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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偵探/懸疑]夏綠 -【風水學園.二】神風的姬巫女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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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2-16 11:53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內容簡介】

石娜的最大危機!情敵登場!!
劇情更緊湊、精彩的『風水學園2 神風的姬巫女』隆重登場!!

見習魔法建築師榎小角雖是學生,卻擁有出類拔萃的本領。

他與東日流、石那、志摩一組,欲捕獲「野生式神」,完成學校交付的課題,卻受到大量八咫烏包圍,情況十分危急。千鈞一髮之際,救了他們的,是流浪巫女‧小祝,同時她也是小角多年不見的青梅竹馬。
小祝心地善良、賢淑端莊,又煮得一手好菜;面對這最強的情敵,石那焦慮不已。只是,小祝似乎隱瞞了「某件事」……姑且不論情敵,目前靈峰富士已產生異變,且看在學魔法建築師一行人的大奮戰!!
能守護讀者遠離髒東西(?)的「風水科幻喜劇」第二彈,千萬不能錯過哦!!在滿載美少年、學生服、巫女、貓耳娘、美青年妖怪的學園裡,看學生魔法建築士.榎小角如何運用風水解決各種離奇事件!



【作者簡介】
夏綠,日本小說家,漫畫原作者。京都大學大學院理學研究科博士,國家公務員一種試驗合格,日本分子生物會會員,宇宙作家Club會員。原為四格漫畫家,曾經兩度獲獎,1993年投稿參加第一回ABC廣播劇劇本大賞,最終輪選時被淘汰。1994年奪得第6屆ファンタジア(fantasia)長編小説大賞佳作而出道,並開始使用筆名「夏綠」。作品有《葉綠宇宙艦泰勒里安》(葉緑宇宙艦テラリウム)、《風水學園》(風水學園)、《戰姬》(戦姫)和《ぷいぷい!》等。



原日文書名:風水學園2 神風の姫巫女

原所屬文庫:MF文庫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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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2-17 03:15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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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觸三輪之祝祀杉之罪欺與君相見難

(見不到心愛的你,莫非是因爲我觸犯了禁忌,以手觸摸供奉三輪山神的神官所祭祀的神衫所受的報應嗎?)
                                                        ——萬葉集——


一章狩獵式神

雖然知道正值梅雨季節,但忽陰忽雨的天氣還是讓人心煩氣躁,已經好久不見太陽的蹤影了。


草薙魔法建築專門學校培育的是職業魔法建築師,他們操縱風水解決家靈制造的麻煩。在這個霪雨霏霏的季節,因爲無法使用操場,課程主要都以在教室進行的實習爲主。


  “今天要教各位同學憑坐封印之術,都拿到教材了嗎?”


  具備凜然美貌的女教師天野探女用眼睛掃射過二年A班的三十名學生。每個學生的桌上都放著一個塞有棉花的桐木箱子,箱子裏裝著彈珠大小的水晶球。


  黑板上擺飾有一尊葉衣觀音的法像。葉衣觀音乃是魔法建築業的守護神,淨化惡靈入侵的房屋所用的“葉衣觀音安宅術”更是該校學生們的必修課程之一。


  “探女美眉,伽羅不喜歡進去這麽窄的地方喵。”


  坐在榎小角書桌上突然舉手發言的是他的式神,白貓的化身?伽羅。伽羅有著白色的耳朵和尾巴,外表看似13歲左右的少女模樣,但其實她的腦容量與一般的貓沒有兩樣。


  “你叫我……探女美眉?”天野老師銳利的目光一閃。小角連忙叫道:
“憑坐封印!”


  “唉喲!”


  伽羅全身被白色的光芒包覆,一眨眼就被吸進桌上的水晶球裏了。被關進水晶的她驚慌失措地敲打著球體的內壁,用蚊子一樣小的聲音叫道:

  “太過分了!竟然把人家關到這種地方喵,小角——放我出去喵!”


  “真的惹老師生氣可不是被關到珠子裏就能解決的,你就暫時安分地待在那裏吧。”


  有著帥氣的五官再加上高人一等的魔法建築技巧,使得小角在班上女生之間相當受歡迎。不說話時的他可說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美少年,只是個性有些孩子氣,常爲了逞口舌之快而與人起沖突。


  “喲,我才在課堂上講解過一次,就已經能完成這麽成功的憑坐封印呀。真不愧是榎同學。”


  天野老師線條優美的嘴唇浮現出滿意的笑容。其它同學的式神都是神格遠不及伽羅的使魔之流,不是在桌上跳來跳去,就是在教室的天花板飛來飛去,沒有一只肯乖乖的進入憑坐珠裏頭。


  “氣死人了,根本就封不進去嘛!榎同學一試就成功了,我還以爲很簡單呢。”


  “小角同學真的太厲害了,不愧是去年的全校模範生。”


  女生們對小角投以熱情的視線。但是,在這個班上還存在著另一股對等的勢力。


  “榎小角算什麽啊!這種小事我們東日流大人也能輕松解決!”


  “就是說咩,東日流大人要不是因爲去年意外住院,全校模範生哪有榎小角這種野猴子的份啊!”


  班上那些稍微會打扮、比較成熟的女孩們紛紛出口捍衛她們的偶像,也就是前年的全校模範生谏早東日流。


  東日流因爲實習時發生意外被留級了一年,在班上是身高最高外型最穩重的男生。在意外中變成銀色的頭發和不帶感情的五官更加襯托出他酷酷的形象,在班上和小角各占一半的人氣……


  話雖如此,他本人卻好像對女生完全沒興趣一樣。在東日流心中只是一心一意的,對奪走自己全校模範生寶座的小角懷有一種敵對的心結而已。


  “話說回來,不要隨便叫別人野猴子好嗎。本大爺有做過什麽讓你們恨之入骨的事嗎?”


  面對著滔滔不絕的東日流親衛隊,小角做出了反駁。此時天野老師用細長的指揮棒敲敲手掌說:
  “同學們不要聊天,給我專心實習!先把自己的式神封印到憑坐珠裏!”


  “那個、老師……”淺間石那舉手發問。石那是個短發的少女,活靈活現的大眼睛和生動的表情是她最大的特色,個性開朗又活潑,只是太過直腸子又有點脫線。小角從五年前開始寄居在她家裏經營的神社。


  “什麽事?淺間同學。”


  “爲什麽一定要把式神關進這種珠珠裏呢?像因幡保持現狀也一點不礙事啊。”


  在石那桌上的是一只網球大小的式神——因幡。它是只耳朵像翊膀的白兔,現在正輕盈地跳躍著。


  “式神只要被召喚到人界,就會不斷消耗術者的靈力。不過把它們封在憑坐珠裏就能節省靈力,使一個術者得以擁有複數的式神……也就是說,對于將來要成爲操縱式神專家的人來說,這堂實習是不可或缺的。”


  聽到天野老師的說明,站在石那桌子不遠處的亞彌露出不安的神色。


  “複數的……式神?”穿著鐮倉時代和服裝束的金發少年亞彌,外表看來大約十四歲,是東日流所有的式神。狐神所化的他,有一對金色的狐狸耳朵和九條尾巴,纖細的容貌帶著水晶般的透明感。

    亞彌乖乖地站在主人東日流的座位後方,卻忍不住向他投以擔心的眼神:
  “那、那個……東日流少爺,您除了我以外也打算持有其它的式神嗎……?”


  亞彌蔚藍的大眼睛裏濕潤地泛起了淚光,東日流不耐煩地歎了口氣。


  “……不要想些多余的事。”


  “可是……東日流少爺……”


  面對東日流冷淡的回應,亞彌心頭一酸,眼淚差點掉了下來。一旁充滿正義感的石那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道:   

  “亞彌你不用擔心啦,我們學校在計算式神培育方面的成績時,是以一匹式神在四年修業過程中成長的程度來計算的。”


  “可、可是現在練習的憑坐封印之術,不就是爲了讓術者擁有第二匹式神的實習嗎?”亞彌大大的雙眼淚水盈眶。


  石那的青梅竹馬,坐在附近座位的秋津志摩,是個看起來很不起眼、綁著雙辮戴著厚眼鏡的女孩。不太有存在感的她也舉手問道:

  “老師,我一輩子除了我們家比彌之外不打算再養其它的式神了,這樣我還是得學習這個憑坐封印之術嗎?”


  她話中所說的式神比彌,是一只有貓那麽大的毛毛蟲。它似乎也在擔心自己會失寵,不安地緊緊攀附在志摩頭上。


  “憑坐封印之術所能應用的對象不只是自己的式神,在魔法建築進行中也能用來封印其它搗亂的式神以及魑魅魍魉,所以不用再找借口了,乖乖實習吧。”


  學生們婆婆媽媽的態度讓天野老師有點厭煩,這時她突然靈機一動,睜大了眼睛說:
  “……對了!把憑座封印之術跟狩獵式神這兩個實習結合起來應該不錯。”


  “狩獵式神?”聽到天野老師帶著一絲危險氣息的話語,石那皺起眉頭,志摩連忙把心愛的比彌抱緊。


  “不!我決不讓別人狩獵我們家比彌!”


  “喂,你家比彌流出奇怪的黃色液體囉。”小角指指比彌,用僵硬的聲音吐嘈。


  “並不是叫你們狩獵自己的式神,而是讓你們去捕捉最近引起問題的野生式神。”


  “哦,野生式神啊,原來如此……”小角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


  草薙魔法建築專門學校在學生入學時,會分配給每個學生一匹式神。將來畢業成爲魔法建築師後就能擁有並操縱該式神,因此學校的所在地——東京都江戶川區常常可以看到式神的蹤影。其中像伽羅、亞彌一類高等神格的式神相當稀少,大多是一些寵物等級的式神罷了。


  但是當學生中途退學,或是放棄魔法建築師的職業時,就不再需要式神。正常來說,他們所持有的式神必須經由學校地下的“糷妤K室”送還到異世界去,不過也有些式神就這樣被丟棄在這一帶。由于術者不再提供賴以維生的靈力,野生式神就開始翻垃圾堆覓食,或襲擊擁有靈力的人類,這種叫人擔心的情形日益嚴重。


  “說起來最近野生式神的確是增加了呢……”


  小角才說完,石那面色凝重地說道:“小角因爲腳受傷請假了一陣子所以不知道吧,最近可是常常有附近居民到學校來抱怨呢。”


  “不過提到野生的式神,是指它們把垃圾弄得到處都是的事嗎?那更應該怪那些明明規定在早上倒垃圾,卻不守規矩偏偏在晚上倒垃圾的人吧。”


  “身爲一個術者,有心理解妖魔的立場固然不錯,但是對這次的案子完全不能抱有婦人之仁。”天野老師無情地對小角這麽說。


  小角歪頭問道:“此話怎講?”


  “因爲這次民衆會到本校來陳情,是由于野生式神已經凶暴化,並且開始襲擊人類了。”


  “您說……式神會襲擊人類?”亞彌睜大了眼睛驚訝地仰望著天野老師。


  “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的!與人類相處慣了、乖巧聽話的妖魔才能當式神,式神與惡鬼就好像狗跟狼的差別一樣,即便是野生的式神也決不可能襲擊人類的!”


  “……但是換個角度想,狼會害怕人而主動躲避,但是野狗卻因爲跟人熟稔而對人無所懼怕不是嗎。”東日流不帶一絲感情地說。
  話剛說完,亞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盈滿了淚水。


“東、東日流少爺!亞彌絕不會做出那種大逆不道的事的!”


  “就是啊,東日流。被你說成這樣亞彌太可憐了。”


  石那語帶責怪地對東日流抱怨,而東日流則一臉厭煩地瞪向石那。


  “……能不能請你不要多管閑事。”


  “什麽叫多管閑事啊,你難道就不能用溫柔一點的語氣對亞彌說話嗎?”


  “要如何對待式神是我的自由吧。”


  東日流低沈地說完這句話後就不再理會石那。石那一口氣憋在肚子裏,把臉頰脹得鼓鼓的,她的式神因幡也把身體鼓成球狀表示生氣。


  這時志摩有些疑惑地說道:“我倒不是在幫亞彌撐腰,可是平常都很乖巧的式神會去襲擊人類,還真的叫人有點難以置信呢。”


  其它的同學立刻插嘴:

  “話不是這麽說,我自己幾天前在放學途中就曾經被野生式神給攻擊,幸好我馬上逃進附近的屋子才幸免于難……”


  “我也是。大概一個禮拜前被攻擊過,好不容易照料到現在的式神也被吃掉了,還不得不從門之密室重新領取新的式神呢。”


  聽到這番話,小角用懷疑的眼神望向桌上的憑坐珠。


  “被吃掉了……?”


  憑坐珠裏的伽羅用力地搖搖頭否認。


  “不是伽羅做的喵!人家到目前爲止,也才吃掉過石那的金魚跟藻臥同學的蝾螺鬼而已喵!”


  “蝾螺鬼?……這我倒是沒聽過啊。”


  小角挑起了眉毛准備興師問罪,說溜嘴的伽羅連忙捂住嘴巴。


  “慘了喵。”


  “你你你你之前還想要把我的入內雀給吃了不是嗎?沒想到把我之前照顧的蝾螺鬼生吞活剝的凶手也是你啊?”


  最大特色就是沒有特色的少年——藻臥束鲋聲音顫抖地發出控訴。伽羅則在憑坐珠裏可愛地搓著雙手道歉。


  “對不起喵,人家在打掃神社時找到了一個烤肉架,才會敵不過心中的誘惑喵。”


  “烤、烤肉架!你竟然把我家蝾螺鬼送上烤肉架烤來吃!我的蝾螺鬼啊!”


  “正確地說,應該是帶殼烤喵。先打開殼口的蓋子倒醬油進去,再擠點酸橘汁調味……”
  “我不想聽你是怎麽用講究的方法吃它的啊!”


  “真的很對不起喵!聽說如果好好養可以長到十公尺的,他才長到三十公分就被我吃掉真是太可惜了喵。”


  “我又不是想把它養到十公尺再吃,榎同學!你的式神到底是看我的式神哪一點不順眼啊!”


  藻臥同學太過激動,都破音了。被疲勞轟炸的小角歎了口氣:
  “不好意思啦,大衆臉。”


  “不、不准叫我大衆臉!”藻臥同學更加激動了。


  小角困惑地說:“可是你名字太難念了,臉又那麽平常……”


  “那也不准叫我大衆臉啊!”


  藻臥同學趴在桌上痛哭了起來,石那蹙眉對小角的態度不予苟同。


  “你這家夥是寵物做了錯事還幫著撐腰的惡霸啊?態度真差。”


  “對你的金魚我也道過歉了啊。再說都是大衆臉自己盡養蝶螺啦、入內雀啦這些下酒菜類,式神才會被吃掉的。”


  “跟你說不准叫我大衆臉,而且我的式神也不是下酒菜更不是食物啊!”藻臥同學一邊啜泣,一邊對小角怒吼。


  小角不太愉快地小聲抱怨:“沒辦法,誰叫式神也不過是動物呢。弱肉強食也是沒法避免的啦。”


  “式神彼此弱肉強食也就算了,但我還是不能相信它們會襲擊人類。更何況它們都是曾經被飼養過的乖寶貝啊……”

 志摩擔心地說,“再加上,從門之密室被帶出來的式神必須先經過老師們的篩選。所以那些無法與人類親近,或是可能會加害于人的,應該早就被刷掉了才對。之前不是有人帶了鐮鼬來結果沒過關嗎?雖然它個性很乖巧,但是一害怕就可能不分敵我而傷到人……”


  “這麽說起來的確是有這件事哦。連經過多道關卡小心篩選的式神都會變得凶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小角摸著下巴沈思,石那則用複雜的表情繼續道:
  “還有啊,日光的猴子最近也傳出攻擊人類的傳聞……”


  “把猴子跟我們式神混爲一談太沒禮貌了喵!”在憑坐珠裏面的伽羅忿忿不平地跺腳。


  天野老師站到小角與東日流的中間:“總而言之,想要調查式神暴走的原因,就必須先抓一些野生式神來當作參考樣本才行。所以,這次的狩獵式神實習你們得加油囉,第一小隊。”


  天野老師說完拍拍兩人的肩膀。


  小角慌慌張張地對這項公布提出異議:“慢、慢著!你說誰跟誰是第一小隊啊!”


  東日流也滿臉不悅,緩慢但明確地搖了搖頭。


  “要我跟這種小毛頭組隊……在上個月的校外實習就已經受夠了。”


  “小毛頭礙到你啦!本大爺才要抱怨呢!你這王八蛋!”


  小角血液直沖腦門,惡狠狠地槓上東日流,東日流也一臉不滿地瞪著小角。天野老師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大家都已經深深了解,你們兩位的交情已經壞到水火不容,還把對方當宿敵了……唉。”


  “那就讓我跟班上其它人組隊……”


  小角才說到一半,就被天野老:J幣無情地打斷:“小隊是照座號編成,而座號是照名字發音排的,谏早東日流、榎小角。誰叫你們剛好就是座號一號跟二號呢?不滿的話,就改個姓吧。”


  “東日流大人!請不要客氣,盡管用我的姓吧!”


  東日流親衛隊的女孩們不放過任何機會,紛紛高聲地尖叫。輸人不輸陣,喜愛小角的另一群女孩們也開始自報姓氏:

  “那小角就用我的姓吧!”


  “我是家中姐妹的大姐,爸媽一定會希望有個招贅女婿的!”


  “喂!你們扯到哪裏去啦?”


  看到小角被一群女孩你爭我奪,石那有點亂了陣腳。在旁邊看好戲的志摩把表情藏在眼鏡底下“噗嗤”竊笑。


  “什麽嘛,你在偷笑什麽!”


  石那滿臉通紅,生氣地說。志摩臉上又浮現出一抹笑意:
  “沒有啊,我平常的表情就是這樣啊。噗嗤。”


  “你看,你剛剛又‘噗嗤’地笑了吧!”


  天野老師站到怒不可遏的石那背後,乾咳了一聲,石那隨即噤聲不敢再說話。


  “還有心情聊天哪,你們也一樣是第一小隊喲。”


  “什麽?第一小隊……那不就跟小角一起嗎?”


  “秋津志摩跟淺間石那,你們是女生座號的開頭第十六號跟十七號。有什麽不對嗎?”
  “啊,原來是這樣。”


  石那喜形于色,臉頰泛起淡淡紅暈。但是小角和東日流的支持者那邊卻同時響起了高分貝的慘叫。


  “過分!人家也想跟東日流大人在同一隊的說!”


  “快跟我換,石那!反正你每天回家都能跟小角同學相處不是嗎!”


  “最重要的是,秋津同學從以前就沒什麽存在感,而且應該對小角同學或谏早同學都沒有興趣吧?讓她跟兩個白馬王子在同一隊,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換人換人!”


  女同學們哀聲四起,讓石那不知該如何是好,無計可施的天野老師也只能塞起耳朵。小角深深歎了口氣,對東日流說:

  “你也管管自己的粉絲吧,只不過是分個小隊而已,就叽叽喳喳地吵個不停,又不是小學生要去遠足。”


  “……那是她們自己起哄,與我無關。”


  東日流冷冷丟下一句話就轉頭不管,亞彌努力地幫東日流辯解:

  “一、一點都沒錯!這不能怪東日流少爺,東日流少爺從一開始就沒把她們當朋友,更不用說什麽粉絲了!而且,小角先生的愛慕者還不是一樣吵鬧不休!”


  “先不說這個,谏早,你這家夥獨占了班上一半女生的人氣還這麽拽,讓人很不服氣啊!”


  忌妒的火苗不知不覺地蔓延開,男同學們也吵鬧了起來。在戰火喧天的教室裏,志摩呵呵一笑,緩緩擡起頭來。


  “沒錯,我既對谏早同學沒有興趣,也對榎同學沒有意思。”


  沈穩的聲音,讓教室像被潑了一桶水一樣安靜了下來。志摩的眼鏡突然閃出了光芒。
  “但是我對‘谏早同學與榎同學的關系’,卻抱有極大的興趣跟好奇心。爲了要好好地觀察他們兩人,我覺得遵照老師的指示用座號分組才是最好的辦法。”


  在講到引號的內容時,志摩還勾了勾雙手食指和中指做出強調的動作。


  瞬時,原本吵鬧不休的學生們紛紛安靜得像是時間被凍結了一樣,只有永無止境的沈默支配著整個空間。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劃破寂靜的是小角高亢的聲音。


  “爲什麽要加上引號啊?而且我幹嗎非得跟這種家夥配成一對呢!”


  東日流壓抑著怒氣,只是按著額頭沈默不語。因爲他知道如果像小角一樣反應激烈,只會正中志摩的下懷。


  “爲什麽?那要不我換個說法好了,‘谏早同學X榎同學’你覺得怎樣?”


  在乘號的地方,志摩把兩手的食指相交成打叉的樣子。


  “所以說爲什麽要加個乘號啊!”小角瘋狂地大叫。


  班上的女孩們面面相觑,偷偷地交頭接耳著。


  “……乘號的意思,果然是‘斷背山’嗎?”


  女同學們開始此起彼落地用手指做成打叉的樣子。盡管小角氣呼呼地,東日流還是覺得這種事無聊到不需要作反應,一點都不把周遭的吵鬧當一回事。


  “班上最受歡迎的兩個男生竟然是那種關系,莫非他們感情不好只是爲了掩入耳目嗎?”


  “某種意味上,這的確是讓人臉紅心跳的橋段,不過情侶念一樣的學校不符合同人志情節吧?”


  “可是,撇開像幹扁四季豆的石那不管,谏早同學的本命應該是亞彌吧?”


  “剛剛是不是有誰說我壞話啊!”


  石那怒吼著向四周望去,其它的學生們連吭都不敢吭一聲,只是沈默地看著小角跟東日流兩人。


  “老師您看,終于安靜下來了呢。”志摩甜甜地笑著。


  “是啊,不過安靜的代價是在大家心中留下了馬裏亞納海溝一樣深的疑惑。”天野老師聲音僵硬地說。


  “總之,其余的同學也四個四個照座號組成小隊;第六和第七小隊則各是五個人一組。另外,第一小隊的女生聽好了!”話鋒一轉,天野老師用手指著石那和志摩:

  “關於你們兩個,因爲同一隊的男生與你們實力相差懸殊,所以不要成爲他們的負擔。但是,也不許摸魚把工作都推給他們哦!”


  “她們摸魚的話搞不好還能快點解決呢。”


  小角嫌麻煩似地喃喃自語,天野老師用嚴肅的眼神看著他:

  “榎同學,想成爲一流的魔法建築師,團隊合作也是相當重要的一環。哪一天當你收了徒弟,就有邊掩護實力較弱的人邊進行教育的必要,知道了嗎?”


  “如果收到像石那這種徒弟,那本大爺情願一生獨自闖蕩江湖。”


  “喂!你這是什麽意思嘛!”


  對于石那的怒氣,小角哼一聲別過頭去不多加理會。天野老師這時有點火上澆油地說:

  “小角固然過分了點,但是他說的也不無道理。想要成爲一流的魔法建築師,就先要學會如何在工作場合上不拖累同伴。你學會憑坐封印之術了嗎?”   


  “那、那個,我還……”


  石那緊張得口齒不清。不管她再怎麽努力,因幡還是不肯乖乖地進入憑坐珠,只是辜負著主人的期待在書桌上跳啊跳的。反觀志摩倒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臉上掛著笑容回答道:

  “您放心吧,老師。看,就快進去了哦。”


  在溫柔的語氣掩飾之下,志摩打算用蠻力也要把比彌塞進水晶球裏,雙手不斷地擠壓它。


  “秋津同學,你的式神好像流出黃色的液體了喲。”天野老師壓低聲音吐槽。


  狩獵式神就在當天下午舉行,每個小隊分別領到一顆憑坐珠。


  在陰霾而厚重的雲層底下,小角、石那、東日流和志摩所組成的“第一小隊”正在他們的指定範圍實習,巡視位于學校附近的住宅區道路。


  “呼啊~我再也不想被關到憑坐珠裏了喵,全身僵硬得骨頭都發酸了喵。”伽羅邊伸展筋骨邊說。


  走在隊伍前端的是東日流,跟在他身後的亞彌苦笑道:“憑坐珠之中的確是又狹窄又透不過氣,會讓人産生壓力呢。”


  “所以說啊,平常才不會有人把自己的式神放在憑坐珠裏頭哩。萬一受不了壓力,式神和主人的感情疏遠,搞不好會落跑呢。辛辛苦苦培育的式神如果跑了,自己的成績也會大打折扣啊。”


  “原來小角只在意成績的事喵?你就乖乖地承認可愛的伽羅不在身邊你會寂寞吧喵。”


  伽羅從背後緊緊抱住小角,雙手繞著他的脖子。


  小角痛苦地呻吟:“白癡!快放開、我要死了!”


  “因爲伽羅不在身邊而寂寞得快要死掉喵?小角真是惹人疼愛喵。”


  “他不是在比喻,是真的要死啦!蠢貓!”


  石那趕緊把伽羅從小角身上拉開,小角上氣不接下氣地咳嗽著。一旁的亞彌看著他們的胡鬧,心中既覺得好笑又不禁感到羨慕。


  伽羅因爲連腦子都是一只貓,所以能開朗的一點也不拐彎抹角。如果自己也能像她一樣坦蕩蕩地不畏懼任何事,誠實表達喜歡的心意該有多好……一想到這裏,亞彌怯生生地朝他的主人——東日流投以詢問般的眼神。


  東日流心不甘情不願地與小角一行人共同行動,所以走在離隊伍相當遠的前方。他的背影就像是斷崖絕壁一樣冷峻,仿佛拒絕著任何人的采訪一般。亞彌再怎麽努力,仍然無法擠出一點勇氣接近那個背影,只能繼續輕聲歎息。


  “小東東!離大家太遠會危險喵,搞不好會被敵人襲擊喵!”


  那個距離亞彌仿佛有十萬八千裏的背影,被伽羅的貓掌咚的一聲就搭上了。出乎意料的一擊,讓東日流差點向前撲倒,順帶咳了一聲。而亞彌被眼前的情景嚇得目瞪口呆。


  “……伽羅小姐果然是最強的啊……”


  “幹什麽!你這只妖貓!”

  東日流破口大罵,隨即拔出插在腰間的五钴杵,嚇得伽羅趕緊躲到小角背後。


  “不要砍我喵,東日流你反應太激烈了喵,”


  “喂!不要拿別人當擋箭牌啊!”小角慌張地叫道。


  東日流揮動五钴杵,往小角的方向發足奔來。


  “南無遍照金剛!”


  東日流一面奔跑一面高聲詠唱咒語,五钴杵隨即伸出了長約兩公尺的銀色光劍。伽羅和小角嚇得臉色發青不能動彈。


  “東日流該不會想把我們兩個一起砍了喵?”


  “快住手啊東日流!冷靜一點!”


  兩個人不由得都閉上了眼睛。但是東日流卻在腳底使勁後一躍而起,接著將小角的頭當作踏墊往上躍去。


  “痛死我了!”


  頭上被踩了一腳,小角往後躺倒。以灰色的天空爲背景,制服下擺隨風飄揚,高高躍起的東日流看起來就像是大型的飛鳥,而他的周圍真的就有一團呈鳥形的扭曲氣流。小角驚訝地睜大眼睛:

  “那是什麽?”


  “南無遍照金剛!”


  東日流揮動五钴杵之劍,劍氣一閃的軌跡形成一道銀白色的新月。


  “嘎啊啊!”


  扭曲的氣流被斬擊後,出現了魔物八咫烏的形影。八咫烏展翅的寬度幾乎等同一個成人的身高,外表像是一只金色的巨大烏鴉。被一刀兩斷的八咫烏宛如紙片一般輕輕地落到地上。


  伽羅驚魂未定地眨眨眼:“原來不是要把伽羅砍成兩半啊喵?太好了喵……”


  石那和志摩也打從心裏佩服起東日流來:

  “太厲害了,我一點都沒有察覺八咫烏就在附近呢。”


  “我們連一點氣息都沒感應到,真不愧是谏早同學啊。”


  相較之下,小角卻握著之前被配給的水晶球滿臉遺憾地說:
  “話說回來,幹嗎二話不說就把它殺了啊?老師不是吩咐我們要把野生式神封印,帶回去當參考嗎?”


  “……同情心不該用在這種下賤的不潔之物身上。”


  東日流冷冷地放話。附帶一提,不潔之物指的乃是那些帶著邪惡之氣的異界魔物或惡靈。


  “才不是同情,我是考慮到成績啊!本大爺要快點成爲一流的魔法建築師才行,沒空陪你這種有錢人家的少爺慢慢留級!”


  “……耍嘴皮子小心咬到舌頭,榎小角。”


  “兩位少爺,現在不是起內哄的時候!”


  亞彌望著天空大喊。不知何時,一行人的頭上已經盤旋了超過幹只的八咫烏,正發出詭谲的叫聲來回飛舞著。


  “嚇死人了喵!爲什麽八咫烏會這麽多啊喵!”


  “在東京沒有烏鴉的天敵,所以過度繁殖。之前因爲都知事在高爾夫球場被襲擊,驅逐烏鴉的議題曾經一度炒熱,沒想到連八咫烏都這麽多啊。去……”


  小角高高舉起憑坐珠,水晶裏放射出的金色光芒以螺旋狀不斷增幅,並將盤旋在上空的八咫烏卷入其中。


  “好,看我的憑坐封印!”


  小角高聲詠唱的同時,金色漩渦消失在水晶球裏。往裏面一看,只見水晶內部透明澄澈,沒有任何式神被封印住的跡象,小角不禁皺起了眉頭。


  “怎麽搞的?”


  “小角先生,小心後面!”


  亞彌大聲疾呼,一只八咫烏如離弦之箭一般朝小角的背後俯沖下來。小角瞬間側身避過,來不及收勢的八咫烏撞上附近民家的水泥圍牆,蹭開了一個大洞。


  “哎呀!我家的圍牆啊!”住家裏傳出女性的慘叫。


  “真的非常抱歉,修繕費用請向草薙魔法建築專門學校索取,不好意思!”


  石那低頭道歉。小角勘查八咫烏在水泥圍牆上開的大洞,沒有發現式神的屍體,只是散落著一支金黃色的羽毛。


  “原來如此,我知道謎底了!”小角喃喃自語,把視線移向路面上。


  先前被東日流一刀兩斷的八咫烏屍體所在地,現在只剩下一支被斬成兩半的金色羽毛。


 東日流冷靜地拾起被切斷的羽毛

  “……原來敵人也會使用憑坐封印之術。”



  “難怪剛剛我們完全沒有察覺到那只八咫烏的氣息。”


  小角看著東日流手中的羽毛說。伽羅百思不得其解,問號在眼睛裏打著轉。


  “你們不要自己懂了就算了喵,說清楚一點讓貓也能懂好嗎喵!”


  “真正的敵人只有一只,剩下的全都是它以羽毛爲憑坐珠,注入靈力的分身。”


  “……也就是說,像孫悟空用頭發制造的分身?”石那眨眨眼睛說道。


  “嗯,就是這樣。知道這件事就好辦了,讓我把本體揪出來吧!”


小角的右手燃起了熊熊火焰,側身奮力一投,火焰像高空煙火一樣往上噴射。


  “神火火出見!”


  熾熱的火焰把盤旋在上空的八咫烏團團包覆,它們本體是一只只的羽毛,因此像紙片一樣在轉瞬間就燃燒殆盡,連灰燼都不留。


  “伽羅也來幫忙烤小鳥喵,紫電一閃喵!”


  伽羅像導電一般微微顫抖,在身體裏産生了電流。接著體表流竄出藍白色的電光,把十幾只八咫烏燒成了焦炭,羽毛的灰燼像雪花一樣飄落。


  對東日流來說,區區八咫烏根本不足爲敵。他舉起右手的食指跟中指,左手還插在制服的口袋裏,淡淡地結起九字之術的印。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銀色的格子應聲飛上天空,把數十只八咫烏一起切成碎片。


  “狐狗狸狸!”


  亞彌也未使出全力,雙手如忍者般結印,接著像開槍一樣伸直手臂指向天空,從指尖放出暗紅色的狸火火球。狸火是他的狐狗狸之術當中威力最弱的一種,火焰的溫度也不高,只能點燃木頭罷了。

 雖說如此,用來打倒八咫烏的分身已經是遊刀有余,它們一只只都像紙片一樣焚毀,隨風而逝。石那看著不斷銳減的八咫烏,對志摩苦笑道:

  “我們的實力果然差太多了,這樣根本就幫不上忙嘛。如果讓我的因幡出戰,要不了多久一定會變成八咫烏的俎上肉吧。”


  “是這樣嗎?我倒想試著幫幫忙呢。”


  語畢,志摩用雙手把比彌朝向上空高高抱起,壓迫它的腹部叫道:
  “一網打盡,發射!”


  詠唱的同時,從比彌的口中噴射出小瀑布一樣的白色絲線,隨即交纏成網狀把二十幾只八咫烏捆住。被黏稠的絲線所困而無法動彈的八咫烏紛紛掉到地面,變回原本的金色羽毛。


  “想不到你沒有存在感,卻蠻有實力的嘛。”小角朝著志摩佩服地說。


  石那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好厲害,我一直以爲志摩的等級跟我差不多呢……”


  “呵呵呵,包在我身上吧。一網打盡、連續發射!“


  志摩手中的比彌頓時像一台小鋼炮一樣,不斷對著八咫烏噴射白色絲線,敵人的數量又直線減少了。石那伫立在不斷飄散的金色羽毛中,茫然無所事事。


  “這下子,該不會只有我一個人在礙手礙腳的吧?”


  看著志摩勇敢的英姿,石那不禁著急了起來。說時遲那時快,一只八咫烏向石那俯沖而來,石那發現時已經太遲,肩膀被銳利的爪子抓住帶往天空去了。


  “呀啊!”


  “石那!”小角擡頭觀望,可是一瞬間從飄揚的裙子裏好像看到某種白色的東西,又慌張地低下了頭。


  “抱、抱歉!”


  “不要管那麽多了,快救救我啊!”


  石那被抓到距地面約二十公尺的高空,離房舍的屋頂也有相當的距離。抓著石那肩膀的八咫烏這時發出冷酷的嘲笑聲:

  “不要這麽害怕嘛,你們高中女生不是最喜歡到遊樂園玩那些刺激的遊樂設施嗎?”


  “話是這麽說,但是我對沒有安全帶的自由落體可是敬謝不敏哦!”


  石那說完才發現自己背上的八咫烏在講話,嚇了一跳。不知不覺,八咫烏已經幻化成一只寬度足足有五公尺多的金色巨鳥。


  “那家夥就是本體吧喵!紫電一……”


  小角急忙捂住想要攻擊的伽羅的嘴巴:
  “如果把它打下來怎麽辦?連石那都會摔成扁扁一片哪!”


  “反正石那本來就很扁了喵。”


  “伽羅,等我下去一定宰了你!”


  “總之不准攻擊就是了!”


  小角大喊,伽羅不服氣地鼓脹了雙頰。巨大的八咫烏笑道:
  “想要這丫頭活命的話,就乖乖別出手,也不准攻擊我的分身們。”


  八咫烏的分身們繞圈飛舞,將小角一行人團團圍住。


  “喂!你在打什麽主意?”


  “那邊的兩個小毛頭,你們過人一等的靈力我要了。敢反抗的話,我就把小丫頭大卸八塊!”


  因幡拼命拍打翼型的耳朵,用身體撞擊八咫烏想要救石那。八咫烏用不耐煩的眼神望著它:

  “我剛剛說的你沒聽到嗎?礙眼的兔子,當心我把你主人殺了!”

  受到驚嚇的因幡,立刻鑽進石那的制服懷裏躲起來。小角皺皺眉頭,對著八咫烏大喊:

  “靈力?只不過是只鳥,放什麽大話!如果想要飼料的話,盡管去翻那些不按時傾倒的垃圾吧!”


  “竟敢愚弄我!不可原諒!我的名號叫飯繩,只要吸收了你們的靈力,我就能成爲統治東京的偉大烏鴉之王了!”


  飯繩用力拍打翅膀,抖落數十根羽毛,每一根都化成新的八咫烏。


  “饒了我吧,環保問題可不是我的專長。”小角輕輕地聳了聳肩。


  “只不過是只畜牲,快點解決了吧。”東日流無情地撂下話,志摩連忙反對道:
  “不行啊,你會害死石那的!”


  “……好了,晚餐時間到啰。我要把附在你們身體深處的靈力全都抽出來!”


  飯繩一聲令下,伺機而動的八咫烏們便一齊撲向小角一行人。


  “王八蛋!”


  小角滿臉忿恨地怒吼,八咫烏們的利爪尖喙無情地抓傷小角的肩膀,鮮血如雨點般四濺;伽羅身手矯健躲過攻擊,亞彌卻被翅膀擊中臉頰臥倒在地。


  東日流用冷峻的眼神瞪著沖向自己的八咫烏們,拔出五钴杵之劍詠唱咒文。


  “南無遍照金剛!”


  銀色的光劍在空中留下璀璨的軌跡,試圖攻擊東日流的那些八咫烏們像紙屑一樣四處飛散。


  小角大驚,難以置信地看著東日流:

  “你這個臭王八蛋!難道你沒聽到它說的嗎?還是石那被殺了也無所謂?”


  “看來這個小子以爲我只是在嚇唬你們而已……看好了!”


  飯繩抓著石那不放,以尖喙用力地拉扯她的耳朵。劇烈的疼痛讓石那慘叫了一聲。


  “哇啊!”


  “快住手!混帳東西!”


  無視于小角的怒吼,東日流面不改色,用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對飯繩說:
  “愚蠢的妖怪,威脅對我是沒有用的,我一定會把任務執行到底。”


  語畢便對著它揚起右手食指與中指……正是九字之術的架勢。小角連忙抓住他的手:
  “住手!你會波及到石那的,你想害她被切成涼粉條嗎!”


  “別礙事!小角,給我放手!”


  小角和東日流扭打了起來,雖然小角使盡吃奶的力氣,但是東日流畢竟比較年長,體型跟力氣也勝過小角,過沒多久小角就手被扭到背後遭到制伏了。


  “痛死我了!”


  “聽好了,小角。不管淺間她的下場如何,那都是她自作自受。實力不足就是一種錯誤……”


  “你說她自作自受?你這家夥難道都沒有所謂的同學愛嗎!”


  “身爲魔法建築師,爲了完成任務賭上性命是當然的……對你來說應該也是這樣吧,小角。所以力量不足就只有滅亡一途。不甘心的話就變強吧……”


  東日流冷峻的眼神裏燃燒著信念堅定的火光,他的魄力讓小角也不禁屏息。

  “明白的話就不要阻擋我。”


  東日流低語,隨即把雙手被扣住的小角推開。小角咚的一聲坐倒在地。


  耳朵再度被拉扯的石那又發出慘叫,東日流朝著她的方向施放了九字之術。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住手,你這王八蛋!”可是在小角放聲嘶吼的同時,銀色的格子早已無情地發射出去。


  “東日流你沒人性!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石那用兩手捂住臉,小角慌張地想要做些什麽,但是無論做什麽也來不及了。


  “王八……”小角悔恨地低吟著。


  幹鈞一發之際,小角的身邊刮過一陣淒厲的狂風,集結成一道龍卷。龍卷風將飯繩和石那卷入,利用強勁的離心力把他們分開,甩落不同的方向。


  隨後到達的九字之術劃破空氣,消失在遙遠的天邊。


  “……是外法術者嗎。”


  東日流詫異地微微揚起了一邊的眉毛。附帶一提,外法指的乃是除了佛教以外的教派。


  與飯繩分開的石那直直地往地面落下。因幡趕忙從石那的衣襟裏鑽出,咬住衣領努力地揮動耳朵想要救石那脫險,奈何力不從心,馬力不足也無濟于事。


  “呀啊一!”


  石那驚聲尖叫。從二十公尺的高處垂直落下的時間只需一秒半,小角孤注一擲詠唱出風神的咒語。


  “神志那津!”


  小角口中的咒語幻化成一道強風。相對于集中攻擊單體敵人的神火火出見之術,這種含有銳利風刀的強風原本是用來打倒複數敵人的咒文。


  就在石那要撞上地面之際,咒文趕上了。強風像氣墊一樣托起石那的身軀,輕輕地往上飄。


  小角滑到再度落下的石那身體下,溫柔地將她接住。


  石那心髒撲通撲通狂跳,望著小角,這份悸動一半是因爲從高空落下的恐懼,另一半則是來自像公主一樣被小角抱著,而且臉又靠得那麽近的害羞。


  “呵呵,安全上壘囉!”


  小角自己也覺得有些得意,臉上浮現出孩子般的頑皮笑容。雖然因爲小角說話太粗魯,石那偶爾會忘記他其實是個五官端正、相貌清秀的美少年,不過這一刻石那只希望時光能永遠停止就好了。這時,突然傳來飯繩的慘叫聲。


  “快住手!快住手啊啊!”


  石那等人擡頭望向聲音的來源,只見空中的飯繩被龍卷風包圍,暴風範圍越縮越小,讓它無法逃脫,最後伴隨著垂死的呻吟,金色閃光進射而出。同時,原本盤旋在空中的數百只八咫烏也變回原形,滿天金黃色的羽毛像是一陣花雨般飄降。


  “哇,好漂亮喵!”


  伽羅喜悅的眼神裏閃爍著光芒。就在此時,隨著耀眼的羽毛,一位少女身段輕盈地飛舞著地。


  少女看上去年紀與小角等人相仿,但應該更年輕一些。身型嬌小可愛,皮膚白皙,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氣質大方沈穩。她身上穿著白色的狩衣——

  一種鐮倉時代的和服裝束,上面裝飾有紅色的線緞;下半身則是一件紅色的和服褲裙,腰間配帶桑木作成的小型弓。衣服造型看似巫女,但其實跟亞彌的裝扮較爲接近……也就是男裝。烏黑的長發及腰,迎風時像是絲緞一般輕盈地擺動著。


  “你是誰喵!”


  伽羅警戒地豎起了背上的毛髮,但是這位謎樣的少女卻像微風一般化解了伽羅的敵意,靜靜地微笑說:

  “我只是個步行巫女罷了。”


  少女一邊說著,一邊把小拇指大小的天然水晶交到伽羅手上。飯繩被封印在水晶之中,正焦躁地拍打著翊膀。志摩朝裏頭看看,吃驚地說:

  伽羅歪著頭一臉疑惑,亞彌熱心地幫它詳加說明:

  “步行巫女,她們沒有特定駐守的神社,而是旅行于村落之間,爲了祈雨或鎮風、祈求五谷豐收而禱告或是眺神樂舞。傳說源義經的戀人——靜夫人就是一種叫做白拍子的步行巫女喲。”


  “原來如此喵。也就是說……流浪巫女嗎?”


  “那、那個,不要說得這麽隨便……”


  亞彌慌慌張張的,生怕被少女聽見。


  “有什麽關系嗎喵。流浪貓、流浪狗、流浪巫女不是很像嗎喵?”


  “不是什麽流浪貓啦,步行巫女指的是像修行者或是山中僧侶的女性版!”


  亞彌絞盡腦汁地說明,但是伽羅一時之間還是無法會意過來。此時……


  “……那張桑木制的弓,是能與風交談的巫女象征物吧?”


  小角茫然地說著,一恍神不知不覺就把手上的石那給摔到了地上。


  “哎喲!”


  石那還沈浸在王子懷抱的美夢中,屁股卻重重地跌到了柏油路上。


  “痛死我了!榎小角,你難道不能再溫柔一點嗎?”


  石那皺著鼻子抱怨,可是小角卻像沒聽到一樣,滿臉訝異地向謎樣的少女走近。
  少女也很驚奇地看著小角。


“請問你怎麽知道這張弓的事呢?”


  “因爲,我以前認識的某個女孩也擁有一樣的弓……不正確來說弓應該是屬于她的曾祖母所有才對。”


  小角像是在檢查什麽似地仔細端詳少女的面貌,少女也像是想到什麽似地,把眼睛張得大大的:

  “莫非……你是那個小角?”


  “果然是小祝沒錯!”


  兩人的眼中閃耀著興奮的光采,將手緊握在一起。石那等人搞不清楚狀況,只能呆然站著。


  那位少女小祝,用懷念的眼神仔細看著小角。


  “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你,這雙清澈的眼眸、端正的五官……不過,我還以爲不會這麽巧呢。真令人懷念啊……”


  少女雖然笑著,但眼眶裏滾動的淚珠仿佛隨時會落下一般。她輕輕地抱著小角,小角雖然個子不是太高,但是因爲小祝體型嬌小,抱在懷裏剛好可以依靠在小角的胸膛上。雖然這種高度無法看到她的表情,可是卻很適合撫摸懷中她的秀髮。


  “我也覺得真是太巧了。畢竟自從分開後我們已經十年不見,而且當時年紀太小,往事幾乎都記不得了,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小祝才好……”


  石那從未見過小角露出這麽溫柔的笑容,就算是在平常他最喜歡的人——葛飾淺間神社巫女咲耶姐面前,也不曾露出這種毫無陰霾的微笑。


  “不是十年,是十二年了呢。”小祝擡頭對著小角說。


  “十二年?這麽說,是在我五歲、小祝才四歲時我們就分開啦?真虧你還記得我的長相呢……人家說女孩子都比較認真,果然沒錯。”


  “會記住你的臉,才不是因爲我比較認真呢……”


  話說到一半,小祝白皙的臉頰上就泛出了紅暈。小角不明白她話中的含意,只是楞楞地。但是石那卻明白得很,同時,她的內心也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


  “啊,對了,我還得感謝你救了我。”


  石那慌慌張張地靠近兩人,小角突然意識到衆人的視線,急忙把小祝放開。志摩邪邪地微笑著,用悄悄話對石那說:

  “呵呵,瞧你急的……”


  “我、我才沒在著急呢!”


  石那焦躁地吼向志摩後,盡可能裝作冷靜,對小祝伸出了右手。


  “我叫淺間石那,剛才多謝你救了我一命。要不是你幫忙,剛才我早就被沒人性的東日流切成骰子牛排了,哈哈。”


  石那若有所指地瞪著東日流,他卻無關緊要似地望向一旁。


  “所以說,我想該好好地跟你道個謝才行……”


  石那對小祝這麽說,而小祝只是靜靜地搖搖頭。


  “我的名字叫做三輪祝,幫助有困難的人是步行巫女的天職,請您不用放在心上。”


  “了不起,小祝,聽你這麽說我才想起來,你曾奶奶也常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不是嗎……”


  小角看著小祝,眼神裏盡是感歎和敬佩。石那心跳再度加快,一邊緊按胸口的鼓動一邊大口深呼吸。


  “哎啊,你這麽呼吸當心過度換氣喲,石那。”


  志摩的話中充滿調侃,壓抑不住好奇心地詢問小角:

  “剛剛說你們十二年前分開後就未曾謀面,你都沒有再見過小祝嗎?”


  “沒錯啊,普通不都是這樣嗎?我們在一起,應該是只有半年左右吧……”


  “太棒了!這不就是貨真價實的青梅竹馬角色嗎!”


  志摩藏在鏡片底下的雙眼閃耀著興奮的光芒。


  “什麽角色啊?”小角感覺到志摩的視線裏透露著一種異樣的波動,語音僵硬地指責她。


  志摩避而不答,來到小祝的身邊。以女生來說志摩算是不高的(就算把貼在她頭上的比彌也一起算進去),但是小祝卻比她還要更小一號。


  “哦哦,真的是如假包換的青梅竹馬型角色呢。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真人,可以讓我摸摸看嗎?”


  小祝還來不及對這個完全無法理解的要求做出反應,志摩就開始上下其手,又是戳肩膀又是摸背後,彷佛樂在其中一般。


  “哦!這就是青梅竹馬的觸感哪……”


  “請、請問,我是那麽稀奇的東西嗎?”


  小祝有點困惑地詢問,志摩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還用說嗎!所謂青梅竹馬,是戀愛養成遊戲裏的王道路線之一;相對地,在現實生活中卻是屈指可數的珍稀生物啊!”


  “不要管這家夥了,小祝。明明就沒什麽存在感,卻愛做一些禦宅族做的事。不但是自備專用鏟子的文字燒達人,還對秋葉原的情報了如指掌呢。”


  小角把滿臉疑惑的小祝拉離志摩。志摩生氣地皺著眉頭指正道:
  “是AKIBA!”


  “所以我不是叫你不要用那種簡稱了嗎!”


  “總而言之,放眼世間男性心目中理想的對象,出乎意料地,既不是妹妹也不是眼鏡娘,而是青梅竹馬。所以,我才會這麽想要親眼看看這樣的女生啊!”


  “理想的對象是妹妹……?這是不是有點反常啊?根據現在的日本法律,人類兄妹是不得結婚的吧……?”


  亞彌一臉狐疑地詢問,小角受不了地歎了口氣:
  “不要想太多,腦袋會壞掉的。”


  “那那那麽照志摩你說的,我也算是小角的青梅竹馬不是嗎?”


  一聽到心目中理想的對象這名詞,石那也亂了陣腳。志摩淺淺地說:
  “你們的確是住在一個屋檐下五年,也算是交情甚篤了。”


  “看吧看吧?”


  “我還沒說完。雖然說是五年前開始同居,也已經是中學一年級了。根據青梅竹馬的基本教義,兩人至少必須在小學前就相識才行……重點是,在那之後必須因爲某些因素而長時間無法相見才行。像你們這樣五年來在一個家裏每天都見面的,萌得起來才有鬼。”


  “萌起來?”突然接收到一個聽不慣的單字,石那不解地皺了眉頭。


  “……怎樣都行,你們這些無聊透頂的閑聊何時才要結束……?”


  東日流低語的聲音聽起來像冰山一樣沈靜,但是他手上卻緊握著五钴杵之劍,看來生悶氣已經很久了。小角連忙抓住他的手臂。


  “你這家夥,幹嗎有事沒事就發動五钴杵之劍啊!”


  “反、反正都已經把飯繩給封印了,我們動身找尋下一個野生式神吧?”


  亞彌拼命地想要改變話題,但是小角卻緊接著說:
  “別急別急,反正我們慢慢逛大街,貪圖靈力的對手自然會找上門來的。”


隨後又轉向小祝問道:


“對了,小祝,你是什麽時侯到東京來的啊?”


“嗯,約莫是在幾天前吧……”小祝輕聲細語地說。


“你一個人?奶奶她還好嗎?”


“你忘了嗎?我們還沒分開之前,奶奶就往生了啊。”


  “是這樣咽……我不太記得了。這麽說起來,她好像身子不太好,常常躺著休息對吧。原來奶奶過世了啊……我還想再吃一次她煮的飯呢。”


  小角深深歎了口氣。


  “咽,那麽小祝是繼承曾奶奶的衣缽成了步行巫女吧?你怎麽會到東京來呢?”


  “這、這個嘛……”雖然只是一瞬間,小祝猶豫了,只是含糊地說:
  “也沒什麽啦……只是剛好路過罷了。”


  “這樣啊。好不容易跟你見面,卻不能多相處一陣子嗎?”


  小角一臉遺憾地蹙起眉頭。聞言,小祝搖了搖頭:
  “沒、沒這回事。不是什麽急事,所以我打算在東京多留幾天。”


  “你要住下嚼?”小角的眼睛亮了起來,石那則心中一凜。


  “那旅館已經找好了嗎?”小角熱心地詢問。


  “沒有啊。跟以前一樣,我在沒有人的老舊寺廟或神社過夜……”


  “你看,果然是流浪巫女喵。”伽羅小聲地竊竊私語。小角擔心地提議:

  “這樣不行吧,在這個水泥叢林、人情沙漠的東京,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地露宿街頭怎麽行!在大城市有很多可怕的大色狼,如果被誤會成翹家少女怎麽辦?搞不好會被綁架、恐嚇,或是被迫援助交際呢!”


  “援助交際……是什麽?”


  小祝用純真無邪的眼神注視著小角,讓小角一句話卡在喉嚨就是說不出口。


  “唉……小祝就是這樣,所以我才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種都市裏晃蕩。石那,可以收留她住在我們神社一陣子嗎?”


  “住、住在我們神社?”


  小角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石那有點呆住了。小祝無意叨擾他人,拉拉小角的衣袖:
  “小角,會造成人家的困擾,還是算了吧。反正我早就習慣餐風露宿的生活了……”


  “不要再說了,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受風吹雨淋的。石那,可以吧?”


  小角理所當然地征求石那的同意,心慌意亂的石那像上朝面聖一樣問道:

  “我也不放心讓她露宿街頭啊……不過她要住哪裏呢?該不會要跟小角同住一棟吧?”


  “同一棟啊……嗯,如果我目前寄住的事務所能夠容納是最好啰。要是房間不夠的話,就住在我的房間也無所……”


  聽到小角的回答,石那亂了方寸。


  “你、你的房間,那那那絕對不行!男女授受不親,楚河漢界你沒聽過嗎?房間的話我會准備的,不用客氣了!”


  石那用力握緊小祝的雙手,強勢得讓小祝也覺得沒辦法再堅持己見,即使想拒絕也說不出口。


  “那、那麽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打擾了……”


  “好!就這麽決定了,那我就先帶小祝回家安頓好,狩獵式神的實習就拜托你們喽!”


  石那單方面地丟下這句話,就拉起小祝的手。志摩擔心地對石那說:
  “石、石那,我總覺得這樣有點莽莽撞撞的,不要緊嗎?”


  “啥米?你說我哪裏莽撞啦?”


  才剛回頭說完這句話,石那就撞上了路邊的電線桿,“砰!”地重重一響。


  “你還好吧,石那小姐……”小祝擔心得臉色發青。


  “沒素沒素!偶們走吧。”


  石那頭昏眼花地拉著小祝,小角看不下去,按著額頭:
  “走都走不穩了,傻瓜……”


  “果然有點莽撞呢。”志摩也深深地歎了口氣。


  此時小角突然發覺東日流正凝視著自己,沒好氣地問:


  “幹嗎?你沒看過帥哥啊?”


  “……我不想殘害自己的雙眼……”東日流冷冷地瞥了小角一眼。


  “同情心會讓人變得無力,舍不得的東西越多,只會讓人變得越軟弱……小心點。”


  “你在說什麽?我覺得你老愛說一些意味不明的火星語啊。”


  小角皺著眉頭。東日流卻沒有再回答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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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2-17 05:37 PM|只看該作者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二章  風之巫女

  這天傍晚,天空飄起了小雨……從葛飾淺間神社大殿隔壁,石那家的廚房裏傳出了筆墨難以形容的香味。


  “來,上菜啦。”


  小祝身上潔白的和服裝束用帶子綁成容易活動的樣子,手上端著裝有料理的大盤子進到飯廳。


  跟在她身後的是捧著飯鍋的伽羅,換好衣服的小角和石那正在擺放餐具,看到小祝的手藝時不由得一起睜大了眼睛。   


  “太、太厲害了!這全部都是小祝一個人做的嗎?”


  色彩鮮明的天婦羅裏包著新鮮紅楓葉;放了八丁味噌的鄉村風味噌湯裏加了橙色和奶油色的各種香菇;淡粉紅色的茗荷先用甜醋入味,再用山椒的嫩芽裝飾;看起來像牛蒡的是味噌炖煮的山薊菜根;飯鍋裏面則裝有摻人粟米及稗子等谷類所煮成的雜糧飯。


  石那仿佛發現新大陸一樣,仔細端詳著楓葉的天婦羅。


  “這個天婦羅該不會包著楓葉吧?楓葉能吃嗎?”


  “唉,你真是少見多怪啊。這是用鹽漬的楓葉下鍋炸的,是我最愛吃的菜哦。”


  “石那小姐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畢竟這道菜只流傳在西日本的部分地區而已。”


  小角聽完小祝的說明,吃驚地睜大眼睛:
  “原來是這樣啊?以前阿祈奶奶常做給我吃,我還以爲這道菜很家常呢。”


  “阿騎?是騎馬的流浪巫女嗎喵?”


  “不是告訴過你不准叫人家流浪巫女嗎?是‘祈禱’的祈,這是小祝曾奶奶的名字。”


  小角大聲管教起伽羅,小祝又詳細地說明:
  “曾祖母她老人家在當步行巫女時,遊曆過全日本的高山峻嶺,通曉各地的料理呢。”


  “原來如此。不過,奶奶這麽高超的手藝有小祝可以繼承,我真的很開心。”


  小角一臉幸福地聞著楓葉天婦羅的香味,一旁的石那看了不安地說:

  “那個……如果你這麽喜歡的話,我可以請小祝教我做法,就算她走了以後我還是可以做給你吃哦。”


  “你想學啊?下輩子吧,我可不想吃生物武器。”


  小角像平常一樣開了個無心的玩笑,但是石那卻覺得很受傷,安靜下來不發一語。


  這個時候,石那的姐姐咲耶拿著裝有冰麥茶的茶壺進來了。看到小餐桌上的豪華料理,她也吃驚地瞪圓了眼睛。


  “哎呀,小祝真是手藝高超呢,簡直就像是頂級日式餐廳似的。”


  “哪裏,您別取笑我了。”


  小祝滿臉通紅,咲耶把茶壺放在小餐桌旁邊。


  咲耶年僅十八歲,但已經是一位能獨當一面的巫女了。雙親到富士山本殿工作而由她繼承衣缽,一個人獨力經營著這葛飾淺間神社。因爲如此,咲耶安靜溫柔的個性中也透露著堅毅不拔的意志力,讓小角對她是愛慕有加。


  “麥茶也冰得差不多了。我們開動吧。”


  等咲耶姐坐下,小角等人也就座。所有人一起合掌,由咲耶引領大家向食物的女神稻魂女祈禱。


  “感謝賜我們三餐溫飽的稻魂女神,開動了。”


  “開動!”


  小角和小祝等人都很有精神地做了餐前祈禱,開始添飯、斟麥茶。


  咲耶把石那添的飯遞給小祝時順便問道:
  “小祝,你的姓氏三輪,不知是否與奈良的三輪山大神神社有淵源呢?”


  “是的,曾祖母她原來是大神神社的巫女。”


  “這樣啊。我記得祭祖三輪山的大神神社建于上古時代,是日本最古老的神社之一。聽說它跟我們葛飾淺間神社位在富士山的本殿一樣,都是把整座山當作神體來祭祀。”


  “也就是說,我們家的神社跟小祝她們的神社很類似囉?”


  對神社的事一知半解的石那,歪著頭問姐姐。咲耶點了點頭:

  “在形式上是相似的,只是淺間神社的教義融合了傳統的富士信仰和修驗道;而三輪神道則綜合了自古流傳的三輪山信仰和真言密宗,以及陰陽五行之說的數義。”


  “神道和佛教再加陰陽術?怎麽聽起來那麽耳熟啊喵?”


  “說穿了那就是小角的術嘛。”石那看著小角說。


  聽到這裏,小祝的眼神裏突然充滿開心的神色。


  “那小角現在用的不就是奶奶以前教你和地祗溝通的咒文、真言密宗術和陰陽術嗎?”


  “嗯。也多虧這些術,讓我一個人在外流浪時可以和家靈們當朋友。我得好好感謝奶奶呢!雖然小事情都記不得了,這些術和料理的味道我倒是沒忘。”


  小角用筷子夾起一片楓葉天婦羅放到嘴裏,酥軟的面衣底下是楓葉脆脆的口感,吃起來就像薄片仙貝一樣。小角感動得不斷點頭:

  “好吃!和阿祈奶奶做的味道一模一樣啊。你怎麽在東京收集到這些材料的?”


  “我在這個神社的後山散步時,發現了很多以前常吃的山菜呢。”


  “在神社後山找到的?不愧是小祝,哈哈。”


  小角開心地大口扒飯。石那用眼角余光看著他興奮的樣子,一邊試探性地吃了一口味噌燉山薊。

  (我們家神社後山長的雜草,有那麽好吃嗎……)

  料理剛入口,石那只唔了一聲就一動也不動,眼睛睜大得都快掉出來了。伽羅看她怪怪的,皺起眉頭詢問:


   “你吃到毒草嗎喵?”


   “才不是,這料理簡直太好吃了!”


石那接二連三地試吃了桌上的料理,每一次都無法置信地搖著頭。


  “不管哪一道都好吃得無法挑剔。看起來雖然像是一般的鄉土料理,但是菜肴裏調味的斟酌恰到好處,只要吃下一口,那種未曾體驗的新鮮感就在口中擴散開來。在食材的處理上保留山菜原有的自然野味,卻又以精致纖細的手法處理,讓簡單的素材變得像是懷石料理。整體來說,樸素中帶著深度,美味與美觀並存……”


  “石那,你做菜那麽遜卻很會講解喵。好吃的東西說好吃就好啦喵。”

  伽羅一面斜眼看著石那,一面拿著飯碗大口扒飯。


  “哇——太好吃了喵!”


  咲耶也一邊端莊地進食,一邊露出幸福的微笑:


  “沒錯,真的很好吃。小祝的手藝果真了得。”


  “這只是很普通的鄉村料理啦。各位住在都市,吃慣了精致的美食,我還怕會不合大家的胃口呢……太好了。”小祝有點不好意思。


  小角滿口飯菜,臉上還沾有飯粒的揮舞著筷子,振振有辭地說:

  “你在說什麽啊!小祝,這麽美味的菜肴,只怕連目黑那邊一只小蝦天婦羅都要賣到八幹元的高級料理店也得甘拜下風吧!”


  “我想應該不可能吧……不過小角這麽開心,我就滿足了。”


  看著滿臉笑容的小祝,石那呆住了,只能眨著眼睛。


  “這麽可愛討人喜歡的話,就是讓我倒立也想不出來。”


  “女人果然就是要溫柔可愛啊喵。”


  伽羅的話補上了最後一擊。越是去想小祝的談吐、小祝的舉止,就越發現自己與她的
差距,石那的心情直直跌到了谷底。


  “真的太感動了,這種讓人忍不住想一口接一口的美味,因爲跟小祝分開,我還以爲再也吃不到了呢……”


  小角吃完第三碗飯後,看起來還是很有食欲。在小餐桌上啃著楓葉天婦羅的因幡,呆若木雞地望著他。


  “是啊,我也以爲我們沒辦法再見面了呢。能見到你真好,小角。”


  小祝盈盈一笑。她的美貌和端莊、深藏不露的知性,這個女孩的一切,石那都覺得和姐姐咲耶十分相似。


  不,或許應該說是咲耶像小祝吧,所以小角才會對咲耶抱著一種莫名的好感……如果真是這樣,那連咲耶都比不上的自己豈不是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石那心想。


  心中滿是不安,石那吃著小祝的料理,卻有種在吞沙子的感覺。


  吃完晚餐,石那把小祝帶到自己的房間。


  住家位于神社裏,每間房間都是日式設計。其中只有石那的房間因爲要放書桌而鋪設了地板,土牆上也貼了壁紙,裝潢成西洋式。床上鋪的是流行的粉紅色條紋床單,牆上裝飾著國中家政課做的掛袋,可以放學校發的講義和充當因幡的床,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不好意思,我的房間很小。本來可以讓你睡事務所的客房,不過因爲月底有活動,現在堆滿了東西,不好意思。”


  石那把放在房間角落的和式沙發椅攤平,用來充當床墊,順便幫小祝鋪好床被。爲了讓石那方便作業,小祝在床上正坐著。


  “不,我才要道歉呢。突然來叨擾你們……”


  小祝每時每刻都舉止合宜,乖巧懂事。雖然石那知道自己的戀情正面臨危機,但是真要說起來,其實她是很喜歡小祝的;或者應該說,沒辦法討厭她這個人。石那有時甚至覺得,小角會喜歡她是很理所當然的……想到這,又覺得有點心酸。


  “不用客氣啦,因爲沒有別的房間,讓你一個女生跟小角睡在一起,道德上總是說不過去吧?”


  “我倒是不在意……我們之前還常常一起洗澡呢。”


  “一起洗澡?”


  石那突然驚訝地大叫,小祝不明白她爲何訝異,點點頭說:
  “嗯,是啊……雖然已經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啊!對、對呀……嚇死我了。”


  石那按著胸口松了一口氣,等到恢複平常心後,再次對小祝說:
  “小祝,十二年前就算了,現在我們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男生女生一起洗澡一起睡覺會出問題的。”


  “可是,伽羅小姐不就跟小角一起共享寢室嗎……”


  “她不是真正的女孩子,只是式神,所以沒關系。呃,還是應該說她是動物呢……


  “啊!原來如此。我過著遊曆山野的生活,也沒什麽機會與人相遇長談,所以對這些人情世故不甚了解。男生跟女生共享寢室原來是不合乎禮教的,我失禮了。”


  小祝不好意思地縮起肩膀。雖然跟小角在一起時她總是談笑風生,但小角不在時她就會變得極度內向。發現這件事,石那盡可能親切地與她談話。


  “那個,你不用道歉啦。雖然對這些社會習慣不太了解,但是你的法術可真厲害呢,也多虧你我才能得救啊。這樣好了,雖然不算是什麽學習,既然你要在東京逗留一陣子,就讓我帶你到處逛逛吧。”


  “逛逛……?”


  “對啊。江戶川區好玩的地方雖然只有葛西臨海公園,不過只要過河就有東京迪斯尼樂園之類的景點哦。”


  “笛寺尼……請問,那是哪一個流派呢?”


  “不會吧,竟然有人不知道迪斯尼樂園!”石那反應太大,害小祝臉都紅了。


  “不、不好意思。我對這種俗世間流行的事實在不甚了解……”


  “難道說,你爸螞從來都沒有帶你去過遊樂園之類的地方嗎……?”


  “父母在我出生後不久就撒手人寰了,我是被曾祖母一手拉扯大的。”


  “這樣啊,叫奶奶陪著你去坐雲霄飛車的確是太刺激了一點。這麽說來,小角雖然說自己是被土蜘蛛養大的,可是卻穿戴整齊,也會說人類的話啊……算了,這一點小事大概奶奶還能教。只是從五歲才開始的幼兒教育可能有點辛苦吧。”


  “不,教導小角人類生活習慣的是……”


  小祝話說到一半又吞回去,接著是一陣不自然的沈默,聽起來就像是不小心把什麽秘密給說溜嘴了。石那感到懷疑地詢問:

  “怎麽了,小祝?你話說到一半很吊人胃口哦。”


  “沒、沒有,真的沒什麽。”小祝只是不停地搖頭,更顯得可疑。


  這個時候,伽羅突然用力地拉開石那房間的門。


  “流浪巫女,我們一起洗澡吧喵!”


  因幡一看到伽羅的貓臉,就慌張地鑽進牆上的掛袋裏躲起來。它似乎擔心自己會被吃掉,正躲進隱蔽處警戒著。伽羅把裝有毛巾肥皂跟洗發精的臉盆遞給小祝,小祝一臉發現新大陸的表情,拿起盆中的洗發精問道:

  “我知道這個是毛巾跟肥皂,可是這瓶是什麽草藥嗎?”


  “你不知道洗發精喵?流浪巫女,你真的不是從江戶時代坐時光機來的古人嗎喵?”


  “你在說什麽蠢話啊!而且,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不准叫小祝流浪巫女了嗎?”


  石那把手交叉在胸前生氣地說。但伽羅只是笑了笑,根本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轉而拉著小祝的衣袖。


  “反正呢,流浪巫女得跟我一起洗澡喵。Let`Go!”


  “伽、伽羅小姐,真的不用了!我等最後再洗就好了。”


  伽羅發揮怪力把客氣的小祝拖走了,石那無奈地歎了口氣:

  “真是的,小祝已經很累了,應該讓她輕松一點呀。而且小祝洗完澡後要換的衣服也還沒找不是嗎,這只蠢貓……”


  石那打開衣櫥,從裏面想要找出給小祝替換的衣服。


  “小祝的身高大概是一百四十公分吧,那麽我國中時的衣服她大概穿得下。重點是……”


  石那拿出一叠像豆乾一樣整齊的胸罩。之所以能夠叠放整齊……是因爲它們的剪裁幾乎都沒有弧度。看著自己那一堆彈性布料制的運動型內衣,石那陷入深深的煩惱。


  “像姐姐她們那種穿慣和服的人,看起來都會比實際的纖瘦。小祝依我目測雖然只有A罩杯,但是搞不好是C也不一定……”


  和找不到合適的胸罩可以借小祝相比,石那的心頭湧上了另一陣更強烈的不安。


  “乖巧穩重、誠實率真、法力高強,人又嬌小可愛,還是小角的青梅竹馬。而且竟然有C罩杯?神啊,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石那深深地歎了口氣,把臉埋進手上的胸罩堆裏。


  這時候,好死不死小角闖進了石那的房間。他看到把臉埋在胸罩裏的石那,傻眼地說:

  “……喂,石那,我還以爲這種行爲只有偷內褲的變態癡漢才會做,今天看到你這麽憐愛自己內衣的味道,還真讓人有點錯愕。”


  “小、小角!”


  石那慌忙擡起頭,把手上那疊A罩杯的胸罩反手塞進櫃子裏。畢竟她一向對外宣稱自己是B罩杯,于是出自本能地順手湮滅證據。


  “沒禮貌,進到淑女的房間也不懂得先敲門!’


  石那滿臉通紅地發飙,小角一臉無辜地聳聳肩:
  “就算我想敲門,門也是開著的啊。所謂淑女是不會讓自己的房門大開的吧。”


  “那還不是府上的野貓幫我打開的!”


“這麽說起來伽羅呢?而且連小祝也不見了,她們去哪啦?不是說好要讓她睡你的房間嗎?”


“伽羅把小祝帶去洗澡了,所以我才在找要給小祝更換的衣服啊。懂了嗎?”


  “原來是去洗澡啊……這麽說她暫時不會回來啰。”小角有點失望地抓抓頭。


  “你找她有事嗎?”


  “我跟咲耶姐聊起小祝的事,跟她說步行巫女除了擅長祈禱,也會跳神樂舞。尤其小祝可是經過阿祈奶奶細心調教的神樂舞高手……咲耶姐聽了,就想請她在夏越的祭典-上幫忙跳舞。”


  “夏越的祭典是啥米?”石那有聽沒有懂的樣子,讓小角不知該說什麽,一臉傷腦筋地回答:“你這家夥,雖然只是偶爾當兼職巫女幫忙,但是自家神社每年都在辦的祭典好歹也記一下吧。你不是每年都幫忙收集白茅草嗎?”


  “哦哦,原來那個叫做夏越的祭典啊。”石那恍然大悟地擊掌道。順帶一提,夏越的祭典是指每年的六月三十日,在神社的鳥居前面懸掛白茅做成巨大的環,讓前來參拜的香客跨過它三次,以祈求平安渡過酷暑的一種祭典。


  “所以現在小祝沒有房間睡,是因爲空房間被那些白茅給堆滿了吧。”


  “就是這樣。我是特地來拜托小祝看能不能在祭典上跳神樂舞的,既然她去洗澡,那我等一會兒再來吧。”


  說完,小角轉頭就走,石那急忙把他叫住。


  “啊!小角,等一下!”


  “幹嗎?如果是憑坐封印的實習作業,我可不會幫你啊,自己練習吧。”


  “你心機很重呢,才不是那樣。只是剛剛跟小祝聊到一件介意的事,小角你不是說自己是被土蜘蛛養大的嗎,那是誰教你人類的語言呢?”


  “人類的語言?”小角一臉疑惑,搔搔頭說:

  “那麽久的事情我記不得了,大概是小祝她們吧。”


  “可是小祝她說不是啊。”


  “真的嗎?經你一說,我好像記得跟小祝她們初次見面講的就是日文了。”


  “我曾經讀過一本關于狼少女的書,裏面寫到,如果人類在幼兒時期不能學會說話的話,就一輩子都無法理解語言了。所以你在遇見小祝她們之前,可能曾經跟別人學過吧?”


  聽到石那的話,小角陷入深思。


  “你說跟別人學過,可是我對父母一點印象也沒有……被土蜘蛛養大的事也是隱約記得而已。真要有明確的記憶,應該要從認識小祝她們開始算吧。”


  “你真的沒有比小祝認識還久、更可愛的青梅竹馬之類的嗎?”


  石那眼睛裏露出擔心的神色逼問,小角目瞪口呆地眨眨眼: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沒、沒什麽。在淑女的房間待太久是違反禮儀的哦,快給我出去!”


  石那推著小角的背後,把他趕出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小角有點不知所以然,又打開門問:
  “你到底在生什麽氣啊?”


  “我沒生氣啊,快出去!”


  石那怒吼,順手把小豬存錢罐丟向小角。存錢罐以奇准的軌跡直接铿的一聲命中小角腦袋。


  在浴室裏,伽羅正用大塊的海綿幫小祝搓背。白色的蒸氣藹藹飄散,海綿上搓出鮮奶油般的白色泡沫。


  伽羅身上一絲不掛,只戴著垂掛有守護水晶的項圈。小祝爲了露出背後,把烏黑的長發盤在頭上。


  “流浪巫女,你皮膚好白哦喵。而且雖然跟伽羅比還是小了點,卻比石那豐滿多了喵。”


  伽羅越過肩膀仔細打量著小祝的身材。小祝害羞地輕聲細語道:
  “那個,伽羅小姐,請不要這樣盯著我看。”


  “爲什麽呢喵?如果我有這樣漂亮的肌膚一定很驕傲喵。對了,流浪巫女一定是一直待在山上,沒有去海邊或遊泳池曬太陽,所以皮膚才會一點黑斑都沒有喵。好羨慕哦喵……”


  伽羅頗有感觸地刷著小祝的背,小祝不知道如何應答,害羞地低頭不語。


  “喵?”伽羅突然把臉湊向小祝的背上。


  “怎麽了?伽羅小姐。”小祝擔心地回頭詢問。


  “這裏有一個小斑點喵。”


  伽羅用手指戳戳小祝左邊肩胛骨上的小黑點。小祝有些疑惑地歪頭道:
  “我不記得我有斑點啊……該不會是痣吧?”


  “看起來不像痣,比痣還要大一點喵。有點灰色……看起來像是一只蜘蛛喵,有點可怕喵。”


  “到底是什麽呢?這麽說起來,前一陣子開始,這裏就常常會刺痛……


  小祝大惑不解地撫摸自己的肩膀。伽羅把滿是泡沫的海綿交給小祝,轉過身去:

  “大概是被蟲叮到吧喵?伽羅也常常在草叢中睡覺,醒來後背後也癢癢的喵。不要說這個了,換你幫我刷喵。”


  “好、好的。”小祝開始幫伽羅刷背。


  “呼!好舒服啊喵,流浪巫女還真會幫人刷背喵。”


  伽羅本來就是一只貓,所以最喜歡被梳子刷背或被撫摸,她很舒服地眯著眼睛享受。小祝意識到自己左肩上的微微刺痛,因而頻頻回頭。


  當天晚上,石那睡在打開的和室椅墊上,小祝則睡在她的床上。


  石那穿著睡衣,小祝因爲不習慣西洋式的衣服,跟咲耶借了一套浴衣。


  到了半夜突然又下起雨來。在關掉電燈漆黑的房間裏,石那對小祝說:

  “小祝,還記得我們白天說的嗎……明天我們要上課,所以得拜托你看家,不過後天是禮拜六,要不要一起去哪裏玩啊?”


  “一起去……玩嗎?”小祝有點不敢相信地問。


  “對啊,你不是說沒去過遊樂園之類的地方嗎?所以我想就當你在東京的導遊好了。偶爾當自己是剛從鄉下來見見世面的人也不錯。我看中場休息就搭觀光巴士……淺草的花屋敷遊樂園古樸的雅趣或許很適合你。回程就到淺草的仲見世街,一邊逛街一邊吃剛烤好的人形燒吧,而且那邊也賣很多畢業旅行的學生常買的觀光紀念品……”


  “畢業旅行……是什麽呢?”聽到小祝疑惑地發問,石那大吃一驚。


  “什麽,你連畢業旅行也不知道嗎?小學畢業時總該有吧?”


  “因爲自從曾祖母撒手人寰以後,我就輾轉寄居于許多人家中,也一直轉學……再說,我也幾乎沒有辦法去學校。”


  “這樣啊……”石那的歎息裏混雜了同情心,小聲地說。


  “因爲大人的方便,害小孩被推來推去的,真不應該。畢竟小孩子成長還是需要穩定的環境呀。今年三月我爸媽要到位于靜岡的富士山本殿去就職時,也曾說要帶我一起去。但是一轉學就要跟朋友分開,而且一心想成爲魔法建築師的小角肯定不會跟我一起轉學。再說,我也放心不下有點遲鈍的大姐,于是就決定留下來了。”


  “呃,這個……我的情形跟你不太——樣……”


  找不到適當的話可以解釋,小祝的話越說越小聲,終于淹沒在滂沱的雨聲裏。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後天我們就去參觀畢業旅行的聖地——東京鐵塔吧!”


  石那心意堅決、中氣十足地說。小祝露出略帶困惑的笑容,看著身旁的石那。


  在這個時候空中突然閃過一道閃電,遠處傳來悶悶的雷聲,仿佛是怪獸的咆哮一般。小祝覺得左肩又開始刺痛了起來。


  “你還好吧?小祝。”石那問道,並且把床頭的台燈打開。


  “不,沒事……我去盥洗一下。”小祝不願讓石那擔心,敷衍地說。


  “盥洗?……啊,是洗手間呀。”


  “不好意思,你可以把電燈關掉沒關系。”


  小祝匆忙地走出房間,石那讓台燈開著,把臉埋到枕頭裏。


  (小祝連電燈也在跟我客氣……她真的是一個懂事乖巧又可愛的女孩子,總覺得她身世有點可憐,讓人家沒辦法丟下她不管。可是只要一想到小角也會這樣想,心情就好複雜……)


  石那歎了口氣,半夢半醒地思考著。


  (這麽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原來小角喜歡吃山菜料理啊。今天早上小祝說,我們神社後山有很多山菜的樣子……)


  石那猛然睜開眼睛,腦中浮現了一個點子。


  “沒錯,再這樣下去我跟小祝的差異就會越拉越開、永遠趕不上了!我也要加油,明天就早一個小時起床,向山菜料理挑戰吧!”


  心情終于安定下來的石那,撥好放在枕邊的鬧鍾之後就沈沈睡去了。


  隨著夜色漸深,雨勢越來越大。


  谏早魔法建築公司的總公司大樓聳立在西新宿的摩天大廈群當中,大樓外壁五十層高的黃金鏡面玻璃同時反射閃電,映照出有點詭異的光芒。


  大樓的屋頂上建有一個平安時代宮殿造型的雄偉神社,在它正中央的是神社本殿,也是第二代社長兼宮司,東日流的大哥——谏早出雲的辦公室。


  本殿的西側廂房是東日流的房間,東側廂房則是哥哥出雲的寢室。北廂房位于本殿的後面,用來當作廚房、收納間及傭人們的房間。這裏所謂的傭人也不是真正的人類,而是式神。出雲擁有數匹式神,平時都將它們一一封印在脖子上的念珠裏,另外還有一只叫做迦樓羅的年輕烏天狗,是主要侍奉出雲的式神。迦樓羅身兼社長的保镖,也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和三餐,無微不至地跟隨主人。



在本殿的南邊有個大型的人造池。從東西廂房各有一條走廊往南延伸出去,兩邊走廊盡頭各有一個被稱作“釣殿”,沒有牆壁只有屋頂的涼亭。在滂沱大雨中,東日流步出寢室走向西邊的釣殿。


  他身上穿著當睡衣穿的白色浴衣,直直地凝望遙遠的西方。浴衣敞開的胸襟前,一顆垂掛在銀質項鏈上的守護水晶閃耀著光輝。


  身爲式神的亞彌和迦樓羅一樣,在北廂房擁有一個房間。他注意到主人東日流起身的動靜,便打開和式紙門到走廊去。平時身穿鐮倉時代和服裝束的亞彌,在睡覺時仍是穿著很正式的白色短和服和水色褲裙。他走到釣殿,見主人東日流伫立在豪雨和雷鳴中。因爲東日流的表情實在太嚴肅了,亞彌猶豫著不敢開口叫他。


  “……是亞彌嗎。”


  東日流靜靜地把目光轉向他,亞彌前進了數步,在東日流身旁駐足。


  “夜深了,您怎麽在這裏呢?”


  “富士山消失了。”


  東日流用沈穩的聲音說。在江戶時代就算從東京也可以遠眺的富士山,現在已經湮沒在林立的水泥叢林中了。平常從這個五十層樓的頂樓庭院,還可以穿過西新宿無數的摩天大樓和關東山地的群山,看見富士山隱約浮現在彼方。不過現在是晚上,而且天空還下著雨。


  “這、這是因爲天侯和時間的關系,所以看不到也是……”
  亞彌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沒感覺到嗎?富士山的‘氣流’已經消失了。”


  東日流神情莊重,目光銳利地盯著雷雲的彼方,用低沈的嗓音說道。亞彌恍然大悟,趕緊集中精神。的確,現在一點都感覺不到平常從富士山傳來那股像西風吹拂一樣的氣流了。


  “過去僧侶天海曾奉德川家康之命,操縱風水五行之術建造了江戶的城鎮。其中一項重點就是在富士山與江戶城的連線上修建寺廟,好將堪稱爲日本第一高山——靈山富士的氣流導人江戶城。你也知道,這個頂樓庭院的神社就是兄長爲了將富士的靈氣導人公司而設計的……多虧有富士的靈氣,谏早魔法建築公司在這種不景氣的時候,股價還能攀升到父親那代的數倍之高。只是最近,富士的氣流似乎停滯了……”


  “您的意思是說,不僅僅是我們公司,富士的氣已經不再流入整個東京了嗎?”


  “沒錯。富士山的清淨氣流不再流人,東京上空就像這片雷雲一樣渾濁沈積。”


  “那麽最近野生式神所引起的暴動事件,該不會也是受到這個影響……”


  對于亞彌的疑問,東日流很明確地點頭認同。


  “富士山的清淨之氣遭到遮斷,便會使魔障的力量強大,同時影響式神們的精神力。”


  “……這麽說來,不久我也會像它們一樣失去理智嗎……?”亞彌不安地詢問主人。


  “如果情況一直沒有改善,我也無法斷言不會發生。”


  東日流無情地說。亞彌用仿佛哀求一般的眼神仰望主人。


  “也就是說,某天我或許會像之前的八咫烏一樣,反抗東日流少爺,甚至攻擊或傷害您嗎……?我絕不能容許這樣的事,東日流少爺,如果有一天我失去理智,請您務必要當機立斷殺了我。”


  “殺了你?”


  聽到亞彌非同小可的言詞,東日流那形狀姣好的柳葉眉也顫抖了一下。


  “是的,只要是爲了東日流少爺,就算是被您親手殺死,我也心甘情願。”   


  亞彌像是禱告一般對著主人訴說。一時之間,東日流用複雜的表情注視著亞彌,但隨即又別過頭說:

  “那還用說嗎,你是我的式神啊。”


  縱使東日流的話和平常一樣絲毫不帶溫柔,但是亞彌只要聽到“我的”式神,就很幸福了。


  “但是,要是富士山靈氣斷絕的情形繼續下去,問題就不只是式神暴走那麽簡單了。兄長爲公司設的完美風水陣也將喪失它的機能,進而使業績大受打擊。因此兄長好像已經放出式神前去調查富士山靈氣停滯的原因了。”


  “派遣式神調查?那麽您也派我去協助如何?”


  “別說傻話了。到目前爲止,你有看過兄長在我面前表現出他的弱點,或是向我尋求幫助嗎?”


  “不……”亞彌搖搖頭。


  “兄長不可能會叫我或你幫助他。不光是這次,他從未在人前表現出弱點……因爲他是一個比誰都堅強的男人。”


  東日流一邊說著,一邊望向遠方。亞彌也很清楚,東日流對這位大哥懷抱有多深的尊和憧憬。東日流之所以會一心追求力量想要變強,也是爲了追上大哥遙不可及的背影而已。


  “正因如此,我要比兄長先解決這個問題。這樣一來,兄長他應該也會認同我的實力……把我當成一個足以信賴的人才看待才對。兄長和兄長一手經營起來的公司,我都要把他們保護好……”


  東日流握緊拳頭伫立良久,他的眼神相當堅決而銳利,亞彌感受到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氛。


  “可、可是,您說要早一步解決問題,是不是掌握到什麽線索呢?”


  “線索就是白天的那個步行巫女。”聽到東日流這出乎意料的答案,亞彌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是小角先生的青梅竹馬,叫做三輪祝的那位女性嗎?……爲什麽她會是這次事件的線索呢?”


  “那個女孩身上,有土蜘蛛的氣味。”


  “怎麽會呢?她是操縱風的巫女,並不屬于土的性質啊。”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而且一個十二年不見的朋友偏偏在這個發生變故的時機出現……
我無法樂觀到把它當成偶然的巧合。”


  “您向出雲少主人報告這件事了嗎?”


  “兄長日理萬機,我沒有理由拿這些雜事去煩擾他。目前我們能做的,就是先找出那個巫女與事件有關的證據。亞彌,寸步不離地盯著她,一發生什麽事就通知我。”


  “遵命,東日流少爺……不過,我想小角先生一定會挺身保護祝小姐的。”


  “那又怎樣。小角如果在我面前礙手礙腳,把他打倒就好了。我會用實力證明,我和那傢伙到底誰對誰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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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2-17 05:51 PM|只看該作者
東日流似乎很想與小角一較高下。他會如此深信實力論,就是受到大哥出雲的影響。只要能獲得出雲大哥的認同,東日流甘願置自己于水深火熱,甚至生命危險當中。去年導致他住院留級的意外,也是因此發生的。


  對東日流而言出雲的存在感有多龐大,亞彌十分清楚,並且痛切地明白。所以他能做的,就只是對主人服從到底,盡一切力量去侍奉他。


  (不管我再怎麽拼命去侍奉東日流少爺,對他來說我始終不過是只狐狸……我再怎麽努力也無法成爲真正的人類,更不用說想要比得上出雲少主人了。)


  閃爍的雷光,把東日流的側臉照得像大理石雕刻一樣冰冷而美麗。亞彌只是定定地望著他。


  (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要變成人類。和東日流少爺你一樣的人類……)


  亞彌壓抑著胸口無奈的痛楚。


  同一時間,小角正做著一個不可思議的夢。


  夢中人有著一頭如絹絲一般的純白長發,身上穿的華美衣裳繡著蜘蛛網的圖案……就像是能劇的戲服一樣華麗冶豔。他步伐輕盈像是飄浮一般,緩步走到小角面前。


  夢境中,四周空間被金碧輝煌的屏風所包圍。黑暗中點燃的盞盞篝火,忽明忽滅搖曳著幽玄的光芒。


  小角感覺到頭上被一雙柔軟的手溫柔撫摸,自己仿佛變灰了三歲左右的小孩。身上穿著以前小孩子常穿的碎花和服,和服的布料摸起來輕盈滑軟。不知道爲什麽,小角直覺知道那是用蜘蛛的絲所織成的。


  “小角啊,呼喚我的名字吧……”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溫文優雅的少年,他白皙的手上捧著一個豔紅的熟透柿子。


  “對人類來說最不可欠缺的即是語言。通曉語言能助汝使用言靈的咒力,以最大限度地引發出汝所擁有的靈力。來,小角,想要這個柿子就試著說話吧。”


  看到色澤鮮亮的柿子,年幼的小角饑腸辘辘地吞了口口水,仿佛很不習慣地張開了嘴巴,說著自己也不知道意思的話。


  “巫……蠱。”


  即便是在夢中,小角也覺得這個詞彙的語感很詭異。少年把柿子遞到小角面前,小角沒有一點猶豫地低下頭,大口啃食著少年手中的柿子。成熟柿子甘甜的汁液從少年白皙的手掌滴落,少年看著小角專心吃著柿子的樣子,臉上泛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夢做到這裏,小角就醒了。


  小角的房間在神社事務所的二樓,裏面除了一張鐵架床、一張舊書桌和書架還有衣架之外,什麽都沒有。在這個枯燥無味的房間裏,小角爬起身站在窗邊。


  “打雷的聲音越來越響了。”


  小角雖然試著拉上窗簾,卻依舊無法讓雷聲變小。此時是淩晨兩點多,連草木也熟睡的三更半夜。現在起床還嫌太早,小角大大地打了個呵欠。


  “話說那個夢還真怪,雖然柿子很好吃……”


  光是回想夢中情境,熟透柿子濃郁的甘甜味道就好像充斥在小角嘴裏。越是去想柿子的味道,小角的喉嚨就越發幹渴了起來。


  “突然好想喝甜甜的果汁,去廚房找找看好了……”


  小角小心翼翼地打開壁櫥,伽羅平常都睡在壁櫥的上層。雖然小角曾經表示自己會介意,希望伽羅睡在別的房間,可是伽羅堅持“式神必須隨時在術者身邊,以防發生緊急狀況。而且,電視上的那只藍色胖貓也是睡在這裏,所以壁櫥上層的空間一定是專門爲寄居在家庭的貓設計的”這種奇怪的意見。小角拗不過她,只好把壁櫥拱手相讓了。


  當天晚上,即使雷聲隆隆作響伽羅也不當一回事,依舊呼呼大睡。或許是睡得太熟了,她露出以女孩子來說相當不雅觀的睡相。


  “啧,我果然太天真了。本來想說如果伽羅醒著要叫她去幫我拿果汁的,只好自己去了。”


  小角幫伽羅把亂得一塌糊塗的床被整理好,關上壁櫥的門。


  走出事務所的門,小角撐著塑料透明雨傘往石那她們的屋子走去。身上穿著當成睡衣的運動針織衫和短褲,口袋裏的鑰匙發出敲擊的聲音。


  短褲底下露出苗條的雙腳,小角左大腿上遺留著上個月校外實習時受的傷,當時和他一起受傷的東日流也接受了校醫藥師璃璃子的靈力治療。這種治療法雖然能超乎常人地加快傷勢痊愈的速度,讓傷者在三天內就能自行下床走路,但是相對地,皮膚表面的傷痕就會殘留較久。雖然已經不會痛,剛長出新皮膚的兩個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看起來就像兩個小星星。


  “巫蠱……”


  小角又回想起剛才的夢境,試著把那個奇妙的字彙說出口,果然還是覺得語感很怪。總覺得它不是人名,也不知是哪一國的語言。


  正想進到石那她們的屋子時,小角發現有個人在屋檐下蹲著不動。


  “……咦?”小角在閃電中凝神一看。


  在那裏的是穿著浴衣的小祝。她縮緊身子蹲在地上,右手壓著左邊的肩膀。


  “小祝,你在幹嗎?全身都濕透了啊。”


  小角用雨傘幫小祝遮雨。小祝擡起頭,臉色慘綠地冒著冷汗。


  “小角,是你……”


  “你怎麽啦,肩膀痛嗎?年紀輕輕的就得肩周炎會笑死人喲。要不要幫你捶捶啊?”


  “不、不用了。我沒什麽大礙。”


  小祝勉強地擠出笑容,站起身來。白色的浴衣被雨淋濕,顯露出纖細的身體曲線。小角在她的左邊肩膀發現一塊小小的浮腫。


  “真的沒事嗎?你這裏腫起來了呢。”


  小角伸手想要觸碰那個浮腫的地方,小祝卻敏感地閃過身子。小角先是驚訝,隨即尴尬地笑著說:

  “哦,對了。我們現在都不是小朋友了,隨便觸摸異性的身體的確是不太禮貌。我太粗心了,對不起。”


  “啊,沒關系,不是這樣的……”


  小祝像是要傾訴些什麽似的,但是卻又欲言又止地沈默了。看到她心神不甯的樣子,小角擔心地問:


  “小祝,你真的有點不對勁啊。如果你有什麽擔心的事情,盡管跟我商量吧。我們不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嗎?”


  “嗯,這當然了……”


  小祝雖然嘴裏這麽說,卻又像在逃避一樣稍微遠離小角。


  “我要回房間去了,不然石那小姐會擔心的。再說,我也得把濕掉的衣服換下……晚安。”


  “啊,小祝,”


  小角叫住要回房的小祝,她回頭道:
  “怎麽了,小角?”


  “不,這個嘛……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啦。只是,我做了個奇怪的夢。”



  “奇怪的夢?”


  “嗯,應該是沒有什麽意義的普通夢吧,只是它讓人感到很真實。我幾乎都不記得小時侯發生的事了,不過我想小祝或許會記得吧。……你有聽過‘巫蠱’這個詞嗎?”


  “巫……蠱?”


  一瞬間,小祝的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看到她臉色有異,小角心想或許她知道些什麽吧,于是心懷期待地湊上前去:


  “夢裏有一個白頭髮的少年,身上穿著蜘蛛網圖案的和服。年紀跟我現在差不多,那家夥的名字好像叫‘巫蠱’來著……”


  “……對不起。我沒聽過這個名字呢。”


  小祝表情僵硬地搖頭否認,期待答案的小角希望落空,失望地垂頭喪氣。


  “這麽說,那只是個夢囉。”


  “我想一定是吧。你不要想太多了,只是個夢而已嘛。”小祝勉強佯裝出笑容。


  “那早點休息吧。”


  “嗯,晚安。”


  小祝回到房裏後,小角仍然撐著傘,在雨中伫立良久。


  “什麽嘛,害我都不想喝果汁了。”


  轉頭要返回事務所房間的小角,看到深紫色的天空中劃過仿佛蛛網一樣的閃電。閃電的軌跡讓小角想起夢裏少年穿的和服花紋,總覺得有點悶悶不樂。


  回到房間的小角,立刻把頭埋進枕頭山裏沈沈地睡去。這次沒有再夢見小時候的自己,或是那個“巫蠱”的事了。


  一直到隔天禮拜五的早晨,這場雨都沒有停歇的跡象。


  雖然夏天已經不遠了,氣溫仍然有點微涼。這天早上,葛飾淺間神社的領地裏飄散著一種謎樣的味道。在事務所的小角也被這股不知該怎麽形容的味道給嗆醒了。


  “這是什麽鬼味道?”


  小角踏出事務所,撐著塑料傘往石那她們的屋子走去。平常都是咲耶爲大家准備早餐,不過今天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現在太早,咲耶應該還沒起床,而且更恐怖的是,從窗戶冒出來的煙竟然是熒光綠色的。


  “石那,你這家夥又一個人在廚房搞破壞了?”


  小角沒有一絲懷疑地說著,一邊用力打開廚房的後門。穿著圍裙的石那在裏面對小角扯出一個僵笑。


  “這個,如果等到姐姐起床,我就沒有機會使用廚房啦。所以我今天才想在那之前先幫你做便當嘛……”


  石那似乎在鍋子裏炖煮著某種謎樣物體,小角不寒而栗地大叫:


  “喂!可以請你解釋一下爲什麽便當的材料會冒出熒光綠的煙嗎!”


  “這、這是因爲,小角不是最愛吃山菜料理了嗎?我今天還特別早起到神社的後山去找,結果發現雨後冒出了好多色彩鮮豔的香菇。而且它們還會發光哦,應該很有營養吧……”


  ‘那是一種叫做月夜茸的毒菇吧!我看你幹脆去當生物武器開發人員算了。”


  “可、可是這次我對調味很有自信啊,我還用了最高檔的柴魚熬出湯底呢……”


  “就算你用意大利傳統釀造的高級白葡萄醋調味也一樣!毒菇就是毒菇。你沒看到身體小巧的因幡已經快被毒氣搞到瀕死了嗎?”


  石那聞言趕緊看看圍裙口袋裏的因幡,它已經肚皮向上四腳朝天一動也不動了。


  “慘了!因幡,你還好吧?”


  “果然有毒啊。爲了不再增加無辜的犧牲者,趁著沒被別人吃到前處理掉吧。”


  小角把鍋子裏面散發出綠色熒光的謎樣物體悄悄地倒進垃圾桶。石那一邊搓著因幡的身體,一面舍不得地看著垃圾桶:


  ’可是人家這次調味真的很成功嘛……”


  就在這個時候,小祝走進了廚房。她抱著一個小竹籠,裏頭是剛采的艾草。


  “早安。小角、石那小姐。”


  跟昨晚比起來,小祝仿佛變了個人似地露出開朗的笑容,小角看到松了一口氣:


  “早安啊,小祝。昨晚你看起來不太舒服,現在好像有精神多了。”


  “昨晚……?”


  石那的順風耳動了一下。小角完全沒有注意到空氣中的緊張濃度正急劇攀升,依然故
我地問:


  “那是什麽草啊?我以爲你還在睡呢。”


  “石那小姐都這麽早起,我怎麽好意思賴床呢。我想幫忙做早餐,所以就摘了這些艾草
來。把它們燙過涼拌就是很爽口好吃的一道菜哦。”


  “原來是涼拌艾草啊!我記得以前阿祈奶奶也常做給我吃呢。”


  石那用懷疑的視線哀怨地盯著滿臉笑容的小角。


  (……這兩個人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其實石那很想大聲質問,但又提不起勇氣,就這樣張嘴閉嘴好幾次。


  “你在幹麽?模仿金魚嗎?”


  看著石那嘴巴開開合合的樣子,小角訝異地問。因爲他實在太遲鈍了,石那身心俱疲地垂下肩膀。


  這個時候,已經換上巫女裝束的咲耶急忙走進了廚房。


  “小祝,早飯讓我來做吧。昨晚麻煩你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客人就應該輕松地休息
呀……”


  “這怎麽行呢?到府上來打擾,至少讓我幫一點小忙吧!如果方便的話,以後的早餐也交
給我吧。咲耶小姐一個人要打理神社的事,想必已經快忙不過來了吧?”


  小祝用帶子束起白色和服的衣袖以方便行動,手腳利落地開始洗起艾草。咲耶雖然基于禮貌猶豫著是否要拒絕,但夏越的祭典迫在眉睫,要忙的事很多也是事實。


  “嗯,那麽我就厚著臉皮請你幫忙啰。小祝的料理不僅很好吃,而且食材都是一些自然的山菜,還可以清淨體內的氣。真的讓我受益良多呢。”


  “那我就先做便當好了,接著再做早餐。”。


  “不過真的很不好意思,小祝是客人還這樣。讓我來幫你吧。”


  一想到再這樣下去,自己跟小祝的落差就越來越大了,石那不禁焦慮了起來。在她身旁的小角半開玩笑地吐嘈道:

  “小祝,你要小心點哪。如果讓石那幫忙的話,會把涼拌艾草煮成熒光綠的哦。”


  “你想死嗎!”石那狠狠瞪了小角一眼。


  “哎呀,大家不要吵架嘛!”


  小祝急忙介入兩人之間充當和事佬。本來要沖上前去揪起小角衣領的石那,只能鼓著臉頰生氣;小角也對石那挑釁地吐著舌頭。看到這兩人的互動,小祝有點無奈地笑著說:

  “你們兩位感情真的很融洽呢。”


  “感情融洽?跟這傢伙?門都沒有!”


  小角和石那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句話,形成一種诙諧的合音。小祝忍俊不禁,嗤嗤地笑出聲,只剩下兩人滿臉通紅地站在原地。


  這一天的早餐是鹽漬鲑魚、涼拌艾草、加了高湯的煎蛋、烤海苔,還有白飯。伽羅對小祝精湛的手藝誠實地贊賞不已。相形之下,石那心中一直在意自己和小祝的差距,所以不斷歎著氣。


  吃完早餐,准備上學的小角和石那來到神社前的車站等車。


  小祝體貼地送兩人到車站。她把小角的書包仔細揣在懷裏,小心地撐著傘不讓它被淋濕。看到小祝那麽可愛細心的樣子,石那一面用眼角余光看著她一面想:

  (這麽溫柔的事情,我連想都沒想過,更不用說真的去幫小角做了。所謂可愛的女孩子,果然連這種時侯都會特別細心吧……)


  石那仔細地觀察小祝,希望可以當作自己的榜樣。


  小角兩手空空只撐著一把傘,顯得有點不習慣,困惑地對,


  “小祝,你快回去吧。書包這麽輕,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沒關系,就讓我拿吧。你們到學校要認真學習,從早上就浪費體力怎麽行呢?”


  “只不過是個書包和雨傘罷了,哪會浪費體力?倒是你啊,年紀小小的卻老愛幫別人操心,這一點還是沒變呢。我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小祝照料生活的小孩子啦。”


  小角害臊得滿臉通紅。石那看兩人你來我往的,彷佛一對再熟悉彼此不過的小情侶在拌嘴,心裏更加焦躁了起來。


  這個時候,仰躺在鳥居上的伽羅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流浪巫女啊,我看你那麽愛照顧小角,就于脆當他的式神好了喵。伽羅超想睡的,不想去上學喵。”


  “明明只是只貓還想逃學啊?”小角接話道。


  “因爲我們貓眯本來就是夜行性動物喵,不喜歡白天活動喵。”


  “我看你只是單純想偷懶吧。又不是有錢有閑的貴婦人,那麽想看下午的花系列連續劇,用錄象機錄下來不就得了。”


  “噴,被識破了喵~~~?詭計被小角揭穿的伽羅吃了一驚,接著采取哀兵政策。


  “不——管——哪——!今天是最後一集喵,拓郎終于要在妻子和媽媽之間做個決斷了喵!”



  “什麽啊,你竟然在看婆媳系列!能不能看點普通的偶像劇咽?”


  小角大喊。石那也難得溫柔地勸導伽羅:
  “學校規定每天上學都要帶著式神才行,你不去學校的話會給小角添麻煩的。”


  “我拒絕喵。你就跟老師說‘老師,我忘記帶式神了’,老師自然就會借你一只了喵。”


  “白癡,你以爲式神是體育服裝還是鉛筆啊,說借就借!”小角傻眼地按著額頭。


  “反正伽羅不想去學校喵。雨天在家最舒服了喵。”


  “快下來吧!被雨淋濕會感冒的哦。”


  伽羅無視于石那的關心,依然故我。看到兩人傷腦筋的樣子,小祝忍不住幫腔:
  “那個,伽羅小姐。你真的不去學校嗎?我本來連伽羅小姐的便當都做了……”


  “什麽,便當?”伽羅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在鳥居上突然坐起身來。


  “小祝,你連伽羅的便當都幫她做了啊?”小角也大吃一驚。


  “做兩人份跟做三人份花的時間差不多咽。”


  “你是說料理達人流浪巫女的超好吃便當,伽羅也可以吃嗎喵?”


  雙眼發亮的伽羅興奮得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


  “是啊,不過便當這種東西只有肯乖乖上學的好孩子才能吃哦……”


  “哼,流浪巫女。你意外地很會拐人嘛喵。”伽羅三心二意了起來,在鳥居上沈思著。


  “平常式神都是吃學校配給的、可以增強靈力的營養午餐喵。那雖然含有滿滿的靈力,卻一點都不好吃喵……”


  “對了,我忘記說,便當還附有冰涼的點心哦。”小祝笑盈盈地說。


  “冰涼的點心喵?”


  “我從池子裏摘了一些莼菜,把它們洗幹淨以後配上酸酸甜甜的虎杖草醬汁,滑溜溜的很順口,是味道清爽的點心哦。”


  “好像很好吃喵!小角啊,你真的選對人當你的青梅竹馬了喵!”伽羅沈浸在幸福的想象裏,滿臉笑容地從鳥居上跳下來。


  “流浪巫女,伽羅要去學校吃你的便當喵!”


  “……你的價值觀全都取決于吃啊?”小角無奈地歎了一口大氣。


   小祝開心地目送著小角等人。相對的,石那卻因爲伽羅成爲小祝料理的俘虜,感到自己的同伴又減少而越來越焦慮。


   雨一直到接近中午仍然沒有停歇的征兆。天野老師看著點名簿,蹙眉道:


  “谏早同學,你的式神今天沒來學校是嗎?”


  “……是的。”東日流用低沈的聲音回答,似乎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什麽,你們家的式神也等著看主婦連續劇最後一集嗎?”


  對于小角的玩笑,東日流投以輕蔑的白眼,刻意歎了口氣:


  “……你還是一樣只會說些沒營養的話。”


  “這叫開玩笑。還是你家的家教裏不包括幽默感這條啊?”小角毫不客氣地槓上東日流。


  “算了,亞彌跟某人家的伽羅不一樣,應該不用擔心吧。谏早同學,下禮拜一務必帶他來上學。”


  天野老師一邊說一邊把點名簿放到講台上。東日流面無表情地回答:
  “……是的。非常抱歉。”


  “好。那麽,我們今天要一起學習魔法建築工程開工日期如何選擇。”


  天野老師接著轉身在黑板上用粉筆寫了大大的“三鄰亡”和“土用”兩個詞。


  “‘三鄰亡’我想不用解釋,在這一天開工的話,風水上會産生不好的影響,使自家和左右兩鄰共三家招致破滅。每個月大概有一次‘三鄰亡’,爲期大概只有一天長短。相對的,‘土用’長達十八天,出現在每個季節結束的時候。土用的時節之所以不能開工,是因爲……”


  正當石那認真抄著筆記時,附近座位的志摩小聲地對她說悄悄話。


  “石那,昨天那個女孩後來決定要暫住在你們家嗎?”


  “嗯,好像至少會住到三十號,夏越的祭典結束爲止吧。”石那小聲回答。


  “那不就有一個禮拜嗎?好久哦,你不會擔心嗎?”


  “我、我有什麽好擔心的啊?”石那心頭一顫。


  “哎呀,她可是個充滿威脅性的青梅竹馬型角色啊……”


  “你、你在說什麽啊。就算她是小角的青梅竹馬,我也沒有必要焦慮吧。”


  嘴巴雖然這麽說,但是石那的眼神卻飄來飄去,很明顯的就是在焦慮。


  “真的是這樣嗎——?”


  志摩把眼鏡扶正,好像打算看穿人心裏的秘密一樣。


  “當、當然啦。你看我一點都沒有焦躁啊。小祝又會做菜人又乖巧,我怎麽可能討厭她呢?我還約了她明天一起去東京鐵塔玩呢。”


  “我明白了……一但成爲好朋友,女孩子就會把友情看得比愛情重要,所以就會下不了手搶朋友暗戀的男生,是這樣吧……真是穩固的一步好棋啊,石那。”


  志摩露出邪惡的笑容,石那連忙搖搖頭否認。


  “你想太多了!我的心機才沒那麽重呢。我是看她長年來都在旅行,也沒什麽朋友,覺得很可憐才約她的。如果你不相信,明天可以一起來啊!”


  石那一著急就忘了壓低聲音。發現有人在聊天,天野老師大聲指著兩人:


  “那邊的!請你回答爲什麽土用期間不能進行工程!”


  “是、是的!”


  石那慌慌張張地站起來。看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石那,志摩小聲地提醒她:
  “一定是因爲土用日要吃鳗魚,鳗魚太油膩了,吃完立刻運動對消化不好吧。”


  “……志摩,我但願你是真心的想要幫我,但是不要再提食物了。”


  石那壓低聲音說完後,語無倫次地努力回答老師的問題。


  “就是……那個,根據陰陽五行之說,春夏秋冬各自對應木火金水等屬性。然後嘛,在每個季節結束的最後十八天對應土的屬性,所以稱爲土用……這個時期,植物會吸收土地的氣成長。如果挖地基、造竈的話,會打亂土地的氣息,所以……”


  “嗯,你知道得還蠻多的嘛,可以坐下了。不過,上課中不要再聊天了。”


  “我知道了,老師對不起。”


  石那就座,志摩驚訝地瞪大眼睛。


  “太厲害了,石那。”


  “看了昨天你跟比彌大展身手之後,我想如果不加把勁就會被你拋在身後,所以稍微預習了一下。還好我回答得出來……”


  石那松了一口氣,拍拍胸口。


  學生們在上課的時候,式神們就先待在校舍二樓的結界室。


  那是個倉庫大小的房間,地板上堆放著一個班級大約三十個左右的籠子。靈力不強的學生所能控制的式神頂多也只有狗那麽大,所以不需要太大的空間保管。學校裏的保管室依四個年級分配,每個年級五個班共二十個房間。


  其它班級都有“式神股長”,在休息時間要過來看顧式神的情形。但是二年A班有兩個高等神格的式神,于是就把看顧的工作交給他們。


  “唉,好無聊喵。我想去外面玩喵。”


  伽羅一臉煩悶,坐在椅子上伸懶腰。平常因爲有亞彌無微不至地照顧式神,所以伽羅只要在屋頂上打混、做做日光浴就好了。


  “亞彌怎麽沒來學校呢喵?”


  在保管室的角落,放置有用面粉跟靈力淬煉而成、每天配給的式神食品。鳥型的式神吃的是谷類一樣的顆粒狀,像因幡之類小型式神的食物則做成倉鼠飼料形狀,拍犬這類像狗的式神還有狗食型的。至于神格較高的人形式神,則是用鋁盤裝著餐包型的式神食品,再附上一瓶牛奶。


  “應該幫請假的朋友把面包送過去才行喵。可是亞彌他們家在西新宿那麽遠,而且還是大戶人家,一定不需要這種複古的營養午餐寒酸餐包吧喵。”


  反正也沒有別的事情好做,伽羅就把亞彌的面包當作午餐前的點心吃了。


  “原來是這樣啊,鴕鳥的蛋有普通雞蛋的三十倍大呢喵。”


  伽羅一邊讀著寫在奶油包裝袋上的小知識,一邊把餐包分成兩半,用前端有分岔、可以當叉子用的湯匙塗上奶油。


  “好了,接下來就要決定今天餐包夾的餡料了喵……”


  伽羅饞嘴地舔著嘴唇,一邊對籠子裏面的式神們品頭論足。式神們紛紛害怕地在籠子裏拍打著翅膀、上竄下跳。


  “哎呀,大家看起來都好新鮮好好吃啊喵。趁著亞彌不在,我看今天就先從想了很久的因幡開始好了喵……”


  “啾嗚嗚!”


  因幡感覺到殺身之禍,在籠子裏東奔西竄地逃命。伽羅把魔爪伸進籠子裏,眼看就要抓到因幡了。


  千鈞一發之際,擔任校醫的藥師璃璃子剛好經過保管室。她用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推了推眼鏡,往保管室裏窺探。


  “你一個人在做什麽不乖的事啊,伽羅?老師啊,最喜歡幫懷孩子打那種好痛好痛的針了哦。”


  “哇!伽、伽羅才沒有不乖喵,伽羅是超級乖的好孩子喵。”


  伽羅慌慌張張地從籠子裏抽出手來。璃璃子老師用嬌嗔的嗓音問道:


  “是這樣嗎?亞彌今天請假,你——個人一定覺得很孤單寂寞吧,老師來陪陪你好不好啊?”


  “不、不用了喵。伽羅很堅強,一個人不會害怕的喵。”


  伽羅背靠在牆壁上,已經無路可退,拼命地搖頭拒絕。璃璃子老師好像沒聽見她的話,踏進保管室後順手把門給帶上了。


  “哎喲,你就不要跟老師客氣了……呵呵。”


  “誰在跟你客氣啊喵!臭亞彌幹嗎請假啊,我會恨你一輩子的喵!”


  “啾嗚啾!”


  看到剛剛對自己伸出魔爪的伽羅遭到報應,因幡發出加油的叫聲在籠子裏高興地跳來跳去。


  這時,亞彌突然擡起頭。


  “剛剛伽羅小姐好像在叫我……”


  雖然有點在意,但是亞彌現在必須執行東日流派給他的任務,也就是徹底監視小祝。亞彌躲在葛飾淺間神社裏的樹上,用茂密的枝葉隱藏身影,正觀察著神社裏的情形。


  冰冷的雨滴不停地打落,讓人無法聯想這已經是初夏了。咲耶和小祝在神社本殿旁邊的神樂殿。


  咲耶彈奏著六弦的日本琴,小祝身段柔軟地跳著神樂舞。亞彌在不知不覺中被眼前莊嚴的音樂和華麗的舞蹈給迷住了。微微低頭撥弄琴弦的咲耶,臉龐有著月亮一樣柔和的美。靈巧的手指在琴弦間穿梭,彷佛自在悠遊的白魚。另一方面,小祝輕盈的步伐搭配上飄動的白色和服衣裳,宛如翩翩飛舞的白色蝴蝶……亞彌心曠神恰地坐在樹枝上欣賞這一場表演。


  突然,咲耶的手停止彈奏,神社複又被一片寂靜所包圍。亞彌感覺雨聲突然變得好大。


  “真是一場精采的神樂舞,謝謝你,小祝。來參加夏越祭典的客人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不敢當。咲耶小姐的日本琴也彈奏得相當好,請問您是在哪裏學藝的呢?”


  “我是向目前人在富士山本宮的家母學的……家母也是名巫女,在日本琴和神樂舞上小有成就。”


  “原來是這樣,這個神社裏的草木才會這麽欣欣向榮。”


  小祝站在神樂殿的邊緣,瀏覽著神社裏的景致。天空雖然呈現濃墨色的陰霾,但是守護森林裏的草木還是依然蒼翠。咲耶坐在琴的前面,不解地問:

  “你說原來這樣……是指?”


  “聲音會使空氣産生震動,尤其調和的音樂會産生共振,增加震動。這個世界上的光線、聲音、波動和原子等,全部都受到震動的支配。也就是說震動是一種力量,而力量就是生命的來源。”


  小祝侃侃而談,她的側臉看起來成熟得讓人無法想象她只有十六歲。莊嚴的氣質讓咲耶也生出一股緊張感。


  “讓植物聽音樂能夠促進它們的生長……這樣的說詞並不是無稽之談。音波會增加水分子的震動,因而加快水分在植物內部的流動,達到增進代謝的功效。我們巫女也是這樣,藉由唱歌和舞蹈,使自己內部的震動和外界的震動達到共振,因而可以與自然界的力量相呼應。”


  聽了小祝的話,咲耶恍然大悟道:

  “這麽說起來,每次我練習神樂舞或彈日本琴後,隔天神社裏的樹木常常會開花呢。還有父母說我出生時,因爲我的哭聲讓花開了……所以才幫我取名叫做咲耶。”


  “那表示咲耶小姐天生的音質和體內的振波就和自然界有一定程度的呼應。我第一眼看到您的時候,就覺得您一定擁有很強的靈力。我想在這個風水已經淩亂不堪的東京,小角還能成長成這樣一個端正的少年,一定是因爲您所守護的這片聖域中還保有清淨的氣息吧。”


  “呵呵,小角本來就是個好孩子呢。”


  咲耶像是幫小角說話一樣。小祝的表情卻突然沈了下來,低頭說道:

  “……嗯,對啊。他與生俱來的素質真的很好,怪只怪這份力量太過強大了……”


  小祝越說越小聲,最後根本聽不清楚了。咲耶疑惑地蹙眉詢問:

  “怎麽了,小祝?”


  “咦……不,沒事。不好意思,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小祝勉強地對咲耶擠出一個微笑,接著說:

  “不談這個了,我們再來練習一次神樂舞吧。好不容易有個這麽好的伴奏,我跳得很盡興呢。”


  “這樣啊……?真的沒事就好……”


  咲耶用溫柔而充滿關懷的視線看著小祝:

  “要是有什麽擔心的事,不管什麽都可以跟我說哦。我們巫女的使命就是聯系人類與天神,傳達雙方的訊息。可是我們不是神的孩子,而是人類的孩子。身爲血肉之軀,被煩惱所困是理所當然的。我也從小角和妹妹等家人身上得到很多救贖。我們不是萬能的神,沒有理由一個人去承擔沈重的命運。遇到困難時向他人尋求幫助,並不是什麽壞事哦……”


  咲耶雖然平常遲鈍了點,但也有身爲巫女敏銳的一面。小祝有些心虛,不太自然地笑了一笑。


  “我知道了……不過,我真的沒有在煩惱些什麽。謝謝你,咲耶小姐。”


  說完,小祝繼續跳起神樂舞。咲耶也不再追問,專心地開始伴奏。


  這一天,亞彌一直都在神社裏盯梢,結果小祝只是跳了一天的舞而已。厚重的雨雲堆
滿空中,連一絲風也沒有。沈悶的空氣讓人透不過氣來,只有神社裏的草木像是置身事外一樣蒼翠而美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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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2-17 10:2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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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疾風妖怪•鳩盤荼

  隔天是禮拜六,也是石那約小祝一起前往東京鐵塔觀光的日子。


  昨天還那麽滂沱的雨勢,到今晨總算暫時停歇了。小角一行人走出神社,前往和志摩相約見面的西葛西站。


  “總之,還好雨停了。雖然天空看起來還是灰茫茫一片。”


  “很奇怪啊,爲什麽連本大爺也要跟來呢?”


  夾在石那、小祝以及伽羅這三位美少女中間,唯一的男性小角顯得有點不知所措而心浮氣躁。


  石那身穿很適合夏天感覺的清爽連身套裝,手上的籃子裏裝有今天的便當和因幡。順帶一提,今天的便當當然還是小祝做的,沒有安全上的顧慮。


  伽羅的打扮是和平常無異的一條短褲,但是爲了避免引起沒見過式神的觀光客恐慌,特別戴一頂大大的帽子把耳朵藏起來,尾巴也塞進褲子裏。至于小祝,雖然石那好意要借她衣服,但由于本人說還是原本的和服裝束方便行動,就順著她的意思,不過這種打扮在車站非常顯眼。


  小角就穿著平常的T恤和垮褲。路過的行人偶爾會飄來“這小子在神氣什麽咽?帶著三個這麽可愛的女孩子還一臉不爽?真礙眼!”的視線,這些露骨的眼神讓小角不開心地臭著臉。


  “小角你這樣還算是小祝的青梅竹馬嗎?要是只有我跟志摩陪她出來,在聊天時冷落到她的話不就太可憐了嗎?”


  石那雖然說著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內心卻希望小角不要誤會自己在疏遠他和小祝,才故意邀小角同行的。


  “那在一群女生裏面只有我一個男生,難道就不可憐嗎?”小角歎了口氣。


  “小角整天都悶在家裏,所以伽羅也是第一次坐電車喵。我好期待哦喵。”


  伽羅開心地轉圈圈,但是突然又擡起頭來往四處嗅著。


  “怎麽了?”小角疑惑地詢問。


  “有一種味道喵。”


  “味道?”


  “是那邊喵!”伽羅豎起全身的毛發,淡紫色的靜電在她身上亂竄發出閃光。


  “紫電一閃喵!”


  “哇!”


  伽羅的電擊正中放在車站旁邊的造景植物,盆栽應聲化作一陣金色的煙消失了。從煙霧裏面出現的是亞彌穿著和服的身影,他受到這突然的攻擊大吃一驚,跌坐在地板上爬不起來。


  “突、突然攻擊別人是不好的行爲啊!伽羅小姐!”


  “哇啊,原來人家說狐狸會變身術是真的喵。話說回來,你在這邊變成造景植物幹嗎喵?昨天都怪亞彌請假,害得伽羅可是躲在天花板的通氣孔一個小時,才逃過璃璃子的
糾纏呢喵!”


  伽羅咬牙切齒地揪著亞彌的衣襟,亞彌被勒得直翻白眼,艱難地呻吟道:
  “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啊,伽羅小姐。”


  “反正伽羅很慘就是了喵,我看你昨天一定是在裝病吧喵!饒不了你喵!”


  “對不起,我是因爲有重要的事情,所以……”


  被伽羅抓起來大力搖晃,亞彌頭昏腦脹地辯解。

  “我才不管你有什麽事情喵,你以死謝罪吧喵!”


  “喂喂喂!你反應太激烈了吧?”


  小角邊說邊把這兩只拉開,亞彌松了一口氣向小角鞠躬道謝。


  “謝、謝謝你,小角先生。”


  “不過伽羅說的也有道理,爲什麽昨天請假的家夥今天會在這裏悠哉地逛大街呢?而且式神必須常常在術者附近,好讓有什麽需要時能隨傳隨到才對吧?東日流那家夥在哪?”


  “呃,這個……少爺他……”亞彌因爲沒想到自己會被發現,一時慌張得不知說什麽才好。


  就在亞彌手足無措時,志摩像是上天派來幫助他的使者一樣,正好趕到了。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因爲公交車實在太難等……”


  “沒關系,我們也剛到不久啊。”石那回答。


  志摩今天的打扮是偏乖巧風的格子花紋無袖連身裙。比彌則被五花大綁如商品般被志
摩提著,就像個筒形手提包,不過它看來像是很不舒服地蠕動著。小角一臉惡心地皺
著眉頭:


  “這家夥到底招誰惹誰啦?”


  “沒辦法,因爲我們要去觀光客很多的地方,怕式神會引起騷動嘛。我們家比彌最近好
像心情不太好,如果把它放到看不見外面的袋子裏可是會抓狂的。”


  “毛毛蟲會抓狂?”石那不解地歪頭詢問。志摩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原本我們家比彌是最乖巧的好寶寶,可是最近不知道爲什麽怪怪的呢。有時還會像那
些野生式神一樣不聽話,我自問已經用了十二分的關懷在照料它呀……”


  “你說它會抓狂,可是像這種毛毛蟲又沒有表情也不會亂吠,你哪知道它在生氣?”


  小角不敢相信地詢問。志摩則簡單有力地說:
  “因爲它會吐出很多很多黃綠色的汁液。”


  “……那我還u不想看呢。”小角聲音僵硬地小聲嘀咕。


  “先別說這個了。你們看這樣像不像個小提袋啊?我們家比彌表皮的質感,根本就跟天鵝絨一樣呢。”


  “是啊是啊,真像啊。我在巴黎時裝展的當季最新流行款式還看到一模一樣的哩。”


  小角像是在念課文一樣冷冷地回應。石那吐槽道:
  “小角,講這種敷衍的話很沒有誠意哦。”


  “你要我對這種蟲皮做出什麽有誠意的贊美啊!”小角有點發火。


  “這個……各位,我被電擊的事就這樣算了嗎?”


  雖然不想被盤問,但是完全被漠視又有點心寒,于是亞彌畏畏縮縮地開口加入對話。志摩立刻向他搭話。


  “哎呀,這不是亞彌嗎?這麽說,今天谏早同學也會一起來囉?’


  志摩雙手在胸前交握,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采。小角皺起眉頭瞪著她:

  “一個沒有存在感的人,幹嗎那麽開心啊?反正就算東日流來了,也是冷著一張臉站在那邊不說話,拽得要死又難討好,只會讓人覺得很累而已。”


  “哎呀,可是你們倆天造地設,怎麽能分開呢?”


  “不准說天造地設!”

  小角勃然大怒地吼著,亞彌急忙搖搖頭:

  “那、那個,今天我是一個人來的……呃,因爲我想要跟各位一起去遊覽。”


  “真的只有亞彌一個人嗎?唉,好可惜呢。”志摩表情遺憾地把手搭在胸口。


  “該不會跟東日流吵架了吧?”石那擔心地詢問。


  “事、事情沒有那麽嚴重啦,我真的只是突然起意,想跟大家一起出來而已。”


  亞彌拼命地說明著,看到他那麽努力解釋,志摩懷疑地問:

  “……該不會,身爲式神的你一直介意著上次我說‘谏早同學X梗同學’的事,才前來查探的吧?”


  “隨便你怎麽說,可是爲什麽本大爺每次都要排在東日流後面啊?真讓人不爽。”


  小角瞪著志摩,志摩則泛出一抹詭異笑容,輕松地說:
  “正確來說是谏早同學在榎同學背後才對喲。”


  “背後……?”小角摸不著頭緒地皺著眉頭。


  “我沒說什麽,請不要介意。”


  志摩背對小角“噗嗤”地笑了一聲。小角雖然感覺敏銳過人,但是總覺得再問下去會聽
到更不想聽到的事,于是故意保持緘默。


  “這樣也好,多一個男生我可是很歡迎。不然幹脆就讓亞彌代替我去……”


  “我說了不行吧,小祝要怎麽辦!”


  石那揪住想要逃離現場的小角耳朵,小角忍不住慘叫。


  “痛痛痛!你在幹嗎啊!”


  “我說你不准走!你看,因爲沒有熟人,害小祝從剛剛開始都沒有講過半句話不是嗎?”


  石那指著小祝。一直呆呆站著的小祝,聽到話鋒突然轉向自己,連忙說:


  “沒、沒這回事。我只要聽大家聊天的內容就很開心了……”


  “看吧,你們這群八婆聊天速度比機關槍還快,就像光速旋轉的跳繩一樣讓人不知該怎麽插話吧。”


  石那賞了亂說話的小角一個白眼。伽羅對亞彌說:

  “對了,如果你要跟我們一起去的話,要像伽羅一樣把耳朵跟尾巴都藏起來才行喵。金發碧眼再加上那身和服,太引入注目了喵。”


  “我、我明白了。”


  亞彌雙手做著像忍者結印的動作,接著面向北方詠唱北鬥七星的名號:

  “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


  不出數秒,亞彌的身體被黃金色的煙霧所包圍,耳朵和九只尾巴消失,身上的和服裝束也變成了白襯衫加吊帶黑色短褲。


  “太可愛了!西洋式的衣服也很適合你呢,活脫脫像是外國的王子!”


  石那眼中流露出感動的光采,小角則傻眼道:
  “……你這樣不是更引入注目了嗎?”


  “啊!對不起。我對現代的衣著不是很清楚,于是就照著那邊張貼的海報變化了。”


  亞彌指著的,是車站布告欄上貼的一張東京寶冢劇院的海報。


  “我還說呢,原來是參考範本錯誤啊。”小角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樣不好嗎?那我再變——次好了……”


“不行,這樣太可惜了!你這身打扮很可愛呢,對吧?”


石那征求其它女孩們的同意,大家全都點頭稱是。


  “嗯嗯,很適合你喵!”


  “沒錯,真的很‘庭院風’很好看呢。”


  “小祝,你剛剛該不會是想說‘學院風’吧?”


  志摩聲音僵硬地吐嘈。小祝立刻臉紅,捂著臉說:
  “不、不好意思,我對這些新的詞彙不太懂……”


  此時石那注意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看著天花板上吊著的時鍾。


  “慘了,如果我們再不進月台電車就要開了!”


  “啊,真的呢!我看看,是在門前仲町站換車吧?”志摩也亂了陣腳。


  “快啊喵!”


  伽羅帶頭往月台沖,一行人手忙腳亂地擠進了檢票口。


  從葛西到東京鐵塔,必須先搭私營地下鐵到門前仲町站,再改搭國營地下鐵,合計共需半小時就可到達赤羽橋站。


  “太好了,沒有繼續下雨。”


   一出車站,石那擡頭仰望陰霾的天空笑著說。小祝看著彷佛插入天際的東京鐵塔,被它的雄偉氣勢給震懾住了。


  “這就是傳聞中的東京鐵塔嗎?”


  “對啊。我也是自從小學的遠足以後就沒來過了,真讓人懷念!”


  石那心情轉換得很快,立刻就像個鄉巴佬似地一頭熱了起來,讓人搞不清楚她是帶小祝來玩的導遊,還是被帶來玩的觀光客。


  小角走到東京鐵塔的底下,很新奇地東張西望。


  “跟艾菲爾鐵塔不同,東京鐵塔下面還有大樓呢。雖說住在東京卻沒來過這裏,我還真不知道它長這樣。”


“這個塔有什麽功用呢?”


  小祝不知爲何,對這個鐵塔莫名地感觸良多。她雙手緊緊交握在胸口,詢問小角。


  “只是個傳送電波的信號台罷了,在它的頂端架設有東京許多家電視台的天線哦。”


  “你說它只是個信號台……才不是呢。侍奉德川家康的高僧?天海,不是以江戶城爲中心爲江戶配置了風水五行的守護嗎?”


  “所以那跟這個有關系嗎?”


  “這座東京鐵塔位在江戶城的正南方哦。也就是說它不是普通的天線,而是具有發揮著從南方吸收太陽的氣息、將它送進東京的功能。所以它不就像是一座巨大鳥居一樣嗎?”


  小祝眼中閃爍著光采,侃侃而談。小角聞言也漸漸理解了。


  “原來如此……雖然它建立至今不過五十年,經你這麽一說,或許它在戰後東京的複蘇上有發揮風水五行的功效吧。”


  “嗯,一定是這樣的。這座塔之所以會是紅色,應該也是因爲位于南方,塗成南方的屬性色紅色,這樣更能夠增強它吸收陽氣的功效。一定是在天海大師逝世之後,有精通風水之道的後人在運用風水五行保護這個東京呢。”


  “不愧是小祝,我到現在都沒發現東京鐵塔是用來吸收陽氣的通口呢。”


  小角誠懇地贊美小祝,這時志摩笑笑地把數字相機拿出來。
  “好了。一起來拍張紀念照吧,大家靠近一點。”


  “拍、拍照?我不喜歡照相,別拍我啦。”小角不情願地臭著臉說。


  “你在別扭些什麽啊,不是說要讓小祝留下很多美好的回憶嗎!”


  完全一頭熱的石那緊拉著想要開溜的小角,附近的觀光客看到有人要照相,紛紛繞行,但又竊竊私語地說著:

  “你看,那些女孩們都好可愛,該不會是什麽偶像團體吧?”


  “裏面也有外國人呢,她長得好漂亮哦!”


  “要不要跟她們討個簽名啊?搞不好其實很有名的。”


  被路人用手機偷偷拍照,亞彌害羞地東張西望著,忍不住對志摩喊話:
  “那、那個,志摩小姐。麻煩你快一點好嗎?”


  “再等一下,我正在設定自拍定時器。”


  志摩把比彌放在地上,然後將數字相機固定在它背上,跑過來:
  “大家准備好了嗎?擺個POSE吧!”


  “……還要擺POSE啊。”小角又不甘願地瞪著志摩。


  “小角,在拍這種照片時還故意裝酷只會得到反效果哦。”石那說。


  “沒錯喵,我們就來個最俗的姿勢吧喵!”


  伽羅說完,擺出了兩個V字形手勢。石那和志摩把小祝圍在中間,小角還是臭著臉轉向一旁,亞彌則是害羞得滿臉通紅,微微低著頭。


  快門發出“喀嚓”的聲音,志摩立刻就把顯示在液晶屏幕上的照片給大家看。伽羅驚訝得瞠目結舌。


  “哇啊!不用拿去沖洗馬上就可以看到照片,太厲害了喵!”


  “這就是所謂的文化沖擊嗎。”小角面無表情地低語。


  “照片裏的小角臉好臭哦,呵呵。”小祝嗤嗤地讪笑。


  “真的呢,我不是告訴你裝酷只會很難看嗎?”石那看了相機上的影像也失笑了。


  “那我回家就把它打印出來,禮拜一帶去學校分給大家好嗎?”


  聽到志摩理所當然的說詞,石那驚訝地詢問:
  “好厲害哦,志摩你家有計算機和設備嗎?”


  “嗯,雖然是自己組裝的便宜貨啦。”聽到她這麽一說,小角也大吃一驚。


  “自己組裝?……你的意思是說從零開始都自己弄嗎?你說的可是計算機啊。”


  “哎呀,這沒什麽了不起的啊。我到AKIBA的二手回收站,只花了一萬日幣左右就差不多把材料都買齊了。”


  “……我到現在都還是沒辦法了解你這個人哪。”


  小角僵硬地自言自語。聽到她們你來我往的對話,小祝又笑了,只是這個笑容裏面卻隱含了深深的寂寞。


  東京鐵塔下面的樓層,被穿著制服前來參加畢業旅行的學生們擠得水洩不通。伽羅當大家的代表去買票。


  “啊,小祝你看,那些人就是在‘畢業旅行’哦!”


  石那指著那群學生說。小祝走到賣紀念品的商店,看到左挑右選的學生,便津津有味地看他們在買些什麽。她好奇地問石那:

  “那個,石那小姐。這些學生們在購買的裝飾品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小祝指著一種在透明方塊裏裝進金色東京鐵塔、裏面鑲有溫度計的模型……是一種很典型的觀光紀念晶。石那回答道:
  “這個啊,只是個溫度計而已啦。”


  “怎麽可能是普通的溫度計呢?你看它們所指的溫度都不太相同,而且有些人還一次買了五個。難道它是那麽有價值的商品嗎?’


  “嗯,我該怎麽解釋呢……紀念晶本來就是這種東西啦,或許沒什麽實用性,就只是買來開心的。像這個尾端有個小東京鐵塔的挖耳勺啦,還有這種三角小旗幟也是。”


  “這樣啊。買來開心的……”小祝還不太能理解石那的意思,有點愣住。


  看著兩人在商店裏的情形,亞彌對小角說:


  “小角先生,祝小姐她意外地是個相當純樸又普通的女性呢。”


  “大概吧。雖然在法術上比我還強,但是一到這種地方就立劾變得像個鄉巴佬似的。”


  “這樣啊,那東日流少爺的擔心大概是多余的吧……”


  亞彌松了一口氣,用小角聽不到的音量小聲地喃喃自語。


  “真要說意外的話,我還覺得石那跟小祝感情會那麽好才叫意外吧。 ”


  志摩一邊露出意味深遠的笑容一邊看著小角。小角不以爲然地皺起眉頭回答:

  “有什麽好意外的啊?像石那那麽多管閑事的女生,如果有轉學生來也一定會搶著第一個跟她當朋友吧。”


  “轉學生的話就算了,這回登場的可是青梅竹馬哦。”


  “青梅竹馬又怎麽啦?”


  “沒什麽啊……你別看石那這麽活潑,她可是會設身處地顧慮到他人感受的類型呢,而且意志又出乎意料的不夠堅定,不然現在照劇本她早就應該去把網球拍的線剪斷,或是在芭蕾舞鞋裏放圖釘了吧……我期待了這麽久的大對決變成這樣,還真有點失望。”


“你這家夥,不要面無表情地說一些可怕的話好嗎!”小角有點害怕地吐嘈。   


“小角!我幫大家買了瞭望台的票喵!”


  伽羅心花怒放地跑過來。


  東京鐵塔有兩個瞭望台,一個位於一百五十公尺高,另一個位于兩百五十公尺處。


  小角們登上兩百五十公尺高的瞭望台。高空的風強勁地吹拂,用玻璃搭蓋而成的瞭望台喀啦喀啦地響著,微微搖晃起來。


  “地面在搖晃啊,小角先生!”


  “塔快折斷了喵!會掉下去喵!”


  亞彌和伽羅害怕得貼在小角身旁一動也不敢動。同時也在瞭望台的男校學生們看到這種情形,故意一邊起哄“這小子一個人到底要帶著幾個可愛女生出遊啊,這個色胚”,一邊用忌妒和憎恨的眼光看著他。這是因爲在一般人的眼裏,亞彌看來就像個金發碧眼又穿著男裝的美少女。


  “熱死了,你們不要粘著我不放好嗎!這是鐵塔,不會那麽容易折斷啦。”


  小角將兩人拉開。小祝伫立在觀景窗邊,露出不安的表情看著天空。


  雲層越來越厚重,風像是迷路般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打轉。因爲這樣,都市排放出的廢氣被雲層所圍住,像個平底鍋的蓋子似地沈沈覆蓋在東京上空。原本遙望西方可以看到的富士山,也被厚重的塵煙所遮蔽而不複見。


  “這是怎麽搞的啊?”


  小角也走到玻璃窗旁,把臉靠著窗戶看,發出疑問。


  “東京的空氣好像完全停滯了,爲什麽會這樣?”


  “因爲西風已經無法再吹拂進來了。”小祝直視著小角,表情緊張。


  “我從地面上真的完全沒注意到,上空的情形已經變得這麽嚴重了呢。”


  “這麽嚴重……什麽意思啊?難道你一直在意什麽事嗎?”


  “對不起,因爲我實在不想讓小角你們擔心才一直沒說。畢竟,在人們發現異變而引起混亂之前就把局勢穩定下來,讓災害在大家都還不知道時就得到解決,這才是我等風之巫女的使命啊……”


這樣說著的小祝,她的側臉看起來是那麽莊嚴。聽到異變,在小角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最近野生式神暴走就是因爲你所說的異變嗎?


  “沒錯,日本列島的位置會有偏西季風經過,所以日本多半是刮西風。但是現在東京上空的空氣異常渾濁,使得外來的氣流無法吹入……也就是說,從富士山過來的氣息正遭到斷絕。我就是爲了調查其原因才造訪此地的。”


  在一旁聽著小祝說話的石那們,有點不明究理地歪著頭。


  “西風和野生式神到底有什麽關聯呢?”石那詢問道。


  亞彌雖然已經從東日流那裏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想著或許可以從小祝的話中聽出一些新情報,也算是對主人有幫助,便保持安靜地繼續聽著。


  “你們應該知道德川家康用風水五行的力量守護江戶的事吧?”


  小角開始對石那一群人說明:

  “德川家康能夠成爲一國之主,必然有很強的運勢。設計江戶城的高僧天海也運用了這股運勢的力量,把最初埋葬在靜岡的家康遺體移葬到日光去,建造了日光東照宮。”


  “日光離東京蠻遠的啊,從那種地方可以發揮守護東京的力量嗎?”


  石那露出有點懷疑的表情,小角接著回答道:

  “雖然它距離東京一百五十多公裏,要搭電車才會到,卻是在東京的正北方呀。住宅的正北方不保持清淨的話,家裏的人很容易生病,換成國家的話,就很容易發生以下犯上的謀反事件了。”


  “謀反?啊,這麽說最近野生式神會暴走也是因爲……!”石那終於茅塞頓開地拍手說道。


  “沒錯,這些事件都是北方的守護之力已經衰弱的證明。日光的猴子們會襲擊人類大概也與這有關系吧,它們可是一種叫做山王的神祗使者呢。”


“你說……山王,難道是說江戶三大祭典裏面山王祭的那個山王嗎?”


  “是啊。舉辦山王祭的主要神社是日枝神社,它正是守護著江戶裏鬼門的神社。也就是說,天海大師讓猴子們守護著江戶的北方和裏鬼門兩處要塞。”


  伽羅對小角的這番說明有點不太苟同。


  “爲什麽要派猴子去守護呢喵?如果派龍啊虎的不是更強嗎喵?”


  “因爲裏鬼門是位于申,也就是十二支中代表猴子的方位。再加上日枝神社的別名叫做日吉神社,天海大師所修的就是這個日吉神道。”


  “這樣啊,因爲天海和尚拜的是猴子的神,才讓猴子去守護這兩個地方的喵。”


  “而且日枝的發音,和以口述記載古事記的口述史官——稗田阿禮的稗田相同。而這個稗田是日本神話中打開天之岩洞的女神——天钿女命的子孫,猿女君氏一族的人。”


  “原來如此,猴子厲害的地方不只是會表演雜耍而已呢……”石那發自內心地感歎著。志摩也深深地點了點頭:

   “所以日光的猴子們會暴走也是因爲自然環境被破壞了吧。人類因爲破壞環境而被猴子的神祗放棄了,原本穩固的風水保護網欠缺了它們的力量,讓這東京越來越像個鬼墟了……是嗎?”


  “也就是說這是人類自作自受嗎喵?”伽羅一針見血地說。


  “在這種情況下東京還能支撐下去,都要歸功于來自富士山的清淨之氣。但是,好不容易支持到現在的平衡也已經岌岌可危了。目前完全是靠這座從南方導人陽氣的東京鐵塔,才免于陷入最糟的狀況。”


這時,玻璃窗外突然有一個影子飕地閃過。小角轉頭問:
“剛剛那是什麽?”


“應該……是某種鳥吧?”石那揉揉眼睛。“怎麽可能?這裏距離地面可是有兩百五十公尺高啊,附近又沒有別的高樓……”


  “可是,我曾經聽人家說在東京鐵塔的頂端有烏鴉築巢呢。”


  志摩加入討論,石那搖搖頭說:

  “可是那個大小不像是烏鴉啊。”


  “那就是老鷹喵?”


  “不是那種東西啦,還要更大更大哦!”


  正當小角比手畫腳解說時,瞭望台的玻璃窗全部從內往外“铿啷”地碎裂了。


  “呀啊!”瞬間狂風大作,體重較輕的小祝應聲被吹倒了。


  “小祝!”


  千鈞一發之際,小角伸手抓住了小祝的手腕。小祝臉色發青地大喊:
  “能夠將我吹倒,這一定不是自然生成的風。小角,小心哪!”

  石那手上提著的籃子被狂風吹落,砸到地上,裏頭的因幡和便當彈了出來。因幡逆著風努力飛行,終于抓住緊貼在地面的石那。

  前來畢業旅行的學生們紛紛緊抱在一起,咬緊牙關忍耐以免被吹走。這陣風像是要把瞭望台裏面的一切都甩出去般狂亂地吹著,空中還留下了些許藍色的軌跡。趴在地板上的亞彌猛然擡起頭大叫:

  “是鸠盤荼!”


  “這種時候你還能把這麽難的字念順啊喵。”


  “不是的!你沒有看到一匹藍色的馬?”


  經亞彌提醒,伽羅聚精會神一看,果然有一匹藏青色的馬正以超高速在移動著,以致人類的肉眼根本無法看見。它的鬃毛像火焰一樣搖曳著,眼睛閃爍著血紅的凶光,口裏還吐出白沫,情緒很明顯地十分激昂。


  馬和小角對上眼後就停下腳步,咔地張開了大口。


  “這家夥好像想把我吃了。”小角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馬不是喜歡吃蘿蔔嗎?”伽羅提出疑問。


  “鸠盤荼是一種專門吸取人類精氣的惡鬼,看來它非常饑餓,正想要吸取靈力強大的小角先生的精氣呢。”亞彌回答。


  “你還真內行呢,亞彌。”小角佩服地說。


  “當然,這是因爲……這匹鸠盤荼正是東日流少爺的兄長,出雲少主人的式神!”


  心裏百感交集的亞彌痛苦地說出真相,小角瞪大眼睛:

  “東日流他大哥的?”


  “嘶嘶!”


  鸠盤荼激烈地甩了甩頭,朝著小角疾馳過來。俯臥在地板上的小角高舉右手,大聲喊道:

  “憑你也想吃本大爺?看我的!神志那津!”


  小角一詠唱完咒文,瞭望台中就刮起和剛才風向相反的飓風。飓風把鸠盤荼吹離瞭望台,同時也使兩股相反方向的氣流互相抵消。

  “風停了……?”


  石那心神未甯地站起來,來畢業旅行的學生們也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紛紛左顧右盼。


  小角高聲疾呼:
  “石那,把大家帶到下面去!”


  “好,我知道了!”


  石那急忙跑到那些學生附近,和志摩分成兩邊把他們指引到電梯口。被吹走的鸠盤荼在空中重新維持平衡以後,嘶嘶地叫了兩聲又顫抖著沖了過來。正當小角又要施放風之咒語的瞬間,小祝拔出插在腰間的桑木弓,以手指撥動弓弦。


  “讓我來幫你!”


  “铮”的一聲,弓弦響起宛如豎琴一般的聲音。小祝全心把意念集中在這個音上,使精神力達到最高境界,接著用清澈的聲音詠唱風之神曲:
  “風如拔山怒,岚除天地妖!”


  小祝的神曲化作巨大的龍卷風,毫不留情地將鸠盤荼像落葉一樣吞噬,吹離到看不見的遠方去。


  “太強了!不愧是小祝,果然不是蓋的!”小角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請大家趁現在快點避難吧!”


  小祝對著引導大家避難的石那大喊,石那放心不下地回頭對著兩人叫道:

  “你們兩個也一起來吧,電梯還坐得下!?


  “沒有戰鬥能力的人先逃命吧!我要解決那傢伙才走,誰叫它的目標是我呢。”


  聽到小角的話,石那又是擔心又是不服:

  “什麽叫沒有戰鬥能力啊?太失禮了,我好歹也是魔法建築學校的學生吧!”


  “你不是連鸠盤荼的影子都看不見嗎?”


  石那無法反駁,欲辯詞窮。志摩擔心地說:

  “他說得沒錯。看不見對手就無法戰鬥了,我們還是先避難吧。”


  石那雖然心裏掛念而頻頻回首,但幫不上忙也是事實,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上電梯。


  “伽羅看得到它,讓我幫忙吧喵。等打倒它以後,可以讓我吃生馬肉大餐嗎喵?”


  “請不要開這麽輕松的玩笑,鸠盤荼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敵人!”亞彌嚴肅地對伽羅直言相谏。


  石那和志摩搭著最後一班電梯下樓了,同在電梯裏的學生們因爲沒辦法看到鸠盤荼,對瞭望台上發生的事完全摸不著頭緒。


  “還有人留在瞭望台上啊,他們沒事吧?”


  畢業旅行的領隊老師們對話的聲音傳到石那耳朵裏。


  “而且,爲什麽玻璃會突然爆裂呢?”


  學生們也不安地騷動著。石那等人當然知道瞭望台上正發生著激烈的戰鬥,但把事情說明反而會讓他們更恐慌吧,于是便刻意保持沈默。


  “志摩,你有帶手機吧?我看還是先打個電話聯絡學校比較好。”


  石那悄悄地對志摩咬耳朵。


  “你說得對,我打打看。”


  志摩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手機吊飾是兩個小人偶,一個人偶穿著足球員的制服,另一個則穿著守門員的制服。石那很感興趣地看著它們:

  “哎呀,好可愛的小人哦。志摩原來也有跟隨流行的一面嘛,你也是世界杯以後像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的Y世代足球迷啊?那一只是貝克漢姆嗎?”


  “不是,請不要介意它們。”


  “啊,他是守門員,所以不是貝克漢姆,是德國的奧利弗?卡恩吧?可是卡恩好像習慣戴帽子吧?而且這個人偶頭發很長呢……”


  “請不要介意它們好嗎。”


  “那這麽說,這個穿足球制服、頭發黑黑、皮膚深色的人偶是羅納爾多了?可是眼神很凶惡呢,而且他爲什麽要把袖子卷到肩膀上呢?”


  “所以我說,請不要介意它們。”


“可是我從來沒有看過這種吊飾呢,你是在哪裏買的啊?”


“……東京國際展示場啦。”


  “你說,東京國際展示場?是那個企業公司常常辦展覽的地方嗎?日本足球聯盟在那邊展出過嗎?那這邊寫的‘c翼’是隊名?”


  “呃,這個嘛……一兩句話有點難解釋呢。”


  志摩擺明了不想說清楚,只是面無表情地按下了手機通話鈕。


  展望台上,鸠盤荼因連吃兩記風之攻擊而怒不可遏,在展望台周圍繞圈奔跑著。


  “嘶嘶!”伴隨著可怕的嗚叫聲,鸠盤荼消失無蹤。


  小角愣住,眨了眨眼。就在那瞬間,他受到強烈的沖擊而飛了出去。


  “嗚哇!”


  “小角!”小祝雖想靠近小角,背後卻也受到沖擊而伏倒在地。
  “嗚!”


  “到、到底怎麽了喵?”伽羅焦急地問。


  “鸠盤荼的動作太快了,根本來不及施展法術。”身穿便服的亞彌面色凝重,咬著嘴唇回答。


  “反正大家先施展法術看看喵!紫電一閃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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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2-17 10:32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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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羅脫下遮擋貓耳的帽子,放出尾巴,使身體容易活動後,便輕微地震動身體,産生靜電。


  她全身放出淡紫色的電擊,襲向飛奔于空中的鸠盤荼。無奈它動作太過迅速,使伽羅的攻擊落空。亞彌也集中精神結起手印,並攏兩手指尖,宛如開槍般放出暗紅色的狸火。


  “狐狗狸狸!”


  只是,狸火僅擦過鸠盤荼的鬃毛。伽羅怒道:
  “亞彌,你在幹什麽!光用狸火怎麽贏得了它啊喵,快使出狐火喵!’,


  “可、可是鸠盤荼是東日流少爺兄長出雲少主人的式神……”


  “現在哪有時間顧慮這些,我們會被幹掉的!”


  小角吼道,這時他再度受到鸠盤荼的直接攻擊。


  “嗚啊!”小角翻了個跟鬥倒在地上。


  “小角先生,您要不要緊!”


  亞彌想幫助小角而飛奔過去,卻被超高速飛沖過來的鸠盤荼撞飛,無法接近小角。


  小角恨得五官皺成一團,開口抱怨:

  “你說這混帳是東日流他哥的式神吧?那王八,就算再怎麽討厭我,也不能叫他哥派式神來幹掉我吧!”


  “您誤會了!鸠盤荼恐怕也跟那些野生式神一樣,受到穢氣影響而發狂了!”


  亞彌拼命地解釋,小角憤怒地啐道:

  “可惡,又是這個原因。”


  小角高舉左腕,水晶念珠發出透明澄澈的光輝。


  “如果式神不想被封印,除非我方靈力勝過式神許多,否則憑坐封印之術是不會成功的……不過現在也只有一試了。憑坐封印!”


  水晶念珠發出清淨的波動,包圍住鸠盤荼。但鸠盤荼敏捷地逃脫法術,往小角頭上襲來,以堅硬的馬蹄踢打他的頭。


  “哇!”


  小角發生腦震蕩而倒地不起,由于失去意識無法抵抗,靈力更容易被吸走。鸠盤荼撲到小角身上,張開血盆大口。小角身體表面浮起的白色光粉狀物體,眼看就要被吸進鸠盤荼口中。


  “給我住手喵!”


  伽羅由側面襲向鸠盤荼,露出尖牙狠狠咬住他的側腹。


  “啡嘶嘶——!”


  鸠盤荼以後腳站立,踢起前腳,伽羅就這樣被甩了出去,倒在地上。小祝則趁機抱起小角,他的腦震蕩還算輕微,因此甩了甩頭就恢複意識問:

  “好痛……發生什麽事?”


  “剛剛伽羅小姐救了你哦。”小祝說道。


  於是小角轉頭尋找伽羅的蹤跡。伽羅正采取打帶跑戰術,以貓獨有的敏捷接近鸠盤荼,施展利爪攻擊後便迅速逃跑。同時亞彌也從背後以咒語協助進行肉搏戰的伽羅。


  “狐狗狸狐!”


  亞彌趁鸠盤荼受到伽羅的攻擊而動作遲鈍時,施放出淡紅色的狐火。


  “嘶嘶!”鸠盤荼全身遭淡紅色火焰包圍,因而激烈暴動。


  “好像有用,我也還你一記!神火火出見!”


  小角手掌中飛出蜿蜒的鮮紅火焰,准確地擊中鸠盤荼。鸠盤荼遭紅蓮火焰包圍,痛苦得前腳跪地。


  “好!伽羅也來幫忙喵,人家要拿下這局喵!”


  伽羅電力全開,全身的毛倒豎,放出最高功率的電擊。普通式神要是吃了這一記,必
定瞬間化爲黑炭。但鸠盤荼卻站起前腳撐了過去。小角馬上察覺:


  “糟了,並不是法術有用,而是它在吸收我們的法術,轉變爲自己的靈力!”


  小角緊握右手,捏熄火焰,亞彌也連忙停止狐火之術的攻擊。無奈爲時已晚,鸠盤荼
全身發出淡綠色的光呻口同鬼火般搖晃飄動著。


  “嘶嘶!”鸠盤荼高聲嗚叫,對展望台上的小角等人進攻。


  “嵐除天地妖!”


  小祝詠唱出風之神歌,卻對吸收靈力的鸠盤荼發揮不了作用。強風因鸠盤荼沖人而被截斷,四處飄散。小祝就這樣直接遭到鸠盤荼的沖撞。


  “啊!”小祝被撞飛,從展望台掉了下去。


  “神志那津!”


  小角吟誦出風神的咒語,想幫助小祝,不料鸠盤荼深吸一口氣,將這道咒語吞食下去


  “幹什麽,你這王八蛋!”小角對鸠盤荼怒吼。


  “伽羅去救她喵!”


  語畢,伽羅的身體發出白色光輝,衣服消失,彷佛溶解于光中。之後身體輪廓也溶于光中,逐漸化爲貓形。接著,散發白色光輝的靈貓從展望台一躍而下。


  小祝從二百五十公尺的高度直線墜下,緊追在後的伽羅尖聲叫道:
  “流浪巫女,來不及了喵!你爲什麽不用風的咒語飛起來喵!”


  伽羅無法縮短她們之間的距離,因爲若加速過頭,自己也會重重撞上地面。


  小祝因鸠盤荼的沖撞而暫時失去意識,于是就這樣掉到一百五十公尺高的展望台之外。石那與志摩爲了不使一般人受戰鬥波及,正帶著民衆往下避難,沒想到卻親眼目睹墜落的小祝,兩人緊貼玻璃大喊:

  “小祝!”


  “糟了,她昏過去了!快來人救救她!”


  志摩與石那敲著玻璃喊道。這時,小祝距離地面已經沒有多遠。


  “完蛋了喵,流浪巫女死掉的話,伽羅會被小角罵死喵——!”


  發出白光的貓不禁以前爪遮住雙眼。


  就在小祝身體撞上地面前一瞬間——


  小祝的身體就像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住,往上彈了一下。就像高空彈跳時會先掉下去,之後會因繩子的彈性往上彈一般,她的身體在空中往上飛舞了起來。見到這一幕,用盡全力加速的伽羅慌忙減速。


  “咦,流浪巫女飛起來了喵?”


  發出白色光輝的貓愣愣地看著小祝,小祝就這麽緩慢著地。


  “呼……我嚇到腿軟了。”石那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


  “流浪巫女!你要不要緊喵?”


  伽羅降到地面,變成人形後飛奔而至。聽見伽羅的聲音,小祝睜開雙眼,坐起身來。


  小祝察覺到有什麽纏住身體,便摸了摸手腕及背後,她找到肉眼幾乎看不見的細絲纏繞著自己。正當她想確認細絲的來源時,細絲如同棉花糖的纖維溶解般,迅速消失在空氣中。


  “……我到底是怎麽得救的呢?”


  小祝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身上,這時伽羅趕到她身邊:


  “流浪巫女,太好了喵!人家都快嚇死了喵!”


  小祝才剛站起身來,伽羅就圈著她的脖子緊緊抱住她。小祝吃了一驚,瞪大雙眼。石
那及志摩也搭著電梯來到地面上。


  “小祝,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


  “我擔心得要死,還好你沒事。”


  石那肩上的因幡也高興地跳著,志摩把比彌包包掛在手上,小祝還被伽羅緊緊抱住,她對打從心裏感到高興的石那與志摩說道:


  “嗯,我沒事,謝謝。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得救的……”


  “你一定是平常做很多好事喵,所以才會這樣喵!”伽羅輕快地笑道。


  “流浪巫女得救了,那伽羅要再去幫小角的忙喵。”伽羅說道。


  石那擡頭仰望二百五十公尺展望台附近的激烈旋風,擔心道:


  “學校那邊有天野老師在,她正在趕過來的路上。伽羅,不要太勉強啊。”


  “放心!爲了生吃馬肉,這點小事不算什麽喵。”


  伽羅就像松鼠般,手腳並用地爬上東京鐵塔的鋼筋,卻被展望台周圍的旋風彈飛,束手無策地掉了下來。


  “呀——!”


  “伽羅小姐,危險!”


  小祝立即在地上施展風之術作爲緩沖,伽羅落在上面,咚地彈了起來,總算平安著
地。


  “啊——!嚇死我了喵。這樣子是沒辦法靠近的喵。”


  “就只能搭電梯了。”


  小祝忽地站起身來說道,伽羅也拼命點頭。但石那突然叫住小祝:



  “啊,小祝,等一下!”


  “好的,什麽事呢?”小祝感到不可思議地回頭。


  石那心中五味雜陳,到現在,她對小祝與小角的關系既擔心又羨慕。她十分明白自己與小祝的差距而感到沮喪,並拼命想要縮短差距而努力著;但是現在管不了這麽多,小角正面臨危機,而石那又沒有幫助他的力量。顯而易見……現在有能力幫助小角的
人,是小祝。


  “連我的份一起努力。拜托你,連我的份一起幫助小角!”


  石那祈禱似地,用獻出所有的心情對小祝說道。小祝吃了一驚,凝視著石那,從後者的眼中感受到悲痛的覺悟與擔心小角的強烈情緒後,她溫柔地笑道:


“……好的,我知道了。石那小姐,請你放心。”


  小祝清楚明白地點頭答應,之後便與伽羅一起搭上電梯,前往二百五十公尺高的展望台。


  二百五十公尺的展望台上,小角、亞彌與鸠盤荼的戰鬥仍然進行著。


  鸠盤荼展開激烈的攻擊,展望台四周的玻璃全部碎裂,只剩鐵架。破碎的玻璃碎片飛散于展望台地板及東京鐵塔下的地面。


  鸠盤荼就像瞄准獵物的老鷹,在展望台四周繞圈飛著。它以超高速旋轉飛行,因此卷起了驚人的旋風包圍住展望台。只要稍微被風卷入,就會受離心力吸入旋風並拋到外面去,因此無法隨便動作。小角半絕望地詢問身穿便服的亞彌:


  “喂,這是你們家養的吧,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決他?”


  “鸠盤荼是一直被封印在出雲少爺憑坐珠裏的妖魔,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它被放出來,所以不知道要怎麽對付它。”


  “被封印?那爲什麽會把它放出來,讓它在這種地方搗亂?”


  “呃,這個……”亞彌吞吞吐吐。小角眼神銳利地瞪著亞彌:


  “你從剛剛就有事隱瞞吧?會跟在我們後面,一定有某些目的對不對?”


  “先別說這個,小角先生!小心鸠盤荼!”


  亞彌出聲提醒的瞬間,鸠盤荼對小角展開突擊。小角立刻詠唱風之咒語,作爲防避
  “神志那津!”空氣的波紋形成鐵壁,阻擋在小角面前。


  但此刻鸠盤荼的身影已消失無蹤。


  “什麽?”小角眨了眨眼。


  那是幻覺障眼法……當他驚覺時,背後已受到強烈的沖擊。


  鸠盤荼的頭部貫穿了小角的身軀。從小角胸口冒出的鸠盤荼口中,正銜著發出淡青色光芒的火焰……它把本應位于小角身體中心的靈魂吃了下去。


  “嗚……”鸠盤荼的頭部離開後,失去支撐的小角頹然倒地。


  鸠盤荼吞入火焰,望向看著事態發生太過突然而愣了半晌的亞彌,舔舔嘴唇低聲說道:


  “至高術者的靈魂充滿靈力,果然是極上等的美味。”


  “鸠、鸠盤荼,你能說話?”亞彌大吃一驚,瞪大雙眼。


  “我吃了這個術者的靈力,神格升級了。你……服裝雖然不同,但應該是谏早東日流飼養的狐狸吧,現在的我可不會輸給你。”


  “把小角先生的靈魂還來!式神怎可與人類舉刀相對!”


  “人類不過是脆弱的餌食罷了。味道和靈力雖然跟剛剛的風之巫女和術者沒得比,但外界人類俯拾即是,只要吃一兩百個人就沒有問題。氣流停止,讓我肚子餓得很。”


  “所以你才發狂,喪失良心不擇手段,只爲了滿足口腹之欲嗎!”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我剛剛說過不會輸給你的,把你的靈力也變成爲我的力量吧!”
  鸠盤荼朝亞彌襲擊而去。法術會被吸收所以用不得,因此亞彌朝著’北方做出手勢:


  “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


 金黃色的煙霧包圍亞彌的身體,閃耀著金黃光輝的九尾狐從中現身,九尾狐的巨大可與鸠盤荼匹敵。


 “嗚汪!”


 放出神聖光輝的妖狐朝鸠盤荼飛去,緊咬住他的喉頭。蓄積在鸠盤荼體內的靈力散發出白色光芒,紛紛逸散出來。鸠盤荼狂暴地想把亞彌甩開,但亞彌拼死不松口。怒火自心頭起的鸠盤荼吟唱出收服狐靈的咒歌:


  “夏季已來到,樹根間聽聞蟬鳴,羽化之唐衣,敬請加諸于其身!”


  這首詩歌是把“狐”字的發音(kitsune)分成“來到”(kitsu)與“樹根” (ne)兩個發音,並藉由羽化時背部裂開蛻變的蟬,詛咒狐靈裂爲兩半。這本來是避免狐精危害自己的守護咒語,但以目前鸠盤荼的靈力,卻擁有加害亞彌這等狐神的力量。


  “啊啊!”


  如同咒歌的內容,亞彌背後進裂開來,頹然倒地。金黃皮毛沾染了鮮紅血液,靈力隨同血液流出。亞彌無法維持狐神的姿態,變回身穿鐮倉時代和服裝束,具有狐耳與尾巴的人形。伏倒在地的他,背部裂了個鮮血橫流的大傷口。


  鸠盤荼慢慢走近亞彌身側,以冷酷的眼神俯視著他。


  “可憐的狐狸小子,痛到不能動了吧。”


  “鸠盤荼。身爲式神竟然做出這種事,東日流少爺絕不會放過你。”


  亞彌啞著嗓音痛苦地說。然而鸠盤荼笑道:

  “不會放過我又怎樣?人類不過是餌食。把我關在狹窄水晶裏,奪走我自由的谏早出雲,也一樣是餌食。你當然也是,狐狸!”


  鸠盤荼高舉前腳,就要給亞彌最後一擊以奪取他的靈力。下一秒,恐怕亞彌的腦袋會像雞蛋一樣被踩破。


  “東日流少爺,真的很對不起您……”
  亞彌覺悟地緊閉雙眼。


  說時遲那時快。


  “嵐除天地妖!”


 驚人的風勢隨著高亢的聲音卷起,把大意的鸠盤荼吹離亞彌。鸠盤荼被吹出展望台,伽羅與小祝則奔出電梯。


  “小角,振作點!”


  小祝抱起小角,他的心髒雖還在跳動,雙眼卻緊閉著。


  “爲什麽小角的眼睛不睜開喵?”伽羅擔心得幾乎哭了出來。


  “鸠盤荼吃了小角先生的靈魂。”背後受了重傷的亞彌啞著嗓音答道。


  “靈魂是什麽喵?”


  “是像精神力一樣的東西。”小祝緊張地對伽羅說明。


  “人類擁有魂魄,魂掌管精神而魄掌管肉體。魄一離體,肉體便會死亡;魂若離開,精
神就會死去。肉體與精神是共存的,所以只要失去一方,另一方也會步上毀滅一途……”


  “怎麽這樣!死馬,把小角的靈魂還來喵!”


  伽羅憤怒地跳向位于空中的鸠盤荼。但鸠盤荼高舉前腳,踢中伽羅的臉。


  “呀!”伽羅彈回展望台,被亞彌接住。


  “嗚!”亞彌因背部的劇痛呻吟著。


  “啊,亞彌受傷了喵,真對不起喵。那家夥是不是莫名奇妙變強了喵?”


  “他吃了小角先生的靈力,所以變強了。”


  “也就是說,狀況變得不妙了喵?”

  伽羅臉色一片慘白,鸠盤荼低聲笑道:

  “你說得沒錯。我剛剛只是因爲大意才會被打飛。你們特地趕回來,我真是感激萬分,就連你們的靈魂也一起吃了!”


  圍著展望台周圍奔跑的鸠盤荼,竟化爲十二個身影。


  “增加了喵!”伽羅吃了一驚,睜大描眼。亞彌高聲叫道:


  “他就是用這招幻覺打倒小角先生的,請不要被迷惑,本尊只有一匹!”

 十二匹鸠盤荼縮小包圍的半徑,一口氣突進。“岚除天地妖!”小祝張起風之盾防禦,但鸠盤荼的本尊從她背後迫近。


 “危險喵!”


 千鈞一發之際,察覺不對勁的伽羅撲倒小祝。鸠盤荼擦過伽羅肩上,轉了個U字型,再次狙擊而來。


  “糟了,來不及了喵!”


  伽羅想從小祝身上爬起,但花了太多時間。鸠盤荼高聲笑道:


  “丫頭,我就把你們兩個人的靈魂一起吃掉!”


  語畢,他如同隼鷹撲兔般急速下降,伽羅只能悔恨地瞪著鸠盤荼。


  就在這時,伽羅的視野前有片光芒散開,隨即出現鸠盤荼被切成左右兩半的模樣。


  “你、你這家夥是……”


  鸠盤荼想要回頭,但這動作導致左半身與右半身滑開來。


  “嗚嘎!”


  鸠盤荼發出最後的慘叫聲,左半身與右半身放出白色光芒,變成兩半,咚地掉落于展
望台上。

  被切斷的身體如血般流出白光,緩慢地飄往小角的方向,流進倒地的小角口中。


  “糟了喵!有東西要進入小角體內喵!”

  伽羅慌張地想要阻攔,但被小祝制止。


  “請等一下,伽羅小姐。我感受到小角的波動……這道光是被鸠盤荼吃掉的小角的靈力與靈魂。”


  “也就是說,鸠盤荼變成兩半,所以靈魂回到小角體內嗎喵?”


  伽羅專注地看著白光飄動。光芒完全進入口中時,小角瞬間睜開雙眼,小祝眼淚汪汪地抱緊小角:


  “小角,你終於醒了!”


  小角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狀態不佳,表情扭曲著。


  “在馬的胃裏實在是有夠糟的。因爲是靈魂狀態,所以身體才沒變得黏答答的……不過我還以爲會直接被消化,變成馬糞咧。”。


  “不過,伽羅真是太厲害了喵。在走投無路的瞬間,發動了自己未知的能力收拾敵人喵。”


  伽羅得意洋洋地緊握雙拳,高舉雙手。這時,黑色翅膀的影子伴隨著拍翅聲阻擋了視野。


  “愚蠢。打倒鸠盤荼的是我。”


  頭頂上傳來深沈的女低音,一名女性降落于展望台上。她並非人類,而是背上擁有黑色雙翼的烏天狗。以人類的年齡來說大約十九歲,但身材高挑、曲線玲珑,三圍大概是九十、六十、九十,比例完美。身上的黑色皮衣只用了最少的布料遮住重要部位,仿佛要展現出她那白皙透亮的細致肌膚;相對于此,黑色皮靴長及大腿,長手套也蓋過手肘。燃燒般的火紅色頭發整齊地編成辮子,纏在腰際的皮帶上插著日本刀,姿態威風凜凜。


  “嗚哇,伽羅來到人間界第一次有自卑感喵。”


  “看來是神格很高的烏天狗,你是誰?”


  小角訝異地皺起眉頭。受傷的亞彌虛弱地答道:


  “她是迦樓羅……出雲少爺的式神……”


  “怎麽又是東日流他哥的式神?饒了我吧,我已經沒有體力戰鬥了。”

  迦樓羅冷淡地搖著頭,對疲憊不堪的小角說道:
  “我跟鸠盤荼可不同,並不會因爲這點氣流紊亂而失去理性。出雲少爺放出的式神相繼發狂,所以我正到處巡查處分。鸠盤荼是最後一個,但……”


  迦樓羅不經意俯看受了重傷的亞彌,露出輕蔑的表情:

  “真難看,身爲神靈,居然被鸠盤荼這種低級式神所傷,也太沒用了。”


  亞彌心中難過加上傷痛難忍,便什麽也沒回答,只是蹲跪在地。小角同情亞彌,瞪著迦樓羅:

  “你的興趣是鞭打傷患嗎,臭八婆。看看你那身體都遮不住的SM服裝,我看你很適合兼‘那方面’的職吧?”


  “……你就是榎小角嗎?低俗的程度遠遠超出我的想象。”


  迦樓羅以不屑的眼光俯視著小角。這時,鸠盤荼以裂成兩半的狀態在她身後站了起來。。


  “你這家夥喔喔喔喔喔喔喔!”


  “危險喵!”


  伽羅發出尖叫。但迦樓羅眉毛動也不動,把手伸向腰間的日本刀。


  咻的風聲傳來,其動作之迅速,讓人連刀刃都沒看見。衆人回過神來才發覺,迦樓羅正單膝蹲跪著地,收刀回鞘;叮的一響,發出三角鐵似的清脆金屬碰撞聲。


  欲襲向迦樓羅的鸠盤荼動作瞬時停止,下一秒,他便像毀壞的拼圖般碎落滿地,化爲飛灰被風吹散。


  “剛、剛剛發生什麽事喵?”


  “那刀法是鞍馬八流。”小角屏息說道。迦樓羅哼地冷笑:

  “你還真識貨。沒錯,鞍馬八流就是在拔刀的瞬間斬伏敵人的居合拔刀術……因此我才穿著這種不會妨礙動作的服裝。”


  “鞍馬八流是指鬼一法眼傳授給鞍馬寺八位僧侶的劍術嗎?”小祝問道。


  伽羅沒聽過這個單詞,不解地歪著頭詢問:
  “鬼衣發演是什麽喵?”


  “那是平安時代末期京都的陰陽師,精通文武兩道。”小祝如此說明。


  “跟鞍馬山的天狗學習武術的源義經,就是從鬼一法眼那偷來兵書學習兵法,才能成爲武術及兵法都高人一等的大將。那麽,迦樓羅小姐,你……是鞍馬天狗之長嗎?”


  “沒錯,不過我目前在出雲少爺身邊擔任式神。你是哪位,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我是三輪山巫女,三輪祝。”小祝答道。


  “哦……那就跟我一樣是外法使者了。”


  迦樓羅敬佩地說道。伽羅拉了拉小祝的袖子問:

  “外發是什麽喵?”


  “就是佛教之外的教派法術,尤其指以自然的精靈爲祖先的術法。像我的風之咒術,還有天狗、狐仙的妖術,都是外法。”


  小祝答道。這時,小角擔心地望向倒地的亞彌,對迦樓羅說道:

  “說到狐仙,亞彌的傷勢似乎不輕。迦樓羅什麽的,你如果對自己的能力很自傲,能不能想想辦法救他?”


  迦樓羅聽聞此話,將目光投向亞彌。亞彌因劇痛而無力出聲,肩頭起伏地喘息著。


  “這跟我沒關系。我必須立即向出雲少爺回報式神已全數處分,及鸠盤荼襲擊東京鐵塔的消息。”


  迦樓羅丟下這句話後,便張開雙翼,欲飛向天空。小角慌忙抓住她的腳踝:

 “等一下,你想丟下亞彌嗎,八婆——既然你是東日流他哥的式神,那你跟亞彌不就等同親戚嗎!”


 “我並不會治愈術。就算我留下,也沒多大用處。”被抓住腳踝的迦樓羅冷言說道。小角仍不死心地糾纏著: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一走了之吧。難道你不擔心亞彌嗎!”


 “我們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東日流少爺及小狐狸的餐飲也都是由我烹煮,但這全都是工作所需。我的主人只有出雲少爺,沒有必要照顧其它人。”


  “既然有共事過,就有足夠的理由關心了吧!”


  “我很忙,沒有時間照料弱者。況且我必須馬上向出雲少爺彙報。東京鐵塔遭到破壞,東京的氣流將更加惡化。”


  迦樓羅甩開抓住自己腳踝的小角,舞上天際,飛向遙遠的西方。小角屁股咚地著地,啐道:

  “氣流的狀況?原來如此,我終于知道爲什麽東日流他哥要放出式神了。因爲東京上空的氣流停止,礙到他的財路,所以他才派式神出來調查。”


  “爲了錢喵?好差勁的人喵!式神也好差勁喵,伽羅真不敢相信,她居然對亞彌見死不救喵!”


  伽羅氣沖沖地說道。小角望向亞彌,他的狀況看起來真的很糟。


  “真糟糕,該怎麽辦才好……”

  小角心慌意亂地咬著指甲。


  此時,石那等人搭乘電梯來到展望台。


  “小角,你們沒事吧?老師來了!”


  電梯停下,石那與志摩帶著天野老師來到現場。天野迅速環顧四周,確認沒有危險後,問小角道:

  “榎同學,都結束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東日流他哥放養的式神襲擊我們,想要吸取我們的靈力。”


  “放養式神?你說東京鐵塔是被式神破壞成這樣的?”


  天野臉色凝重,環顧展望台。玻璃破得一片也不剩,高空的風勢呼嘯吹過。伽羅用力地點頭:

  “沒錯喵,他害我以後沒辦法看電視了喵。今天晚上有超帥獸醫的特別節目,人家都期待好久了喵!”


  “我可沒錢帶你去看獸醫,動物不適用健保。”小角冷言道。


  “如果只是不能看電視那倒還好。”天野緊張地說。


  “有比不能看電視更嚴重的事嗎喵?”伽羅不解地詢問天野。


  “當然。東京鐵塔遭到破壞,這意味著引導南方陽之氣來到東京的鳥居消失了。東京鐵塔還能發揮功效時,就已經霪雨霏霏、陰氣重重了,如果陽之氣再消失,陰氣只會變得更強。”


  對於天野這番話,小角驚訝地睜大雙眼:

  “老師也知道東京鐵塔是用來擔任鳥居功能的嗎?”


  “當然。設計東京鐵塔的風水師中,有許多魔法建築師是我們學校的校友。”


  天野理所當然地說道。伽羅聞言,焦急地問:


  “陰之氣變強,那人類狀況不好,式神也會變得更奇怪啰喵?不得了了喵,要快點修好喵!”


  “說要修好,哪有這麽容易。”小角對伽羅吐嘈:

  “被破壞得這麽嚴重,連魔法改建的緊急處理也沒用,只能叫國家或電視台來修理了。還有,我們現在要先處理的是亞彌的傷勢啊。”


  “你說亞彌啊。”天野在倒地不起的亞彌身旁坐下。


  亞彌似乎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他雖痛苦地伏倒在地,仍拼命想擡起頭來:   ,


  “天野老師……請對東日流少爺保密……”他凝視著天野,懇切地請求。


  “怎麽可能呢,你都傷成這樣了。”


  天野面露難色,輕觸亞彌背部。她發覺亞彌的靈力不斷流出傷口,再這樣下去,是撐不了多久的。天野吩咐石那等人:

  “總之,我們先把亞彌帶到學校去。”


  “學校?爲什麽呢?”石那不解地問道。


  天野從口袋取出憑坐珠,放在亞彌身上:
  “要把他送進加護病房。”


  “加護病房?有這種地方嗎?”小角皺眉問道。


  “是指門之密室。對妖魔而言,靈力就像氧氣—樣……古早時,人間界的山野草木中充滿靈力,棲宿著魑魅魍魉,因此式神或妖魔得以生存。不過現今自然破壞甚巨,自然界靈力消退,式神陷入慢性靈力不足的狀態,因此必須在充滿靈力的地點進行治療。亞彌,爲避免消耗靈力,我現在要請你進入憑坐珠哦。”


  “好、好的……”

  亞彌痛苦地回答後,化爲金黃色的煙霧,被天野的憑坐珠吸了進去。天野對小角等人道:

  “你們也一起來,或許需要你們用靈力幫他‘輸血’。我還會聯絡瑠璃子,請她也來一趟,少不了她的心靈治療術。”


  “好嚴重啊。”小角面色凝重。


  “那就往學校出發了。”


  天野手持憑坐珠起身而去。小祝表情複雜地仰望著天空:

  “這麽一來,所有的氣就被遮斷了。會不會出問題呢……”


  東京鐵塔遭受破壞,陽之氣無法進入,導致烏雲密布,再度下起了雨。天空灰暗有如黃昏,空中閃過陰森的閃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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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2-17 10:54 PM|只看該作者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四章   窒塞的異界之門

小角一行人搭乘天野駕駛的紅色保時捷抵達學校。校門前停著一輛凱迪拉克,站在雨中的,是接到天野聯絡後立即飛奔而至、傘也不撐的東日流。雨勢越來越大,暴風雨般橫向狂下著,東日流已經被淋得渾身濕透。


“老師,您說亞彌怎麽了?”


東日流走近天野的保時捷問道,他努力保持冷靜的語氣,眼神卻十分認真。



“叫做迦樓羅的式神應該先回去報告了,你都沒聽說嗎?”


“她總是直接回到兄長身邊報告,並沒有跟我說什麽……”


“你們的兄弟之情還真淡薄。”


天野低聲歎息。此時小角投以責備的眼神,答道:


“你哥放養的式神發狂了,那只叫做鸠盤荼的瘋馬襲擊東京鐵塔,把兩百五十公尺展望台的俯視窗全都弄破啦!”


聽到小角的回答,東日流難以置信地皺起雙眉。


“你說鸠盤荼?”


“那麽大片的玻璃想必很貴。你們大概要去貸款才能賠償吧。”小角說道。


“那點小錢對兄長的公司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話說回來,你的意思是亞彌遭鸠盤
荼那種程度的使魔所傷?”


東日流臉上的表情極爲複雜,天野答道:

“沒錯。我把他封印入憑坐珠,當做緊急處置,但還要帶他去門之秘室治療才行。谏早
同學,也要請你提供治療用的靈力。”


接著,天野轉向對後座的小祝說道:“你在這下車。”


小祝吃了一驚,問天野:“治療似乎需要許多靈力,可以讓我幫忙嗎?”


天野頑固地搖搖頭,嚴厲地說:

“校規禁止學生及式神之外的人士進入,請你在這裏等著。”


“老師,別這麽不通人情嘛。你叫她在這麽大的雨中等嗎?”即使小角這般求情,天野仍舊不肯點頭:

“榎同學,規定就是規定。”


“沒關系的,小角。我在這裏等。”


小祝客氣地說道,接著拿起傘下了車。石那過意不去地苦著臉:

“對不起,本來想帶你去觀光玩樂,結果卻遇到這種事……如果要等很久,你就先回去吧!”


“好的,謝謝你。”小祝微笑地下了車。


天野按下口袋裏的遙控開關,校門應聲而開,東日流的凱迪拉克尾隨在後。兩輛車進入後,校門隨即自動關上。


下個不停的雨中,只留下撐著傘的小祝一人。她擡頭仰望校舍,低聲歎道:   

“亞彌還好吧?清風完全止息了,我有不好的預感……”


此時,小祝的左肩有如印上烙鐵,疼痛不堪。


“啊啊!”她按著左肩,蹲跪在地。


傘掉落在地,濕透的衣服緊貼身體,展露出身體的曲線。她的左肩隆起拳頭大的腫塊,宛如生物般蠢動著。從袖口可看到手腕有青藍血管突起,形狀簡直就像蜘蛛的巢穴。


“這、這究竟是什麽?”小祝難掩焦慮之情,緊抓住左肩的腫塊,想壓抑住其中不知名的物體。


這時,小祝感覺到腫塊中伸出了刺狀物,深深刺入體內。


“嗚!”她放聲大叫,反弓著身子。


這感覺,就像有蛇在身體裏到處亂鑽,有東西在肌肉之間爬竄,她從頭到腳都感到火熱的刺痛。


“啊啊啊啊啊!”


無法承受的激烈疼痛,使她倒在地上打滾。


就在這時,一輛公交車停在校門前的公車車站旁,身穿白袍的藥師瑠璃子下了公交車,在雨中喀喀喀地踩著高跟鞋前進。


“哼,難得的周末假期,竟然叫我出來……”


藥師兩手緊握住雨傘,以免傘遭強風吹走,就這樣來到校門前。公交車駛離後,滂沱
大雨下的街角不見其它人影。


藥師站在校門旁的小門前,把手伸進白袍胸前的口袋。這時,她發現倒在校門前抽搐的小祝,便出聲問:

“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別過來……”


小祝俯臥在地,幾乎聽不到她回答的聲音。藥師蹲了下來,再次問道:


“嗯?你說什麽?胸口不舒服?大姐姐幫你溫柔地摸一摸吧。你這麽可愛,大姐姐會給你滿滿的愛的心靈治療殺必死哦!”


說時遲那時快,小祝擡起頭,向藥師沖了過去。


“呀啊!”高跟鞋跟應聲而斷,藥師摔倒在地上,正好躺在一灘積水裏。


小祝跨坐在她身上,按著她的雙肩,臉上表情卻與凶暴的行動大相徑庭,因悲傷及苦惱而扭曲。


“我明明說別過來……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你說你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哎呀,我們還真像呢。我經常做出不負責任的事哦!”
藥師皺著眉,把氣集中于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指甲上。


“小妹妹,你想推倒我還早一百萬年呢!”


藥師的指尖發出淡藍光芒,小祝發覺的瞬間,藥師厲聲喊道:


“吠瑠璃!”


指尖放出的淡藍光芒,如同鐳射手術刀般尖細銳利。千鈞一發之際,小祝後翻躲開這
一擊。


目標落空的光線擊中學校圍牆,發出轟的爆炸聲,而後開了個直徑約五十公分的洞。


“這是……大醫王術!”小祝屏息道。


“你挺識貨的嘛。我平時治療雖然以氣功爲主,但也能把氣集中在指尖,進行心靈治療哦。其威力等同于工地用來切斷鋼筋的乙炔噴燈呢,就讓你好好品嘗吧!”


藥師即刻起身,朝小祝放出光線。小祝操縱風圍繞身子,浮上空中,邊飛邊繞著圈子閃躲攻擊。藥師提高氣量,使淡藍光線逐漸轉變爲深藍色。光線的高熱導致周圍的空氣溫度上升,造成旋風,宛如煙囪般往上卷起。藥師的長發亦受到風的牽引而往上飄,小祝則因紊亂的氣流失去平衡。


“呀啊!”


她從五公尺高的半空中重重摔落地面。藥師收起法術,撥開被汗和雨弄濕而黏在臉上的頭髮,腳踩鞋跟折斷的高跟鞋,步伐瞞跚地走近小祝。


“這雙Fempxno的高跟鞋,是在銀座直銷店花了十二萬日圓買的限定品呢。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藥師並攏右手五指做成手刀,朝伏倒在地的小祝身上高舉起手,手刀發出藍白色的光芒,那是心靈治療的架勢。


然而,藥師的手刀刺進小祝背後的前一刻,小祝敏捷地閃過。一刀揮空的藥師止不住
向前傾,腹部露出破綻,小祝見狀狠狠地向上揮出一舉。


“嗚……!”   ’


拳頭重重地打在藥師心窩,雷聲抹去了她的呻吟聲,她就這樣倒地不起。小祝痛苦地按捺著打了藥師的拳頭。


“身、身體自己……我到底怎麽了,怎麽會做出這種事……”


小祝宛如被操縱的人偶,以生硬的動作靠近藥師,從她胸前口袋拿出LV的鑰匙包。鑰匙包中放著好幾把鑰匙,她把每把鑰匙都插入小門鑰匙孔,門不久便應聲而開。


小祝拉著藥師的腳把她拖進校門,將她藏身于校門旁邊的灌木叢。看著藥師滿身泥
濘、受風吹雨打的慘狀,小祝感到良心不安而痛苦,淚水也跟著掉下來。


“……不行,我怎麽能做這種事。要想個辦法……”


這時,左肩的腫塊再度蠢動起來,蜘蛛網般的青藍血管已經延伸至小祝後頸。


“呀啊啊——!”


小祝因激烈疼痛而按住左肩,雙腳發抖站都站不穩。


“我……我,到底怎麽了……?”


她亂了呼吸,求助般地仰望著烏雲,之後彷佛受到操縱,因疼痛而搖搖晃晃地前進,宛若被人操縱般走向校舍。


草薙魔法建築專門學校的校舍,是號稱地上三層、地下一層的四層樓建築物。


地下一樓有維持學校運作的鍋爐室及供水設施、配電設施、倉庫等;所到之處也都設有監視器,以監視J侵者。


錯綜複雜的走廊深處,有道黑色的鐵門,門上鑲著八卦形狀的框—上面畫著大大的校徽。校徽爲兩個狀似正反勾玉的陰陽太極圖案構成,仿佛帶有封印的意味。那道鐵門正是門之密室的入口。


天野、東日流、小角、伽羅、石那、志摩六人來到門前。


“門之密室啊,好久沒來了。”


“對我而言可不是好久沒來。在因幡之前飼養的式神被伽羅吃掉之後,我也來過這裏。”


“石那,沒想到你這麽愛計較喵。”伽羅低聲道。


“我如果不隨時做好防範准備,你也會對我們家因幡下手吧。”


“唔……”石那一語中的,伽羅的尾巴于是膨脹了起來。


“不要私下交談。要進去門之密室了。”天野說道,由口袋取出銀色鑰匙。


繪于門上的陰陽圖案中,相當于勾玉的洞的部分有個小鑰匙孔。天野插入銀色鑰匙一
轉,鐵門便緩慢開啓,深藏內部的樓梯顯露眼前。


雖說是樓梯,卻和學校其它部分的鋼筋水泥校舍截然不同。那是一道在宛如深到地獄底層的洞窟裏,切割岩石做出來的石階。不但完全沒有扶手,還令人覺得如果不貼著
岩壁走,就會直直摔落地底深淵似的。


在昏暗洞窟遙遠的下方,可以看到不可思議的七色輝煌光彩。


高山或海底或洞窟裏,有時會因地殼均衡運動導致重力場扭曲,使得次元産生龜裂,進一步造成異界之門的開啓。所以從前流傳的神話或傳說,都會將山、湖、洞穴中視爲神的領域,告誡子孫那些地方擁有通往別次元、異界的入口。而草薙魔法建築專門學校,正好就建築在這種天然異界之門上方。


一行人走下洞窟底層,那裏是個大約百坪的空間,地面上鑲嵌著鳥居。鳥居正中央閃耀七色光芒的空間扭曲搖晃著。伽羅深深地吸了口氣:


“嗯,好多異界的氣喵,好像在做森林浴一樣喵。”


“你別吸太多,這麽珍貴的氣會變淡的。”


天野制止伽羅,之後把亞彌從憑坐珠中放出。憑坐珠裏飄出的金黃色煙霧緩慢地落在地上,變成身穿鐮倉時代和服裝束的少年。少年伏倒在地,背上大開的裂傷,因靈障的毒素變爲紫黑色。


七色光芒由鳥居流瀉而來,溫柔地包圍亞彌的身體,可是他的傷口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惡化。


“行不通嗎……”


天野低語,蹲跪在亞彌身邊,以手撫摸傷口將氣注入。但亞彌的傷口非常敏感,一被碰到,他便露出痛苦的表情。


“這......”


東日流不自覺地低聲歎道。看到亞彌受了難以想象的重傷,就算他再冷淡無情也不禁動搖。


“對不起,東日流少爺……”即使如此痛苦,亞彌口中說出的仍是道歉的話語。


東日流聽聞,正要開口說些什麽,但卻又硬生生地把話吞了回去,隨即站起身以冰冷的眼神俯視著亞彌:


“……跟鸠盤荼這種程度的使魔作戰還被打傷,實在是太難看了,亞彌。”


“真的非常對不起……”亞彌依舊俯臥著,難過地道歉。


小角實在聽不下去,氣憤地瞪著東日流反駁道:   


“你怎麽用這種口氣跟受傷的人講話?而且你哥放任式神不管,還有亞彌跟在我們身邊打轉這些行動,不都是你們派來調查東京的氣弱化原因的嗎?”


“……多管閑事。”東日流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這麽說,我是猜對了。所以亞彌是爲執行你交代的任務才會受傷,那你應該更溫柔地對他說話啊!”


“廢話少說……我沒空去關懷弱者的心情。”


東日流的表情寒冷如冰。亞彌肩頭一震,把這份難受忍了下來。對于兩人的動作,小
角看在眼裏,表情複雜地皺起了臉。


“東日流。”小角突然出聲叫喚東日流。


“……做什麽?”他對小角投以冰冷的視線。


“剪刀石頭布!”小角飛快地出了石頭,東日流正好反射性地出了剪刀。


“石頭贏了!”小角言畢,以拳頭打向東日流的側臉。


受到意料之外的攻擊,東日流一個站不穩,跌倒在地。天野嚇了一跳,手仍放在亞彌傷口上,卻杏眼圓睜,對小角怒道:


“喂,榎小角,不准在校內打架!”


“這不是打架,只是單純的剪刀石頭布而已。”小角毫不在乎地說道。


“……如果我出剪刀贏,該如何攻擊才好呢。”


東日流緩緩起身,天野驚叫道:


“谏早東日流!不准在這裏揮五钴杵之劍!”


“……那是當然。”


東日流低聲答道,手並未伸向插在腰際的五钴杵,而是直接走近小角還他一拳。小角挨了這一記,往後退了數步,瞪著東日流:


“……你給我來真的,這拳痛得很。”


“這並不是打架,老師……只是單純的剪刀石頭布而已。”東日流若無其事地說道。


天野歎了口氣:
“你們兩個成績都很好,但還真令人頭痛。”


“不過探女美眉,亞彌不要緊嗎喵?”


伽羅坐在亞彌身旁,擔心地問道。天野雖以氣注入亞彌的傷口,他卻沒有從苦痛中解脫。


天野臉色一沈,搖了搖頭:

“這傷很棘手,比想象中來得深。”


“雖然我不同意東日流的說法,但亞彌這樣高神格的式神竟然受到這麽重的傷,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石那說完不安地看著亞彌,天野半絕望地歎道:
“不久前,東京上空的氣流止息,使得邪惡的氣息沈澱堆積。也因爲這個緣故.害得不潔之物力量增強,潔淨者卻折損了力量。”


“老師,可以用我跟比彌的氣,請想辦法救亞彌!”


志摩手上抱著從手提包型態回複到原本毛蟲姿態的比彌,懇求著天野。


天野卻搖搖頭:

“我雖然也能注入氣,但這只不過是急救,只有瑠璃子才能進行大規模的氣功治療。”


“說到這個,之前聽說有人想偷拍藥師醫生的裙下風光,結果醫生用手刀幫那個人做了盲腸取出手術。”


小角回想起這血腥的一幕。天野理所當然地說道:

“因爲她主張不穿內褲,所以囉。”


“這主張真令人困擾喵。也就是說,瑠璃子來之前,伽羅不能把氣給亞彌嗎喵?”


伽羅擔心地注視亞彌的臉,天野搖了搖頭:

“如果注入大量第三者的氣,必須先讓給予者與患者的氣之振動同調才行。而有這種本事的只有瑠璃子。她能利用氣功的呼吸法,自由地操控自己體內氣的振動數,進而達到變頻器的功能。”


聽聞天野這番說明,伽羅呆了半晌,接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伽羅完全聽不懂喵。”


“反正意思就是,瑠璃子來之前不能把你們的氣給亞彌。”


“一開始這麽說不就好了喵,會害伽羅被當成笨蛋喵。”伽羅鼓起雙頰。


“早就是笨蛋了。”小角低聲嘟噥。


“藥師醫生,怎麽不快點來呢……”


看著痛苦的亞彌,石那焦慮不已,東日流則伫立在稍遠處沈默不語。


這時,門之密室的鐵門吱呀一聲開啓。


“藥師醫生嗎?”小角擡起頭。


但進來的人卻是小祝。天野一驚,厲聲怒道:

“你做什麽?我說過閑雜人等不准入內!你怎麽打開這道鎖的!”


“……對不起,請大家……快逃……”小祝水汪汪的大眼中流出了淚水。


下一秒,小角等人眼前的小祝,可怕地扭曲變形。宛如蟬蛻殼而出般,她背上劈地裂
開,伸出八只蜘蛛腳。


“呀啊啊啊!”背上撕裂的痛楚,令小祝哀號不止。


“呀——呀——啊——!”志摩與石那見到這毛骨悚然的光景,不禁抱在一起驚叫。


巨大的蜘蛛一鼓作氣地跳到洞窟底層,哒地著地。小角看著蜘蛛,不自覺地呻吟出聲。小祝位于蜘蛛背上,與蜘蛛背靠背相連,下半身與手臂已經陷入蜘蛛體內,動彈不得。看到這等慘狀,就連東日流的表情也顯得不太自在。


“臭巫女……你果然是怪物!”


東日流想都沒想,立即伸手拿了五钴杵,轉眼間,散發銀色光芒的五钴杵之劍已在手上。


“東日流,不要!她是我的青梅竹馬!”小角慌忙制止他。


“你說這個怪物是你的青梅竹馬?”


“她不是怪物!”小角尖聲怒吼道,接著不安地仰望蜘蛛背上的小祝。


“小祝,你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我不知道……可是,我想可能是……一定是……”


“一定是?一定是什麽?”小角拼了命地追問。


這時,挾持小祝的蜘蛛突然奮力一躍,跳進異界之門。


“啊,等等!”天野雖想阻止,但根本來不及。


蜘蛛一跳人異界之門,就從尾部噴出白色蜘蛛絲,蜘蛛絲由鳥居內部塞滿整個出入口,像是要封印住通道一樣,小角見狀連忙趁隙跳進鳥居裏。


“給我等等!把小祝還來!”


“小角,你一個人太勉強了喵!”伽羅也追了過去。


緊接著東日流也想跳入鳥居,但他瞬間停下腳步,回過頭,對天野說道:

“……亞彌就麻煩您了。”言畢,即刻跳入鳥居。


“等等,我也要去!”


石那雖然也想追過去,但鳥居已完全被白色蜘蛛絲封印住了。她站在鳥居之上,咚咚跳個不停,卻一點用也沒有。


“怎麽回事?變得像牆壁一樣硬,根本踩不壞!”


“糟了,鳥居裏的氣完全無法流到這裏來!”天野臉色顯得很凝重。


異界之氣遭到封印消失之後,亞彌痛苦地張大嘴巴,仿佛缺氧般喘息著。志摩擔心地詢問天野:

“爲什麽氣流不過來呢?”


“因爲蜘蛛把異界之門塞住了。可惡,該怎麽辦……”


“那異界之門被封,小角他們會怎麽樣?”


石那臉色鐵青,因幡也被影響而神色慌亂,在她肩上跳來跳去。志摩感受到石那的不安,鼓勵她道:


“啊,雖然被封住,不過這到底也只是蜘蛛絲。谏早同學有五钴杵之劍,榎同學也能使

用火焰咒語,我想一定不要緊的!”


“如果有這麽順利就好了……”


天野說著,站起身來,將手置于遭蜘蛛絲閉塞的鳥居,詠唱出咒語:

“神天石戶別!”


這原本是開啓門戶的咒語,但咒語卻被蜘蛛絲形成的絲牆彈射回來,打在洞窟上方的
天花板上。這份沖擊力使得洞窟上方的岩石崩落了下來。


“呀啊啊!”石那與志摩再度抱在一起尖叫。


天野懊惱地朝洞窟上方又放出一次咒語。


“木魂之術!”


往下墜落的岩石受到咒語反彈,再次刺回天花板上,總算維持了平衡而穩定下來,石那與志摩也松了口氣。


“啊啊,太好了……”


“剛剛發生什麽事了呢?”

面對志摩的詢問,天野答道:


“這跟木魂之術相同,蜘蛛絲上的咒術使絲牆具有能像鏡子般百分之百反射外部的力
量,不論受到何種攻擊,都無法毀損這道防壁。”


說明之後,她懊惱地一拳打在阻塞鳥居的絲牆上。石那聞言臉色發青:


“百分之百反射?那、那小角他們要怎麽回來……?”


“問題就在這裏。這是返靈之術……屬土的法術,能在人間界與異界之間設立一個讓兩邊永遠不會混在一起的障壁。”


聽聞天野這番話,志摩不解地歪頭問道:

“返靈,是不是伊奘諾尊(注:伊邪那岐命)從黃泉逃回來時,黃泉的追兵爲了不讓他回到人間界而設立的大岩石的名字……?”


“沒錯。所以無法由此前往異界,亦無法由異界返回,這是道絕對的障蔽。”


說罷,天野深深歎了口氣。石那焦急了起來,慌亂地問道:
“那、那小角他們會怎麽樣?異界的氣流不過來,亞彌的治療又該怎麽辦?”


“我會幫他妥善處理,只要瑠璃子一到,就有希望了。她搭交車過來,說不定路上塞車……不過也差不多該到了吧。”


天野等得很不耐煩,但還是在自己能力所及範圍內,把氣注入亞彌的傷口。


“呼、呼……”亞彌的意識朦胧了起來。


在他身旁的石那清楚知道,他目前視線模糊,什麽都看不清楚。


“亞彌,振作一點!”石那緊握住他的手鼓勵他。


此時,亞彌微微睜開雙眼,他纖細的手腕以出乎意料的力量緊緊地握住石那的手。


“亞彌,你怎麽了?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麽嗎?”


“……不,不要緊的。”肩頭上下顫動地喘息著,亞彌把石那的手拉近臉頰。


亞彌的臉頰相當冰冷,就像冰塊一樣,讓石那嚇了一跳。


“啊啊,石那小姐的手,好溫暖……好溫暖的血流動著呢……”


亞彌夢呓般說著,絕不放開石那的手。石那心想亞彌或許很不安,于是就這樣讓他握著自己的手。


“不要緊的,亞彌。我會一直在這裏陪你,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如果瑠璃子再不來,可就難說了。”天野嚴肅地說道,之後望向志摩:
“秋津同學,你去找瑠璃子,找到之後馬上帶她來。”


“好、好的,我知道了!”


志摩急忙步上石階。天野不安地輕歎了口氣。


“瑠璃子到底是在拖什麽……”


“不要緊的,老師一定馬上就會過來。”石那半祈禱地說著。


亞彌的氣息逐漸紊亂,但他仍然緊握住石那白皙的手。


另一方面,跳入鳥居的小角三人,正東張西望地看著四周。


“真是奇怪的地方。小祝的靈波對上這空間的靈波嗎?”


這裏是四處閃耀著虹色光輝、沒有上下左右的世界。雖有重力,地面的感覺卻相當柔軟,讓人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


這裏就是異界。存在于人間界與黃泉之間的這個裏外不是的空間……通常稱爲黃泉比良坂或三途之河。有時異界雖與現實世界沒兩樣,個別異界卻呈現時空規律完全不同的詭異情景。異界也被稱爲“六道”,並非只有單獨一個,而是曼陀羅般無數異次元的集合體,小角三人所在的空間也是其中之一。


小角抓住浮在頭上空間的鳥居,用力敲打著蜘蛛絲的封印。但是會百分之百反射沖擊力的絲牆把攻擊反射回來,小角因此被彈飛出去。


“切,這樣不行。”小角恨恨地啐了一聲。


“這樣如何喵?紫電一閃!”伽羅應聲放出咒術。


淡紫色的電擊飛過空中,命中鳥居的封印,結果卻被封印反射,導致電流四處亂竄,
狀況十分危險。


“呀——!居然亂反射喵!”


“笨蛋,不要用法術,會全部反彈回來啊!如果你想殺我,老實說不就行了!”


小角邊四處逃竄,邊歇斯底裏地叫著。


“嗚喵—對不起喵。”伽羅垂著貓耳道歉。


“這道封印只有術者能解,一定要找到那巫女……”東日流說道。


“沒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很擔心小祝。”小角說道。

東日流頭轉也不轉,斜瞪著小角,輕歎道:

“……你還真是個樂天派,小角。”


“什麽?我哪裏樂天派了!”小角朝東日流大聲吼道。


東日流並未回答,他右手握著五钴杵之劍,左手拿著ZIPPO煤油式打火機,並點起了火苗。


他總是隨身攜帶打火機,以便在沒有陽光的地方點燃線香。若有陽光,東日流都會用掛在脖子上的水晶護身符聚集光線來點火。用那種方法點火的香,效果更加強勁。


打火機的火搖搖晃晃,東日流擡起頭低語:

“好像在那邊。”


“爲什麽你看打火機的火,就知道流浪巫女在哪裏喵?”

伽羅不解地歪著頭,東日流淡淡地解說:
“依據五行說,火跟土是相生的關系,所以土會呼喚火……那巫女有土蜘蛛的味道,而事實上,她也在我們面前變化成了土蜘蛛的樣子。”


東日流往火焰搖晃的方向走去,小角慌忙追了上去。


“給我等一下,王八蛋!小祝不是什麽土蜘蛛,她完完全全是個人類!”


“就算如此,她的身體也被奪走了……不論如何,現在的她不能稱爲人類。”


“如果不是人類,你要怎麽對她?”


小角低聲問道。東日流投以冰冷的視線,無情地答道:

“……小角,你很清楚不是嗎?還是說,能跟我競爭全校模範生寶座的男人,是個連這點


小事都不明白的傻瓜?陽之氣止息的現今,土蜘蛛便是凶惡的怪物。”


“氣跟土蜘蛛又有什麽關系喵?”伽羅百思不解。


東日流覺得很麻煩,便轉向別處不作回答。小角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代替他向伽羅說明:

“大家通常會說,早晨看到蜘蛛是好兆頭吧?”


“嗯,味道特別好喵!”伽羅笑道。


“我說你啊,不要亂吃有的沒的。”小角壓低聲音訓道。


“大地擁有陰之氣,所以由大地而生的蜘蛛,陰氣也特別強。在陽之氣旺盛的早晨,蜘蛛出現能使氣取得平衡,才會說是好的。”


“原來如此喵,所以晚上的蜘蛛就不好囉喵?”


“沒錯,蜘蛛出現于受到陰氣控制的夜晚時,會因陰氣太過強烈而變成妖蟲。”


“那現在下了好幾個禮拜的雨,都沒有出太陽,對蜘蛛來說不是很幸運嗎喵?”


“就是這麽回事。再加上富士山的清淨之氣與東京鐵塔導入東京的陽之氣都被阻擋在外……式神也因爲這樣才會失常。我想小祝應該也是被那些家夥附身……”


小角難過地擠出這些話語。東日流卻完全不在意他的痛苦與悲傷,沿著火焰延伸的方向大步走去。


“再怎麽想都沒用,如果不采取行動,一輩子都出不去。”

他無情地說道。小角懷疑地盯著東日流的背影:


“如果你找到小祝,打算怎麽做?”


“從富士來的氣流停止,會危害到兄長的公司。如果她是一切的源頭,我就要讓她使氣流複原。她若不答應,我只得打倒術者解開咒術了……”


“你是說你要殺了小祝!”聽聞東日流的回答,小角不禁吼了起來。


“如果不這麽做,我們就無法離開這個空間。”東日流理所當然地說道。


“不可以喵!不可以殺流浪巫女喵!”伽羅拼命反駁。


“東日流,如果你真的要這麽做,我一定會拼死保護小祝,不管你有什麽理由!”


小角一把抓住東日流肩頭,清楚明白地放話。東日流像要避開小角猛烈燃燒的氣勢一樣,若無其事地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拍掉。


“……也好。這樣就可以決定我們之中何者較強,何者才是正確的……這裏沒有人會阻止我們。我會賭上性命而戰……”


“賭、賭上性命?”


對于東日流極端的話語,小角怔了一下,隨即嗆聲道:

“求之不得!到時就來個了斷,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可別等到死了才來反悔,你這混帳
王八蛋!”


對于情緒激昂的小角,東日流冷淡地視若無睹,信步走開。


小角等人走了一會,周遭的風景絲毫未變,由于沒有遠近感,無從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遠,甚至很難感覺是不是在前進。


不過,不知何時已看不到身後的鳥居,他們這才知道自己多少有前進一些。


“呀!”跟在小角後面的伽羅忽然叫了一聲,消失無蹤。


“怎麽了,伽羅?”小角猛然回頭。


腳底的空間有片黑色的龜裂處,伽羅正是掉入其中。她兩手抓住空間的邊緣,懸吊在那,小角趕緊抓住伽羅的手腕,把她拉了上來。


“沒事吧,伽羅?小心點。”小角對她說教。


“嗚喵—伽羅根本沒發現這裏有次元的裂縫喵。”伽羅以快哭出來的表情抱怨。


次元的裂縫是指不同次元互相結合的出入口,通常會在因風水或其它因素而導致次元扭曲處出現。童話“飯團滾啊滾”的老人滾落的老鼠洞,也是次元裂縫。


小角窺探裂縫內,裏面卻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空間,什麽也看不見。


“這洞看樣子不是連到人間界,而是連到其它異界。這麽說來,我們要去收服式神的時候,老師曾提醒我們,小心不要掉人次元裂縫。”


“別的次元喵?伽羅沒有去過喵。有比人間界好吃的東西嗎喵?”


“說不定有。底下可能會是火焰地獄,五秒就烤好貓的燒烤了。”


“嗚喵—!燒烤是要吃的,不是要變成那樣的喵!”
伽羅發著抖說道。


這時,小角等人眼前出現了成人手掌般大的蜘蛛,沙沙地爬了過去。伽羅睜大貓眼:


“咦?是小的土蜘蛛喵。怎麽會在這裏喵?”


伽羅追了上去,小土蜘蛛像是被牽引一般爬著,它前進的方向也有無數的小蜘蛛不斷移動,蜘蛛群就像黑色河川般在虹色的空間中行進著。


土蜘蛛行列的盡頭,陰暗中隱約可見一棟建築物。那是一間用土牆圍起來的日本平房。房屋大如地方富農的家,木板套窗全都緊閉著,無法得知屋內情形。東日流打火機的火焰,像是指示道路般,往那方向飄去。


“好像就是那邊。”東日流關起打火機。


“你說小祝就在那裏?那是誰建了那棟房子的?”


小角看著虹色空間中極度不自然的建築物,皺眉道。


“你說反了……是爲了建出這房子,建築者才選擇這個沒有礙事者的空間吧。”東日流說道。


不知恐懼爲何物的伽羅,靠近房屋端詳:

“小角,你看你看,蜘蛛在當水泥師傅喵!”她向小角等人招手。


走近一看,不知從何處聚集而來的一大群土蜘蛛,從尾部噴出絲,厚厚地塗在房屋牆壁上。


小角一驚,仰望著房舍。


“真驚人,這個房子是土蜘蛛蓋的啊,就像蜂窩和螞蟻窩一樣。”


“要不要進去看看喵?”


伽羅正要去找人口,小角卻抓住她的手:“等等,伽羅!這棟房屋很糟糕!”他嚴肅地阻止
她。


“哪裏糟糕喵?是電視上說的漏水裂縫極惡缺陷住宅嗎喵?”


缺乏危機意識的伽羅呆呆地問道。


“我說你啊,明明是上學時間,爲什麽還能看下午的家庭主婦綜藝節目啊?”


小角感到無語,接著從口袋取出方位磁石,指給伽羅看。這不是普通的的方位磁石,而是由十天幹與十二地支所組合,記載二十四方位的風水用磁石。


“這個房屋的居家風水超級糟糕,就好像是故意弄的。”


“……這根本就是故意的吧。”東日流緊握著手中的五钴杵之劍。


“這房子裏聚集了大量肮髒的氣息。而且爲了加強這些氣息,反向使用了風水的力量……

不過,正因如此更無法放任不管。我無法放任危害兄長之物存在!”


東日流把手放在房屋門上,那門名爲小推門,是裝在房屋入口的大門上、糊上紙的紙門通用口。


“在鬼門方位中最糟糕的醜方位建玄關啊。這樣不吉之物跟髒東西會蜂擁而至的。”東日
流說,“而且用地不平坦,特意弄成巽(東南)高乾高幹(西北)低,這種凶相會招來病魔,這下不解決不行。”


“那是我要說的。話先說在前面,我絕對不會讓你碰小祝一根寒毛的!”


小角推開東日流,打開小推門,彎腰鑽進屋內,之後跟著伽羅,東日流殿後。


房屋中的擺飾是傳統的日本古屋。有寬闊未鋪地板的泥地房間,泥地房間深處是廚房,在靠近入口方向略偏左處設置著一個爐竈。泥地房間左側有個墊高的房間,紙拉門後設有榻榻米房間。


爐竈右側是廚房出入口以及流理台。這間日本傳統房屋的空曠冷清和陰森氣息,令伽羅不禁寒毛直豎,緊抓著小角的手腕。


“嗚嗚,好陰森喵。好像鬼屋喵,爲什麽門都關著喵—!”


“真是的,後鬼門方位做了廚房入口,這麽一來,靈道不就貫通這整個家了嗎?還有,坤(西高)做了流理台或廁所,可是很容易導致內髒的疾病呢。”


“爲什麽喵?”


“坤是代表大地的陰卦,而土與水相克。不只如此,在廚房水跟火已經相克了,再加上
土的氣流就會更一發不可收拾。”


小角邊說明邊踏上墊高房間,正准備打開紙拉門。


說時遲那時快,爐竈噴出了熊熊火焰,火焰延燒到泥地房間,使小角等人無處可逃。


“呀——!這是怎麽回事啊喵!”伽羅爲了避開火焰,慌張地趴到地上。


“神志那津!”小角即刻放出風之咒術。


風卷起火焰使之成爲一束細火柱,並吹開人口處的大門,把火焰引導到戶外。結果,房屋的玄關變成了一個火箭般的火焰噴出口。


“趁現在,快過來!”


小角打開紙拉門,踩上榻榻米房間,伽羅與東日流也迅速登上去。


關起紙拉門那一刻,風之咒語的效力已不如火焰般強,泥地房間再度燃起熊熊大火。伽羅激烈地喘著氣,側坐在榻榻米上,手裏抓著自己的尾巴。


“好可怕的廚房喵。還沒等到內臟生病,尾巴就先燒焦了喵。”


“忘了看爐竈的位置……”東日流也略微喘著氣。


“爐灶的位置?”小角皺眉詢問東日流,後者答道:


“你想想看,爐灶向著入口方向,光是位于從外面可看見的位置上就是凶相了,如果還


面向大凶的艮方位(東北),豈不更糟!”


“哦,你這麽一說,敵人也下了不少工夫嘛。”小角佩服道。


這時,伽羅忽然指向小角背後說:

“小角!你、你、你後面喵!”


“啥?”小角回頭察看。   


榻榻米房間約十坪大,裏面有壁龛,用紙拉門與右側(西南)的房間隔開。左側的牆壁紙拉門上方橫梁上設置著神龛。一上到榻榻米房間,就面對著艮(東北)方位。


小角面對著隔壁房間入口的紙拉門,因此背對著神龛。從神龛中伸出無數白色的手,襲向小角。


“哇!這是啥米東東啊!”來不及反應的小角,全身被白手纏住。


小角就這樣被拉到神龛的高度,並被拖入原木作成的窄小神社裏,神社窄門外只剩小角的雙腳在那掙紮著。


就在小角完全被拖入神社前,東日流臨機應變。


“南無遍照金剛!”


他利落地往上跳起,揮舞著五钴杵之劍,把抓住小角的白手削掉,同時伽羅也抓住小角的腳,奮力往外拉。


小角全身被拖出神龛外,掉落在榻榻米上的瞬間,東日流便一劍將神龛砍成兩半。
“唧呀呀呀呀!”原木作成的神龛掉到榻榻米上,並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被切成兩半的神龛,快速幻化爲黑色瘴氣消失。


“神龕設在那麽高的地方,所以我沒察覺……如果把神龕設在艮或坤的方位,就會變成髒東西的聚集處。”


小角遭突如其來的連續攻擊引發危機感,屏息說道。


“……可別大意了,小角。這房子裏到處都是殺氣,如果沒有打倒對方的決心,會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東日流用他一貫的口吻冷淡說道。小角憤怒地瞪著他:

“我才沒有大意,只是敵人下了不少工夫所以才比較難發覺而已!對于你剛剛救了我,我跟你道謝,但你休想命令我做這做那的!”


小角憤慨地說完,粗魯地打開聯系西南房間的紙拉門。


這時,四只如牛般大的壁虱掉了出來,它們身上腳上全身都長著有毒的細毛。


“是恙!”小角連忙後退,伽羅則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


“恙是什麽喵?”


“恙就是疾病或災難,也是瘟神的一種。俗話常說沒事就是‘無恙’對吧。”


“……招來病魔的房屋構造,原來是爲了招來恙。”


東日流手持五钴杵之劍,小角手上燃起咒語帶來的熊熊火焰:


“小心點,要是被恙的刺刺到一下,可是會腫脹而死的。”


“刺到會腫起來?那伽羅想被刺到胸部喵。”


伽羅半認真地盯著恙看;小角卻潑她一盆冷水:


“是可以啦,只是全身都會腫起來。”


“啊,那伽羅不要喵。凸?縮?翹是很好,可是凸、凸、凸就只是臃腫喵。”


伽羅按住自己的胸部加以保護。東日流冷冷地歎了口氣,對小角說:
“你不要再隨便開紙拉門了……我才剛叫你不要大意。”


“不要起內讧喵,反正先把這些家夥解決喵!”


伽羅叫道,她全身積蓄著淡紫色的靜電,四只恙則磨著尖銳的下颚,逼近小角等人。
小角一行人在風水之屋苦戰時,門之密室這邊,亞彌的狀況正在惡化當中。


“亞彌,加油、加油!”


石那緊握著亞彌的手,鼓勵地喊著,但是亞彌滿身大汗,意識也朦朧不清。他背上的傷口冒出紫黑色的膿,並逐漸擴散開來,由于發著高燒,緊握著石那的手如同烙鐵般炙熱。


“我明明已經注入這麽多氣,症狀還是沒改善。可惡,瑠璃子到底在幹嗎……”


天野焦慮了起來,臉色也越來越凝重。這時,門之密室的人口傳來志摩的叫聲:


“天野老師,請過來一下!”


天野立刻擡起頭,看見志摩小跑步地奔下石階,正下到一半的地方。平時悠然自得的
她,這會兒卻非常慌張。


“秋津同學,怎麽了?找到瑠璃子了嗎?”


“找、找到了,但是她渾身泥濘倒在灌木叢裏,我想她如果撞到頭就不得了了,所以直接回來報告,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總之,老師,請跟我夾——!”


志摩手足無措地放聲大喊。看到平時總是步調悠閑的志摩慌成這樣,天野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石那也緊張地擡起頭,對天野道:


“老師,我會看著亞彌,如果發生什麽問題再去叫你們,請去幫藥師醫生。”


“是嗎……好,這裏就麻煩你了。”天野起身,立即奔上石階。


“亞彌,不要緊,我會一直在這裏。”


“石那小姐……您一個人嗎?”亞彌發著燒,用沙啞的聲音含糊地問道。


“是啊,不過不要緊,已經找到藥師醫生了,她馬上就會來幫你注入靈力治療的!”


石那拼命地鼓勵他。這時,亞彌清透澄澈的藍色眼眸,突然發出深紅色的光芒。


“式神就算沒有靈力……只要吸取生命力,就能轉換成體內的靈力。”


“我知道哦,式神並不是吃下食物,而是吸取食物裏的生命力對不對?佛壇上會供奉鮮花,就是把花的生命力獻給靈體當食物,這個老師有教過呢。”


“我也最喜歡吸取花的生命力了。”

亞彌說道。石那對於這意料之外的話語,驚訝地睜大雙眼:

“真的嗎?可是式神不也像草食動物與肉食動物一樣,只吃植物或肉嗎?像因幡只吃蔬菜……我在想,亞彌既然是狐狸,應該也會吃炸豆腐吧?”


“我也喜歡吃炸豆腐,不過比不上鮮花。尤其是正要開花、充滿強勁生命力的馨香花蕾……”


“你是說食用花嗎?”石那問道,她不太理解亞彌話中的涵義。


“不是的。”回答的瞬間,亞彌突然把石那握著自己的手往前一拉。


“呀!”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使石那失去平衡,往前倒去。


亞彌翻過身,把石那壓在自己下面,並跨坐在她身上,雙手還掐著她的脖子,讓石那動彈不得。


“亞、亞彌,這……你到底怎麽了……?”


“異界之門被封印,使我靈力不足……石那小姐,我很渴。我感受到您年輕嬌嫩新鮮的肌膚下,滾滾流著的鮮紅血潮。那是女性特有,爲了養育子女而隱藏在自己體內,能産出無限生命的絕佳生命力……”


亞彌目露紅光,平常總是優雅客氣的嘴裏現出兩顆利牙,表情也陰險可怕,變得像只狐狸。


“等一下!所以你剛剛說要吃的是我?”


“您說得沒錯。您的靈力雖不高,但我只要吃了您所有的生命力,一定能轉變爲我自己的靈力。”


“你在說什麽呀!吃了我所有的生命力,那我不就死定了!你這樣不就和危害人類的妖魔一樣嗎!”


“式神與妖魔原本就是同根而生。我已經渴得受不了了,石那小姐……”


“不要!因幡,救我!”


石那拼死掙紮想甩開亞彌。她的洋裝淩亂,亞彌看著洋裝下露出的、包裹著年輕心髒的白皙胸口,不禁吞了口口水,舔舔嘴唇。


受到石那召喚,因幡跳了出來。石那叫道:


“因幡,亞彌變得很奇怪!快點救我!”


但是因幡卻全無反應,咚地跳上石那額頭。石那看到因幡俯視著自己,同樣目露紅光,現出利齒,展現她未曾見過的可怕模樣。


“不、不會吧,連因幡也這樣!”


因幡磨牙霍霍,正要往石那的額頭啃下去,然而在那前一秒,亞彌已一掌將它打飛。

因幡只發出“啾”的叫聲,隨即重重摔到地上,滾了幾圈後就再也不動了。


“不過是下級妖魔,竟敢對我的餌食動手。”亞稱冷漠地吐出這句話。


“不要把人家叫成餌食好嗎!振作一點,你到底怎麽了啊!”


“我不是人類。很抱歉,從我等妖魔的立場,人類不過是餌食……”


聽到亞彌這句話,石那愕然。在這裏的雖是亞彌,卻又不是亞彌。醒悟到自己不管說什麽都沒有用……她的心裏升起一股絕望感。


感到絕望的石那一瞬間放棄了抵抗。亞彌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將身子壓在石那身上,對著敞開的洋裝下那白皙肩頭上的光滑頸項刺入尖牙。

“啊!”


這股刺痛使石那一度全身痙攣,之後,意識便倏地飄遠。生命力從自己體內流逝的感覺,化爲無力感襲擊著自己,她同時也清楚意識到亞彌正吸取著那份生命力。


亞彌吸取了石那的生命力,背上的傷口迅速痊愈,金黃色的髮絲與尾巴放出光澤,充滿了嶄新的活力。


“爲什麽……要這樣做……”

石那輕歎道。那是她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望著天空的虛無眼瞳裏流出了淚水,她連閉起雙眼的力量都已經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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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2-17 11:11 PM|只看該作者
五章  巫蠱

虹色異空間房屋的榻榻米房間裏,小角等人正與牛一樣大的巨大妖蟲——恙對峙著。


“神火火出見!”小角從手掌放出火焰漩渦,包圍了四只恙。


“紫電一閃喵!”伽羅全身發出淡紫色的電光,與小角的火焰先後攻擊。


“唧唧唧哪唧!”


燃燒起來的恙雖痛苦萬分,仍向小角等人逼近。


“不行喵,一點用都沒有喵!”伽羅慘叫。


“不是完全沒有效果,只是它們身體太巨大,火焰燒不到體內。”


小角持續放出火焰,但是恙卻不止步。三人被恙節節逼退,背後已是通往泥地房間的
紙拉門。


小角猛然回頭——


“糟了,後面是一片火海。”小角不安地說道。


“怎麽辦喵,小角!”伽羅焦急地叫著。


“你還問我要怎麽辦,現在已經八面受敵了!”


“那是鍋貼八方雲集的親戚嗎喵?”伽羅這次故意開玩笑。


“可惜,猜錯了。那是指在陰陽道裏,八個方位都有障礙物,進退維谷束手無策的狀態。也就是我們現在不能前進也無法後退的狀態。”


“那就是說,八方雲集很可惜嗎喵?”

對于小角這番回答,伽羅疑惑地皺眉問道。


總之,恙正步步逼近。這時與小角等人共同行動、但只是旁觀的東日流放棄似地哼了一聲,放下了五钴杵之劍。這是因爲對于擁有劇毒的恙,無法打接近戰的緣故。


相對地,東日流並攏右手食指與中指,高舉齊眉,吟誦出咒語: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東日流以手指在空中畫著直線與橫線,描繪出九字的格子。銀色的格子往前飛去,把恙砍成長條狀。


下一瞬間,只剩燒焦的黑炭留在原地。


“什麽啊,這麽好對付。”小角大大地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你還真敢說,不是無路可退了嗎。”東日流冷淡地低聲道。


“囉嗦,我也會用九字之術啊!我只是沒想到,火烤不熟的食材要切丁切絲來烤而已!”


小角怒瞪著東日流,伽羅插嘴道:

“那是因爲,有錢的東日流常吃厚厚的牛排,所以他才會知道喵。”


“我們家窮只能吃絞肉,還真對不起你啊!不過東日流,你既然發現施展九字之術有用,怎麽不在我們被追得走投無路之前就用啊!”


“……我只是在試試你在實戰上有多少實力罷了。看來你陷入危機時,判斷力會變遲鈍。”


東日流平淡地說著,踩過燒焦的恙蟲屍體,朝更西南的房間走去。小角氣憤地皺起了眉頭:

“東日流又說‘我只是在試試你的實力’了。他到底想試到什麽時候?”


“試驗別人的人會被討厭喵。”伽羅看著東日流的背影,厭惡地說


小角與伽羅跟著東日流前進,東日流面對通往下一個榻榻米房間的紙拉門,放出九字之術。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發出銀色光芒的格子飛過,把紙拉門割得粉碎。就在這同時——


“嘎喔喔喔喔!”


房間中傳來不堪入耳的慘叫聲。紙拉門後伺機而動的妖魔們被切得亂七八糟,屍塊散落在榻榻米上,冒出硫磺般黃綠色的煙霧燃燒起來。定睛一看,可以發現許多在宴會上使用、塗著朱紅色的碗盤碎在地上。


“原來如此,這就是‘正確的開門法’嗎?東日流。”


小角拾起冒著煙的碗,感受到上面還留著些許靈氣。


“這些是付喪神,也就是九十九之神吧。”


“九十九之神,是說鍋子、茶壺等有靈住著,用了一百年就會變成妖怪嗎喵?”


對于伽羅的詢問,小角點頭答道:

“沒錯,這些碗盤是因爲這個房子帶有的靈氣而變成妖怪。《遠野物語》記載的家之靈……家本身就是妖怪的‘山家’故事中,就曾經敘述家裏的碗照著自己的意思流到河裏。”


這時,唯一一個沒被打碎只有裂痕的碗,上下開合著碗蓋滾到小角腳邊,接著大大打開碗蓋,像嘴巴一樣咬住小角的腳。


“痛痛痛!”


小角不禁慘叫出聲。雖然只是小腿肚被碗跟碗蓋夾住,但力量大得可怕,就好像被砗磲貝夾住一樣。


“你這怪物,放開小角喵!”伽羅使出貓拳把碗打碎。


有裂痕的碗清脆地碎成兩半,小角歎了口氣:

“還真邪門,這些妖怪打算在我們打開紙拉門的瞬間一起飛過來嗎?”


“沒完沒了,真夠煩的喵!這個房子到底有多大喵?”


伽羅東張西望地說道,下一瞬間她感受到些微氣息,便擡起了頭。


他們的注意力被碗盤吸引走了,所以沒注意到頭頂上特別高的天花板,該處梁下吊著一只巨大的蜘蛛。天花板的高度有五公尺以上,他們伸手也碰不到蜘蛛,它背部的小祝胸口以下都陷入蜘蛛體內,只剩微弱的氣息。


“呀——!是流浪巫女喵!”


“小祝!”小角喊道,小祝卻因失去意識而無法響應。


“你可出來了,怪物。”


東日流左右揮動五钴杵之劍,擺好架勢。


“住手!你想殺了小祝嗎!”小角慌忙對他怒吼。


“……不用我出手,她也會死。”東日流低聲答道。


“你說什麽!這是怎麽回事?”小角揪住東日流領口,對他大吼。


“你沒看見嗎……土蜘蛛吸取她的靈力,變成自己的養分。”


“養分?”小角連忙擡頭仰望。


透過表層,可以看見蜘蛛體內的小祝全身被樹根似的網狀白色蜘蛛絲纏繞。那些蜘蛛絲的前端刺進她的皮膚,被吸取的靈力發出微弱的光芒,飛快地在環繞的網上流動著。特別是最粗的根狀物突出左肩,就好像是從她身上長出來的一樣;而靈力被蜘蛛吸走,導致小祝的臉色如死人慘白。


“畜牲,怎麽會這樣!”小角憤恨地緊咬下唇,伽羅接腔:

“對了,我跟流浪巫女洗澡的時候,有看到她左肩有個小斑點喵”


“斑點?”


  “對啊喵,現在想一想,就覺得那個形狀看起來好像是皮膚下有蜘蛛喵。”


“……被土蜘蛛下蛋了嗎?”小角低聲哀嚎。


“爲什麽會這樣?小祝的靈力這麽高,土蜘蛛那種低級地靈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反正快點救她喵,不然流浪巫女的養分會被吸幹的喵!”


“當然了,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小角舉起右手,施放出東日流拿手的九字之術。散發出金黃色光芒的九字格子,朝著土蜘蛛飛去。


說時遲那時快,土蜘蛛把背後打開,分離出小祝的身體,小祝就這樣被數條根狀物懸吊著,身上的白拍子服裝及黑發,都因沾染了土蜘蛛的綠色體液而緊緊貼在身上。小角瞬時臉色大變:


“糟了! 唵、叱利伽羅、诃喇诃喇、佛铎朗、伐闐羯、娑诃!”


小角立即施展消除的密咒,東日流冷靜地看著這一切,以沈靜的嗓音低聲自語:
“……太慢了。”


密咒雖追上九字之術,但還是稍微慢了一步,九字之術已經切開了小祝的身體。
“呀啊啊啊啊!”


小祝發出裂帛般的叫聲,就在九字之術的格子劃開她的衣服,淺淺切進柔軟肌膚時,密咒總算趕上,消除了九字之術。


小祝身上的白拍子衣裝被割得破破爛爛,紅色的血跡擴散開來。衣服無法承接的鮮血,如雨點般滴落在愕然的小角臉上。


失去意識的小祝因劇痛而醒來,她看著眼下的小角,神情非常訝異,但是下一秒卻轉爲安詳。


看著她的表情轉變,小角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小角,你知道我變成什麽樣子了吧……”


小祝聲音虛弱地說著。伽羅亮出利爪,對小角使了個眼色:

“小角,伽羅可以跳到天花板喵,只要把那些細細的根弄斷,流浪巫女就自由了喵!”


在將跳上天花板的伽羅眼前,東日流舉起了五钴杵之劍制止。


“等等,你知不知道在打點滴途中切斷管子會發生什麽事?從血管逆流的血會不停地流出來,最後將導致失血過多而死。”


“你是說,小祝連著的臭蜘蛛也是這樣嗎?”小角屏息問道。


這時,土蜘蛛又把小祝拉回背上,接著由牆壁爬到地上。小祝的腰部與手腕再次陷入土蜘蛛背裏。


土蜘蛛面對小角等人,霍地打開巨大的颚部,巨颚之間出現了一張女嬰的臉。擁有女嬰面孔的土蜘蛛,以沙啞的聲音笑著。


“唧唧唧唧唧……就素這樣哦。如果欺負我,巫女姐姐也會死翹翹哦。”


“嗚哇,小嬰兒說話了喵。人家說女生學講話比較快,果然是真的喵!”


“在現在這種情形下,你的感想好像發展到錯的方向去了。”小角僵硬地說。


“隨便啦,你這死小孩個性還真糟,快點放開小祝!”


“絕對不要。”土蜘蛛一口就回絕了。


“這個巫女姐姐,是人家的食物。素人家從蛋蛋到成蟲,粉重要粉重要的營養哦。”


“你說什麽!這麽一來,小祝會死的!”


“她從東京鐵塔掉下去的時候,就是人家救了她,所以她的命是人家的。可素只有她還不夠營養,爲了快快長大,人家也要吸收你們的靈力哦。”


土蜘蛛露出邪惡的笑容,八只腳哒哒地向小角等人逼近,小角不知該如何應戰,只能後退。


東日流卻手持五钴杵之劍,往前一步。


“愚蠢的怪物,你以爲能得逞嗎……看我把你一刀兩斷。”


“你、你沒聽見嗎?如果殺了人家,巫女全部的靈力會從身體裏面流出來死翹翹的哦!”


土蜘蛛緊張地喊道。東日流不吃這一套,眉毛也不動一下,又再往前跨出一步。


“……那跟我沒關系。受死吧。”


“等等,東日流!”小角焦急地抓住東日流的手腕,但卻被他用力推開而倒在地上。


這時,土蜘蛛背後的小祝下半身與手腕都陷入蜘蛛體內,牢牢被固定住。她忍受著傷口疼痛,對小角說道:

“沒關系的,小角……這只土蜘蛛擁有邪惡的心腸,如果不打倒她,你們會被殺的。就把我一起殺了吧。”


“什……?我怎麽可能做得到!我怎麽可能殺了小祝!”


小角頑固地拒絕,但是小祝努力地想說服他:

“可是,等到土蜘蛛一死,我也會跟著死去,沒有其它辦法了。”


“我辦不到,怎麽可能要我殺人,你想讓我變成殺人犯嗎!”


“我已經不是人類了……現在的我,只不過是土蜘蛛的營養成分。但我仍是風之巫女,領導步行巫女的風之姬巫女。我從曾祖母那繼承了使大地的氣流取得平衡,並持續守護大地的使命。拜托你,讓我堅守使命到最後一刻,請你殺了我,打倒這只土蜘蛛,去拯救氣流紛亂的東京……”


小祝淚流滿面,祈求般地對小角訴說著。聽見她這番話的土蜘蛛焦急了起來,舉起長腳毆打背上的小祝。


“閉嘴,不准多嘴!”


“啊!”


小祝在身體被固定的狀態下,側頭部受到強烈毆打,因此完全無法緩和沖擊力。鮮血從她嘴角流下,她慘白的臉上就像化了豔麗的粉妝般色彩缤紛。


“你這家夥,竟敢打小祝!”因憤怒而失去理智的小角右手,反射性地點起了火焰。


但小角恢複理性後,並未完成火焰的咒語,而是把它捏熄。土蜘蛛露出勝利的笑容,流著口水步步逼近。


“唔呼呼……這個哥哥真懂系。只要稍微抵抗人家,人家就把巫女全身的靈力一口氣吸幹讓她死哦。”


“可惡……”小角極度憤怒,緊咬著自己的下唇,就像要咬破般用力。


“沒關系的,快點殺了我,小角!”小祝悲痛地叫道。


“快點殺了我,返回人間界!我感覺到些許氣流,這個房子的後鬼門方位、異界之門正在開啓!”


“人家說過不准多嘴!”


土蜘蛛氣得發抖,這時,黏在小祝身上的絲般根狀物,突然放出金黃色的光芒,從小祝的身體一口氣地吸取了靈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祝仿佛由高空墜落般尖叫。


就像緊繃著的線斷裂般,小祝瞬間失去了意識。蜘蛛把渾身無力的小祝完全拉人體內。


在透明的蜘蛛表皮下,小祝宛如睡在玻璃棺中一樣。


“卑鄙喵!把小祝還來喵!”伽羅生氣地朝土蜘蛛大吼。


“不要,人家才不想死。要死的是你們!”


土蜘蛛噠噠地逼近小角等人,用銳利的爪子攻擊他們。


“現在怎麽辦?”


進退維谷的小角呆呆站著,低聲自語。伽羅慌忙跳向旁邊壓倒小角。土蜘蛛利爪揮空,嚓的一聲刺入榻榻米。


“小角!現在沒空發呆喵,會死的喵!”伽羅吼道。


“可是又不能反擊,你說能怎麽辦!”小角也生氣地對伽羅吼回去。


土蜘蛛前腳刺進榻榻米,一時間停下了動作。東日流趁隙橫揮五钴杵之劍,斬落土蜘蛛的前腳。


“唧唧唧唧唧!”


綠色的體液四處飛散,土蜘蛛的臉因苦悶及憎恨而扭曲著,往前倒下。


“東日流,你做什麽!”


小角抓住東日流,後者卻回以冷淡的視線。


“……我說過了,小角。這個巫女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系。我只想完成魔法建築師的使命……爲了自己的目的而戰。如果你要跟我作對,我會打倒你。就只是這樣……”


說罷,東日流高舉五钴杵之劍,朝土蜘蛛砍去。他打算把土蜘蛛體內的小祝一起砍成兩半。


“唧咿咿咿咿咿咿!”土蜘蛛發著抖,縮起身子發出慘叫。這時,小角念出咒語:
“南無歸命!”

這一瞬間,東日流的五钴杵之劍消失了。東日流在手上握著五钴杵的狀態下揮空。


土蜘蛛的臉上露出奸詐的笑容。失去五钴杵之劍的東日流跳到自己懷裏……宛如撲火飛蛾。


“真是個漂釀的哥哥。我會把你全——部吸幹的哦。唧唧唧……”


東日流急忙逃開,卻來不及跑遠。土蜘蛛壓住東日流,一口咬住他的頸側。


“嗚!”東日流光想推開土蜘蛛的臉就費盡力氣,根本無法反擊。


“神志那津!”


小角連忙放出風之咒術,轟的一聲,大風把土蜘蛛吹走。


“唧咿咿咿!”土蜘蛛滾了幾圈,終于離開東日流。


東日流馬上返回小角等人身邊,小角松了口氣,拍著胸口:
“真是好險哪,東日流。”


東日流睥睨著這麽說的小角,隨即用力打了他一巴掌。


“啊嗚!”被他全力一打,小角踉跄幾步跌倒在地。


“嗚哇,好像很痛喵嗚。”伽羅害怕地皺起臉。


東日流雖看起來冷靜,內心的怒氣卻一發不可收拾:. “下次再這樣……我連你也殺,小角!”


東日流壓抑住情感,用低沈的聲音說道。小角摸著臉頰,狠瞪東日流:“什麽嘛,我不是救了你嗎!而且誰叫你剛剛想要把小祝砍成兩半!”


“她已經不行了。”東日流對土蜘蛛投以冷淡的視線。


土蜘蛛依舊保持跌落在地板上的姿勢,身體微微擺動。此時喪失意識困在皮下的小祝身體突然反弓起身,像是要彈起來一樣輕輕地顫抖,之後,東日流砍掉的前腳迅速地再生。


“王八蛋,她竟敢吸取小祝的靈力再生……”小角緊咬下唇。


“唧唧唧!巫女姐姐的靈力粉多,真素棒!”


土蜘蛛欣喜地笑著,並以更巨大的新生前腳攻擊小角等人。小角與東日流跳向兩側躲開,東日流想重新以五钴杵之劍攻擊,小角卻對他怒吼:

“住手!別殺她,一定有什麽方法才對!”


“那你說有什麽方法?只要她活著,蜘蛛就不死,除了一起殺掉別無他法。”


“不要說沒有辦法!”小角怒吼。對于這句話,伽羅猛然驚覺。


伽羅回想起……一個月前,小角欲以魔法建築除去某棟洋房的地縛靈,以完成學校的實習課題,結果卻害死了封閉心房的家靈。那時,伽羅就是對小角這麽說:“不要說沒有辦法!”


伽羅搭著小角的肩表示同意:“對呀喵!殺死小祝絕對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喵,絞盡腦汁一定想得出方法的喵!”


這下子成了一對二,東日流惱怒地皺著眉頭。這時,土蜘蛛的利爪襲向小角。


“嗚!”小角躲避不及,右手腕被割傷。


鮮血滴落地面,土蜘蛛晃動著身體笑著:


“這素比巫女姐姐更上等的靈力!你們的血會讓這個房子擁有更多魔力,變成人家的靈力!”


土蜘蛛的身體逐漸膨脹成長,背後已頂到天花板,最裏側的榻榻米房間容納不下,撐
到恙出現的榻榻米房間去。小角屏息歎道:

“……真他媽的大。”


“唧唧唧,再給人家更多血!”


土蜘蛛雖想靠近小角等人,無奈身體過大,難以鑽過紙拉門。她邊把紙拉門上的隔間清理掉,邊緩慢前進。這時,小角等人已經退到一開始有神龛的榻榻米房間,伽羅想逃到外面,但一打開紙拉門,卻發現泥地房間仍燒著爐竈噴出的熊熊大火。她連忙關上紙拉門:

“沒辦法出去喵,這邊是死路喵!”伽羅悲慘地叫道。


“這麽下去是沒有勝算的,小角……光想著要幹得漂亮,是沒辦法生存下去的。所以別再妨礙我……否則我第一個就殺你。”


東日流再度拔出五钴杵之劍,架在小角脖子上。


“勝算……說不定有。”小角凝視著東日流冷淡的雙眼。


“說不定有……?”


“我沒有確切的證據,所以,要幹不幹,事在人爲。就看你敢不敢賭了。”


“如果我不幹呢……?”


“到時候我們可能會對砍。”


小角的眼神十分認真,他逃也不逃,瞪著東日流。東日流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哼了一聲,放下了五钴杵之劍。


“……有趣。我就跟你一決勝負之後,再砍了土蜘蛛返回人間界。”


雖然口頭上說著有趣,但是東日流的表情卻連一絲笑意也沒有。


“唧唧唧……好口年哦,沒辦法逃到外面捏。人家馬上就把你們次掉,不要急,乖乖在那裏等哦。”


土蜘蛛雖被紙拉門擋住,仍心有余力地笑著。雖然不想承認,但她說的卻是事實。就
算小角他們盡全力反擊,也不知道能不能贏過吸取小祝的靈力、變成強大妖蟲的土蜘蛛。東日流看著小角的雙眼,低聲問道:

“小角,說說看你的想法……”


“小祝不是說後鬼門方位有異界之門嗎?所以我們不要管土蜘蛛,先從異界之門返回人間界,找出阻擋富士山氣流的原因把它解決掉。等到氣流恢複正常,小祝就能對付這種癟三角色了。所以我才說沒有必要殺她。”


東日流對小角的說詞猶豫了一下。


“……但是要從這裏出去,總會受到那只蜘蛛的阻擋吧?


“我有辦法。”小角的目光瞟向伽羅:“哪,伽羅,你在這裏撐得下去嗎?”


“什麽!伽羅要留下來喵?”


伽羅驚訝地圓睜貓眼,因爲她一直認爲會和小角一起行動。


“這畜牲如果追過來,事情會很難搞。我希望你把她留在這個次元。”


“不要!伽羅是小角的式神喵,絕對不要離開小角喵!”


伽羅眼淚汪汪,猛搖頭道。小角困擾地說服她:


“真拿你沒辦法。那我請你吃豬肉泡菜文字燒。”


“文字燒?”


伽羅雙眼閃耀著光輝。若把文字燒與小角同放在天平上秤,文字燒將得到壓倒性的勝
利。伽羅用力握緊拳頭,信誓旦旦地對小角說:


“知道了喵!伽羅會爲了文字燒,拼命死守這裏喵!”


“雖然說服成功,但心情還真是五味雜陳。”小角僵硬地喃喃自語。


“總之,決定之後就快上路吧。神志那津!”


小角面對紙拉門吟誦風神的咒語。旋風把紙拉門吹飛,也壓住爐竈朝玄關噴射出的火箭般火焰。但風助火勢,火焰本身更具威力,光是靠近就覺得熱到臉上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東日流,快跑!”小角跳到泥地房間,一口氣奔向廚房出入口。


火焰如蛇般蜿蜒,欲阻止小角等人的去路,卻不敵強勁的風勢。東日流也跟在小角後面,跑出廚房出入口。


“等一下下!”土蜘蛛慌忙地想追回兩人。


土蜘蛛雖想下到泥地房間,但因身體過于巨大而耗費了許多時間。這時,伽羅擋住她的去路。


“不能讓你去喵!豬肉泡菜文字燒在等著伽羅喵!”


“唧唧……區區式神根本不素人家的對手!”


土蜘蛛揮動利爪襲向伽羅,伽羅敏捷地東閃西躲。


“嘿嘿——!快過來呀,想吃伽羅的話就來抓抓看喵!”


伽羅把屁股朝著土蜘蛛,啪啪拍著逗她。


“唧唧唧!”憤怒的土蜘蛛從尾部大量噴出白色蜘蛛絲。


蜘蛛絲如同觸手般包圍住伽羅,纏繞住她,但伽羅臉上浮現自信滿滿的笑容:
“紫電一閃喵!”她全身發出淡紫色的靜電。


蜘蛛絲整個燃燒起來,火焰逆流到土蜘蛛尾部。


“唧咿咿咿咿咿咿!”土蜘蛛慌忙翻滾在地,以撲滅火焰。把一切看在眼裏的伽羅嘲弄道:


“屁屁著火,蜘蛛變身成螢火蟲了喵。”她譏笑著。


“人、人家絕對不原諒你——!”


因憤怒而抓狂的土蜘蛛用利爪攻擊伽羅。伽羅迅速躲過,但利爪貫穿屋內牆壁,挖出一條條爪痕。四處飛散的泥塊木屑劃過伽羅的貓臉,血珠滲出皮膚。


“你就繼續來玩抓鬼遊戲喵。貓在無聊的時候常會追著小蜘蛛跑,打發時間,不過偶爾給蜘蛛追也蠻新鮮的喵。”


伽羅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了舔臉上流下的血滴。


這時,奔出廚房出入口的小角等人,突然掉入漆黑的次元洞穴。


毫無上下之分,只是明確地知道正受到某股力量牽引……小角想起之前掉進次元裂縫中根棲鼠洞穴的事。


好不容易,眼前出現了受森林圍繞的群山。激烈雨勢下的樹木,綠葉已泛黃變色,到處可見連根拔起的倒樹。身體浮遊著,小角問:

“剛剛的異界之門連接到奇怪的地方來了。這裏到底是哪啊”


“這裏是奧多摩附近……以前我母親帶我來過。”東日流答道。


“原來你有媽媽啊。我還以爲你是樹根生出來的。”


對于小角的諷刺,東日流以淡淡的口氣回答:

“雖然有……但是她帶我來這裏,是想把我推落懸崖。我是私生子,父親怕有一天落得讓我繼承家業的局面。”


“還真是溫暖人心的親子情愛物語,我都想哭了。”小角不自然地說道。


終於,小角與東日流跳出了綠色景致。重力方向恰好與以往相反,因此不如說他們是掉落般往天上跳去。兩人皆利落地著地。


“……這個異界之門,好像是土蜘蛛的巢穴。”


激烈的雨中,東日流俯視著開在地面的大洞穴低語。


小角突然鹹覺到一股違和感,于是查看著四周。充斥于山中、溪谷、鍾乳石洞,自然豐厚的奧多摩景色正染上虹色,彷佛海市蜃樓般稍微扭曲著。


“我的眼睛出問題了嗎?”小角揉了揉眼睛,東日流冷靜地對他說明:

“這是彩虹的結界。利用大量雨滴扭曲光的投射方向,造成看不見實際具體存在之物的隱密結界……我們現在正身處結界之中。從外面是絕對看不見這裏的。”


“原來如此。真是強勁的法術,我感覺到一股相當厲害的陰之氣。”


對於小角這番話,東日流點頭同意。


“這可怕的邪氣強勁得異常。這也是因爲氣流紊亂而造成的嗎……?”


兩人在扭曲的虹色景致中,任雨打濕單薄的身子,朝著陰之氣流出的方向走去。


出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棟不可思議的建築物,仿佛建造在三角地之上的大樓,呈現出銳角等腰三角形的形狀。其高度約有三層樓,在陽光之下,閃耀著亮白的光輝。既沒有窗戶,也沒有入口,就只像個單純的物體。


“這是什麽?”


東日流以五钴杵之劍鋒觸了觸物體,發覺那是由白色蜘蛛絲所堅實編織而成,絲毫沒有破損之處。


“似乎是土蜘蛛絲做出來的……。”東日流陷入沈思,小角也撚著下巴想著。


這時,小角突然恍然大悟,拍手道:
“對了,奧多摩不就位于連接富士山與東京的直線上嗎?”


“……那又如何?”


“就是這東西擋住富士山的靈氣,不知道哪個家夥施了尖角煞的法術!”


“尖角煞……?”對于未曾耳聞的單詞,東日流皺起眉頭。


“先不論我們這種混合神道、密教、陰陽道、自然崇拜的修驗道使者,你身爲密咒使者,也不知道這種法術嗎?上課時還沒教到啦。”


小角指著白色建築物的銳角部分,對東日流說明。


“風水中,忌諱被東西的尖銳部分指著,因爲氣流會被遮斷,這就是尖角煞。所以就是這東西害得富士山氣流無法到達東京。”


“原來如此……那事情就可以解決了。”


東日流深吸一口氣,擺好五钴杵之劍,斬向白色建築物。


“南無遍照金剛!”


一道銀色的光芒與牆壁碰撞,火花應聲四散,建築物僅有些微凹陷。


“還真硬……”東日流啐道。


“不過,既然它還會凹下去,就代表並不是完全沒用。就像凍過頭的冰淇淋,也可以用微波爐稍微加熱讓它變軟。”


“……不要擺出一副那是昨晚在電視節目上看到的樣子好嗎?你這家夥還真膚淺。”


“太膚淺怎麽啦,要你管!我才不會告訴你要怎麽輕松剝開水煮蛋,還有T恤洗完領口不會鬆掉的密技!”


小角向東日流吼道。之後他並攏右手食指與中指,高舉齊眉,把氣集中,施展出九字之術: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金黃色的格子劃過黑暗,擊中白色建築物,牆壁碎裂脫落。


“什麽啊,這是外國電視節目的削鐵比賽嗎?”


小角繼續他那輕微的破壞,東日流亦沈默地進行作業。


此時,白色建築物周圍突然點起了一盞盞橘色火焰,那是堆起木頭燃燒的篝火。小角猛然擡起頭。


“小角……汝竟能傷害吾的尖閣,此等靈力非同小可。”


白色建築物上站著一名少年,少年如白絹絲般的長發任風吹拂,身穿蜘蛛網圖案的錦緞和服。


小角猛然想起與小祝重逢第二天的夢境。


“你是夢裏的……!”


少年看似與小角同齡,但較他高挑,身材清瘦,如楊柳扶風般站立。


面貌美如女性,臉色白皙,眼睑與嘴唇都化上紅妝。在黑暗中,受篝火照射的豔麗姿態,宛如戶外能劇(注:日本傳統戲劇)的一幕。


“汝記得吾嗎?哼哼……看來祈老太婆的法術不能永遠持續。”


“你怎麽知道阿祈奶奶?你到底是誰?”


面對小角的質疑,少年閑靜地笑著,之後翩然跳下稱爲尖閣的建築物。


“小角……汝自幼時就是個俊美的孩子,現在長得更美了。”


少年向小角伸出白淨的手,輕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頰和下巴。面對這妖豔的視線,小角不禁羞紅了臉,慌忙撥開少年的手。


“你、你幹嗎!別這麽噁心好不好!”


“小角,快想起來。培育汝長大的是吾,傳授汝法術的也是吾。”


“把我養大的是你?”


“然也……正是土蜘蛛之長,吾人巫蠱。”


巫蠱。聽聞此名的瞬間,小角感到渾身觸電般:

“……巫蠱!沒錯,你是巫蠱!”


“小角,你認識這只土蜘蛛嗎?”


東日流問道,他對巫蠱抱有警戒心。小角心情紊亂,微微點頭:


“巫是指通靈的巫師,蠱則是魔性的意思。巫蠱正是咒害人類的咒術師之名……同時也是養育我長大的土蜘蛛。”


“什麽!”對于小角意外的自白,東日流不禁提高音量。


“你養育我長大……爲什麽我會一直忘記這麽重要的事?”


“此非汝之錯,此爲祈老太婆封印汝記憶之故。”


巫蠱溫柔地微笑著,小角卻皺起眉頭,以手抵住額頭:


“你說阿祈奶奶封印了我的記憶?爲什麽她要做這種事?”


“爲了從吾身邊帶離汝。祈老太婆封印汝之記憶,將汝從吾身邊奪走。”


巫蠱的話語句句刺激著小角的腦髓,沈澱于他腦中深處的記憶,伴隨著痛感,仿佛用刀刮起鍋底焦炭般浮現。


“我……只有和小祝她們在一起之後的記憶。我只記得我住在土蜘蛛的聚落,而那裏遭到人類破壞……”


“那是替換過的記憶……汝一直在吾身邊,吾一直保護著汝。但祈老太婆竟將汝奪走。”


“爲什麽阿祈奶奶要把我帶走,還封印我的記憶?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分,感到無依無靠,非常痛苦!”小角抱頭說道。


巫蠱臉上浮現異樣的笑容,凝視著小角。


“……你……知道我小時侯的事嗎?”小角說道。


巫蠱明確回答令小角痛苦萬分的詢問。


“然也,小角……汝是山中的棄嬰,收養汝的是吾,爲汝取名的亦是吾。吾以榎樹流出的乳汁喂養年幼的汝,將汝養大。”


“所以你才姓榎?”東日流恍然大悟地低語。


“我的父母拋棄了我?”小角無法置信似地用力搖頭。


“是吾收養了汝。吾即汝之父母,亦爲汝之師尊。”巫蠱的聲音溫柔甜美。


“……我應該付你養育費嗎?”小角疑惑地望著巫蠱問道。


“無須回報。爲吾使用汝之力即可。”巫蠱柔聲哄道。


“爲你使用我的力量?如果是要改建這白色大三角,我倒很樂意。這東西害得氣流止息,大家都很傷腦筋呢。”


“非也。吾欲使東京充盈陰氣的風水陣尚未完備。鬼門方位的上野、後鬼門方位之日枝神社、北方之日光皆因人類開發過度而無法繼續守護東京;西方之富士由吾所封,南方之東京鐵塔亦由受陰氣發狂之式神破壞……之後只剩下封印東之守護物,如此風水陣即可完成。”


“東京東邊的守護物……?”對于巫蠱的回答,小角皺眉思考著。


“他是指草薤魔法建築專門學校。”東日流僵硬地說道。


“呵呵,聰明。”巫蠱眯起細長的雙眼笑道。


“你想要毀了我們學校!”小角驚叫。巫蠱露出冷笑:


“無須毀壞,那所學校也即將傾倒。汝等應知曉吾的手下小蜘蛛已將異界之門阻塞。異
界之門的氣流一停,學生飼養的式神將因靈力不足,而如同野生式神般襲擊人類以求
取靈力……如此一來,學校便無法繼續經營,吾的風水陣亦完全完成。”


巫蠱露出豔麗的笑容道。東日流則靜靜地忍住怒氣,投以睥睨的視線。


“……看來,要使東京恢複正常,就得砍了這家夥。”


東日流緊握五钴杵之劍,小角卻倏忽上前制止他:

“等等,他是養育我的人!”


“不過,使東京氣流紊亂的也是他。”東日流冷冷道。


“你想想,若是這家夥的風水陣完成,東京充滿陰之氣會怎樣?你應該也有看到,就連鸠盤荼都發狂了。再說,難道你沒想到,是誰在那巫女身上種下土蜘蛛卵嗎?”


東日流揮舞五钴杵之劍攻擊,巫蠱卻露出遊刀有余的笑容翩然躍起,閃過他的劍法。


小角恍然大悟地仰望著巫蠱。後者立于懸掛空中的蜘蛛細絲上,搖曳生姿地笑著。


“小角,爲何要如此看吾?那兩名巫女,將吾精心栽培的汝從吾身邊奪走,此爲理所當然之回報。吾在當時已對祈老太婆與祝小丫頭下了詛咒。”


“你說你在她們身上種下土蜘蛛卵?”小角嚴酷地瞪著巫蠱。


“祈老太婆已死……祝小丫頭因碰觸吾風水陣的強烈陰氣,使土蜘蛛卵覺醒,已是將死之人……阻撓吾等之人已不複在。”


巫蠱冷豔地笑著。小角無法置信地猛力搖頭:

“爲什麽要殺她們!爲什麽非殺小祝不可!”


“吾欲殺者不僅風之巫女,所有人類必須滅亡。”巫蠱言道。


“往昔,此葦原中國爲吾等土蜘蛛所支配之土地。然,人類來到,忌諱吾等而欲避之,因此將吾等趕盡殺絕……吾爲土蜘蛛之長,必取回吾等國土。于人類將一切毀滅殆盡之前,爲拯救此國土……必以吾等地靈力量來源——陰之氣充盈東京,壓制首都。”


“……哼。這家夥以爲自己是革命家,頭殼下裝的盡是怪物的妄想。”東日流冷淡地低語。


“此非革命,此國土原本即吾等之物,取回國土爲吾等當然之權利……小角,汝亦自然助吾等一臂之力,然欤?”

巫蠱伸出白皙的手,勸告小角,小角卻頑固地搖頭:

“你說什麽當然?難道你認爲我會幫你毀滅東京?王八蛋!”


“汝忘卻吾的養育之恩了嗎,小角?吾收養汝,汝遭奪走後,亦受土蜘蛛及家靈等地靈之助而成長,非欺?……吾一直找尋著汝,找尋著吾遭祈老太婆奪走的愛子。”
巫蠱說道,他右手拋出白色蜘蛛絲束,纏繞住小角。


“哇!”小角如同傀儡人偶般,被提到巫蠱面前。


巫蠱凝視著懸吊在半空中的小角,以甜美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

“回到吾身邊,小角。汝之所求吾皆能實現……給汝葦原中國的一半亦可。”


“人類全都該死……嗎?”小角瞪著巫蠱,後者笑道:


“人類不過是吾等之餌食,汝若助吾,必能得救。”


“我也是人類啊,怎不把我一起殺了。”


“汝不同。汝爲吾之愛子……記得幼時之事乎?記得吾如何慈愛地養育汝乎?”


“多少記得。”小角低聲答道。
聽聞此言,巫蠱美麗的容顔上浮現了滿足的笑容。然而,小角猛一擡頭,清楚明白地說了下去:

“可是,咲耶姐、石那還有她們的父母,學校的老師同學……這些你稱爲餌食的人類是如何照顧我,我記得更清楚!”


對于小角這番回答,巫蠱的笑容頓時凝固:“忘恩負義之徒!”


巫蠱伸出利爪襲向小角。然而——


“神志那津!”就在這一瞬間,小角吟唱出風之咒語。


真空風刀包圍小角,切斷了蜘蛛絲。小角朝地面墜下,但他再度吟誦出風之咒語做出緩沖。


“不管你說什麽鬼,我都要破壞這尖閣,使東京的氣流複原。這麽一來,不但小祝能得救,我們的學校也不會遭到破壞,你這王八蛋!”


“……哼,我們難得意見相同,小角。”


東日流以他的招牌冷淡表情說道,語畢,便對巫蠱放出九字之術。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去!”巫蠱翩然躍起,躲過銀色格子,並對東日流展開反擊。


“尖角煞!”


巫蠱尖聲叫道,並以尖銳的食指指甲放出回力镖狀的銀白色光刀。東日流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但光刀擦過上衣肩頭,切斷了袖子。東日流無言于其威力,巫蠱又笑道:


“吾之術法何如,小角,汝此時仍可重新考慮。養育汝長大的是吾,汝等是沒有勝算的。”


“如果就在這裏放棄,那小祝該怎麽辦?難道你叫我背棄深信我會回去,爲我們爭取時間的伽羅嗎?難道你要我對學校見死不救!”


小角如此吼道。他凝聚全身之力,對尖閣放出咒語:

“神火火出見!”


火焰球以驚人之勢卷向尖閣,從內部爆炸。尖閣左右震動,浮現裂痕。見此,巫蠱臉上露出焦急之情:

“小角,切勿對吾之尖閣下手,此爲吾等土蜘蛛之宿願!”


“你一定要把人類趕盡殺絕嗎?不能像式神一樣跟人類和平共存嗎!”


“切勿狂言左右吾的意見,與下等人類共處,徒令吾等惡心不快。小角,汝必知曉,汝亦不過其中一匹。尖角煞!”


巫蠱對小角放出尖角煞的法術,小角伏下身子閃躲,但,就在下一秒——


“尖角貫通煞!”


發出銀白光芒的巫蠱指尖染上藍色,鐳射狀的光線朝小角襲來。他慌忙站起身來逃開,無奈巫蠱指尖一動,光線便如同極光般留下殘像,化爲幕狀,包圍住小角。


“糟了。”小角屏息說道。此時東日流放出九字之術以助小角。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銀白色的格子與青藍極光互相撞擊,但因對手靈力過強而彈開,變爲光粉碎散。包圍住小角的光幕逐漸縮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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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牲,竟然用這種討人厭的招數……超級混帳王八蛋!”小角狠狠瞪著巫蠱。


“呵呵,小角。此時仍不晚,汝一人必得救。此銀發少年爲食。吾雖常嘗到修驗者之滋味,但罕見的密咒使者之靈力……不知是何種珍味呢。真令人食指大動。”


巫蠱盯著東日流看,舔了舔嘴唇。後者無法反擊,也無法想出下個攻擊手段。九字之術無效,靈力也有壓倒性的差距。只要還沒想出應戰方法,隨便施展法術也只是消耗靈力而已。


“我討厭差別待遇,這樣在班上會過意不去!”


小角吼道。巫蠱臉上浮現憐惜的笑容:
“然,汝必死于此,小角……”青藍光幕瞬間縮小。


“可惡……”小角想破了頭,思考著逃脫的方法,直到最後一瞬。


此時,小角想起左手上的水晶念珠。念珠放出著清澈透明的光輝。


“……對了!”


小角卸下念珠,八顆水晶球上,各刻有八卦的圖案。小角將念珠投入青藍光幕中,吟詠著咒語:
“八卦鏡!”


八顆水晶球旋轉起來,中央産生了氣所做成的鏡之薄膜,形成一面小圓鏡。沐浴在青藍光幕下的水晶球,其上雕刻的八卦圖案放出金黃色的光輝,之後水晶球全體也放出光芒,光芒集中于圓鏡中心,從圓鏡放射出金黃色的光線。光線凝聚成尖銳的鐳射光,貫穿尖閣。


尖閣中央被金黃光線貫通,四處碎散。巫蠱頓時失去立足之地而掉落于地面。


“啊!”


他慘叫一聲,伏倒在地。粉碎的尖閣成了一座瓦礫小山。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東日流不可置信地詢問小角。後者拾起掉落于地面的念珠,法術消失後,圓鏡薄膜也同時消失,變回原本的念珠。小角回答東日流:

“要在尖角煞法術下保命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現出八卦鏡。中國被施尖角煞詛咒的人家,都會掛個大八卦鏡將術法反彈回去。”


“……原來如此。就算尖閣再怎麽堅固不搖,只要用術者本人的武器,就能輕易粉碎。”


東日流敬佩地點頭道。


這時,他感受到虹之結界消失,西方傳來清淨氣流,富士山吹來的清風,溫柔撫弄著他的銀髮。


“清風回來了……”


東日流擡起頭,臉上雖無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神情愉悅。


“這麽一來就完成任務啦。”小角說著,走近倒在地上的巫蠱。


巫蠱不知是否因接觸到富士LU的氣息而感到痛苦不堪,站也站不起來。他擡起扭曲的容顔,斜視著小角:

“……汝滿足乎,小角。汝粉碎吾之宿願,此時欲將吾收服?”


“就算收服你又能如何?”小角對巫蠱投以悲傷的視線。


“我早已決定,要爲了養育我成長的地靈,讓妖魔與人類能和平共存。爲此,請石那她們教我讀書,我才能拿到中小學的畢業證書,從而進入草薙魔法建築專門學校。就算日本從前是土蜘蛛的國度,現在卻不一樣了……時代是會變的,我們是無法違逆時代而生存下去。”


“改變……吾需改變?”巫蠱難以置信地凝視著小角,小角點頭道:

“我不想跟你說沒有辦法之類的話,我只是想幫助你。不管你怎麽想,對我而言,你還是我的恩人……我無法對你恩將仇報。”


東日流對小角的天真感到些許不快,於是別過頭去。


巫蠱盯著小角看了半晌,之後露出沈靜的微笑。他原本就是個絕世美少年,現在的笑容更加美麗燦爛,其妖豔的程度就連男人看了也會臉紅。


“……吾已知曉,小角。對汝之話語,吾將衷心接受……”


巫蠱說畢,對小角伸出了手。


“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巫蠱,謝謝你!”小角笑容滿面,也向巫蠱伸出了手。


這時,小角想起之前費盡唇舌卻無法說服,不得已之下只得打倒的家靈——璃彌。自己當時無法救他……但現在救了巫蠱,小角感到心中的罪惡感一掃而空,因而露出雨後天晴般的笑容。


此時,位于異界的風水之屋起了變化。


“呼、呼……這還真累喵。小角,你要讓人家等到什麽時候喵。”


房屋因土蜘蛛的攻擊幾乎被破壞殆盡不留原形,廢墟中伽羅肩頭上下起伏,用力喘著氣。她的衣服已破爛不堪,頭發淩亂異常,尾巴末端的毛也立了起來。


“唧唧唧唧!你的術度變得粉慢了捏,已經累得跑不動了嗎?不過人家有巫女姐姐當能源,還粉有力哦!”


擁有女嬰臉孔的土蜘蛛,心有余力地笑著,左右晃動身軀,意圖再次吸取小祝的靈力。伽羅歎道:

“小角嗚,你再不快點回來,不是伽羅先死,就是流浪巫女先死了喵!”


突然,土蜘蛛的表情異常,臉孔扭曲著:

“唧……?這、這個氣素什麽?”土蜘蛛痛苦地喊道。


伽羅望向土蜘蛛,發現土蜘蛛背後發出淡綠色的光芒。那是陷入土蜘蛛體內的小祝全身發出的光芒。


“流、流浪巫女發光了喵!靈力應該已經被吸光了,爲什麽會發光喵!”


伽羅驚奇地張望四周。


“聞聞……好棒的味道喵。不知道從哪裏傳來新鮮的氣流喵。”


這股氣流正是從廚房出入口流過來的富士山之氣流,而小祝正在吸取這股氣流。陷入土蜘蛛體內的她,不知何時傷口皆已痊愈,全身充滿了生命力。


這份滿溢而出的力量,奔騰流進正在吸取靈氣的土蜘蛛體內。


“唧!唧唧唧唧、唧!肚肚、肚肚已經粉飽了、唧唧唧!”


過多的能量一口氣流進體內,土蜘蛛發出慘叫。她的身體圓滾滾地膨脹起來,眼睛及口部都流露出淡綠色的光芒。


“慘、慘了喵,土蜘蛛要爆炸了喵。”


伽羅驚覺,往後退了數步。膨脹過度變成球形的土蜘蛛,痛苦萬分地張著嘴:

“唧唧唧咿咿咿,太、太多了,漲滿了、要、要、要破……”


就在這瞬間,上蜘蛛再也發不出聲音,她雙眼一翻,露出了眼白。


“唧咖!”


在這聲臨死的慘叫後,傳來“砰磅——!”西瓜破裂般的幹鳴聲,土蜘蛛彈飛了出去,綠色的體液與肉片四處飛散。


“呀——!人家討厭血腥電影喵!”


伽羅伸出爪子緊抓著牆壁,東閃西躲以免沾上土蜘蛛的體液。


此時,小祝緩緩從土蜘蛛的殘骸中現身。緊貼著身子的白拍子服裝因東日流的九字之術攻擊割碎而變得相當破爛,只能勉強包住身體。


她的衣服、身上都沾染了土蜘蛛的綠色體液,但肌膚與方才大不相同,恢複了光澤,白皙且有彈性,充滿著生命力。小祝悲傷地俯視著土蜘蛛的殘骸,低語:

“……好可憐。”


“流浪巫女,你得救了喵,爲什麽呢喵?”


伽羅不顧腳底踩著髒汙的體液,欣喜地奔向小祝。


“看來小角他們成功地恢複了富士山的氣流。”小祝答道。


“所以擁有陰之氣的土蜘蛛,承受不住一口氣恢複的富士山靈氣。如果她沒有把我整個人拉進去,還能恢複成一般的土蜘蛛,繼續活下去,可是……真是可憐。”


小祝的表情蒙上一層陰霾,伽羅卻毫不在意地微笑說道:

“小角他們成功了喵?太好了喵,那我們去接他們喵,小角看到流浪巫女這麽有精神的樣子,一定會很高興喵!”


“……嗯,是啊。”


小祝用手壓住破破爛爛的衣服,以免衣服掉下去,凜然地走向就快崩毀的廚房出入口。屋頂掉落,牆壁坍塌,廚房出入口也快崩塌的樣子。


廚房出入口彼側的黑暗空間隧道,與彼方的夜裏群山,如同畫質不佳的電視畫面般左搖右晃。


“伽羅小姐,請走快點,異界之門快要關閉了!”語畢,小祝跳入廚房的出入口。


“等、等等我喵!”伽羅連忙追了上去。


然後,兩人飛過一片漆黑的空間。小祝的表情很是緊張,伽羅飛在她身後,覺得不可思議地問道:

“流浪巫女,你的表情爲什麽這麽可怕喵?”


“因爲在我身上種下土蜘蛛卵的人,恐怕就是巫蠱……。”


“烏骨?那是什麽喵?是不是很好吃喵?”伽羅舔了舔嘴唇。


“不,那是可怕的臚H。”小祝表情僵硬地回答。


“他是土蜘蛛之長……小角被丟棄在山裏,巫蠱看上小角的靈力,所以收養了小角。他教導小角人類的語言,也傳授他邪惡的想法與邪惡的法術,想要讓小角成爲他毀滅人類世界的尖兵。”


“也就是說,小角明明是人類,卻被他當成式神嗎喵?”


對于驚訝地雙眼圓睜的伽羅,小祝肯定地點頭答道:

“沒錯。巫蠱爲了增加土蜘蛛的力量,意圖使日本的氣流混亂。知道這件事的曾祖母于是前往收服巫蠱,卻發現小角被他飼養著……所以我們沒有收伏巫蠱,而是先救出小角而逃走。”


“你們綁走小角喵?”


“巫蠱一定是這麽認爲。曾祖母說,小角總有一天會擁有比我以及曾祖母還強的咒力。同時,咒力強的人也會被邪惡之物吸引。于是在小角能夠自己擺脫邪惡力量的影響前,曾祖母先封印他曾被巫蠱植入邪惡思想與法術的記憶,並讓他與我們一起生活,以守護他。”


“所以你們就跟小角一起住了半年啊喵。”伽羅明白似地點了點頭。


“但是,把小角帶離巫蠱時,恐怕我還有曾祖母都被他種下了土蜘蛛卵。我那時候沒有發病,所以一直沒發現;但曾祖母年事已大,靈力也弱,半年後就被土蜘蛛奪走身體,而被風之一族的巫女打倒。”


“打倒,是指被殺掉嗎喵?”聽聞小祝沖擊性的自白,伽羅驚訝地睜大雙眼。


“這是曾祖母的希望,也是風之巫女之長的最後使命……”


訴說著嚴苛宿命的小祝側臉,有種任誰也無法接近的嚴峻與孤獨。


“曾祖母死後,年幼的我們輾轉寄宿在其它大人家裏,就這樣漸漸失去聯系。這次因爲東京的氣流失去平衡,我聽見悲傷的風聲,才偶然與小角重逢……但沒想到,非但無法守護東京,身體還被土蜘蛛奪走,給大家添了這麽多麻煩。”


“這又不是什麽大事喵。伽羅每天都給小角添更多更多的麻煩喵,流浪巫女這種程度根本就不算什麽喵!”


伽羅挺起胸膛拍了拍,小祝猶豫了一下,戰戰兢兢地問道:

“請、請問,這種事可以自傲嗎?……而且伽羅小姐平常都對小角做了什麽事,才會給他添比我更大的麻煩呢……?”


“所謂百聞不如一見喵,我也會給流浪巫女添麻煩的喵,別客氣喵。”


伽羅露出詭異的笑容,動著雙手手指,欲抓住小祝。


“不、不用,我心領了。”小祝勉強露出生硬的和藹笑容蒙混過去,往前飛去。


漆黑隧道的盡頭,可見遭黑暗包圍的群山。


在那山中……轉過頭去的東日流,聽見小角的慘叫而猛一回頭。


“啊啊一—!”


聽見淒厲叫聲而回頭的東日流,只見巫蠱握住小角手的—瞬間,順勢襲去,尖牙深深地刺入小角喉嚨。


“巫……蠱,你這家夥……!”


小角的容顔因痛苦窒息而扭曲著,同時他拼死掙紮,想推開巫蠱。無奈靈力被他迅速吸取使不出力,所做的只是隔靴搔癢。


“住手!”東日流吼道,以五钴杵之劍斬去。


只見巫蠱翩然躍起,閃過此劍,小角頹然倒地。


“小角,振作點!”東日流抱起小角,對他喊道。


但小角因靈力被吸取而失去意識。東日流啐了一聲,把小角放回地面,緊握著五钴杵之劍站起身來,朝巫蠱大吼:


“你爲什麽要做這種事!小角不是你養育長大的嗎!”


“然也。擁有超群靈力的小角……若不聽從吾之願,至少還能貢獻出類拔萃的靈力,作爲吾之力也。”


巫蠱嘲弄似地笑著,舔了舔嘴唇,東日流的表情因憎惡而扭曲:

“……你這家夥,竟然利用了小角。那我也無須客氣。”


“呵呵……此言有如汝方才並未使出全力。汝就算全力以赴,亦無法贏過吾。”


“住口!南無遍照金剛!”東日流揮起五钴杵之劍,朝巫蠱斬去。


“汝認爲能勝過吸取小角靈力的吾嗎,愚蠢的人類。”


巫蠱高聲笑道,並從手掌放出光之網:

“尖角煞之網!”


“雕蟲小技!”東日流以五钴杵之劍砍碎光之網。


沒想到光之粉四處飛散,如同雪花般遮蔽了視野,東日流在這瞬間失去了巫蠱的蹤影。就在下一秒,他感到肩頭傳來陣陣刺痛。


“嗚!”東日流低吟,不覺就地蹲跪。


巫蠱由背後緊抓著他,尖牙深深刺入他的肩頭。東日流雖想掙脫,但身體使不上力,手腳也漸漸失去力量。五钴杵之劍哐啷落地,變回原本的五钴杵。巫蠱吸取著東日流的靈力笑道:

“密咒使者的靈力亦相當美味……感覺能延年益壽。吾得到汝與小角之靈力後,重建尖閣,完成風水陣,破壞東京等事將易如反掌。”


“豈能……讓你破壞東京。”東日流啞著嗓子,低吟道。


“呵呵,說得再動聽,還不是站都站不起來。”


巫蠱發出冷笑。縱使不甘,巫蠱說的卻是事實。東日流束手無策,只能任巫蠱吸取自己的靈力,視線逐漸模糊。


就在這時。


“喀!”


突然,巫蠱放開了東日流,從他的嘴裏噴出大量綠色血液。


“究……究竟爲何事……”巫蠱扭曲著憎恨的容顔,慢慢回過頭來。


站在他身後的,是拾起東日流掉落的五钴杵,刺入巫蠱背部的小角。綠色血液沾染了巫蠱的和服。東日流倒了下去,但仍試著使盡余力擡起頭來:

“小角……”仿佛歎息,東日流口中吐出了這個名字。


“汝……汝竟對吾如此不敬!”


巫蠱扭曲著憎惡的容顔,欲伸手抓住身後的小角。小角悲痛地喊道:
“東日流,快吟誦遍照金剛的咒語!”


“小角,汝竟對吾如此不敬!區區人類,不過是吾等的餌食!忘恩負義之徒,早知如此,吾在山裏撿到汝之時,就應吸光汝之靈力,將汝丟棄方爲上策!”


對于巫蠱這番尖銳的話語,小角痛徹心肺。巫蠱雙目燃起憤怒之火,狠瞪著小角,扭轉身子,想將他推開。


眼看利爪就要切斷小角的脖子,小角脖子上出現紅線般的傷痕,血滴飛散的瞬間,伏倒于地面的東日流使出最後的力氣叫道:
“南無遍照金剛!”


刺入巫蠱背部的五钴杵伸出銀白色的光劍,貫穿他的胸膛。綠色血液如同櫻花瓣般凋零飛散。


“小角……汝……竟……”巫蠱口中吐出最後一句話。


隨後,他的身體化爲沙塵,歸還于土。五钴杵刺人沙沙流動的沙山之上,有如墓碑。
小角頹然跪倒,巫蠱抓過的脖子上有著橫線般的小傷口,鮮血緩緩流出。


身體再也使不出力,淚水滑過小角雙頰,滴落在沙山上。


“……你還好嗎,小角。”


東日流蹲跪在地上,以痛苦的嗓音問道。小角猛然恢複理智,慌忙以手背擦去淚水,以平時的語氣挖苦回去:

“那、那應該是我要說的。你不是站不起來嗎?


“……哼,你一點都沒變。”東日流冷冷地低語著。


這時候,地面上裂開了一個洞,小祝與伽羅跳了出來。


“小角,人家救了流浪巫女喵!”


“小角,巫蠱在哪!”


兩人同時喊道。小角驚訝地睜大雙眼:“小祝……你得救了嗎?太好了……”


“巫蠱在哪?他是很可怕的對手,大意不得,千萬要小心!”


面對小祝的提醒,小角緩慢地指著沙山:
“……這個就是巫蠱。”


“咦?”


小祝蹲跪于沙山旁,掬起一把沙,細沙從她白皙的指縫間落下。


“小角,打倒巫蠱的是……你?”


對于小祝的詢問,小角並未回答,幹言萬語積在他的胸口。小祝站起身來,輕輕抱住蹲跪在地的小角頭部,悲傷地說:

“對不起,你一定很難過。打倒巫蠱應該是我的任務,如果我再早一點趕來,你就不必這麽痛苦了……真的很對不起。”


“小、小祝你怎麽道起歉來了,別道歉啦。”


小角慌了起來。東日流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取回刺入沙山的五钴杵:

“……氣大概都回到身體了。果然,破壞尖閣之後,富士山的氣流便恢複正常。巫蠱已死,如此一來,東京的氣流也會複原吧。”


“對啊喵,說不定亞彌也好了!快點回去吧喵!”


伽羅興奮地眺進洞口,向小角等人招手。東日流跟在後面,小祝也要跟著回去。但是小角卻呆坐在巫蠱骨灰沙山旁,一動也不動。


“……小角。”。


小祝溫柔地出聲叫喚,想要安慰他。小角奮力搖頭,像是要把殘留的思念甩開一樣。
“嗯,我沒事。走吧。”


小角舉起雙手拍打雙頰,使自己打起精神,接著走向異界之門。


一行人通過異界之門,來到崩壞房屋的廚房出入口。走出玄關的瞬間,房屋便因承受不住重力而坍塌下來。走在最後的伽羅嚇了一跳,回過頭去,雙眼圓睜:

“嗚哇……好危險喵。結果這間房子算什麽喵?”


“恐怕是巫蠱的巢穴。爲了不使我們風之巫女發覺,而隱身于異界,想要完成風水陣……”


“不過,他的野心並沒有達成。”


東日流如是說。他冷靜如往常,但話語中帶著一股滿足,小角卻開心不起來:
“他就是在這種地方,孤獨一人,一直想對人類複仇嗎?”


小角低語,之後轉過身背對崩毀的房屋。充斥他胸懷的虛無感與無可言喻的寂寞,或許是巫蠱殘留在這個空間的思念。


房屋最後化爲無數只小蜘蛛,不知四散到哪去了。


鳥居的封印隨之解除,伽羅迅速飛到鳥居,攀上地面。


“太棒了喵,是門之密室喵!”


接著,東日流與小角也從鳥居出來,小祝殿後。這時——


“東日流少爺!”亞彌哭著飛奔至東日流懷裏。


與巫蠱之戰受的傷尚未複原,受到亞彌沖過來的沖擊,東日流稍微皺起了五官:


“亞彌……看來你的傷都好了。”


“東日流少爺!請您殺了我!”


亞彌語出突然,冷靜的東日流不禁睜大雙眼眨了眨:

“你……你胡說什麽,幹嗎這麽突然……?”


“我是殘害人類的凶惡怪物,我把石那小姐、石那小姐給……!”


亞彌眼淚汪汪,哭了出來。

“石那?”小角皺眉說道,接著他環顧門之密室。


石那躺在凹凸不平的岩石間,她仿佛壞掉的人偶,歪斜地倒在那裏。發現石那的瞬間,小角的表情僵住了:

“石那!”


小角抱起石那。脖子上的傷口是亞彌爲了吸取生命力而咬開的,只流出一點血。她眼神空洞,不論小角怎麽叫喊都沒有回應。


被亞彌打飛而昏過去的因幡也醒了過來,微微抖動著身體,跳到石那身旁,因擔心石
那而啾啾地叫著。


小祝把手放在石那眼前說:

“她的生命力被奪走了……心臟遲早會停止跳動的。”


“是我做的,我沒能抑制自己邪惡的欲望!請殺了我,東日流少爺!就像暴風雨之夜所約定的一樣!”

亞彌緊緊抓住東日流哭喊著。


但東日流卻無法動彈。心中不安成爲現實之時,他卻猶豫了,甚至無法伸手拿取五钴杵。

“……亞彌。”喉頭深處擠出一聲低吟,東日流直愣愣地站著。

小祝看到這樣的東日流,臉上浮現溫柔的微笑說道:

“不要緊的,那孩子受了重傷,所以才會受到邪惡之氣影響。氣流恢複正常的現今,並
不需要擔心……沒有必要殺他的。”


聽聞此言,東日流恍然醒悟。但亞彌仍歇斯底裏地向小祝哭訴:

“可、可是!我襲擊石那小姐,而且殺了她!就算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還是做了錯事,應該受到應得的懲罰!”


“沒問題的。請問有哪位可以幫我去采白茅呢?”


“白茅?”亞彌不解,伽羅則敲了敲手掌:


“啊,是那種像大型狗尾草的草喵!咲耶有請伽羅幫忙采過,所以伽羅知道喵,人家馬上去摘喵!”


伽羅輕快地躍上石階。這時,她遇上了進入門之密室的天野等人。天野與志摩帶著滿身泥濘的藥師。


“哇,瑠璃子太慢了喵,亞彌已經好了喵。”


“有什麽辦法,她被那個巫女襲擊打倒,我一直在保健室照顧她到現在,好不容易才醒來呢。”


天野氣憤地瞪著伽羅。藥師歎了口氣,撩起頭髮:

“我覺得身體輕鬆許多,看來富士山的氣流已經恢複了呢。”


“沒錯喵,所以亞彌也複原了喵。但是還有更麻煩的事情喵!”


伽羅說著,像一陣風般跑了出去,在雨夜的學校庭園裏摘取白茅後,飛快地爬下石階,穿過天野等人回到小角身邊。


“白茅來了喵!”伽羅把白茅高高舉起,充滿活力地叫著。


“太快了吧。”小角驚訝地睜大雙眼。


小祝把伽羅采來的白茅編成花圈狀的環,戴在石那脖子上。


“請問……您要做什麽呢?”亞彌擔心地問道。


這時,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身後的藥師開口說道:

“我初次見到除了我大醫王術之外的治愈之術。這是水無月清淨之術……六月的晦日將近,氣中充滿諸神的生命力,而能將之施放在人身上的媒介正是白茅,也就是夏越祭典的白茅環……”


小祝把氣集中於白茅環上,以她微風般輕美的聲音詠,昌咒語:


“於水無月夏越祭典受清淨儀式者將延命千年,于六月晦日大祭典驅除魔物、還我光明,請求天神降……!”


接著,大氣中出現無數個螢火蟲狀的光球,藉由白茅環進入石那胸口。


小角屏息以待,石那的身體開始發出微弱的光芒,光芒消失時,她的眼睛有神了起來。


“……嗯……咦?”


石那詫異地起身,見到周圍的人聚集在自己身邊,驚訝地睜

“怎、怎麽了,大家?我,我發生什麽事了……?”


“石那小姐!”亞彌哭著緊抱住石那,“石那小姐、石那小姐!太好了!太好了!”


“等、等一下,到底怎麽了啊?東日流如果吃醋可別怪到我頭上哦。”石那說道。


“……你說誰吃醋。”


“嗚哇,你這家夥!不要偷偷拿出五钴杵之劍,難道你想殺了複活的石那嗎!”


小角慌忙抓住東日流的手腕。這時,藥師對小祝道:

“你的法術真令我大開眼界。而且,不久前那一拳也很精准哦。”


“對、對不起!”小祝慌忙低下頭來道歉,藥師卻和藹可親地笑道:


“沒關系的,對可愛的孩子,不論男女,我都不會太計較……只不過,要請你賠我Ferragamo的高跟鞋哦。”


“嗚哇—心胸好狹窄喵。”伽羅小聲地說道,小角焦急地爲小祝辯護:


“我、我會賠的。我去能登谷買……”


“你說什麽?你以爲一件連身洋裝賣五十日圓的超級便宜店會有賣 Ferragamo的高跟鞋?”
藥師極度憤怒地說。小角困擾地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東日流說話了:


“……我會代爲賠償的。我並不認爲這個窮人買得起。”


“你說啥,這個混帳!”


“小角!他說要幫你賠啊!”


石那連忙阻止拳頭就要揮過去的小角。小角驚覺道:

“……啊,呃,這樣啊。那就是說,嗯!……我應該跟你道謝才對哦。”


“不必了。比起重新找式神所要花費的工夫,這算非常便宜。”

聽聞東日流這番話,亞彌驚訝地眨了眨雙眼:

“東、東日流少爺?可是,我……”



“使你發狂的原因消失,淺間也得救了……現在根本就沒有理由殺你。別讓我再花工夫收拾殘局。”


東日流漠然說著,就要走出門之密室。亞彌慌張地緊迫在後:

“東日流少爺,請問要去哪裏?”


“我要去跟兄長報告……快點跟上。”


即使東日流這麽說,亞彌仍惶恐不安地不知該怎麽辦,回頭看了看石那。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不過你快去吧。”石那微微笑著揮了揮手。


“好、好的!非常謝謝您,石那小姐!”


亞彌笑容滿面,拼命向石那點頭道謝,之後跑著追上東日流。


“……那麽,該輪到你們向我們說明了吧。”


天野對小角說道。但小角感到厭倦似地歎了口氣,難受地答道:

“下次吧。我很累,從早上起就什麽也沒吃。”


“那叫批薩外賣到會議室如何?”聽到天野這句話,伽羅開心地跳了起來:

“我來說喵,有的沒的我全部都說喵!但是我要鲔魚總彙,再塗上兩份鳗魚醬喵!”


“這份批薩也太腥了吧。”小角發出疲累的聲音吐嘈。



三天後,也就是六月三十日……


下個不停的雨終於停歇,露出陽光,清爽的西風吹拂著東京。


葛飾淺間神社如期舉行了夏越祭典。鳥居上結著大型的白茅環,參拜客紛紛走過其下,以求這個夏季身體健康。因幡則在鳥居下啃著白茅的葉子。


“大家要不要吃水無月糕呢?”


小祝走近穿過白茅環底下的小角、石那與伽羅。她穿著背上有翅膀的迦陵頻服裝,手上端著一只朱紅漆盤,盤上有三杯麥茶,以及切成等腰直角三角形、加入紅豆的外郎糕餅(注:一種米磨粉制成的日式蒸糕),共有原味及抹茶口味兩種。


“哇啊,小祝穿成這樣好可愛!”


“哦,是今天神樂舞的服裝啊。還真適合小祝呢。”


“原味跟抹茶哪種比較好吃喵?”


伽羅問道,只有忠實于食欲的她省略客套話,光想到吃。小祝微微笑著答道:

“迦陵頻伽是風之巫女的守護神,因此我們跳舞時都要以迦陵頻的衣服爲正式月艮裝。關于水無月,我個人喜歡原味。”


“這個叫做水無月啊?糕餅取月份的名字不會奇怪嗎?”


石那拿著牙簽叉起一塊原味水無月糕,問小祝道。


“京都的宇治每到夏越祭典之日,都有做這種糕餅的風俗習慣。六月的晦日正好是一年的中間,因此會懷著前半年的感謝與後半年請多關照的心情,鄰裏間互相請吃。”


對於小祝的說明,小角覺得奇妙而歪著頭道:

“所以說,要做水無月,要送水無月還有收到水無月嗎?那附近的人家就都堆滿水無月了……這個風俗習慣好像有點根本上的問題啊。”


說完,小角把原味的水無月放入口中。這時,他驚訝地瞪大雙眼:

“好吃!不過味道根本就是紅豆外郎糕嘛!”


“真的,不過味道根本就是紅豆外郎糕嘛!”


石那也感動得雙眼發亮。伽羅則邊吃著抹茶糕餅邊說:

“這麽說來,柳樹的英文叫做willow,所以才會有青柳外郎糕的說法喵。”(注:外郎的日文發音與willow同。)


“不管是不是,你那容量不大的腦中裝的怎麽都是這種瑣碎無用的知識啊。”


三人吃著原味與抹茶口味的水無月糕,並將麥茶一飲而盡。喝完之後,石那滿足地呼了一聲,對小祝說:


“啊啊,真是太好吃了。只要小祝在,每天都像在天堂呢。”


“石那對吃真是執著喵。”


“你還敢說我,你這貪吃貓!”


“嗯……不好意思,我在夏越祭典結束之後,又要出發去旅行了。”


小祝歉意萬分地說。石那吃了一驚,睜大雙眼:

“咦,爲什麽!你就在這裏住下,一起跟我們去上學就好了嘛,小角好不容易才見到你這青梅竹馬的呢!”


小角露出寂寞的表情,但小祝用力地搖了搖頭:

“我也覺得待在這裏很好,非常喜歡這裏,我真的想要一直留在這裏……但是不行,我一定要去。”


“爲什麽,我們都還沒去東京迪斯尼樂園還有澀谷109百貨,也還沒去原宿吃可麗餅,還沒去秋葉原車站前看巨大拳四郎啊!”


“好可怕的鄉巴佬進京行程喵。”對于石那的話語,伽羅以僵硬的聲音吐槽。


“不過一般不會把秋葉原的拳四郎放進行程吧。你可別被那沒有存在感的秋葉原禦宅族毛蟲眼鏡給騙了。”小角低語著。


小祝凝視著石那,客氣地笑道:

“真的很謝謝你,但我還有任務。”


“任務?可是巫蠱死了,東京也得救了不是嗎?”


“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現在,還有比東京更大規模的紊亂氣流發生。”


“更大規模的紊亂氣流?”小角皺眉思考。


“這麽說來,明明已經六月底了,今年卻一點都不熱?要說是因爲梅雨的關系,那也太冷了,連伽羅都還在蓋冬天的棉被。”


“伽羅的棉被和氣流紊亂有什麽關系喵?”伽羅不解地歪著頭,小祝則點頭答道:

“地球上吹的是比富士山氣流更大規模的西風……憑借這股偏西風,氣流才能繞著地球成爲環狀。但是現在這股西風亂了方向……因此氣流無法繼續成爲環狀,而是成爲朝南北端波狀突出的歪曲形狀。”


“那是全球變暖害的嗎?”


對於小角的疑問,小祝答道:“嗯,恐怕是……所以我想盡早恢複風的流向,否則今年夏天可能會發生不得了的事。”


“不得了的事,是指會下雪嗎喵?”


“不說玩笑話,說不定真的有可能……日本遭到可怕的冷夏來襲,氣溫可能頂多只有二十度左右。”


“那今年夏天就不用冷氣了?風的流向就一直這樣也不錯呢!”石那開心地跳了起來,小角放棄似地斜眼看著她:


“笨蛋!氣溫只有二十度,要怎麽種米和蔬菜啊?這樣大家哪有東西吃?”


“啊,對哦……”


“但是歐洲卻可能受到將近四十度的熱浪襲卷。”


“四十度!那走在日本夏天的柏油路上會燙得跳起來喵。”


“可是歐洲本來就很涼爽,因此對公共設施還有一般家庭而言,冷氣並非必備品。而且英國的地下鐵並沒有冷氣車廂。”


“咦,那不就變成三溫暖狀態了嗎!”石那驚叫,伽羅也插嘴道:


“雖然是題外話,但是崎京線的弱冷氣車還是應該叫做最強冷氣車才對啊喵。”


“總而言之,如果再這樣持續下去,一定會有數萬人因此喪生。所以一定要想辦法改善目前的情況,我不去是不行的。”


“人類破壞自然環境,等于是把自己送上絞刑台。日光的猴子以及妖怪狂暴化,禍源都是相同的。幹脆別管,讓人類自作自受算了。”


小角氣憤地低語著,小祝卻淡淡微笑地看著這樣的小角:


“如果是小角,會說讓人類自作自受,之後真的都不去管他們嗎……?”


對于打從心底深信自己的視線,小角面紅耳赤,輕輕咳嗽:


“別用看透我整個人的視線看著我嘛,我會緊張的。”


“不過,爲什麽一定要小祝來做呢?”石那仍不放棄地向小祝問道。


“就來上學,跟朋友一起玩,盡情享受青春不就好了嗎?任務啊工作的,等到變成大人之
後再來做就行了嘛。爲什麽一定要犧牲小祝呢……”
石那說道。


“嗯,可是……或許你不了解,這是我們三輪一族的姬巫女一生下來就被賦予的宿命,我一定要去做才行。我並不覺得是犧牲,我認爲這是只有我能做的事,所以把它想成是理所當然的。”


“我不了解,人類不是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事,照自己喜歡的方式去做嗎?我雖然知道守護風向是很重要的任務,但是爲什麽一定要小祝去做……”


“羅嗦鬼,不要讓小祝困擾。”小角制止了死纏爛打的石那。


“我哪裏羅嗦!”石那回瞪小角。


“人都有各種價值觀,也有各種生存方式……還有與生俱來、無法避免的各種使命哪。”
這麽說的小角臉上,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陰霾,石那見狀恍然沈默。


“……你在說巫蠱吧。”小祝問道,她像是要安慰小角。


小角微微地點頭道:
“在那之後……我又做夢了。這次是非常清晰的夢。我想可能是因爲見到巫蠱,所以阿祈
奶奶的封印完全解除了也說不定。這是我第一次這麽清楚地回憶起自己小時侯的事。”

小角心中痛苦萬分,卻認爲不得不說,而繼續緩緩道來:

“他教我的盡是要憎恨人類、毀滅人類的觀念。雖然那時侯我還小,但總覺得應該不是這樣。可是,我卻從來沒跟巫蠱提起。”


“爲什麽?因爲你覺得反駁他會被殺嗎?”


對於提問的石那,小角清楚明白地搖了搖頭。


“我雖然知道他是心地邪惡的人,但那時我既無處可去,除了他之外也沒有其它可以親近依靠的對象。現在的我雖然有學校和朋友,但那時我只有巫蠱……對巫蠱而言也是如此。”


“你說巫蠱也是,是什麽意思喵?”伽羅不解地詢問,小角答道:

“他身爲土蜘蛛之長,一定要取回日本這片國土。可是,其它土蜘蛛因受到人類驅逐而神格退化,變成連語言都不懂的下等生物。他一定過了幾百年孤獨的生活……所以他發現我這個人類幼兒的時候,才會教我說話。我想他當時並沒有想到,之後要利用這個小孩或是怎樣,而是現在才有這種想法……而且事態會變成這樣,是因爲那個小孩被親生父母拋棄,又被養育的人利用,而他又不想承認根本沒有人肯愛他這樣的事實……也就是我的逃避造成的。”


“……不是的,小角。”小祝用力地搖了搖頭:

“我與曾祖母帶著小角逃走的時候,巫蠱跟著追了很久。他不希望你離開的心情,我們都深刻地體會到了。”


“說不定他是想利用我的靈力,所以才不希望我離開他。”


小角諷刺地笑道。小祝擔心地凝視著這樣的小角。


這時,咲耶來到他們身邊。


“小祝,參拜的客人都來了,可以請你開始神樂舞了嗎?”


“啊,好的。咲耶姐。”


小祝輕巧地轉身,就要離開小角等人身邊。宛如迦陵頻伽神鳥般,即將飛離小角的手心,再也不會回來一樣。


小角的神情瞬間變得落寞。小祝突然回過頭來,嬌美地笑道:

“石那小姐,我之前一直擔心著小角。曾祖母說過,擁有越強能力的人,就越容易被邪惡力量吸引,但我們失去聯系後,我卻沒能守護著他……不過小角遇到了你們,受到你們守護,在這個神社裏幸福快樂健全地成長。真是太好了……真的很謝謝你們。”


“不、不會,我們沒有你說的那麽好……”


石那不好意思地笑笑,搔了搔頭。對于這樣的石那,小祝突然緊緊抱住她,胸中思念一起湧了上來。石那嚇了一跳,圓睜著雙眼。


“石那小姐在東京鐵塔時曾對我說過,要我連你的份一起幫助小角.…—不過,現在換我要請求你。請連我的份一起,一直陪在小角身邊,不管什麽時候都請你支持小角,不要讓他崩潰。拜托你……!”


小祝在石那耳邊,用只有石那聽得見的音量低語,她像是在強忍著將哭出來的情緒。石那吃了一驚,怔怔地看著小祝。


咲耶好像看透了一切,以溫柔的眼神看著小祝。等了一會兒之後,她才對小祝輕聲說道:
“……小祝,差不多該走囉……?”


“好、好的,咲耶姐。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小祝慌忙離開石那,勉強擠出笑容,對石那等人揮手:


“那待會見哦!”


小祝急忙小跑步過去,在她身後,伽羅也慌張地追了上去:


“啊,流浪巫女等一下喵,人家還要吃水無月喵!”


於是鳥居下就只剩小角與石那。因幡還是喀吱喀吱地啃著白茅葉,石那凝望著小祝遠去的背影道:

“一定很寂寞吧。她也一定很想待在小角身邊……”


石那確信小祝的心情也跟自己一樣。小祝也喜歡小角,但她身負風之巫女的使命。就像石那自己能力不夠,在東京鐵塔時把小角托付給小祝一樣,小祝此刻也把小角托付給石那。


她們兩人確實是情敵,同時也多少發覺到彼此的強烈心情。正因如此,才要把自己喜歡的入托付給比任何人都重視他的人……也就是情敵,這真是個諷刺的結果。正因爲小祝比起自己更重視小角,所以才會把小角托付給情敵石那……


(我一點都不懂風之巫女還有宿命什麽的,但我知道我們彼此是戰友。小祝,就像男人藉由打架來堅固友情一樣,我雖然也有與你競爭的意識,但現在又覺得跟你可以成爲至親好友……)


石那悄悄瞄向小角道:

“喂,小角。雖然志摩的分類法很奇怪,可是我認爲就算是國中開始在一起,即使中間沒有分開,青梅竹馬還是青梅竹馬呢。”


“分開?什麽意思啊?”


小角完全不懂石那突如其來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似地歪著頭。


“……所以!就算小祝不在,你的青梅竹馬還是在這裏哦,連小祝的份一起!所以小角你不要再認爲自己是孤單一個人,沒有家人又無處可去了,懂嗎?”


石那拍著自己的胸脯,強調自己的存在。小角稍微嚇了一跳,圓睜著雙眼,之後表情稍微緩和了下來,笑道:

“你啊,比起青梅竹馬,還不如說是孽緣吧。是啊……石那也算是我的青梅竹馬呢。”


小角擡起頭仰望著白茅環,往後躺了下去。晴空萬裏的湛藍天空中飄過白雲。被他這麽一說,石那突然不好意思了起來,惱羞成怒似地轉開面紅耳赤的臉。這時,因幡享用完白茅葉,不可思議地仰望著石那的臉。


之後,傳來铮铮琴聲,小祝開始跳起幽深玄奧的神樂舞。


她的莊嚴舞姿美如天仙,聚集觀賞的參拜客都驚爲天人,宛如身處绮麗夢境。


小祝一人凜然舞著。她拋開將與小角告別、獨自踏上旅程的寂寞,爲了讓自己擁有守護神風的姬巫女之榮耀,必須更嚴格地磨練自己……從她的舞步中,可以感到這份緊張感與覺悟。


小角胸中充滿安心感,就這樣沈沈睡去。如果放任不管,他等一下必定會被穿過白茅環的參拜客踩成扁扁的漢堡肉。


只是,小角的睡臉十分天真,石那想讓他再睡一下。


“我們就讓他繼續睡好不好,因幡?”


看著小角的睡臉,石那惡作劇似地笑著,嘴裏說著“噓”,食指擺上雙唇。因幡也回應似地,把兩片耳朵交叉在嘴前。


白雲飄開,陽光露出晴空,溫暖的陽光愛撫幼子般灑在睡著的小角身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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