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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艾佟 -【誓言二部曲】妻子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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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1-24 08:23 AM 編輯



艾佟 -【誓言二部曲】妻子

出版日期:97/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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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31 02:09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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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年過去了,他的心,還是很痛很痛!

    彎下身輕輕將手上的紅玫瑰放在墓碑前,韓燄就地坐下,摸著墓碑上的名字「王海晴」,男兒淚又禁不住的悄悄滑落。老天爺對他真的很殘酷,既然教他順利的找到她,為什麼她卻變成一座墳墓?

    當她留下書信離開的那一夜,躺在床上時,他仔細推敲,除了從小生長的育幼院,她根本無處可去,而這一點她恐怕也早有預料,為了不教他找到她,她必定請育幼院的人隱瞞她的行蹤。

    因此,他並沒有立即採取行動,還想不如等到她降低警戒心,再突擊逮人。

    待他忍了一個月,終於動身來到位於宜蘭的慈惠育幼院,等著他的,竟然是她的墳墓。育幼院的院長說,她返回育幼院的途中出了車禍,送醫不治死亡,因為當時她的手機裡只有育幼院的電話,院方完全沒辦法跟她的朋友取得聯繫。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的慢一步行動沒有逮到人,卻留下永遠的痛,他錯過了見她最後一面的機會。

    對此,他一直埋怨自己,沒辦法原諒自己,這是今生無法彌補的遺憾,經常午夜夢迴,他會捶胸吶喊,為什麼當時沒有不顧一切的飛車來到這裡?而對她,他更是埋怨,她怎麼可以用這種最傷人的方式走了呢?

    她怎能對他如此狠心、如此無情?獨自把他留在這個世界上,連呼吸也變得很痛苦,他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像她一樣撒手不管,所有的悲傷、憤怒、責任、無奈都歸於塵土。

    這個狠心的女人,她是他見過最殘酷的女人。可是,他是那麼刻骨銘心的愛著她,即使無法諒解她的遺棄,他依然深深的迷戀她。

    「韓先生,你好。」育幼院的院長走過來向他深深一鞠躬。

    他漫不經心的點頭回禮。

    「請你以後不要再來了。這三年來,你每個月來這裡看她,已經夠了,你應該展開新生活了,我想,這也是海晴的期望,她是那麼善良,如果她知道你一直沒有辦法從過去走出來,她會很自責、很難過的。」

    是嗎?如果她真的那麼善良,為什麼要這樣子傷害他?她一定不知道,面對她的死亡,他經歷了三天三夜像死人一樣的生活,不吃不喝,南叔甚至跪下來向他苦苦哀求,可是他不為所動,直到小公主發瘋似的對他狂叫。

    小公主大概察覺到他的生命力正一點一滴流失,如果沒有用盡全身的力氣呼喚他,他恐怕也會步上海晴的後塵。

    牠成功了,望著牠,他哭了,狠狠的哭了一場,但卻活下來了。

    「有一樣東西,我想還是代替海晴送給韓先生。」院長這麼一說,韓燄總算把視線移到她身上,院長朝著屋子的方向揮了揮手,有個小朋友抱著一只中型的紙箱跑過來,紙箱轉交給院長,小朋友又一溜煙的不見人影。

    「這是海晴出發回來育幼院那天,同時從台北寄回來的,裡面留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信上寫著,如果有一天她不在這個世界上,她希望韓先生成為這些東西的擁有者。」

    接過紙箱,他打開一瞧,怔住了,最上面的是他以為遺失在關島的日記本。怎麼會在她那裡呢?難道不是掉落在關島,而是在她的行李箱?她大概不知道如何還給他,因此一直把日記留在身邊吧。

    除了日記本,其他的是海晴的塗鴉和攝影作品,每一張都是那麼令人熟悉。

    「為什麼到現在才把這些東西交給我?」

    「我很猶豫不決,我不知道這些東西交給你是否妥當,海晴應該徹底退出你的生活,可是三年了,你還是這麼固執,我想這些東西是否在你手上,好像沒有太大的差別。」

    摸著那些塗鴉,他的眼神變得很溫柔。擁有這些東西,以後他就更可以親近的思念她了,這種感覺真好。

    「韓先生,以後這裡的大門不會再為你敞開,請你好好過日子吧。」

    「今天是最後一次了,以後我不會再出現了。」因為他必須履行自己對韓家的責任了,完成他在六歲那一年定下的婚約。

    雖然當初海晴就是為了成全他對家族的責任不得不離開他,可是,他實在沒有辦法懷抱著對不起她的心情繼續來這裡看她。如今有了她的塗鴉和攝影作品,他無法來看她的痛苦或許可以稍稍減輕。

    因為是最後一次了,他待了比往常還久的時間,直到天黑,院長派了小朋友催促他離開,育幼院要鎖門了,他才依依不捨驅車離開返回台北。

    「少爺,回來了啊,用過晚餐了嗎?」其實南叔早就習慣了,每個月的第四個禮拜天是少爺去育幼院看海晴小姐的日子,可是從少爺出門的那一刻,他就不放心的守在門邊,總是很擔心他一去不回。

    他知道這種擔心是多餘的,少爺已經都從最痛苦的那一刻熬過來,當然不會事過那麼久之後才想不開,但是少爺對小姐的執著很難教人不擔憂,尤其聽到少爺在夢裡喊著小姐的名字,他更是難過得流下眼淚。

    老太爺對小姐的遭遇也很自責,當初是他逼走小姐,可是沒想過小姐會因此意外身亡,所以老太爺不曾阻止少爺去育幼院探望小姐。人都死了,何必計較那麼多呢?

    「我不餓。」倒在沙發上,韓燄疲倦的閉上眼睛。

    「不餓還是要吃一點。」雖然每次從育幼院回來,少爺整整一個晚上都處於失魂落魄的狀態,可是照顧好少爺是他的責任。

    搖了搖頭,他沒有胃口,每當他從育幼院回來之後,總會有種很沉重的感覺,思念塞滿他的胸口,他感覺整個人被掏空了。

    南叔張開嘴巴又閉上。這種時候提起那件事情好嗎?當然不好,可是沒辦法,不說不行啊。「老太爺剛剛來過,叫我提醒少爺,別忘了這個週末的宴會。」

    「那天早上祕書會提醒我。」那根本算不上宴會,正確的說法是他要跟未婚妻見面的「相親宴」,兩家人希望他們兩個能夠透過宴會的方式熟悉對方,他是不反對,因為有些事情他必須當面說清楚。

    「我去幫少爺放熱水,您泡個熱水澡就上床休息吧。」

    沒錯,現在他最需要的是熱水澡,然後上床睡覺,夢裡,他會跟海晴相遇,如果她深情的對他笑,他會一覺到天亮:如果她傷心的對他哭,他會一夜輾轉反側。

    小公主似乎感覺到他的悲傷,牠跳到沙發上,溫柔的靠在牠的臉頰邊磨蹭,他不由得睜開眼睛,抱著牠坐起身。

    「小傢伙,妳也想念海晴對不對?」摸著牠的頭,他知道海晴的離去對小公主的傷害有多大。還記得剛剛接手照顧牠的時候,牠的食慾很不好,生怕牠悶出病,他要南叔白天都帶牠去公園,待在外頭,這位風騷小公主應該比較有活力吧。

    可是,牠的情況還是一樣糟糕,他甚至擔心牠會香消玉殞,直到他深陷海晴身亡的悲傷當中,每天行屍走肉,沒想到為了喚醒他,牠的精神全回來了。

    小公主望著他的眼神充滿哀傷,自從主人丟下牠一走了之,牠做什麼都提不起勁。

    「過一陣子,小公主就要有新家了,那兒有很漂亮的草皮,妳每天都可以在草地上盡情的奔跑玩耍,妳會喜歡那個新家。」爺爺堅持他娶妻後應該有更大的生活空間,於是將名下一棟位於天母的別墅送給他當新婚禮物。

    其實想想,這對他來說反而是好事,那裡的空間很大,兩個陌生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比較自在。

    「還有,再過一、兩個月後妳就會有新的女主人了,據說她是醫生世家的千金小姐,應該是個嬌嬌女,不太好相處,妳不需要理會她,我知道沒有人可以取代海晴在妳心裡的地位,我也一樣,我的心裡只有海晴。」

    清了清嗓子,南叔不自在的道:「少爺,洗澡水放好了。」

    點了點頭,韓燄把小公主放到地上,再抱起茶幾上的紙箱走回房間。

    望著少爺的背影,南叔無聲一嘆。當他得知小姐發生意外,他就認為少爺應該取消這門婚約,小姐的死亡只會讓少爺更無法割捨她,少爺在這種情況下娶了夏家的小姐,對兩人恐怕都是種折磨。

    不過,老太爺相信時間是良藥,再深的傷口也會隨著時間慢慢痊癒,唉!老太爺根本不理解少爺對小姐的感情有多深刻。

    他很擔心,他已經可以預見他們的婚姻是不幸的開始,偏偏他無能為力,但願老天爺可憐痛失愛人的少爺,也可憐那位無辜的少奶奶。


    @@@@@


    自從海晴離開他之後,他的日子更忙碌了,因為忙碌可以讓他忘記痛苦,即使是暫時,可對他而言,卻是喘息的空間。

    一忙起來,就是天塌下來,他也沒當一回事,當然包括今天的相親宴。

    叩叩叩!邵美瑤已經第三度進來提醒頂頭上司。「總經理,南叔剛剛來了電話,他要我提醒你,別忘了今天晚上的宴會。」對於海晴的死,痛苦程度僅次於韓燄的人就是她這個學姊,因為當初他們的相識是她牽的線,而海晴是為了離開韓燄而發生意外的,她間接成了害死學妹的凶手。

    有一陣子,她氣韓燄,也氣自己,她動了離職的念頭,可是那一夜,海晴來到她的夢裡,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很溫柔的對她笑,她赫然明白,善良的海晴不要她責備任何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其實上天堂的人是幸福的,而獨自留在世間的人反而痛苦。

    看看上司,他不再是以前那個總是面帶微笑的優雅紳士,他變得很冷淡,不時流露出一股憂愁,海晴的死在他心頭留下的痛,恐怕不會消失吧。

    略微一頓,他顯然剛剛想起來。「我知道了,現在幾點了?」

    「再十分鐘就五點了。」

    「我手邊的工作忙完就出發。」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呢?

    「總經理,這句話一個小時之前你就說過了,我建議你還是現在出發,晚一點恐怕會塞車,如果遲到了,總裁會不高興。」關於今晚的宴會,公司上上下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據說是總裁為他舉辦的相親宴。總經理都三十四歲了,總裁擔心他的婚事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手上的工作再過十分鐘就可以結束。」這句話聽起來純粹是在應付,想要取信對他知之甚深的祕書實在很困難。

    「十分鐘後,我還要過來提醒總經理嗎?」

    「不用了,妳可以下班了。」

    真是難得,她平時都是八、九點才能下班,可是這樣的好事最好予以婉拒,如果她沒有盯著他離開辦公室,她可以肯定,明天總裁辦公室會有一道人事命令下來——她這個失職的祕書調去掃廁所。「我還有工作,不打擾總經理了。」

    事情果然如邵美瑤所料,如果沒有她三催四請,韓燄不會乖乖離開公司,而這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因此當他抵達別墅,也遲到一個小時了,南叔直接守在停車場逮人。

    「少爺,你總算來了。」差一點跪下來親吻少爺的腳指頭,南叔實在是太激動了,這段等待的時間,他真懷疑自己會休克昏過去。

    韓燄覺得南叔大大驚小怪了。他又不會落跑,有必要這麼著急嗎?

    南叔真的覺得很無辜。夾在老太爺和少爺之間,兩邊對他都有意見,算了,反正少爺願意現身就好,何必計較那麼多呢?

    「老太爺希望少爺和夏小姐可以單獨相處,便請她在書房等少爺。」

    點了點頭,他沒有驚動任何人,此刻身心俱疲的他不適合跟人交際應酬,而且姍姍來遲破壞大家的氣氛也不太好,他直接繞到後面的起居室,那兒也有個進入屋內的門戶,書房就在起居室的旁邊。

    當在書房門口看到那道落地窗前的嬌弱身影,他彷彿被閃電打中似的僵住了。這是在作夢嗎?為什麼他會看見海晴?難道是她不忍心丟下他,決定回來找他嗎?

    張著嘴巴,他很想出聲呼喚她,可是又很擔心嚇跑她。最好不要打草驚蛇,也許她只是偷偷回來看他,他還是靜靜的看著她就好。

    就這樣,他像一座雕像,動也不敢動一下,直到那道身影似乎察覺到異樣,轉過身來。

    兩個人正面對上了,他總算可以正眼瞧她,有一瞬間,他還是相信自己看見的是海晴,可是過了一會兒,瞧得更仔細,他終於確定對方並不是他心愛的女人,她只是容貌與海晴有些相似罷了。

    「你是韓燄?」女孩的聲音有著跟纖細的外表極為不搭調的低沉。

    「夏小姐妳好,我是韓燄。」看著她的眼睛,他更確定她不是海晴,因為她有雙非常清澈純真的眼睛,不像海晴,淡漠之中透著一絲強悍,可是,那般纖細嬌弱的味道卻是一模一樣。其實嚴格比起來,她比海晴豐潤多了,還有,她左耳下方的頸項上有著淡淡的疤痕。

    「你好,我叫夏雲之,你可以直接叫我雲之。」她燦爛的揚起笑容,她的笑容就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很坦率,還有俏皮。

    走到沙發,傭人已經體貼的在大茶幾上擺了些茶點,大概是想讓他們好好的聊天,他優雅有禮的欠身道:「請坐。」

    夏雲之在沙發端正的坐下來。她知道女孩子不可以直勾勾的盯著男人看,可是她忍不住,這個男人真是好看極了,不過最迷人的是他眉宇之間的那股憂鬱,她感覺自己的心微微抽痛……她怎麼了?怎麼會覺得這個男人令她心疼?

    「有些話,我必須先跟妳說清楚。」頓了下,心裡有種莫名的掙扎,他這麼直截了當會不會太過份了?不,事實就事實,她本來就不應該對他懷抱過多的幻想和期待。「妳知道我們兩個為什麼會定下婚約嗎?」

    「因為我爺爺輸血給你,救了從樓上摔下來大量失血的你,是嗎?」她個人覺得這種戲碼比較適合古人,怎麼會發生在這種時代呢?這真的很可笑,他應該也有相同的看法吧。

    點了點頭,既然她了解狀況,他就不需要拐彎抹角廢話太多。「結婚的事我沒有意見,可是我想妳應該知道我的立場。」他的眼神和聲音變得更冷、更便了。「我什麼都可以給妳,除了愛情。」

    她像個被人家指責做錯事的小孩子,可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他們不是因為相戀相愛而結婚,不過婚後可以培養感情,爸媽是這麼告訴她,她也同意,往後的人生還很漫長,同床共眠的兩個人久了就會有感情,早期的夫妻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她爸媽也不例外啊。

    「妳還不懂嗎?我會娶妳,可是我對妳不會有任何感情,妳只是我在法律上的妻子。」為什麼看著她,他覺得自己的行為像個可惡的混蛋?因為她天真無邪的教人心生不忍嗎?沒錯,她的眼神像個不懂世事的孩子,但是,他對她感覺似乎又不是這麼單純。

    酸酸的,莫名的疼痛在胸口流動,她不明白這種異樣的感覺從何而來,只是感受到有股深深的悲傷將她緊緊包圍。「既然你不是真心想跟我結婚,那為什麼要為難自己?」

    「我年紀不小了,如果再不結婚,我爺爺就要跟我斷絕關係了。」不想對她隱瞞任何事情,他會履行這門婚約是基於家族的責任。

    「韓爺爺很慈祥,他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

    韓燄冷冷的一笑。爺爺在她面前會是多麼慈祥的模樣,他不難想像,這會兒爺爺可是急著把她騙進韓家,因為她若是不爽退婚,他就有理由繼續拖著不結婚,爺爺當然要討好她,算了,即使破壞爺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反過來問她,「如果不是那個婚約,妳會願意嫁給我嗎?」

    「這要相處後才知道。」

    「不過,我們的情況恐怕沒有那種閒工夫慢慢相處,妳現在就做出決定,如果妳不想嫁給我,妳去告訴妳爺爺,我爺爺應該會想辦法說服妳改變主意,但是妳堅持退婚,他也只能接受,這門婚約本來就是為了報答妳爺爺的救命之恩。」

    他怎麼可以說得這麼簡單呢?她哪有可能說退婚就退婚?爺爺年紀大了,身體不像以前那麼硬朗,他人生最後的期望就是看到她披上白紗,爺爺還說,如果不是因為三年前她生了那場大病,腦子和身體都變不好了,他老早就把她出清掉。

    她在爺爺心目中是不是跟垃圾沒什麼兩樣?沒辦法,爺爺認為女人一生當中只要做對一件事情就可以了,那就是找個好老公,而韓燄是他心目中孫女婿的不二人選……總而言之,這會兒她跑去告訴他要退婚的話,爺爺大概會昏倒吧。

    「妳的決定?」

    「你這個人怎麼那麼沒耐性?」微微揚起下巴,別看她很柔弱的樣子,她倔強起來的時候,家裡每個人都會跪下來向她求饒。「我要回家仔細想想看。」

    韓燄微微一怔。好像,真的好像,那揚起下巴的姿勢怎麼會這麼相像呢?他的心臟無法自持的跳得好快。

    「我可以想想吧。」

    回過神來,他淡然的指出他們此刻所面臨的情況。「結婚的日期已經訂了,妳認為自己還可以慢慢想想看嗎?」

    頓了下,伸出左手,她扳出一根手指,這樣不夠,接著又一根手指,還是覺得不太夠,再一根手指,好像還是太少了,不過……算了,太多天也很傷腦筋,就這麼決定吧。「你給我三天的時間。」

    瞧她那副「精打細算」的模樣,唇色不自覺上揚,他實在看不出來她的三天跟現在有什麼差別,不過,他不再堅持了。「妳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無所謂。」

    無所謂?那他幹麼催她做出決定?這個男人真的很奇怪,可是,她卻沒有辦法教自己的視線移開,他像一塊磁鐵深深的吸引著她,為什麼?


    @@@@@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三天到了,日子怎麼過得這麼快呢?夏雲之從這一頭滾到那一頭,再從那一頭滾回這一頭,她的腦子一刻也沒有閒下來,可是,心裡頭還是一點主意也沒有,她真應該再向他多爭取幾天考慮。

    其實,這事不應該那麼難決定,任何女人聽了那個傢伙說的話,沒有一個願意嫁給他,可是心裡頭就是有個很奇怪的聲音對她說:妳要嫁給他,妳要張開雙手擁抱他……因為他長得很帥嗎?

    好吧,她承認,他是她見過最帥的男人,可是冷冰冰的一點也不討人喜歡,她怎麼會想擁抱他呢?

    她是不是發燒了?摸著額頭,溫度很正常,那她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我的天啊!」看到夏雲之把草皮當床舖滾來滾去的樣子,專門伺候她的小亮驚嚇得差一點把手上托盤裡的茶點打翻。「小姐,妳的白衣服染成綠色了。」

    坐起身,她很無辜的嘟著嘴。這個丫頭怎麼那麼喜歡大驚小怪?白色可以染成綠色,那綠色就可以染成白色,這是同理可證,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我已經幫小姐舖了毯子,小姐幹麼不乖乖的待在毯子上?」小亮的口氣好像在對小孩子說話。沒錯,她的這位小姐跟個小孩子沒什麼兩樣,經常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偏偏又愛穿白色的衣服。據說是生了病之後才變成這個樣子,而她是小姐生病之後才來到夏家,專門來當小姐的跟班。

    「我本來是待在毯子上,可是滾了幾圈,就跑出來了,這都是因為毯子太小了。」她真的不是故意把白衣服染成綠色。

    小亮翻了一個白眼。這位小姐永遠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弄得一團亂,這是不是很像小孩子?

    「小姐幹麼滾來滾去,難道不能乖乖坐著不動嗎?」她沒氣的道。

    「我又不是機器人,幹麼坐著不動?」

    瞧瞧她說的話,這會兒倒是挺有小姐的架式。搖搖頭,小亮不再浪費口舌跟她辯論,反正洗衣服的人又不是她,這種事輪不到她來傷腦筋,她將手上的托盤擺在毯子上。

    「桂姨給小姐準備了下午茶。」桂姨是夏家的管家兼廚娘。

    回到毯子上,她對著下午茶皺鼻子。「怎麼老是叫我喝鮮奶?我喜歡花茶。」

    「桂姨說小姐只能喝鮮奶,還有,我不可以偷偷幫小姐,如果被她發現,我就得包袱款款回鄉下種菜了。」人家都認為她很好命,吃得比小姐還多,因為小姐不吃的食物全部進了她的嘴巴,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其中的心酸。

    甜美的一笑,夏雲之完全不當一回事,一會兒諂媚一會兒威脅的遊說她,「鮮奶很營養,對皮膚又好,如果小亮小姐不喝,我只能讓鮮奶滋潤大地,糟蹋食物可是會遭天譴欸。」

    「既然如此,那小姐自己幹麼不喝?」她可不是被嚇大的。

    「沒辦法,我討厭沒有味道的東西。」夏雲之如是說,然後又央求著,「拜託啦,小亮妳一定要把昴貴的鮮奶喝了。」

    可憐的小亮,就在小姐的軟硬夾攻之下陣亡,然後不得不含淚的把鮮奶灌進嘴巴,因為她也不喜歡沒有味道的東西。嗚~她好可憐,每次都這樣!

    「小亮,我問妳。」拱起雙腳,雙手繞過小腿抱住自己,下巴枕在兩膝之間,夏雲之苦惱的皺著眉。「妳有沒有這種經驗?明明看那個人很不順眼,妳卻好想緊緊抱住他,這是為什麼?」

    「小姐想抱的那個人是不是未來的姑爺?」

    哇!小亮好神喔!她驚愕的瞪大眼睛。這個丫頭太厲害了,怎麼一下子就猜透她的心思?

    她的驚訝立刻換來小亮的斜眼。小姐大前天從台北回來就變得魂不守捨,不難猜到教她心神不寧的人就是未來的姑爺,她怎麼自己都沒注意到呢?

    「小姐對未來的姑爺一見鍾情了。」小高很三八的摀著嘴巴笑了起來。

    「一見鍾情?那是什麼感覺?」

    小亮一雙眼睛閃爍著如夢似幻的光芒,「所謂的一見鍾情,就是看到那個人時,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

    「這下子問題大了!」夏雲之回想當時的情景。「我那時的全世界確實只有韓燄一個人,因為我們旁邊也沒有其他人啊,如果我眼中會多出另外一個人,那不是見鬼了嗎?」

    「小姐,妳認真一點好不好?」捶胸頓足,聽了她回答的小亮昏倒的趴在毯子上。她被小姐打敗了,這兩種意境截然不同,怎麼會分辨不出來呢?

    她哪有不認真?瞧她眉毛都打結了,還想了三天,怎麼會不認真呢?她就是想得太認真,白色的衣服才會變成綠色的。

    「小姐,聽說未來的姑爺是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長得帥沒話說,人品好又很能幹,而且還是韓氏集團的接班人,妳的腦子就別再想東想西,反正你們的婚期都訂好了,妳等著當新娘子就對了。」小亮真的很想敲敲小姐的腦袋瓜,聽聽裡面會發出什麼聲音。小姐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有時候覺得她很純真簡單,有時候又會覺得她深奧難懂。

    聽桂姨說,小姐生病之後才變成這個樣子,那小姐生病之前是什麼樣子呢?桂姨閃爍其詞,就是不肯說清楚,只告訴她,過去的事情沒什麼好說,她實在想不明白,這種事情有什麼不能說呢?

    搖搖頭,夏雲之嘆息道:「妳這丫頭真是頭腦簡單。」

    四肢抽搐,小亮相信自己現在的樣子肯定像極一隻腹部朝上的烏龜。她們兩個到底是誰的頭腦比較簡單呢?真難相信,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小姐這種怪胎呢?

    輕輕戳著小亮的肚子,逗得她咯咯咯的笑個不停,夏雲之往後躺了下來。

    她可以理解小亮的想法,小亮卻不見得懂她的心,對小亮而言,外在的條件勝過一切,可是在她看來,感覺比什麼都重要。

    是啊,感覺很重要,就是因為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這會兒她還為了要不要結這門婚事在傷腦筋。

    她到底哪一根神經出了差錯呢?

    我會娶妳,可是我對妳不會有任何感情,妳只是我在法律上的妻子……

    哪有人家像他這個樣子,第一次見面就迫不及待的在他們之間築起一道高高的城牆……

    對了,她知道了,就是這個——那種不想跟她親近的距離感,態度傲慢,卻掩不住眉宇之間那股憂鬱,沒錯,就是因為那般憂鬱,她的心不自覺的被他牽動。

    可想而知,他一定經歷過很傷心的事情,那會是什麼事情?感情方面嗎?這個可能性很大,除了女人,大概也沒有什麼可以讓一個男人變得這麼傷心絕望。

    摸著胸口,為什麼她的心會如此酸苦、如此難受?

    甩了甩頭,她幹麼自找麻煩想這些沒意義的事情呢?不管他曾經遭遇過什麼事情,那絕對是很痛苦的回憶,痛苦得不得不關起心門,無情的將別人擋在門外,不讓人家進入他的心,同時也不讓他自己進入人家的心。

    如果他知道,她對他有多麼好奇,不停的猜測過去在他身上發生什麼事情,他大概會送她一張臭臉……拜託,她又不是那麼白目的人,幹麼傻呼呼的惹他嫌呢?

    唉!想想過去的事情,她自己都糊裡糊塗,沒記得幾樣,她幹麼那麼關心他的過去?可是……怎麼辦?她的心就是會忍不住惦記著他,難道真的像小亮說的,她對他一見鍾情嗎?

    不管是怎麼一回事,其實困擾掙扎了三天的答案已經清清楚楚浮現眼前,她知道,她是真的沒辦法丟下這個男人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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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雖然他只是在盡自己對韓家的責任,結婚的對象是個正常人,還是腦子不太正常,他都無所謂,可是當他對她說了那種話,他認為有骨氣的女人都會甩頭走人,而她應該是這種女人,結果,她竟然還是決定嫁給他。

    站在結婚禮堂前,看著紅毯另一端,正由岳父牽著手向他走過來的新娘子,韓燄不由得想起那天她毫無預警的從台中坐車來台北找他的事情——

    「我們結婚吧。」夏雲之那雙像天使般的眼神有種異常的堅定。

    他嚇了一跳,結婚的日期都討好了,她大可不必為了一個既定的事情跑來向他宣告,這會兒她若說要取消婚禮,他反而會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你很意外,你認為我會取消婚禮對不對?」

    「我說過了,無所謂,我已經把自己的立場表示得很清楚了。」他自認情緒控管一流,絕不會讓內心真實的反應出現在臉上,她怎麼會看得出來他很驚訝?

    夏雲之撇了撇嘴。不老實,他明明很驚訝,這是當然,她來這裡的路上,也忍不住問了自己:妳是不是瘋了?

    老實說,她真希望自己的腦子壞掉了,否則真的很難解釋自己為什麼對這個男人有種莫名的責任感。

    自從生了一場大病之後,她就好像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被家裡的人當成弱智的人在對待,但是她始終相信自己再正常不過,她只是遺失大部份的記憶,又沒有因此失去生活本能,不過,她現在的情況好像只能用「生病」來形容。

    在她直率的注視下,他不自覺的鬆口承認,他確實有點意外,不過,這是她的決定,對於她的選擇,不管是結婚或不結婚,他都予以尊重。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嫁給你嗎?」

    「我沒意見。」

    「那你對什麼有意見?」

    頓了下,他實在不太習慣她那一雙純淨清澈的眼睛,面對她,他好像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但那又如何?如果她把他看成窮凶惡極的大壞蛋,毋需他三申五令,她也會自動自發跟他保持距離,這樣不是更好嗎?

    可是,他還是不自覺的脫口而出,「妳不要以為兩個人結婚以後,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感情就會變好,妳最好有個心理準備,我是個工作狂,工作是我的全部,妳不要對我抱那種不切實際的期待。」

    「如果你想要改變我的決定,那就不必了,我這個人很固執、很倔強。」

    這一瞬間,他又看見海晴了,那種說話的方式真的好像喔。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我決定了,我們結婚吧。」

    「這是為什麼?」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兩眼一亮,她就像是押中獎品的小孩子,嘴巴笑得都咧開了。「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嫁給你。」

    韓燄怔了半晌。這教他如何回應?他看得出來,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要嫁給他。

    算了,不管如何,就這樣,他們的婚禮如期的在雙方家長的期待下舉行了,就在今天,此時此刻,他卻有種很深很痛的感傷,如果現在走向他的人是海晴,他一定會笑得很開心。

    真是悲哀,為什麼總要等到失去,人才發現自己當初的執著有多麼愚蠢呢?

    甩了甩頭,他在胡思亂想什麼?她不是海晴,不是他心愛的女人,而是他不得不娶進門的妻子——這只是法律上的誓言。

    從岳父大人手上接過夏雲之的手,他感覺有道電流竄過手掌心。多麼熟悉的觸感、多麼熟悉的溫度,這是他的海晴,他深深迷戀的女人……不對,海晴早就丟下他走了,他的自私愚蠢造成無法挽回的悲劇,她再也不會出現了。

     什麼總會不自覺的把這個女人看成海晴呢?因為這個結婚儀式喚醒他內心深處的愧疚感嗎?如果當初可以拋下所有的顧慮,今天披上白紗站在這裡的就是他心愛的女人……

    「女婿,我的小寶貝就交給你了。」這種事情應該由女婿先開口,可是夏家老爸可管不了那麼多,想到小寶貝從此要離開他的羽翼,總是放心不下。

    「是,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專心一點、清醒一點,雖然這個女人身上有種特質跟海晴很相像,但她並不是海晴,他的海晴是無可取代的。

    「小寶貝,以後就是人家的妻子了,可不能再任性喔。」夏家老爸當然也要提醒一下女兒,嫁人不比在家。

    「我知道。」她嬌嗔對依依不捨的老爸扁嘴。幹麼老是把她當成小孩子?

    雖然努力將心思集中在禮堂前的牧師,可是不知為何,那種將她看成海晴的錯覺不時害他失神。

    這時,有人輕輕拉扯他的西裝衣袖,喚回他的注意力,充斥在腦袋瓜裡的思緒頓時煙消雲散,他又重新回到現實,站在禮堂前當個新郎官。

    「韓燄,你願意嗎?」牧師很有耐心的再問一次。

    慢了一拍,他心不在焉的說願意,接下來輪到夏雲之立誓約了,她很慎重的回答願意,然後是兩個人交換信物,這是多麼美麗的一刻,可是看著他把戒指慢慢的套進她的手指,她的心彷彿被掐住似的快要沒辦法呼吸,記憶深處有個聲音在對她吶喊。

    那是什麼聲音?她仔細豎耳想要聆聽,然而什麼也聽不見,她的頭卻發出令人尖叫的疼痛,一顆顆斗大的汗珠從額頭滲了出來,她努力抗拒身體的不適,不過下一刻,劇烈的痛楚把她的腦袋瓜塞到爆,她完全招架不住的抱住頭放聲大叫,整個人隨即進入黑暗。


  @@@@@


    站在落地窗邊,望著躺在床上還沒有清醒的夏雲之,韓燄的腦海不停重演禮堂上發生的那一幕情景,他真的嚇了一跳,當時除了抱住她,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雖然他不是一個甘心樂意的新郎,但是他沒想到婚禮會用這種方式草草收場,還好當初在夏家的要求下,他們的婚禮簡單低調,要不然這麼驚天動地的一鬧,肯定會上了報紙,人家說不定以為她是因為嫁給他,嚇昏了。

    老實說,如果她是被他嚇昏,他還會覺得好過一些,而不是剛剛岳父私下跟他說的事情——

    「女婿,今天引發這麼大的騷動,真是抱歉,我們家小寶貝三年前曾經發生過車禍,在鬼門關前徘徊了一圈才活下來。」

    太震驚了,他根本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三年前她和海晴遭遇相同的事情,只是她存活下來,海晴卻跟他從此天人永隔。

    「那場車禍之後,她的身體就變得很不好,天氣稍有變化,就會感冒發燒,雖然你岳母花了相當多的苦心調養她的身子,可是吃再多的補品也沒辦法回到過去,身體禁不住過多的勞累。」

    「她沒跟我提起車禍的事。」難道她左邊頸項上的疤痕是車禍留下來的嗎?

    「對我們家來說,那是段很痛苦的回憶,為了讓雲之心裡沒有陰影,我下了封口令,要求大家不可以再提起這件事情。」

    點頭表示明白,如果他是岳父,也會做同樣的決定。

    「最近為了準備婚禮,她的體力嚴重透支,而且今天天還沒亮就起床了,新娘子要化妝,又要做造型,她忙得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剛剛又在禮堂前站了那麼久,所以才會受不了的昏倒了。」

    「我會照顧她,請岳父放心。」

    「辛苦你了,以後我的小寶貝還要請你多費心。」

    想到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他更覺得自己是個超級大混蛋,他不會愛她,但是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基本禮貌總應該有吧。

    睫毛抖動幾下,睜開眼睛,夏雲之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半晌,很自然的出聲喊道:「小亮。」

    「她在更衣間整理妳的衣物。」現在他終於明白夏家為什麼堅持讓小亮跟過來伺候夏雲之,她無疑是尊玻璃娃娃,需要特別照顧。

    聽到韓燄的聲音,禮堂上發生的事情全部回到腦海,她慌慌張張的坐起身,傷腦筋的問:「婚禮怎麼辦?」

    「新娘子昏倒了,婚禮還有辦法繼續嗎?」這肯定是讓大夥都永生難忘的婚禮。

    「我醒了,我們可以繼續了。」一早起床,她就像停不下來的陀螺,一大堆事情,忙死了,她也快累死了,這種事情她可不想再重來一次,不過,她怎麼會上演這種令大夥瞠目結舌的戲碼?

    沒錯,大病初癒後,鬧頭疼是經常發生的症狀,尤其是當她試著想事情的時候,可是幾個月後,頻率就越來越少,這兩年更是不再犯了,今天怎麼會莫名其妙的挑在這種時候跟她鬧脾氣呢?

    「大家都離開了。」

    「婚禮不是還沒結束嗎?」

    「婚姻的誓言立了,戒指戴了,結婚的儀式算是完成了。」

    仔細想想,婚禮上最重要的步驟他們都完成了,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可是,心裡難免有些失落,這是女孩子一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她卻搞成半調子,這免不了教人心生遺憾。

    糟糕了,她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喜筵怎麼辦?」

    「應該結束了。」兩家的長輩認為她就算清醒過來也不適合宴客,還是事先回來休息比較恰當,這個決定對了,因為她睡了三個多小時,這個時候喜筵恐怕進行到尾聲。

    「可是,我沒有參加喜筵。」天啊!好想一頭撞牆,她肯定是最糟糕、最失職的新娘子,竟然連自己的喜筵都缺席了,那些參加喜筵的賓客也一定覺得很可笑,這種狀況大概生平第一次遇到吧。

    「我也沒參加喜筵,大家可以體諒。」他懷疑夏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當初他們特別要求喜筵設在自家,理由是夏雲之不太習慣人多的場合,如果採用溫馨的歐式自助餐,她比較不會有壓迫感,對此,他當然沒有意見,他樂意簡化婚禮所有的細節,這或多或少可以減輕他對海晴的罪惡感,不過,也因此,今天的喜筵有雙方長輩應付就可以了。

    「對不起,今天的婚禮被我搞砸了。」

    「這只是儀式,我們舉行了,這樣就夠了。」

    雖然她知道,這個婚禮對他而言只是一份無法推卸的責任,可是,他這種無所謂的態度還是教她覺得很難過,她希望他可以用更喜悅的心情面對他們的婚姻,她會努力成為他的好妻子。

    「很抱歉,因為工作上臨時出了一點狀況,後天一早我就必須飛到紐約出差,我們的蜜月旅行只好暫時取消,我會再另外安排時間。」事實上,這只是他應付她的說詞,他認為蜜月旅行應該是兩個最親密的愛人共享的甜蜜時光,他們的情況根本不適合,因此從一開始,蜜月旅行就不在他的計劃當中。

    「沒關係,工作比較重要。」為了蜜月旅行,她已經好幾天沒辦法入睡了,一想到他們兩個全天你儂我儂的黏在一起,她就緊張胃抽筋,這會兒獲得緩刑,她總算可以鬆口氣了……可是,為什麼心裡會有小小的失落感?

    微微一怔,他對她的無所謂有那麼一點訝異,他知道女人都很重視蜜月旅行,沒想到,她竟然一點異議都沒有,她是個很奇怪的女人,有時候,她是那種很有主見的人,決定的事,絕不會輕言妥協,可是有時候,她卻又非常逆來順受,好像人家說什麼,都只會點頭說好……她還真是教人摸不透。

    「今天晚上我會睡在書房,出差之前還有很多工作需要處理。」

    「喔,我知道了。」原本只有一點的失落感正在迅速的擴散,其實,她對今天晚上的洞房花燭夜也是非常擔心害怕,兩個幾近陌生的人抱著一起睡覺,不是很奇怪嗎?可是新婚之夜就分開睡覺的夫妻,這好像也不太正常。

    「還有,這裡有一些規矩,晚一點南叔會告訴妳。」

    「規矩?」這會兒她可沒有乖巧的接受了,雖然她的腦子有點遲鈍,但她知道「規矩」應該是屬於學校、公司行號之類的機關,為了約束大家的行為,不得不立下「規矩」以維護秩序,怎麼家裡會用這一套呢?這真的把她弄糊塗了。

    「以後我們要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所以請妳配合我的習慣和要求。」

    「如果你的習慣和要求不要太過份,或者危害基本人權,我倒是沒意見。」萬一他有什麼特殊癖好,譬如晚上睡覺時不准穿衣服,她絕對反對到底,她不喜歡光著身子睡覺,那種感覺很沒有安全感。

    「這點妳不需要擔心,我沒有什麼奇怪的嗜好,還有,廚房的工作是米嬸在負責,肚子餓了,妳可以請她幫妳準備吃的,我去書房忙了。」韓燄前腳踏出房間,小亮後腳就從更衣間衝了出來。

    「小姐,妳瘋了是不是?今天是你們的大日子,妳怎麼可以讓姑爺窩在書房工作呢?還有,蜜月旅行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妳怎麼可以讓姑爺取消呢?」她在更衣間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氣得差一點暈倒了,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小姐這麼笨的女人呢?雖然知道她是個怪胎,可是,哪有人蠢到這種程度?

    「小亮,我肚子餓扁了,妳不要嘰哩呱啦一大串,我的頭好痛、胃好痛,妳先去幫我弄點吃的吧。」她可以理解小亮激動的心情,可是,小亮哪會明白她和韓燄之間的狀況?她不想浪費口舌說太多,這個丫頭只會越弄越糊塗。

    「小姐不要轉移話題,姑爺怎麼可以這樣子對小姐?這真的太過份了!」小亮氣得直跺腳。沒想到姑爺是這麼差勁的人,看他的樣子應該很討人喜歡啊。

    「妳知道我為什麼會昏倒嗎?我就是餓到胃抽筋。」雖然美豔的新娘妝還留在臉上,她看起來卻很蒼白,還可憐兮兮的揉著肚子。「早上為了趕去婚紗公司,我只吃了一顆芋頭包子。」

    遲疑了下,小亮還是妥協了,事有輕重緩急,照顧好小姐的身體比什麼都還重要。「好啦,我去廚房幫小姐拿一些吃的東西。」

    雙手合十,她感激的送上謝意,再一次躺下來。

    她真的結婚了嗎?很難相信,因為大不真實了。

    這個婚禮打從一開始就很不真實,由於時間緊迫的關係,他們又一個在台北一個在台中,因此沒辦法像一般的新人一樣拍婚紗照,再加上父母擔心她太過勞累,所有婚禮採買都由他們張羅,而她唯一的任務就是在今天這個大日子,起個大早上婚紗公司把自己變成美麗的新娘子,然後回家坐在床上等著新郎官上門迎娶。

    可笑的是,這麼一點點差事,她就不堪負荷的昏倒了,她真的好丟臉喔!

    算了,不管今天鬧了什麼笑話,她已經是人家的妻子了,即使那個男人只當她是法律上的妻子,她還是要為自己的婚姻盡最大的努力,也許有一天,他看待她不再是「妻子」,而是「牽手」。

    真的好奇怪,為什麼她老覺得自己應該伸手將他緊緊抱進懷裡?如果她還有長腦子的話,她應該避免招惹他,這樣她的日子還會好過一點……

    看樣子,她對他真的是一見鍾情,而且還不是普通程度的,是很深很深的那一種,要不然,哪有人家像她這麼笨、這麼蠢呢?人家很明白的想跟她劃清界線,她卻還那麼渴望將自己身上的溫度傳給他……她是不是無藥可救了?


    @@@@@


    新婚那一天就被老公拋棄的新娘子會變成什麼樣子?愁雲慘霧,看起來就知道是個閨中怨婦嗎?

    這是正常反應,可是,她很快樂,一點也沒有那種被人家遺棄的可憐模樣。

    別把她想得太偉大了,這不是因為她真的那麼堅強,完全沒有被韓燄冷漠的行徑打擊到,而是新婚的隔天早上,當她坐在草皮上面曬太陽時,有隻瑪爾濟斯撲進她的懷裡,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迷人的小東西呢?

    她第一眼就愛上看起來宛若高貴小公主的牠……沒想到,這個小東西的名字真的叫「小公主」,她和韓燄竟然這麼有默契,害她心跳好快好快,也許他們的緣份是天注定。

    有了小公主之後,她更是理所當然的躺在草皮上曬太陽,因為小亮不幹這種事的,她一個人總覺得孤零零的好寂寞,這會兒有個相同愛好者作伴,她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了。

    而且,她跟小公主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似的,兩個超有默契,因此就算躺上一整天,皮膚曬得紅通通的也無所謂。不過,小亮可是笑不出來,一個已經讓她快昏倒,又來一個,這兩個根本是一對寶嘛!

    「妳們兩個不要在這裡睡覺。」可憐的小亮,這是她每天最常說的一句話,以前她只要對付小姐就好,現在變成一對二,可想而知,她的日子有多難過。

    那一人一狗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今天是個很適合在草皮上打滾的日子,雖然時序進入春末,火紅的太陽可以把人烤成焦糖,可是陣陣的風兒不時在耳邊呼嘯,帶來一股清爽的舒適感。

    「你們兩個可以結拜當姊妹了,我真的會被妳們兩個活活氣死!」沒辦法,她只能不停的幫小姐塗防曬,要不然哪天老爺、夫人上台北看小姐,小姐變成非洲的小黑炭,她就死走了!

    老實說,夏雲之很希望自己可以變成小黑炭,這樣看起來比較健康有朝氣,可是,如果不讓小亮幫她塗防曬,小亮不惜動用拖吊車也會把她拖回屋內,所以為了享受這種舒適的感覺,她還是得做點讓步。

    當韓燄搭上計程車從機場悄悄的返回家中,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夏雲之躺在草皮上,這倒也沒必要大驚小怪,可是小公主竟然撒嬌的窩在她身旁,這可教他傻眼了。

    「少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叫我去接你?」南叔正好從外面走進來。

    這幅景象太令他震撼了,除了他,小公主不跟任何人親近……嚴格說起來,即使是他,小公主也不會這麼黏膩的窩在他旁邊睡覺。

    牠只會往感覺到悲傷寂寞時,才窩在他身邊,大概是因為只有他可以了解牠的心情,而平日負責帶牠出去散步的南叔,牠根本不理會,南叔總是罵牠沒良心。

    可是這會兒,牠竟然跟夏雲之如此親密,而且在這麼短的時間……真的很難相信。

    發現韓燄的目光動也不動的凝聚在草皮上,南叔可以理解他此刻的想法,當時他的反應差不了多少。「我也嚇了一跳,小公主很喜歡少奶奶,成天跟著少奶奶,晚上還會爬到床上跟少奶奶睡覺,好像很怕她跑掉似的。」

    「少奶奶主動向小公主示好嗎?」

    「不是,小公主自己主動親近少奶奶,我想……」南叔還是把接下來的話吞回肚子。如果他老是在少爺面前提起海晴小姐的事情,這不是教少爺更忘不了她嗎?

    他沒有追究南叔未說完的話,因為他很清楚南叔想說什麼,雖然夏雲之左邊頸項上有道痕跡,可是連他都會產生錯覺,小公主誤把夏雲之當成海晴,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皺著眉,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可能性,夏雲之就是夏雲之,她絕不是王海晴,她怎麼可以妄想取而代之?

    「汪汪汪!」小公主發現他了,牠興奮的跑到他的跟前跳來跳去,這個時候夏雲之也坐起身。

    蹲下身,韓燄摸了摸小公主的頭。「妳這個小傢伙變胖了。」

    這是當然,因為小公主最近的食慾變好了,每天唯一的運動就是在草皮上滾來滾去,吃下去的東西無法全部消化,自然會變成一層肥油,不過心情超好的牠,倒不是很在意身材有點走樣。

    「你回來了啊。」夏雲之眼巴巴的跑過來,她跟小公主的反應真是像極了,沒辦法,看到他,她發現自己真的好想他喔。

    「我只是回來洗個澡換件衣服,待會兒還要趕去公司開會。」

    他是怎麼了?明明告訴自己,對她,他必須以禮相待,可是,他一想到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破壞他原有的生活,莫名的怒氣就在他胸口衝撞,如果他對她太客氣有禮,她很可能會踰越他們之間的那一道界線。

    「我去幫你放洗澡水。」她已經打定主意要當他的好妻子,不管他用什麼態度對待她,她都不會擺在心上。

    「不用了,這種事我可以自己來。」

    他又忍不住想起過去發生的事情,以前海晴沒什麼機會幫他放洗澡水,可是一有機會,她總是喜歡在熱水裡加上薰衣草精油,因為她認為他壓力太大,很需要透過生活當中的一些小事情放鬆一下。

    她說沒關係,便笑盈盈的轉身往屋內跑,那個小跟班當然是很有默契的跟了過去,見狀,他微微一怔,小公主對她的喜歡恐怕已經超過牠對海晴的喜歡。

    這事不難理解,因為她把夏雲之當成海晴,失而復得,她對這位「主人」自然比以前更加依戀,而這種感覺令他不安,小公主怎麼可以犯這麼嚴重的錯誤呢?雖然她們兩個會讓人家產生錯覺,可是夏雲之不是王海晴,小公主不應該搞混……

    不,也許小公主並沒有搞混,牠只是太思念海晴了,牠把對海晴的心思轉移到夏雲之身上,這麼一來,牠就不會那麼痛苦了……沒錯,可是,這封他來說卻是一大警訊,哪天,他會不會也像小公主一樣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犯下這樣的糊塗?

    絕對不可以,從現在開始,他要更清楚的劃出他們之間的界線。

    「少爺,你不是要進公司開會嗎?還是趕緊進去泡個熱水澡。」南叔欣喜的催促,看到少奶奶完全不畏少爺的冷漠,他想他們未來或許有希望,少爺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如果少奶奶可以持之以恆對他熱情主動,相信少爺的心會再一次感動。

    點了點頭,韓燄決定暫時拋下混亂的思緒,他還有很多工作要忙,沒有時間在這裡想東想西,可是走到台階前,他又想起一件事情。「南叔,我叫你告訴少奶奶的規矩,你都說了嗎?」

    南叔表示說了,韓燄終於放心的踏上台階走進屋內。其實,那也稱不上什麼規矩,他只是不准夏雲之進二樓的閱讀室,雖然閱讀室上了鐼,沒有鑰匙根本無法入內,可是,他總覺得不太放心。

    有些人就是分不清楚輕重,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這種人,不過,她成天在家裡閒著沒事幹,哪天在好奇心的作祟下,拿了放在南叔那裡的備用鑰匙溜進閱讀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還是先把話說清楚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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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31 02:12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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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道門的後面到底隱藏著什麼?每天,夏雲之總會在這間上鎖的閱讀室前待上十分鐘,問著沒有人會回答的問題。

    只要是正常人,都會對這個地方充滿無限的好奇心,她當然不例外,如果手上有鑰匙,她肯定會違背自己的良心偷偷潛進去。韓燄為什麼那麼小心翼翼保護這個地方?這裡面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也許,她真正想知道的並不是裡面有什麼東西,而是韓燄對這裡的那份慎重。

    她來這裡快一個月了,她跟南叔和水嬸已經混熟了,當然,一找到機會,她就試著從他們口中打聽韓燄的事情,可是,他們好像被下了封口令,一扯到韓燄,就很有默契的送上三個字——不知道。

    真好笑,他們怎麼可能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呢?

    好吧,米嬸也許有可能,據說她先前是在韓家別墅工作,韓燄因為結婚從市區的住處搬到這裡,她因此被調到這裡,可是南叔的情況不同,韓燄從小就是他負責照顧,不管韓燄到什麼地方,他都會跟在身邊,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韓燄的事情呢?

    算了,主子要他們閉嘴,他們又能怎麼辦?可是,大家越喜歡玩神祕遊戲,她的好奇心就越旺盛,發生在韓燄身上的故事,還有這道門後面的祕密……她有什麼方法可以找到答案呢?

    「小姐,妳怎麼又跑來這裡?」小亮已經習慣每天午睡起來上這兒找人。

    這個問題很可笑,當然是好奇心驅使她來這裡……等等,她有個充滿冒險犯難的好主意,這間閱讀室應該有陽台吧。

    腦海開始忙碌的畫地圖,她記得這間閱讀室位在別墅前面,好像是面對草皮最後的那一間,那裡確實有個陽台,小小的半圓形陽台,如果有辦法弄到一把梯子,請小一亮幫她在下面把風,她就可以爬進去……沒錯,就這樣,不會太困難了。

    「小姐中午只吃了半碗麵,這會兒肚子應該餓了,我們去客廳吃點心吧。」小亮根本是用拖的把她拉到客廳,米嬸已經把下午茶擺在大茶幾上面。

    夏雲之最喜歡米嬸做的手工餅乾,這個時候再配上一杯水果花茶,那真是人間一大享受,可是嘴裡忙著塞東西時,她的腦子並沒有休息,還想著那間閱讀室。下次南叔打掃時,她要不要硬闖?

    「小姐,姑爺真的是太過份了,從紐約出差回來,他沒有帶禮物給妳,出差回來那麼久了,也沒有陪妳回娘家,還有,就算工作很忙好了,假日也應該陪在妳身邊,你們還在新婚期間,他怎麼可以對妳不聞不問?」小亮對這位姑爺真的是越來越不爽了,如果她是小姐,老早就收拾行李回家了,她可不想待在這種地方繼續忍受那種無禮的傢伙,可是小姐竟然一句責備也沒有。

    「這不能怪他,他身上有更重大的責任。」這種話其實是用來自我安慰,早在結婚前,他就已經說得很明白,這會兒她哪有資格抱怨?

    翻了一個白眼,小亮決定幫小姐上一堂馭夫課,雖然她毫無經驗。「小姐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男人寵不得,妳太寵姑爺了,以後他更不會把妳放在眼裡。他真的很沒良心,怎麼可以什麼都不管呢?至少,他應該陪妳回娘家啊。」

    「他很忙啊,他有空一定會陪我回去。」

    「他什麼時候有空?」想見上一面,比路邊打掃的清潔人員還困難,等到他有空,玉山下雪的機會還比較高。

    「他……過年的時候一定有空。」好得意喔,她反應很快吧。

    小亮差一點口吐白沫昏過去。她真的很替小姐擔心,新婚歸寧,小姐竟然可以扯到過年回娘家,小姐的腦子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小姐,過年的時候你們已經不是新婚夫妻了。」

    「那有什麼關係……韓燄,你回來了啊。」眼睛不經意的瞥見門口,夏雲之高興的跳了起來。

    不過,韓燄可笑不出來,他進退不得的杵在門邊,才剛慘遭別人背後指點,如果堂而皇之的走進去,他們都很難為情,如果悄悄轉身離開,不小心驚動到人,那就更糟糕了。

    嚇壞了,臉色慘綠,小亮驚慌的說要去廚房幫米嬸準備晚餐,也忘了這會兒離晚餐時間還早得很,便一溜煙的就不見人影。

    夏雲之看了差一點失聲大笑。這個丫頭還真不是普通的沒出息,那張嘴巴耍威風時,天不怕地不怕,當真遇到事情,她跑得比誰都快。

    「對不起,小亮沒有惡意,她只是喜歡嘮叨個幾句。」真是奇怪,這個男人的態度、個性冷得可以把人凍成冰柱,可是,為什麼他看起來可以這麼帥、這麼迷人?

    「下個星期天我會把時間空下來陪妳回娘家。」他必須在他們之間劃清界線,但是他應盡的責任,他就有履行的義務,這一點確實是他的疏失。

    「沒關係,我知道你很忙,我爸媽也很清楚你的情況,他們自己也常常忙得一個月沒辦法跟我坐下來一起吃飯,你不能陪我回去,他們可以理解,而且他們也說了,他們一有空就會開車上來台北看我,下個月他們就有時間了。」

    「我會陪妳回去。」

    生氣了,她發現這個男人真的是很難溝通。「你這個人真奇怪,如果不行,幹麼勉強自己?我都沒有說什麼,你幹麼那麼在意?」

    「我不會推卸責任,應該做的事情,我一定做到。」他也生氣了,因為她那麼固執的護衛他,更對照出他的冷漠無情,如果她可以像個潑婦一樣對他大吼大叫,指責他的不是,他的心情反而不會這麼沉重。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面對她提出來的要求,基於責任的驅使,他是絕不會找藉口推辭,可是,她希望他是出於心甘情願,而不是為了履行丈夫的義務……真是糟糕,她好像變貪心了,怎麼辦?

    「下個星期天我們一早就出發,妳記得告訴南叔,他會準備禮物。」

    打起精神,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利用這一趟回娘家,他們兩個終於有機會單獨相處了,她可以好好的認識他,關於他的興趣、習慣、脾氣……

    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大多了,雖然沒辦法一下子就查出他過去的故事,但是一點一滴的挖掘,總有一天她會知道所有的事情……她是他的妻子,這正是她所擁有的最大籌碼。


    @@@@@


    這個令人期待的一天終於到來了,可是計劃往往一點用處也沒有。

    當事人不肯乖乖合作,計劃當然無法落實,而韓燄就是那種會教人家得到內傷的當事人,他的配合度奇差無比,舉個簡單的例子,她問他血型,他好像沒聽見,不死心再問一次,過了幾分鐘,他淡淡的吐出「O型」兩個字,如果不是她一直盯著他不放,他說不定打算從頭到尾裝聾作啞,還有像現在這樣——

    「你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嗎?」

    最初反應,他的嘴巴還是像蚌殼一樣不肯輕易打開。

    「你一直都是這樣子,冷冷的不喜歡理人嗎?」她很懂得不屈不撓的精神,當然,他還是不回應,那她就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然後,他的聲音終於擠出來了。

    「如果我讓妳有這種錯覺,我很抱歉。」

    錯覺?他簡直是在打馬虎眼,這樣就想把問題混過去了……算了,再這麼堅持下去,她恐怕也挖不到其他的答案,再來一個。

    「你很愛鬧彆扭嗎?」

    眉頭輕輕皺了下,他看起來像是很愛鬧彆扭嗎?

    「你是不是很愛鬧彆扭?」這是肯定句。瞧他這副樣子,不就是鬧彆扭嗎?

    「如果我讓妳產生錯覺,我很抱歉。」

    又來了,他的字典裡可以用的詞彙大概不多,沒關係,她繼續丟出另外一個問題。「你的反應總是這麼遲鈍嗎?」

    「嗄?」

    她應該為他拍手歡呼,他終於有點像樣的反應了,不過,她畢竟沒有化為實際行動,但是聲音不自覺的洩露她贏得一次的好心情。「你的腦子大概只用在工作上,所以這會兒才會那麼遲鈍。」

    「謝謝妳的安慰。」面對她的時候,他真的要警覺一點,她總是讓他有出人意表的反應。

    雖然她的問題還是不斷的丟出去,可是,他真的比小學生還不如,總之,一路到她家,她從他嘴裡得到的訊息不超過十個,這是不是讓人快要抓狂了?

    算了,她不再寄望這趟旅程可以 她帶來任何收穫,她應該擔心的是他在她父母面前的表現,他這副好像從冰櫃取出來的死德行,爸媽受得了嗎?

    可是,沒多久,她就發現這個擔憂是多餘的,他的表現好得讓她懷疑這是出於自己的幻覺,他始終面帶微笑,優雅得教人驚嘆,他根本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貴公子。

    天啊!這個讓她父母眉開眼笑的男人真的是她不久之前才嫁的韓燄嗎?難道他是雙面人,還是她從來沒有認清楚他的真面目?

    她覺得很鬱悶,除了她,今天所有的人都很開心,所以出了娘家的大門,坐上車子,她突然有股衝動,想為自己做一件事情,於是,她便脫口說了。「既然我們都出來了,你可以帶我去一個地方嗎?」

    「妳想去哪裡?」

    「我想去溪邊,可以嗎?」她緊張的看著他。他似乎很喜歡跟她唱反調,他拒絕她的可能性很高喔。

    略微一頓,他點了點頭同意她的請求,因為她眼睛裡寫著渴望,如果他拒絕這麼一個小小的請求,他就太過份了。

    於是,車子來到溪邊,他看著她興奮的衝下車子,脫下鞋子,捲起褲管,往大石頭上一坐,兩隻腳丫子一會兒深入溪水中,一會兒在溪上打著水花,像個小孩子一樣笑得嘴巴都咧開來。

    他挑了另外一塊石頭坐下來,望著她燦爛的笑顏,忍不住就脫口問了,「這樣子很開心嗎?」

    「對啊,因為我身體不太好,爸媽總是小心翼翼的保護我,這個不准做,那個不准做,我覺得自己好像玻璃製的洋娃娃,連碰都碰不得了,哪有可能來溪邊泡腳?」雙腳調皮的打出一個大水花,水花濺濕了韓燄的衣裳,她得意的咯咯咯笑了起來。「以前有機會經過這裡時,看到人家在溪裡玩耍,我會羨慕的直流口水,老是幻想,有一天我可以像他們一樣把雙腳泡在溪水裡。」

    「現在,妳已經不歸妳父母管了,以後妳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對她起憐憫之心,可是看著她,明明如此嬌弱,卻又渴望自由自在的展翅飛翔,他的心真的無法剛硬如鐵。

    搖了搖頭,她做了一個鬼臉。「哪有這麼簡單!你以為小亮為什麼會跟在我身邊?她是我爸媽派來的間諜,負責監視我,每個禮拜都要打電話向我爸媽報告,即使結了婚,我還是沒有自由。」

    照理,小亮應該寸步不離的跟著她,所以今天他們回台中時,那個丫頭也打算一起跟過來,可是她告訴她,這是她和韓燄讓感情升溫的最佳時機,如果有她這位超級電燈泡在旁邊攪和,她就沒戲唱了,小亮只好無奈的留在台北。

    「我說可以就可以,妳現在是歸我管。」

    心跳漏了一拍,雖然這不是什麼甜言蜜語,但卻讓他們之間的感覺變得很親密,她嬌羞得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而他似乎也察覺到他們周遭的氛圍變了,他只好轉移汪意力看向溪水。

    「小亮一定會跟我囉唆個沒完沒了。」她隨口找句話化解他們之間的不自在。

    「如果她有意見,妳叫她來找我。」

    有股甜甜的滋味在胸口擴散開來,這是她第一次覺得他真的是她的丈夫,他會捍衛她,幫她抵擋所有的攻擊,不過,他的話令她忍不住噗哧一笑,小亮怕他怕得要死,那個丫頭哪敢找他發牢騷?

    「小亮好像很怕我。」他對待夏雲之的態度確實特別冷漠,可是他跟小亮沒什麼機會接觸,他面對她時,也不會忘了應有的優雅風度,她怎麼會把他當成凶神惡煞?

    「小亮不是怕你,她是擔心被送回鄉下種菜。」看到他錯愕的表情,她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因為小亮耳根子軟,總是受不了我的苦苦哀求,偷偷幫我做一些事情,為了嚇阻她,我們家的管家桂姨只好威脅她,如果再幫著我亂來,就要她包袱款款回鄉下種菜。」

    「小亮是農家女兒,她爸爸總是教她別浪費時間讀書,跟他下田就好,她就是因為從小下田的關係,皮膚很黑,所以她只要聽到捲褲管的事情,三魂七魄就去了一半。」

    微微一怔,他發現她笑起來很好看。他是怎麼了?為什麼今天沒辦法對她冷眼相向呢?

    從台北出發來台中時,她一路上嘴巴沒有停過,雖然他努力扮演木頭人的角色,可是一次比一次還困難,她好像完全不會看人家的臉色,天真熱情得教人無力招架。

    他不喜歡這種情況,他怎麼可以讓她跨過他們之間的那道界線呢?她只是他法律上的妻子,此外,她什麼都不是。

    不行,再這樣下去,情況很可能會失去控制,他一定要時時提高警戒,千萬別教她產生不切實際的妄想,可是,瞧她天真無邪的笑容,他發現自己很難硬下心腸,而且也不禁教他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從他還不懂事,他就不停的在學習如何成為韓氏集團最棒的接班人,即使出國留學,離開爺爺的控制,他還是一心一意為自己所領受的責任努力不懈,從來也不曾自由自在做想做的事情,直到他遇見海晴,他放縱自己深深迷戀她,愛上她,不畏任何難關,固執的要她守護他……

    今天,就讓他保持愉快的心情,滿足一下夏雲之小小的渴望吧。


    @@@@@


    她聽說過,人生有可能因為人家的一句話就改變了,當時她很難體會,不過現在,她可以明白其中的道理,因為韓燄的那句話——以後妳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她的人生從此有了重大的轉變。

    現在,她可以親自送小公主去寵物店洗澡,可以去便利商店買零嘴,可以陪小公主去公園散步,她甚至可以跟南叔一起上大賣場採購生活用品,當然,小亮還是不改碎碎唸個沒完的習慣,既然她嘴巴不嫌累,她也沒意見。

    總而言之,有了韓燄當後盾,小亮根本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其實對管家婆小亮來說,最重的任務就是跟緊她,如果她不出狀況,天下就太平了。

    好事一樁接一樁,今天韓燄突然說要回來吃晚餐,這可是第一次,她四點不到就等不及的在門邊打轉,小公主大概以為她在玩什麼遊戲,蹦蹦跳跳的跟在旁邊打轉。

    小亮見狀,當然忍不住耍耍嘴皮子,「姑爺的魅力真是可怕,搞得你們這對姊妹花像跳蚤一樣。」

    不過,那對姊妹花一點也不在意,繼續忙碌的在那裡打轉。

    「南叔,少爺真的說今天會回來吃晚餐嗎?」夏雲之已經問到嘴巴乾了。

    「是啊,少爺在電話裡確實說今天會回來吃晚餐,我還告訴少爺,我們今天去大賣場採購了一車的食物。」頓了下,南叔還是補充說明,「可是,有可能臨時有事,少爺就不能回來吃飯,少奶奶還是不要等少爺了。」

    其實,他對少爺突然打電話說回來吃晚餐,一直心存疑惑,少爺從來不做這種事,因此他懷疑少爺是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做了這件事情,不過,他又不好意思這麼坦白告訴少奶奶,這會兒他只能祈求少爺是真的覺得自己應該盡點丈夫的責任。

    「他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他一定會回來,我去外面等他了。」她的決定不但引來南叔的反對,也引來小亮的哇哇大叫,可是沒有用,一旦立下決定,她是很固執的人,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扭轉她的心意。

    因此,她坐在門廊前的台階上等他,剛開始,小公主撒嬌的在旁邊陪伴她,後來牠顯然失去耐性,拋下她回屋內了。

    「小姐,很晚了,外頭有點涼,妳在這裡坐太久很容易著涼,別再等了,進去吃飯吧。」小亮已經裡裡外外跑了好幾趟,雖然是夏天了,可是這幾天因為下過雨的關係,入夜之後,空氣中還是帶了些許的涼意。

    「不用管我,妳先吃,我不餓。」她就是想跟韓燄一起吃飯。

    小亮好想尖叫。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小姐這種笨蛋呢?可是,嘴巴都說破了,她最終還是對小姐束手投降,摸摸鼻子又回屋內吃飯。

    這種天氣真的很舒服,不知不覺,就教人昏昏欲睡了起來,蜷縮著身體,夏雲之的眼睛快瞇上時,那道期盼了一個晚上的聲音終於響起了。

    「妳怎麼坐在這裡?」韓燄被她嚇了一跳。

    迷迷糊糊的清醒過來,她跌跌撞撞的跳了起來,開心的想跑過去,忘了自己站在台階上,整個人踩空,如果不是韓燄反應快的伸手扶住她,她已經貼在水泥地上了,他為她捏了把冷汗,不過小姐她似乎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剛剛的危險性。

    啵的一聲,她很響亮的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下,他像是被電到似的僵住了。「謝謝你!」

    撇下心裡頭那股莫名的騷動和異樣,他若無其事的問她,「謝我什麼?」別怪他沒進入狀況,她沒頭沒尾,沒有人可以搞得清楚發生什麼事情。

    「你一定告訴南叔,我有興趣逛大賣場,所以南叔今天邀請我和小亮跟著他一起去大採購。」她興奮得兩眼閃閃發亮。大賣場好熱鬧,琳瑯滿目各式各樣的東西真是有趣極了,有好多東西她都沒有看過,當然,還有好多食物可以試吃,她和小亮離開大賣場時都快走不動了。

    「這有那麼開心嗎?」他沒想到她會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開心成這個樣子。

    「大賣場真的很好玩,下次我們一起去。」

    「我不喜歡那種地方。」他想起他和海晴一起去大賣場採購的情景,他們幸福得以為一輩子都會在一起……一想起來,心還是很痛很痛,她會發生意外身亡,都是他的錯,他辜負了她,也注定他的心從此缺了一塊。

    張開嘴巴想問他為什麼,卻看見他眼中深沉的痛楚,她的喉嚨彷彿被掐住了,話出不來了。他是不是想起什麼痛苦的事情?她好想敞開雙手抱住他,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抖了下,她的體內有股寒意在流動。

    「妳是不是在這裡等很久了?」除了等他,她不會無緣無故坐在這裡吹風吧。

    「你說要回來吃晚餐,我想等你一起吃晚餐。」

    「我……這麼晚了,也許我有事情耽擱了,妳應該先吃晚餐。」那天陪她回娘家之後,他更確定自己一定要跟她保持距離,每天早出晚歸,他想盡辦法避免兩人有碰到面的機會。

    可是今天爺爺突然跑來辦公室找他,嘮叨了一大堆,要他別只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新婚妻子也應該多多關心,最後還直接命令他打電話回家,說他今天會回家吃晚餐,所以他就被迫做個樣子,這件事情他並沒有放在心上,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這麼認真看待。

    「你吃飽了嗎?」

    腦子明明告訴自己,他應該狠心的向她坦白自己吃飽了,可是面對那雙殷殷期盼的眼眸,他的心沒辦法剛硬如鐵,她就像海晴一樣那麼嬌弱,看著她傷心難過,他又怎麼可能毫無感覺?

    終於,他搖了搖頭,「沒有,一起進去吃晚餐吧。」

    她頓時綻放出最美豔動人的笑容,那一瞬間,他聽見自己的心發出搖晃的聲音。


    @@@@@


    真是好笑,他怎麼會因為一頓晚餐就搞得如此心神不寧呢?他到底是哪裡不對勁?為什麼會出現那麼奇怪的症狀呢?

    離開書桌後,韓燄煩躁的走到陽台,吹著風,卻散不去心頭的那份掛念。

    事情必須追溯到晚餐時間,因為夏雲之一直在打噴嚏,看起來好像感冒了的樣子——

    「妳是不是人不舒服?」他仔細打量她,想從她臉上看出不舒服的跡象。

    「沒有,我只是鼻子過敏。」她像個小孩子一樣揉著鼻子。

    嘴巴張開又閉上,他應該要求她量體溫,或者叫她去看醫生,可是,他真的不想對她表現得太過關心了。

    「我鼻子常常過敏,你不用太擔心了。」她笑得嘴巴都咧開來了。

    「如果妳生病了,岳父岳母會認為我沒有好好照顧妳。」

    「我本來就這個樣子,他們怎麼可以怪你?」

    「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他盡可能讓自己的口氣像在公事公辦。

    「是,遵命!」她俏皮的對他行了一個童子軍禮。

    越想,他越覺得不對,她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對勁。

    瞥了下時間,現在是凌晨兩點,如果可以,他真想漠視內心的那份牽掛,可是,他終於還是打開書房那道通往更衣間和浴室的門,再打開更衣間和浴室通往主臥室的門,這是結婚之後,他第一次走進自己的房間。

    這些日子他都睡在書房,書房有個沙發床,而且可以直接進出更衣間和浴室,他跟夏雲之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接觸,不過,有時候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控制,就像他沒想到會因為回家拿一份文件,與她在客廳碰面了。

    見到房間的景象,韓燄怔了下。他走錯房間了嗎?他的房間長這個樣子嗎?

    仔細瞧瞧格局和擺設,還有牆上那幅去年從拍賣會標得的畫作,沒錯,這裡是他的房間,可是書籍、抱枕、玩偶、衣服……亂七八糟丟得到處都是,說是垃圾堆也不為過,夏雲之的生活習慣真是糟糕透了。

    搖了搖頭,他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突然,他全身僵住了,這個畫面好熟悉,以前,他也經常幫海晴收拾屋子,她跟海晴的習慣真是像極了!

    心情瞬間變得很沉重。他好想念海晴,真的好想念,多麼希望可以看見她,就是一眼也沒有關係,可是,她再也沒辦法回到他身邊了,甚至有好一陣子連他的夢中也不曾造訪。

    強忍內心的感傷,他把所有的東西歸位,走到床邊,小公主佔據原本屬於他的床位,看樣子,牠真的很喜歡她,至少牠從來不會對他做這種事情,也許小公主認為他身邊的位置是屬於海晴的,牠當然不能佔據主人的位置。

    看見她的睡姿,他忍不住輕聲笑了。側著身子抱住被子,一隻腳跨在外面勾住被子,她這個樣子是在「蓋」被子嗎?她應該是在抱被子吧!如果她因此著涼,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抽走她懷裡的被子,他幫她把被子蓋好,可是就在拉整被子時,他不經意觸摸到她的手,那溫度嚇死人了,一驚,他直覺的伸手探測她的額頭,她在發高燒。

    一顆心頓時被拋到半空中,他急忙的衝下樓,南叔做事非常細心,家裡一定會準備藥品,其中應該有退燒藥,果然,他在廚房置物櫃的一個抽屜找到了。

    再度回到二樓的主臥室,他帶來退燒藥,同時拿了杯溫度適中的開水,他輕輕推了下睡夢中的人。「夏雲之,妳醒醒。」

    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睛,她看著他好一會兒,笑了。「你真的很帥、很迷人。」

    雖然眼前的情況有點怪異,可是他的唇色忍不住上揚。腦袋瓜都快燒壞了,竟然還會說甜言蜜語,真是敗給她了。「妳在發燒,這是退燒藥,妳把它吃了。」

    瞪著他手上的那顆小藥丸好一會兒,她皺了皺鼻子。「我不要。」

    「妳在發燒,妳必須吃退燒藥。」

    「我不喜歡,我老是在吃藥,身上都是藥味,臭死了,你聞聞看。」舉起一隻手湊到他鼻子前,她連眉頭都皺在一起。「我是不是有很臭的藥味?」

    「妳身上的味道很香。」這不是為了安撫她的謊言,她身上確實有股甜甜的香味,那應該是某種精油的味道,他發現她是精油的愛用者,浴室的置物櫃有一層全是精油,他想,大概各種味道的精油都到齊了吧……心,陡然漏了一拍,海晴也是精油的愛用者,不過,她捨不得花錢,因此只有少數幾種愛用的精油。

    「我今天泡澡的時候用了甜橙精油,香香甜甜的,好像糖果,我喜歡。」

    擱下那種奇特的感覺,他要專心應付她。「好啦,妳先把退燒藥吃了。」瞧她這個樣子,他不禁想笑。她真像小孩子,天真得即使天要塌下來,還是笑咪咪的以老天爺在跟她惡作劇。

    不吃就是不吃,雖然腦子熱呼呼的分不清楚東西南北,可是她拉沒有忘記自己的喜好,她好不容易擺脫成天補藥的日子,她不想再吃藥了,吃藥會害她作惡夢。

    她堅持不吃藥,他可是傷透腦筋了,因為腦子燒迷糊了,這會兒她就像個喝醉酒的人完全無法溝通。他應該拿她怎麼辦?

    「韓燄,我好熱喔。」她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正置身火爐當中。

    很好,他還真擔心她已經迷糊到連他是誰都不清楚。「我知道,所以我讓妳吃藥,妳就不會那麼熱了。」

    可是,他還是沒辦法說服她改變心意,她真的很「牛」,想來想去,現在只有一個方法可行了,既然南叔連退燒藥都有準備,當然不會漏了冰敷袋這種使用頻率更高的東西,果然如他所料,他在冰箱冷凍層找到冰敷袋,接著他用毛巾包著冰敷袋幫她退燒。

    「這是什麼?涼涼的好舒服。」夏雲之像個小孩子戳著毛巾包裹的冰敷袋。

    「妳不肯吃退燒藥,我只好用冰敷袋幫妳退燒。」老實說,他很想放聲大笑。真是服了她,雖然神智不清,話卻還是一樣多,不過,明天早上她恐怕不記得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我最喜歡冰冰涼涼了,好舒服喔!」帶著微笑,她再一次沉沉入睡。

    他也應該回書房睡覺了,可是,他卻沒辦法教雙腳往書房移動,他知道自己無法放著她不管,待會兒冰敷袋不冰了,他必須用冷毛巾代替,等到冰敷袋在冰箱的冷凍層待夠時間,他又要換回來,這個夜晚他恐怕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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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31 02:13 AM|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是真的嗎?」這句話夏雲之已經問了一整天,早上從睡夢中昏昏沉沉醒過來時,小亮大驚小怪的告訴她,昨天晚上韓燄睡在她身邊,她的心臟差一點蹦出胸口。發生什麼事?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後來,她才又從小亮口中得知,她昨天夜裡發高燒,韓燄不得不守在身邊照顧她。

    想到他守了她一夜,她的心卜通卜通跳得好快,原來,他對她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冷漠,他還是關心她,這就表示,她想要成為他「牽手」的期望,說不定有一天會實現……不過,他怎麼會知道她發高燒呢?

    討厭,她這顆腦袋瓜怎麼這麼不管用?為什麼就是想不起昨晚發生什麼事情?她真的好想好想知道喔!

    「對,我最後一次提出嚴重警告,請小姐把這包藥吃了。」小亮已經咬牙切齒快要抓狂了。這包藥她拿在手上有十分鐘了,小姐卻一直東扯西扯,簡直是小孩子,哪有人家這麼怕吃藥的?

    搖搖頭,身體微微往後,她一聞到藥味就反胃。「我已經好了,我不需要再吃藥了,現在只剩下喉嚨有點不舒服,妳去煮一杯薑茶給我就可以了。」

    「姑爺交代,如果小姐不乖乖吃藥,我就打電話告訴他。」雖然她不清楚為什麼姑爺知道小姐討厭吃藥,可是她很高興他有先見之明,若非有他在後頭撐腰,她恐怕要花更多時間才可以逼迫小姐把藥吞下去。

    兩頰漾紅,夏雲之羞答答的問:「今天早上妳真的看見姑爺睡在我身邊嗎?」

    嘆氣的點點頭,小高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撞牆。一問再問三問四問……小姐怎麼都不煩呢?

    「他還有沒有跟妳說什麼?」

    「姑爺跟我說的就是那些話,我都已經跟妳講N遍了,其他的就沒有了。」雙手合十,小亮快要哭出來了。「小姐,我求求妳好嗎?姑爺辛辛苦苦照顧妳一夜,如果妳不乖乖把藥吃了,妳怎麼對得起他?」

    瞪著小亮手中那包宛如妖魔鬼怪的藥,她無言的發出抗拒,她討厭吃藥!

    尖聲一叫,小亮已經瀕臨崩潰了。「小姐,妳到底想要怎麼樣?!」

    做著各式各樣的鬼臉,她就是喜歡逗弄小亮。

    「生了病就應該吃藥,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基本常識。」韓燄在房門口站了一會兒了,他打算悄悄看一眼,確定她的復元狀況很好,可是,她不但腦子混沌時配合度不高,即便意識清楚了,她還是個無法溝通的病人。這種情況下,如果他再不出面,小亮恐怕要使用暴力逼她把藥吞了。

    兩眼頓時一亮,夏雲之開心的從沙發上跳下來,眼巴巴的跑到他面前,現在的她看起來完全沒有一絲絲的病容。「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他伸手向小亮拿過藥包和開水,小亮現在不怕他了,甚至對他充滿仰慕,因為他是她的救星,比起小姐,她發現姑爺還是比較好相處,不過,她的舉動立刻招來小姐的白眼,她趕緊逃之夭夭。

    明知道逃不掉了,夏雲之還是努力傻笑的企圖矇混過關,不過,她注定要栽在這個男人的手上,終究還是硬著頭皮在他強硬的目光下把藥吃了。

    又是皺眉又是痛苦的緊咬下唇,好像她此刻遭受的是滿清十大酷刑,真有那麼可怕嗎?他實在不明白她對藥物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不過是幾顆藥,一口氣就可以吞下去,為什麼那麼討厭吃藥?」

    「你知道我身體不好,但是你知道我三年前發生意外差一點翹辮子嗎?」她不太願意提這件事情,因為感覺上,好像在乞求人家的同情,她沒有那麼柔弱,雖然她的身體因此跟感冒待別有緣。

    「這件事我聽岳父說過。」

    「在那之後,我媽天天中藥伺候,有一次我終於受不了了,吐了滿床都是噁心的中藥,我媽沒辦法只好改成一個禮拜兩次,我想大概是因為藥吃大多了,鼻子也變敏感了,我一聞到藥味就胃抽筋,每次吃藥,總覺得藥卡在喉嚨吞不下去。」她不由得驚恐的抖了下。

    「每個人都有害怕不想面對的事情,這種時候妳要盡量想一些令自己充滿期望的事情,妳就會發現害怕不見了,妳變勇敢了。」這是海晴曾經說過的話,人生有太多不願意面對的事情,可是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唯有想辦法教自己變得勇敢。

    「對喔,我怎麼沒想到呢?」也許她不是沒想到,而是不太喜歡「想」這件事情,因為想太多了,腦袋瓜常常會痛得她哇哇大叫,還是不要傷腦筋好了。

    「我去書房了。」他轉身準備離開,可是,他的腳步卻沒有辦法移動,因為有人從後面拉住他的衣服,他只好再一次回頭。「妳還有什麼事?」

    「難得你這麼早回來,我們去公園散步好不好?我今天還沒有跟小公主出去散步。」有過那一次的溪水之旅,她不再害怕對他提出要求,其實,他並不是真的那麼冷漠無情,他只是讓悲傷的過去框住他的心。

    「我還有工作要忙。」他對她的關心已經超過界線,他應該收斂一點,然而看到她失望的垂下肩膀,那副好像被人家遺棄的可憐模樣,他感覺自己的心被輕輕刺了下,他真的有必要對她那麼殘忍嗎?

    那麼,他就換一個比較不會傷害她的藉口。「妳身體不舒服,最好不要出去外面吹風。」

    可是,這會兒她更不服氣了。「我已經乖乖吃藥了,現在是炎炎夏日,外面又不冷,而且我覺得悶在家裡,反而病情加重,外面的空氣比較流通。」

    沒錯,說不定出去透透氣對她反而是好事,算了,即使他對她微笑,那也不至於會天塌下來吧。「我去換件衣服,再陪妳和小公主出去走一走。」

    「萬歲!」她開心的跑下樓找小公主,牠午覺過後就一直催她去散步,不過在小亮的嚴格限制下,她哪兒也不能去,小公主因此悶悶不樂,她拜託南叔帶牠出去散步,可是牠很拗,只想跟她一起散步,牠完全不理會南叔,害南叔好尷尬好難為情。

    炎炎夏日,外頭的風不但不冷,甚至帶著令人討厭的悶熱,可是那對好像被關了好幾個月的姊妹卻開心得都飛起來了,兩個盡情的奔跑,一前一後,笑聲不絕於耳,不時還會妳一句我一句的進行「對話」,她們兩個的感情真好,好到令人嫉妒……嫉妒?

    對,他有些嫉妒,可是他嫉妒的到底是誰?他是嫉妒小公主對夏雲之的感情,還是夏雲之對小公主的感情?

    其實,除了嫉妒之外,他還有更多的感傷,海晴已經從小公主的世界徹底消失了,那他呢?老實說,這一刻他有種很害怕的感覺,害怕海晴也會從他的記億深處變模糊,有一天,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來……

    不,海晴是無可取代的,他把最深的愛戀給了她,再也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擁有他的愛,而他此刻對夏雲之的心情是出於憐憫,或許還有那麼一點點心疼,因為她也發生了一場差點奪走性命的車禍,所以他很自然的關心她,他想,海晴應該可以了解他的心情,不會計較吧。


    @@@@@


    雖然只是小小的感冒,夏雲之卻跑了韓氏醫院三趟,大概是因為屋內吹冷氣,屋外卻太悶熱,兩者溫差太大,她只要出門一趟,原本已經要消失的不適又回來了。

    再加上她是個超級不合作的病人,甚至不惜幹山那種假裝吃藥,卻偷偷送進垃圾桶的戲碼,如果不是小亮眼尖發現得早,她想跟感冒說拜拜恐怕遙遙無期。

    因此,韓燄總會不自覺的擔心她的情況。他是不是應該限制她的行動?可是真教她悶在家裡,她又可憐兮兮的把自己當成鳥籠裡的金絲雀,他於心不忍。

    總歸一句話,這一次的感冒她用了半個月才擺脫跟藥物抗爭的日子。

    他不願意承認,但是她確實教他牽掛,不時注意手機的動靜,就怕她又出了狀況。先前為了確保她的感冒趕快好,他刻意當著她的面再一次交代小亮,如果小姐不吃藥,或者浪費國家資源把藥丟進垃圾桶,她就打電話給他。

    其實他知道,她不會讓小亮驚動他,她討厭變成人家的麻煩,因為不想人家大驚小怪的把她當成玻璃娃娃,所以他不可能接到小一亮的求救電話,可是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改掉,即使她已經康復不用吃藥了,他還是很自然的查看手機。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不但沒有推開她,還讓她左右他的心思,他到底是怎麼了?

    砰的一聲,有東西掉落在地,韓燄這才發現他的祕書站在辦公桌前。

    「總經理,你還好嗎?」邵美瑤有點擔心的看著韓燄。老大很少這麼心不在焉的,她敲了那麼久的門,還在這裡站了好幾分鐘了,他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如果不是她故意讓檔案掉落地上,她不知道還要在這裡當多久的雕像。

    「邵祕書,有什麼事情?」韓燄就是韓燄,馬上恢復一貫的尊貴優雅。

    「總經理不要忘了一點的會議,我今天下午請假,現在要回去了,不知道總經理還有什麼事情嗎?」

    「沒事,妳可以回去了。」

    可是,邵美瑤並沒有立刻離開,韓燄問她還什麼事情,她遲疑了下,還是決定說出一直擺在心上的話,看到他鬱鬱寡歡,活得那麼痛苦,她真的不忍心。「總經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海晴絕不願意見到你活在過去,你應該好好過日子,得到幸福,這才是她對你的期望。」

    「是嗎?」

    「其實你比我更了解海晴,你很清楚,她會衷心祝福你得到幸福。」

    是啊,他知道的,海晴很愛他,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幸福快樂,她是他見過最笨的女人,明明心痛得快要死了,卻還可以笑著祝福他。

    如果她知道,他為了她抗拒自己對另外一個女人好,一定會責備他。這就是他的海晴,那麼的善良、那麼令人心疼。

    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家裡的電話,他的神經不自覺的繃緊,伸手接聽,打來的不是小亮,而是南叔。

    聽說夏雲之從馬椅梯上摔下來,他的心頓時提到半空中,表示會立刻回去,他便匆匆結束通訊。

    邊收拾東西邊交代邵美瑤取消下午的會議,他急急忙忙的離開辦公室。

    平常一個小時的車程,今天他只用了一半的時間,因為他一路闖紅燈,平日的規矩全部拋到腦後,直到看見夏雲之全身髒兮兮的朝他跑過來,很顯然的沒有摔斷腿,他緊繃的神經頓時放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妳會從馬椅梯上摔下來?」他很生氣,生氣自己竟然這麼擔心她,他怎麼會讓她如此擾亂他?

    「我想摘橘子給你吃。」她獻寶的將藏在背後的橘子拿出來,那雙大眼睛盛滿了渴望,她想要得到他的讚賞。「這是我親手摘的喔,我是不是很棒?」

    他應該大聲的罵她,她怎麼可以做出這麼沒有腦子的行為?可是,面對她天真燦爛的笑容,他就是沒辦法板起面孔臭罵她一頓。

    「妳去哪裡摘橘子?」他用眼神看了其他人。他們怎麼會讓一個感冒剛剛好的人出去外面摘橘子?

    大夥紛紛閃避他的無聲指控。他們好無辜,其實用不著馬椅梯就可以摘得到橘子了,可是這位小姐堅持用馬椅梯,說是這樣子比較有樂趣,她拗起來時根本不可理喻,他完全不清楚。

    「家裡前面的院子就有橘子樹,你一定不知道吧。」天剛亮就出門,夜深了才回來,他每天在外頭辛苦打拚,連週末假日也沒能好好休息,說不定他連自己住的這棟別墅長什麼樣子都不太清楚,他又怎麼會知道院子有那麼一棵橘子樹?

    是嗎?他確實不知道院子有棵橘子樹……不對,他差一點被她誤導方向了,這根本不是這件事情的重點。「這種事不適合妳,萬一受傷摔斷腿了,怎麼辦?」

    「沒有這麼嚴重,我又不是像消防人員一樣爬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她不喜歡他的口氣,他也把她當成玻璃娃娃嗎?她看起來是很脆弱,好像不堪一擊,可是,@@@她的生命力絕對比雜草還強韌,不過,這一點恐怕沒有人會贊同。

    沒錯,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如果今天爬到樹上的人是他,他也會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即使不小心摔下來,頂多扭傷腳,可是……

    什麼對她就是放心不下?感覺就像他當初對海晴一樣,海晴也總是認為自己很堅強、很勇敢,然而在他眼中,她就是那麼脆弱,需要人家呵護……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讓她越過他們之間的那一道界線。

    「這種事以後絕對不可以再發生。」如果這種驚嚇變成常態,他會吃不消。

    「這種疏失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當時是因為採到橘子太高興了,少踩一個階梯才會摔下來……我知道了,以後不爬梯子了,你不要生氣啦,這是我特地為你摘的橘子,保證好吃喔。」她討好的對著他咧嘴笑。

    「我不吃橘子。」

    「你吃吃看,尤其是酸酸甜甜的橘子最好吃了。」抖了下,她已經感覺到那股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四肢百骸竄動了。

    微微一怔,他聽過相同的話,而說這句話的人是海晴,她們真的好像,好像!

    吐一下舌頭,她靦覥的一笑。「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女人怎麼都喜歡吃這種又酸又甜的東西?因為那種滋味很刺激,我只要在腦海裡想像它的味道,就會全身酸酸甜甜的好有趣。」這一次她決定發揮女人的「ㄋㄞ」功。「你嚐嚐看,一片就好了,這個滋味真的很刺激喔。」

    不要,好啦,不要,好啦,不要,好啦……兩人對峙的功力不相上下,最後到底誰能勝出呢?當然是「牛」性更勝一籌的夏雲之,她成功的讓韓燄吃下一片橘子。

    從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害怕這種滋味,可卻逗得夏雲之開心的咯咯笑。原來這個男人並不是碰到什麼事情都面不改色,這樣的他真的好可愛。

    當他見到她的笑容,竟然不知不覺的跟著唇色上揚,這個女人還真容易滿足,這麼點小事就可以讓她樂不可支。

    「今天天氣很好,如果可以去野餐,那不知道該有多好。」今天天氣哪裡很好?外面熱得可以跟烤爐一較高下,不過,見他心情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她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也沒關係,總而言之,她要趁機實現期待許久的願望。「小公主,妳是不是也想出去野餐?」

    小公主接到女主人指示的目光,好像真的懂她的意思,牠興奮的在她腳邊跳過來跳過去,好像在說我舉四隻腳贊成,這對姊妹花果然是同一個鼻孔出氣。

    「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帶我們去野餐?」她對著他嘿嘿傻笑個不停。

    面對她洋溢著熱情和渴望的目光,他根本無力招架,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他努力從殘存的理智裡尋找到拒絕的理由。「妳的感冒剛好,我想不太適合出去吹風。」他不喜歡這種節節敗退的情況,他覺得自己完全失去控制了。

    這麼爛的藉口,她要抗議。「這種天氣只有陽光,沒什麼風。」

    無言以對,最後他還是違背理智帶著她和小公主出來野餐——這種違反理智的事情似乎老在他們之間上演。

    天氣真的很不好,三十七度的高溫可以把人烤焦,不過,那對姊妹花根本不在乎,她們心情愉快、情緒高昂,兩個還幼稚的在草皮上玩起打滾的遊戲,回家肯定又要挨那個管家婆的嘮叨了。

    玩累了,肚子餓了,終於乖乖的坐著草地上,享受米嬸匆忙之間為他們準備的餐點,夏雲之最喜歡的是三明治,可是一碰到小黃瓜,她就很自然的挑出來送進韓燄的嘴巴。

     「我不太喜歡沒有味道的東西。」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另外一個人已經被閃電劈中了。「真搞不懂,你怎麼會喜歡小黃瓜?」

    不知道為什麼,心臟跳得好快,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擠出話來。「妳怎麼會知道我喜歡小黃瓜?」

    對喔,她好像沒有問過他,她怎麼會知道呢?皺著眉仔細動一下不太靈光的腦子。她知道了!好像是這麼一回事。

    「上次我跟南叔去大賣場時,他看到任何東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少爺喜歡這個,少爺不喜歡那個,他說你喜歡清淡的食物,尤其是涼拌沙拉之類的。」

    頓了下,他有些失落的點點頭。他都忘了這件事情,只是,她剛剛那個動作實在太純熟了,跟海晴一模一樣,不知不覺,他竟然忘情的以為海晴活生生出現在他面前。

    真是太好笑了,他怎麼會產生這種錯覺?她當然不是海晴,容顏會隨著時間改變,但是眼神卻不會騙人,海晴給人的感覺像是冷淡的銀色,而夏雲之是純真的白色,還有,她們的聲音也不一樣。

    可是,為什麼她們身上擁有那麼多相似的地方?即使是親手足,也不會如此相像,何況是兩個背景截然不同的人,竟然相似到,在那一瞬間,他認為她就是海晴。

    莫名的,有個奇怪的念頭鑽進他的腦子。說不定夏雲之是海晴派來他身邊的天使。邵祕書說,海晴一定很希望他得到幸福,可是他卻一直深陷過去,海晴那麼愛他,她怎麼忍心見他如此傷心痛苦?因此,她把相似度高達百分九十以上的夏雲之送到他身邊,代替她來當他的守護天使。

    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把失神的他喚了回來,她對他做了一個鬼臉。「你是不是在想,我就是因為太挑嘴,身體才會那麼不好?」

    「不是,不過,身體不好的人不應該挑嘴,否則身體得不到均衡的營養,怎麼會健康呢?」

    「我的健康狀況是不是帶給你很大的困擾?」她擔憂的皺起眉頭,以前她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不是,我一定會把妳養得白白胖胖。」如果夏雲之是海晴給他的守護天使,他怎麼可以不珍惜呢?海晴的香消玉殞,已經是他生命中永遠無法抹滅的傷痛,難道他要等到夏雲之也步上海晴的後塵,才驚覺自己又犯了一次不可饒恕的錯嗎?或許他不能給她愛,但是其他的事他都可以做到。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毫不掩飾的溫柔,那深深撥動她的心弦,接著,她做了件自己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她靠過去輕柔的吻他的唇,柔軟的唇,有著教她心醉的溫度,這是世界上最美最美的溫度。

    怔住了,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兩人對看一會兒,她又慌又羞的退回去。真的好難為情……

    夏雲之不好意思的用雙手掩住臉。她是不是中邪了?她怎麼會做出這麼瘋狂的舉動?

    這個吻讓他的心甜甜的,他忍不住問她,「妳會後悔嫁給我嗎?」

    悄悄的把手放了下來,她瞥了他一眼,嬌羞的垂下螓首。「你要先答應,不會取笑我,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他向她保證,她輕輕柔柔的說著自己也不太明白的心情。

    「你知道嗎?我總覺得嫁給你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不管將來會遭遇什麼事情,我一定要嫁給你,否則我會後悔。」

    這一刻,他的心為她顫抖、悸動,錯不了,她一定是海晴派來的守護天使,她會解救他被悲痛深鎖的心。「謝謝妳。」

    她不明白的眨著眼睛,他只是笑了笑,再一次謝謝她,也許有一天,他可以坦然跟她分享過去的故事,到時候,他會告訴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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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31 02:14 AM|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自從他們之間的那一道界線撤掉,他不再逃避回家吃晚餐這件事情。

    結婚之後,爺爺就慢慢減輕他的工作量,用意就是期望他偶爾準時下班回家陪妻子吃飯,可是,他硬是不買帳,寧可待在辦公室發呆,也不願意早一點回家跟夏雲之有任何接觸的機會,現在情況變了,回家吃晚餐對他來說是件歡喜的事情。

    用過晚餐,他會帶夏雲之和小公主去散步,即使兩人沒有太多的交談,因為絕大部份的時間都是她和小公主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可是,他們的心卻在那段短暫的相處之中更靠近對方。

    不由自主,他戀上這種跟她在一起的感覺,她的一顰一笑緊緊抓住他的視線,落在他的心上,他對她的眷戀一天比一天還深,他可以感覺到有股渴望在體內騷動,這讓他感到害怕,他接受夏雲之是他的守護天使,但是她不能佔據屬於海晴的位置。

    還好,他們至今沒有同床,兩人沒有肢體接觸的機會,否則他很擔心會任由下半身控制自己的行為,可是,為什麼夜晚變得如此漫長呢?

    夏雲之的腦袋瓜稍稍探進去,又快速縮回來,再來一次,然後蹲下來,苦惱了一會兒,又站起來,再把頭探進去,又縮回來,再來一次,蹲下來,站起來。地板快要被磨出一個洞了,可是……真是討厭,這教她怎麼開口呢?

    「有事嗎?」他早就發現書房門口那道賊頭賊腦的身影,原本,他是想等她自己出聲,不過,她也不知道在磨蹭什麼,轉了好幾分鐘了,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如果他還不出聲,她有可能在那裡摸上一整夜。

    「我……我可以進去嗎?」她對著他靦覥的一笑,雖然他的規矩沒有包含書房這個地方,但是這裡的房門平時都是緊緊關著,她根本不敢亂闖。

    他戲謔的挑了挑眉。平時熱情的她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害羞呢?

    既然他沒意見,她當然眼巴巴的衝進去,可是來到他身邊,她又不肯直視他,一雙眼睛好奇的打量書桌上的資料。「你在忙什麼,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這種話很顯然是隨便亂扯的,她這顆不太靈光的腦子哪有本事幫他?這一點他應該也很清楚吧。

    「不用了,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看到她燦爛的笑顏,他就覺得心情愉快。

    「你也不睡啊,明天我可以賴到中午再起床,可是你卻要一大早出門上班,你這樣子會睡眠不足,對身體不好。」

    「手上的事情忙完之後,我就會睡覺,妳先去睡吧。」

    夏雲之張開嘴巴又閉上。真的好難為情,這種事教她怎麼開口呢?轉過來又轉過去,傷腦筋,她琢磨著如何提這件事情,他見狀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

    「有什麼事情,妳直說無妨,我向妳保證,我的心臟很強壯,任何事都不會讓我昏倒。」

    這種話聽了更是令人困窘,難道他已經預料到她要說什麼驚天動地的話嗎?扭絞著手指,她的頭垂得好低好低,真的恨不得貼在地上。「你知道主臥室的床很大吧,我可以分一半給你,你不要那麼辛苦的睡在書房,這樣很不舒服。」

    今天早上南叔突然告訴她,這些日子少爺都睡在書房,書房的沙發床對身材高碩俊挺的他來說實在太為難了。

    結婚至今,除了她發燒那一夜,他都沒有回房間過夜,她當然知道,也知道他大部份的時候都待在書房工作,可是家裡還有客房,她自然認為他睡在客房。

    可是南叔卻又告訴她,少爺睡在書房是顧慮她的面子,如果他睡在客房,那就表明兩人分房睡,新婚不久就分房睡,這是給新娘子難堪。

    她一想到他每天那麼辛苦了,還委屈自己睡在沙發床上,就很心疼。

    這種事實在教人難以啟齒,可是細想他們這些日子相處的情況,他對她的態度不再那麼冰冰有禮,她頓覺勇氣倍增,不管如何,她不能再坐視不管,今天晚上就要解決這件事情。

    等等,她的說詞會不會有圖謀不軌的嫌疑?她還是把話說清楚比較好,免得他胡思亂想。

    「我不是為了跟你睡在一起,不是,我不會對你亂來,不是,我是說,我只是希望你有好一點的睡眠品質。」天啊!她在說什麼?簡直亂七八糟!

    低聲笑了起來,見她的臉越來越紅,他趕緊道:「我知道妳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睡覺的時間很晚,半夜上床會吵到妳。」

    「沒關係,我這個人很好入睡,半夜也不容易醒過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我一覺醒來都沒有發現你上床睡覺。」最近,她確實比較難以入眠,因為想著他,心裡頭甜甜的,還有種不知名的渴望,整個人很焦躁,翻過來翻過去,搞得小公主寧可窩在床下睡覺。

    「我知道了,如果想睡覺,我會上床睡覺。」

    頓了下,她還是不放心的重述一次。「你真的不必擔心吵到我。」

    點了點頭,他也再次強調他知道了,叫她趕緊去睡覺,於是她道了聲晚安,依依不捨的轉身回房。

    他娶她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傳宗接代,他們早該洞房了,可是想到抱著另外一個女人,心裡總有抗拒,除了海晴,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容忍另外一個女人的味道,因此遲遲沒辦法跟夏雲之履行夫妻之實。

    現在情況變了,他對她有了渴望,抱著她不再是障礙,可是,他卻有種背叛海晴的感覺,即使明白海晴地下有如,不會怪罪他,但那種罪惡感依舊揮之不去。


    @@@@@


    默數三聲,再慢慢睜開眼睛——這是她最近早上醒來做的第一件事,每一次都滿懷期待,卻轉眼落空,佔據隔壁床位的還是小公主,韓燄仍沒有回房間睡覺。

    等了一天又一天,天氣都轉涼了,她覺得好灰心,難道他就這麼不喜歡她嗎?

    如果他回家吃晚餐,一定陪她和小公主出去散步,走在路上,他總是小心翼翼保護她,而且她也感覺到了,他不再像過去冷冰冰的跟她保持距離,他變溫柔了,也迷得她更是神魂顛倒,他不像是不喜歡她,那麼是為什麼?

    雙手環抱拱起的雙腳,下巴枕在兩膝之間,這個問題搞到她的頭疼又犯了,不想繼續傷腦筋,所以前幾天兩人飯後散步時,她按捺不住的鼓起勇氣問他。

    「我是不是長得很醜?」除了這個原因,她真的想不明白,還會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他寧願委屈自己窩在書房,也不願意跟她共用一張床?

    微微一怔,他對她突如其來的問題有那麼點摸不著頭緒。「怎麼會呢?妳每天照鏡子,還會不清楚自己的長相嗎?」

    「我對自己的長相沒什麼感覺。」每次照鏡子,她總覺得鏡中的人好陌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的關係,過去都忘了,因此連自己的容顏都產生距離感。

    「哪有人對自己的長相沒什麼感覺?」

    「不知道,我就是沒感覺,這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你的感覺,我很醜嗎?」

    他可以逃避這個問題嗎?好像不行,她的態度很堅決,他不能不回應,既然如此,那就坦白回答她,可是,他總覺會因此破壞他們之間平靜的狀態,他是不是想太多了?難道因為他暴露太多自己對她的感覺,他們的現狀就會遭到破壞嗎?他不知道,腦子裡翻來覆去好幾回,最後終究抵擋不了她殷殷期盼的目光,滿足她的問題。

    「不,妳是個美女,而且是出水芙蓉那種等級的。」

    臉微微一紅,但她更疑惑了,「那你為什麼不願意跟我共用一張床?」她不是有意問得如此直截了當,一個不小心,話就脫口而出了。

    秋天的夜裡很涼,他怎麼還會汗水淋漓?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閃避這個問題,只好給她一個真心,卻又霧裡看花的答案。「我還沒準備好。」

    果然,她非常迷惑的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還沒準備好跟一個女人共用一張床。」

    老實說,她還是聽不懂,可是她沒有再追問下去了,總歸一句話,他還不打算跟她睡同一張床,她覺得很沮喪,還有種深深的失落感,沒想到,他們之間的關係並沒有進展,還是在原點打轉。

    好吧,即使他對她沒有感情好了,他本來就是把她娶進門當妻子,哪有夫妻不同床共眠的道理呢?這下子問題又回到原點,為什麼他不願意跟她同房?如果不是不喜歡她,那總有其他的理由吧。

    她也知道,這種事又由不得她,繼續掛念這件事情沒什麼意義,可是,大腦就是不聽使喚,早上醒過來,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期待他在身旁,沒看見他,又免不了失望。

    她真的很希望有人告訴她,怎麼做,她才可以讓他回房間睡覺?

    房門上傳來例行性的三聲敲打,小亮扭開門把走了進來。咦?怎麼有人一大早就像傻子一樣失了魂呢?

    「小姐,妳幹麼坐在床上發呆?」

    半晌,她幽幽的喃喃自語,「我要怎麼做,才可以拉近我們兩個的關係呢?」

    這是什麼意思?小亮又緊張又激動,撲過去,恨不得向她下跪求饒,「小姐,妳對我有什麼不滿?妳不是說,我就像妳的妹妹一樣嗎?」

    摸不著頭緒,夏雲之真是苦惱。「妳怎麼了?我有說要送妳回鄉下種菜嗎?」

    「小姐剛剛說要拉近我們的關係,我們的關係是不是出了問題?」

    送上白眼,她們兩個的關係再拉近一些,那豈不是在搞蕾絲邊戀情?想也知道,她現在唯一想拉近關係的人是韓燄。

    搞懂小姐的意思,小亮總算可以鬆口氣,她是真的很擔心被送回鄉下種菜。

    「小姐,妳愛上姑爺了對不對?」小亮曖昧的擠眉弄眼。

    臉紅了,她的眼睛一會兒飄左一會兒飄右,一會兒瞧上一會兒瞧下,看哪兒都不對勁,真是難為情:「我不知道,我對這種事情又沒有經驗。」

    小亮嘿嘿的笑了起來,「小姐真是不老實,受上了就愛上了,幹麼還裝模作樣呢?」

    夏雲之很不服氣,「我哪有裝模作樣?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發現,當他露出笑容,我會開心,當他若有所思的皺眉,我會擔心。」總而言之,他的每一個表情牽動她的心,她想,她的世界只要有他就夠了,這一輩子可以依偎在他身邊,她就很滿足了,這是愛嗎?

    「小姐,妳愛上姑爺了。」小亮的口氣好像個老學究。

    「是嗎?我真的愛上他了嗎?」

    小亮靳釘截鐵的點頭說:「是。」雖然她自己的戀愛經驗也不多,不過小姐的症狀這麼明顯,肯定是愛上姑爺了。

    「我愛上他了又怎麼樣?他又不愛我。」她忍不住嘆了聲氣。

    「妳就讓姑爺愛上妳啊。」

    搖了搖頭,她只能給小亮一句,「妳這個丫頭的頭腦還真是簡單。」

    小亮差一點又變成四肢朝天的烏龜,她一定要抗議,「我哪裡錯了?」

    夏雲之再一次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哪有這麼容易?」

    「小姐在說廢話嗎?這種事當然不容易,可是事在人為,我小亮雖然沒讀多少書,可也知道鐵杵磨成繡花針的道理。」

    聽她這麼一說,夏雲之總算點點頭了。沒錯,事在人為,如果有心,這世上沒有不成的事情,她又有耐性,這事絕對難不倒她,可是,她又要傷腦筋了,怎麼做呢?

    「小姐,男人想打動一個女人,就要想辦法討她歡心,那麼,妳想打動姑爺,理所當然妳就要想辦法討他歡心。」小亮說得頭頭是道。

    點頭表示明白了,可是她的另外一個問題又來了。「我要怎麼討他歡心?」

    天啊!如果沒有她小亮,小姐怎麼辦呢?「這種事當然是找南叔幫忙,他最了解姑爺了,他一定有什麼好主意。」

    南叔會幫她嗎?先前她問他有關韓燄的事情,他一問三不知,擺明不想介入她和韓燄之間,這會兒南叔肯站在她這一邊嗎?不管了,除了他,好像也沒有人可以幫她,她只要死纏爛打的哀求他,他應該會助她一臂之力吧。


    @@@@@


    因為南叔的一句話——少奶奶在游泳池溺水,韓燄驚惶失措的W下工作馬上衝回家,一路上飆車,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喜歡嚇他呢?如果不是他的心臟太強壯,哪受得了她三不五時的驚嚇?

    這個時候,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有多麼不符合邏輯,依照小亮那種喜歡管東管西的性格,這種天氣怎麼可能讓她家小姐下水游泳?還有,別墅的游泳池不大,水深也只及胸部,夏雲之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溺水呢?

    一進門,看見南叔,他便慌張的問:「少奶奶在哪裡?」

    南叔那張臉紅得可以拿來當鐵板了,真是難以啟齒,支支吾吾了一會兒,還是從實招來。「少爺,對不起,少奶奶很好,她沒有溺水,這是為了騙你回來。」如果不是少奶奶拍胸口掛保證,她會負起全部的責任,他可沒那個膽子幫著她欺騙少爺。

    三年多前,他因為違背少爺的意思,放走海晴小姐,致使海晴小姐車禍身亡,少爺和他之間從此產生心結,兩人原本親如父子的關係也變得拘謹生疏,他可不敢再挑戰少爺的底線。

    怔了下,韓燄總算反應過來了。「為什麼要騙我回來?」這種情況下他應該生氣,可是他只覺得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下來。太好了,夏雲之平安沒事。

    「這是少奶奶的意思。」南叔緊張的嚥了口口水。雖然兩人的關係正在改善當中,可是他看不出來,少奶奶對少爺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這時候廚房傳來像是鍋鏟掉落的匡郎聲響,過了一會兒,夏雲之咚咚咚的跑出來,小公主活力四射的跟在後面。

    「韓燄,你回來了啊。」她笑得好燦爛,臉上和手上都是麵粉。

    「少奶奶想給少爺一個驚喜,苦苦哀求我無論如何把您叫回來,我擔心老實告訴您,您不會回來,後來想到上一次少奶奶摔下馬椅梯的事情,於是撒了一點小謊,還請少爺見諒。」南叔低聲的補充完畢,便悄悄的閃得遠遠的。這裡已經不需要他湊熱鬧了。

    「妳在搞什麼鬼?」他刻意板起面孔,可是那位眼巴巴的瞅著他的小姐根本感覺不到他的殺傷力,因為他的眼神和聲音沒有辦法像以前那麼冷淡了。

    「我想親手烤餅乾給你吃,你最愛吃的牛奶餅乾喔。」她熱情的勾著他的手往外移動。「我們去草皮那裡喝下午茶。」

    開玩笑,公司有一大堆事情等著他回去處理,他哪有閒工夫陪她喝下午茶?

    可是,他還是任她擺佈的跟著坐在草皮上喝下午茶,品嚐她做的牛奶餅乾。她的牛奶餅乾特別大塊,因為每一塊餅乾都有自己的臉譜,有笑、有生氣、有皺眉、有搞怪、有害羞……教人看了忍俊不住的一笑,吃起來的滋味當然特別有感覺。

    「好吃嗎?」她又緊張又期待的看著他。

    點點頭,他傷腦筋的取出手帕細細幫她擦拭臉和手。又不是小孩子玩泥巴,竟然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姑爺,小姐為了做出最好看、最美味的牛奶餅乾,已經窩在廚房努力奮鬥了一個禮拜了。」小亮忍不住插嘴。以前她都不知道小姐的手這麼巧,米嬸解說一遍,小姐就八九不離十的掌握製作流程,太厲害了!

    不過,小姐真的很孩子氣,餅乾竟然拿來當畫布,她給每一塊餅乾畫上專屬的面孔,小姐肯定很有藝術天份,每塊餅乾的面孔都不一樣,不滿意的,她就搖搖頭塞進她這個小跟班的嘴巴。

    嬌嗔的一瞪,夏雲之示意她別在這裡嘰嘰喳喳破壞氣氛,小亮囂張的回給她一個鬼臉,不過,倒是很識趣的走人,她知道小姐不喜歡她留下來當大電燈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你,如果直接邀請你喝下午茶,你一定沒空。」

    「以後不准再拿這種事情開玩笑。」老是遭受這種驚嚇,他真的吃不消。

    賊兮兮的笑了起來,她問他,他是不是很擔心她?他輕輕的敲了下她的腦袋瓜,好像她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不過,她可不容許他打迷糊仗,她要聽到正面的回答,他說,他當然擔心她,因為他們是夫妻。

    聞言,她覺得很失望,寧可他把她當成朋友,而不是妻子。

    「如果我說,我準備好了,那妳呢?妳也準備好了嗎?」他這種完全跟前面接不上軌道的話讓她怔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她問他,可他沒有解答她的迷惑,而是一笑,然後不發一語的繼續享用下午茶。

    其實,當他見到她安然無恙的站在他前面時,他就投降了,徹徹底底的,他沒有辦法否認她對他的重要性,繼續掩飾內心對她的渴望,那根本毫無意義,難道他們打算一輩子繞在原地打轉嗎?他不再逃避了,再看到她如此用心的討好他,他怎能狠心的推開她?

    他知道,她每天晚上都在等他,他不願意跟她同床共眠,這讓她很難過。

    她都已經提出勇氣主動開口,他卻只想著如何閃躲,這等於給她難堪,她心裡的感覺怎麼會好過呢?

    而她不好過,難道他就會好過嗎?他對她的慾望越來越強烈,兩個人面對面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內心都在掙扎,很想愛她,卻又必須喝阻自己,慾望和理智在拔河,這種滋味真的很痛苦。

    真傻,他們不可能永遠僵在原地,終究要面對的事情,那又何必搞得兩個人都不好過呢?他們應該完成結婚的最後一道程序,成為真正的夫妻。


    @@@@@


    睡不著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已經不稀奇了,最近她老是失眠,沒關係,躺在床上無法入眠,那就看書打發時間,趁此機會增加知識也是好事一樁,可是今天什麼事也沒辦法做,發著呆,腦海不停思索韓燄下午說的話。

    我準備好了,那妳呢?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準備好跟她同床共眠嗎?

    心跳卜通卜通的越來越快,待會兒他真的會回房間睡嗎?如果是,她怎麼辦?

    天啊!她根本還沒有準備好……等等,他們只是共用一張床,又不是要幹什麼事情,她還要準備什麼?還有,她這顆腦袋瓜真是笨得無藥可救,這會兒還能怎麼辦,當然是趕緊躺下來睡覺啊!

    可是,腦海的念頭還來不及化為實際行動,連接更衣間和浴室的門就開了,韓燄真的出現了,而她只能像個白癡一樣瞪著他。

    「小公主,今天晚上要請妳另外找地方睡覺了。」韓燄輕鬆得好像這是每天晚上的例行性工作,飄散在空氣中的那股緊張氣流完全影響不了他。

    他的舉動當然引來小公主的哀哀叫,他怎麼可以突然跑來這裡搶奪牠的位置?不走,牠不要走,可是抗議無效,他的蠻力更勝一籌,最後牠還是難逃流落房門外的可憐下場。

    「這個小傢伙好像忘記了自己是寵物,而不是主人。」他打趣道。

    「你……你要睡覺了嗎?」天啊,她說了什麼?腦子一片空白,心臟好像快要蹦出來,她會不會昏倒?重複她在結婚典禮上發生的事?

    低聲的笑了出來,他問她,「早一點睡覺不好嗎?」

    「不,不是,我、我只是……」結結巴巴,舌頭打結了,她到底想說什麼?不記得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身體和靈魂都已經被他迷人的身影勾走,太不像話了,他怎麼可以這麼帥?不行了,她快流口水了,好想好想,撲過去喔!

    「妳準備好了嗎?」他連眼睛都在笑。她看起來好像恨不得坐在他身上,將他衣服剝光……真是可愛,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全部反應在臉上。

    什麼準備好了?她不知道啦,她還是趕緊用被子把自己包起來,要不然,她恐怕會做出今生難以忘懷的事情,留下此生連作夢都會驚醒的記憶,可是,他現在在幹什麼?他怎麼可以脫衣服呢?不可以,好討厭,這是誘惑她犯罪,她快受不了!

    「你……你不可以脫衣服。」

    「我睡覺的時候不喜歡穿衣服。」

    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嗜好呢?可是,這會兒沒有時間質疑了,他的肌肉正一寸一寸的暴露在她面前,沒辦法了,她只好背過身子,沒看見,腦子就可以管住她的行為,但願上天保佑,千萬別教她變成女色狼,那真的很丟臉。

    全身的毛細孔頓時豎起來,他的氣息已經來到她身後,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妳別緊張,我沒有全身脫光光,我必須考慮到床伴的感受,如果妳還沒準備好,我們的新婚之夜可以改期。」他跟她維持至少三公分以上的距離,但是他們都可以感覺到彼此身上滾燙的溫度,那是慾望在呼喚的聲音,透過肌膚散發出來的氣息,挑逗著對方緊繃的神經,只要輕輕一個碰觸,他們就會纏繞在一起。

    不敢動一下,她不知道怎麼面對這種情況,見不到她的回應,他微微鬆了口氣,這樣也好,可是,卻又難掩一股淡淡的失落,他也轉身背對她,不過下一刻,她的手從後面勾住他的褲頭。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準備好了,可是我不想改期。」她的聲音簡直含在嘴裡幾不可聞。

    轉眼間,他在上,她在下,深深的凝視半晌,他的唇輕輕的落下,從眉毛、眼睛、鼻子,再到嘴巴,接著耳朵,還有頸項上那道淡淡的疤痕,細細的品嚐,生怕嚇壞脆弱的她,在這同時,他的手悄悄脫去她的衣服,探索她細嫩的肌膚。

    這彷彿一種本能,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熱情的迎接他飢渴纏綿的唇舌,慢慢烹調的小火轉眼間就變成快炒的大火,慾望有如失速的火車,他們誰也沒辦法阻擋。

    他狂野的掠奪,她無助的回應,他粗啞的低吼,她甜美的嬌吟,兩人默契十足的編織著情慾的癡戀情狂,終於,深深一沉,他的陽剛猛然穿透她緊緻的柔嫩,肉體的撞擊迸裂出絢爛的火花,一進一出,令人尖叫的歡愉隨著一波又一波的抽刺震撼全身上下的每一條神經,高潮瞬間將他們擲向無垠的星空,他忘情的吶喊——

    「海晴,我的海晴!」

    時間一分一秒的往前推進,旖旎的氛圍慢慢散去,可是各懷心思的兩個人卻僵硬的佔著床的一邊。

    原來,他的心裡住著另外一個女人。

    她總以為天堂和地獄的距離遙不可及,錯了,天堂和地獄相隔在一線之間。

    前一刻她還置身天堂,下一刻她已經落入地獄,粉身碎骨的疼痛來得如此措手不及,哭,是她此刻唯一可以宣洩的方式,可是,她卻不敢哭出聲,緊緊咬著蜷曲成拳狀的手指,不讓一絲絲的情緒透露出來,因為不想讓他知道,他的那一聲「海晴」傷她有多深多重,正如同她對他的感情有那麼深有那麼重。

    好可笑,她竟然到現在才認清楚自己有多深愛他,怎麼會這麼愛呢?愛到心都痛了,心都哭了,可是,她還是感謝命運安排讓這個男人進入她的生命,就像她早就告訴過自己,不管多辛苦,她都要緊緊抱住這個男人。

    既然早就認清楚,那就別哭,千萬別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可是,眼淚就像收不回的感情,擋也擋不住,一顆接著一顆,不停的落下,落在枕頭上,也落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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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31 02:15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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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知道傷痛必須遺忘,因為人生還要繼續前進,可是海晴這個名字卻是不停的在腦海翻騰,她是誰?她和韓燄之間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故事?她現在身在何處?她什麼要離開韓燄?

    許許多多的問號充斥大腦,她要解開答案,因為「海晴」是她和韓燄之間不得不跨越的鴻溝,無論要面對的現實有多麼殘酷,她都不能逃避。

    可是,她問了家裡所有的人,除了關係人韓燄之外,她還是沒辦法窺出內幕。

    小亮當然什麼都不知道,米嬸對這號人物也是一片空白,至於南叔,他也說不知道,可是他聽到「海晴」這兩個字的表情好像受到驚嚇似的,她確定南叔不像他所宣稱的什麼都不知道,這種時候她自然要發揮「牛」功,死纏不放,就不相信南叔不老老實實招來。

    老實說,連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糾纏人家的功力,一天、兩三、三天……一個禮拜,她終於逼得南叔無力招架,他回應了。

    「詳細的情形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少爺很愛她,因為老太爺反對,她決定離開少爺的身邊,後來發生意外死了。」南叔的陳述算得上是事實,可是對夏雲之來說,他很明顯的在打馬虎眼,她不太滿意,不過南叔堅持這是他知道的全部,她也沒辦法。

    雖然她早就猜到韓燄身上有段故事,可是確定他的心真的被另外一個女人佔據了,她當然很難過,即使這個女人已經死了。

    不過在這同時,她又不能不暗暗慶幸,那個女人不會突然出現搶走韓燄,她和韓燄之間的這道鴻溝應該比預期的來得容易跨越,只要她不畏打擊勇往直前,終有一天,她一定可以走進他的心。

    可是問題來了,自從發生那個事件之後,韓燄又退回原來的生活方式,可想而知,他一定不知道如何面對她,不過,她總不能等到他釋懷吧,那得是何年何用何日?她必須主動出擊,絕不可以讓他再一次把她隔在他的世界外。

    看到她翩然來到書房,他怔了下。「這麼晚了,妳怎麼還沒睡覺?」

    「沒有你,我睡不著覺,你可以陪我嗎?」她熱切的盯著他,他的心已經被防護罩保護住了,她必須用滿滿的愛來感動他。

    「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忙。」他不自在的迴避她的注視。這些天他一直深陷自責當中,他是個大混蛋,他怎麼可以這樣子羞辱她?

    沒錯,海晴是他唯一的愛,可他也不應該用這種方式傷害她,只是,這真的是無心之過,不知道為什麼,當時他就是覺得跟他做愛的女人是海晴,因為她肌膚的觸感、她胴體的每一道曲線、她散發出來的味道、她回應的感覺……滿腦子都是海晴,錯誤就發生了。

    他對海晴的愛戀太深了,很難將自己從那份癡癡戀戀的記憶當中抽離,可是傷害夏雲之,他的心也很痛很苦,夾在這中間,連他自己都很混亂、很無助,因此這幾天,他只能逃避的暫時拉開他們的距離。

    其實他們都知道,工作不過是他的藉口,她不想兜圈子了,直接溫柔的向他乞求。

    「你不要逃避我好不好?我知道發生那種事情並非你的本意,這不是你的錯,請不要再責備自己了。」

    略微一頓,他還是不願意直視她,可是他不再閃避,輕輕的吐出「對不起」三個字,這是他早該獻上的歉意,只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啟齒。

    走向前,她捧著他的臉讓兩人的目光可以正視,搖搖頭,她對他揚起美麗的笑容。「沒關係,我只要可以待在你身邊就很滿足了,如果有一天,你願意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我會靜靜的傾聽。」

    心震住了,她是個傻瓜嗎?她怎麼可以對他如此寬容?

    伸手抱住他,她輕輕的把臉貼在他的胸前。「你不要推開我好不好?我想守護你,妳不愛我也沒關係,只要有一點點喜歡我,這就夠了。」

    半晌,他說:「妳真是笨得無藥可救的傻瓜。」

    她輕輕搖頭,糾正他,「錯了,我不是笨蛋,我是真正的聰明人,因為我知道珍惜比自尊心來得重要,我不想等到失去你,再來後悔自己為了那種無意義的事情自怨自艾,不管如何,我擁有你,這就夠了。」

    「夏……雲之……雲之。」這是他第一次呼喚她的名字。這個女人令他動容,如果她比海晴還早出現,說不定他會愛上她。

    「我喜歡你喊我名字的調調,好性感好好聽喔。」仰起頭,雙手轉為圈住他的脖子,她踮起腳尖柔柔的吻著他的唇。

    他不應該擁抱她,也許還會犯下相同的錯誤,可是,他沒有辦法推開她,她是這麼美好,美好得教人不忍傷害。

    原本只是淺淺的吻,可是當他的手不自覺的勾住她的腰,她再也壓抑不了貪戀的心,整個人像無尾熊攀在他身上,唇舌更積極的發動攻勢,逼得他無力招架,激烈的回應她,兩人的唇舌綿綿密密的糾纏、嬉戲,經由更衣間,他們回到臥室,跌落在大床上。

    「這個,痛嗎?」他輕柔的摸著她頸項上的疤痕。

    「不痛,很醜嗎?」爸媽一直灌輸她一個觀念,疤痕不醜,醜陋的是無法坦然面對它的心態,久而久之,她甚至不會特別注意它的存在。

    「不會。」他深深的吻著那道疤痕,衣衫隨之褪去,壯碩的身軀和嬌柔的胴體疊在一起,男女的差異如此之大,卻又如此融合,他時而狂野、時而溫柔的探索她的每一寸,她是那麼纖細柔弱,卻又那麼熱情奔放,他們的汗水一同浸濕鵝黃色的床罩,終於,兩人緊緊的相結合,隨著排山倒海的快感在情慾的浪濤中沉淪。


    @@@@@


    「小姐,妳不要再笑了,好像傻瓜。」這是小亮最近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是啊,她也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因為太幸福了,每天只會傻呼呼的笑個不停,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說不定還以為她腦子有問題,不過,那又如何?只要,她自己覺得開心就好了。

    除了第一個晚上,韓燄再也不曾喊過那個女人的名字,當然,他也不曾在水乳交融時喊她的名字,可是沒關係,這已經夠了,這就足以證明他對她的在乎。

    她無意取代海晴在他心裡的位置,他對海晴的癡心是很珍貴的,對她而言,只要在他心裡擁有一個小小的角落,她就滿足了。

    今天天氣很好,溫暖的陽光配上和風,讓人通體舒暢。

    真是奇怪,以前她為什麼從沒發現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像詩畫那般美麗?尤其是這棟漂亮的建築物——這是她和韓燄的家,更是令人感動……

    她突然有股衝動,想要把眼前這一切的美好留下來。「小亮,我想畫畫。」

    「嗄?」小亮的反應像個白癡。這不能怪她啦,她從來沒見過小姐畫畫……當然,每個人都會畫畫,只是畫出來的東西是鬼畫符,還是藝術品而已,可是,小姐的口氣好像專業級的藝術家,她真的會畫畫嗎?

    其實,夏雲之對於自己突如其來的衝動也很驚訝。她會畫畫嗎?這個問號也在她的腦子裡打轉,在台中,她的房間找不到任何畫具,爸媽也沒提過她有畫畫方面的天份,那她怎麼會想要畫畫?不管了,她還是先上街把畫具買回來。

    「小姐,妳真的會畫畫嗎?」雖然看小姐擺出來的架式像個街頭藝術家,可是多少心存懷疑,她跟著小姐三、四年,不是三、四個月,看小姐畫畫還是頭一遭。

    這個丫頭怎麼這麼囉唆呢?看下去不就知道了嗎?是啊,她自己也在等答案揭曉。

    可是接下來,她完全沒有心思注意這個問題,握著畫筆的手彷彿有自己的想法自然的揮灑,別墅的景色細膩的進入她的畫紙,她專注的想把她看見的「家」呈現出來。

    「小姐真的會畫畫!」這是小亮從頭到尾不斷呢喃的一句話。她太震驚了,小姐不但會畫畫,而且畫得很棒——雖然她對畫畫一竅不通,可是,她就是覺得小姐的程度是那種可以畫畫賺錢的等級。

    「小姐是不是讀美術系?」當初她受僱照顧小姐時,老爺夫人就特別交代,對於小姐的事情不要太過好奇,因為小姐的腦子受了點傷,問太多,小姐想不起來會很難過,因此她一直謹守關上嘴巴拉鏈的員工守則。

    夏雲之搖頭回答不是,她是讀語文方面,精通英語和西班牙語,爸媽說她一生下來,語文方面的能力就特別突出,可是令人不解,這樣的她怎麼會畫畫呢?這也是小亮的疑問,不讀美術系,卻可以畫得這麼好,那小姐豈不是天才?

    「我這種程度哪能稱為天才?只能說,我有那麼一點點畫畫的天份。」

    咦?小亮的注意力被畫紙右下角的記號給吸引住了。「小姐,妳幹麼在這裡畫上兩朵牽牛花?」

    怔怔的看著那兩朵牽牛花,夏雲之困惑的皺著眉。何時畫上這兩朵牽牛花的,她怎麼沒注意到呢?

    深思了一會兒,她不自覺的就脫口而出。「這是我的記號。」

    小亮不懂,問她,「什麼記號?」

    其實,她自己也不太清楚,答案似乎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這到底是什麼含意的記號呢?她完全摸不著頭緒,但是她可以確定一件事情。「我應該很喜歡牽牛花吧。」

    下巴差點掉到地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喜歡這種隨處可見的牽牛花。小姐不但是個怪胎,而且還是經典級的怪胎!」

    搖搖頭,夏雲之認為自己有必要糾正她錯誤的觀念。「正因為隨處可見,那種不畏環境的生命力才會令人動容。」

    小亮也有自己的看法,「若是說到生命力,雜草不是更了不起嗎?」

    我的天啊!這是什麼比較法?她賞給小亮一個白眼,並送上一個結論——「沒有審美觀的丫頭!」

    「我看喜歡牽牛花的人才真的審美觀有問題。」小亮做了一個鬼臉,真是搞不懂,那種像喇叭的花有什麼漂亮。

    她懶得理這個丫頭了,韓燄懂得欣賞她就好了,沒有什麼人比韓燄還要重要,今天晚上,她要把這幅名為「家」的作品當作禮物送給他。

    不過,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呢?總算挨到晚餐時間了,他沒有回來,睡覺時間到了,他也還沒有回來。

    雖然他說過最近很忙,上個禮拜他還飛了趟歐洲,據說是談併購的事情,而且韓氏集團近來有意創辦大學,他這位韓氏集團明年的準總裁,當然更是忙得焦頭爛額,可是好幾天沒看見他了,她好想他喔!

    無論如何,今天晚上她一定要等到他。

    縮在身子守在陽台,盼啊盼啊,十二點了,她的親親老公終於出現了,不過,她不能馬上追出去,因為他要先冼個澡、喝杯茶,處理一點事情才會回房間休息。

    自從他們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之後,這種等待已經變成例行性工作,除非他出差不在台北,而生怕驚擾睡夢中的她,他總是從書房去浴室洗澡,這個男人在很多方面是很細膩的。

    等了又等,過了一個小時,他還是沒有現身,夏雲之失去耐性了。她好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畫作,還是主動出擊比較省事。

    來到書房門口,她習慣觀望一會兒,再躡手躡腳慢慢靠近獵物,不過,經常被嚇到的人是她,今天也不例外,韓燄突然伸手一勾,她跌坐在他的腿上。

    「妳真的是小孩子,這種遊戲妳怎麼老是玩不累?」她一定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他不用抬頭就會知道她出現了?因為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氣,還有喜歡晃過來晃過去,不經意之間就會發出聲音,她可能沒有察覺到,但是耳朵很敏銳的他卻沒有辦法忽略。

    果然,她很不服氣的問他,「你怎麼會發現到我呢?」她已經很努力讓自己變成一隻走路沒有聲音的貓咪。

    韓燄一笑。這是祕密,怎麼可以告訴她呢?如果她知道了,以後他很可能就會少了這一項樂趣,看到她那副以為沒有人發現的樣子真的很好玩。

    他反過來問她,「這麼晚了,妳怎麼還不睡覺呢?」

    「我想等你一起睡覺,你什麼時候睡覺?」她的口氣好急,因為她等太久了,可是太過猴急了,難免教人想入非非。

    捏了捏她的臉頰,他忍不住逗她。

    「妳還真不害臊,哪有女人老是纏著男人上床睡覺?」

    紅色的顏料一刷,夏雲之那張小臉兒變成華盛頓蘋果。好丟臉喔!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是因為……因為……」腦子亂了,舌頭也跟著打結,又不能老實說,真是急死了!

    「因為什麼?」他戲謔的挑了挑眉。她臉紅的模樣還真是可愛。

    「哎呀!不管啦!待會兒你要睡覺的時候就會知道了。」雙手摀住嘴巴,堅決表明自己不說的立場。她好期待他驚喜的表情,怎麼可以現在就漏了口風呢?

    「總而言之,妳就是要我跟妳回房間睡覺。」他的結論換來她嬌嗔的一瞪。

    他幹麼老是扭曲她的意思?

    沒錯,看著他,她就會心癢癢的好想撲過去,可是,她才不會滿腦子都是黃色畫面,關於這一點,他恐怕持反對意見,要她應該去照鏡子,因為她看著他的表情總像是恨不得把他當點心吃了。

    「好啦,今天晚上不工作了,我陪妳回房間睡覺。」

    他幹麼說得這麼曖昧?真是教人難為情!她羞答答的瞪了他一眼,經由更衣間跑回臥室。

    他把東西整理完畢也跟著回到臥室,她立刻興奮的遮上一條絲巾讓他把眼睛遮起來,這種舉動實在是太詭異了,他當然要問她是不是想玩什麼刺激的遊戲。

    對喔,這種狀況確實引人遐想!所以轉眼間她又變成嬌羞的紅櫻桃,逗得他哈哈哈大笑。

    不過,他還是順從的用絲巾把眼睛遮住,等她把藏起來的畫作拿出來,她大聲的宣佈他可以把絲巾拿掉了。

    雙眼重見光明,當那幅畫……不對,更正確的說法是,右下角那個熟悉的記號落入他的視線,他就像被雷電劈中,手上的絲巾滑落在地,他僵硬得有如一尊石膏像。

    「這是我畫的,我們的家。」她知道他受到的驚嚇有多大,他應該作夢也沒想到她有這方面的天份吧,可是,他的臉色卻沉了下來,突然有股不安襲上她心頭。「你不喜歡我的畫嗎?」

    「妳進去過閱讀室對不對?」韓燄激動的抓起夏雲之右手的手腕,眼神狂亂得好像發瘋似的。「我不是說過不能進去那間房間嗎?」

    嚇了一跳,她不知所措的搖搖頭,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她怎麼聽不懂呢? 為什麼突然生這麼大的氣?她做錯什麼事情?

    「妳以為妳是誰?妳以為妳可以取代海晴嗎?不要作白日夢了,海晴是我今生唯一的愛,妳一輩子都別想取代她,一輩子!」他憤怒的甩開她的手,她踉蹌的跌坐在地,他隨即像一陣旋風的衝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她只是想獻寶,怎麼會變成這樣子?他很顯然誤會她,可是到底哪裡出了差錯?她努力從剛剛的狀況找到答案,可是腦子一片混亂,她沒辦法思考,還有……

    伸手摸著左胸,為什麼這裡痛得好像要快死掉的樣子?她會死掉嗎?因為太難受了,所以會死掉嗎?

    搖著頭,不,她還沒告訴他,她愛他,她怎麼可以死掉呢?可是他說,海晴是他唯一的愛,她一輩子都沒辦法取代,如果這麼死掉了,她會不會比較好過?

    不要,痛也好,苦也好,絕望也好,她都要告訴他,她愛他,真的很愛他!

    她絕對沒有想取而代之的念頭,一點點也沒有,只是希望他心裡也有她,這樣太過苛求了嗎?沒錯,她也不是一點貪念都沒有,畢竟她是個平凡的女人,當然想在心愛的男人心裡佔有一席之地,難道這樣錯了嗎?

    最近他對她那麼好,她還幸福得以為自己已經落在他心上,沒想到,她什麼也不是,一個莫名其妙的誤解就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


    @@@@@


    這些天,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的,每天渾渾噩噩的飄過來飄過去,小亮不停的在她耳邊嘮叨,可是,她一句也聽不見,她的世界垮了,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直到無意間來到那個上鎖的房間,韓燄那天的話突然跳進腦海——

    妳進去過閱讀室對不對?我不是說過不能進去那間房間嗎?

    瞬間,她找到這個謎團的線頭了,她的畫讓韓燄誤以為她偷偷進去過這間上鎖的房間,也就是說,這裡有著跟她的畫相同的東西,那是什麼?

    沒錯,她經常站在這裡徘徊,她也對這道門的後面充滿許許多多的猜測,可是自從跟韓燄成為真正的夫妻,她就把這裡忘得一乾二淨了,因為這裡對她不再那麼有吸引力,所以那天韓燄提到閱讀室,她一時之間根本沒有聯想到這裡。

    恨恨的拍了下腦袋瓜,這個腦子的反應真的有夠遲鈍!

    她一定要找到答案,她必須搞清楚問題出在哪裡,可是,她又不是小偷,所以即使用鐵絲在鑰匙孔裡又戳又勾了半天,那道鎖還是緊緊的扣住,偏偏她又不方便請來外面的鎖匠,如果南叔知道她想幹什麼事,大概會跳腳吧。

    既然沒辦法從正門進去,那只好由「後門」著手,可是實際研究過後,她發現想從一樓爬上二樓,除非她先變成壁虎,不過老天爺還是很眷顧她,閱讀室的陽台旁邊有棵大樹,如果她可以爬到樹上,她就不難進入閱讀室了。

    說到爬樹,她只要動用梯子就可以了,可是要動用梯子,那就需要一個幫手,不過,她忘了那位幫手真的很沒出息。

    「小姐,妳不要嚇我好不好?」小亮快要哭出來,雙手顫抖得太嚴重,梯子可能還沒有倒下來,她就先昏倒了。

    「妳不要囉唆了,又不是叫妳爬梯子,幹麼這麼緊張?妳只要抓牢就對了。」因為馬椅梯高度不夠,她只好改用木梯,可是木梯搖搖晃晃,搞得她頭都暈了。

    小亮哀怨的反擊,小姐怎麼可以說得這麼輕鬆呢?瞧她手腳不停的發抖,她連自己都不太牢固了,哪能保證梯子不會倒下來呢?

    夏雲之同意的點點頭,這麼說也對,期待膽小鬼變成衝鋒陷陣的勇士,那還不如把牧羊犬訓練成狼犬,後者的成功機率應該比較高。

    雖然是事實,可是這種話還是教小亮聽了很不是滋味,老爺夫人只是請她照顧好小姐,又不是請她來當勇士。

    「妳的意見真的很多,反正我摔下去,妳會比我還慘。」

    這分明是威脅,可憐的小亮還能說什麼呢?她只能含著淚向小姐發出無言的控訴,還好,在她們一個還沒摔下來,一個還沒昏倒之前,南叔出現了。

    「少奶奶,妳在幹什麼?」他連忙扶住梯子,冷汗已經從額頭冒出來了。少奶奶的花樣怎麼那麼多?她就不能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嗎?

    這種事情還用得著問嗎?她當然是在爬樹,不過,她還是安安份份的回答他。

    「這種事情交給我就可以了。」

    翻了一個白眼,南叔還真愛開玩笑,他爬樹的危險度難道會低於她嗎?況且,他哪需要如此麻煩?直接拿身上那串備用鑰匙開門就好了啊。

    「少奶奶,妳幹麼爬樹?」南叔終於想到這才是問題的重點。

    「我要進去閱讀室。」她滿懷期待的看著他。說不定南叔會看在她這麼辛苦的份上,決定掏出他身上那串鑰匙。

    南叔嚇得臉色發白。這不是公然造反嗎?雙手合十,他苦苦哀求她趕緊下來,如果教少爺知道了,少爺肯定大發雷霆。他根本不知道,韓燄已經大發雷霆了,這種威脅對她不管用了。

    「我想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你不能幫我,那就算了,但是請你不要插手,我今天一定要得到滿意的答案。」如果不拿點雄心壯志出來,南叔很可能不會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沒什麼,就是一些可以欣賞的東西。」這是事實,南叔只是沒有詳加說明,不過,他忘了夏雲之「牛」性堅強,沒有繼續追問是什麼可以欣賞的東西,她不會善罷甘休,面對她的逼供,南叔結結巴巴不知道如何回答,這種情況下還是轉移她的注意力比較好。「少奶奶,妳先下來再說。」

    她搖了搖頭。南叔真是太沒意思了,她是小孩子嗎?她有這麼好騙嗎?如果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她絕不可能下去,因為她很清楚一旦走下這個梯子,他們會用盡一切手段阻止她再爬上來。

    三個人繼續僵持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少爺說不可以讓任何人進去那個地方,但並不沒有交代他不可以說出裡面擺放什麼東西,避重就輕的透露一點應該不算違背少爺的規定。想通這點,南叔終於鬆動金口,「那是一些塗鴉和攝影作品。」

    塗鴉?這就是問題所在嗎?難道她的那幅畫跟那些塗鴉有什麼雷同的地方?

    沒錯,這是唯一的解釋,因為雷同,韓燄誤以為她進去過閱讀室,可是雷同之處究竟是什麼?她必須進去看看才知道。

    毫無疑問,她的要求立刻遭到南叔否決,好吧,南叔有他的立場,他不能違抗韓燄的命令,而她如果因此害南叔去了飯碗,她的心裡也不好過。

    那麼,南叔總可以告訴她,那些到底是什麼樣的塗鴉和攝影作品吧?不過,南叔似乎打定主意封口了,他表示不清楚.推說那個地方平日都是韓燄自己打掃,他沒有機會進去。

    算了,至少她找到關鍵點了,想要化解韓燄的誤解,她總得有個頭緒,可是,如今想見他一面比登天還難,她怎麼跟他說清楚講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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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事情過了那麼多天了,激動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他是不是對她太殘酷了?即使她是故意模仿海晴,那也只是為了討好他,他何必那麼生氣?

    其實他很清楚答案,不知不覺當中,雲之已經跟海晴同時在他心裡並存,他想守護她,不是因為婚姻的束縛,單純是因為他珍愛這個女人。

    這些日子,海晴出現在他腦海的頻率相對變少了,突然之間,雲之又化身為海晴站在他面前,那種愧對海晴的罪惡感頓時湧上心頭,排山倒海的怒氣便落在雲之的身上。

    他明知道夏雲之是夏雲之,王海晴是王海晴,可是,她們兩個總是不經意的重疊,當他在雲之身上看見海晴的影子,他覺得對不起海晴,但是同時又覺得對不起雲之,她全心全意不求回報的為他付出,她不應該是某某人的代替品。

    這時南叔來了電話,得知夏雲之晚餐過後帶小公主出門散步到現在還沒回來,他慌慌張張的離開公司返回家中。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小亮沒有跟著小姐一起出門?」

    「我……小姐……廁所……」小亮根本沒辦法完完整整的把話說完,她已經哭得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再說,因為貪吃拉肚子這種事情也很難啟齒。

    南叔趕緊插嘴解釋,原本他們打算分頭找人,可是外面突然下起大雨,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辦比較好。

    「我開車出去找人,你們留在家裡等消息,或許待會兒她就自己跑回來了,我們隨時保持聯絡。」於是,他急急忙忙的又開車出門。

    車子慢慢沿著他們以往散步的路線行駛,他睜亮眼睛梭巡她和小公主的身影,腦海卻不經意的閃過那一道道畫面——

    他們經過麵包店時,她總會瞪大眼睛的猛流口水,他問她要不要吃,她卻搖搖頭,回答她喜歡的是麵包散發出來的香味;他們經過寵物店時,她會熱情的要小公主跟其他小狗打招呼;看到路邊攤有賣臭豆腐,她會用渴望的目光盯著他,表示因為她父母不准她吃那種食物,她對臭豆腐的味道好奇得要死,曾經他跟岳父岳母的立場一致,她就會上演一齣十八相送的戲碼;有時候,她會突然拉住他的手,叫他別動,然後蹲下來幫他綁鞋帶,不是因為鞋帶鬆了,而是綁得不夠漂亮……

    此時,他看見一處印象更深刻的公車站亭,記得有一回,也是突然下起雨來,他們急忙跑進公車站亭躲雨,剛開始,他們只是靜靜的欣賞雨景,後來,雨轉小,她突然拉著他的手跑到站亭後面,惡作劇的在他唇上親了下,看到他怔住了,她開心的咯咯笑了起來。

    停車,跑下車子,他顧不得是否會淋濕,衝進公車站亭,再繞到後面,終於,他找到她了,她無助的抱著小公主淋雨蹲在地上,那副模樣把他的心都揪住了。

    過了一會兒,小公主率先有了反應,牠汪汪汪的叫了起來,牠的叫聲有著見到「救命恩人」的興奮之情,夏雲之頓時身體一僵,手臂一緊,緩緩的轉過頭,兩人的目光對上了。

    她眼前出現的是幻影嗎?眨了眨眼睛,淚水毫無預警的嘩啦嘩啦撲簌而下。

    「我都還沒有罵妳,妳在哭什麼?」他好想緊緊的將她擁進懷裡。太好了,她平安沒事。

    「我以為再也回不了家了。」走在路上,腦子不停的在想,他對她的誤會如何化解?她一點主意也沒有,又想到他們那麼多天沒見面,兩個人明明近在咫尺,卻是如此遙遠,她越想越難過,他會不會從此跟她劃清界線?

    「笨蛋,妳連回家的路都不認得嗎?」

    她當然認得回家的路,可是,那裡是她的家嗎?他還要她嗎?不過,她的問題終究沒有脫口而出,因為很害怕,萬一他又說出那種令人傷心難過的話,她擔心自己承受不了。

    其實他很清楚那顆小腦袋瓜在想什麼,她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心思,可是,他只是冷冷的走過去牽起她的手,然後低聲說:「我們回家了。」

    她真是個小傻瓜,如果她迷路了不知道怎麼回家,他會帶她回家,不管她身在何處,他一定會找到她,再地無法逃避了,她是他的牽掛,是他這輩子必須守護的女人。

    回到家,泡了一個熱水澡之後,夏雲之灌了一碗米嬸特地為她煮的黑糖薑湯,體內的寒意盡除,身體暖呼呼的好舒服喔,可是,韓燄的臉色卻教她坐立難安。

    「對不起!」這三個字她已經說很多遍了,可是他看起來還是很生氣的樣子,她又不是故意惹出這樣的事情,他何必那麼生氣呢?她好想直接跳上床,躲進被子裡,不過這麼一來,他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會更生氣吧。

    「我只是想帶小公主出去散步一會兒就回來,沒想到突然下大雨。」結果衝進那個公車站亭就想到她曾經跟韓燄進去躲雨過,甚至她還在站亭後面偷親了他,也才會抱著小公主越想越傷心,忍不住哭了出來。

    「以後,晚餐過後就不准出門。」雖然她完好如初的近在眼前,他的身體還是微微的顫抖著,情緒沒辦法完全平靜下來。他很生氣,但,是在跟自己生氣,他幹麼為了自己內心的混亂、掙扎冷落她?如果她出了什麼意外,他怎麼辦?他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失去她。

    「你不要生氣,以後我出門一定帶手機,這種事情絕不會再發生了。」

    「我再說一次,以後沒有人陪妳,晚餐過後就不准出門。」

    緊抿著嘴,她可憐兮兮的瞅著他,好像他此刻正在剝奪她的人生自由,不過,他還是無動於衷,很堅定的表示,她老是把大家搞得雞飛狗跳,如果不約束她,這種事情還會經常上演。

    她很委屈,強調她又不是故意讓大家不得安寧,平平靜靜的過日子是她的夢想。

    對此,他挑了挑眉,「是嗎?如果妳不來招惹我,妳的日子保證天下太平。」

    「你是我心愛的男人,我怎麼可能不去招惹你?」雖然她說得很小聲,但是他聽得清清楚楚,他覺得自己的心被電到了,酥酥麻麻,有點甜蜜,有點飄飄然。

    拉了拉他的衣服,她討好的對著他咧嘴笑。「你不要再生氣了,你生氣,我就會很難過,沒辦法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已經發現她消瘦不少,他覺得好心疼,這個女人真是笨得無藥可救。「如果妳不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我會更生氣。」

    撇了撇嘴,她很不服氣的反擊,「你不生氣,不就沒事了嗎?哪有反過來要求我的道理?」

    他板起面孔回敬她,「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如果妳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我不會原諒妳。」

    她聞言一怔,唇色隨即緩緩上揚。原來他是在關心她!而他一見到她甜美的笑容,久違的笑容也重新回到他臉上。

    他們之間的氣氛又回到過去,她趕緊逮著機會把事情解釋清楚。「我沒有進去那間閱讀室。」

    「這件事情算了,可是,我不希望以後再發生這種事情,妳是妳,不需要把自己變成其他人。」他可以理解她的行為,但是依然不認同。

    「我承認,我對那間閱讀室確實很好奇,如果我手上有鑰匙,我一定會偷偷溜進去,可是我又沒有鑰匙可以開門,我怎麼進去?我發誓,我真的沒有踏進那裡一步。」她連忙舉起手。一隻好像太少了,再來一隻,這樣夠慎重了吧。

    沒錯,她確實沒有進去過那間閱讀室,這是她的眼睛透露出來的訊息,如果她沒有說謊,那兩朵相同的牽牛花記號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南叔身上有家裡所有的備份鑰匙,可是他的鑰匙從來不離身,我絕對沒有機會拿到,你不相信可以問他。」她想,南叔大概猜到她覬覦他身上的那串鑰匙,所以才會把它當成命根子似的隨身攜帶。

    「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是我的錯,我應該查證。」是啊,南叔是個責任感很重的人,尤其曾經犯了錯,他恐怕連洗澡都會帶著鑰匙,至於另外一副鑰匙在他自己身上,他是隨身放在公事包裡,而米嬸只擁有進出別墅的鑰匙,雲之確實無法拿到鑰匙進入閱讀室。

    當然,他心裡還是很困惑,如果她沒有看過閱讀室的塗鴉,她的畫上怎麼可能出現相同的記號?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兩個完全不同,卻又如此相同的人嗎?

    「你相信我嗎?」

    點了點頭,他相信她,因為他知道,她很在意他對她的相信與否,他帶給她的傷痛已經很多,他不忍心再令她傷心難過了。

    「你不會再跟我生氣了對不對?」

    「我生氣,妳不要理我就好,就當我在鬧彆扭,過幾天就沒事了。」他不能保證這種情況不會再發生,海晴是他永遠無法割捨的記憶,他又揮不去海晴在她身上的影子,她和海晴會不停的在他心裡交戰,至少短時間,這個現象很難改變,不管他的心偏向她們哪一個,他都覺得對不起另外一個,這場爭戰何時可以得到平衡,他也沒有答案。

    「你說你不會鬧彆扭。」她把他的話記得很清楚。

    「哪有人不會鬧彆扭?妳不要理我就對了。」

    搖搖頭,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然後輕輕柔柔的、小小聲的表示,她沒辦法不理他,對她而言,他是她的全世界,他的喜怒哀樂決定她的喜怒哀樂。

    因為她的癡傻,他震撼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她讓他想起過去的自己,他對海晴不也是如此癡傻嗎?也許,正因為她像海晴,又像他,她才能夠走進他緊緊封鎖的心。

    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她又嬌羞的低下頭來。「我愛你,真的真的很愛你,如果你生氣不理我,我會很難過很難過。」

    無聲一嘆,他伸手將她勾進懷裡。這個女人徹徹底底打敗他了,他怎麼可以不愛她呢?只是,他還不清楚自己對她的感情摻雜多少海晴的影子。

    終於回到他的懷抱,她熱情的主動獻上柔軟的紅唇,從這裡到那裡,他整張俊臉都被她的口水攻陷了,她要用行動讓他知道,她有多愛多愛他,最後兩個人從沙發上跌到地板上。

    這段時間的分離讓他們的慾望來得又急又猛,他們甚至等不及回到床上就熱烈狂野的結為一體,從這邊滾到那邊,再從那邊滾到這裡,他時而在上、時而在下,他的汗水滴落在她纖柔的嬌軀上,她的香汗也滴落在他精悍的軀體上,他的陽剛一次又一次的在她柔嫩的花谷撞擊,她的嬌吟附和他的低吼,此時此刻他們的四周全是燦爛的星光。

    當高潮來臨的那一刻,他溫柔的呼喊她的名字,深深的震撼,她流下眼淚,這是充滿喜悅的眼淚,她知道自己又往前跨進了一大步。


    @@@@@


    夏雲之早上醒過來,看見韓燄那張大待寫的俊臉近在眼前。這是不是在作夢?狠狠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臉,會痛,再揉揉眼睛,瞧仔細一點,沒錯,她真的看見韓燄。

    雖然兩個人睡同一張床有好一段日子了,可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早她一步起床,當她醒過來時,旁邊的床位總是空的,她從來沒機會跟他一起迎接晨曦,這對她來說始終有種失落感,今天,她終於可以看見他熟睡的臉龐,他真是帥得不像話!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長得這麼帥、這麼迷人呢?好想一口把他吃進肚子……

    天啊!她怎麼老是想對他亂七八糟呢?這不能怪她,都是他啦!幹麼長得這麼秀色可餐?

    拍了拍臉頰,她要振作一點,腦子放乾淨一點,可是,怎麼辦?她真的是無藥可救了,她好愛好愛他,愛到不能不懷疑自己的腦子出了什麼問題,怎麼可以這麼愛一個人?如果失去他,她一定活不下去。

    眼前的這一幕,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到,好想永遠把這幅美麗的畫面留下來……

    不行,他們兩個和好還不到半個月,如果她把他的睡容畫下來,他會不會又生氣了?雖然她到現在還想不明白,她的畫和閱讀室的塗鴉究竟有多麼雷同,不過直覺告訴她,不管她畫什麼,他生氣的機率都很大。

    可是,如果她在他醒過來之前結束作畫,她不就可以一直擁有這一刻嗎?

    瞥了眼時間,五點半了,他不會這麼早起床吧?不管了,她豁出去了,瞧他睡得這麼沉,她應該有時間偷偷畫下來。

    躡手躡腳的取來紙和筆,她在床邊的地板上挑了個視線不錯的位置坐下來,一筆一畫,細細的將他沉睡的容顏留在紙上。

    「妳在忙什麼?」韓燄的聲音帶著剛甦醒的慵懶。

    驚慌的把手上的畫藏到身後,夏雲之不自在的抬起頭來,韓燄還躺在床上,顯然還沒有察覺到她在做什麼。

    「妳是不是做什麼壞事?」他的聲音帶著笑意。這個女人真的不能做虧心事,她臉上的表情正在說:對不起,請原諒我,我知道錯了。

    「沒有,我只是隨便寫點東西。」眼睛東飄飄西飄飄,就是不敢直視他。

    「如果我是妳,我不會做這種無謂的動作,妳根本藏不住祕密,難道妳不知道嗎?」他沒見過像她這麼不擅長說謊的人。

    「我應該有權利保有自己的祕密吧。」這種苦頭嚐過一次就好,她可不想再自找麻煩。

    他一時語塞,她開心的咯咯笑。她總算佔上風了吧!

    不過,他怎麼可能就此打退堂鼓呢?伸出手,他陰森森的一笑,威脅她把東西交出來,要不然,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可是,她還是很堅持的搖搖頭,屁股往後退了幾公分,除非他使用武力,否則休想叫她投降。

    這顯然是太小看他了,他多得是方法對付她,哪需要使用武力?

    雙手交叉胸前,他氣定神閒的說:「我數到十,如果妳不把東西交出來,原本計劃今天出去的踏青,就取消哦。」

    兩眼閃閃發亮,她興奮得快要跳起來了。「我們今天要出去玩?」

    「這是原來的計劃,可是妳的祕密不是比較重要嗎?人不能太貪心,兩者之中只能取一樣,妳做個決定吧。」

    抿嘴,皺眉,她陷入左右為難的掙扎,他不慌不忙的在一旁搧風點火,「不急,反正一天有二十四小時,妳可以慢慢考慮……不對,這會兒已經過了六個多小時,剩下不到十八個小時,如果再扣掉刷牙洗澡,出門前的準備工作,最多剩下十七個小時,妳仔細想清楚,別忘了時間很寶貴就可以了。」

    沒錯,她沒有時間浪費了,難得他主動提及出外踏青,她當然不能錯過。「你保證看了以後不會生氣。」

    點了點頭,他再次把手伸了出來,她遲疑了一會兒,終於怯怯的把藏在身後的畫交出來,心跳因為緊張開始加速。

    第一眼就看見右下角的記號了,可是畢竟沒有上一回來得震驚,當然,這種感覺還是很奇怪,對他而言,這應該是屬於海晴的記號,雖然他從來沒有問過海晴,為什麼她在每一張塗鴉的右下角做了這個記號。

    海晴生長的慈惠育幼院,圍牆上都是牽牛花,因此他很自然的認定,她的這個習慣是因為育幼院的關係,那雲之又是為什麼?

    「我畫得不好嗎?」雖然他沒生氣,但是他的表情還是教她很不安。

    細細品味她的畫,雖然他在沉睡當中,但是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溫柔又陽剛的男人,這是她眼中的他嗎?她把他看得太過美好了,簡直無可挑剔。

    「為什麼妳會在右下角畫了兩朵牽牛花?」這一點始終教他百思不得其解,前幾天南叔向他請罪,因為她企圖爬樹闖進閱讀室,南叔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不小小的滿足她對閱讀室的好奇心,不過,這更可以證明她不是故意模仿海晴。

    「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畫完了,就會不自覺的想在那裡留下屬於自己的記號,我想,大概是因為我很像平凡的牽牛花,可是一朵牽牛花太孤單了,還是成雙成對比較幸福,有問題嗎?」她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小一亮提及這個問題時,儘管她的理由冠冕堂皇,其實她腦子裡全是問號,充滿生命力的事物處處可得,為什麼獨獨挑上牽牛花?台中的家各式各樣的花都有,就是不見牽牛花的影子,如果她真的那麼喜歡牽牛花,怎麼沒有弄一座牽牛花的花架呢?可是很奇怪,雖然很困惑,她卻覺得自己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理所當然。

    「不是,我只是覺得很奇怪,我跟妳的看法不同,牽牛花不太適合妳。」

    「我適合什麼?」她很想知道他對她的感覺。

    「白色蕾絲花。」

    唇色下垂,肩膀垮下來,她不喜歡蕾絲花,他問她為什麼不喜歡蕾絲花,她說因為蕾絲花雖然細緻柔美,但是有個缺點,小白花很容易因老化或碰撞而掉落,感覺上就是很脆弱,這怎麼會像她呢?她很堅強。

    他不願意一直將她跟海晴做比較,可是她們真的像極了,明明很脆弱,卻老是認為自己很堅強,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包括兩個人都很會畫畫……

    再一次低頭看著手上的畫,她對他的愛意在這張畫上一覽無遺。「這張畫給我好嗎?」

    真是不敢相信,他竟然主動向她要了這張畫!「我還以為你不喜歡。」

    「我怎麼會不喜歡呢?妳把我畫成帥哥,我很滿意,不過,眼睛沒有張開,這倒是有一點可惜。」

    因為他在睡覺,眼睛當然沒張開,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再確認一次,「你真的喜歡嗎?」

    是,他拍胸口保證,他真的真的很喜歡,他一定會好好珍惜。

    這下子她總算鬆口氣了,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直線。真是太好了,他沒有生氣,而且很喜歡她的畫,她很慶幸自己的直覺失靈了,但願他們的未來也可以從此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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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31 02:18 AM|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開鎖走進閱讀室,韓燄眷戀的細細品味牆上的塗鴉和攝影作品。他多久沒有進來這裡了?一個月嗎?好像更久了,久到他都覺得自己對不起海晴,如果海晴知道他愛上別的女人,可會原諒他?

    應該會吧,她就是這麼善良的女人,當她決定放手時,她就給了他自由去愛、自由去恨的權利,更何況,她再也沒辦法陪在他身邊了,她當然希望有個人可以代替她愛他、守護他。

    其實問題出現在自己身上,他一直無法捨棄海晴,即使她已經變成一抔土了。

    他把手上的畫擺在一幅塗鴉旁邊,兩相比較,右下角的記號真的是一模一樣,如果真要雞蛋裡挑骨頭,找出兩者的差異性,那就是大小,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出自於同一個人的手,每一次畫出來的比例也不見得相同。

    這真的人不可思議,怎麼會有人擁有這種相同的習慣?

    拉開通往陽台那片落地窗的窗簾,再把落地窗完完全全敞開,外面的風順暢的湧入屋內,原本沉重的氣息瞬間散去,他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

    踏進陽台,他就聽見一樓草皮上的嬉笑聲,雲之和小公主正在玩追球大戰,這兩個傢伙真是一對寶,一顆球就可以讓她們樂成這個樣子。

    這時,夏雲之也發現韓燄了,她對他揮了揮手,他回以她寵愛的笑容。

    「小姐,妳發現了嗎?」小亮突然迸出來的一句話還真教人摸不著頭緒。對她來說,這不重要,她只想讓這對姊妹暫時休息一下,玩了一個早上,她都看累了,這對姊妹還興致高昂,真是敗給她們了!

    前面飄著一大堆問號,她應該發現什麼?她的反應馬上招來小亮的白眼。小姐真的很遲鈍,姑爺此刻所在的那間房間正是平日上鎖的閱讀室。

     「小姐,妳不是對那間閱讀室很好奇嗎?這正是個好機會,妳找個藉口進去找姑爺,就可以看見藏在裡面的東西啊。」

    昏倒了,她不客氣的癱在草皮上。這是什麼爛主意?這種情況就像小偷要光顧某戶人家,還先挑選主人在家的日子,不但如此,還要堂而皇之的告訴主人,你家很漂亮,我進來瞧瞧……對於這種小偷,基本上只有一個結論——瘋子!

     「小姐的行為從來不能用常理來思考,這種事對小姐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其實她膽敢提出這樣的建議,那是因為最近小姐和姑爺的感情好好,假日,姑爺也會待在家裡陪小姐,兩個人常常甜蜜的窩在書房看書,如果小姐誤闖那間閱讀室,姑爺應該不會生氣。

    是啊,她連一層樓的高度都可以奮不顧身的往上爬,找個藉口闖進去也不足為奇,可是她不能這麼做。

    她和韓燄的關係正在進步當中,前些天她隨口問了南叔一句——那間閱讀室的塗鴉和攝影作品是不是出自於那位海晴小姐?因為她仔細想過,如果只是一般的塗鴉和攝影作品,韓燄不至於這麼大驚小怪。

    南叔沒有回答,但是他的表情已經告訴她答案了。

    既然這間閱讀室是屬於海晴小姐,她不想窺探了,除非他願意跟她分享,否則就讓他保有那一塊最深刻的角落吧。

    因為失去許許多多過去的記憶,她更深刻的感受到,不管是痛苦的還是快樂的記憶,都是屬於自己的一部份,別人不應該剝奪。

    當然,如果問她自己,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那怎麼可能,面對那位海晴小姐,她當然會心痛,可是那種心痛又充滿憐憫,畢竟,比起死去的她,自己才是真正幸福的人,即使必須承受些許的殘缺,她還是要開開心心的包容人生的波濤和起伏。

    「小姐,現在妳想改變主意也來不及了,姑爺出來了。」

    連忙坐起身,她看到韓燄走下門廊前面的台階,立刻跳了起來,她眼巴巴的跑了過去。「你忙完了嗎?」

    點了點頭,他溫柔的整理她紊亂的頭髮,叫她去洗個澡,換件乾淨的衣服,他要帶她出去用餐,這下子她變成白癡了,傻呼呼的瞪著他,好像他剛剛宣佈的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因為他不曾帶她出去外面的餐廳吃過飯。

    見到她的反應,他頓覺心疼不已,他對她的態度真的很糟糕,不過剛剛在閱讀室時,他下了一個決定,從現在開始他要學習為她展開新人生。

    這算是他們第一次的正式約會,連小公主這個小電燈泡都得乖乖留在家裡不准跟。

    他們享用一頓精緻美味的法式料理,她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子一樣興奮的東張西望,每一樣東西在她眼中都很新奇,他取笑她是《紅樓夢》裡的劉姥姥,教人瞧見了,還以為她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完全不像是醫生世家的千金小姐。

    沒錯,至少她生病之後,她不曾來過這種地方,因為父母為了保護她,這種人多容易傳染病毒的公共場所根本不允許她踏進來一步。

    用過午餐,他隨後帶著她來到河濱公園,接下來他要說的話,才是他帶她出來最主要的目的。

    「雲之,我想告訴妳一個故事。」

    「你……你說,我會很認真聽。」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原本隨意的坐姿變得又直又挺,她已經感覺到那個即將呈現眼前的故事,就是他和海晴小姐的故事,也是她早就渴望傾聽的故事。

    「我的祕書因為突然摔傷腳,沒辦法陪我出席一場外國朋友的私人宴會,我因此認識她的學妹王海晴……」故事就是這樣子開始,從他們相遇,他一見鍾情的迷戀她,瘋狂的對她展開追逐,她終於被他打動的跟他相愛,她是他的情婦,卻是他最愛的人,可是最後,他們卻在爺爺的介入下導致分離,他們愛得刻骨銘心,卻也痛得刻骨銘心,老天爺很殘忍,既然教他們相遇,又為何教他們天人永隔?

    如果問他,一開始就知道要面臨這樣的悲劇,他還要愛她嗎?是的,愛上她,他無怨無悔,即使他因此必須承受刺骨的痛楚,他還是認為這是生命當中最美、最值得珍藏的故事。

    她的淚水隨著他的故事越飆越凶,緊咬著下唇,她不讓自己哭泣的聲音打斷他的故事,因為她終於認清楚一件事情,這是她今生今世都沒辦法介入的故事,他們的癡戀情狂連她都感動了,她怎麼可能妄想當他們的「第三者」?

    「妳在哭什麼?」他用手指輕柔的幫她擦掉眼淚,剛剛結婚的時候,他曾經懷疑她是那種從來沒哭過的人,最近才發現,她是個愛哭鬼,其實她的淚腺很發達,她可以因為書裡面的一句話就哭得淅瀝嘩啦,問她幹麼哭得那麼傷心,她會回答,因為她很感動她很想哭。

    擤了擤鼻涕,她真的很自責。「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的關係,你們也不會分開。」

    「這不是妳的錯,命運的安排往往不是我們自己可以控制的,雖然我沒辦法豁達的接受海晴走出我的生命,但是對我而言,妳的出現絕非錯誤。」他相信海晴不會把生命的結束怪罪到任何人身上,沒有一個人必須為他人的生死負起責任。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當初他不是畏於對婚姻許下承諾,或者,如果當初海晴選擇留在他身邊一起面對種種難關,他們的故事也許不會以那種方式收場。

    「你真的不會討厭我?」

    他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真是個傻瓜,如果討厭妳,我就沒有辦法容忍自己碰妳了,基本上,我是個很潔癖、很龜毛的男人。」

    聞言,她心花怒放的笑了,她立刻撲過去抱著他又親又舔,說真的,她比小公主更像小狗,難怪她可以跟小公主湊在一塊。

    她調皮的在他耳邊說:「如果我們現在在家裡,我一定會把你壓在地上。」

    「妳這個女人真是糟糕,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他故作傷腦筋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其實他並不在意他們變成人家竊竊私語的目標。

    這是她跟海晴最不一樣的地方,海晴關心旁人的目光,她的眼中只有他,海晴對他的愛有著身份和背景上的壓抑,她對他的愛是不顧一切的往前衝。

    吐了吐舌頭,夏雲之對四周好奇的目光回以燦爛的笑容,她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很幸福很幸福。

    「走吧,我們接下來要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他沒有回答她,而是直接帶著她來到目的地——家中那間上鎖的閱讀室。

    嚇了一跳,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帶她來這裡,他說,他再也不想對她隱瞞任何事情了,他要她仔細看看牆上那些塗鴉。

    她看到第一張就無法動彈了,這一次她受到的驚嚇更大。我的天啊!難怪他會一口咬定她進來過這個地方,她們兩個竟然用了一模一樣的記號,連牽牛花展現出來的姿態都相同……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第一眼看到妳的畫,我跟妳現在一樣震驚,如果妳不是見過海晴的塗鴉,妳怎麼可能留下相同的記號?我真的沒想到,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巧合,因此跟妳發了一頓大脾氣,妳不會怪我吧?」

    她搖搖頭。當然不會,如果是她,她的反應大概也差不了多少,可是,如果仔細品味她們兩個的作品,就不難發現海晴小姐畫畫的風格跟她完全不一樣,有種孤寂、冷漠的味道。

    「我想,這是因為海晴是個孤兒的關係吧。」

    她真的是令他驚訝,這些塗鴉他看了無數遍,可是,他從來沒有這麼精確領悟到海晴從畫中透露出來的訊息。比起他,她似乎更了解海晴。

    胸口頓覺一緊,她就像打開的水龍頭,嘩啦嘩啦的就哭出來了。

    見狀,他嚇了一跳,連忙問:「怎麼又哭了?」

    她搖頭道:「不知道,就是想哭,然後就哭出來了。」

    「我發現妳是個愛哭鬼。」他又陷入回憶了。他對海晴也曾經說過相同的話,不過,他已經慢慢適應她們的相似了,不會再像以前那麼慌亂,受到打擊。

    「有什麼關係,反正眼淚又不用錢,你就讓我好好的大哭一場。」

    他聞言失聲一笑。她的反應總是教他嘖嘖稱奇。

    算了,應該言歸正傳了,他帶她進入這裡有個更重要的目的。「我不想騙妳,海晴會永遠活在我心裡,我會一輩子思念她。」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只要可以待在你身邊就很滿足了,當然,如果你的心裡有個小小的角落可以給我,那更好。」她還是誠實一點,不要表現得太過大方,要不然,他真的會以為她一點都不在乎。

    低聲罵了她一句傻瓜,他不再掩飾她對他的重要性。「對我來說,妳和海晴在我心裡的地位是一樣的。」

    瞳孔放大,她激動的張著嘴巴,可是一句話也吐不出來。她不知道說什麼,因為太不可思議了,就像發生在她和海晴小姐身上的雷同,這是真的嗎?

    「夏雲之,謝謝妳願意成為我的妻子,我愛妳。」當她這麼不計較的愛他,他怎麼還可以畏畏縮縮的吝於付出呢?

    怔了下,默默數了三聲,他並沒有收回剛剛說出來的話,這就表示他不是隨便說說,她可以放心的撲過去抱住他,當然,她不忘在他臉上留下口水。

    唇色微微上揚,她的反應總是讓他又好笑又傷腦筋,不過,這就是她可愛的地方,天真熱情,直率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她慌慌張張從他身上跳了下來,拉開距離,保持安全,他稀奇的對她挑了挑眉。她怎麼這麼快就收手呢?

    她環視了牆上那些塗鴉和攝影作品一眼,才開口,「這裡是屬於海晴小姐的,我不應該侵犯她的地方。」

    「海晴會祝福我們。」不過,他還是拉著她的手走到陽台,再一次輕柔的跟她說了聲謝謝,她告訴他,這句謝謝應該是她送給他,聽了他的故事之後,她完全明白了,他願意打開自己的心接納她,這並不是很容易跨出來的一步。

    「如果以後我又突然鬧彆扭,拿海晴惹妳傷心,妳可不能生氣喔。」雖然他已經可以把她和海晴分清楚了,可是她們兩個畢竟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不經意之間搞錯了,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會,我夏雲之可是大鼻子大眼睛,怎麼會生氣呢?」說完,她忍不住噗哧一笑,因為她想到自己的眼睛和鼻子變得超級大,那豈不是變成怪物?

    得知她的想法,他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腦袋瓜。她腦子裡裝的東西真的很令人好奇。

    吐了吐舌頭,她撒嬌的抱著他的腰,用腦袋瓜在他胸前磨蹭。

    他伸手將她緊緊抱住,什麼話也不說,不管說多少遍的謝謝,都不足以表達他內心的感激,因為有她,他真的幸福!


    @@@@@


    雖然天氣越來越冷了,韓燄和夏雲之還是喜歡在夜深人靜時窩在門廊前的台階上看星星,寒風吹得他們面頰冷冰冰的,可是心卻熱呼呼的,其實他們的目的不是看星星,而且夜空也沒什麼星星可以觀看,他們是為了談情說愛。

    他們的開始是起於小時候的婚約,見面沒多久就步入禮堂,他們根本沒有機會談情說愛,這對她來說當然是個遺憾。

    儘管他們無法回到過去重新開始,但他至少可以補償她,因此他們就有了睡前這段談情說愛的時間,此時大夥都睡著了,連小公主也只想窩在床下睡覺,他們不用擔心哪個不識相的傢伙跑來當電燈泡。

    照理這麼冷的天氣,他們應該聰明的窩在房間談情說愛,那兒絕對不需要把自己包成粽子,可是,這麼一來就沒意思了。

    「看到妳這個樣子,人家還以為妳要去登山。」她的裝備讓他啼笑皆非,毛線帽、手套、大雪衣、靴子——這不是全副武裝了嗎?別墅為了造景的關係,刻意使用了些暗黃的燈光,所以這裡的溫度不是那麼冷。

    「你看過登山的人穿洋裝嗎?」雖然這種天氣不適合穿洋裝,可是既然是兩人的約會時間,她不想把自己搞得好像上戰場似的,穿上漂亮的洋裝比較符合此刻浪漫的氣氛。

    「雖然是約會,妳也用不著特別穿上洋裝。」沒錯,他是很喜歡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可是萬一她因此著涼了,他會更心疼。

    「我不想醜醜的站在你身邊。」他實在是太師、太迷人了,看著他,她就好想黏上去,她當然要把自己打扮得像樣一點才配得上他。

    伸手遮住他的臉,他一副傷腦筋的嘆了聲氣,她不解的問他怎麼了,他哭笑不得的說又來了。

    什麼又來了?他幹麼說這種教人聽不懂的話?她懊惱的拉開他的手,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妳真的不知道,妳老是用那種恨不得把我脫光光的表情看著我嗎?」

    嬌羞的紅了臉,這真的令人難為情,不過——「這怎麼可以怪我呢?誰教你長得這麼秀色可餐,害我不經意的就會想入非非,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變成色女,你怎麼可以指責我用好色的眼光看你呢?」

    他真是敗給她了,這種話也只有她可以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燄,你怎麼可以這麼帥,這麼令人著迷呢?」她嬌滴滴的拉了拉他的衣袖,看起來就是一副心懷不軌的樣子。

    他只送給她四個字——謝謝指教,當她用這種嗲聲嗲氣的聲音跟他說話,他就知道她要上演哪一齣戲了。

    「燄,有件事我恨好奇,我想嘗試看看,你會答應我吧?」眼睛眨啊眨,她努力化身為風情萬種的狐狸精,可惜衣服包得大多了,那樣子反而變得有些滑稽,不過,她還是拚命的賣弄風騷,沒辦法,為達目的,總要有所犧牲奉獻。

    板起面孔搖了搖頭,他堅決反對她大腦裡想的那件事情。

    「你好小氣,你都還不知道什麼事情,至少,你應該先問我什麼事情啊。」

    這種事情哪需要他開口問?她的表情已經說得一清二楚了,何況每逢一個禮拜就來一次,他怎麼可能還看不出來她在打什麼歪主意?

    聽了他的回答,夏雲之真是不服氣,她要他說說看,現在她在打什麼歪主意?

    她敢問,他還不敢說,因為她腦海裡的畫面太情色了,他擔心說著說著就流鼻血了。

    天氣這麼冷,她的臉還可以紅得像撲了腮紅,可見那個畫面真的很情色、很令人噴鼻血,不過,他真的知道嗎?她半信半疑,沒錯,她這張臉確實藏不住心事,可是,真的有那麼誇張嗎?「你怎麼會知道我在想什麼?」

    「妳最近看了一大堆夫妻之樂的書,我怎麼會不知道?」為了陪伴她,他週末假日都會待在家裡,有些工作難免會帶回家中,當他待在書房工作,她也堅持跟在一旁,此時除了看書打發時間,她還能幹什麼?

    其實她是個愛看書的人,可是現在她一心一意想增加夫妻之間的樂趣,她當然就利用這個時間加強那一方面的知識。

    吐了吐舌頭,她嘀咕的說:「哪有看一大堆?我只是看了幾本。」

    是嗎?韓燄雙手合十感謝老天爺。還好她只是看了幾本,要不然,他豈不是要天天流鼻血?

    他的反應立刻換來她嬌嗔的一瞪。他幹麼把她想得好像色慾薰心?不過,她嘿嘿嘿的傻笑,他真的很了解她,真是怪不好意思,可是,她不會因為不好意思的就打退堂鼓,她無比嬌媚的對他比出一根手指,這個意思是——一次就好。

    「不行,妳想害我們兩個得重感冒嗎?」別看他一副義正詞嚴的樣子,事實上他對她腦海裡的畫面也是很感興趣,那一定是很刺激的事情,他怎麼會不好奇那是什麼滋味?可是,除非是發瘋了,他絕不能在這種寒冷的十二月天陪她瘋狂起舞。

    「我們又不需要脫衣服,怎麼會得到重感冒呢?」瞧她說得好像經驗很豐富的樣子,那些誘導人家「犯罪」的書籍真的可以讓人喪失理智。

    清了清嗓子,他不自在的說:「夫妻之樂在閨房之樂,這裡又不是閨房,妳就別再胡思亂想了。」他忍不住用手指推了下她的腦袋瓜。真搞不懂,她這顆頭顱裡怎麼有這麼多花樣呢?

    撇了撇嘴,她的腦子就是不聽使喚,她能怎麼辦?雙手合十,她擺出苦苦哀求的姿態,人生應該勇於嘗試,一次就好了,他還是堅定的搖頭,可是心裡卻在動搖,因為她剛剛說了一句不脫衣服,這實在很容易讓人家變得心癢癢的。

    卸下手上的裝備,她不安份的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等一下,嚴正聲明,這絕對不是在挑逗他,她是在取暖。

    「你知道嗎?冰淇淋就是要冬天吃才會刺激,如果是夏天,那只能止渴,根本嚐不出冰淇淋真正的美味了。所以說,人一定要有冒險犯難的精神,人生才會活得精采。」她真的好佩服自己,瞧她說得多有道理,如果不知道前因後果的人,還以她在論述什麼人生哲學。

    雖然知道她話中透露的訊息是什麼,他絕對不能贊同,可是,她說得實在是太有道理了,而且她那雙作亂的手實在是太迷人了,害他嗓子清了半晌,就是說不出一句話反擊……

    不行了,身體變得軟綿綿,白旗正在向他揮舞,總算從喉嚨擠出來的聲音也變得低沉沙啞,更要命的是,他竟然問她到底想怎麼樣,這根本是附和她的意思,她得意的笑了,回答說這裡太明目張膽,不過樹下保證夠隱密。

    沒錯,這真是太有道理了,因此他們就這麼自然而然的轉移到那棵最大的樹木下,也就是靠近閱讀室旁邊的那棵大樹。

    「啊……啊……」不到一分鐘,兩個人就變成一團烈火了,雖然沒有脫衣服,兩個人卻愛得驚天動地,還好屋內的隔音設備很好,別墅的範圍又夠大,要不然,明天這附近肯定會有這樣的閒言閒語跑出來——你們有沒有聽到昨天三更半夜的叫聲?太誇張了,叫得那麼久,難道是在放色情錄影帶嗎?那也小聲一點,都不會害臊,到底是哪家的人?

    隔天——

    「小姐,妳和姑爺到底在搞什麼?昨天還好端端的,怎麼今天兩個人都得了重感冒?」小亮的目光不時在夏雲之和韓燄之間來回穿梭。這兩個人看起來實在是太詭異了,他們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做錯事的人當然要安份一點,夏雲之楚楚可憐的把小亮送來的藥乖乖吞進去,這藥真是噁心得教人難以下嚥,不過有什麼辦法,昨晚是她吵著要冒險犯難,這會兒當然要付出代價,可是,她一點也不後悔,這是畢生難忘的經歷。偷偷瞄了眼刻意跟她保持距離的韓燄,她竊竊一笑,他的情緒大概還深陷在昨晚的情色風暴當中吧。

    韓燄悄悄回瞪她一眼,暗示她不要一直對他亂放電。沒錯,他還無法從昨晚驚心動魄的情慾漩渦恢復正常,這個女人只要稍微誘惑一下,他會立刻撲過去。其實他還算是幸運了,今天是週末,他用不著進辦公室,否則因為生病請假,這個話題肯定會被大夥拿出來討論個三天以上,原來強人也會因為吹風著涼。

    「小姐和姑爺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事情?」這個問題小亮整整問了一天,當然,她始終沒有得到答案,這只能怪她自己的腦子太不聰明了,要不然成天跟在夏雲之的身邊,她早就該猜到發生什麼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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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31 02:18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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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日子過得真快,轉眼間過年快到了,夏雲之也勤奮的戴起口罩,投入掃除的工作中,雖然家裡請了清潔人員負責打掃,每週一次,可是閱讀室是韓燄的祕密花園——這是她幫閱讀室取的名字,清潔人員當然不方便進入打掃。

    其實,韓燄已經把這個祕密花園的門鎖撤掉,換成在門上懸掛一塊「非請勿入」的牌子,他不再介意別人進入這個地方,但是也不喜歡人家任意出入,這是屬於海晴的地方,是他對海晴最深的思念,因此沒有得到他的許可,還是不可以隨意踏進一步。

    後來她才知道,這裡的清潔工作不是南叔負責,而是韓燄自己來,可是因為年終到了,韓燄忙著交接的工作,他這位即將上任的韓氏集團總裁連週末假日都沒辦法休息,因此她就自告奮勇接下這裡的打掃工作。

    她對打掃真的不太在行,於是請求韓燄讓小亮當她的助手,韓燄早就領教過她亂丟東西的習慣,當然答應她的請求,不然,難保她不會把這裡越弄越糟。

    自從那一次韓燄介紹這個地方給她之後,她就不曾走進這裡,倒不是因為他不准她進來,而是這裡帶給她一股濃濃的感傷,也許是站在這個地方,她就會想到充滿悲傷的海晴。

    雖然韓燄說,海晴的離去並不是她的錯,但是她總覺得對不起她。

    「小亮,妳是進來幫忙打掃,不要隨便亂看。」如果可以,她真想用一條鍊子圈住小亮的脖子,瞧她那副德行,好像緝私大,這裡聞聞,那裡聞聞,她是想聞到什麼味道?金銀珠寶嗎?

    「我知道啦,小姐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小姐的嘴巴能不能休息一下?」

    這真是太好笑了,嘴巴沒有休息的人到底是誰?算了,她把工作分配完畢,然後認真的埋首苦幹,如果可以,她想速戰速決。

    雖然小姐的耳提面命還猶言在耳,可是,好不容易可以進來這個地方,小亮怎麼捨得錯過滿足好奇心的機會?看著看著,問題就浮上來了。「小姐,牆上這些塗鴉和攝影作品都是出自於同一個人的手嗎?」

    瞪了小亮一眼,她忍不住開罵,「妳這個丫頭怎麼聽不懂人話呢?我不是叫妳不要東張西望嗎?」

    嘴一噘,小亮也有話要說:「好奇心人皆有如,我又不是在窺探隱私。」

    是啊,她也不是不了解小亮的心態,可是小亮問得越多,她越會想著海晴往心上擱,這會讓她覺得很沉重。

    其實,小亮很快就發現那是出自於同一個人的手,因為每一張塗鴉上都有相同的簽名,過了一會兒,她後知後覺的發現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我的天啊!小姐妳看,這個人也在右下角畫了牽牛花!」

    沒辦法了,看這種情況,如果她不堵住小亮那張嘴巴,她一定會沒完沒了的說個不停,狠下心來,夏雲之雙手扠腰下了一道指令,她限制小亮在半個小時之內把這裡打掃完畢,要不然,就別想領到年終獎金。

    哪有這種事情?年終獎金是辛苦一年的獎勵,怎麼可以跟這裡的打掃工作扯上關係?可是,不管小亮如何申訴,夏雲之完全不予理會,她直接用嘴巴計時,這下子小亮不趕緊打掃也不行。

    不過,有些人就是像跳蚤一樣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安份,小亮就是這類型的人,幾分鐘之後,她的視線又開始往牆上的塗鴉移動。

    這時,夏雲之被一個玻璃櫃裡的東西吸引注意了,那應該是日記本,誰的日記本?海晴小姐的嗎?

    「這是什麼地方?這個人好像很喜歡這裡,這一整面都是同一個風景區。」

    雖然她對這本日記本好奇極了,可是總不能當著小亮面前當個偷窺者,再找個機會進來這裡偷看好了。「小亮,妳能不能專心工作?」

    吐了吐舌頭,小亮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不能自言自語嗎?」

    無聲一嘆,她好像太過份了,自己待在這裡的感覺很沉悶,那是她的事,何必遷怒到小亮身上呢?

    其實對神經超級大條的小亮來說,她的怒氣完全沒有意義,瞧這位小姐,她又蹦蹦跳跳的對著牆上的塗鴉品頭論足。

    「總算有一張不一樣……哇!這是什麼!慈惠育幼院?」小亮對這個畫畫的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人的畫很細膩,連建築物的招牌都沒有馬虎,不過,她怎麼會對「慈惠育幼院」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抓著頭,她很困惑。「我從來沒去過育幼院,我怎麼會覺得這家育幼院好像聽過呢?」

    當「慈惠育幼院」這五個字進入夏雲之的大腦,她彷彿被雷劈中,有股異樣的騷動在胸口激盪,這是怎麼回事?她不知道,只是雙腳不自覺的往那裡前進。

    「小姐,妳怎麼了?」小亮被她嚇了一跳,因為小姐從來不會這麼粗魯的把她推到一邊,而且小姐看起來很怪,兩隻眼睛瞪得好大,直勾勾的盯著她剛才看到的那幅塗鴉。難道小姐中邪了嗎?

    上一次她並沒有好好欣賞牆上的作品,也許是不太想走進海晴的世界,可是目光觸及的建築物,好像見過……一次又一次,她低聲的唸著「慈惠育幼院」,這種感覺很奇怪,不單單是見過與否的問題,而是有股力量在拉扯她的心,彷彿想要告訴她什麼事情。

    「小姐,妳不要嚇我,我的心臟不太好。」她是不是應該打電話通知姑爺回來?小姐看起來不太對勁了。

    回過神來,她送給小亮一個白眼,「妳這丫頭幹麼緊張兮兮的,好像天要塌下來了?難道剛剛發生地震嗎?」

    這是什麼情況?小亮想笑卻笑不出來,因為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白癡,就好比前一刻以為那個人變成植物人,下一刻那個人卻出聲說,你才是植物人,相信每個人的表情都會跟個白癡一樣。

    「小亮,剛剛聽妳說,妳是不是知道這家育幼院?」

    搖了搖頭,小亮表示自己對這家育幼院一點印象也沒有,她想自己大概是在某個地方聽到人家提過這家育幼院的名字,因此一瞬間會產生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記憶中,她跟這家育幼院絕對沒有關聯。「小姐有什麼事?」

    「沒事。」夏雲之搖頭,她沒辦法向小亮解釋那種奇怪的感覺。這家育幼院讓她有種莫名的……怎麼形容呢?熟悉嗎?當然,畫上的建築物確實有見過的感覺,可是這樣的建築物並不特別,她把這裡聯想到某一處見過的建築物,也不奇怪,真正令她迷惑的……有了,親切感,就是這種感覺!

    「小姐,妳真的沒事嗎?」

    「妳別再偷懶了,像妳這個樣子,我就是給妳三天三夜,妳也打掃不完。」

    這一點小一亮非常不服氣的辯駁,「這裡又沒什麼看頭,牆上那些東西不用一、兩個小時就看完了,我哪可能在這裡待上那麼久的時間?」

    搖了搖頭,夏雲之只能送給她這樣的評論——沒有藝術眼光的傢伙!

    不管如何,雖然是不到十坪大的空間,她們兩個卻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打掃乾淨,沒辦法,小亮真的很聒噪,牆上的塗鴉和攝影作品看過了,她就開始議論教人摸不著頭緒的姑爺,為什麼把這個地方劃為禁區呢?這些東西也不是什麼稀世珍寶,幹麼這麼保護?還有,這會兒不鎖門了,又為什麼不讓人家進來?他真的很好笑,其實她也沒興趣往這裡跑。

    面對小亮那張沒完沒了的嘴巴,夏雲之選擇沉默以對,她不方便說什麼,所以也只能任由這丫頭嘰哩呱啦的扯個不停。


    @@@@@


    人絕對不能做壞事,打掃過後,夏雲之利用午覺時間偷偷溜進祕密花園閱讀那本日記本,令她驚訝,那不是王海晴的日記本,而是韓燄的。

    翻看日記,他告訴她的故事更清晰的呈現眼前,她又哭了一遍,不過,這不全是因為他對海晴小姐的愛戀,更重要的是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在她胸口翻騰。

    日記本上提到,海晴小姐會在生理痛時縮成一團,這種情況她也曾經歷過,當初媽咪被她嚇得都慌了手腳,為了這個原因,媽咪特別針對這方面進行中藥調整她的體質,這種狀況後來就不再發生了。

    她們兩個怎麼會這麼相像呢?

    這件事情之後,她就莫名其妙的天天夢到那幅慈惠育幼院的建築物,那兒有許許多多牽牛花,有一架白色鋼琴,有一面漂亮的彩繪玻璃,有一片可以滾來滾去的綠色草地,有溪流潺潺的歌聲,有小孩玩耍的笑聲……

    這是夢中出現的景物,當她置身其中的時候,她很清楚自己在作夢,可卻又那麼的真實。

    半夜驚醒,一股奇妙的激動在胸口沸騰,有個聲音在呼喚她,那是什麼聲音?她不知道,彷彿進入夢遊狀態,她無意識的下了床,雙腳朝著那個對她發出呼喚的地方前進。

    感覺有道人影從前面晃過去,韓燄頓時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第一個直覺是小偷,可是家裡有一流的保全設備,而且小公主沒有吠叫,所以應該不是外人,那就是……轉頭一看,身邊的床位果然空空如也。

    他發現這幾天雲之好像常常半夜起來跑廁所,因此睡前還特別叮嚀她不要喝太多水了,這麼冷的天氣,晚上起床容易著涼,她怎麼還是不聽話呢?

    過了三分鐘,通往浴室的門依然毫無動靜,他於是過去瞧瞧,就怕她不小心在浴室睡著,錯把浴缸當成床鋪,一覺到天亮,不但會腰痠背痛,還會感冒。

    可是一會兒之後,他就發現自己搞錯了,她不在浴室,那她跑去哪裡?難道半夜肚子餓了嗎?

    從一樓往二樓查探,廚房、影音室、起居室、客房、書房……除了有人使用的房間,他沒有一個地方遺漏,但全部撲空,問題又回到原點了,她跑去哪裡?

    這個時候,他想到自己漏了一個地方——閱讀室,因為雲之不太喜歡待在閱讀室,她總覺那是屬於他的祕密花園,因此他完全沒想到她會去那裡。

    他真的在閱讀室找到她,她整個人縮在閱讀室唯一的一張沙發椅上,目光直勾勾的盯著牆上的一幅塗鴉,那是這閱讀室裡他最不想面對的一幅塗鴉,不過,更令他驚訝的是她捧在手中的日記本。

    雖然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祕密了,可是這種感覺還是很奇怪,日記畢竟是很私密的東西。

    「雲之,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裡幹什麼?」他在沙發椅前的地毯坐下。

    「那間慈惠育幼院是不是海晴小姐成長的育幼院?」

    點了點頭,他問她有什麼事情嗎?她說,她夢到那個地方。

    「妳怎麼會夢到那個地方?」他的口氣好像在對一個小孩子說話,老實說,他把她此刻的情況歸類為夢遊,她這副披頭散髮的樣子真的很像半夜起床夢遊。

    這是她第一次可以大聲的罵他笨蛋,如果她知道,她還會坐在這裡對著那幅塗鴉發呆嗎?

    夢這種玩意兒真的很複雜,有時候是日有所思,被有所夢;有時候是過去殘留在心裡的陰影,致使日後不經意的就會作這方面的夢;有時候根本是沒有任何原因和理由,反正就是夢到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她的夢,到底是屬於哪一類呢?她不解地問他,也問自己。

    「依我看,妳是屬於胡思亂想的那種夢。」他顯然是在取笑她,因為她的那一大堆分析讓他覺得很好笑,她竟然可以把一個夢搞得這麼複雜。

    「那怎麼會是胡思亂想的夢?我不但夢到那裡,而且很清楚喔!」

    好吧,他問她有多清楚,像塗鴉上那個樣子嗎?這個問題很明顯是在取笑她大驚小怪,看了那幅塗鴉,如果夢到那棟建築物,那也沒什麼大不了。

    這真是太過份了,他以為她會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坐在這裡嗎?

    「那裡有一架白色鋼琴。」

    怔住了,沒錯,那裡確實有一架白色鋼琴,當初他為了追逐海晴跑到育幼院,他曾請她帶他參觀,當他看到那架白色鋼琴時,他非常驚訝問她,育幼院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鋼琴?海晴說是一位教授準備移居海外,因為捨不得隨便賣掉,便送給了育幼院,育幼院有個老師會彈琴,因此小朋友們常常圍繞在鋼琴旁邊唱歌。

    「那裡真的有一架白色鋼琴對不對?」他的表情已經告訴她答案了,可是當夢裡的景物化為真實,這種感覺還是很奇怪,全身雞皮疙瘩登時豎了起來。她竟然夢到自己沒去過的地方,這不是很可怕嗎?

    頓了下,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噗哧一笑,她懊惱的一瞪,「這有什麼好笑?」

    他不慌不忙的召喚她的記憶力,「妳台中家裡也有一架白色鋼琴,妳是不是把那架白色鋼琴搬家了?」

    是這樣子嗎?當然不是,她的腦子沒有嚴重受損到這種程度,「我台中家裡的鋼琴是華麗的三角鋼琴,這兩者的體積和形狀差太多了。」她提出有力的反駁。

    「妳確定看見的不是三角鋼琴,而是一般的鋼琴?」

    她確定嗎?雖然在夢中,但是她看得很清楚,錯不了,那是一般的鋼琴。

    「你去過那裡嗎?」

    淡淡的說了聲「去過」,他便轉頭看著那幅塗鴉。每次看著它,心裡總會瀰漫著濃濃的哀傷,那是海晴安眠的地方,面對它時,那股深藏心底的愧疚感就會冒出來,好久沒去了,海晴會怨他嗎?

    「你可以帶我去嗎?」

    「不行!」他斷然否絕她的請求,不是因為育幼院的院長不歡迎他去,而是他沒有勇氣再踏進那裡一步,既然無法坦然面對海晴,他也只好遠離,再說,他怎麼可以帶雲之去打擾海晴?這是對海晴的不尊重,也是傷害。

    「我不是有意窺探海晴小姐生長的地方,只是覺得對這個地方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我想去瞧瞧,確定夢裡看到的景物是真是假。」

    雖然她的夢令人不解,可是這應該只是某種不可思議的巧合,她真的有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走一趟嗎?他不認為,如果不是因為那是海晴生長的地方,她恐怕也不會有那種一探究竟的念頭。

    「對不起,不行就是不行,我向育幼院的院長保證不會再走進那地方。」

    「這是為什麼?我不明白,就當是參觀育幼院,這樣也不行嗎?」

    他有些不耐煩的解釋那裡不是一般的育幼院,那是海晴的育幼院,這是什麼意思?她還是不能理解,難道因為海晴住過,那裡就不是育幼院嗎?

    你一言……我一句的,你來我往,如果放任兩人繼續僵持不下,難保不會起衝突,他還是趕緊轉移話題。「過年到了,妳想去哪裡玩?如果出國,可能來不及了,我們去墾丁怎麼樣?這個時候墾丁比較暖和。」

    「我哪裡也不想去,我一定要去慈惠育幼院。」她真的很「牛」,無論如何,她必須解開纏繞在心裡的疑團。

    「妳是不是偷看我的日記本?」他將日記本從她手上抽走。

    「我……我是看了,可是,這件事跟日記本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妳非要深入我和海晴的過去?」他的口氣失去控制了,他認為這才是她真正想去育幼院的主因。

    「我幹麼深入你和海晴的過去?她已經死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不是故意刺激他,可是從他瞬間僵硬的表情來看,這句話已經刺進他的心臟。

    「我知道她已經死了,這一點用不著妳來告訴我。」他冷峻的離開閱讀室。

    張開嘴巴,她卻沒有出聲,因為她找不到叫住他的理由。

    這真的很可笑,她只是陳述事實,海晴死了,對於這世界上的事情,她完全沒有感覺了,可是,他對待海晴的態度,好像她還生活在這個世界某個角落,所以即使化成一抔土了,她依然活生生的杵在她和韓燄之間。

    她和海晴不是並存在他心裡,對韓燄來說,她永遠比不上海晴……為什麼這會讓她那麼傷心難過呢?她不是很豁達,只要待在他身邊就心滿意足了,他心裡只要有個小小的角落給她就好,可是,為什麼這會兒為了一個早就存在的事實,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要爆炸開來?

    自從他們對彼此表明情意之後,她太幸福了,還以為他們從此順順利利,不會再有任何不快,可是她錯了,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並沒有完完全全擁有他,海晴是他們無法坦然面對的心結。

    想想真是悲哀,原本只是件小事,沒想到卻因此毀了他們整個春節。

    「小姐,妳是不是跟姑爺鬧不愉快?」休了十天的假期回來,小亮變得更黑了,無憂無慮的她看起來真是令人嫉妒。

    「妳怎麼會認為我們鬧不愉快?」夏雲之把視線從畫紙上移開。沒錯,春節結束開工第一天,韓燄就回到忙碌的生活,早出晚歸,而她因為心裡很悶,天天抱著紙筆塗鴉,她有兩、三天沒見到他了,可是小亮今天早上才回來,怎麼會知道他們兩個現在的情況?

    「吃飯之前,妳通常會先打電話向姑爺撒嬌,可是妳今天沒有打電話。」

    是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當用餐的時候,她就會想到他,擔心他太忙沒吃飯,擔心他餓肚子會傷胃,然後手機就拿出來撥打,雖然兩人經常一分鐘就必須結束通話,他老是取笑她像黏膠一樣,可是她知道他喜歡聽見她的聲音、她的關心。

    「小姐真的跟姑爺吵架嗎?」

    「我們沒事,妳不用擔心,我只是不希望別人以為我太閒了,動不動就打電話騷擾老公,這樣不太好吧。」她知道,自從她和韓燄的關係變好之後,小亮也不再每個禮拜打電話向她父母報告,其實她父母最關心的還是她的婚姻,她和韓燄感情好,他們就不用為她操心。

    噗哧一笑,小亮毫不客氣的說:「小姐本來就很閒啊!」

    瞪一眼,她再一次把視線移向筆下畫出來的慈惠育幼院,這並不是海晴畫的那幅慈惠育幼院,而是不停出現在她夢中的慈惠育幼院。

    也許別人會以為那是幻覺,但是她真的聽到有個聲音在召喚她,那個聲音指向慈惠育幼院,所以,她務必走一趟解開這個謎團,即使會因此惹得韓燄不高興。

    「小亮,妳陪我去慈惠育幼院。」

    「嗄?」小姐的話題轉得太快了,可憐的小亮完全接不上。

    「我想去慈惠育幼院,不對,我一定要去。」

    當了一分鐘的白癡,小亮有反應了,「小姐指的是在『閱讀室』看到的慈惠育幼院嗎?」

    慎重的點點頭,她要小亮不可以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尤其是韓燄,如果可以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就解決問題,那是最好。

    可是,她們要怎麼去呢?小亮的問題馬上招來白眼,當然是找最方便的交通工具,難不成想靠「11」路公車嗎?

    小亮覺得好委屈,她又不是這個意思,小姐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小姐知道那家慈惠育幼院在什麼地方嗎?」

    這一點夏雲之早就想過了,這種情況當然是透過網路,上網一定可以查到慈惠育幼院的電話和地址,如果有好幾家都叫慈惠育幼院,那就打電話一一詢問那裡有沒有出現在夢裡的那些事物,譬如白色鋼琴。

    「怎麼突然想去那裡?小姐想幹什麼?」小亮總認為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尤其是聽到必須瞞著姑爺偷偷進行,就更覺忐忑不安。

    「我想去觀光,可以嗎?」如果她老實說明來龍去脈,小亮一定會認為她腦子有問題,超愛緊張的個性說不定還以為是那一次車禍引發的後遺症,然後,就會打電話回台中給她爸媽,這麼一來,用不著韓燄出面阻止,單單爸媽那一關她就過不了了。

    觀光?小亮不懂,「那為什麼不去果園,而去育幼院?」

    毫無疑問,這個問題立刻引來夏雲之手上那支筆的攻擊。腦袋瓜一敲,這丫頭的腦子也許會比較有思想。

    「嗚……」小亮可憐兮兮的抱著頭,「這是正常反應,我哪裡錯了?長這麼大,我只有聽過『觀光果園』,又沒聽過『觀光育幼院』,這真的很奇怪嘛!」

    搖了搖頭,她懶得跟這個丫頭廢話了,總而言之,她一查到資料就立刻出發,不管多遠,她們一天之內來回,而小亮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管好自己的嘴巴,因為她覺得這位小姐的嘴巴一定會壞事。

    這真的是人瞧不起人了,小亮忿忿不平駁斥的同時舉起雙手對天發誓,她絕對不會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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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31 02:21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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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夏雲之緊緊的攥著那張寫著慈惠育幼院的電話和地址的紙條,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計劃中,她和小亮搭上計程車來到火車站,再搭上火車前往宜蘭,最後再搭上計程車來到慈惠育幼院。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她終於來到慈惠育幼院,既是緊張,又是期待,可是說真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但是有件事情可以確定,她完全沒有預料到婚禮上發生的事情再度上演。

    這是因為進入屋子大門上的一串貝殼風鈴,有個長者打開門走出來,風鈴發出叮叮咚咚美妙的聲音,她感覺自己的心被什麼揪住了……

    那是什麼?她用力的想,明明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不行,她不放棄想要抓到一點點東西,可是她的頭好痛好痛,她快要爆炸了,然後,眼前的一切變成一片黑暗。

    當她的眼前再度重現光明,首先進入視線的是韓燄擔憂的俊臉,他坐在床邊,小亮站在他的斜後方,像個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妳醒了,妳覺得怎麼樣?哪裡不舒服?」他慌亂的東摸摸西摸摸,看到她連陷入昏迷都還痛苦的皺著眉,他真的嚇壞了,直到這一刻才深深的了解,所有的爭執都沒有意義,如果失去她,他會痛不欲生,她可以平平安安的待在他身邊比什麼都重要。

    「我沒事,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亮出門前告訴南叔,妳們要來慈惠育幼院,南叔一聽到就立刻通知我。」如果不是因為他正在接待國外客戶,耽誤了一些時間,他說不定比她早一步到達育幼院。

    慘遭點名,小亮趕緊低頭表示懺悔,別怪她,她只是單純想保住飯碗。小姐身體不好,還要搭那麼多車來到這裡,她越想越不對,如果小姐出了什麼事,她可承擔不起,她自知沒有本事阻止小姐,那就偷偷告訴南叔,他自然會處理。

    偷偷的瞪了叛徒一眼,她諂媚的對著韓燄賣笑。「你不要生氣,我真的只是想確認夢裡看見的那些事物,沒有找到答案,晚上我沒辦法好好睡覺。」

    因為那夜發生的衝突,他總是等到她睡著之後才回房間,看得出來她睡得很不安穩,翻來覆去,還不時皺眉,他覺得很心疼,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化解他們之間的僵局。

    這件事情是他太過份了,每當碰觸到海晴的問題,他就會變得毫無理智,如果他好好解釋,海晴的屍骨就埋在這個地方,她應該可以理解他不願意踏進這裡的心情,可是他又擔心,如果她知道他連面對海晴墳墓的勇氣都沒有,她的內心一定很受傷,結果,他還是讓她傷透了心。

    「如果我待在這裡,真的讓你那麼不舒服,我可以跟你回去。」可是,她的眼神卻是無比的哀怨。

    「如果我真的要你跟我回去,妳會不會很難過?」

    「你好奸詐,怎麼反過來把問題丟給我?」

    「我想知道妳真正的想法。」

    嘴一撇,她覺得他很可笑,其實他知道她的想法,她偷偷背著他跑來這裡,怎麼可能希望自己無功而返?

    是啊,可是在他點頭同意之前,育幼院的小朋友跑了進來,轉達院長的意思,「院長說如果韓夫人醒了,她想見你們。」

    小亮知趣的留在客廳等候,並享用下午茶。

    於是,他們隨著小朋友一起來到後面的草地,那也是安葬王海晴的地方,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墳墓不見了。

    他心急的想問清楚墳墓為何不見了,可是坐在大樹下的院長卻恬靜的要他們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

    「我有個故事要告訴你們,這個故事有點長,我需要你們兩個捺住性子聽我說完,如果有疑問,故事結束後,你們可以提出,我會一一解答。」

    氛圍頓時變得有些緊繃,兩人不自覺的互看了眼,同時點頭同意院長的要求,這一刻,他們似乎感覺到院長的故事跟他們有關。

    「海晴……」院長看了夏雲之一眼,彷彿想確定她是否知道海晴是誰,見她沒有疑惑,故事開始了。「她並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其實她出身醫生世家,雙親在醫界都非常有名氣,這件事一直到四年前她父母找上慈惠,我才得知海晴當初是被保母偷偷抱走。」

    「其實海晴還有個雙胞胎姊姊,海晴的父母因為工作忙碌,於是請了專業保母照顧雙胞胎,沒想到三個月後,當他們完全信任保母時,保母竟偷偷抱走海晴。雖然報警處理,可卻發現那個保母是冒用人家的身份證,他們試著透過海晴的照片四處尋找,不過一點消息也沒有,三個月後,海晴被悄悄送到慈惠。」

    夏雲之全身雞皮疙瘩豎了起來,她有種感覺,院長正在說她的故事。

    「四年前,海晴的雙胞胎姊姊從美國學成歸國,從機場返家的途中發生車禍,緊急送醫之後卻還是不治死亡,海晴的父母痛不欲生,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們在醫院遇見當初那個保母,肝癌末期的保母懺悔的道出當初抱走海晴的真相。」

    「原來她的孩子就是死在海晴父母的醫院,她認為醫院的疏失導致孩子死亡,可是院方堅持沒有錯,這起醫療糾紛種下報復的種子,後來她有機會成為雙胞胎的保母,便決定讓他們也嚐到失去孩子的痛苦,因此偷偷抱走海晴。」

    冤冤相報何時了,當自己身染重病時,突然領悟到人不可以為惡,否則是要付出代價。

    「失而復得,這是多麼喜悅的事情,海晴的父母在處理完雙胞胎姊姊的後事之後,立刻前來慈惠調查海晴的下落,這時,海晴正好打電話給我,因為感情傷痕累累,她想回到育幼院,電話中實在不宜談論這麼重大的事情,於是我們想等她回到育幼院,再讓她跟父母相認。」

    「接下來的事,韓先生應該很清楚,海晴在回來的途中發生車禍,可是韓先生不知道的是,海晴並沒有在車禍中喪生,她很幸運的撿回一條命,這大概是老天爺不忍心讓她父母連續遭受打擊,不過,她卻也失去記憶,最美最痛的記憶全部消失不見了。她重新回到父母身邊,她變成醫生世家的千金,取代雙胞胎姊姊嫁給了從小婚配的未婚夫。」

    全身僵硬,韓燄的聲音微微顫抖。「院長,這是什麼意思?」

    「我想你已經聽明白了,王海晴就是夏雲之,夏雲之就是王海晴。」

    若說這是有人在他面前投下一顆炸彈,也不誇張,可是,他沒有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其實打從一開始,就有許許多多的跡象顯示她們是同一個人,小公主毫不猶豫接納她成為新主人,只是,這裡頭還是有些教人想不透的地方。「她們兩個的容貌並不一樣。」

    「現在的整形醫學那麼發達,容顏想改變並不困難,海晴的臉因為車禍的關係受到傷害,不得已一定要動整形手術,還好傷得不是很嚴重,多多少少保留她的原貌。」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在雲之的臉上可以看見海晴的影子,可是聲音呢?院長告訴他,聲音應該是車禍當時遭濃煙嗆傷喉嚨的關係。

    這一刻他的心情很複雜,有欣喜、有自責,也有感傷。雲之就是海晴,他從來沒有失去摯愛的女人,她還成為他的妻子,這是值得欣喜;如果他可以早一點懷疑她們是同一個人,進而調查,她就不會受那麼多罪、吃那麼多苦,這教他自責;她將過去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都忘了,這又令人感傷。

    「院長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們真相?」如果沒有兜上這麼一大圈,他們兩個就不用經歷這麼多苦難了。

    「如果不是海晴……雲之今天來這裡,你又跟著她一起出現,我根本不知道她會變成你的妻子。雲之的父母希望她跟過去劃清界線,因此當海晴以雲之的身份出院之後,我們不再聯絡,對於她後來發生的事,我並不清楚。我想,這大概是老天爺故意給你們的磨難,教你們失而復得,會更懂得珍惜。」

    「那海晴的墳墓又是怎麼一回事?」

    「夏先生和夫人從我這裡得知,海晴想逃回育幼院是因為感情上受到很深的傷害,而且海晴曾經跟我表示,韓先生一定會來這裡找她,因此我建議夏先生和夫人在這裡立一塊海晴的墓碑,既然不想讓她跟過去有任何牽扯,那就讓海晴的身份在那場車禍當中被埋葬掉,他們同意了。」

    「可是,最後您還是把海晴的墓碑撤了。」

    「每次看著海晴的墓碑,我總有種很深的愧疚感,不管過去經歷了什麼,喜也好,痛也好,苦也好,樂也好,那些都不應該被抹煞,即使海晴已經用另外一個面貌展開新的人生,屬於她的過去還是她人生旅程的一部份,既然你沒再出現,海晴的墓碑當然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如果沒有墓碑,讓他根深柢固的相信海晴死了,他就不會執意的把海晴和雲之看成兩個人,硬是漠視明明白白擺在眼前的證據……不,這不能怪任何人,因為他讓海晴離他遠去,所以他必須付出更多的代價讓她回到他身邊。

    「我可以看看這裡嗎?」夏雲之輕聲的問。

    點了點頭,院長溫柔的握住她的手。「海晴……我還是叫妳雲之好了,我知道妳現在的心情一定很混亂,妳可能無法理解父母的想法,但是請相信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於愛妳,妳因為感情傷痕累累,妳的過去讓他們又心疼又自責,為了給妳一個沒有包袱的未來,為了讓妳的人生從此無憂無慮,他們不得不選擇隱瞞,我希望妳能明白。」

    她不是不明白,她只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這一切對她來說太不可思議了。

    「妳要記得一件事,不管妳是誰,這裡永遠是妳的家,我們每個人都愛妳。」輕輕道一聲謝謝,淚水無聲流下,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雖然找回失去的身份,她卻只有說不出的茫然。

    緊緊的擁抱她,院長拍了拍她的背,接著把她交給韓燄,請他陪她四處參觀,可是不忘提醒她,千萬別強迫自己想起什麼,過去的就過去了,人生最重要的還是未來。


    @@@@@


    沒錯,過去的就過去了,人生最重要的還是未來,可是,明明知道自己是誰,卻什麼也想不起來,這如同一幅早就清楚樣貌的拼圖,卻是怎麼也拼不出來,很挫敗、很失落,也很無助。

    回想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明明一副討人厭的樣子,她卻想緊緊抱住他,可見得內心深處,她對他有著很深很深的依戀,即使什麼都不記得了,還是拋不下他,那為什麼腦子就是想不起來呢?

    生氣的敲著頭,她的腦子怎麼這麼不管用呢?

    看著拱起雙腳坐在落地窗前的身影,不停的敲著腦袋瓜,韓燄心疼的走下床,他在她身後坐了下來,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

    「別再敲了,妳這個傻瓜已經夠笨了。」

    沒錯,她很笨,可是,他也不要說得這麼坦白嘛。

    「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裡吹風,妳又想感冒著涼讓我擔心嗎?」如今她已經得知過去的自己,這應該是件很開心的事,他們之間不再有任何陰影了,可是,她彷彿失去說話的能力,面無表情,教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相信她受到的驚嚇比他還大,畢竟他早有疑惑,她卻毫無心理準備。此刻她的心情有多麼混亂,他不難明瞭,他知道她需要一點點時間沉澱,可是,當她這麼靜靜的把他隔離在她的世界外,他又免不了擔心,他怕她會胡思亂想,而且一下子發生那麼大的事情,她受得了嗎?

    半晌,她轉身把頭埋進他的胸前,可卻一句話也不說。

    「對不起,即使容顏變了樣,我也應該認出妳,妳只是遺失記憶,並沒有失去海晴原本所擁有的喜好和本能,連小公主都可以一眼就認出妳,我竟然錯以為牠背叛海晴,還讓妳受了那麼多苦、那麼多罪,妳要怎麼處罰我、責備我都可以,千萬別悶著不說話。」

    「不是,你不要說對不起,我想這個世上找不到比我還幸福的女人了,一個男人愛上我兩次,以後就算我變老了、變醜了,我相信你依然會深深愛著我,我真正成為你生命中唯一的女人了。」

    「既然如此,那妳為什麼悶悶不樂?」

    「我把我們的過去都忘了。」

    「我的老婆果然是個傻瓜!」他捏了下她的鼻子。「難道是妳希望變成這個樣子的嗎?當然不是,這世上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沒錯,失去過去很遺憾,可是最重要的還是未來,人生應該往前看,我們離開育幼院時,院長還特別跟妳重述了一遍,妳怎麼又忘了呢?」

    搖搖頭,她沒有忘記院長說的話,只是……當她參觀育幼院時,雖然看到每一樣東西都有種親切感,可是她卻完全想不起來發生過的事情,可以預見,這輩子她恐怕尋不回那段失落的記憶。

    事已至此,也莫可奈何,她知道自己必須學習坦然面對失去的一切,可是一想到他曾經因為失去所愛痛不欲生,而那一段刻骨銘心卻在她的腦海毫無痕跡,她就覺得很沮喪、很難過。

    「沒關係,我可以說給妳聽,一天說一點,詳詳細細的讓妳知道我們之間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不要,那就沒意思了。」

    想了想,他同意的點點頭。「這樣確實缺乏真實的感覺,那麼,我們換一個方法好了,我一點一滴帶著妳重新寫下那些回憶。」雖然他已經向她說過那段故事,但是,那只是故事的大概輪廓,她並不清楚細節。

    她終於抬頭看著他,好奇的問他怎麼重新寫下那些回憶?

    別開玩笑了,這怎麼可以事先透露呢?如果現在告訴她,那就失去意義了。

    他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瓜。「妳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好好享受老公的追求,雖然我不能保證把我們那段從相識到分開的日子,一五一十完整的呈現給妳,畢竟此一時非彼一時,有些情況無法複製,可是絕不會讓妳留下任何遺憾。」

    雖然很高興,可是又覺得自己好像太為難他了。「這會不會造成你的負擔?」

    「就算妳是我的負擔,那也是最甜蜜的負擔。」深深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他溫柔的捧著她的臉。「我很感謝上蒼再一次把妳送進我的生命,雖然經歷這麼一大段波折痛苦的過程,卻也讓我們的生命更加緊密的連結在一起。」

    終於開心的笑了,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抱著一股貪念。「如果因此想起過去,那就太好了。」

    「等等,我覺得我們兩個應該好好溝通一下,為什麼妳非要勉強自己想起過去?有一天,當我們都垂垂老矣,有些事情還是會遺忘,記憶力自然退化,我們不服氣也不行,所以,為什麼要在這件事情上執著呢?」

    「你真的不在乎我什麼都忘了嗎?」

    「人生原本就不可能圓滿無缺,最重要的還是當下那一刻,我們真的一起經歷了,一起留下痕跡,真實的存在過,這就夠了,妳明白嗎?」

    溫暖、感動盈滿胸口,她點了點頭,熱情的圈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瞬間,兩個人就激情的倒在地上打滾,一會兒她在上,一會兒他在上,連小公主都被他們驚醒了,不過,這位小姐似乎見怪不見了,換個比較不容易受打擾的地方繼續睡覺。

    「我告訴妳一個祕密,其實我非常喜歡妳的夫妻之樂,以後妳想要什麼時候變成色女,我都會百分之百支持妳。」

    嬌嗔的做了一個鬼臉,這還用得著他說嗎?翻雲覆雨時,他的叫聲難道會比她的小嗎?嘿嘿的一笑,她調皮的問:「你的辦公室也沒有關係嗎?」

    支支吾吾了一會兒,他勉強點頭同意了,「如果大家都下班了,辦公室的門也確定上鎖,那應該沒什麼問題。」

    翻了一個白眼,她沒好氣的戳了戳他的胸膛,搖頭控訴他嚴重缺乏冒險犯難的精神,他說,跟冒險犯難的精神沒有關係,這危及的是他在公司的形象。

    好吧,關於辦公室的問題暫且擱在一旁,反正這裡離辦公室太遠了,此時此刻也派不上用場。「我們今天先試試看陽台好了。」

    「不行,外頭很冷,會感冒,我覺得浴室比較好。」

    「那裡試過了,陽台還沒有。」

    清了清嗓子,不過,他的回答還是不行,這一次不是拿天氣當藉口,而是基於安全考量,雖然外面的行人看不見陽台的「風光」,可是若有人變態的拿望遠鏡偷窺,他們豈不是被看光光?

    拜託,三更半夜,哪個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跑來偷窺?而且夜深露重,哪個人有勇氣不畏冷風吹襲當起偷窺狂,那也是很了不起的事,他們就別計較了,因此結論是——她堅持轉到陽台繼續接下來的春宮秀。

    不行,絕對不行,他努力的搖頭拒絕誘惑,沒關係,她就上下其手搧風點火的挑逗,同時重新敘述一遍冰淇淋理論,這會兒看他投不投降,果然,他不到一分鐘就任她拖到陽台生吞活剝,可是,他享受到的樂趣保證不輸給她。


    @@@@@


    一年後,韓燄完成了自己許下的承諾,他把屬於海晴的那一段點點滴滴重現在妻子面前。

    從每天他送她一百零一朵紅玫瑰開始,長達一個半月……不,這一次他增加為三個月,表示他要更加倍愛她。

    緊接著是禮物大戰,每天一樣禮物,他送過的禮物一樣不漏的重來一次,而最棒也是最後一樣禮物,當然是小公主二號……不,這一次換成了小王子,小公主也需要相親相愛的對象。

    接下來是漁人碼頭的手牽手散步,就是在那個地方,她決定接納他走進她的生命,兩個人的生命從此糾纏在一起。

    然後,他們在白色教堂的誓言,終身的承諾之後當然是關島的蜜月旅行——他早有承諾,他們還會再來這裡,沒想到拖延近五年的時間才兌現。

    他能夠為她做的事情,全部讓她溫習一次,可惜,車禍之前的一切已經變成空白,失去的很難再找回來。

    不過,她真正釋懷了,因為這個男人是如此用心的愛她,她還有什麼不滿足?這段時間讓她看清楚一件事情——當她擁有他的時候,她的人生已經沒有遺憾了。

    其實,還有個原因讓她想通了,那就是她懷孕了,說真的,她一度懷疑自己這種破身體無法順利懷孕,可是她懷孕了,肚子裡有了新生命,讓她更清楚的知道,與其把時間浪費在尋尋覓覓上,還不如認真為當下這一刻寫下他們的故事——一家三口,或是四口,這比什麼都重要。

    沒錯,她決定生兩個寶寶,不過人生的事情很難預料,就像她和韓燄的故事,以為永遠失去了,卻又以另外一種面貌連結,說不定她會生三個寶寶,甚至四個寶寶,不管如何,屬於他們的故事還會繼續下去,直到人生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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