好餓了。”

    也不知這廟裡的方丈是不是溫柔肚子裡的蛔蟲,她剛說完這句話沒多會,他就帶著兩名捧著漆盤的小沙彌進來了,一邊向眾人合掌一禮,一邊笑道:“敝寺沒什麼好東西,只得幾碗素面待客,幾位施主將就用些,別嫌棄老衲怠慢才好。”

    陸策立起身來與那方丈客套了幾句,小沙彌們則將漆盤內的面碗端到了個人面前,溫柔只覺得一股鮮香撲鼻而來,低頭一瞧,不禁“咦”了一聲。

    原來這素面,還真是素的徹底,一碗金黃色的面湯裡浮著一團根縷分明的雪白麵條,上面連一點油星和澆頭也沒有,若不是面湯還帶點顏色,她還真要以為是清湯煮素面呢!不過那香味,聞著真是極誘人的,一點也不亞於拿山珍海味煲出的高湯,真將她的饞蟲給勾出來了呢!

    此刻陸策將那老方丈敷衍了出去,轉頭見溫柔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筷子,不禁微笑道:“老和尚這裡的素面是有名的,一天只供應香客們二十碗,來遲的就吃不到了。”

    他們來遲了,偏偏一吃就是四碗,看來老和尚也給人開後門啊!溫柔顧不上說話,先低頭去吃那面了,只覺得麵條入口極為爽滑,雖然彈性稍差了一些,但味道極鮮,似乎那面裡另外攙和了別的東西。再喝一口湯,醇美鮮香,含到嘴裡還未咽下時,就覺得那液體有一種極厚重的質感,偏偏又絕無雜質,清則清,卻不是寡淡無味的清,想必是食材裡的精華都被熬了出來。

  “很好吃啊!”小環嘗了一口後先贊了一聲,奇道:“這面怎麼做的啊,都沒有澆頭,味道還這樣好。”

  溫柔有吃了一口面,細細回味了一下才笑道:“就是要沒有澆頭才好,若是放雜了東西,倒奪走了這渾然天成的味道,也少了一點素的意味。”美食啊,果然能讓人心情愉悅,她現在已經覺得情緒平緩淡定多了。

  “猜猜這面裡摻了什麼?”陸策狀似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溫柔聞言蹙眉,又多吃了幾口面,才遲疑道:“我只能吃出筍和香蕈的鮮味,還有一味……”

  她正在思索,陸策已接口道:“松仁!”

     “對了!”溫柔雙眼一亮,不覺與他對視了一眼,笑道:“鮮筍、香蕈和松仁,這三味研得極細,和入面裡,做出來才有這種味道,只是減了點面的筋道。”

  “那湯呢?拿什麼做的?我簡直不相信這是素湯。”小環問道。

  這下溫柔開始搖頭了,苦笑道:“別看這湯很清,味道其實好複雜,我只知道鮮筍肯定是少不了的,還能嘗出一點菌菇的味道,具體是什麼,就辨不出了。”她終究是好的廚師,對廚藝方面的知識有強烈的求知慾,便問陸策道:“你知道這湯裡有什麼嗎?”

  “老和尚不肯告訴我。”路策也搖頭道:“只說是用猴頭、竹蓀、雞  等十幾種菌菇吊的湯頭。”

  溫柔聞言頓時無語了,只低頭繼續吃面。

  怪道這面的味道會這樣好,原來用了如此多的山珍。這些菌菇的價錢都不菲,仔細算算,大概這碗面都能值上一兩銀子,多麼昂貴的清湯素面,多麼奢侈的一群和尚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母女重逢

    待到面空湯盡,素齋吃完,溫柔見陸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再次納悶起來,他到底在等什麼?難道還有什麼七皇子八皇子的約他在這裡見面?她可是急著想回去了,私下裡找他商議一下什麼時候裝病的事情,總不能等到公主抬進門,先給她這“侍妾”一個下馬威,她再來個郁氣攻心,抱病而亡吧?

    陸策抬眼瞧見她滿面急色,有些坐立不安,出言安撫她道:“再稍等等,我想快來了吧。”

    “誰快來了?”溫柔聽不懂。

    陸策瞟了小環一眼,剛想說話,就聽得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多時未見的雲淡領著一位兩鬢頭髮有些蒼白的布衣婦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溫柔瞧見那布衣婦人就頓時愣了,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就聽見小環啞著聲音喚了一聲“娘”,然後飛快的撲了上去,摟著那婦人的脖子大哭起來。

    這種場面大概就是所謂的喜極而泣吧?兩人相擁著抱頭痛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溫柔在旁看著,心裡不禁也跟著酸楚起來。她原本猜測著今日也許有希望能看見劉嫂,但後來被接連發生的事情磨去了這份念想,此刻乍然看見劉嫂,吃驚的程度只比小環略好些,再見劉嫂仿佛老瘦了許多,想必她這段時日以來,受盡苦楚,難得還能掙出命來,與小環重逢,這——

    還是要謝謝陸策!

    溫柔感激的向他望了一眼,卻見他衝著自己略點點頭,隨後從椅子上立起身來,邁步往屋外走去,洗竹和雲淡兩人也跟了出去。溫柔遲疑了一下,再看看劉嫂和小環,估摸著她們兩人還得哭上好一會,回頭還要互道別來,有的是耽擱,還是不要打擾她們,讓她們安安靜靜獨處半日的好,因此也跟著出了屋。

    陸策見她出來,轉頭低聲囑咐洗竹將房門帶上,又讓他和雲淡守在屋前等劉嫂母女倆敘完話,這才轉頭問溫柔道:“去附近走走?”

    “好。”溫柔正有話想同他說,當即點頭。

    兩人慢慢的往不遠處的竹林踱去,一路上,溫柔沒瞧見幾個和尚,想必今日香客眾多,他們都忙碌去了,待到走近竹林,她確實身周無人,便停下腳步問道:“我什麼時候能開始裝病?”

    陸策聞言微微蹙眉,盯著她看了半晌,方嘆道:“太快了——”

    “不快了!”溫柔低聲反駁道,“等你娶公主進門,我就算想裝病,恐怕都沒那麼容易。”她可從來沒拿古人當傻子,更沒有把握裝病時不被人瞧出破綻。

    “公主?”陸策深吸口氣道:“這事只是聖上私下裡讓九皇子稍露了口風,說是有這個想法,但還未成定論,沒準他到時就改了主意。”

    眼下提起公主兩字,陸策也頭痛得很,他真是很討厭皇帝這種強制性塞給他一個妻子以示“隆恩”的粗暴行為,偏偏又無法反抗,甚至還不能表示自己已經知道,只能在旨意未下之前,想些法兒盡力轉圜,至於能不能成功,就天知地知皇帝知了。

    “這種事情,誰說得清呢?”改不改主意,只在那皇帝老兒的一念間,而她要裝病,是勢在必行的,不管那公主嫁或不嫁!溫柔咬了咬脣道:“遲早要這麼做的,還是早做打算吧。”

    “不是不放你走。”陸策背轉身淡淡道,“只是納妾方一個月,就報病身亡,很難取得人信,你又不像體弱多病之人,聖上是見過的,他會起疑,還是再拖兩個月吧。何況公主就算要嫁,光是籌備迎娶,少說也得花上半年,不急於一時。”

    他這樣說,似乎也有些道理。畢竟溫柔原本沒打算這麼快就裝病的,聽完陸策這一席話,就陷入了沉思裡,開始在腦海中搜索,有沒有什麼可以突然患上,又很容易死掉的病。ADS?肯定不行,這年頭沒有呢。那些禽流感啊,豬流感的什麼也不可能有。要不,狂犬病?不行,裝起來難度太大!最好是裝那種傳染性強,可以臥床避人的病,一來輕鬆,二來也不容易露出破綻。

    她想了半天,總覺得古代有一種常見又容易至死的病名在腦子裡繞啊繞,偏偏就是叫不出名兒來,最後甚至連鼠疫她都想到了,這才一拍腦袋,想到“天花”這兩個字。

    溫柔剛想開口找陸策驗證一下,這裡到底有沒有天花這種病,忽然聽見竹林外面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那裡吼道:“不要跟著我,你煩不煩啊!”

    冤家路窄啊!怎麼會是他呢?溫柔頭大的透過竹林間的縫隙向外望去,果然瞧見了那個她十分不想看到的身影,沈府的二少爺沈夢安!不過,他身後跟著的那個人,瞧上去似乎也挺眼熟的,明明是男裝,只是走路的姿勢怎麼讓人感覺有點娘娘腔?仔細一想,她倒是記起來了,那人就是上回在路上,替酒鬼李三打報不平的那個女扮男裝的小丫頭!

    想到這裡,溫柔立刻又往他們身後望去,不出所料的看見了後面尾隨的兩個同樣女扮男裝的丫鬟,還有手裡提著一個包裹,滿面沮喪神情的侍墨,心裡覺得好生奇怪——

    “這兩人怎麼會在一起?”

    陸策低著嗓音問出了她想問的問題,只是,她怎麼感覺他的聲音近得有點不對勁呢?回頭一瞧,才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貼近了她身邊,幸好她回頭沒有太急太快,但就算這樣,額頭也險些磕上他的牙,嚇得她趕緊往側邊邁出一步,稍稍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咳,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對於她這種明顯抗拒躲避的舉動,陸策只是垂眼瞟了一下,隨即又將注意力轉移到竹林外頭的兩人身上去了。好在竹林裡光線比較陰暗,外頭又是烈日當空,若不仔細查看,他們一時半會也不會被人發現。

    “跟你說了我不是賊,沒空陪你玩官兵捉強盜,滾開,不要跟著我!”沈夢安此刻惱火之極,做夢都沒想到怎會遇上個跟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的厚臉皮丫頭!

    說起來,他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只不過被他老爹在家裡軟禁了一個月,終於忍不住帶著侍墨翻墻開溜了。明明算好落腳處是一條僻靜無人的小巷,天知道怎麼剛跳下來,就被這個丫頭給一把揪住了衣襟,要將他當賊拿了。

    沈夢安鼻子有多靈?貼身一嗅,就聞見她身上的脂粉香氣了,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再對著她上下一溜,立刻瞧出她是女扮男裝,模樣兒長得還挺水靈,於是乾脆將她摟進懷裡,想要用無賴的手段將她嚇跳。

    誰知還沒來得及上下其手,就聽見兩聲清脆的喝斥,不知從哪裡又鑽出兩個女扮男裝的丫鬟,一個跳起來打他的頭,一個在他背上狠狠搗了一拳,還真的挺痛的,吃驚之下,他就松了手,沒想到先前被他摟住的這個丫頭,罵了一聲“色狼”,便直接抬腿往他跨下狠狠踹了一腳!

    沈夢安當場就煞白了臉,蹲在地上哼哼唧唧了半天沒站起來,及至待墨翻墻出來,瞧見他這個樣子,心急護主,差點又跟那三個惡丫頭叫罵起來,最後還是沈夢安怕鬧出的動靜太大,驚動了府裡的人,才強忍著痛,瞅準方向,一把拉過侍墨就往巷子外頭逃竄。

    本以為可以順利甩掉身後這三個丫頭的,沒想到跑了半天,發現人家還是咬牙死跟在後頭,偏偏沈夢安一向養尊處優,走路已是運動量最大鍛煉,這樣狂奔了一陣早就上氣不接下氣,耐力也沒比跟著他的那三個丫頭好多少,結果就這樣跑跑停停,一路往城外來了。

    看見天佛寺的時候,沈夢安心裡大喜,想擠進燒香的人堆裡將身後這三個尾巴甩掉,但很可惜的是他衣著一向扎眼,個子還挺高,哪怕是擠到人群裡,都能讓人一眼認出來,仍是沒能順利甩掉那三個丫頭,反被追到佛殿後頭來了。

    既然甩不掉她們,那就罵吧,可惜罵了一路,那三個丫頭若是沒力氣了,就不理他,只緊跟著他,若是有力氣了,就反罵回來,尤其是領頭的那個,張嘴就是要他去衙門自首,歸還贓物。打吧,他又有不打女人的原則,實在伸不出那個手。他這會被追的簡直都快要抓狂了,真正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01:15 PM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正義少女

    那個女扮男裝的少女此刻也追的上氣不接下氣了,只是生性要強,不願意服輸,賭著一口氣,非得將沈夢安捉去見官不可。他說他沒有偷東西,誰信啊!沒偷東西幹嘛鬼鬼祟祟的翻墻,而且與她一打照面就開始動手動腳肆意輕簿,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

    可是她這一路追來,每回追得近了,偏偏無氣力動手捉他,待到緩過口氣來,這傢伙又跑遠了。她也曾大聲呼喊“捉賊”,盼著沿路的行人以將這個油頭粉面的傢伙給攔下,誰知那些行人瞧見他衣著光鮮,生性惹麻煩,都不敢動手,連兩個官差都是這樣,甚至還主動讓出一條道來,方便他逃跑。京都的人,就這和膽小怕事,放任盜賊橫行嗎?那京兆尹樊遠山可脫不了關係,看她回頭怎麼收拾他!

    “快停下來,你逃的不累嗎?還是乖乖束手就縛,跟著我去衙門自首!我擔保,只要你退還贓物,再向被盜的人家道個歉,我絕不讓你蹲大牢!”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很委屈呢!要不是實在跑不動了,她也不想這樣丟臉,軟言相勸的,但這個傢伙怎麼就如此不識了歹,偏不停呢?

    “你當我傻的啊?你算老幾?能幫我擔保個屁!”沈夢安回頭瞪了她一眼,忍不住都出口穢言了。這個傻丫頭到底是打哪冒出來的?連他這個頂頂有句的沈家二少都認不出來,沒見路上行人和官差都給他讓道嗎?她以為她是飛天俠士啊!還想捉他回去!他自然不怕被捉到要去蹲大牢,他是怕被他爹狠揍上一頓,再繼續軟禁!

    “我……我能擔保,你停下來,我告訴你……”少女被他拿話一堵,急得口齒都不靈便了。

    “不聽不聽,你快滾!”

    “你到底停不停?我生氣了!”

    “啊哈,氣死最好!我巴不得你快點死,好別來煩我!”

    兩人一喝一罵的繼續往前跑去,轉眼消失在溫柔和陸策的眼前。

    “這兩人……”溫柔瞧得有些愣了,原本以為沈夢安已經夠無賴夠軟硬不吃的會糾纏人了,沒想到這個女扮男裝的少女還要更厲害一些,而且正義感強烈到有點不可理喻了。不過她倒真是忍不住要幸災樂禍,沈夢安這個傢伙,總算也嘗到被人糾纏甩不掉的滋味了吧。

    “咱們走吧,我想劉嫂和小環話也說得差不多了。”陸策在旁輕聲提了一句。

    “好。”溫柔聞言轉頭瞧了他一眼,發現他脣角竟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似乎心情又變好的模樣,不禁有點納悶,但終是沒有問。

    兩人轉出竹林,走了沒多遠,忽然看見前面沈夢安拉住了洗竹,在那裡絮絮的向著那個少女說著什麼,只是隔得太遠,聽不清楚。

    洗竹被沈夢安扯住,正急於無法脫身,抬眼瞧見陸策和溫柔走過來,急忙提聲喊道:“爺,我正要去找你,沈少爺卻揪著我不放。”

    沈夢安聽見洗竹這麼一喊,欣喜抬頭,結果看見陸策的同時,也瞧見了溫柔,一張臉不禁又拉了下為,氣呼呼的轉頭,發現那少女已然趁機緊扯了他的袖子,最後還是咬咬牙,決定向陸策求救道:“陸世兄,請過來幫忙解釋一下,這個人……她非說我是賊不可!已經跟了我大半日了。”

    “你就是賊,還用解釋嗎?誰知道他是不是你同夥,沒準同你約好在這裡見面分贓的呢!”那少女一邊說,一邊回頭找隨從要繩索,好不容易抓住他,可不能再讓他跑了!等到百忙這中抽空往陸策這邊瞥了一眼,這才呆了一呆,皺眉道:“怎麼是你?”

    看來,她還沒有忘記上回那酒鬼在街頭鬧事的一幕,不過陸策也不是那種讓人見過就能輕易忘記的類型。

    陸策看看沈夢安,再看看眼前這少女,沒有答她的話,只拱了拱手道:“這位姑娘,我想這件事是你誤會了,堂堂左丞相沈緣的公子,怎麼可能去做賊呢?”

    “對啊!他是威遠將軍的孫兒,你不信我,總該信他吧?”沈夢安連忙在旁接口道:“再說這世上哪有什麼東西值得我出手去偷啊?”

    “他是沈緣的兒子?”少女不理會沈夢安在說什麼,只睜大眼睛望著陸策,一臉的不可思議,其實沈夢安先前也對她說過自個的身份,只是她不相信,當是謊言,但是從陸策嘴裡說出來,她就要重新掂量一下了。

    “千真萬確。”陸策淡淡道。

    “公……少爺……”她身旁的一個男裝的丫鬟輕聲道,“咱們瞧見他翻出來的那座宅子,好像是沈丞相的府邸,別當真是誤會了吧?”

    被這丫鬟一提醒,這少女愣了一下之後,隨即板起臉向陸微道,“你方才叫我什麼?姑娘?爺明明是堂堂男子!”

    這話說的,在場所有的人都不信,只是拿眼瞧她,看是她自己都覺得裝不下去,只好懊惱道,“好吧好吧,就算我不是男子,只是這事可沒這麼容易就算完!我不相信你們任何一個,他還是得跟我上衙門去!”

    說著,她突然狠狠一跺腳,將沈夢安踩得彎下腰呼痛,趁此機會飛快的拿繩將他的手與她自己的手繞緊在一起,又讓一個丫鬟打上死結,這才得意洋洋的抬了抬手道:“看你這下還怎麼逃!”

    沈夢安無緣無故被攻擊,已經痛得想罵人了,再見她將自己給捆上了,更是氣得想要吐血。實在沒見過如此蠻不講理的人,捆人還捆得連一點男女授受不親的顧忌都沒有!不過此刻他沒心情跟她叫罵計較,只心急著去解那繩扣,誰想那丫頭一掌拍過來,見沒能成功阻止他,立刻變掌為抓,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五道深深的血痕。

    “侍墨!侍墨你傻啦!就這樣看著你爺被捆?快過來幫忙啊!”沈夢安被抓得縮回了手,氣得跳腳。

    “爺……二爺,她們好凶……我看,不如跟她們上衙門去吧……興許還安全些……”侍墨方才也被那兩個男裝的丫鬟欺負得要死,打得頭上都鼓起一個包來,心裡又擔心這次沈夢安逃家,回頭老爺發現後越想越惱,會把怒氣發洩在他身上,巴不得借這個機會,讓沈夢安早點回去。

    眼見這個貼身小廝都倒戈了,沈夢安恨得牙癢,只好回頭再向陸策求助道:“陸世兄,幫忙啊!”

    他很不願意在溫柔面前丟這個臉,生怕破壞她心裡自個的形象,但又不能不求救,可惜他不知道,事實上在溫柔心裡,他的形象從來沒有今日這般可愛過。以前是討厭他之極,這會瞧見他被折磨的滿頭是汗,明明可以用武力的方式將三個丫頭強行趕走,卻仍是克制著自己沒有動手,便覺得他還不至於紈褲到無藥可救的地步,那心裡的討厭,就淡了許多。不過,在這種近似鬧劇的場面下,她很自覺的低調,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只看陸策怎麼收拾這爛攤子。

    誰知陸策微微蹙眉看了看沈夢安道:“她們不聽我解釋,我也沒法子。若她們是三個男子,為兄的不管怎麼說,都會替你解決這個麻煩,可她們偏偏是弱女子,這個……對付女子,你一向是無往不利的,為兄就不便插手了。”說完,他還背轉過身子,嘆了口氣道,“你就隨著她們好生去吧!”

    瞧陸策的樣子,只差沒邊拭淚邊揮條小手絹歡送沈夢安了。

    溫柔在旁著實看傻了眼,她這才發現,原來相處多日的他,沒準不是個冷漠冰山男,而是個隱藏很深的腹黑!

    “陸策!陸策!你……你太不夠義氣了!”

    沈夢安此刻就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氣得七竊生煙。可是陸策沒再搭理他,那少女又像是發號施令慣了的,衝著洗竹喊道:“去,替我雇輛車去!”

    洗竹看看沈夢安,再看看陸策,見他單背在身後的一隻手的食指輕輕勾了勾,這才道聲好,跑出去替那少女雇車去了。

    那少女拖著罵罵咧咧的沈夢安,一路跟著洗竹,侍墨則同陸策道了別,被另兩名丫鬟監視著,提著個包裹,苦著張臉,低頭跟在後面,心裡暗暗盤算,這次事過後,沈夢安到底會踹他幾腳來解氣。

    溫柔望著這些人的背影消失,才轉頭問陸策道:“就這樣讓他被捆走?”

    “是啊!”陸策邁步往靜室走去,無奈道,“誰讓那女子是公主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安寧公主

    公主!

    溫柔聽見這兩個字,頓時傻眼了。

    她原本以為那少女是什麼富貴人家的驕縱千金,偷溜出來玩的,哪裡會想到堂堂公主是這副模樣?果然,很有正義感!

    呆站了一會,溫柔追上去問道:“若是公主,怎能隨便出宮,還連一個侍衛都不帶,只帶了兩個宮女就在外頭胡鬧?”

    “唔!”陸策停下腳步聽了聽身旁的動靜,才答道,“誰說她沒帶侍衛?每回她出現的時候,附近都有四五個高手隱匿尾隨著,只不過她自己大概不知道罷了。至於出宮,她是公主,真想偷溜出來也有的是法子,裝成被公主派出宮去辦事的太監,或是賞侍衛點東西,都能出來。當然,這事想要瞞過聖上是不可能的,我想他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由她胡鬧吧,沒準她身邊的高手也是聖上指派了保護她的,誰讓她是最受寵的一個呢!”

    溫柔低頭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只是——

    “你……你怎知她是公主?還知道她是最受聖上寵愛的?你見過?”

    “沒見過。”陸策搖搖頭道,“上一回見她,我也沒留意她的身份,但這次我卻瞧見她腰間懸的玉佩是宮裡的物事,九皇子也有一塊。聖上管教皇子公主甚是嚴厲,若是不受寵的公主敢私自出宮,必被嚴罰,沒準還要被削去封號,只有他特別偏愛的安寧公主,能破此例吧。”

    說起來,皇帝偏愛安寧公主,真是已到了寵溺的地步,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只怕都會想法兒替她摘了下來,若是能逗她展顏一笑,出宮又算得上是什麼大事?不足為奇!

    溫柔越聽越奇,不過最後想想,這年頭,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只要皇帝不管,公主們做出點離譜的事情,的確沒什麼好訝異的,反正歷史上就一直沒缺過身帶傳奇性質的公主,例如改變一段歷史的館陶公主,迎娶男妾的山陰公主,私通和尚的高陽公主,權勢滔天的太平公主。只是方才那公主封號安寧?再看看她那跳脫的性子,真名不副其實了。

    她邊想邊同著陸策往回走,驀然想到,那皇帝老兒想要賜公主下嫁陸策的事,發生在上回路遇這安寧公主之後,這兩件事其中是否有什麼聯繫?不管是這安寧公主想要查陸策的底細,流露出對他的興趣,還是她尾隨的高手報告給皇帝老兒知曉,似乎都有可能促成這個決定。那陸策方才放任安寧公主捉走沈夢安,到底是明哲保身,不想讓那公主繼續注意他呢?還是希冀公主對沈夢安產生興趣?

    不管是哪個猜想,都只能證明一件事——

    陸策這傢伙,的確很腹黑!

    “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我只是怕沈夢安在外面惹事,讓他早點回去也好。再說有公主護著,沈丞相多少要給兩分面子,不至於打斷他的腿。”陸策淡淡的話語在她的耳旁響起。

    “呃,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溫柔愕然抬眼。

    她走路的時候,時不時瞄自己一眼,再偷瞄一眼,還微微皺眉,不是明擺著在猜測自己方才的用意麼?陸策無奈道:“你臉上不都寫著嗎?”

    溫柔尷尬了一下,正想說話,才發現已然走到了靜室門外,小環和劉嫂瞧見他們,立刻從門內迎了出來,尤其是劉嫂,看見她格外激動,緊握著她的手,一時說不出話來。

    “劉嫂,你總算回來了。”溫柔微微一笑,拉過小環道,“我這可要把小環交還給你了,一根頭髮也沒少她的。”

    “謝謝……謝謝……”劉嫂方才已哭得眼睛紅腫, 這時眼眶裡又盈起了淚光,只會一個勁的道謝了。當初她情急之下能選擇託付的人只有溫柔了,偏偏交情不深,不求她能無微不至,只求小環能留得一條命在,能吃飽穿暖已是萬幸,卻沒想到她能將小環照顧的這樣好,連識字管帳做生意都會了,比她這個娘做得還要周全。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溫柔不太習慣應付這種場面,笑指著陸策道,“你該謝謝他才是,否則你恐怕不能這麼早回來。”

    劉嫂聞言又拖著小環想向陸策下跪道謝,卻見他抬手攔住她們道:“舉手之勞的事,你們不用放在心上,只是我讓你們在這裡相見,是為了能讓你們自在說話,往後的日子怎麼過,你們打算好了嗎?”

    這話溫柔也想問,畢竟小環與她相交了這許久,一向感情很好,無話不說,眼下又成了她不可或缺的幫手,若是劉嫂想帶著小環單過,她多少會有點失落。

    “我們……”劉嫂低頭用手背抹去淚道,“自然要留下報恩,只是怕你們不願收留……”

    “劉嫂你若是願意和小環一起留下來,我歡喜還來不及呢!”溫柔連忙接話道,“只是報恩的話,今後就別再提了,小環與我情同姐妹,當初劉嫂你也沒少照顧我,我幫你們點忙原本就是份內的事,要說報恩,倒顯得生分了。”

    劉嫂是個心內有成算和主意的人,言語上倒沒有堅持,只點頭應了聲好,但不免有些顧忌道:“我和小環這種身份,不會拖累你們吧?”

    “這點不用擔心,戶籍的事我已替你們辦好了。”陸策淡淡道,“若是你們定了主意,那就先回去再慢慢敘話吧。”

    劉嫂聞言心裡加倍感動,真沒想到自己與小環還有在光天化日下堂堂正正做人的一天,她悄悄抹著淚,沒有再謝,只將這份感激藏在了心裡。

    上了馬車後,溫柔瞧見小環只顧著發呆,或是癡癡的望著劉嫂,不禁笑她道:“怎麼今兒倒成了悶葫蘆?”

    “姐姐——”小環目露為難之色道,“回頭大娘問起來,我該怎麼說我娘的事呢?”

    她原來在擔心這個啊!溫柔聞言也沉默了,當初她為了讓溫媽媽對小環的事緘口不語,曾扯謊說劉嫂犯了要掉腦袋的大事,連小環失身的事也從沒往外說過,只說是受了她娘的牽連,眼下要是將人帶回去,溫媽媽最近又閑得慌,難免不會問東問西的八卦,多費一番口舌不說,還攪得人耳根不得清靜。

    她想了想道:“這事不必對她細說,只說當初一個案子錯判了,眼下劉嫂喜得沉冤得雪,被放了回來,敷衍過去就成了。”

    “那回頭你們還是先回去吧,在街口放我下車,我再慢慢找去。”劉嫂到底心細,道,“否則我同你們一塊回去,若說是路上遇見的,也太過巧了。”

    “也好!”溫柔笑望著劉嫂,心裡微酸,她臉上真是平添了許多風霜,看上去蒼老多了,好在與小環重逢暢談後,面上又透出喜色來,瞧著倒還精神,有了點往日的爽利模樣。

    想到這裡,她不覺心念一動,覺得日後自己若是真籌夠了錢要開酒樓,劉嫂倒是最合適的幫手了。一來她原來就是廚娘出身,做得一手好菜,二來她學東西也非常快,再說又是舊識,更添著小環這一層關係,無論什麼事交給她去辦,都能安心的,不像溫媽媽是個靠不住的,只求她不添亂已經很好。

    想到溫媽媽,溫柔不禁暗自搖頭,人與人真的無法比較,倒不是她嫌棄溫媽媽,而是覺得沒有一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可以依靠,多少有點失落,再說溫媽媽有時候的言行也太令人難以接受了,實在是不能對她有太好的觀感。就說這幾日吧,她閒來無事,又開始鼓動溫剛去科考,攪得溫剛一日向她抱怨三回,說溫媽媽快把他的耳繭都嘮叨出來了!

    人各有志啊!不是自個認為好的事,別人也一定會覺得好!若是再要強迫別人去接受去執行,更是容易鬧出矛盾來。溫柔暗下決定,將來她若是能生下孩子,絕不幹涉他的興趣愛好,若是愛學畫,就讓他學畫,若是愛做菜,就教他做菜,任由他自由成長。不過,想起孩子,她又不免頭痛起婚姻的事情來,到時離開了陸策,她究竟要上哪去找一個合適的人來嫁呢?再過上兩年,她在古代也算得上是大齡剩女一枚了吧?

    老天!光是想想就能估算到時溫媽媽會怎樣嘮叨她了!溫柔頓時深感頭痛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01:17 PM

第一百五十七章 簡易披薩

  回到陸府,溫柔回房換了身衣裳,將手上那隻翡翠鐲子取下,用帕子包好塞在暫時不穿的冬衣夾層裡,又查看了一下藏在箱底的銀錢和銀票,見沒有被動過的痕跡,才稍稍安心。不是她喜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謹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行事原則,畢竟府裡這些下人都是新買來的,不知根底,何況這一口薄木箱外加一把不堪一擊的老式銅鎖,也實在不能給人帶來什麼心理上的安全感。

  她琢磨著今後是不是該找個鐵匠打口鐵箱,貴重東西收在裡頭,多少能放心點,但轉念一想,箱子終究是箱子,若是有人真想偷,直接扛走就成,也起不到多少防盜的功用,屋裡突兀的放一口鐵箱,反倒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還是作罷的好。等日後有了自己的宅子,再想法子弄點藏物的暗格或是密櫃,這樣才比較保險。

  “夫人——”外邊裁雲在喚她道:“有個貧婦尋上門來,指名要見夫人,還說她是小環姑娘的娘。”

  這是事先計議好的,溫柔也不吃驚,只道:“請進來吧,再喚小環姑娘去廳上認一認。”

  小環回府後就撞見溫媽媽拉著她閒話,她手裡做著針線活,口裡嗯啊應著,心裡想的卻是劉嫂該來了沒有,等到丫鬟前來喚她,她丟下手裡的針線就提著裙子飛跑出門。溫媽媽心裡納悶,不是說小環的娘犯了事麼?怎麼還能找上門來?何況他們還搬了家,就算要打聽,也不容易吧?沒準是個假冒的,因此懷著滿腹的疑惑也跟了出去。

  及至母女兩人再次相見,雖然也激動的相擁了一陣,互噓寒暖,畢竟沒有像初見時那樣痛哭到不能出聲,但這樣的場面,還是將溫媽媽給唬過了,相見過後,眾人閒話了一陣,溫柔就讓小環帶劉嫂回屋洗漱休息,慢慢敘話,跟著也想起身給劉嫂做點吃的去。

  溫媽媽見小環和劉嫂出去了,一把拉住溫柔道:“究竟怎麼回事,小環怎麼突然冒出個娘來?我琢磨著有點古怪。”

  “娘,先前不是說了嗎?劉嫂的案子當初是錯判的,現下昭雪了,就放回來了唄。”溫柔笑道:“你別想太多了。”

  “那,她要住在咱們這裡?不會惹來什麼麻煩吧?”溫媽媽膽兒小,想起那回官差上門搜人,還覺得腿肚子有點打顫。

  “不會不會,你放心!就有什麼事,還有我呢!倒是天氣熱不了多久了,你得了閑,還是替剛兒裁兩件夾衣,好預備著他天涼時穿。”

  溫柔一句話,成功將溫媽媽的注意力引開,她撫掌笑道:“這話說得是,還得替你和小環也裁兩件夾衣,我這就帶著香蘭上街挑衣料去!”

  看著她風風火火趕出門去,溫柔心裡多少還是淌過一陣暖意,說到底,溫媽媽也是真心為了他們過得好,像裁衣裳這種事,她就從沒想到要替自己做身新的,光想著他們幾個小輩了。不過一到換季時節,荷包又要大出血了,誰讓古代的衣料都是純天然織物,不結實又不經洗呢?穿上不多時,就壞破了。

  從梅莊收回來的六月柿,府裡還堆著許多沒有賣出去的,前兩日溫柔有讓匠人在廚內照樣做了個老式烤爐,打造了一些烤盤模具,此時走到廚下,她心念一動,便想動手烤個簡易的番茄披薩。反正除了餡料是撒在麵餅之上,混了許多芝士之外,披薩這種東西與中國傳統的餡餅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應該不至於讓人吃不慣。

  挑選食材的時候,溫柔倒是頗費了一番躊躇,橄欖油、洋蔥、青椒、能拉出絲兒的馬蘇裡拉芝士,這些東西都是她沒有的,不用考慮,只拿別的食材代替即可,只要好吃,她不在乎用料做法是否純正,橫豎這裡的人也沒有吃過正宗披薩,不會挑剔。至於培根,就是煙肉,這裡是有的,香腸、火腿、番茄、口蘑這些廚下都有,再挑選兩樣蔬菜也就足夠配出美味的餅頂餡料了。

  不過製作披薩的關鍵不在可以任意搭配的餅頂餡料,而在於餅底,烤好的披薩口感好壞都取決於餅底的發酵程度。溫柔不常做這個,試驗的過程中出過兩回小錯,才將麵粉和黃油的用量比例給研究了出來。

  在缺少土豆和卷心菜的年頭,想做羅宋湯是不可能的,等待餅底麵團發酵的過程中,溫柔只拿六月柿和廚娘們不知從哪裡買來的牛肉,做了一鍋濃濃的番茄牛肉湯。烤制披薩的時候,又做了番茄炸蝦、番茄炒蛋和番茄排骨幾個簡易菜,這樣哪怕她的披薩烤失敗了,也不至於讓人餓了肚子。

  菜做好,將披薩從烤爐裡取出,她自己先嘗了嘗,覺得味道還好,不禁偷笑起來,前幾日做了全蓮席,今晚又是番茄宴,看來在百無聊賴的日子裡,她也只能做些新奇的美食來打發時間了。

  晚飯時,溫柔的披薩出乎意料的受到了眾人的賞識。起初眾人怕髒了手,還是小心翼翼的拿筷子夾著披薩慢慢的吃,當然不免弄得碗碟裡一片狼藉,後來瞧她直接上手了,吃得嘴角糊滿了奶酪,一邊笑也一邊學著她的樣吃了,倒是平添了一份熱鬧。

  “這東西味道好特別。”梅香邊吃邊笑道:“姐姐,教我做吧,鋪子裡也可以賣的,一定有不少人想嘗個新鮮。”

  “好啊!”溫柔聞言想到還能拿六月柿做不少西點,能多耗點存貨,倒也興致勃勃起來,笑道:“回頭我就教你。”

  劉嫂初來,坐在那裡多少有點拘束,還犯愁自己今後不知能幫溫柔做什麼,總不能賴在這裡白吃白住吧?聽見她們這樣說,立刻接話道:“也教教我吧,老婆子別的本事沒有,幫你們點忙,做點吃食還是能行的。”

  趕巧溫柔眼下的錢還沒湊夠,想開酒樓是不可能的,既然劉嫂想學做西點,她倒求之不得,這樣日後多個人幫手,若是梅香有什麼事,她也不用幹著急了,當即點頭應了,還笑道:“這事倒不急,這兩日我還想曬點六月柿,再做點醬藏著,一個人做不過來,倒要求劉嫂你幫幫忙了。”

  飯後溫柔帶著梅香和劉嫂入廚教了披薩的做法,洗手出來後,洗竹將這兩日賣六月柿掙得的一百兩銀票和三十兩銀子交給了她,又回說梅有德那地裡,長出了第二茬六月柿和番椒,量雖沒從前那樣多,但仍是不少,問她是不是還接著賣。

  第二!看來還要做點蜜餞才能勉強用盡這些六月柿了!溫柔沉思了半晌道:“接著賣吧,價再降些也無妨,你做主就成了。”語畢,她拈出一錠約有十兩重的細絲紋銀,交給洗竹道:“大夥替我忙了這些時日,總要賞點銀錢,這下剩的,你再替我置一席酒,請請他們吧。”

  洗竹接過銀子應了,待要走,溫柔轉念一想,他回頭定是將這些銀子都散給眾人,自己不會私留的,又忙喚住他,再拿了十兩銀子給他道:“這是私下給你和雲淡的,辛苦你們替我和小環的事奔波了許久。”

  洗竹吃了一驚,執意不肯收下,說替溫柔做事是份內的,無須另賞銀子。溫柔卻覺得辦事拿錢,天經地義,總不能讓他白忙吧?這樣她心裡也過意不去,於是堅持要他收下。兩人正僵持間,恰好陸策過來瞧見了,發話讓洗竹收了,他才敢接了銀子,退了下去。

  眼見洗竹避走,溫柔抬頭向陸策笑道:“你來得正好,回來的路上我想了半日,有個疑問難解,正想問你,咱們去書房說。”

  陸策頷首,隨著她到了書房,點上燈,閉了門,坐下方道:“你說。”

  溫柔拿起茶壺替兩人各倒了杯茶,坐下後低頭想了想道:“公主若是嫁人,娶她的人,該不能再納妾了吧?若是原先房裡有妾的呢?是給紙休書打發走,還是……”

  這個問題事關重大,先前一時沒想到,這會她真要問個清楚,若是到時只需一紙休書,她就能重獲自由,那也就不必再費心盡力的冒上許多風險來裝病了,倒省了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寧靜生活

  陸策抬眼望了她半晌,方點頭道:“照理說尚了公主之後,房內有姬妾的都該遣走,日後也不能再納妾室,只是你我的情況有些特殊,我不知聖上會怎樣打算。”事實上,這個問題他早想到了,但沒有說,畢竟尚公主的事還未成定論,用不著將善後的事考慮得太過周全。

  溫柔嘆了口氣,隨手拈起筆架上的毛筆,在桌上隨意劃弄著,道:“洗竹說,聖上要嫁的公主是最刁蠻的那個,是今日遇見的安寧公主麼?”
  “是。”陸策微微蹙眉。

  “那她既是最受聖上寵愛的一位公主,聖上必定不會讓她受委屈,你房內若是留了姬妾,在她看來,多少都是眼中刺吧?”不可能要求公主有多容人多嫻淑的,古代的很多禮教都是用來約束平民,而非皇族的。

  陸策想不通的也是這點,沉吟道:“當初我藉口咱們有私情,聖上才賜婚,表面瞧來是一種成全,若是公主下嫁,再將你遣走,按理說,我該怨恨的吧?聖上不至於出這種昏招。”話畢,他心裡微動,除非,聖上是有意在九皇子面前吐露這事,來試探他與九皇子的親密程度和他的真實想法,而非真的要將公主嫁與他。若是到時他做出什麼知情的舉動,來抗拒迎娶公主,那就是不打自招了。

  “誰知道呢?”溫柔不知陸策在想什麼,只懶懶道:“沒準在他眼裡,一個女人寵上半年也就是極限,你到時就該厭倦了,再娶公主,遣了姬妾,兩全其美。”

  “也許。”陸策微微一笑道:“不管怎麼說,休書一事你就別想了,還是忍上兩個月,裝病吧。”眼下若是急著休掉她,絕對也屬於昏招中的一種,還是靜觀其變吧,十之八九,這公主是不會嫁到他家的。

  “那好吧。”溫柔失望道:“我到時假裝得了天花成吧?”

  “天花?”陸策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那回頭你幫我找個大夫問問,得了天花究竟有哪些癥狀,免得我到時露了餡,大家一塊完蛋!”溫柔說著,站起身來打了個呵欠道:“時辰不早了,累了一天,我先去睡了。”

  陸策頷首,坐在那裡目送她開了書房的門出去,然後轉眼望著燈光默坐無語。

  接下來的數日,溫柔忙著將那些六月柿曬乾,做蜜餞或是番茄醬。沒有真空儲存的辦法,做番茄醬還是頗令她頭痛,想了許久,才想出個法兒,尋了一些青瓷小壇,洗淨後灌滿水,放在鍋裡加熱殺菌,再將六月柿上籠蒸過,取出剝皮去蒂,捏碎後放在鍋裡加鹽攪勻煮沸,待冷卻後快速裝壇,封壇前灑上一些白酒,再儲藏在陰涼之處。

  純粹是重複單調的工作,尤其是剝六月柿的皮,剝到府裡那幾個丫鬟,足足有好幾日,談皮色變,就連溫柔自己,也剝得指甲根生痛。

  可是為了在不生六月柿的季節,能吃到美味的番茄醬,只得咬咬牙忍了。

  為了保險起見,做了幾十壇這種純味的番茄醬後,溫柔又讓人買了些蒜頭,領著一群丫鬟開始剝蒜,剁番椒,混入六月柿裡一塊做成番茄醬,畢竟蒜有殺菌的功效,雖然有些人不喜歡那個味兒,但製成後儲存起來,比純味的番茄醬要耐放一些。

  好容易將六月柿都賣光做完,溫柔私下裡算算,她存的銀子已近千兩,心滿意足的當兒,沒忘了番椒雖耐放,有些新鮮的也必須做成辣椒醬,好在辣椒醬做起來比番茄醬要簡單得多,不過剁番椒時,那股味兒還是嗆得人直打噴嚏,辣汁沾在手上,也要疼上許久,實是苦楚難言。

  辣椒醬做得比番茄醬更多,自家是吃不完的,溫柔讓人送了好些去鋪子裡,讓夥計在每張桌兒上放上一小碟子,任憑客人自取沾食,不另收錢。一方面想培養古人吃辣椒的習慣,另一方面自個鋪子裡有這樣與眾不同的調味料,也容易招徠更多的食客來嘗鮮。

  這招倒是真的有成效,本來人都有貪小便宜的心理,見那辣椒醬紅得可喜,從沒見過,又不收錢,有些食客皺著眉頭也要嘗點試試。最初幾次,不免被辣到喉頭生煙,急找著涼水兒解辣,倒使得店內的桂花涼魚多賣了好些出去。

  待到日子久了,食客們嘗慣了這辣味,許多人甚至是衝著這辣椒醬才來光顧的,私下裡還拉著夥計打聽做法,可惜夥計們壓根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更不曉得做法,被問後也只能瞪目結舌,無言以對,於是那些食客想嘗辣椒的味兒,還是得上溫柔的小食鋪子,倒讓她的生意更紅火了一陣。

  與此同時,糕餅鋪子裡番茄口味的水晶凍、番茄蛋糕、簡易的番茄披薩也挺好賣的,和往常相比,每日總能多進帳幾兩銀子,不過梅香倒是更忙了起來,若不是有劉嫂幫著,壓根就應付不過來了。

  管管鋪子算算帳,再教劉嫂做菜和糕點,有事忙碌的時候,兩個月其實一晃眼就過去了,入秋後,溫柔讓小食鋪子重新開始賣鴨血粉絲湯,並將自己做的辣椒油送到了鋪子裡,在這種涼冷的季節,喝上一碗飄著蔥花和辣油的鴨血粉絲湯,真是讓人從胃裡暖到心裡,而陸府裡,火鍋也被端上了桌,眾人常日圍坐在一處,隨意燙食吃喝,倒也其樂融融。

  其間,陸家的老爺子陸沉舟上門數次,多是衝著溫柔私藏的那些番椒來的,每回都吃到食物漲到喉嚨口,才打著飽嗝心滿意足的離去。溫柔曾將那翡翠鐲子歸還,但陸沉舟一瞪眼道:“老夫送出去的物事,豈有再收回來的道理?你若一定要退還,就是瞧不起老夫!”一頓話說得溫柔無語,最後陸沉舟又笑吟吟道:“小丫頭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多做點新奇菜式來哄住老夫的胃才是正理。”

  要別的物事,溫柔真拿不出來,要吃新奇的菜,卻有何難?那天溫柔費心做了西式的黑胡椒牛排,恐他吃不慣太生的,做成八分熟,還做了些黃油雞卷、鹽水豬腳,不過生怕老爺子吃多了肉食要糟糕,她特意又做了份甜蝦沙拉,希望他能多吃點河鮮,不要總吃對身體不好的肉食。

  日子過得還算順當,沒有什麼特別的煩心事來打擾這種日常的寧靜,唯一令溫柔頭痛的是葉昱一直宿在武館之內,她讓梅香和小環找過他幾回,想讓他回來吃頓飯,可他總是有藉口推託過去,就是不願上門。溫柔知道他心結未解,也不勉強,只是偶爾想起,還是頗覺傷感,真想回到從前那段雖苦,卻沒有嫌隙的日子,但她知道時光不可能倒流,何況就算回到從前,她與葉昱的關係也不會有什麼大的改變,終究是要走到這一步,只能心懷悵然,暗自嘆息。

  除了葉昱的事之外,若說還有什麼人能教溫柔無奈,那就要算上陸策了!這一日她總算得了點閑,靜下來掰著指頭細算算嫁給他的日子,已滿了三個月。與他接觸時間越長,對他的好感就越發強烈,她不想再這樣將就下去,怕時間長了更難割捨,偏偏公主下嫁的事一點消息也沒有,就仿佛那日在天佛寺裡聽見的一切,都是她憑空幻想出來的一般。但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就算公主不嫁,她也是要離開這裡的!

  長痛不如短痛吧!溫柔在廊下眼望遠處的竹影水色,暗下了決定。

  “沒錯!沒錯!”那隻鳳頭八哥又在架上歡快的跳躍起來。

  裁雲聽見動靜過來查看,一邊在八哥吃食的小碗裡添了點雞蛋米,一邊笑道:“夫人怎麼站在這裡,風大的很,還是進屋去坐坐吧。”

  “好。”溫柔點頭往屋裡走去,隨後吩咐搶先替她打起軟簾的裁雲,讓她去將陸策找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01:30 PM

第一百五十九章 游園話別

  陸策這天恰好沒有出門,聽見裁雲說溫柔找他,略一沉吟,心下就有些明白了,道聲知道,先將裁雲打發走,他擱下手裡的書卷又默坐了一會,才走出書房去找溫柔。

  “你找我?”跨進房門,陸策一眼掃見溫柔坐在窗前發呆。

  “是啊。”溫柔回頭淡淡一笑道:“陽光真好,咱們去園子裡走走吧,再過幾天,我就要足不出戶躺著裝病了。”

  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看見她臉上那種夾雜著淡淡愁緒的笑容,再聽見她說出的話,陸策還是忍不住心念微動,單背在身後的右手,緊緊的拳了一下,似乎想要握緊什麼,最終還是徒然的鬆開,脣角勾出一抹淺笑道:“好。”

  兩人一路往園裡走去,誰都沒有說話,溫柔低著頭,專注的看著腳下的路,其實卻是在傾聽陸策的腳步聲響。很輕,若不是踩在落葉上發出些微動靜,幾乎不能聽見,可就是這輕輕的足音,仿佛踩在她心間一般,帶著她的心跳跟著韻動。

  終於還是陸策先開了口,問道:“今後怎麼辦,你打算過了嗎?”

  溫柔搖搖頭道:“京都定然是無法再待下去的,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兒,我想雇上一輛車,就這樣一路行過去,瞧見哪裡順眼,就在哪住下吧。”

  想到好不容易在太和城裡打拼下一番事業,驀然說要拋下一切遠走高飛,她心裡還是不捨的,但是接下來要做的事,實屬欺君,她不能抱著一丁點僥倖的心理,在這裡繼續待下去。命只有一條,她賭不起。

  陸策聞言沉默了許久,忽然抬頭望望天空,狀似不經意道:“去雲州城吧。”

  “嗯?”溫柔頓下腳步,雲州?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仿佛在哪裡聽見過。

  “還記得有一回,我祖父走後,你曾問過我為什麼會同家裡鬧翻嗎?”陸策垂下眼望向她。

  “記得。”溫柔挪開目光,不敢與他對視,生怕多看一眼,到時就更難割捨一點,她盯著鞋尖道:“你沒有回答。”

  陸策邁步繼續往前走,淡淡道:“我當時執拗的毛病又犯了,在朝堂上與我爹針鋒相對,死保下犯了事的雲州知府莫萬江,回去後又與他爭執了一場,就被趕出家門了。”

  “你爹的脾氣真倔哪!”溫柔說完才覺得有點失言,尷尬道:“抱歉,我有點口不擇言。”

  陸策微微一笑,也沒介意,只道:“他和我計較,倒也有一半原因是為了我好。”

  “此話怎講?”溫柔不太明白。

  “那日聖上想要嚴處雲州知府,附和聖議的人占了多半,我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頂得聖上無言相對,掃了他的臉面,惹得龍顏大怒,當即將我罰奉二年,讓我回去思過。”陸策的語氣淡漠,就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到家後我爹又教訓了我一番,說了不少為官之道,我只回他四個字,‘忠君愛民’,他就一腳將我踢出了家門。起初我心裡也忿恚難平,回頭氣消了再一想,他大概怕聖上退朝後愈想愈生氣,到時下旨加倍罰我,於是先趕我出門,多少帶點平息聖上怒氣,好令我不再受罰的用意。”

  陸策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說完後就默然不語了,只向前慢慢踱著步子。

  “那——”溫柔遲疑著問道:“你後來怎麼不回家。”

  “回家?”陸策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道:“我怎好剝奪祖父教訓兒子的樂趣?”

  溫柔恍惚看見一隻烏鴉在眼前呀呀叫著飛過,十分無語。

  陸策自己想想也覺得有點好笑,最初不回家,自然是為了賭氣,後來是拉不下這個臉,畢竟他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又是被趕出來的,回去後,他爹指定臉一沉,愛理不理道:“你還有臉回來?”到了此刻,他完全是覺得在外面的日子過得也蠻自在的,起碼不用成天挨訓受罵,加上發現祖父有了教訓父親的藉口,隔三岔五罵上一頓,追打一場,精神加倍抖擻起來,連身體都越發硬朗了,如此一舉兩得的事,何樂不為?

  兩人各想各的心事,又默默走了一段路。

  溫柔這才追問道:“那雲州知府後來怎樣?”

  “他?”陸策淡淡道:“有驚無險,倒是沒什麼事,革職留任了一年,又官復原職了。”

  溫柔心念一動道:“你讓我去雲州是——”

  “好有個照應。”陸策坦然道:“你若要繼續做生意,免不了會被地痞無賴騷擾,若是遇上貪婪點的官吏,賺的錢沒準還不夠上下打點。莫萬江是個好官兒,雲州被他治理得不錯,適合安居。”

  “這樣……不太好吧,豈不是又讓你欠人情債?”溫柔覺得自個已經承他太多的情了,實在不好意思再麻煩他,何況這一去,原本打算各自天涯,最好老死不再相見,才能慢慢將他遺忘,若是又欠了他的債,心下越發不安,哪裡還忘得掉。

  “戶籍的事我會替你辦妥,建議你去雲州,也只不過知道莫萬江這個官兒清廉,該納的稅絹,你分文都免不了的,何來欠人情之說?”陸策說著,忽然頓下腳步,眺視前方道:“我知道你不願見我,放心吧,我不會打擾你的。”

  這一句話,說得溫柔心裡砰砰亂跳了兩下,不知該怎麼答言才好。她的確是不太想見陸策,卻不是因為討厭,而是由於喜歡。

  好在陸策很快就將話題帶過道:“你離去之後的事,我替你料理妥當,不過你該怎麼對家裡人解釋,可得好好想想了。”

  對!這又是一個令她十分頭痛的問題!該怎麼說?說她不喜歡陸策,準備詐死後將他一腳踹了?還是說陸策不喜歡她,偏偏皇上賜的妾不能休,因此才讓她裝死離去?這兩種藉口都不妥當,這年頭的婚姻,只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一而終,若是女方不喜歡男方,那就只得忍著,還是要將丈夫看得比天還高。若是男方不喜歡女方,大可多多納妾,讓女的去獨守空房。她甚至能想見自己解釋時,小環和溫剛那不解的眼神,外加溫媽媽的莫名驚詫,除非——

  “陸策……”溫柔輕輕喚了他一聲。

  “嗯?”

  “幫我演場戲,讓安寧公主背個黑鍋如何?”

  陸策沉吟了一會道:“這個藉口勉強可行,好罷,我答允你。”

  他爽快應了,溫柔也不再多說什麼,兩人走到池邊停下,望著那一池碧波,再次沉默。

  總覺得,應該再說點什麼,難得能這樣暢談一回,日後,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溫柔心裡悵然著,想了半日,張開嘴吐露出的話語卻是:“那些番椒醬和六月柿醬都留給你了。”

  “好。”

  “都擱在柴房旁那間空置的屋裡了。”

  “嗯。”

  “我再寫幾張食單,都是老將軍愛吃的菜,回頭他若是想吃,你讓廚娘照著樣兒做。”

  “行。”

  “你愛吃什麼?告訴我,我也照樣把食單寫出來。”

  這次陸策聞言沉默了半晌,方道:“鴨血粉絲湯吧。”

  “就這?”溫柔微訝,但仍是點頭道:“容易得很!”

  “也不用再寫食單了,廚娘做不出那個味。”陸策淡淡道:“你在京城的那兩家小食鋪子繼續開著吧,我若是想吃,就上那去。至於常日裡鋪子的照管,夥計的工錢,我讓雲淡去料理,回頭有了盈利,每隔三個月,我打發人給你送去。”

  溫柔的心跳了再跳,這樣一來,兩人不是一直都牽扯不清了嗎?每隔三月收一次錢是好事,但每隔三月,都要想起他一回,就是悲劇了!她想了又想,終於還是狠狠心拒絕道:“那兩家鋪子送給你了,不用再打發人給我送錢了。”

  陸策聞言眉頭微微一蹙,隨即又舒展了開來,他緩緩轉過臉來,望著溫柔沒有言語。

  “怎麼了……”溫柔被他那種複雜的眼神盯得垂下了眼,不敢與他對視,勉強彎了彎脣角,漾出的笑容苦澀得好似一碗熬了多年的藥。

  “就這麼想與我完全斷絕關係麼?”

  陸策仿佛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他說話的聲音十分低沉,簡直就像在輕聲嘆息,溫柔還未完全反應過來,下一刻就被他一把扯入了懷中,緊接著,他的脣就貼了過來,只是終究沒有落下來,而是停在了距離她的脣還有半寸的地方。

  他們第一次如此貼近,這樣的姿勢實在曖昧之至,溫柔的思緒霎時紛亂如麻,只能感覺到他緊繃的身體和那將她箍得無法動彈的堅實臂彎,血液立刻本能的極速奔湧起來,從臉到耳根都燙熱成一片。

  “對不起——”

  就在她完全不知所措之時,陸策低聲呢喃所帶出的溫暖氣息如羽毛一般輕拂過了她的脣,緊接著,他便鬆開手放脫了她,背轉過身快步離去。



第一百六十章 攤牌不易

  溫柔望著陸策的身影遠去,再反手摸摸臉上那未褪的燙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也不敢去猜測做出那樣舉動的他,到底想的是什麼。

  因為她要面對的是現實,不論是她喜歡陸策,還是陸策對她有好感,只要她還是陸策御賜小妾的身份,在皇權的壓迫下,他們就都無力去改變什麼。

  她慢慢的在池邊那長滿青苔的石上坐了下來,看池裡的游魚搖曳著尾巴相互嬉戲。棉絮般潔白的雲彩,倒映入水中,已辨不清原來是什麼顏色,就像她在古代待久了,一樣要忘記現代那種相對自由和平等的生活,在這裡,皇權至上。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溫柔看見小環和溫剛遠遠的從池子那頭走到涼亭上學琴去了,不一會,叮叮咚咚的琴音便隔著池面響了起來,一派洋洋灑灑的喜悅。聽琴,聽的是心境,在這種時候聽到這樣歡快的琴音,溫柔著實有些受不了,又不想打擾到他們,只悄悄站起身來穿過一條幽道,轉回房去了。

  小環在涼亭上瞧見隔岸人影一閃,仔細一瞧卻是溫柔,再看裴景軒和溫剛等人都沒有留意,只是專注在琴上,便提了裙子,轉過池子趕了上去。

  “姐姐——”

  溫柔前腳剛進房,小環後腳就跟了進來。

  “你怎麼來了?不是在學琴麼?”溫柔詫異回頭。

  小環沒答話,只是盯著她的臉細瞧,瞧得溫柔低下眼去,她才道:“方才我隔著池子瞧見你了,便跟了上來。姐姐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這兩天情緒都不太好的樣子。”

  心事,當然有,只是卻不知該怎麼啟齒。溫柔只強笑道:“事倒是有的,只是說來話長,晚飯後你將我娘和溫剛帶來,我再同你們細說吧。”

  飯後睡前的閒暇,小環果然帶著溫媽媽和溫剛隨著溫柔進了房,將丫鬟都打發走,又掩上門後,溫柔猶豫了半晌,方才開口道:“這段時日你們準備一下,過兩個月,咱們得離開這裡了。”

  三人聞言臉色都變了一下,不知溫柔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溫媽媽搶著問道:“你在說什麼啊?你不是都嫁給陸少爺了,離開這,你上哪去?”

  溫柔低下頭,不想讓他們瞧見自己臉上的神情,只道:“聖上預備將安寧公主許給陸策,旨意沒準什麼時候就下來了,我想趕在這之前離開。”

  “什麼!公主要嫁?”這個消息太驚人,溫剛的第一個反應是衝出門去,將陸策抓來暴打一頓,問問他為什麼要負心,但轉念一想,又頹然了,只因溫柔當初嫁他,就是個妾的身份,陸策這樣的世宦子弟,遲早是要娶正妻的,就算不是娶公主,也得娶別的官宦世家的千金。何況這些富貴人家,怎可能沒有三妻四妾?哪怕陸策要再納個妾,他也沒有什麼立場去責問的,只得鬱悶道:“當初姐姐就不該嫁他,還不如嫁給葉大哥呢!”

  “葉昱這小子除了幹活勤快些,還有什麼好?”溫媽媽心裡滿是不贊同,“柔兒要是看上他,那就不是嫁他,而是他入贅了。”

  溫媽媽這話實在不中聽,溫柔和小環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溫剛先急著替葉昱辯解道:“葉大哥人好,姐姐和他在一起,才不會受欺負呢!”

  “好人滿大街都是,有什麼用?”溫媽媽執著道:“嫁漢嫁漢,就是圖個穿衣吃飯!你爹不是個好人?憑良心說對我也不錯,可就是沒有本事,又去得早,他兩眼一閉落了個清靜,只丟下你們姐弟倆要我養活,我一個婦道人家,怎有這個能耐?若得過時,當初也就不會將你姐姐賣了……”落到如今這地步,連女兒都暗中怨怪她,與她不親了!溫媽媽說著說著,觸及自身的傷心事,不禁有些哽咽起來。

  “娘,那不一樣!”溫剛見她眼裡閃著淚花,一時也急了,只懊惱道:“好啦,咱們不提葉大哥,但姐姐嫁了陸策,又得了什麼好處?現如今還不是要被打發出門!”

  “這——”溫媽媽一聽,立刻將自己的傷心拋到腦後去了,只扯住溫柔急道:“就算公主要嫁,你一個妾,又不礙她什麼事,怎說要離開的話?難不成是陸策這小子要休了你?娘……娘這就找他求求情去!”

  “娘,你回來。”溫柔被這一通吵,攪得實在哭笑不得,好在事先她就估算到與家人攤牌時,會有許多口舌,也不意外,只拉住溫媽媽道:“你們都少說一句,聽我把話說完。”

  溫柔在家裡說話還是十分有威信的,既然她開了口,溫媽媽與溫剛對望一眼也都不言語了,只耐下心來聽她說話,只有小環,從頭到底沒開過口,此刻也不出聲,伸手在桌上拿起茶壺來,替每人倒了一杯茶。

  “當初我並不想嫁陸策的,他也未必想納我,那是聖上的旨意,除了照做之外別無他法。”溫柔垂著眼,撥弄了兩下面前的茶杯,脣角浮出一抹自嘲的笑,道:“現今公主要下嫁,那也是聖上的旨意,咱們都違背不了,只是這回我不想那麼被動。娘——”

  說到這裡,溫柔轉眼望向溫媽媽接著道:“不是陸策要休我,是我自己想離開,已經同他商量好了,你也不用再去找他,有什麼問題,問我就成了。”

  溫媽媽聽她這樣一說,加倍吃驚,怎麼都搞不懂溫柔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但知道她一旦下了什麼決心,那真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忙道:“陸策娶他的公主,你當你的妾,為何要離開?”

  “娘!”這個問題溫剛倒是知道,在旁道:“尚了公主的駙馬,是不能納妾的!就算姐姐不走,陸策也會休了她!”他心裡氣惱,再不稱陸策姐夫了,只直呼其名。

  “她這個妾是聖上賜的啊,身份非凡,有什麼關係?”溫媽媽還是不能理解。

  “不管是不是聖上賜的,公主總不會希望自己嫁的駙馬身邊還有別的姬妾吧?”溫柔嘴裡說著,心裡對那背了黑鍋的安寧公主感覺有些欠然,但只要說服了家人,離開這裡,日後不管陸策娶不娶公主,都沒什麼關係了,因此只好硬著頭皮接著道:“聽說這安寧公主是最受聖上寵愛的,脾氣又十分驕縱,她若是不喜歡瞧見我,你們覺得聖上是會護著她這個公主,還是護著我?到時免不了要下道聖旨,將我逐出陸家,反受一場辱,不如早點走了乾淨。”

  她這番話倒編得合情合理,其實陸策若是尚了公主,事情的發展多半也跳不出她推測的範圍,因此說出來後,其他人都默然了。溫媽媽和小環本身就是女子,更加清楚只要是個女人,若非出於無奈,都是不想看到丈夫納妾的,何況對方又是個身份高貴的公主,怎能忍得下?到時溫柔若是被聖上下旨休了,傳出去名聲更難聽,還不如主動走人呢!

  明白雖明白,溫媽媽總還是覺得心有不甘,低聲咕噥道:“沒準……也到不了那個地步……說不定這公主氣量大能容人呢……”

  “大娘,你這只是僥倖的想法。”小環一臉憂色道:“若是那公主不能容人,即便聖上不下旨將姐姐逐出陸家,她今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

  溫媽媽回頭一想,的確是這麼回事,她自個雖出身市井,卻也聽過許多家中大婦不能容人,將小妾凌辱至死的街頭傳聞,再希望女兒嫁得好,也不能拿她的性命來當賭注,只得站起身嘆口氣道:“好罷,我這就收拾東西去,回頭撿個日子,咱們就走。”

  “娘——”溫柔哭笑不得的將她又拉了回來道:“別這麼急,我話還沒說完呢!”

  “還有什麼要說?”溫媽媽忽然一拍手道:“對了!好歹你們恩愛一場,陸策這小子替你安排好了今後的生活沒有?給你多少遣散銀子擇人另嫁?柔兒啊!這可關係到你將來的日子好壞,你別不好意思開口!”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溫柔十分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露出了一抹苦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01:46 PM

第一百六十一章  輾轉反側

    溫柔忽略掉溫媽媽那個讓人難以解說清楚地問題,穩了穩情緒,站起身開了房門再探頭向外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人在外,這才重新關好門,走回來坐下,慎重道:“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你們千萬要保密,若是聲張出去,那可是要殺頭的大事!”

    “啊!”溫媽媽最先愣了,“有這樣嚴重嗎?”

    “欺君之罪,夠嚴重麼?”溫柔說出這句話時,心裡也猶豫了好半天,畢竟在溫媽媽心裡,溫剛永遠是最重要的,若是知道事情有可能連累到溫剛,她說不定要強勸自己忍耐著繼續給陸策當妾呢!但這事若不是事先與她們通氣,說個清楚明白,很容易就漏了消息,傳出去就當真沒命了。

    她話一出口,果然看見另三人臉上都徹底變了顏色。欺君!欺君啊!尋常百姓連君都見不到一面,哪有可能去欺上一欺?這事不能指望她們聽見後能淡然不驚的,溫柔默默喝著茶,想等他們稍稍平靜一點再接著往下說。

    溫媽媽最先忍不住,心驚膽顫道:“你究竟......要做什麼啊?”

    溫柔將與陸策商量好的裝病詐死的計劃慢慢說了出來,聽到心驚處,小環都捏緊了手裡的帕子,溫剛臉上的憂色則更加深重,溫媽媽幾番欲言,都被溫柔堅定的眼神給將話堵了回去,直到她說完,三人還有點回不過神來,半晌沒人說話。

    “非得這樣做嗎?”溫媽媽連喝了兩杯茶,強壓下心裡的害怕,這才遲疑道:“讓陸策直接休了你不就得了......”

    “聖上賜的妾,他哪能休啊?”溫柔無奈,若是一紙休書就能解決,她壓根也不想這麼費事。

    “那——”溫媽媽的確想說讓溫柔再忍耐一點,繼續當妾得了,可溫柔畢竟也是她親生的,這話她實在說不出口,也知道就算說了,溫剛也會反對的,只好忐忑不安道:“柔兒,你確定這事能成麼?萬一要是被人......”

    “沒有萬一!”溫柔堅定道:“只要你們不往外說半個字,回頭我‘死’的時候,多哭兩聲就成了。其餘的事情,你們都不用操心。”說著,她又望向小環道:“這幾日辛苦你,鋪子裡的事情你多管管,回頭再將賬理出來,交給陸策吧。”

    “姐姐不將鋪子關了或是轉手給別人嗎?”小環答應的同時,忍不住有點疑問。

    溫柔搖頭道:“不成呢,這不明擺著告訴別人,我這是裝病麼?要不為何無緣無故要將鋪子關掉。”

    小環默默點頭,溫剛也沒有異議,溫媽媽只好保證自己會守口如瓶,盡量不露出什麼破綻,只依著溫柔說的辦。畢竟這是要掉腦袋的大事,她不敢不謹慎。

    溫柔想了想,又望向小環道:“這事先別對你娘說,免得她跟著提心吊膽,到要走時,再帶上她就好了。至於梅香——”她頓了頓,苦笑道:“說不得,她還有家要顧,就留她在鋪子裡吧,回頭陸策也不會虧待她的。”話是這麼說,她多少覺得有點悵然,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人手,就這樣棄之不用,十分可惜。

    小環明白她的心意,陪著嘆了口氣,強提起精神安慰她道:“姐姐,想開些吧,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溫柔默默點頭不語,這道理,她何嘗不明白呢?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姐,那咱們離了京都要上哪去?”溫剛問道。

    聽見這個問題,溫柔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與陸策在園子裡的那一場對話,還有......她覺得臉上有些燙熱,連忙低下頭道:“我還沒想好,回頭再說吧。”

    真的很猶豫,到底要不要去雲州呢?還是想想再說吧。

    四人又閒話了兩句,溫柔再三囑咐這事一定不能洩露半句,才讓他們回房去睡。她自己沒精打采的洗漱完,對著鏡子散了頭髮,又坐著發了半天呆,才吹了燈上床去睡,只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這一夜,陸策沒有回房,他睡在書房裡,也同樣輾轉整夜。從小到大,他耳裡聽慣了親戚世交還有下人們對祖父祖母那種堅貞愛情的讚嘆,心裡也一直很羨慕這種從一而終的感情,只是他知道這事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從來沒奢望過有一天自己也能遇到這樣一個令他長久心動的人。

    但自從溫柔出現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像一股清泉一般,慢慢的溶入了他的生活,又慢慢的讓他如沉水般的心蕩起了漣漪,給他帶來一種淡淡的喜悅和安寧。只因這份淡然,他理所當然的將這種感情歸結為喜歡,自認沒有到愛的程度,也不可能讓他就此許下終身的承諾,所以明知她想要離開,也仍由著她,以為到時最多會悵然思念一陣,隨後他的生活又將回歸到沒遇見她時的原樣。

    他的想法錯了嗎?若是沒錯,為何明明有了心理準備,真的聽見她開口說要離開,又看見她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想將他完全遺忘時,心裡就止不住一陣接一陣的難過?那種難過並不疼痛,只是令他感覺心在不斷的下沉,一直沉入漆黑無光的深潭裡,仿佛生命力再看不見希望,甚至沒有任何歡樂的想往,簡直令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憋悶感,那一刻,他只想將她狠狠的摟入懷裡,抓緊她!留下她!不讓她離去!

    原來,真的愛上一個人時,心動的過程也可以是這樣淡然,只有真正面對離別時,才會被觸動,才知道自己在這段感情裡究竟墜得有多深,也只有在那一刻,他才真正確定了,溫柔就是他所想要的,陪伴他度過一生的那個人。尋尋覓覓,輾轉迂迴,才終於找見的人。

    在池邊緊擁住她時,陸策不知費了多大的勁才勉強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沒有做出衝動的事情來。是的,他知道自己愛上了溫柔,但終究還是鬆開了手,放她走!哪怕心裡再想將她留下,他仍知道自己眼下沒有承諾的資格。

    的確,溫柔從沒說過她想要過怎樣的生活,但是相處這些時日下來,他早就明白,知道她只想找一個喜歡的人,沒事數數錢,做點美食,一起過安定平靜的生活,沒有那麼多複雜的爭風吃醋和勾心鬥角。僅僅是這樣簡單,可是他滿足不了,那又何必將她強留在身邊,看她一天天難過,一天天消沉?

    愛一個人,是該讓她去做自己喜歡的事,過想要的生活吧?就像他祖母愛祖父,知道他喜歡那種酣暢淋漓的征戰生涯,明明很害怕擔憂,卻仍是將這份感受深隱在心底,每回都帶著微笑目送他領兵出戰,再忍著淚處理他回來時身上帶的創傷。也像他祖父愛祖母,每每征戰回來,頭一件事情就是往家裡跑,哪怕在外時常被人嘲笑說他怕妻子,照舊一次又一次的堅持聖上和別的同僚送他的美姬艷妾。

    既然如此,那就,讓她走吧。

    這不代表他要放棄,他只想再等等,等到他確定自己可以給她想要的生活時,再重新找她回來。雖然他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也許,在這等待的過程中,他就會錯失這份感情,可是能夠瞧見她過得幸福,總比擁有她再看著她難過,最後彼此折磨要好得多。

    陸策睜著眼,看著窗紙一點一點被目光映得明亮起來,又一次一次重複著堅定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心。他現在有些了解當初祖母去世時,祖父也不想再獨活的感受了,原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愛的人消失在眼前,長久,甚至永遠不見,真的很難!

    實在躺不下去了!他從來沒有這樣優柔寡斷過,再想,恐怕都會被自己那反反覆復的猶豫給憋悶死!陸策翻身從榻上披衣坐起,提聲喚人道:“洗竹——洗竹——”

    “爺,你起了?”洗竹推門進來,看見陸策走到桌邊,拿筆沾了殘墨,在紙上奮筆疾書。半晌,他寫完字,將筆一把擲在桌上,趁著墨跡未乾之時,又重新檢閱了一遍,這才將紙疊起,交給洗竹道:“拿去親手交給夫人,囑咐她看完之後就燒掉,別讓旁人瞧見。”

    “是。”

    洗竹接了紙便想走,卻又被陸策喚住道:“回來的時候替我備馬,我要出去。”

    出去?今兒不是雲淡要拿賬冊回來核算的日子麼?昨兒夜裡也沒聽爺說要出去呀!洗竹猶豫了一下,知道陸策有他自己的打算,因此沒有多問,只應了一聲,就轉身出去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臉現斑疹

    溫柔剛梳洗完,就聽見洗竹在簾外問裁雲夫人起來了沒有,問他有什麼事,他又遲疑不答,溫柔略一沉吟,支開身邊丫鬟,喚他進來,他才將陸策寫的字箋交給她,並將陸策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才退了下去。

    無人處,溫柔展開那字箋,瞧見上面寫的是天花發病時的癥狀,這種病在她從前生活的那個年代,除了少數戒備森嚴的實驗室裡還保留著一些病毒樣本之外,早已在人群裡絕跡,因此她也不太清楚發病的時候會有哪些癥狀,此事越看越覺得心驚,隨即想起自己現在用的這個身體,根本沒有接種過天花疫苗,沒準日後真的有可能患上,不禁又有點害怕。

    她忘記曾在哪本書上瞧見過這樣一個說法,說是人類的發展史上,每個階段都有難以治愈,傳染性又極強的疾病肆虐,當人類好不容易想出辦法控制住這種病毒時,往往又會有新種的病毒開始流行,這幾乎已成為一種定律。

    人類的生命很脆弱,疾病這種事,不是想躲就能躲過的,聽天由命好了!溫柔深吸一口氣,將腦中的雜念拋去,努力將字箋上寫的內容完全記下,這才將字箋燒掉,坐在椅上發起愣來。

    天花這種病,有不少外在可見,難以偽裝的癥狀,例如高燒、皮疹,這些通過接觸和觀察都能瞧出來的,她沒辦法裝,但陸策讓她不用考慮這些,只在這兩天裡假裝不舒服,說頭痛和背痛就好了,接下來的事,他會替她安排妥當。

    究竟怎麼安排呢?溫柔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走出房想去找陸策問問,又聽丫鬟說他已經帶著洗竹騎馬出去了,只好又折了回來。其實,她還真有點害怕面對陸策,怕自己會失言,會忐忑不安,會控制不住情緒,因此聽說他不在,反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折回來後,溫柔原本還想去找小環,讓她悄悄去武官一回,就說近期要離開京都,問葉昱是留在這裡,還是跟著一起走。但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作罷,等過幾日再問吧,畢竟很多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得清的,何況這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擔一分風險。不是不相信葉昱,而是誰知道他們談話時會不會被旁人聽見?又或是葉昱會不會關心則亂,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溫柔心緒紛亂,回房後也沒有心思吃裁雲端來的早飯,只喝了半碗粥就擱下了筷子。裁雲在旁見了關心道:“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怎麼吃得這樣少?”

    “頭有點痛,我去躺一會。”

    裁雲這小丫頭真有趣,溫柔剛打瞌睡,她就塞個枕頭過來,這下可以自然而然的裝病了,雖然躺在床上悶了點,但是也能靜一靜,將思緒理理清楚,想想還有什麼被忽略掉的事,和詐死之後如何離開的問題。

    接下來的兩三天,溫柔都是躺在床上度過的,真的非常悶,所以連溫媽媽來看她時的嘮叨,都變得有趣味起來,只是說著說著,話題就免不了要帶到陸策身上。

    “他這兩日沒有來你房裡?”溫媽媽壓低了聲音,聽起來十分八卦。

    “沒有。”溫柔轉過臉去,抬起枕邊的一本書。

    “聽香蘭說他這兩日總是帶著洗竹很早出門,到天黑了才回來,騎的兩匹馬腿上全是泥濘,連衣裳上沾的都是,不知上哪撒歡跑了。”

    “哦。”溫柔低下頭,翻開書頁。

    “你怎麼一點都不關心他的行蹤?”溫媽媽忍不住問道。

    關不關心,不一定非要在言行上表現出來吧?溫柔無奈道:“留意他的行蹤就是關心他麼?那叫不放心!娘,我和他就快分開了,他的事,我知道再多,又有何用?”

    溫媽媽欲言又止,最終只得嘆口氣。

    兩人又閒話了片刻,緊接著溫剛和小環都來瞧她,連劉嫂都來了,絮絮的說了些讓她安心養病的話,才陸續離去。

    這天夜裡,陸策倒是回房來睡了,順便帶了兩包藥給她,說是一包內服,能夠引起發燒的癥狀,另一包外擦,能讓皮膚起點小疙瘩,不過藥效過後,這些癥狀就能完全消失,於身體無害。

    溫柔應了一聲,低頭接過。

    陸策也無別話,只說次日清早,他會去請大夫來瞧病,這是事先打點好的,只是轉個樣兒,走走過場。橫豎,這賜妾的事兒,聖上大概早就忘了,就算記得,也沒有那份閒心來關心一個臣下小妾生病的事,最多事後問兩句,也就敷衍過去了。

    男女獨處一室,氣氛本就曖昧,說話的時候,兩人誰也沒敢多看誰一眼,及至陸策吹了燈,在屏風那頭的軟榻上睡下時,溫柔才遲疑著問道:“那......入殮時......”

    “我會支開旁人,往棺材裡擱上一口豬,再釘棺蓋。”黑暗中,陸策的聲音頓了頓才接著道:“你得的是天花這種容易傳人的病,不停靈也說得過去,回頭再讓人悄悄抬去燒了,不留一點痕跡,倒時就算旁人有些疑慮,也摸不著憑證。”

    豬?溫柔睜眼望著頭頂的帳子,無奈的笑道:“好吧!”陸策想事情還真是很周到的,看來不用自己多費什麼心思了,他會將一切都料理妥當。

    一宿無話。

    次日清早起來,陸策先繞過屏風瞧了瞧溫柔兩眼,又低聲囑咐了她幾句話,才皺著眉頭開了門出去,喚裁雲捧水進房讓溫柔梳洗,自己則急匆匆跑去府外請大夫了。

    裁雲從來沒見過陸策這樣憂心的神情,心裡詫異,待到端了一盆水進來,抬眼就瞧見溫柔臉上起的小紅疙瘩,頓時嚇得驚叫一聲,差點失了手,將那盆水打翻在地上,駭然道:“夫人,您臉上怎麼......”

    她說不下去了,她之所以被賣到陸府,就是因為家裡的哥哥出了天花,爹娘沒錢給哥哥瞧病,也怕她待在家裡跟著被傳上,這才忍著淚將她賣了。那紅色的小斑疹,對她來說再眼熟也沒有了,哥哥當時就是渾身長滿這種東西,爹娘死都不肯讓她靠近,但她遠遠望過兩眼,終身難忘!難道,夫人得的也是天花?

    看見裁雲驚慌的樣子,溫柔不覺抬手摸摸自己的臉,很嚇人嗎?只感覺臉上有點凸凹不平而已,不痛又不癢。她一邊“勉力”撐起身來披上外衣,一邊輕聲喚裁雲拿鏡子。

    這戲應該怎麼演?趁著裁雲慌裡慌張去拿鏡子的當兒,溫柔絞盡腦汁去想從前看過的電視劇,回憶裡頭的角色若是知道自己的了絕症後,該怎樣表現。絕望的流淚?歇斯底裡的尖叫?看似冷靜的木然?還是將所有人都趕出去,把自己鎖在房內等死?

    還沒等她想好,裁雲已經拿了鏡子過來了,但她伸手接過的時候,裁雲又仿佛受了驚嚇似的身子輕微一顫,向後退了兩步。

    她認得天花這種病症?看來這藥的效果的確逼真,要不怎麼將她嚇成這個樣兒!溫柔沒有在乎裁雲的退縮和刻意保持距離,畢竟這病在這年頭是無救的,只要得上了,就是九死一生!若是她自己遇到,病人又不是親密的朋友和親人,那也是會害怕退縮的,因此只抬起銅鏡來照了一下,看見鏡裡自己的面目略有些模糊,但臉上的紅疙瘩十分明顯,瞧著不僅駭人,還有點噁心。

    溫柔手一松,鏡子落在了腿上,裁雲見狀又是輕輕一顫,向前走了一步,像是想伸手過來拿鏡子,但又咬著脣遲疑不定。

    不忍看見這小姑娘在心內天人交戰,再說她其實壓根就沒得什麼病,溫柔脣邊浮出一抹苦笑,只揮揮手道:“你下去吧。”

    “我......我......”裁雲退了兩步,像是想要轉身出去,最終還是停了下來,遲疑著開口安慰她道:“夫人,您別擔心,想是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臉上才長疙瘩的,不會是天花......”

    話說到一半,她才驚覺自己失了口,連忙伸手捂住嘴,卻瞧見溫柔低下頭,慢慢的將落在腿上的鏡子擱到枕邊,輕聲道:“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看見溫柔那有點“失魂落魄”的模樣,裁雲懊悔死自己方才的失言和膽怯了,但她的確不敢上前,又不想馬上走掉,在原地徘徊了半日,被房內的靜寂迫得實在待不下去了,才轉身帶上門出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01:49 PM

第一百六十三章  驟然病起

    眼見裁雲出去了,溫柔這才起來拿涼水將就著漱了漱口,又尋了個乾淨的杯子,將陸策給的那包用來內服的藥粉傾了一些在杯中,隨後那水蕩開,皺著眉頭喝了下去。

    味道,很古怪,但勉強可以接受。她喝完藥後,收好那包藥粉,再轉過身來看了看桌上的空杯,想了想,還是那水洗淨了,免得留下什麼痕跡,這才接著躺回床上去,放下帳子,等著陸策將大夫請來。

    不知那藥粉有沒有催眠的作用,加上她這幾天夜裡一直沒有睡好,躺著躺著,竟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及至陸策領著大夫進來,她聽見了,卻無論如何都睜不開眼來。只能感覺到一方帕子覆到了她的手上,隨後就有人搭著她的手腕替她把起脈來。

    椅子挪動聲、磨墨聲、對話聲,聲聲在耳,溫柔卻感覺自己仿佛沉在一隻大火爐裡,被烈焰洶洶的焚燒著,身上燙熱,喉嚨好乾,無法動彈。只是想讓人倒杯水來,都張不開口,最後又迷迷糊糊的接著睡去。

    睡夢中,仿佛有一隻手將她的身子輕輕托起,溫熱的水被勺子舀著,喂進了她的嘴裡,她只覺精神一振,立刻貪婪的吮吸起來,喝完,她的身子被輕輕放回床上,她又接著倒頭睡去。

    時間慢慢的流逝著,睡了醒,醒了睡,總感覺身邊有人在陪著,不斷的給她喂水喂藥。不知為何,溫柔竟然有種很安心的感覺,一點焦慮都沒有的睡了個昏天暗地。

    待到她徹底醒來,已經是夜裡了,整個屋子裡,都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在彌漫,她睜開眼先看見倚在床頭閉目養神的陸策,隨後才瞧見桌上亮著的一盞油燈,再轉眼四下裡掃視一圈,發現屋裡只有他們兩人,不由心裡一跳,暗自猜測,難道她睡過去的這段時間裡,陪著她的一直是陸策?

    “你醒了?”陸策仿佛感應到了什麼一般,睜開了眼睛,看見她真的醒來時,臉上便露出了一抹疲憊的笑。

    他看上去很累的樣子,與平常的淡漠一點都不相同,尤其是臉上那抹淡淡的笑,觸得人心裡一片柔軟。溫柔生怕再與他對視下去,就要溺死在他那雙含著柔情的眼眸中了,連忙垂下眼慌慌道:“我睡了一天?天都黑了。”

    “你睡了三天!”陸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知為何聲音突然變得十分冷然。    “怎麼會......”溫柔訝然失聲,抬眼卻瞧見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嘴脣緊抿成一條線,仿佛很惱怒的樣子。

    “何霖這個該死的傢伙,他把我耍了!”一向喜怒很少形於色的陸策簡直有點咬牙切齒了,“他說這藥吃下去不會有事,只會有點小小的不舒服,誰知道你竟然昏睡了三天!”

    “何霖?”溫柔疑惑道:“替我遮掩的那個大夫?”

    “就是他!”陸策異常惱恨。

    他當時發現溫柔燒得有點不正常後,立刻飛馬趕去找何霖,誰知那傢伙正蹲在椅子上邊摳腳丫子邊寫字,聽他一責問,立刻白眼一翻,說這樣病得才逼真,不會被人瞧出破綻。還說已經手下留了情,照理說得了天花,身上長的斑疹會慢慢變成膿皰疹,就算好了,也會留下許多疤痕,瞧在裝病的是個女子的份上,他才給了點能長出無傷大雅的小斑疹的藥,若是陸策自己要裝病,他早就讓陸策毀容了。

    陸策越想越鬱悶,他怎麼都忘不了,說完這番話後的何霖,還湊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陣,嬉皮笑臉道:“怎麼,你也學會憐香惜玉了?這樣不是正好,讓她多睡兩天,你還可以趁機上下其手,需不需要兄弟我再給你配點別的藥?媚魂香?牽情散?別說我不夠義氣,只要是我這裡有的,你隨便挑。”

    “你在想什麼呢?”溫柔瞧見陸策緊蹙著眉頭,原本不想打擾他,只是這回神志越發清醒了,就覺得胃裡空盪蕩的餓得生疼,實在是忍不住想吃點東西了,這才出輕聲道:“我......餓得很,有沒有什麼吃的?”

    “你等等。”陸策回過神來,瞟了她一眼,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這才站起身走到門邊,喚外面守著的洗竹去把熬好的粥端來。

    溫柔躺在那裡,望著陸策那挺拔的身影,心裡不由自主的湧過一陣暖意,忍不住要去猜想,陸策這樣疲憊,難道是因為在她的病床邊守了整整三天沒睡?應該,不至於吧?府裡明明有許多丫鬟,還有溫媽媽和小環都可以輪流照顧她的。何必他親自守著呢?但若不是這樣又無法解釋他疲憊的原因......

    她正胡思亂想著,陸策已經打發洗竹先去睡,然後閉上房門,端了粥回來了。

    聞見粥香,溫柔胃裡一陣抽搐翻湧,立刻翻身坐起。誰知躺得久了,猛然坐起來,她就覺得眼前陡然一黑,頭腦十分暈眩。

    “別急,粥還燙著呢。”陸策左手端著碗,右手伸過來在她額前一搭。

    溫柔只感覺到他手背上的皮膚溫暖,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心理上的波動,就見他已縮回了手,將枕頭豎起墊在她的腰間,淡淡道:“燒退了。”

    “嗯,睡了這麼久,人也清爽多了。其實燒的時候也沒覺得有多難受,只是有點口渴。”溫柔微微一笑,伸手想接過碗來自己喝粥,誰知陸策卻沒有將碗遞給她,而是坐到床前,低頭拿勺輕輕刮起面上那層稍涼的粥,吹了吹,送到了她嘴邊。

    “我自己能吃......”溫柔有點窘了,長這麼大,除了小時候生病時被爺爺喂過湯外,還從來沒讓人喂過。

    陸策卻像是毫不介意,只淡淡道:“碗很燙,你又餓了三天沒吃東西,要是手軟打翻了,還得亂著起來換被子。”

    聽起來很有道理,溫柔又想起那天在池邊他說的話來,生怕自己太堅持著保持距離,會很傷人心,只好張口由著他喂。

    粥是擱了點糖,撒了少許木犀花的,吃在嘴裡糯軟香甜,溫柔又餓了三天,吃起來更是覺得香美,若不是陸策慢條斯理的一口口喂著她,恐怕她當真要狼吞虎咽起來。

    半晌喂完一碗粥,溫柔覺得自己只吃了個半飽,實在是意猶未盡,但又不好意思開口再要,怕陸策還接著喂她,雖然這種被人照顧關懷的感覺很甜蜜美好,可是多少也有點羞顏尷尬,因此她只是垂著眼不出聲。

    “何霖說你醒後不能給你多吃。”陸策像是瞧出了她對食物的渴望,卻沒有滿足她,只站起身將空碗擱到桌上道:“先吃這點吧,你再躺著歇一會,等早起再多吃兩碗。”

    “那你......也快點睡一會吧......”溫柔沒膽子問他是不是為了照顧自己三天沒閤眼,何況在她想要遁離的當兒再問這種話也實在不明智,只狠下心裝著糊塗,飛快的躺了回去,合上眼道:“我......我睡了。”

    陸策沒有出聲,只轉過身來默默的望著她。

    室內靜悄悄一片,溫柔閉著眼在心裡慢慢的數著秒數,數到六十九時,快要忍不住睜開眼來窺看他到底在做什麼時,才嗅見一股油燈被熄滅時發出的嗆鼻煙味,隨即聽見陸策轉到了屏風那頭,躺倒軟榻上的聲音。

    黑暗中,她睜開眼來,心裡只覺一片茫然。

    想到過去幾天裡發生的種種,她不用自主的厚著臉皮猜測,沒準陸策對她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的。那麼,她決定離開他的想法,究竟是對還是錯呢?若是現在想要留下來,也許還來得及。



第一百六十四章  離別之夜

    這樣的念頭在溫柔的心裡一閃,就無法抑制的蔓延擴散開來。

    她想要同他在一起,看他的笑容,聽他的聲音,哪怕只是嗅見他身上清爽的氣息,都能覺得很安心,如果就這樣過一輩子,應該也是一種很平和淡然的幸福吧?可是——

    想到陸策的身份,沈夢宜對他的愛戀,還有皇帝老兒想要下嫁公主的意圖,她就仿佛被人當頭澆了一瓢冷水,濕個徹底!

    不可能的!早在趙府時,她就從那些小廝丫鬟的閒聊八卦裡,知道這年頭的律法中有一條叫“毋以妾為妻”,意思就是男子休掉或是死了妻子,哪怕在續娶一個,也不能將原來的妾室扶為正妻,否則便是犯了律法,需徒刑一年半,回頭照樣要將這扶正的妾室給休了。因此那趙老頭兒,再寵李氏,也沒敢做出什麼寵妾滅妻的事情,而李氏再恣意驕縱,在蘇氏面前也不得不低下聲氣。

    至於她自己,這個妾的身份還是皇帝老兒親口定下的,哪有半點廢改的餘地?再說陸策這樣的身份,也不可能不娶正妻,就算他不打算娶,也有許多人想嫁,他家裡的長輩還要摻和,沒準哪天皇帝老兒一時興起,又御口指婚,他能反抗嗎?

    一夫一妻一妾,三個人的感情生活,實在太複雜了,不是她能應付得來的,陸策也不可能喜歡她到專寵的地步,就算她無恥點,自以為是的想著能被專寵,那心理上的彆扭感,她也沒有辦法克服,何況這樣一來,那個嫁給他的正妻,該被置於何地?喜歡一個人沒有錯,若是讓那無辜的正妻夜夜獨守空房,只做個名分上的妻子,那也太可憐了!

    放棄吧!還是徹底放棄吧!失戀的創傷是可以慢慢彌合的,但若是相互折磨,糾纏至死,就是一輩子的痛苦了!

    黑暗中,溫柔再次閉上眼,輕輕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數天,溫柔一直“臥病”在床,小環、溫媽媽和劉嫂輪著來照料她,間或有個吊兒郎當的大夫會被帶進府來替她瞧病,走時開上一堆熬起來氣味難聞的藥。至於府裡的那些丫鬟們,自然都被打發去做別的事了,沒人傳喚的話,誰也不會靠近溫柔住的屋子半步,誰讓她生的是這種傳染性極強的天花呢?別人唯恐避之不及呢,連她換下來的衣裳,都是由溫媽媽拿去起手燒掉的,丫鬟們只知道溫柔得了天花,病得很重。

    陸策沒有再在她房裡歇宿,只是每天都會抽空來看她幾回,再悄悄走掉。葉昱那邊,溫柔讓小環去問過了,誰知他一聽溫柔得了天花,還沒等小環將話說完,就不顧一切想要衝進府裡來探望,最後還是小環死命拖住了他,將裝病的事情說了,他才稍稍控制住情緒,但執意不願再留在京都,要跟著溫柔一塊走。

    走啊,走到哪裡去呢?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則關係到他們未來的生活。溫柔猶豫苦想了數日,最終還是決定去雲州,她只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不想再遇到地痞騷擾,貪官訛詐,至於雲州官兒私下裡同陸策有沒有交情,那不關她的事,她只要知道莫萬江是個好官,這就夠了。

    十天之後,小環暗中將京都內的三家鋪子移交給了陸策打理,葉昱則準備了許多路上需要的吃食和禦寒的衣物,甚至去鐵匠鋪子裡打了兩把匕首,預備到用來防身,就等著小環給他帶消息來,他就可以帶著溫柔離開這裡。

    當溫柔生病到第十五天的時候,陸策當看府裡眾人的面,將貼身小廝洗竹訓斥了一頓,只因洗竹提醒他說,夫人病重,該預備喜板衝沖喜了。不過罵雖罵,回頭陸策還是照著他的話做了,提前讓人預備了沖喜的棺木和裝殮衣裳。消息傳到溫柔耳裡,雖然明知這是陸策和洗竹同演的戲碼,她心下還是有些欠然。

    當夜三更時分,洗竹與雲淡兩人偷偷摸摸抬了一口大箱到溫柔的房裡,結果險些卡在門口進不來,倒教虛驚了一場。箱子抬進屋後,溫柔好奇的打開一看,倒有點哭笑不得起來,原來裡面裝的是一口中等大小,被洗剝乾淨的死豬。

    片刻後,陸策帶著一件青金緞面斗篷進來了,說是讓溫柔路上穿著禦寒的,順手交給她後,又凝視了她半晌道:“你再歇一會,早起天不亮就走。”

    “這麼快?”這晚是小環陪著溫柔過夜,她原本還有些睡意朦朧,聽見陸策的話,頓時完全清醒了,咬著脣看向溫柔道:“那......葉大哥那裡我還沒有給他說。”

    “葉昱?”陸策微一蹙眉,這個人他當然聽說過,只是他不知道葉昱也要跟著走。

    “嗯。”溫柔點頭道:“他在這裡無親無故,說要跟著我一塊走,有他在,路上也能安全些。”

    葉昱這一向都在學武的事情陸策也知道,當下只沉吟了一會,就開口道:“你先走,出了城後讓車夫慢些趕車,等天亮了,我讓雲淡去武館只會他一聲,讓他隨後趕去吧。”

    這樣也好,不然大半夜在陸府進進出出,又去武館敲門喊人,動靜鬧得也太大了。溫柔想了想便同意了,動手開箱,將早就準備好的兩個裝著細軟的包袱尋了出來。

    “那我也回房去收拾一下。”

    小環急著要走,卻被溫柔拉住了,她搖頭道:“我不能帶你們一起走。”

    “不是說好大家都走的嗎?”小環奇了。

    “對,不過是我先走,你和我家人在這裡多住一段日子,隨後再來。”溫柔原本也想帶著家人一塊走,路上也方便照應,但這樣一來,瞧在外人眼中就很奇怪了,哪有人剛死,一家子大小連後事都不料理,就集體失蹤的道理?

    小環聽溫柔這麼一說,略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只是仍有點不放心,面帶憂色道:“那路上只有你和葉昱兩人,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不會啦。”溫柔此刻心裡滿是離緒,強笑著安慰她道:“葉昱不是學了武麼?就算遇到什麼危險,護著我逃脫總是能夠的。”再說,這裡又不是武俠世界,出門就能遇見綠林大盜或是武林高手,充其量,不過是路遇兩三個小毛賊,她想她的運氣還沒有遭到每回出門都碰上打劫的地步。

    “那我去給你準備點路上吃的乾糧。”小環不知怎的,想到要與溫柔分別,那顆心就緊吊著放鬆不下來,總覺得要做點什麼事,才能平緩一下不安的情緒。

    這一次是陸策攔住了她道:“不用了,路上要動用的東西,車裡都預備好了。你們還是歇一會吧,明兒早起,你要忙的事情也很多。”

    他說著,抬眼又望瞭望溫柔,最終沒再說什麼,只帶了洗竹和雲淡出去了。

    他們走後,溫柔和小環兩人躺回床上去睡覺,但一時半會,誰也睡不著,兩人閒閒的說著話,聊起當初在趙府的事情,及至後來輾轉京都的日子,都有些慘然,說著說著,小環畢竟不常熬夜,雖然心事重重,還是睡著了。

    溫柔輕喚了她兩聲,沒聽見她應聲,知道她已熟睡,又披衣下床,點起了燈,拿了紙箋坐到桌前寫點什麼給陸策,但凝想了半日,還是沒有動筆,怕這信箋落在別人手裡,又多一層麻煩,於是將紙箋收起,取了一方帕子,將陸策送她的玉簪與陸沉舟給的翡翠鐲子都包在裡面,塞入枕下。

    做完這一切,她再也睡不著,只慢慢的換好男裝,束起頭髮,坐在床邊,守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及至雞鳴頭遍,房門上有人輕敲了兩下,溫柔知道是時候該走了,便強壓下滿腹的離緒,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外間去開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01:54 PM

第一百六十五章  驚喜交集

    溫柔剛打開門,陸策就夾著一股寒氣閃進了屋裡,掩上門後,藉著桌上點亮的油燈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壓著聲道:“你準備好了?”

    “嗯。”溫柔垂下去點了點頭,嗓子眼裡仿佛哽著什麼東西一般,幾乎令她發不出聲來。

    陸策暫時沒有說話,只是很想在碰觸撫摩她一下,但抬起的手將要落到她的發上時,他又幾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將手縮了回去,探入懷中,摸出一包東西交給她道:“收好,路上再看。”

    那包東西入手略有些沉,溫柔不知道裡面放的是什麼,若是金銀珠寶之類的東西,說實話她不想收的,但陸策方才說話的語氣,帶著不容質疑的堅定,加上這會也不是推脫的時候,她便伸手接了。

    “你,走吧——”陸策走到桌旁,將上面放的兩個包袱提了起來,又將那件青金緞面斗篷搭在溫柔的身上,就要去開門。

    “小環......她還沒醒......”溫柔猶豫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想同小環道別一聲,還是想再聽陸策說兩句話。離別,對她來說一直是想象中的事,到了此時此刻,才突然變得真實而貼近起來。

    “回頭我會喚她起來,你先走吧。”陸策的手略停頓了一下,還是將門拉開了。

    門外,洗竹和雲淡守在那裡,見他們出來,雲淡立刻接過陸策手裡的兩個包袱,壓低聲音道:“夫人,你跟我走。”

    “嗯。”溫柔抓緊了身上披著的斗篷,邁步走時,忍不住又回頭望了陸策一眼,輕聲道:“你進屋吧。”不想,不想讓他看著自己走,那樣每邁出一步,都感覺十分艱難!

    陸策深深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等著洗竹閃身進屋,便合上了房門。溫柔這才松了一口氣,狠狠心,回過頭來,跟在雲淡身後往外走。

    此刻正是寅時三刻,一天中最靜寂黑暗的時分,也是人最好睡的時辰,偌大的府裡除了風吹草動的聲響外,別無聲息。溫柔小心翼翼的跟在雲淡身後,穿過遊廊,繞到園內,來到一面足有兩人高的墻下。

    怎麼,不走門嗎?溫柔努力睜大眼,藉著雲淡手裡提的那盞昏暗的燈籠,往四周探看了一下,壓根沒發現梯子之類的借力之物,頓時有點不知所措了。不過她知道陸策既然這樣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也不多問,只看雲淡如何行事。

    雲淡放下燈籠,從懷裡摸出一條頂端拴著勾抓物的繩索,甩動了兩下,將那繩索拋上了墻頭,用力一扯,覺得固定住了,這才將兩個包袱綁在一起,搭在了肩頭上,回頭向溫柔道:“一會我上去後,會將繩子再放下來,夫人你拴緊在腰間,我拉你上去。”

    “好。”溫柔點了點頭。

    雲淡身上似乎也藏著幾分武藝,藉著繩索之力,三兩下就攀到了墻頂,隨後放下繩索,等溫柔拴緊在腰間,提上燈籠,這才兩手交錯拉扯著,將她提上了墻頭,又慢慢將她放到墻外,自己才從墻上跟著滑了下來。

    墻後是一條逼仄的小巷,平日人跡罕至的,此刻卻有一輛騾車靜候在那裡,車夫看上去是個中年漢子,頭上戴的斗笠遮擋住了眼睛,看見雲淡後,才伸手將斗笠往上推了推,露出一雙與外表不符的湛然有神的眼。

    “這位是許叔。”雲淡簡單的向溫柔介紹了一下,就請她上車,將手裡的包袱也遞給她道:“許叔會帶你出城,我先去武館找葉昱。”

    “好。”溫柔此刻心裡的忐忑和興奮交織成一片,複雜的情緒裡又夾雜著深深的離緒,實在不想多說話,只想坐在車裡,一個人平靜一下,聽雲淡說完這番話,就將車簾拉了下來,由著那車夫帶她出城,反正是陸策安排的人,不至於出什麼岔子。

    騾車停頓了一會,向前慢慢行駛起來,不過他們沒有立刻出城,許叔又將車趕到一家鋪子門前停了一會,隨即有人送了點東西上車。這時天色朦朧的亮了起來,街道上也隱隱有了點人聲,溫柔坐在車裡,甚至還聽見許叔和別人大聲談笑了兩句,這才不緊不慢的趕著車往城外駛去。

    溫柔本不是逃犯,若不是怕被人瞧見,事後露了行蹤,就算大搖大擺走出城都沒有關係,因此他們很順利的就通過了城門口的盤查,出了城。及至騾車行駛在城外的官道上,她長吁了一口氣,回想一下方才的情形,竟有一種很恍惚的不真實感,畢竟活了兩世,都是平頭百姓,哪裡接觸過這種詐死逃匿的離奇事件?不過,經歷過穿越這種更離奇的事情後,對她來說,方才的一切也只是小菜一碟了。略微出了一會神,也就恢復了平常的心態。

    她定下神來查看了一下車廂,發現裡面準備的東西真是很齊全,不但右邊的車窗下面有一塊可以翻起置物的木板,左邊的車窗下海釘著一排齊整的小木格,裡面分別裝了些茶果點心,還有兩本閒暇時可以用來打發時間的書籍。屁股底下坐的車登,也有講究,是抽屜式能夠拉開的,一個裡頭擱著茶具和乾糧,另一個裡頭只擱了一個包袱。

    溫柔好奇的將那包袱扯出來打開一看,裡麵包了兩套半舊半新的男裝,中間夾著一疊紙樣的東西,抽出來一看,她頓時有點暈,原來其中有十張是一百兩的銀票,一張雲州城的房契,另外還有一張填著溫柔性命、年齡、性別和身份的手實和陸策寫給她的一封書信。

    她將別的東西先擱在一旁,展開陸策的信,入目就是那筆熟悉的清拔有力的字跡,信上寫著銀票是他買下溫柔在京都的那三家鋪子所付的銀款,房契是讓她好有個方便落腳的住處,若她不願白住,他也不反對她每月交一兩銀子的房錢,至於手實,那是讓她帶給莫萬江的,登造戶籍時方便抄錄。除此之外,整封信上只有末尾留了“珍重”兩字,別無它話。

    溫柔看完信,默默地疊好收起,心裡有點哭笑不得。看來這陸策真是猜透了她的心思,知道她不願意伸手白拿別人的東西,因此給她銀票和房契時都找了恰當的理由,讓她就算收下,心裡也不會有過分不安的感覺。不過,他既然已給了銀票,那臨走時塞給她的那包東西又是什麼呢?

    想起那包東西,溫柔立刻從懷裡將之摸了出來,打開一看,吃驚更甚,沒想到裡麵包的竟然是陸策一直佩在身上的那塊玉佩!這是他祖母送給祖父的定情信物啊!其意義比陸沉舟送她的翡翠鐲子還要重大,他怎麼會轉送給自己!這其中的含義——

    溫柔不敢猜測,又忍不住想要猜測,剛剛平緩下來的情緒,一時間又被這塊玉佩給攪得紛亂如麻。她自己也說不清是想哭還是想笑,是驚喜還是難過,只是覺得嗓子眼裡堵得難受,卻又有想高聲叫喊的衝動,心潮如澎湃的波濤一般,起伏不定。

    陸策!陸策!你教我怎麼才能忘掉你?!

    如果說離開的時候,溫柔還有信心過上一段時日就將他遺忘,此刻這份信心卻陡然就消失了一半,她手裡緊攥著玉佩,暗問自己,真的能忘掉?真的有把握能將他的身影從心裡完全驅走?

    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

    默坐著發呆良久,溫柔才嘆了口氣,將那塊玉佩仔細收好,再看放著玉佩的包裡還擱著兩根銀簪和一副銀鐲,樣式就是最普通常見的那種,佩戴的人滿大街都是,一點也不新巧,不覺有點奇怪,他送著東西做什麼?

    再仔細研究了一下,溫柔才發現,那兩根銀簪是空心的,可以旋開,銀鐲也是又寬又扁的空心樣式,內側有個可以開啟的小機關。她不覺心念一動,翻出陸策給的銀票和房契,卷成細條,塞了進去,再將之恢復原樣。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再看,覺得若不是分留意,真的不能發現這常見的銀簪和銀鐲裡竟然另有機巧,不禁暗自嘆服起陸策的細心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安排周到

  騾車出城後駛了近半個時辰,雲淡就帶著葉昱趕將上來,匆忙中,葉昱只帶了個小包袱,別的東西都沒來得及拿,再看他頭髮有些凌亂,明顯是被人從被窩裡抓出來的,見了溫柔也不知說什麼才好,只是眉梢眼角都透露出一抹淡淡的喜悅神情。

  “上車吧!”隔了幾個月未見,葉昱清瘦了許多,瞧上去少了幾分少年特有的青澀,人更沉穩了一些,只是下巴上淡淡的胡茬讓他顯出些許憔悴來,教溫柔多少有些心生悵然,連忙笑著招呼他上車。

  葉昱原是與雲淡同乘一騎馬來的,將要上車時,瞧了眼雲淡,似乎在琢磨他是不是要跟著一塊上路。

  雲淡見狀笑道:“我還有事要辦。”說著,又向溫柔拱拱手道:“夫人,我先行一步。”話畢,就騎著馬兒絕塵而去,只是他離去的方向不是城內,而是郊野,溫柔猜想大概陸策有事交給他去辦,也沒太在意,只是坐迴車內,將車簾拉下。

  倒是葉昱聽見雲淡稱呼溫柔夫人,不知怎的,心裡覺得特別難受,明明她都與陸策分開了,怎的這陸家的下人還喚她夫人?只是這話他卻不好意思說出來,再想起溫柔嫁後,曾讓小環邀他數次,他都推脫著沒有上門,又覺得自己退縮躲避過了頭,這是面對溫柔,就覺得有點小小的尷尬和疏離,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好在溫柔倒沒有介意,一路上都在問他別後的情形,對他學武的事情也很感興趣,不過葉昱的回答當然在她預料的範圍之內,初學武藝者,常日裡慣做的事情就是蹲馬步,走梅花樁,做這些基礎的訓練,套路化的拳法刀法也學了兩套,若是要與人爭狠鬥勇是不足的,但強身健體還辦得到,起碼葉昱現在的體力和氣力,都有了明顯的增長。

  “其實跟著我,你會過得很辛苦。”聊過一陣,溫柔忍不住嘆了口氣道:“等咱們到了雲州,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雲州?”雲淡找他的時候,情況比較急迫,還沒有對他說過溫柔要去的地方時雲州,此刻聽她一說,葉昱心裡不覺一震,又回想起了隨著父親逃難的那段時日。

  “怎麼,你去過?”溫柔瞧見他神情變化,忽然想起先前自己問許叔時,他曾說從京都到雲州需要五六天的路程,而且瞧眼下這出城的方向,倒像是通往她原先住過的元昌城的道路,想必這元昌就在半途中,那麼葉昱當初逃災過來,沒準也有可能去過雲州。

  “是啊,我去過。”葉昱點頭道:“不過沒有進城,只在城外逗留了兩宿。”說著,他臉上的神色有些淒清起來,目光迷離道:“當時我和我爹已然餓得慘了,若不是雲州的官兒在城外施粥舍藥,沒準那會就熬不過去了……”眼下,他活著,可是爹爹終究還是去了,他想起這件事來眼睛裡就有酸澀的感覺,只是發過誓不再哭的,尤其是不能再溫柔面前落淚,於是又強自將那淚水給忍耐了回去。

  他這樣一說,溫柔的記憶也被觸動了,想起自己一家人從元昌城出來後,夜宿在一個小鎮的客棧裡時,曾聽見過往旅客議論過雲州官兒私自開倉振糧的事情,怪不得雲州這個城名,聽起來如此耳熟。這麼說起來,莫萬江沒準就是因這件事受到了彈劾,而陸策也因這件事惹怒了皇帝老兒,最終和家裡鬧翻?她掐指算算時間,似乎對得上,不覺沉思起來。

  “去雲州挺好的。”葉昱當先恢復了過來,點了點頭道:“若是再遇見那個好心的官兒,我得想法子報答他一下。”

  溫柔被他的話喚回神來,想到自己不知不覺又想起了陸策,心裡真是有兩分懊惱,三分無奈,趕緊阻止自己再想下去,笑道:“好啊,不過眼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咱們也一年比一年大了,你也該替自己將來的生活盤算一下了,別為了幫我的忙,耽擱了自己的終身。”

  接下來的日子裡,兩人必定朝夕相處,不可能十分疏離,偏偏葉昱的心思她又十分清楚,既然不打算接受這份情意,就更不想讓他有所誤會,因此有些想法,她不能不婉轉表達,免得葉昱繼續深陷在這段無望的感情裡不能自拔。

  葉昱聞言果然臉色黯然了一下,但隨即強笑道:“我知道,你不用替我操心。”

  話只能點到即止,溫柔也無法再多說什麼,只得心理暗暗嘆息。

  傍晚時分,騾車駛到一個小鎮,許叔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下車來,溫柔接開車簾跳下去,第一眼瞧見的卻是客棧門前拴著的一匹褐馬,覺得好生眼熟,倒像是早上雲淡騎乘的那匹,還沒來得及轉頭向葉昱求證,就見雲淡從那客棧裡走了出來,向她笑道:“上房已經定下了,沐浴的熱水也備好了,爺先休息一會,回頭我讓夥計將飯菜送入房中。”

  溫柔眼下是男裝,客棧門前又人來客往,雲淡很機靈的改了稱呼,但溫柔看見他免不了要吃驚,奇道:“你不是要辦事去麼?”總不會他要辦的事,就是替她預定客房,打理一切吧?

  “小的要辦的事,就是護著爺一路往雲州城去。”雲淡微微一笑道:“這外頭灰大風涼,爺有什麼話,還是先進來再說吧。”說著,他將身側過一邊,留出足夠容人通行的道路。

  就算已經猜到,但聽雲淡這樣一說,溫柔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泛起了嘀咕,這陸策究竟要幹什麼啊?她雖不知道雲淡平時具體都替陸策做那些事,但顯然讓他幹這種跑腿的小事是屈尊了,自己也沒有嬌貴到趕個路還要人在前面開路的地步吧?再說,他們兩個明明已經分道揚鑣了好不好?他還操這份心做什麼?偏偏,這番心事她還無法說出來,即便說出來,雲淡也未必會理會,她只好道聲“有勞”,邁步往客棧內走去。

  葉昱原本以為出了京都,陸策就變成被翻過去的老黃歷了,哪想到他居然這樣陰魂不散,即便人不出現,照樣能讓溫柔想起,再回想到方才一路坐在車上,溫柔總是時不時陷入沉思的愣神模樣,他就覺得心裡微酸,面上也不由自主的現出一抹苦笑。

  雲淡一共訂了三間房,溫柔獨自睡一間,車夫許叔一間,他和葉昱擠一間。乘著溫柔沐浴更衣的當兒,葉昱不知內情,思前想後,終是忍不住問道:“既然你們爺對溫姑娘這樣好,何必要趕她離開?”

  雲淡抿了抿脣,微笑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溫柔也不知道,飯後只好叫來雲淡,問他到底還要跟著她多久,總不能陪著她在雲州城裡安居落戶吧?

  “這個爺倒沒說,只說讓我將夫人安全送到雲州,再回去覆命。”雲淡總是帶著那一臉雲淡風輕的笑,寵辱不驚的樣子。

  聽他這麼說,溫柔暫時安了下心,誰知雲淡緊接著又道:“沒準回頭我還得送老夫人,溫少爺和小環姑娘來雲州,到時爺讓不讓我回去,還未可知。”

  溫柔聞言面色古怪的望著雲淡,她與他一向接觸的少,只知道他經常行蹤無定,可是這回一接觸,怎麼都覺得他身上有種氣質挺像陸策,俗話果然沒說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現下雲淡將一切都推到陸策身上,她又不能再跳回京都去找陸策問個清楚明白,只好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道:“那你回去後告訴他,我不再是他的什麼人了,請他讓我安靜過日子吧。”明知不能在一起,還要一日想起他數回,太痛苦了!

  “溫姑娘的話,我一定及時帶到。”雲淡聽她這麼想與陸策撇清關係,立即改了對她的稱呼,又微笑道:“姑娘還有什麼事要吩咐麼?若沒事,我就先出去了。”

  溫柔想了想,從懷裡將陸策送的那塊玉佩摸了出來,放在桌上推過去:“這塊玉佩太貴重,我不能收,你替我帶給他可好?”

  誰知這一次雲淡就沒那麼好說話了,他瞟了玉佩一眼,目光裡微露訝異之色,但隨即又正色道:“抱歉,這塊玉佩既然是爺送出去的,我可不能替爺收回,姑娘若是想退還,還是日後親手交給爺吧。”

  親手交給陸策?誰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何況她也不想見了,但云淡不肯帶回,她也沒法強迫,只得無力的揮揮手道:“那沒事了,你去休息吧。”

  雲淡點點頭,悄悄走了出去,順便提溫柔帶上門的當兒,忽然停頓了一下手裡的動作,想了想微笑道:“恕小的多嘴一句,近日這道上挺亂的,爺只是擔心姑娘的安危,並沒有別的意思。”

  是這樣嗎?溫柔略有些迷茫的點了點頭,聽著房門“吱呀”一聲關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02:01 PM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到達雲州

  溫柔聽見雲淡出去,伸手取過桌上的玉佩,拿在手裡把玩了一陣,又無力的趴在桌上,將頭深深埋進了臂彎裡。其實,她不討厭陸策為她做的一切,能被喜歡的人關心照顧,她心裡多少會泛出點淡淡的甜蜜,但她也明知自己與陸策分開了,他沒可能關心照顧自己一輩子,所以情願他對自己冷淡點,絕情點,好讓她徹底將他忘記,而不是習慣了這種細緻的關心照顧後再失去,再痛苦!

  不過溫柔到底活了兩世,加起來也二十多歲了,多少有點應對煩惱的經驗,那就是不去想,不想自然就不煩了,若不能不想,那就睡覺,睡著了,總想不成了吧?她先前足不出戶的躺了半個月,運動不足,身體容易疲勞,加上趕了一天的路,此刻真的很倦了,一想到睡覺,就開始呵欠連天,將滿腹的愁緒都暫拋到了一邊,站起身來,栓好了門,早早就吹燈躺到床上去了。

  一宿無話。

  接下來的數天裡,雲淡總是趕在他們前頭訂好歇腳的客棧,打理好一切,到讓溫柔省了心,每日下了車,就有溫熱的茶水解渴,有幹淨的水沐浴,還有鋪好的床可以躺,只是葉昱的臉,一天比一天陰沉的多,話也一天比一天少。

  好在五日後他們總算順利趕到了雲州城,當雲淡護送他們進城,找到陸策送的那所宅子,說自己要告辭去辦點事情,然後回去覆命時,溫柔清楚的瞧見葉昱那繃了五天的臉,有舒緩的跡象,當下微微一笑,拿了十兩銀子賞給雲淡,向他道聲:“辛苦了。”

  雲淡倒沒有推脫,爽快收了銀子就離去了,那車夫許叔,幫著他們將車上的東西卸下,也沒有推脫就收了溫柔賞的錢,跟著道別離開。

  溫柔沒想到那騾車後頭還塞了這麼多東西,此時卸了車,瞧見前院內堆得一堆東西,她都有點傻了眼,最後決定丟下不管,先去看看這新的住處。

  葉昱陪著她前前後後轉了一圈,沒有一刻鐘,就兜了個遍。這所宅子不大,但足夠溫柔一家大小安住,而且還有前後兩個院子,尤其是後院裡,那方寸大的地方,竟然砌著一方水池,還栽了許多花草和芭蕉,更顯雅致古樸,只是長久沒有人住,池裡只剩了一層水皮,還長了許多青苔,髒的可怕,那些花草也都枯死許久的樣子,看來還要費一番工夫才能整理乾淨。

  溫柔雖不是什麼文學青年,腹內也沒多少墨水,但穿越前還在念書的時候,也讀過兩本唐詩宋詞,知道李清照的婉約,蘇軾的豪放,背過半首《長恨歌》,懷想過古代生活中那種“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聲”的情致意境,如今真住到這種彌漫著古老氣韻的宅子裡時,心裡多少還是有點感觸,有點悵然的,動手先拔了兩顆枯死的花苗,回頭向葉昱笑道:“這下有的是活幹了。”

  “我來吧。”葉昱動手輓起袖子道:“有些枝子上有刺,你仔細傷了手。”

  溫柔站起身來搖搖頭道:“你也別忙著收拾,先去尋把鋤頭,順帶買點花草苗來,我去把屋子裡的灰土抹一抹,要不夜裡都沒法睡了。”

  葉昱應了一聲,轉身出去。溫柔在房裡兜了一圈,發現傢具都是齊全的,不用另置,又在擱放雜物的小屋裡尋到一個水桶,便去前院的水井裡打了桶水,開始打掃屋子。

  擦擦洗洗的活兒其實也不輕省,溫柔先將傢具上的灰抹了一遍,隨後將地擦洗了三回,才覺得稍微乾淨了些,但腰也酸的快要直不起來,正坐在椅子上歇口氣,便見葉昱拎著些花草苗和一些吃食回來了,向她笑道:“一時來不及生火做飯,我就買了幾個燒餅,切了點豬頭肉回來,將就一頓吧。”

  這會時過晌午,溫柔真有點餓了,聞到食物香氣,肚子忍不住就咕咕叫了兩聲,當下站起身來,丟下抹布道:“我瞧見那邊廚房裡有碗碟,你等等,我去拿來。”

  她說著就急匆匆跨出門,走得急了,被堆在前院中的那堆東西給絆了一下,雖沒摔倒,卻瞧見捆實的一床被褥下面露出一點青瓷的顏色,不禁“咦”了一聲,蹲身下去,將上面壓得被褥揭開,瞧見下面整整齊齊擺著一溜六隻青瓷小壇。

  葉昱聽見溫柔的訝異聲,連忙趕出來,擔心到:“怎麼了?”

  “我的辣椒和番茄醬啊!”溫柔指著那六隻青瓷小壇,喜形於色道:“我做了標記的,這壇是純味的番茄醬,這壇是蒜味的,還有這壇是香辣醬,這壇是泡椒……”真沒想到陸策會將這些東西裝在車上,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原來溫柔訝然失聲是為了這個,葉昱放下了心道:“先前我和許叔卸下這些東西的時候你沒瞧見麼?”

  “沒有,我光顧著和雲淡說話了。”溫柔說著笑道:“我做的這些醬你還沒有嘗過吧?等著啊,我去拿碟子,取點香辣醬沾豬頭肉吃,味道也不錯的。”

  溫柔洗淨了手和碗碟,將葉昱抱到屋裡的一壇香辣醬啟了風,取了些在碟子裡,眼睜睜看著他加了一塊豬耳,沾了點香辣醬送到嘴裡,期待著問道:“味道怎麼樣?”

  “很好吃。”葉昱看見她望著自己的雙眼晶亮,心裡不禁一挑,還沒辨出味來就急著說好吃,但多少有點沮喪,什麼時候溫柔能用對待食物的熱情來對待他啊?每回看著她專心致志的料理吃食,他就總想變成她手裡切的菜,鍋裡熬的湯。

  “真的假的啊?”溫柔看見他先是微笑,緊接著就被辣得皺起了眉頭,連忙道:“頭一回吃這辣東西是有點不習慣的,你別逞強啊!”她方才是太興奮了,有點忘乎所以,沒想起不是所有人第一回嘗辣椒,都能接受這種味道的。

  “真的挺好吃的。”葉昱遞了一隻燒餅給她,笑道:“其實我不是頭一回嘗了,不過這個真的有點辣……”

  “不是頭一回嘗?”溫柔撕了一小塊燒餅丟進嘴裡,想了想便恍然道:“對了,我有送過一些去鋪子裡,你去那裡嘗過的是吧?”

  葉昱點頭道:“去過兩回。”

  “可惜了,每回讓小環找你來吃飯,你總是不來,那段時日,我做了不少辣菜哦!”談起吃的,溫柔總是有點眉飛色舞,待到看見葉昱臉色略黯了一黯,才驚覺自己失了口,連忙笑道:“沒關係沒關係,日後有的是機會嘗,我還想盤一家酒樓來經營呢,過兩天咱們去城裡找找有沒有合適的小酒樓要出讓。”不過,眼下遠離了京都,上哪再去弄辣椒和六月柿呢?這個問題又有點讓人頭痛,好在不是什麼急事,先拋到一旁,日後再考慮好了。

  兩人邊說邊吃了午飯,飯後葉昱將碗碟洗了,就去收拾後院的花草了,溫柔則繼續打水清潔房間,將桌椅擦得淨亮才歇了手。待到一切忙完,已日落西山,他們又將堆在前院的東西一一搬到房裡去擺放,將床也鋪了出來,溫柔這才騰出手來,去清點廚房裡動用的傢伙,將缺的東西記下來。

  隨後他倆鎖上門一同出去置買東西,至於晚飯麼,溫柔也打算在外面解決掉,一來可以逛逛雲州城,認一下路,二來可以嘗嘗這裡的特色食物,研究一下雲州城百姓偏愛的口味,到時若是開食鋪或是酒樓,也好知道能供應什麼樣的小吃和菜色。



第一百六十八章酒樓體驗

  雲州城的繁華有點出乎兩人的意料,日近黃昏,這裡的大街小巷裡還是擠滿了各色行人,道路兩旁的叫賣聲也此起彼伏,響個不停,除了賣玩偶泥娃、脂粉頭花、繡作滌線、香餅汗巾等雜物的攤子之外,其餘的攤子,賣的多半都是吃食和果點,各種食物的香氣縈繞在一塊,又替這城平添了三分的熱鬧。

  “這裡不比京都差嘛。”

  溫柔一路買吃過來,對比了一下物價,覺得雲州的繁華不亞於太和城,物價卻更便宜一點,就像她方才吃的鱔魚包子,這裡不過賣十二文錢一個,若是拿到太和城,起碼的賣十五文錢一個。

  “前面有家酒樓,要不要去嘗嘗?”葉昱掂了掂懷裡揣著的五兩碎散銀子,估摸著上酒樓吃一頓飯的錢還夠。

  這些錢,是溫柔給他的月錢,一直沒捨得花,積攢下來的,若是他從前家境還好的時候,壓根不會把這幾兩銀子放在眼裡,可是眼下就不一樣了,這點錢,都能算是他的全部家當了。想到這裡,他的目光多少有點黯淡。

  最初他喜歡溫柔,有報答恩情的成分在內,只想著能幫她幹一點活就好,沒有多想旁的事情,及至溫柔嫁後又詐死離開,這一路上看到陸策為她所做的一切,他實在自愧不如,暗自想了很久,覺得自己若是真的想要娶她,就得給她安穩的生活,替她解決大部分煩惱,讓她覺得有依有靠才行,不然溫柔為何要嫁人?他也不能成了家,還讓自己的妻子在外面拋頭露面,為了生活奔忙。

  掐指算算,他今年已滿十八歲了,他父親在他這個年紀,已經靠著祖上積攢下來的少許銀兩,白手起家,獨自經營著一家估衣鋪子,兩家綢緞鋪子,還娶了妻,回顧他自己,直到如今還一事無成,雖然念過幾本書,能寫一筆工整的字,精通一點園藝,學過皮毛的工夫,但除此之外,他似乎一無所成,就連想要保護自己的爹都不成……

  “想什麼呢?”溫柔隨著葉昱進了酒樓,點了麻腐雞皮,蔥潑兔、排蒸荔枝腰子、旋炙豬皮肉、洗手蟹和鵪子羹,等著跑堂的去端酒菜了,抬頭才見葉昱一臉沉思的模樣,不覺輕敲了敲桌子問了一句。

  葉昱被打斷了思緒,又不想讓溫柔窺破心裡的隱秘,只遮掩道:“沒什麼,你點菜了嗎?”

  “點了六個菜。”溫柔笑道:“咱們兩個不一定吃的完,不過那跑堂的挺會說話,總說洗手蟹和旋炙豬皮肉是他們這裡的拿手菜,我就想嘗嘗了。”

  兩人說了沒兩句話,跑堂的已經端上了一瓶酒和兩個燙過的酒杯上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道:“這位客人說要清淡點的酒,這梅子酒喝起來略有點酸甜,酒味也淡,不知合不合意?”

  “就這個吧。”溫柔很少喝酒,不怎麼挑剔。

  “那小的讓焌糟的嫂嫂幫兩位將酒燙一燙吧。”跑堂殷勤的很,引得溫柔不由自主的點了頭,待他走後才向葉昱笑道:“若是開酒樓,找兩個機靈的跑堂怕是必不可少的。”

  說著,她探眼在酒樓裡掃了一圈,見這裡除了燙酒的焌糟,還有不少挎著提籃的小販在各桌客人間穿行,兜攬著生意,與現代酒樓裡,除了食客外,閒人莫進的景況全然不同,不由想起自己剛到太和城的那段時日,也常讓夥計做了粽子提去酒樓裡叫賣的事情。

  其中一個賣乾果的小販正巧對上溫柔的目光,立刻笑嘻嘻湊了過來,一邊將提籃內盛的食物傾給她瞧,一邊道:“新上市的旋炒銀杏,客人來一份?”

  溫柔瞧了瞧道:“多少錢一份?”

  “不貴,只需十文錢。”小販說著,自顧自就在籃內取了只碟子擱在桌上,伸手抓了一把旋炒銀杏放在碟子裡,推到溫柔面前,笑道:“要不,客人先嘗兩個?”

  “留下吧。”溫柔伸手拈了一枚銀杏,抬眼仔細瞧了瞧這小販,覺得此人的機靈不遜於方才那個跑堂的,不禁有了點攀談的心思,問他道:“你在這裡賣酒果,一天能賺幾個錢?”

  “嗐,客人,這賺錢的話就別提了,小的在這裡轉悠一天,也落不下兩個錢,不過是勉強混口飯吃罷了,撐不死也餓不著!”這小販見溫柔關照了他的生意,臉上的笑容更殷勤,只是目光裡多少流露出一點因生活窮困潦倒而帶來的疲憊之意。

  “每日一二百錢總能賺到吧?”溫柔笑著探話。

  “一二百錢?”小販樂道:“生意好的時候沒準能賺到,若生意不好時,就連五十個錢都落不下。”

  溫柔聽了沉吟不語,那小販見她再無別花,就預備去別桌的客人那裡兜攬生意了,誰想剛轉身,就聽見溫柔在身後又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常年都在這裡賣酒果嗎?”

  “小的名喚朱貴,常在這一帶的酒樓裡討生活,不光賣酒果,有時也賣些點心,客人要是有什麼跑腿請人的事兒呢,教給我辦也都能成。”小販哈著腰笑道:“不是小的誇口,這雲州城裡沒有我不熟的地方,你要是想請誰,只須說個名兒,小的就能給您請來。”說完,他轉了個身又走了。

  溫柔一向少進酒樓,在京都時,帶著小環他們下過兩回館子,覺得跑堂的上菜也還算斯文,都是兩三盤端著上來的,哪裡見過這樣的架勢,此刻有點楞眼,看著那跑堂的將身上摞的菜盤一一端到客人桌上,空著手兒入了廚下,才轉過臉來問葉昱道:“這酒樓裡的跑堂,都要會雜耍嗎?”

  “雜耍?”葉昱撐不住搖頭笑道:“沒這回事,方才這位恐怕是在酒樓裡做了多年,才練出這身本事,尋常的跑堂,可沒有這份能耐。”

  這還差不多,要不跑堂都成了技術活了。溫柔聞言點了點頭,就垂眼去研究那道麻腐雞皮了。麻腐這東西現代也有,她從前吃過麻腐海參,只是這夾雞皮的倒是頭一回吃到,覺得味道還算不錯,芝麻醬的香味也較濃郁。

  葉昱跟著夾了塊腰子,嘗了嘗味兒道:“我從前跟著爹爹下過不少館子,聽說有些講究吃喝的客人,入門喜歡先看跑堂的行事,就能辨得出酒樓是不是新開的。”

  “那咱們到時還要去別家酒樓裡挖兩個跑堂的人?”溫柔停住了筷子。

  葉昱搖搖頭道:“只要賣的菜色味道好,這倒是沒什麼關係的,不過若有人想宴客,多半會挑開張時日久些的地方。”

  溫柔邊聽邊默默將這事記載了心理,隨即焌糟的酒兒端上來了,替他們各斟了一杯,葉昱照例給了她幾文燙酒錢。此外還有唱小曲的女子,自顧自立到了他們桌旁,連唱了兩隻曲子,他們不好意思白聽的,自然又要撂下十幾文錢的打賞。

  等得一會,溫柔點的另四個菜也陸續上了桌,古代山深林密,又有許多獵戶以打獵謀生,像兔子,鵪鶉之類的野味市面上隨處可見,價錢也不會比家養的禽畜貴,那兩道蔥潑兔和鵪子羹讓溫柔吃得很滿意,但她最期待的還是這家酒樓的拿手菜,旋炙豬皮肉和洗手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02:05 PM

第一百六十九章 敗興之人

  旋炙豬皮肉的烹飪手法是古人較擅長的炙烤,這道菜沾著特製的梅子醬,吃起來十分香脆,拿來下酒是再好也沒有的,葉昱吃了不少,但洗手蟹端上來的時候,他卻稍皺了皺眉頭,只因這蟹是剁開生醃的,他不太喜歡生食。

  溫柔倒不怕生東西,從前也很喜歡吃醉蟹醉蝦,正要拿筷子夾起嘗嘗,跑堂的又端了一盆清水過來,讓他們先洗手,說這樣才能暢快的朵頤,攪得溫柔有點哭笑不得,心裡暗想,原來這洗手蟹的名字是這樣的由來。

  不過蟹生的味道真的不錯,韌滑鮮美,她能辨出裡頭有鹽酒生薑和香橙的味道,尤其是蟹殼裡的膏黃,簡直是天下至味,吃得她快要吮手指了,真想替這蟹改個名字叫吮指蟹,但這調料裡若是沒有香橙的清新,味道倒有點像醉蟹。

  “你真的不吃嗎?”溫柔轉眼吃掉半隻蟹,抬眼見葉昱只在那裡淺酌慢飲,倒替他可惜起來,“味道真的不錯哦,不比我愛的清蒸蟹差。”

  葉昱不忍讓她掃興,勉強嘗了一點,但蟹未入口,眉頭已然擰的很緊,溫柔看了大笑,丟下蟹殼道:“不勉強你了,不愛就別嘗了。”

  飲食之道,要心暢意快時吃起來才覺甘美,勉強吞咽下去實在沒什麼意思,但她的話音剛落,葉昱已經將蟹肉強送進了嘴裡,還未辨味,就皺著眉道:“好吃!”惹得溫柔又是一陣笑,讓他趕緊將那蟹生吐出來,喝兩口酒去去嘴裡的味。

  一頓飯慢慢嘗下來,溫柔加倍不敢小瞧古人了,其實這裡也有很好吃的東西,不必現代差呢!她當初開個小食鋪,生意能紅火,多半是占了新奇的便宜,若要叫她也做這些這裡常有的菜色來賣,她可沒有把握能做出來的味道會比這些做熟了的大廚要好得多。看來,到時要開酒樓,在菜色方面還是要多費點心思,才能吸引食客了。

  跑堂的見他們吃完,趕著過來笑道:“兩位客人還要點別的菜嗎?”

  酒菜的量還是挺足的,溫柔哪裡還吃得下?笑道:“算賬吧。”

  跑堂的拿眼在桌上一溜,張口報道:“共是五錢七分銀子。”

  溫柔伸手去荷包裡摸散碎銀子,葉昱卻是攔住她道:“我來付錢。”說著,就將一塊約莫一兩重的碎銀子遞給了跑堂的。

  眼見跑堂的收了錢去,溫柔搖頭道:“你若有錢自個留著用,別都花費了。我當初賣番椒和六月柿,已存了不少錢呢!”

  “難得請你一次,你還要同我計較麼?”葉昱黯然道:“說起來,這些錢還是你給我的。”

  溫柔待要說話,跑堂的已拿著找回的銀錢過來了,葉昱留了一分銀子賞他,站起來剛想走,卻見溫柔望著酒樓門口微蹙起了眉頭。

  “怎麼了?”葉昱不覺又坐下了,轉頭順著她的目光轉頭望去,誰想卻瞧見了一個討厭的熟人,心裡頓時升起一種吞了蒼蠅般的噁心感,奇道:“他怎麼會在這裡?”

  “誰知道呢?”溫柔搖搖頭,她挺煩瞧見這人的,於是低頭剝著碟兒裡的銀杏道:“咱們等他過去再走,別撞個正著。”

  原來酒樓門口進來的四位客人中,有一位就是在京都時教溫剛念書的那個許秀才,只是他眼下衣著光鮮,頭髮梳得齊整,臉也刮得溜滑,瞧上去倒是精神年輕了幾分,但那眉眼神情仍是老樣兒,與人說話時的雙眼總是瞟著人的身側,帶著一種說不上是謙卑還是自傲的態度。

  跑堂的一見這四人,雙眼立刻放了光,就連坐在櫃檯後頭沒精打采打著算盤的掌櫃,都趕緊立起身,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向著為首那穿著寶藍色長袍的人點頭哈腰道:“莫大人,今兒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快裡邊請!”

  說著,那掌櫃又向著許秀才等三人賠笑打招呼,要將他們往雅間裡引,不過此刻跑堂的想起雅間裡客人已滿,總不能趕走吧?只好苦著臉,悄悄在掌櫃的耳邊說了兩句話。

  掌櫃的聽他說完,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輕斥他道:“不管怎麼說,你先給我騰間房出來。”

  那莫大人聽見掌櫃的話,心知這裡雅間客滿,只微微笑道:“不妨事,有空桌兒騰一張出來就成。”

  “是是是——”掌櫃的連聲應了,斥責跑堂的道:“還不快騰張桌兒出來?”

  偏生這天酒樓生意格外好,連大堂裡都坐滿了客,空桌兒都沒一張,跑堂的受了訓斥,苦著臉拿眼四下裡一溜,這目光就落在了溫柔和葉昱身上,連忙跑過來陪著笑向他們道:“兩位客人,你們……”

  被看見啦!跑堂的往這裡跑的時候,溫柔就瞧見那許秀才與莫大人說話的當兒,斜瞟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明顯驚訝了一下,緊接著他的眼裡又帶上了兩分得意飛揚的神色。她便乾脆站起來打斷了跑堂的話,向葉昱道:“咱們走吧。”

  她先前不想與許秀才打上照面,是覺得此人討厭,能避就盡量避過吧,但眼下既然被他看見了,也沒有非得躲著他的必要,橫豎被看兩眼又不會少塊肉,只當不認識他,與葉昱大大方方的往門外走去。

  此刻天色已然黑了,從熱氣熏熏的酒樓裡出來,被夜風一吹,溫柔不禁感覺有點寒冷,伸手緊了緊身上的衣裳,踢飛腳下踩著的一塊小石子道:“好倒霉,竟然遇見他,真是壞人情緒,”

  葉昱點了點頭道:“看他的樣子可是今非昔比了。”

  “最多不過是考了個官兒當唄,還能怎樣。”秀才在古代想出人頭地也只有科舉這一條路,不過溫柔說完這話後倒是怔了一怔,問葉昱道:“你有沒有聽清方才那酒樓掌櫃喚那寶藍色長袍的人叫什麼?”

  “那人……”葉昱回想了一下,不覺跺腳失聲道:“哎呀!他就是莫大人!”

  看來自己沒聽錯了,這可不是大小官兒遍地跑的京都,在這雲州城裡,能讓酒樓掌櫃如此殷勤招待,又被稱為莫大人的,估計也只有雲州知府莫萬江一人了。溫柔看看葉昱那懊惱的模樣,笑道:“你該不是在懊惱沒先向莫萬江道聲謝再出來吧?”

  被她說中了心事,葉昱的臉有點發紅,點了點頭道:“我只遠遠的瞧見過他幾眼,一時沒有認出來。”

  “改天唄,反正想見他也不難,守在衙門外邊,總能遇上的。”溫柔想起陸策讓她交給莫萬江的手實,不禁苦笑了一笑道:“我也有事要找他,下回我和你一起去,只是希望別再遇見那討厭的許秀才了。”

  這一點,葉昱深感贊同,對他來說,陸策和許秀才同為他的情敵,可是他最多是不喜歡陸策罷了,還不至於討厭,但許秀才就不同了,多看這人一眼,他都覺得心裡不舒服。

  兩人藉著淡淡的月光和城內明火的燈火慢慢踱回去,這樣的情景,到讓溫柔想起葉昱當初說要去武館學藝的那個夜晚,不禁嘆了口氣道:“葉昱……”

  “嗯?”

  “你家裡從前是經商的吧?”

  “是。”

  “有沒有想過子承父業,再做點什麼生意?”

  想過,他想憑著自己的能力賺錢,讓自己有匹配溫柔的身家,但是他沒有本錢,也沒有溫柔這樣的一技之長,只是在耳濡目染下懂得一點生意經,實在不知道做什麼生意才能穩賺不賠。溫柔的這個問題,令他實在難以回答,只好沉默以對。

  “你想想吧,若是哪天想做點小生意,本錢我可以借給你的。”方才在酒樓裡,葉昱付賬時說的話讓溫柔覺得有點難過,細想想,她總是將葉昱當幫手來使喚,卻沒想過他這樣一個男子漢,多少總會有點事業心的,不能一直寄人籬下。哪怕溫家這些人從來都沒有將他當成外人來對待,但對葉昱來說,能獨立自主和被人養活,心裡的感受肯定是不一樣的。

  “這樣……不太好吧,你賺點錢也不容易,萬一我虧了本……”葉昱心裡有點躍躍欲試,但又怕虧了本,將來沒錢還她。

  “那就跟我學兩手廚藝羅,賣吃食是最不容易虧本的聲音,只是苦累點。”溫柔笑道:“你可以先擺個小攤,回頭再開食肆,賺夠了錢,再想想清楚,要不要做點別的生意。”

  葉昱先去喝了不少酒,此刻被風一吹,酒有點暈上頭,再聽見溫柔在旁笑聲清脆,心裡跳了又跳,忽然膽子就大了起來,遲疑了一下問道:“你……幹嘛對我這麼好?”



第一百七十章 婉言相拒

  溫柔微怔,覺得氣氛突然就變得有點曖昧起來了,連忙岔開話玩笑道:“你這樣一說,我都要懷疑我方才說的是借錢給你還是送錢給你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昱低下頭。

  “知道。”溫柔暗嘆一口氣,正色道:“我一向將你當成弟弟來看待,照顧家人,總要周到一點,何況我能幫你的也有限,並沒有對你太好,你不必放在心上。”

  葉昱有點敏感,自尊心又很強,她不能不負責任的無緣無故疏遠他,只能借言語來提點,變相的表明心跡,希望他能夠明白和理解,若是會傷害到他,她很抱歉,但總比態度曖昧不清,讓他心萌希冀,加倍的沉溺在這段無望的感情裡要好得多。

  果然他聽完這番話,頭就低下去了,默默走了很久才開口道:“我比你大,不是你弟弟。”

  葉昱沒有直接表白,但這話裡的含義誰都能聽出來,溫柔不想在裝傻含混過去了,微微一笑,狀似不經意道:“葉昱,你今後若是娶妻,是想同那個人兩情相悅的吧?”

  葉昱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若是不能兩情相悅,你想去找個愛你的人,還是你愛的人?”

  很難取捨的問題,但這次葉昱毫不猶豫就答道:“我愛的人。”

  溫柔點了點頭,她從前也是這樣想的,但隨著閱歷漸深,想法不免有些改變,只嘆道:“我若不能嫁兩情相悅的人,倒是寧可嫁一個不愛我的人。”

  葉昱的身子明顯震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很掙扎,忍不住人問道:“為什麼?”

  “既然不能兩情相悅,那愛我的人必定是我不愛的。”溫柔說到這裡覺得自己有點殘忍,微蹙著眉,頓了頓才硬著頭皮接著道:“若是嫁了這樣的人,成親之後或許有一段時日,我會被對方全心全意的呵護,照顧的很周全,但日子久了,對方一直在付出,卻得不到相應的回報,難免會心生疲倦和忿怨,或暴怒或日漸消沉,覺得自己的付出十分不值得,這種負面的情緒在心裡滋長蔓延,會變得越發不可收拾,那麼生活裡的矛盾和摩擦就在所難免了,日子慢慢就過不去下去了。”

  溫柔的話,不是很容易讓人理解,葉昱沉默凝思了半晌方道:“照你這樣說,難道隨便挑個人就能嫁娶了?”

  “哪有這樣容易啊!”若是能這樣容易,她也就不必煩惱了,“總要挑個彼此看著不討厭,有些令人欣賞的優點,人品又相對好些的人吧?這樣雙方都不需要額外的付出和回報,在心裡留一點小小的空間給自己,日子過久了,沒準能生出幾分感情來,這樣的生活雖然過的沒什麼激情,多少總有點溫情……”

  溫柔說著說著,心有感觸,也默然無言了。大概,這就是大多數平凡人的一生吧,夫妻之間沒有多少愛情,有的只是長久相處而衍生的親情。愛情這種事,不是生活裡不可或缺的,兩情相悅也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這世上像陸沉舟那樣能與妻子一輩子相愛的人又有多少?

  雖然溫柔話裡有些詞用的很古怪,但大體的意思,葉昱還是能聽明白的,也知道她是在變相的拒絕自己,情緒加倍低落起來,心裡驀然騰起一股衝動,很想大聲告訴溫柔,只要能與她在一起,自己就滿足了,哪怕她不愛他,他也會一輩子對她好。

  可是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他不想溫柔更乾脆明白的拒絕他,這樣就連一點轉圈的餘地都沒有了,而且言語有時候是很軟弱無力的,誓言與其說是為了取信對方,不如說是為了堅定自己來得更確切些,他不想做一個只會說空話的人,溫柔也不是一個會被言語打動的人,真的想和她在一起,還是用行動來爭取和證明為妙。

  他不想就這樣放棄,心裡多少還希冀著,沒準有一天,溫柔會喜歡上他,這樣不就能夠兩情相悅了嗎?葉昱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理的失落和悲傷,輕聲道:“回頭我跟你學廚藝吧。”

  “好啊。”溫柔點頭應了,望著葉昱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通了,但她此刻也沒有追究的心思,畢竟一段感情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總要耗點時間來慢慢淡忘,就像她自己,不是也在努力適應沒有陸策的日子嗎?

  兩個人各自沉默了一會,都刻意迴避掉了方才的話題,慢慢的走回了家,至於夜裡躺在床上,會不會心事重重,輾轉反側,都只有自己心裡才知道。

  一個家要布置起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零碎的事情特別的多。次日起來,溫柔花了半天工夫,再次將屋內屋外打掃了一回,葉昱則在後院裡栽種花草,清理水池。午後兩人抽空出去了一趟,又采買了一些東西回來,路過花鳥市的時候,溫柔還挑了幾尾好養活的紅鯉,預備到時養在池子裡。

  其後幾天,兩人的時間多半都花費在了逛街上,四處尋找有沒有合適的酒樓出讓,可是這雲州城大大小小的酒樓不少,偏偏生意都挺好,他們的一雙鞋底都快磨穿了,也沒找見有出讓的酒樓。

  這就是沒有錢的悲哀了,若是有錢,溫柔大可以自己造一座酒樓起來,反正古代的地皮不值錢,便宜到幾乎白送的地步,值錢的是那些搭建房子需用的木料磚石。

  “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葉昱搖頭道:“誰知到什麼時候才能盤到一座酒樓。”

  坐吃山空不是溫柔的習慣,她想了想道:“若是真開酒樓,我也沒有合用的人手,不如先開兩家鋪子,到時也好從中挑些熟手。”

  “還賣七星魚丸和雨燕?”葉昱覺得不太穩妥。

  溫柔搖頭笑道:“那豈不是自暴行藏?”

  賣什麼東西,可以回去慢慢考慮,橫豎開家小鋪子,有五十兩銀子的本錢也足夠了,即便大點的鋪子,本錢也超不出二百兩銀子,這一點,溫柔倒是不犯愁,抬眼看看天色還早,笑道:“今兒也走累了,不如去找莫萬江吧?”

  “找莫大人?”葉昱皺了皺眉,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嗯。”溫柔說著,轉頭望望街道兩旁,找了家糕餅鋪子就邁步進去,挑了四色糕點,提在手裡就去府衙找莫萬江。

  這裡的縣令知府,為了辦公方便,通常都是住在衙門後堂,溫柔原本以為官兒不是那麼好見的,起碼得層層通報進去,她甚至還準備了幾塊散碎銀子,打算塞給門吏,讓人家通融一下的,誰知方報上手實上填的假名溫欣,連通傳都不要,門吏就引著她和葉昱入內去見莫萬江了,一路上還賠笑道:“大人等您許多天了。”

  “等我?”溫柔微訝。

  “是啊,大人說最近這段時日,若有個姓溫的姑娘求見,就立刻帶進去見他。”門吏說著,偷偷拿眼角余光掃了掃男裝的她。

  溫柔略一沉吟,便知一定是雲淡事先打過招呼了,其實這手實,陸策明明可以讓雲淡直接送呈莫萬江的,非得繞個彎而讓她親自送上,大概是想讓莫萬江認識她,方便日後照應的緣故,反正人情總是欠下了,當下她也不再多想,隨著那門吏到了待客的廳堂上。

  一番相見倒還順利,莫萬江瞧上去是個年過三旬的白面書生,身上一排煌煌正氣,但說話倒還溫雅可親,沒有什麼拿捏官腔的嬌態,就像陸策說的,他是個不錯的官兒,即便承了陸策的情,替溫柔填了雲州的戶籍,但也事先言明,那些該繳的稅捐必不可免,至於循矩守法之類的話,他到沒有說,想來是覺得溫柔一介女子,不可能做出什麼亂法的事情。

  對於葉昱的感激,他只推說這些一個為官之人應當做的事,再與葉昱多攀談了兩句,倒贊他後生可畏,見識不錯,動了幾分愛才之心,問他是否有意仕途。

  這個提議讓葉昱心念微動,但他一時下不了決心,只低頭沉思,莫萬江瞧他躊躇難答,也不強問,只說讓他回去想想,又說自己的府衙內還缺幾名文書吏,若是他有興趣,可以來試試。

  兩人逗留了小半個時辰,從府衙裡告辭出來,所幸一直沒有瞧見那個討厭的許秀才,各自松了一口氣,順道買了些米菜回去,生火做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02:09 PM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招募人手

    溫柔不知道他們前腳方走,莫萬江後腳就喚了個文書吏將她送呈的手實登造入戶籍之內,好巧不巧,這個文書吏,偏偏就是那個令她厭惡至極的許秀才!

    許秀才那回在溫家受辱而歸,發奮苦讀,又考了一回,可惜他霉氣通天,發榜一瞧,又沒考中,當下氣了個倒仰,暗中將主考和審卷官兒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一怒之下就離了京都,想去別處謀個出身。

    恰好途經雲州,聽說知府莫萬江在招募文書吏,心中琢磨著若是能討得知府歡喜,沒準日後受到提拔,能在仕途上邁進一步,於是仗著自己寫得一筆好字,就來應招了。

    他到底前前後後念了二十來年的書,肚子裡多少有點墨水,莫萬江見他謄寫的文書字跡清楚工整,錯處也少,當即便留用了,偶爾出門也帶著他,方便錄寫公事。

    文書吏,說起來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吏,連官都算不上,但許秀才心裡得意,覺得知府大人對他青眼有加,他再勤謹些時日,沒準就能成為知府大人的心腹,於是遇到什麼事兒都要搶個尖,在莫萬江眼前奔來跑去的忙碌,好彰顯自己的能幹。

    旁人初見他這搶功邀好的樣子,心裡都有幾分惱怒,再看他完全不通人情世故,說話也不甚得體,知道此人能耐有限,不是能飛黃騰達的根苗,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觸怒知府被踢出府衙去,因此倒也不怕他將來踩在自個頭上囂張橫行,便由得他去搶事兒做,樂得偷懶清閒片刻。

    這日莫萬江原本只是隨便喚個文書吏,並沒有指名要誰,但許秀才謄寫文書時曾抬眼往簾外瞥過一眼,剛好瞧見門吏引著溫柔和葉昱去見莫萬江,心裡納悶之極,後來聽見喚人,估摸著事兒與溫柔有關,便搶著去了。

    沒想到莫萬江也沒什麼大事要他去辦,只交給他一紙手實,讓他去造冊,許秀才拿眼在紙上一溜,看見上面寫的人名赫然是溫欣兩字,心頭疑慮頓起,很想問問知府大人,這溫欣可是方才來過的那個男裝女子。

    很可惜,莫萬江壓根沒給他這個機會,撂下的手實就入二門內去了,他又不好追上去的,只得壓著一肚子疑慮,去辦莫萬江交待下來的事情。

    許秀才提筆往戶籍上抄錄時,發現這紙手實上除了名字與溫柔的不同之外,年紀,大體相貌都沒甚差別,越發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於是默記下手實上寫的地址,準備尋個機會去暗中探訪一下。

    日子轉眼又過了五天,葉昱在這段時間裡想了又想,覺得自己對仕途實在沒有什麼興趣,還是跟著溫柔學點廚藝較好,因此又特意造訪了一回莫萬江,謝絕了他的好意,回來後除了陪著溫柔出門去尋找合適的鋪面外,就是在她做菜的時候守在旁邊習學,倒也學了兩道菜,做出味道尚可。

    溫柔這些天來也有所收穫,看中了鬧市處兩家鋪面,恰恰離得又不遠,便打算一起盤下來,只是苦於沒有人手,想起上回在酒樓裡攀談過的那個朱貴,似乎是個挺機靈的人,就又去酒樓裡找了他一回,請他喝了一頓酒,尋機讓他介紹兩個老實能幹點的廚子。

    朱貴當下拍著胸脯作了保,說尋廚子這件事,包在了他的身上。溫柔心裡並不十分信他,可是雲州又實在人生地不熟,只能先托著他找找看。開鋪子除了廚子之外,夥計也是必不可少的,她又另外找了個牙婆,說清了自己找夥計的條件,讓牙婆一有合適的人選就帶來讓她過過目。

    兩天后,朱貴先給了溫柔答覆,帶了三個看上去相貌忠厚的廚子來讓她挑,溫柔本著謹慎的原則,先考校了一下他們的廚藝,又差點將這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問了,甚至還親自上門去他們的住處打聽探問,訪得實了,才打算雇傭其中兩人,只是還要讓他們簽份契書,註明他們學得的廚藝不得私傳他人,一年之內也不得辭工不做,若有違約,就需罰銀五十兩。

    溫柔深知若要馬兒跑得好,就要給草吃的道理,她可不想為了摳點工錢,最後培養出來的廚子消極怠工,或是被人挖了墻角,因此開出來的工錢甚是豐厚,還言明日後若是做得好,額外有賞錢。

    養家餬口的人,不求大富大貴,只求穩妥,那兩個廚子一聽待遇如此好,就巴不得能長做下去呢!當下二話不說,請了住在附近的裡正作個中人,就簽了契書。

    朱貴在旁看直了眼,心裡又羨又妒,暗恨自己怎麼當初沒去學廚藝,不然這樣的好事,哪輪得著這兩個廚子?心下悄悄盤算著,回頭出去一定要教他們破點銀錢請酒吃。

    趕巧這時牙婆又領著四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夥計上門來讓溫柔挑,朱貴一聽便邁不動步子了,急巴巴向溫柔問道:“您好要請夥計?”

    溫柔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是啊!”

    “不如……請我如何?”朱貴在這雲州城裡也算混成個人精了,大小酒樓都打聽過,知道夥計的工錢少得可憐,還要時常被掌櫃喝罵,因此才情願自己賣些酒果點心,換兩個錢餬口過活,但此刻見溫柔出手似乎很大方,不由也動起了想當夥計的念頭來。

    “你?”溫柔笑著搖頭道:“我請不起!”

    “我要的工錢不多。”朱貴可憐兮兮的望著她。

    溫柔沉吟了一會道:“那你在旁先聽聽,回頭再說。”

    說著她又照例盤問起那四個夥計來,這回跑腿打聽探問的事兒,都由朱貴給代勞了,最後挑定兩人,溫柔比照著在太和城開鋪子時的慣例,斟酌著報了工價,再瞟朱貴一眼,問他道:“我只能給夥計這個工錢,最初試用的三個月內,還只能領半數,你做不做?”

    “做!”朱貴立刻點頭,這樣的工價,已經比其它地方開得要高了,對他來說最重要的還是穩定兩字,不用擔心生意不好時要餓肚子。

    溫柔覺得這人挺機靈,而且在這城內認得的人也多,將來許多地方都用得著他,見他肯做,自然也沒有異議,照舊請裡正做個中人,與他們簽了契書。

    有了人手,溫柔教導了他們數日,就趕著將看中的兩家鋪面頂了下來。

    小的那間鋪子,她賣廣式的精緻小吃,水晶蝦餃、蜜汁叉燒包、乾蒸燒賣和各式的粥店。至於大的那間鋪子,就賣些酒飯,多少可以積累一點開酒樓的經驗,不過她只打算挑四五樣這裡沒有的菜色來當飯鋪的招牌菜,其餘的菜,撿著廚子原本會的做就成了,不但能省好些力,還不至於太過與眾不同,惹人側目。

    溫媽媽他們還沒有回來,人手畢竟不足,接下來的五六天裡,光是預備鋪子開張,買東西,教導廚子和夥計,溫柔就累得快要趴下了,這天她在外忙碌到天色擦黑,才同葉昱一起咬牙撐到回家裡,剛轉進巷口,就見門前站了好幾個人,還沒顧得上仔細瞧,就有兩人衝著她飛撲了過來,一個揪著她的胳膊,一個拉著她的手,俱都欣喜的喚著:“姐姐。”

    “你們——”溫柔吃得一驚,發現這兩人正是溫剛和小環,不覺松了口氣,笑道:“總算來了。”

    分別半月有餘,溫柔每天都在猜想她詐死離去後,陸策那邊能不能應付得過來,有沒有出什麼意外,此時瞧見溫媽媽、劉嫂和雲淡都站在遠處望著她笑,再看看溫剛和小環神情欣喜,知道事情應該處理得很妥當,這才總算放下了一半的心,暫時將一肚子的問題強壓了回去,招呼眾人進門歇腳敘話。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久別閒話

  互道別來之後,雲淡見他們有一堆話要說,喝了一杯茶就要告辭離去,天色這樣黑了,溫柔留他吃飯都沒留住,只好送他出門,轉身回來,劉嫂已帶著小環下廚房忙碌去了,溫柔連忙跟進去,尋出昨兒從街上買來的白年糕,切了豬肉絲,白菜絲和筍絲,炒了下年糕,又蒸了兩大碗嫩嫩的雞蛋羹,打算晚飯簡單將就一下。

  很久沒有一大堆人圍坐在一起吃飯了,看見那些久違的笑容,溫柔忽然覺得自己目前過得其實挺幸福的,起碼有了親人和朋友,不再像從前那麼孤單,若不是她“詐死”的那天清晨,小環悄悄說出她裝病的秘密,劉嫂到如今還被蒙在鼓裡呢!

  “這個……”溫柔低下頭去,拿筷子撥弄著碗裡的白菜絲,尷尬道“情非得已……劉嫂你別怨我……”

  “知道!”劉嫂近來恢復了一點往日的爽利脾性,嘆口氣笑道:“我曉得你是心高氣傲的人,不過沒想到看上去那麼穩重的陸少爺竟然跟著你胡鬧,這一招還真是險,好在一切都平安過去了!”

  “旁人沒瞧出破綻吧?”

  溫柔這句話剛問出口,那邊小環忍不住“噗嗤”一聲下了,溫柔問她笑什麼,她卻不肯說,問的急了,她才掠了掠頭髮道:“那日你走後,陸少爺和洗竹將那口豬塞進了棺材裡,釘上棺蓋抬了出去,發殯時還當著許多人的面撫棺長嘆了,雖然沒有落淚,那摸樣卻教人瞧得心裡一陣陣發酸,只是後來我想到哪棺材裡躺的是口豬,再想到他實是對豬長嘆,就……”

  “若不是我在旁見狀不對,狠掐了她一把,她就差點破涕為笑了!”劉嫂沒好聲氣的瞟了小環一眼,想到她當時一臉似哭似笑的尷尬摸樣,也撐不住笑了。

  溫剛是個男人,男兒有淚不輕彈是可以理解的,他笑著插話道:“我比你們好些,只要他眼圈兒揉紅,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就成了,倒是娘有些為難了,她……”

  “不許說!”溫媽媽竟然老臉微紅。

  “說啊——”溫柔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連聲催著溫剛。

  溫剛看看溫柔,再看看那自己的娘,忽然端起碗站起身來,躲遠兩步才笑道:“娘說她怕別人瞧出破綻來,心裡又慌又亂的,想哭,偏偏就是哭不出來。”

  溫媽媽急了,丟下碗筷想去堵溫剛的嘴,卻被溫柔一把拉住,她只催溫剛道:“繼續說!”

  溫剛溜到門旁,好方便隨時逃跑,接著笑道:“後來我悄悄告訴娘,那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怕是不下百兩銀子,她吃了一驚,就忘了慌怕,再想起棺材裡那口豬也值不少錢,回頭都要被燒了,一心疼,眼淚就嘩嘩的下來了……”

  這段故事連小環和劉嫂也沒聽過,當下都撐不住笑開了,溫媽媽自個也覺得臊得慌,只好悻悻的罵了溫剛兩句來解嘲,口裡還不甘的辯解道:“我是想起柔兒他爹走的時候,我連副薄木棺材都沒讓他睡上,心裡愧得慌。”

  見她提起過世的丈夫,溫剛倒也不鬧了,走回去輕聲安慰她道:“娘,別想太多了,你已盡了力,爹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怨你的。”

  溫柔從未見那個過世的“爹”,自然不會有什麼悲傷的感覺,只是聽溫媽媽說的淒楚,心裡也有點發酸,連聲打岔道:“雞蛋羹要涼了,先吃吧。”

  小環舀了一勺雞蛋羹,低頭吃著,忽然道:“姐姐,你還記得哪位姓沈的姑娘?”

  沈夢宜?溫柔停筷道:“記得,怎麼了?”

  “她啊!”劉嫂接話道:“辦完喪事,咱們不好就走的,多住了幾日,見那位姑娘隔三差五就帶著丫鬟來找陸少爺,藉口說他新喪了姬妾,怕下人不當心照料他的飲食,有時帶點補湯,有時送點鞋襪,坐在書房裡與陸少爺閒話,不過舉止倒還矜持,每每坐不上半個時辰就走了。”

  葉昱聞言悄悄抬眼去瞧溫柔,見她低頭吃著雞蛋羹,沒有搭話,心裡微澀。

  “矜持什麼呀!”溫媽媽似乎對沈夢宜很不滿的樣子,接話道:“她若矜持,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誰見過一個大家閨秀成天往門外跑的?送補湯也罷,鞋襪這些貼身穿的東西,是能隨意送的麼?”

  話題好像歪了,溫柔挺頭痛的擱下勺子正色道:“娘,旁人的事咱們就別多管了,自己的日子才要緊。”

  說著,她將盤下兩家鋪子的事情說了出來,回頭她預備將查鋪管賬的事兒交給小環,溫媽媽料理家務,至於劉嫂和葉昱,自然隨著她學點做菜的手藝,這樣個人都有事情做,也不至於太閒或是太累。

  “姐,我總不能一直待在家裡吃閑飯,你把管賬的事兒交給我吧。”溫剛在旁聽著,忍不住插嘴道:“小環畢竟是姑娘家,在外頭奔波著不方便。”

  劉嫂聞言抬眼瞧了瞧他,沒有說話,溫媽媽卻急道:“你還要念書呢!哪有這些閒工夫?”

  “是啊。”小環笑道:“我在外面跑慣了,不覺得有什麼不便,你還是安心念書吧。”

  “書念來念去就那麼幾本,我要背順了,再說我也不想當什麼秀才狀元,趁早學點養家餬口的本事才要緊。”

  溫剛說著,見溫媽媽變了臉色,又安慰她道:“娘,你放心,你若當真要我入場去考,那也沒什麼,回頭到了鄉試的日子,我去考便是,若能考中,就接著念書,若是不能中,就安心跟著姐姐學做生意,兩全其美。”

  “一回不中,下回沒準就中了呢!你怎麼不想著考不中,再回來多念念書?”溫媽媽總覺得要當上官兒,才叫出人頭地,能光耀門楣,生意做得再好,那也是不入流的商販!

  “娘——“溫剛哭著臉道:”這可不是多念書就能考中的,許秀才念得書夠多了吧“都倒背如流了,他還不是一年接著一年的落榜,到老還是個秀才!”

  說起許秀才,溫柔倒是心念一動,與葉昱對望了一眼,清清嗓子打岔道:“我前些日在這城裡瞧見許秀才了。”

  “啥?”溫媽媽原本還待再嘮叨溫剛兩句,聽見這話,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他在這裡做什麼?還開私塾?”

  “不知道.”葉昱搖搖頭道:“他穿得倒是挺光鮮,似乎過得還算如意。”

  溫媽媽轉頭向溫剛咂嘴道:“聽見沒有?沒準他已考上了個官兒當呢,可見人不是一輩子都落魄的。”

  溫柔微微蹩眉道:“我說見過他,只是給你們提個醒兒,若是不巧在街上遇見了,只當不認識,別搭理他,否則指不定又生出事來。“

  溫媽媽在這件事上是有心病的,聽見溫柔這麼說,也不言語了,其他人對那許秀才原本就沒有好印象,見了他都要繞道走的,那裡會去搭理他,自然點頭答應。只有溫剛,許秀才畢竟教過他念書,古人講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於是他笑道;“我若是遇見她,只向他問個好兒,立刻溜走。”

  “這也罷了。”溫柔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眾人都是累了一天,飯後歇息了一陣,閒話幾句,就各自回房去睡了,次日起來,溫柔將賬本移交給小環的時候,順帶把溫剛也喚上了,讓他們兩人各管一家鋪子,一方面讓溫剛學點東西,另一方面,來去路上他們也好搭個伴。

  劉嫂在陸家的時候,就同溫柔學過兩手廚藝,但會的不多,早幾日前,溫柔已將日後開酒樓時預備的菜單開了出來,這些天裡一得閒,就按著那個菜單上的菜,一樣一樣的交給劉嫂。至於葉昱,她教的就不是菜譜了,而是教他一些簡單特別的小吃做法,橫豎葉昱對廚藝也沒什麼特別的興趣,他要開食鋪,也只是為了積攢本錢,將來好做別的買賣,不用學的太精深。

  若是沒有意外,日子大概也就這麼平淡而忙碌的一天天過下去了,但是老天爺往往見不得人舒心暢快,時不時就要在這平淡如水的日子裡掃上一把鹽,或是些許胡椒面兒,攪成一鍋渾湯水,於是這一天,溫媽媽出門買菜的時候,就在巷口“巧遇”了一會許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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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02:20 PM

第一百七十三章 殷勤探話

  許秀才最近這段日子已在溫柔住的宅子附近轉悠過許多次了,發現只有溫柔和葉昱兩人住在那裡,心裡十分吃驚和懊惱,摸不透溫柔是不是嫁給了葉昱,但每回溫柔出門都是男裝,他無法從裝束上辨別她究竟是已嫁還是未嫁。

  雖然能斷定溫柔搬家改戶籍這件事裡一定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秘,不過早就領教過溫柔那爽辣的言語和清脆的巴掌,他再傻也不會在捏到她把柄之前自個送上門去探問挨罵,想找她的左鄰右舍打聽一下吧,無奈這個地段建的都是小戶宅院,能夠住得起這樣宅子的人家,家境多少還算殷實,也買著二三個下人使喚,白日裡男人家出了門,持家的夫人就緊閉著門兒坐家,對外事一概無知無聞,不像小家小戶的婦人,還時常串個門兒,或是坐在門前聚著堆兒做針線閒話,因此也打聽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

  可越是探聽不出消息,許秀才就越是被這隱秘勾得心裡癢癢,十分想要查訪清楚,然後藉著這事兒,整治得溫柔服服帖帖,哀哭告饒。他從前睡前最喜歡幻想自己中了舉,當了大官,許多人圍著他阿諛奉承,現下因著這事兒他連睡前幻想的內容都改了,不是猜測著溫柔到底犯了什麼事兒,就是想象自己將溫柔的把柄抖落出來後,她臉上那值得令人玩味的表情,每每想到興奮難當,後果就是失眠。

  這天他黑著兩個眼圈,再次偷偷的摸到溫柔住的宅子附近,想要跟蹤她,誰想卻發現溫媽媽挎著竹籃兒出門買菜,心裡又驚又喜,便悄悄跟在後面,待她轉過穿過一條街,走過半條巷子,才裝出巧遇的樣子,上前與她打了聲招呼。

  溫媽媽吃驚的盯著這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人,愣了一會,想起溫柔的叮囑,只向他點點頭,道聲好,就急著想脫身離開。

  誰想許秀才卻不打算放過她, 溫家所有人的裡,他只對溫媽媽略有好感,雖然在得知她想將已然是殘花敗柳的女兒嫁給自己時, 也惱恨憤怒過,感覺自己上了當,但後來一再回想,當初溫家住的那條巷子裡,有許多未娶的年輕後生,溫媽媽為何只挑中自己,想嫁女兒呢?說明她多少還有兩分識人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久困之人,終要飛黃騰達,心裡的那份怨怒也就漸消了,如今他發了跡,自然想在她面前炫耀一下,因此緊跟上前,搖頭晃腦道:“他鄉遇故知,真是樂事一件。”

  “是啊,是啊。”溫媽媽哪裡會拽文,只陪著笑,腳下快趕了兩步道:“真巧,沒想到能在這裡遇上先生。”

  “人生的際遇真是難料!”許秀才感嘆道:“我原本是雲州探訪故友,誰想他竟搬了,我正要回京都去,缺僥倖遇識了知府大人。。。。。。”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側眼偷瞟了溫媽媽兩眼,見她步子漸緩,臉上露出想要聽下去的好奇神色,立刻接著道:“蒙他青眼,再三懇請我在此雲州長住,他好時常討教,我推脫不過就應了,可恨近來應酬頗多,席上攀談之人俱都滿目可憎,言語無味,回到居處,左鄰右舍隨時常來往,但他們敬我是個在府衙當差的人,都不敢在我面前放肆,我私下裡常想,還是原先住在京都的時候,街坊和睦,言語無忌的日子來得暢快啊——”

  這個“啊”字,他音調拖得特別長,真是帶著無奈的感慨,好不容易收住尾音,他就露出一臉探究的神色低聲問道:“你們一家也搬到這雲州城了嗎?”

  自從溫柔從趙府贖身出來,溫媽媽見的世面也漸漸廣了,原先要是聽見與“官兒”有關的字眼,怕的就是心驚膽顫,但眼下她連丞相和將軍的公子都見過了,知府這個級別的官兒,自然嚇不倒她,不過終究是平頭百姓,對於有身份的人抱著敬畏之心,聽見許秀才如今能讓知府大人都另眼相待,倒也不敢得罪他,只笑道:“是啊,剛搬來。”

  “你家的食攤擺得不是挺好麼?聽說後來還開了食鋪。”許秀才笑道:“無緣無故的,為何要搬家呢?”

  “唉,說來話長!”溫媽媽搖搖頭道:“如今這世道的事兒啊,我是鬧不明白了。”

  在許秀才心目中,溫媽媽一向是心裡沒成算,見了人就畏手畏腳,問什麼答什麼的人,誰想今日一見,她竟變了樣兒,聽見自己眼下際遇得意,也只在面前帶出了些許羨慕之色,口風仍是甚緊,搬家的原因一個字不往外吐,他心裡一急,顧不上許多,張口道:“我前些日子見到你家姑娘去府衙改換了戶籍,這可奇了,大昭的律法上不是有一條,在一處未住滿十年,是不許遷籍的麼?”

  見他問起這事,溫媽媽心裡咚咚跳了兩下,不知怎生回答才好,眨了半天眼,只敷衍了一句,“孩子們的事。。。。。。我。。。。。。不知道。。。。。。不知道。。。。。。”說著就想脫身逃開。

  見她言語支吾,神色慌張,許秀才更是料定其中另有內情,哪肯放她走,只追著問道:“一家子的事,怎會不知道呢?”

  “我真不知道。。。。。”溫媽媽此時想起從前每回填報手實時,裡正都再三告誡不能謊報瞞報,否則就要抓去蹲大牢,心裡更加慌張起來,只央著那許秀才到:“這事你可別對旁人說。”

  “放心,咱們是老街坊了,我怎會到處亂講!”許秀才小心翼翼探問到:“那你也得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告訴你不得!”溫媽媽還是搖頭不肯說,她雖糊塗,但欺君是要殺頭的罪,她哪敢往外吐半個字:

  許秀才聞言十分失望,在心裡估量了一下,看來不放點狠話她是死不開口了,於是挺起胸來哼得一聲,板著臉一本正經道:“你就不說我也知道,戶籍上頭,你家姑娘連名兒都改了,一定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回頭我得了閑回京都時,問問人就知道了。

  他原本只是信著口兒胡說,哪有功夫當真跑到京都去?何況他還不知道溫柔究竟做了什麼事呢,只料定就算回京都,也未必問得出來的。哪知這番話正道中了溫媽媽的心病,她的臉色驀然變得煞白,慌得連嘴脣都抖起來了,只一個勁兒擺手道:“別去,先生你事兒忙,還是別去罷!?

  許秀才見到她慌得都語無倫次了,頓時大喜,再回想了一下自己說過的話,確定溫媽媽是聽見自己要往京都去的話後才慌亂起來的,思忖著當真要跑京都一趟了,但面上只冷笑道:“問你些事兒,你都怕我害你似的,推諉著不願說,現下我要會哪兒,你管得著嗎?”

  話一說完,他冷哼一聲,就丟下溫媽媽,背著手兒往前走了,心裡猜測她大概會追上來,將搬家的原因一五一十的告訴自己吧。誰知走了五步,身後沒動靜,再走十步,仍然沒動靜,許秀才按捺著想回身再去追問的衝動,一直走過這半條巷子,轉身的時候,悄悄回頭瞥一眼,看見溫媽媽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發著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於是皺了皺眉,想轉回去溫言安慰她兩句,再慢慢套話,後來一想,誰知道她會不會編些謊話來敷衍自己啊?不如尋個空兒,親自回京都打聽一回好了,便收住想要回去的腳步,再哼了一聲,仰起頭來回府衙去了。

  溫媽媽此刻心裡紛亂如麻,一時驚,一時懼,真怕許秀才回去打聽到溫柔被皇上賜給陸策為妾的事情,他要是再去陸家左近探問一下,肯定也能知道陸策新納妾室病故的消息,那麼——

  這可是要抄家殺頭的罪啊!她怕得都不敢再深想下去了,菜都顧不上買,急急忙忙掉轉身,一邊抹著嚇出來的眼淚,一邊疾速往家裡奔去,要找溫柔商議一下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  出謀劃策

    溫媽媽一溜煙兒趕回家來,偏巧溫柔一刻鐘前剛出門,去鋪子裡查看生意去了,連劉嫂和葉昱都不在,找了一圈,溫媽媽發現空盪蕩的屋裡只有她一個人,滿腹的慌亂都沒處可訴,不覺腿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就放聲大哭起來。

    她是真的怕呀!若說最初見了許秀才那溫和可親的樣兒,還沒太提防著他,到了後頭許秀才一個勁的追問自家的事,她再遲鈍也覺察出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了,更是沒敢多說什麼,哪想即便是這樣,許秀才仍然知道溫柔遷籍改名的事兒,若是他當真再上京都一打聽,那溫柔裝病炸死欺君的事兒豈不就全露了餡?

    想到這裡,她心裡多少有點埋怨起溫柔來,若是她當初能聽自個的話,嫁給許秀才,也就不會惹來後頭的麻煩了。就算不嫁給許秀才,安心繼續當陸策的小妾,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過得有什麼不好?哪怕公主下嫁,她只要不爭寵,巴結討好一下公主,也未必就是個死局!起碼不像現在這樣,將一家子人的性命都搭了進去!

    溫媽媽越想越煩惱,心裡雖然沒有先前那樣慌了,可是駭怕更甚,尤其是想到事情敗露後,溫剛沒準都要被捉去殺頭,就更傷心起來,眼淚嘩啦啦的流個不停,怎樣都止不住。

    一個半時辰後,溫柔和劉嫂從鋪子裡轉回來,走到門前,看見大門虛掩著,也沒在意,只推門走了進去,誰想沒走兩步,就看見溫媽媽跌坐在前廳的台階上,胳膊上還輓著只空空的竹籃兒,兩眼紅腫,直愣愣地望著井口發呆。

    溫柔微蹙起眉,緊趕兩步上前問道:“出什麼事了?”

    溫媽媽哭盡了眼淚,坐在那裡正憂心如焚,竟沒發現溫柔回來了,及至聽見她問,才立刻從地上跳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泣道:“完了!咱們溫家完了!”

    “哎,這話是怎麼說的?”劉嫂吃了一驚,但不忙著問,先回轉身將大門給栓上了。

    溫柔也按捺住心裡的疑惑,拉著溫媽媽進屋道:“娘你先把籃子放下,有話進來說。”

    溫媽媽隨手將竹籃往門外一丟,哭喪著臉跟著溫柔進屋,嘴裡不停的念叨著:“咱們溫家完了啊——”

    “究竟是怎麼回事?”溫柔倒了一杯茶給她定定神道:“就算天塌了,還有我和溫剛頂著呢,娘你別慌,慢慢說。”

    溫媽媽顧不上喝茶,只緊拽著溫柔的手,啞著聲兒將遇到許秀才的事兒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溫柔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再望一眼劉嫂,見她也皺著眉兒,沉吟不語。

    “你說,他若是真上京都去打聽了,可怎生是好?”溫媽媽懊悔不迭道:“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得罪他,眼下他得了勢,又捏了咱們把柄……”

    溫媽媽不提當初的事就罷了,一提那事,溫柔心裡多少有點兒惱,怎樣才叫不得罪許秀才?由他指著鼻子辱罵,還是嫁他?不該眼下不是追究的時候,她坐下來倒了一杯茶,一邊喝一邊想著法兒。

    “柔兒,這事兒究竟要怎樣辦才妥當?你倒是給句話兒啊!”溫媽媽見她不言語,心裡更急,提議道:“要不咱們塞點銀子給他,堵住他的嘴?”這個法子,是她方才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

    “不能給錢!”劉嫂在旁插話道:“你給了他一回,就有第二回,第三回,哪有這樣多的銀子去填這無底的窟窿?”

    “是啊,況且他什麼都不知道,要不也不用套你的話兒了。”溫柔疲憊的搖頭道:“若是給了他錢,倒顯得咱們虧心,回頭他更要去打聽了。”

    說實話,在她的道德觀念裡,欺君實在不算什麼罪過,她又沒妨礙到旁人,只是不想按著那皇帝老兒給她安排好的生活去過而已,但眼下她在古代,不能不按著這裡的規矩和律法行事,對這件突發的事兒,一時間也頗感頭痛,總不能像小說電影裡那樣上演一場殺人滅口的戲吧?哪怕許秀才再可惡,暴力剝奪他人生命的這種事情她也做不來。

    “那怎麼辦啊?”溫媽媽沒了主意,急得像只沒頭的蒼蠅。

    “他未必能打聽到什麼吧?”劉嫂想了想道:“聖上賜婚的事兒,有許多人知道麼?”

    溫柔搖搖頭道:“次日咱們就從原住的地方搬了,街坊鄰里大概都不曉得,但食鋪在那裡,有沒有人在夥計面前露過口風就不得知了。”

    劉嫂轉頭安慰溫媽媽道:“嫂子你別急,回頭等孩子們回來,問他們一聲,若是沒在外頭張揚過這事,只怕就沒什麼妨礙,他一個小小秀才,哪有能耐識得什麼達官貴人?就算他聽見陸少爺新喪了妾室,也想不到柔兒身上。”

    劉嫂說的這番話兒極有道理,溫柔眼下怕的不是遷籍之事,而是擔心許秀才會發現他們犯下的欺君之罪,但只要他得不到自己是被皇帝御口賜嫁的線索,再怎麼打聽也是枉然,不可能想到她這樣一個平民,會犯下如此大罪,因此跟著點了點頭。

    哪知溫媽媽一聽這話,臉色更加蒼白,猶豫了一會,才結結巴巴道:“可是我……我在外頭說過……”

    溫柔驀然抬眼盯著她看了半晌,嘆口氣道:“你告訴過誰了?”

    “鋪子裡的夥計……還有那天在街上遇見隔壁陳大娘,說了會閒話……對門的王掌櫃也知道……”溫媽媽這才懊惱起自己的多嘴來,但她當時哪能預料到將來發生的事?見女兒嫁得風光得意,自然要吹噓炫耀兩句。

    知道的人這樣多,又都是鋪子附近的熟人,許秀才回去都不用太費勁兒,只需問一句溫家搬了?大概就有許多人會搶著為他提供八卦。溫柔與劉嫂對望一眼,俱都無語了。

    劉嫂強笑道:“就算他打聽到了,也沒處告去,事涉威遠將軍的孫兒,又是欺君這樣的大罪名,哪個衙門敢受理?”

    這次溫柔就要搖頭了,她雖不懂政治,但電視劇總看過一些,低聲道:“那也未必,若是陸家有什麼政敵,這件事就是最好的參劾藉口,不過欺君這樣的空頭罪名可大可小,聖上若是不想動陸家,沒準也就輕飄飄帶過了,按咱們這種平頭百姓,就逃不過了。”

    劉嫂不贊同道:“話是這樣說,但你們說的那個秀才,有沒有膽子得罪陸家還未知呢!鬥倒咱們是容易的,鬥陸家卻難,就算陸家要敗,弄死他這個窮酸秀才,還是跟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這事若擱我身上,除非活膩了,要不我可沒膽子去告。”

    溫柔聽見這話,雙眼一亮,畢竟她的閱歷還比不上劉嫂這種在大宅門的勾心鬥角裡混出來的人,這一點,她可真的沒有想到呢!細想想,他們與許秀才也沒有什麼不共戴天的仇兒,許秀才在她看來,又是個欺軟怕硬的傢伙,真沒為了點小仇怨,就孤注一擲押上自己性命去狀告達官顯貴的勇氣,最多回過頭來要挾他們罷了,於是心裡的愁緒立刻就散盡了,臉上也露了點笑模樣,點頭道:“劉嫂你說的是。”

    溫媽媽低頭細想,覺得自己也是沒膽子去告的,但溫柔先前的顧慮也是有道理的呀,她仍然不能放心,遲疑道:“萬一那許秀才有人替他撐腰,壯起了膽兒怎麼辦?或是說話露了口風,被有心人聽見,攛掇著他去告又如何?”

    溫柔微蹙著眉還在想,就聽劉嫂在旁道:“要我說,這事兒咱們就撂開手吧!”

    她站起身,望瞭望天色道:“寫封書信,將這事告訴陸少爺,橫豎這事兒也有他一份,誰教他跟著柔兒胡鬧呢?該怎麼辦,就讓他頭疼去,或是事先打點下各處衙門,不教他告,或是將那許秀才堵在城門口不讓進,他有權有勢的人,法兒比咱們可多著呢!”

    溫柔聽見這話,略有些愧疚的垂下了眼。欺君這事,她的確是有不可推脫的責任,無論成算有多少,都讓溫家大小還有小環和劉嫂陪著她冒了一回險,於是點頭道:“回頭我讓剛兒寫封信吧,將許秀才的事說明,不管他告不告,咱們都先作防備為妙。”

    “可不是?”劉嫂笑道:“多大點事兒,倒教嫂子受了一回驚,我看這日頭都升到半空了,咱們還是先弄點吃的,填飽肚子是要緊!”

    事兒說到這,溫媽媽才算放了一百二十個心,想想自己先前驚慌成那樣,還真是不值得,暗自咒罵了許秀才兩句,怨他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後,便訕訕站起來想去廚下搭個手兒,誰想走了兩步,瞧見丟在門外的那個空竹籃,她立刻一拍額頭道:“糟了,我菜還沒買呢!”

    這一句話,說得溫柔和劉嫂都撐不住笑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02:35 PM

第一百七十五章  趕往京都

    待到溫剛等人回來,聽說許秀才又鬧事,自然是忍不住又將他咒罵了一頓,飯後溫柔讓溫剛寫一封書信給陸策,只是沒有熟人帶信,怕被人偷看了,信裡的字句就寫得非常隱晦,若是不知內情的人看了,是完全不能明白這封信在說什麼的。

    寫完溫剛將信重念了一遍,溫柔點了點頭,咬著脣沉吟道:“再加一段吧,讓他不要害了別人性命……”

    古代律法不健全,凶殺的事情時有發生,上位者也不太在乎平民的性命,雖然她覺得陸策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人,卻也忍不住想提醒一句,畢竟許秀才再令人討厭,也罪不至死。

    信寫好,蠟漆封口,次日要找人送時,溫柔頗費了一番躊躇,最後還是去找了一回莫萬江,請他近日往京都發公文時,順帶將這封信帶給陸策。求人辦事,不好空手上門,溫柔又親手做了四色精緻的點心。

    翡翠燒賣的形狀好似裂了嘴的石榴,皮子薄得能透出裡面飽滿的碧綠餡心,遠遠望去仿佛如玉雕琢出來的一般,玲瓏剔透。

    香芋角包好後要用油炸出金黃的色澤,和翡翠燒賣比起來,外觀不太打眼,但是外皮酥香,餡微含汁,咬下去味道香濃而鮮美。

    鴿蛋圓子是拿薄荷與糖做的餡滷,臥在洗淨的新鮮薄荷葉上,瞧上去甚是潔白細膩,透出玉瓷般的光澤,味道彈口而甜糯,但薄荷的清涼又解了糖膩,吃完後吸一口氣,都是微甜的涼意。

    海棠酥完全是精緻漂亮了,做成一朵朵海棠花的樣式,裡面裹著棗泥餡,花心間還鑲著一點殷紅的蜜餞櫻桃,外觀和口感俱佳。

    溫柔將這四色點心裝入紅漆提盒,每樣的量都不多,下剩的就讓家裡人分著吃了,反正精緻的點心淺嘗細品就行了,原本就不是為了當飯吃的,若是堆上滿滿當當的一盒,倒失了雅致的美感。

    她住的地方離府衙並不太遠,急急趕去時,翡翠燒賣和香芋角還微熱,向莫萬江道明來意,將信交給他,溫柔也就告辭離去了,不過臨走前,她提了一句,說那點心要趁著還沒全涼時先吃,若是吃著好,可以派個隨從來知會一聲,回頭她再做了讓人送來。

    莫萬江點頭允了,讓人送她出去,自己將那提盒點心帶入後堂,打開一看,那四色糕點有見過的,也有不知名兒的,做得十分精巧美觀,間隔著擺在提盒中,倒讓人不忍嘗了。

    “好精巧的點心,哪裡買的?”莫萬江的夫人周氏原本在做針線活,看見這盒點心,手裡活就停了,連忙喚丫鬟出來,再泡了茶,喚小少爺一同來吃茶。

    “這是京裡陸大人囑咐我多加看顧的那位姑娘送來的。”莫萬江點點頭道:“那位姑娘倒是生得好模樣,言行甚是得體,見了官兒,也沒有一般平民的畏縮惶恐之態。”

    “陸大人對你有恩,他囑咐的事,你就多費點心。”周氏忙道。

    莫萬江頷首道:“她一個姑娘家,成天男裝著拋頭露面做生意,倒是艱難,只是我能看顧的地方也有限,不過是讓她有事兒的時候來找我一遭,護著她不遭那些地痞惡吏的騷擾就罷了,若是有違律法之事,我卻愛莫能助。”

    周氏嘆了口氣,正待說話,就瞧見年方七歲的獨生子莫離從外頭奔進來,扎著兩隻泥手就要去桌上摸點心吃,連忙打掉他的手,讓丫鬟拿水來給他淨手。

    “娘,這個團子好吃!”莫離將每樣點心都嘗了一遍,特別愛那個鴿蛋團子,一口氣吃了三個才停住口問道:“哪裡來的?我明兒還想吃。”

    莫萬江笑斥道:“別人家送來的,嘗過就罷,哪有當飯吃的道理?你也玩了大半日了,回頭吃完就去練字吧。”說著,他自己拿筷夾了一隻翡翠燒賣,嘗了嘗點頭不語。

    不提莫家事,單說溫柔出了府衙大門,迎面遇見一個著紫醬色綢裳的人提著兩包東西走了過來,仔細一瞧,正是那陰魂不散的許秀才,立刻雙眉緊蹙,假裝沒瞧見他,側轉身子繞到另一條路上去了。

    許秀才再次在府衙門外瞧見溫柔,心裡微訝,正在猜測她來這裡的目的,就看見她對著自己皺起了眉頭,心裡的怒意頓時就無法抑制的熾烈了起來,冷笑著想她大難即將臨頭,竟然不趕著過來巴結討好自己,還作出一副瞧不起自己的樣兒,避道而走!

    他頭腦一熱,立刻就去求見莫萬江,莫萬江正在後堂享他的天倫之樂,聽見許秀才求見,心裡十分不耐,但又怕耽擱公事,只揮揮手向那傳稟之人道:“你問他有沒有什麼要緊事,若是沒有,就回頭再說吧。”

    傳稟之人出去問了一回,又繞進來道:“許書吏說他有事想回一趟京都,請大人准假半月。”

    “哦,準了。”最近事不多,況且府衙裡的文書吏又不止許秀才一個,他想告假就告吧,莫萬江倒不怎麼在意,只將一隻海棠酥夾給周氏道:“你嘗嘗這個,棗香味兒很濃呢!”

    許秀才聽見莫萬江毫不猶豫就準了他的假,心裡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望,高興是有閒去京都探聽溫家的事情了,失望的卻是莫萬江竟不虛留他一下,最後低頭想了半日,忽然一拍大腿,恍然想道:一定是溫柔在莫萬江面前搬弄他的是非了!要不莫萬江待他怎麼改了個樣兒?

    他越想越氣惱,心裡對溫柔的恨意也更甚了,邊回去收拾行李,邊暗暗琢磨著抓到溫柔的把柄後,該怎麼整治她才能快意。思前想後,決定到時候強納她作小妾,這樣不但可以享受她的美色,還能肆意凌辱她,待到自己飛黃騰達後,再娶個有身份的體面妻子,讓溫柔服侍他們,還能省了買丫鬟的錢呢!

    對了對了,她不是還能做生意麼?到時想個法兒,將她開的鋪子也據為己有,那往後的日子就更是吃喝不愁了!若是有閒錢,沒準還能走通門路,混個官兒做!許秀才越想越得意,將方才受到莫萬江冷遇的失落都拋到腦後去了,背上行李鋪蓋,就飛快的出去雇車,往京都去了。

    偏生莫萬江近來沒有什麼公文要送入京都,直耽擱到三日之後,才將溫柔托他送的那封信連著公文一塊使人送往京都,這時許秀才才離京都只差兩日的路程,眼看著無論怎麼趕,陸策都不能在他進城之前,收到那封信了。偏偏此事,莫萬江是個不知情的,而溫柔原本估摸著許秀才在府衙裡做事,不是個自由身,應該沒有這麼快就能趕去京都的,卻沒料想到許秀才對整治她的事情,抱有極大的熱情,居然說去查,就立刻去查了,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許秀才一路幻想著將來的美妙前景,樂滋滋的抵達了京都。他原來住的房子是賃來的,眼下沒有落腳處,只能找間客棧住下。他一向只知道溫家搬到別處去開鋪子了,卻不太清楚究竟是搬到哪裡去了,次日一早起來,梳洗整齊,就穿著一件簇新的精白綢裳往從前賃房的那條巷子裡走去。

    街坊鄰里瞧見許秀才如今容光煥發,衣飾又講究體面,俱都來逢迎攀談,倒教他賣弄了好一陣子,心裡更是有種榮歸故里的虛榮快感,及至那熟人媒婆子馬氏一步三搖晃到他面前,拍了他半晌馬屁後,難改老本行的打探他娶了妻沒有,他才想起自己今兒個來的目的,忙問馬氏知不知道溫家當初搬到哪去了。

    馬氏斜瞟了他一眼,甩著帕子笑道:“許先生真是情深念舊的人,如今都平步青雲了,還沒忘記那溫家女子?”

    當著眾多街坊的面,許秀才不得不裝出沉穩的道德臉孔,斥她道:“別胡說,我是有正經事兒要找他們。”

    馬氏顯然不信,但又不敢得罪他,只滿面推笑道:“搬去小食街了,你找找,聽說掛著‘溫家食鋪’的招牌呢,生意紅火得不得了!”

    其他街坊略有知情的,也都點著頭附和有聲。

    許秀才聞言與眾街坊道了個辭,拔步就走,馬氏見他說走就走,只慌得追在後頭高聲喊道:“許先生,若是看上哪家姑娘要上門提親,可別忘了找我——”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佳人相邀

    許秀才對上回馬氏沒提成親事,還強行要去他十文錢,最後追在他身後大聲叫罵的事情記憶猶新,此刻聽她這樣殷切的招徠生意,理都不理,頭也不回就一溜煙去了,心裡還冷笑著想:就算要找媒婆上門去提親,也絕不找她!

    他一路背著手往小食街上踱去,張著眼只顧打量兩邊的招牌,待瞧見溫家食鋪的字眼後,雙眼頓時一亮,急匆匆就闖了進去,逮住一個夥計就說想找溫柔。

    食鋪裡生意很忙,夥計忙著招呼客人,端送食碗都來不及,哪有閒空搭理許秀才,但聽見他說要找溫柔,畢竟還是不敢得罪,只笑道:“掌櫃的嫁了人,搬到別處去住了,已有好幾個月不往鋪子裡來了,前些時小環姑娘還每日來轉轉,如今也有一個月沒見了。”

    溫柔嫁過人的消息讓許秀才大吃了一驚,他猜想她沒準是嫁給葉昱了,可是嫁給葉昱,為何不管鋪子裡的事呢?於是攔住那準備入廚的夥計再問道:“你知道她嫁到哪家去了嗎?”

    “這麼大的事您都沒聽說過?”夥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點不信他認識溫柔,因他自從鋪子開張就待在這裡了,卻從沒見過這個人,當下不耐煩道:“大夥兒都曉得掌櫃做菜的手藝非凡,連聖上嘗了都讚不絕口,最後下了道口諭,指給威遠將軍的孫兒陸大人作妾了。”

    “什……什麼……”許秀才眼珠子都差點從眼眶裡跳了出來,結結巴巴道:“聖……聖上指婚?嫁給……威遠將軍的孫兒?”

    情況實在出乎他的意料,連他這個苦讀數十載的人都沒有福分瞧見皇帝一面,這個開小鋪子的賤民,竟然被皇帝親口指婚!嫁的還是大有來頭的權臣顯貴之家!哪怕是做妾呢,都是天大的榮耀!

    許秀才聽見這個消息之後,除了震驚之外,心理還極度不平衡了。老天爺太不公平啊!憑什麼她這種除了會做兩手菜,長得還算入眼的貧女,認得的都是極有身份的人,甚至連知府大人都禮讓她三分,比他這個秀才活得還要暢意?不過,待他妒忌完後,忽然再想起聖上、威遠將軍這幾個字眼,臉色驀然又變得煞白,直覺的認為溫柔若不犯事便罷,若要犯了事,這事情肯定牽扯很大,別說聖上和威遠將軍了,就連雲州知府莫萬江,都不是他一個窮酸秀才能得罪得起的……

    “這位客人,那兒有桌子騰出來了,您要不要吃東西?若是不吃,只為了找掌櫃來的,請您移步去陸府找吧。”夥計入廚內數回,見許秀才還立在那裡擋道兒,臉上忽青忽白,忽咬牙忽切齒,覺得這人著實古怪地可以,不得不客氣的下逐客令了。

    “哦——”許秀才此刻有點失魂落魄,也無暇去在意他人的態度了,提步就想往外走。

    就在這時,食鋪外頭忽然走進來兩位少女,其中一位臉上矇著輕薄的面紗,一雙妙目流轉生輝,只在許秀才臉上輕輕一掃,就勾去了他一半的魂魄,讓他頓時將什麼聖人教誨,岸然道貌全都忘到一邊去了,只直著眼兒盯著少女猛瞧。

    那少女掃了他一眼後就沒理會,只轉眼往鋪子內掃視了一圈,又問那夥計:“今兒陸少爺有沒有來過?”

    她聲音猶如出谷黃鸝,清柔婉轉,吐氣猶如蘭麝,口齒含香,聽得許秀才連半邊身子都麻了。

    “您來得可不巧,陸少爺方才剛走。”夥計笑指著許秀才道:“這不,這位爺還來尋我家掌櫃,我讓他上陸府找去。”

    這少女正是沈夢宜,她今日去找陸策,誰想撲了個空,聽下人說他仿佛去溫柔原先開的那家食鋪裡吃東西去了,近來他總是這樣,隔不上兩日就要往那裡跑一趟,沈夢宜聽得心裡含酸,便跟著找了來,誰想沒遇上陸策,卻聽見夥計說有人找溫柔,不覺又拿眼將許秀才渾身上下統掃了一遍,見他神情猥瑣的直著眼睛盯視自己,只差沒流口水了,心裡頗感不快,但最終還是強壓下厭惡問他道:“你找溫柔?”

    許秀才的魂魄都不知飛到哪裡去了,只看見沈夢宜在對他說話,卻完全沒反應過來她問的是什麼,等到沈夢宜不耐煩地蹙起了眉頭,綠萼才撇著嘴兒道:“我家姑娘問你是不是找溫柔!”

    “是……啊……是的……”許秀才這才回過神來,慌忙答著話,轉眼瞥見綠萼長得都甚是清麗,眼神又有點發飄。

    同這樣的人說話,簡直就是自貶身份,沈夢宜原不想理會他,但又對此人找溫柔的事頗感興趣,猜想他沒準是溫柔的舊識,只是不知道兩人從前究竟是怎樣的關係,這才按捺下性子,在綠萼耳邊輕語了兩句,自己轉身就走了出去。

    許秀才的目光跟著沈夢宜飄了出去,綠萼滿臉不情願的挪了下身子,擋住他的視線低聲道:“我家姑娘請你在醉香樓敘話,你快點來。”說完,她急匆匆跟著出去,攙扶等在馬車旁的沈夢宜上了車,這才皺著眉頭又望了站在那裡,露出滿面喜色目送她們的許秀才一眼,厭惡向車夫道:“去醉香樓。”

    佳人相邀醉香樓,這真是許秀才做夢也沒有想到的天大艷福,他多少還有一點自知之明,知道人家邀他,未必是看上了他,但這少女一看就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若是相談間能討她歡喜,若是能娶她為妻……

    許秀才越想越飄飄然,早就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也忘了要去尋思一下人家請他去醉香樓的用意,只吸溜了一下快要流出來的口水,就腳下生風似的趕往醉香樓去了。

    畢竟是在京都裡住過許久的人,許秀才雖然從前囊中羞澀,沒膽子踏入這京都第一,菜價極貴的醉香樓,但路過時沒少被裡頭飄出的酒菜香氣逗得饞涎亂吞,幻想有朝一日,懷裡揣著大把銀子,被酒樓掌櫃奉迎著入內海吃一頓的情形,因此很快就熟門熟路的趕到了醉香樓。

    瞧見外頭停的馬車時,他曉得佳人已在內等待,忍不住又心蕩神迷了一會,這才邁步進去,及至跑堂迎上來那一刻,他不由緊張的摸了摸懷裡那乾癟癟的荷包,不安的想著,既然是那女子請他來這,那一會該不會讓他掏銀子付賬吧?

    許秀才清了清嗓子,正要問那跑堂的方才有沒有兩位女子進來,就聽見旁邊有人喊道:“秀才,這裡!”

    他轉頭一望,卻是綠萼在向他招手,連忙丟下那跑堂的,就跟著綠萼進了樓上的雅間。

    推門進去,正瞧見沈夢宜坐在那裡,掀起了半邊面紗在喝茶,那殷紅水潤的脣色,細膩柔滑的肌膚,看得許秀才眼又直了。

    “坐。”沈夢宜原本不耐煩與此人說話,但被他盯得難受之極,就仿佛浸泡在污穢骯髒的水裡一樣,渾身起雞皮疙瘩,只好冷冷的提醒他坐下,希望他能回過神來,別再盯著自己不放。

    “啊……好的……”許秀才想繞到大圓桌的另一端去,貼近沈夢宜坐下,誰知綠萼卻似有意似無意擋住他的去路,還順手提起茶壺,替他倒了杯茶,擱在裡沈夢宜最遠處的桌面上,向著他道:“請!”

    許秀才半是懊惱半是慌張的一屁股往椅子上坐去,匆忙間又帶翻了桌上那一杯已然倒好的茶水,黃橙橙的茶液頓時淌了一桌,他又急忙拿手去擦,結果更是搞得桌上、手上和身上到處濕淋淋的一片,不成個模樣。

    沈夢宜見狀脣角微揚,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只是這笑容隱在面紗後面,瞧不分明,她隨即又向綠萼瞟了一眼道:“讓人絞把手巾來,順便上菜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nedoris 發表於 2011-11-18 02:42 PM

第一百七十七章 言語驚人

    不一會兒,各色菜肴就被端了上來,擺了滿滿一桌。   

    此刻已時近正午,許秀才趕早起來出了門,除了在街邊喝過一碗粗茶外,還粒米未沾牙,嗅見食物香氣後,注意力總算從沈夢宜身上暫時挪開,移到菜肴上去了,但是沈夢宜未動,他又不敢先動筷子,兩隻眼兒只是溜溜沈夢宜,又溜溜桌上的菜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咱們素不相識,冒昧請你來,實是有事相詢。”沈夢宜垂下眼,目不斜視的望著手裡的茶杯道:“就是不知該如何稱呼閣下?”

    “我…….小生姓許,名文長。”許秀才畢恭畢敬的反問道:“不知姑娘該如何稱呼?”初見沈夢宜驚艷過去後,他總算能稍稍平靜下來了,開始將往常扮慣了的穩重模樣端了出來。

    小生?老生還差不多!站在許秀才身後的綠萼,不屑地撇了撇嘴。許秀才揣著怎樣的心思,她自然看得清楚明白,心裡暗罵他沒有自知之明,想吃天鵝肉之前,也不照照自已是不是癩蛤蟆。

    “原來是許先生。”沈夢宜點點頭,但假裝沒聽見他的問題,只抬手讓道:“請用菜吧,咱們邊吃邊說。“

    她讓許秀才吃菜,自已卻連筷子都不動,只冷眼看著許秀才假裝斯文,實則心急難耐的夾菜往口裡送,等他吃了四五口,才緩緩開口道:“先生你與溫柔姑娘是舊識?“

    “嗯,是啊…….”許秀才嘴時嚼著菜,含含糊糊的應了一句,轉念一想,不對,又抬眼望向沈夢宜道:“姑娘你也認得溫柔?”

    人家請他上酒樓,就是因為聽見他認得溫柔,只是他當時的神思都不知飛到哪裡去了,壓根就沒聽見,此時一聽沈夢宜提起溫柔,反倒吃了一驚。

    “嗯,算認識吧。”沈夢宜喝了口茶,心想他今日去食鋪找溫柔,顯然不知道她已然病故,這個消息她還是暫瞞不說的好,只探問道:“不知許先生認得她多久了?你們倆是近鄰?”

    許秀才端起茶杯,將嘴裡的食物衝下喉道:“小生認得她總有一年多了,算是近鄰吧,不瞞你說,她娘當初還想將她嫁給小生呢!”

    “哦?”這一句話,倒是挑起了沈夢宜的興致,覺得自已自降身份,委屈的陪著這種人吃飯說話,還算有點收穫,因此破天荒的,眼裡露出了幾分笑意,問道:“那先生怎麼沒娶她?”

    “她…….”許秀才想起那日上溫家提親的情形,眼皮不覺跳得兩下,惱道:“小生堂堂一個秀才,怎麼會娶這種不貞不潔,沒廉沒恥的女人做正妻!”

     話畢,他忽然自覺失言,因為還不知道沈夢宜與溫柔究竟是什麼關係呢!萬一她們有幾分交情,那他這番話豈不是間接得罪了沈夢宜?於是略有些忐忑不安的抬眼去望她,正巧望見她眼裡閃過的一抹驚訝,又慌忙改口道:“其實小生也不是這個意思………”

    誰想沈夢宜對他的解釋壓根沒有興趣,打斷他追問道:“她怎麼不貞不潔,沒廉沒恥了?”

   “她……..她……….”許秀才摸不透沈夢宜究竟是願意聽他說溫柔的壞話還是願意聽他說溫柔的好話,遲疑了半晌。

    “她怎樣呢?”沈夢宜微蹙了眉頭,覺得此人說話拖拖拉拉頗為討厭。

    許秀才橫橫心,決定賭一把,再不濟也能撇清自已與溫柔的關係,只是這話當著一個少女的面,實在難以開口,他結結巴巴道:“她……..早就不是………..完壁之身了……..”

    此言一出,沈夢宜和綠萼兩人都驚呆了!

    加倍吃驚的同時,沈夢宜臉上也騰起了一抹紅暈,她飛快的掃了一眼綠萼,低頭解嘲道:“這是怎麼說的…….”難道,破了溫柔身子的人,會是陸策?

    陸策當初在聖上面前提起他與溫柔有私情,她頭一回光顧溫柔的鋪子時,綠萼也曾聽見陸策說過一句似乎是早已認得溫柔的話,可是她也見過陸策與溫柔相處的情形,兩人很生疏的樣子,不像有甚私情,何況陸策這樣的人,若是喜歡溫柔,雖不能娶她作正妻,但只納她作妾卻沒有什麼難處,何必偷偷摸摸掩人耳目?

    她思前想後,心裡一忽兒醋意波湧,一忽兒又狐疑萬分,再回想起近來陸策時常的沉默與揪然不樂,更是不甘之極!她不明白自已如此品貌,如此才情,向有京都第一美人的稱號,又與陸策自小認識,門當戶對,他怎麼偏瞧不上自已,卻去喜歡那個只會做兩手菜,滿身世俗煙火氣的貧女?還在她病逝之後還念念不忘,手裡時常把玩著一根白玉簪子,寧願對簪沉思,也不願多看自已一眼!

    “姑娘………姑娘?”許秀才見沈夢宜低著頭半天不說話,生怕自已惹惱了她,再沒心思去吃桌上那些豐盛之極的酒菜,等了再等,終於忍不住喚了她兩聲。

    沈夢宜回過神來,瞄了許秀才一眼,沉默了半晌,才硬著頭皮問道:“你………可知……….破了她身子的人是誰?”

    要她這樣的大家閨秀,在許秀才這樣猥瑣的陌生男人面前問出這種問題,其實比殺了她還要痛苦,但心裡的猜疑和妒忌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若是不能搞清楚這件事,她日後恐怕都不會安心了,橫豎這秀才出不知道她姓甚名誰,甚至連她的容貌也沒看清過,將來也不可能再見到她,她這才咬著牙,不怕丟臉的問了。

    “這種事情,她家的人怎會對小生說。”許秀才微微訝異的同時,搖了搖頭,但看見沈夢宜的眼眸裡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後,又低頭想了想道:“對了,小生似乎聽見她娘在爭吵中說過她是在什麼趙府裡被破的身子………嗯,沒錯,就是趙府!”

    那天受辱的情形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時常就會想起,而且他也不能忘記自已聽見溫柔已然失身時,所感受到的失望、震撼、羞辱與痛苦,因此那天聽見的一切,在他的反覆回憶中,早已變得清晰如昨日。

    趙府?趙和陸這兩字的音,念得再含糊也不至於混淆的,沈夢宜總算長出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略有些放鬆了,但仍不放心的問了一句,“你沒記錯吧,是趙府?”

    “不會錯的!”許秀才肯定的點點頭,瞧見沈夢宜似乎沒有生氣,眼裡還透露出幾分歡喜,這才放下了心,想探身夾筷菜到沈夢宜面前的菜碟中,偏偏距離太遠,他只好道:“姑娘你怎麼只顧說話,也不吃菜?”

    吃菜?沈夢宜厭惡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暗想難道要吃你的口水?她搖搖頭道:“我不餓,先生自吃吧,只是你知曉了那………..那事之後,又怎樣了?”

    “小生自然不會娶這樣無恥無德的淫奔女子,當即毀了婚約,將她大罵一場後就走了。”許秀才為了維護自已的面子,又開始撒謊了,當然,他也不是故意的,他那天的確是想這樣幹的,只是溫柔沒有給他機會。

    沈夢宜又詳細追問了許秀才認識溫柔的點滴,連她曾經男裝擺攤的事情都知道了,不過她一邊打探   ,一邊心裡也頗感懊愧,委難相信自已竟然會在乎一個已死之人的過往,還撂下身份去極力打聽!但是想起陸策近來失落的模樣,她又忍不住想知道更多關於溫柔的事情,也不知是想從中找出陸策喜歡她的原因,還是想證明她的確不如自已。

    兩人說了一會話,綠萼在旁聽著,總感覺許秀才之言不盡不實,待到他又開始辱罵溫柔,借機吹捧自已,那口沬橫飛的樣子讓人看著實在討厭,於是與沈夢宜交換了一個眼色,忍不住插話道:“先生既然這樣不喜歡她,那今兒為何又去找她?”

    “這個………..“許秀才聽她這樣一問,滿腹的言語頓時卡在了喉嚨裡吐不出來,梗了梗脖子,才擱下筷子慌慌擺手道:”兩位姑娘不要誤會,小生找她可不是對她有什麼情意………“

    沈夢宜和綠萼聽他這樣說,實在有點無語,她們有什麼可誤會的?若是這窮酸秀才當真對溫柔有什麼情意,有膽子上陸府去鬧一鬧,沈夢宜還巴不得在旁看場熱鬧呢!只是此刻溫柔都已死了,戲自然看不成了,她正頗感失望   ,又聽許秀才接著道…………

    “小生眼下在雲州知府莫大人那兒做文書吏,前些時日瞧見她竟拿改了名字的手實去找莫大人登籍造冊,心裡猜想她大概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將莫大人都蒙在了鼓裡,因此才想著來京都明查暗訪一趟,若是能查出點什麼實據,回去也好告訴莫大人一聲,免他通融奸人,受到連累。“

    “什麼………“沈夢宜聞言大驚,驀然站起身來,連失手打翻了茶杯都不自知,再轉頭望一眼綠萼,見她也是大受驚嚇,露出一臉蒼白無措的神色。



第一百七十八章 暗動殺機

    許秀才瞧見她們驀然色變,跟著也吃驚起來,但他回想自已說過的話,沒覺得有什麼讓人駭異的地方,於是吃驚又變成了疑惑,躊躇不安道:“怎麼?小生猜的不對嗎?”

    沈夢宜最初聽見溫柔沒死的消息時,先是極度的驚訝,待到回過神來一琢磨,就知道這事情的牽扯實在太大了!陸策和溫柔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啊!而眼前這秀才,瞧上去明顯不是什麼好東西,若是讓他知道這事,很難說他會不會以此來謀求進身,到時溫柔是死是活,她不關心,但連累到陸策,就是她不願看見的了,因此只低著頭沉默,半晌方道:“沒什麼不對的,你接著說吧。”

    這話敷衍的意味太濃,連許秀才都能聽出來,但人家不願說,他哪敢唐突佳人繼續追問?只咂著嘴道:“小生眼下倒是有點頭緒了。”

    “什麼?”沈夢宜不解。

    “小生今日才知曉她被聖上賜給陸大人為妾,論理不該出現在雲州城!”許秀才得意的晃著腦袋說出他的推斷,“因此小生料定她做的那見不得人的事,就是背夫私逃!”

    “背夫私逃…….”沈夢宜這會有點神思恍惚,緩緩的重複了一遍許秀才的話,才反應過來他究竟說的是什麼。

    “對!就是背夫私逃!”許秀才輕拍桌子道:“她還抗了聖命,這可是死罪!”他心裡這個樂呀!這兩條把柄在手上一捏,足夠將溫柔治得死死的,不過他可沒膽子替她包瞞這抗聖命的事兒,暗自琢磨著,是不是該將這事兒捅出去?

    綠萼回過神來,好笑的譏諷道:“她又不傻,幹嘛要逃啊?陸大人這樣好的夫婿,她走遍天下都沒處尋去!”

    這個問題,其實許秀才也想不明白,但他是親眼瞧見溫柔與葉昱單獨在一起住過一陣子的,於是將一切都歸結到溫柔的天性淫奔上去,搖搖頭反駁綠萼道:“你不曉得溫家還有個姓葉的,來歷不明的小子吧?小生看他倆一定是做出什麼芶且之事了,怕被發現了這才私逃!”對,一定就是這個原故!看來,他得上陸府去一趟?沒準能得些打賞,或是混個小官兒當當!

    “你這壓根就是沒憑沒據的猜測!”綠萼是見過葉昱的,覺得此人雖然不錯,但比起陸策來,還是差一截兒,若是讓她選,她可不會做這等傻事。

    “怎麼沒憑據?小生親眼瞧見他倆住在一塊的!”許秀才生怕被沈夢宜嗔他胡說,非得解說個明白。

    失身、假死、私逃、姦夫…………

    從許秀才嘴裡說出來的這種種事情都令人匪夷所思,而且極具震憾效果,沈夢宜仿佛被炸雷連劈了四五次,腦暈沉沉的,一時間真的無法消化掉這麼多信息,又聽見綠萼與許秀才在那裡爭論溫柔私奔的事情,頭漲的感覺就更厲害了。

    她很清楚溫柔離開陸策,不可能是私奔,要不陸策也不會陪著演那一場喪妾的戲了,但她真的弄不明白,他倆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若是相互喜歡,怎麼又分開?若是不喜歡,又解釋不通發生過的這些事。偏偏這種疑惑,她還只能暗自琢磨,壓根不能去問陸策,再說這許秀才嘴裡說出的話,能不能信還頗令人躊躇,只聽眼下他與綠萼的爭論就能推斷出很多事情完全是出於他的臆想。

    “姑娘,你怎不說話?”許秀才說了半天,沒得到沈夢宜一點鼓勵和回應,實在有點無趣了。

    沈夢宜抬眼瞧見他滿臉都是討好的笑,心裡忽然閃過一邪惡的念頭,這個大嘴巴的傢伙,實在不能留!就算他不知曉自個名姓,保不準也能打聽出來,回頭他出了這酒樓,還不知怎麼在人前編排自已邀他私談的事情呢!想想都有些犯噁心!再說溫柔詐死,陸策欺君的事,他沒準也能打聽出來…………

    許秀才哪知佳人轉眼間就已動了殺念,還樂滋滋的徵求她的意見道:“姑娘你說小生若是去找陸大人,告之他逃妾的行蹤,他會不會見小生?”

    沈夢宜心裡雖起殺念,但她從沒做過這樣的事,多少會感覺慌怕,一時間還真不知該怎麼結果掉許秀才這個大麻煩,這會突然聽見他說要去找陸策,先驚後喜,當即決定撂開手,將這事丟給陸策去處理,於是破天荒對著許秀才笑了一下,頗含深意道:“他一定會見你的,”

    “這就好!這就好!”許秀才歡喜的不知怎生是好了,只能不停的搓著手,來緩解心裡的興奮,正想再探問一下沈夢宜的姓名,將來飛黃騰達後也好試著上門去提親,誰想就見她站起身道:“多謝先生陪我說了這半晌的話,但眼下時辰不早了,先生也還有正經事要辦,我就不耽擱你,先告辭了。“

    話一說完,她壓根沒有給許秀才輓留客套的時間,帶著綠萼就走出了雅間,下樓時,還將跑堂的喚了過來,讓他將帳記在沈府名下,又賞了他一兩銀子,囑咐他千萬不可將自已的身份透露給他人知曉。

    出了客棧,沈夢宜上了馬車,綠萼剛想跟上,就聽她淡淡吩咐道:“你留下,盯著那窮酸,回頭我讓人來接替你。“

    “盯他?”綠萼不解道:“這樣的人,多看一眼都是穢氣!盯他做什麼?”

    “看看他是不是去了陸府。”

    沈夢宜的目光越過綠萼,望向遠處道:“若是進去便罷,若是他沿途打聽了什麼事,最後又沒進陸府,你就跟著他,瞧他到底住在何處,記牢後趕緊回來告訴我!”

    綠萼仍有些不解,但又不敢再問,只得點頭道好,目送馬車載著沈夢宜離去後,自已就避身一旁,等著許秀才從酒樓裡頭出來。

    許秀才正鬱悶著呢!他哪能想到沈夢宜竟然說走就走,連多說兩句話的機會都不給他?他原本想要追出去的,但又怕此舉太過唐突,惹得佳人生氣,反不為美,再說這滿席的酒菜,壓根就沒吃兩口,他也不捨得浪費掉,猶豫了一會,知道再追出去也來不及了,乾脆提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吃了停,停了吃,等到許秀才終於將那席酒菜統統塞進肚裡,半點也沒浪費之後,才心滿意足的挺著肚子站了起來,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然後一邊拿牙籤挑著牙,一邊哼著小曲走出了雅間。

    直到下了樓,瞧見跑堂的望了他一眼,許秀才這才覺得眼皮一跳,心想壞了,不知這席酒菜付過錢沒有,若是沒有,他該拿什麼錢來付帳?

    好在跑堂沒有讓他付帳的意思,只陪著笑道:“這位客人,您吃好了?回頭再來啊!”

    “嗯,嗯。”許秀才放了心,隨口敷衍著,方想出門,忽然又折了回來,扯住那跑堂的問道:“方才請我吃飯的那位姑娘,你可認得?”

    能在大酒樓裡跑堂招呼客人的夥計,都是閱人無數的,拿眼一溜,基本就能辨出來客的大概身份,而且知道什麼事情該說,什麼事情該爛在肚子裡頭,端的是機靈無比,何況他先前還收了沈夢宜的賞錢,眼下自然搖著頭,一臉忠厚道:“不認得!”

    許秀才心裡十分失望,只得放脫那跑堂的,轉身走了出去。

    此時綠萼在酒樓外頭已經等的腳都快麻了,既沒見沈夢宜派來接替她的人,又沒見那窮酸秀才出來,不覺憋了一肚子怨氣,暗自將許秀才的祖宗十八代都咒了個遍,這才瞧見他嘴裡叼著根牙籤,背著手,一臉沉思的從酒樓裡踱了出來,然後辨了辨方向,擇定一條路,慢慢的在前頭走著。

    綠萼不敢耽誤了沈夢宜交待下來的事情,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打點起精神,悄悄的跟在了他的身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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