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他的女孩)
『如果可以,我寧願不要去向流星許願,也不願意讓你從這世上離開……』
一群穿著著黑衣、黑褲、黑鞋的人在女孩的眼前晃來晃去。
女孩不敢置信的眼神直瞪著那躺在遠處冷板上的物體,她衝動地想上前探看,卻被身後的兩隻大手抓住,她拼命的掙扎卻徒勞無功,只能眼巴巴地見那冷板緩緩推進燒火爐內。
女孩的視線被淚水模糊,想抹去淚,雙手卻毫無自由,心陣陣的酸著、疼著、哭著,身旁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可憐她,上前為他送上一程……
「讓我去看他,拜託,拜託!」女孩激動的喊著,只是身後的大手依舊死緊的抓著她。
「別看了,妳承受不住阿……再說,妳也無法靠近……」一名顯得有些蒼老的中年男子痛心地說著。
「不要,不要——」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那人是假的,她要過去確認,她要去確認他的離開不過是一個設計很久的謊言。
女孩不相信,他就這麼離開,一點都不拖泥帶水,連讓她見最後一面都不肯給,這樣無情無意的他,她絕對不要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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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直撲撲的掉落。
黑暗中找不到一絲光明,也找不到任何的溫暖,秦可若抓著臂膀將頭埋入雙手之間,她看不見未來,看不見光明,她知道她沒力氣、沒勇氣、沒一絲一毫的信心活在這冰冷的世界了。
少了他,這世界彷彿時間暫停,呼吸暫停,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寧靜與緩慢,秦可若雙眼所看見的是代表黑暗的死亡!
伊呀一聲,許久沒有人拜訪的大門總算拍去幾日來的灰塵,來人一見室內的黑暗,眉頭緊皺,亦步亦趨的走向電源開關處,好給室內應有的光明。
秦可若無視周遭的變化,她眼裡所能看到的只是那場車禍,那場燒掉他的烈火,她已經對之前突然湧上的記憶熟悉、習慣了,也許這才是她該面對的真實記憶,那個人已經不存在她的空間,即使她不願承認、不願相信,但那記憶總會翻湧而上,刺得她直呼疼痛,想假裝遺忘卻疼得難受。
來人靜靜走到秦可若的身邊坐下,探望著秦可若的失神與忽視,讓他不禁深深嘆下一口氣。
「小若,伯父說妳需要我。」謝承風輕撫著秦可若低垂的頭無奈道,他和秦箋毅都清楚明白,可若最需要的人已經遠遠離開,他們能做的只是帶她走出絕境。
秦可若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在她的感官裡,這一切不過是虛幻的黑暗。
「小若,兩個多月了,妳要折磨自己到何時?」謝承風對於秦可若的忽視沒有任何不滿,他只有深深的心疼,這女孩真讓他無法放心,難道真如秦伯父所言,再一次催眠她讓她進入虛假的記憶裡,快樂的活著?只是這樣的秦可若,真的會快樂嗎?還是一再一再地活在打擊之下?
謝承風是一名心理醫師,對催眠等心理治療有一定程度的研究與了解,當秦可若遭遇到巨大心靈挫折時,秦箋毅上門求他幫助這個小他兩歲的學妹。對於許志軒的死亡,秦可若隔絕對這世上的一切感覺,她不吃、不喝、不睡、不哭、不笑,彷彿這樣就可以否定掉他的離去,但是這樣的秦可若卻讓秦箋毅害怕,他害怕總有一天可若也會像她母親一樣離他而去,他請求謝承風能催眠秦可若,讓她把許志軒的死亡記憶轉成失蹤,至少如此,可以讓秦可若擁有希望。
但秦箋毅萬萬沒想到,女兒對許志軒的執著如此深刻,而他也害得她去尋覓真相,尋出死亡的真相。
謝承風一開始對於催眠這事是不甚贊同,雖然透過催眠可以了解病患並進一步做診療,只是秦箋毅的做法卻像是抹煞與篡改,他基於道德良心是不樂意如此,但當時的秦可若實在是太可怕了,她簡直就是在等死般,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人體,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該說過著死人的生活比較恰當。
她就像一尊石像,呆呆的躺在床上,眼神沒有焦距、沒有靈魂,一片晦暗……
謝承風是心疼了,秦箋毅更是心痛得厲害,於是他答應秦箋毅的要求,替可若做催眠換記憶。
雖是因心疼秦可若而做出決定,但他對她仍有愧意,畢竟他們是偷偷催眠秦可若的,他知道每個人都擁有自己記憶的自主權,他這麼做可以說是犯法,也對秦可若是一種傷害,所以當秦可若再次知曉真相時,他選擇讓她面對、承受這記憶,即使很痛,秦可若都必須走過來。
只是眼前的秦可若,和一年多前的她差不了多少……
難道他的抉擇是錯誤的?難道小若真的無法面對事實嗎?
看著眼前的她,他的心又疼了,對於這個可愛學妹他是又愛又無奈,雖然可若對於他的感情僅僅只是友情,雖然他明白她倆的愛情是無法再次點燃,但他仍舊無法放下她!原以為許志軒可以為她帶來幸福,卻沒料到……
唉--
「小若……伯父他病了,病得不輕啊……」見秦可若仍舊沒有反應,謝承風決定賭一把。
「……」這句話打進了秦可若封鎖的心。
「伯父他很擔心妳,擔心到跟著妳不吃不睡,也該說他吃不下、睡不好吧,近幾日他沒能來看妳,也是因為他倒下了。」其實這件事,秦箋毅是不讓謝承風告訴秦可若的,只是父女倆都如此,讓他好生為難。
他這個心理醫師已經夠忙了,還得相互看照這對父女,好不容易安頓好秦伯父,想到這幾日秦可若都沒人照顧,深怕她有任何閃失,他便過來探望,只是眼前的一切似乎跟幾天前沒兩樣,只有秦可若的身體在逐漸消瘦。
兩個多月的折磨,秦可若現在大概成人乾了,也還好之前秦箋毅定期為她打上營養劑,才讓她活到現在,不然她早活活餓死。
「小若,我明白失去摯愛很痛,很難以接受,但妳是否想過,妳也是伯父的摯愛阿,妳是他唯一的女兒、唯一的心靈依靠阿!」謝承風為秦可若整了整服裝,他說得有些淒涼,這對父女兩人都不懂得照顧自己。
「……」秦可若的眼裡閃出一絲光芒,原本乾枯的淚意,似乎又湧上來。
「求妳,振作起來,不然伯父可能……」謝承風這句話說得可是心肝脾肺在痛,他被他們父女倆折磨得很是憔悴。
原因無他,一個仿若不存在於這世間,一個憂心如焚,只會讓病情更加嚴重。
「爸爸……」秦可若吶吶說出這兩個多月來的第一句話。
「小若?!」這細如蚊的聲音,讓謝承風打了一劑強心針,這個賭他沒賭錯,或許有用。
秦可若的感覺慢慢回籠,她似乎從無邊無際的黑暗找到一絲光源,她抬起頭緩緩看向表情驚喜的謝承風,喃喃說著:「爸爸病得很嚴重?」
「是,小若,妳要趕緊振作,這樣伯父才能脫離危險!」謝承風有些激動地抓住秦可若的肩膀道。
「是嗎?」秦可若眼神仍舊毫無焦點,但她對這世界有了回應,已經讓謝承風歡喜不已,因為這代表著,秦可若還有救,或許能讓她徹底面對與死心。
秦可若的內心正激盪著,她對許志軒的死亡仍舊無法接受,但聽到父親為自己而得病,也讓她難受,父親為了自己付出很多很多,而自己連孝字都沒做到,難道她還要氣死自己的父親才甘心嗎?不,她不能如此對待父親,雖然老頭有時很煩、很囉唆,雖然……但他依舊是她的親生父親阿!母親到死都捨不得的父親,她怎能讓父親擔心、讓母親難過?
秦可若哭了,她已乾的眼眸又添上了淚水,她是不是……做錯了?志軒?
當時,為什麼要選擇保護她,然後賠上自己的性命?
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要有那一天,這樣就不會有今天這一切的一切,是吧?!
「小若……」見秦可若的反應,謝承風心裡感到安慰,他知道小若正在努力替自己解開心結,他知道她一定可以,因為她是從不放棄的堅強女孩。
「承風學長……如果沒有那天的一切一切,我現在是不是會過得很幸福、很幸福?」秦可若臉上揚起一抹苦笑,輕聲問著眼前俊帥的謝承風。
「傻瓜,就算有那天的一切一切,只要妳願意,以後還是會很幸福、很幸福。」謝承風輕輕抱著秦可若,給予她急需要的溫暖。
「我知道了。」秦可若笑著流淚,心裡起了變化。
她明白了,就算不願接受卻得接受,就算不願面對卻非得面對,志軒的離開讓自己的世界少了溫暖與光芒,但她依然活在這個世界,就算她真想隨他而去,卻還有父親還在身邊擔心自己,她該學會面對了吧?
志軒,如果我把你判死刑了,你會不會恨我?
但我要你知道,你永遠會在我心深處——我愛你,志軒。
「爸爸在哪?帶我去見他好嗎?」秦可若擦了擦淚水,這次她是真的面對事實了。
「恩,妳的身體OK嗎?」謝承風望著秦可若,擔心她這幾日來沒有營養劑的施打,身體可能會承受不了。
「嘿嘿,這個呀……我都快餓死了,先吃個飯再去探望父親吧!」秦可若笑了笑,她該振作,不該讓學長和老頭如此擔心。
「好,小若很高興妳願意恢復原來的妳--」謝承風笑得很溫柔,看見她恢復,他心裡既安慰又高興。其實之前的催眠,雖然更改秦可若對事實的記憶,但那感覺仍藏在她心裡,以致於她總是悶悶不樂,一點都不像以往的她,不過現在的秦可若是真正去面對了,這樣的她也許能真正去快樂吧?
「承風學長,這段時間你辛苦了,我會努力快樂的活著,不讓你們擔心。」雖然,她對志軒無法立即放下,雖然她依舊感到痛心,但她已經決定要站起來面對,就不該活得如此不快樂。
我會把你埋葬在我心裡,時時念著你。
我會把你埋葬在我心裡,時時記著你。
我會把你埋葬在我心裡,快樂活下去。
從此,我的心埋葬著你和我們的愛情……
永別了,志軒;永別了,愛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