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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亭葳 - 一輩子的溫柔【單】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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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角:羅昊德
女主角:廬漫期

命運之神殘酷的玩弄
操縱兩句線團纏繞的傀儡娃娃──

五年前
他們是針鋒相對的冤家
一場車禍讓所有的不可能變為可能

五年後
他們即將步上紅毯的另一端
一次摔跤將一切不正常恢復「正常」

他淡漠的眼神
她破碎的心靈
來自遠方遙遠的呼喚
將他們逐步推向情感的死胡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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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香
發表於 2008-8-18 03:59 PM|只看該作者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第一章

  夏日炎炎正好眠。

  連婷一覺醒來,已是下午三點多了。

  她扶著有點昏沉的頭,邊打呵欠邊下樓梯。也 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突然腳一滑,整個人跌下樓去;幸虧她清醒得快,連忙抓住扶梯,才沒滑到底層。

  雖是一場虛驚,心跳仍直跳一百二十。 她拖著略微疼痛的腳,到廚房開冰箱門,裏頭啥也沒有,只見昨晚的鮮奶仍原封未動的立在那。

  “有總比沒有好。”她自言自語。

  她將腳蹺在餐桌上,邊喝鮮奶邊翻閱今天的報紙。報紙翻完之後,好像沒事可做了,她望丁四 周一眼,又把當月雜志挖出來重看一遍。

  繁榮昌盛了專五後,科主任十分體恤他們,將課程集中在星期一到星期五,星期六是放假一天。

  剛開始,她和同學利用多出來的假日唱KTV、看電影、遊泳……然後,等能玩的都玩過了,他們開始有點懶散;尤其是連婷,今天原本班上有旅遊,到八仙樂圓玩水,她以“想睡覺”為借口推掉了。

  她推開正在翻閱的雜志,打一個大大的呵欠,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兩秒種後就進人夢鄉。

  這是她的好友廬漫期最羨慕她的地方。兩秒種就可能入睡,簡直和小叮當裏的大雄不相上下。

  也不知道過於多久,有人在一旁搖她、推她,她全不加予理會,直到有人用腳踩她,她終於非常不耐煩的睜開眼。

  “幹什麼啦?”她衝著面前的人大吼。

  當她發現對方是夏少騏時,楞了一下,夏少騏不可能這麼粗魯的踩她呀!然後,她發現躲在夏少騏後頭的夏少麟,她立即明白了。

  “夏少麟,你用腳踩我?”連婷丟一個抱枕過去,夏少麟立刻躲在夏少騏後頭,夏少騏只得將它接住。

  “小人!”連婷狠瞪他一眼。

  夏少麟用鬼臉回她。“少騏搖你好久,你都不起來,我才踩你的!”他將臉面向少騏,眼睛卻瞟向連婷。“我早跟你說過,像她這種人,斯文的方法是沒用的。”

  一個抱枕突然飛過來,夏少麟伸手接住,並擺了一個很帥的POSE。“你以為我這個體育係的高材生是混畢業的嗎?”

  連婷正準備再丟第二個抱枕時,被夏少騏擋住了。“你們兩個就此打住,OK?”

  既然夏少騏開口了,連婷只得作罷。“饒你一次!”

  “來呀!”夏少麟仍一副挑戰的樣子。“少麟!”夏少騏望了,以眼神制止他。

  少麟只得翻翻眼珠,攤開兩手表示休戰。

  “好了,連婷,你去梳洗一下,到我家吃飯。”

  “真的?”連婷雙眼在放光彩。夏伯母做菜的手藝一流。她只要想到,口水就忍不住流下來。

  “你媽今晚加班,十點多才會回來,所以我們施捨一頓飯給你吃。”

  連婷不理夏少麟,她笑顏甜的蜜的對夏少騏說:“我馬上就好!”夏少騏、夏少麟、連婷,三人從小一起長大,最典型的青梅竹馬。夏少騏是老大,和少麟差兩歲,連婷就小多了,與夏少騏差八歲。

  夏少騏目前在一所大學當講師,夏少麟則在連婷的學校當體育老師。不過連婷尚未被他教過,因為每次分組她都故意跳開夏少麟指導的那一組。她太了解夏少麟了,這家夥鐵定會公報私仇。

  兩兄弟的個性亦迥然不同。夏少麟冷靜、夏少麟好動;夏少騏沉穩,夏少麟較為輕佻;夏少騏的噪音足以讓人臉紅心跳,夏少麟卻沙沙啞啞的,像感冒未好般。但是,夏少麟卻有一個校花級的女朋友。

  “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連婷邊洗臉邊咕噥。

  ★ ★    ★ 

  “將軍!”夏少騏微笑看著少麟。

  夏少麟又是抓頭,又是托下巴,眼見大勢已去,不論現在怎樣懊惱,仍然沒有用。從剛才到現在,他已經連輸三盤了,心底實在不甘心。

  “大哥,你幫我拿瓶啤酒好嗎?”

  趁夏少騏拿啤酒之時,夏少麟立刻在棋盤上大動手腳,先是解除自己的危險,再讓少騏的“帥”

  變得岌岌可危。 “換你了。”夏少麟滿臉賊笑。 

  夏少頸不語,移動一顆“車”危機頓解。

  “哥,你沒有發現不對嗎?”

  “你有發現不對嗎?”夏少驥反問。

  “你明知道,卻故意讓我,就像你當初把谷斯儂讓給我一樣。”夏少麟一直不相信,少騏真的從未對谷斯儂動過心。

  “這是兩件不同的事。”

  “你是因為我年紀比你小,還是看不起我?”夏少麟故意激他。

  “我沒有讓過你什麼,”夏少騏注視著他。“尤其是女朋友這種事。”

  夏少麟狐疑的看著哥哥和移動一顆棋子。

  “將!” 夏少麟本就無心下棋,這時也顧不得那顆命在旦夕的“將”了。

  “別忘了,當初谷斯儂喜歡的是你!”

  “如果我是斯儂,肯定會揍你一拳。你的‘將’再不走,我接收了。”夏少騏一本正經。

  夏少麟歪了歪頭,打量他老哥。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除了淺淺的微笑外,就是正經八百的樣子,倣佛從來沒有任何事能讓他驚慌失措。

  一直到現在,夏少騏仍是號稱全校最有價值的單身男老師。女學生的情書、巧克力從沒間斷過。

  但她們的滿腔熱情,都被他的一號表情給冷卻了。

  除了谷斯儂。

  並不是因為她長得美,也不是因為她優秀的腦筋,而是因為有時侯她的行為表現太像某人,以致引起他的錯亂而分不清。但是,她畢竟不是某人,夏少騏被挑起的情感也只是一瞬間。

  直到有一天,夏少麟到學校找我少騏,瞧見谷斯儂,夏少麟立刻就喜歡上她。加上少騏的鼓勵,夏少麟更是用盡心思,傾全力追求。面對流水無情的夏少騏,谷斯儂的心終於轉向夏少麟。

  “你真的對斯儂毫無留戀?”

  “要我說幾次?你們才是最適合的一對,別再拿這種陳年老事煩我了好嗎?”夏少騏臉上終於出現怒容。

  “那她就適合你了?”夏少麟口中的她是指某人,那個只把:少騏當作哥哥看待的某人。

  “少麟,你不會是想撮合我和你的女朋友吧?”

  夏少騏煩躁的放下棋子。“你明知道我……”

  玻璃窗傳來“叩”的一聲,打斷夏少麟的話。

  兩人對望一眼,彼心裏明了,是主角來了。

  打開落地窗,往右一看,果然看到笑嘻嘻的連婷。“對不起喔!”連婷一邊說,一邊爬過橫在兩家中間的矮墻。“我看你們房間的燈來媳,知道你們尚未睡。我要問少……”

  連婷扶著墻的手突地滑了開,整個人往外倒去。

  夏少騏連忙衝上前去,抱住懸在半空中的她,鼻梁上的眼鏡因碰撞而掉落,在一樓的地面摔個粉碎。

  冷汗布滿夏少騏的臉,從來有過的驚慌神色出現在他臉上,在夏少麟眼裏。

  連婷則因為嚇呆而面無表情,好一會才回過神“少騏哥,少騏哥!”她拍拍他。

  “你還好吧?”他在她耳旁問著,充滿柔情的語氣令她心裏一跳。

  稍稍鎮定後,她指著他的手,“謝謝你救了我,但你的手……”

  夏少騏定睛一看,才發覺他的手正好橫在她胸前。他一驚,連忙放開。夏少鱗早在旁邊笑得前仰後合。

  夏少騏雖力持鎮定,仍無法掩飾臉上的潮紅。

  “不要介意,”連婷表現得落落大方。“人總會不小心。”

  “對啦!哥,不要介意,反正連婷也沒啥豆腐可吃。”夏少麟都快笑出眼淚了。

  “你這大色狼,胡說什麼?!”連婷狠狠踹他一腳。

  夏少騏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神色,清清喉嚨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喔!對,我是要向……咦?你的眼鏡呢?”

  “為了救你,壯烈犧牲啦!”夏少麟在一旁插嘴。

  “真的?我明天賠你一副。”

  “不用了,我還有一副備用的。”

  “一定要賠啦!不過你不戴眼鏡挺帥的。這樣好了,配隱形眼鏡。”

  “不用了。”“哎喲!不管啦,就這麼說定了。”

  “好、好,你怎麼說就怎麼做!”夏少騏是不會真的讓她出錢的。“你剛才不是有事要問嗎?”

  “對!你不是說我媽十點多回來?怎麼現在都十一點了還不見人影?晚睡對皮膚不好啊。”連婷摸著皮膚,煞有其事的說著。

  “也許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別擔心。”“喂!”夏少麟大喊:“你媽回來了!”

  三人一起望向樓下。

  連婷的母親成本核算林心蓮剛從一輛轎車中出來,除了她以外,還有一個連婷沒見過的男人。兩人很親熱的談了一會,然後只見林心蓮猛搖頭。

  樓上的三人對望一叟。“你媽有情人啊!”夏少麟的笑容帶有玄機。

  連婷瞪他一眼。“我回去了!”

  連婷轉身走向矮墻,像來時一樣爬墻回去。夏少騏緊張的看著,直到她平安落地才安心。

  “晚安!”她一溜煙跑回房間。

  夏少麟將手臂搭在少騏的肩膀上。“你不說嗎?”

  夏少騏不語。“她已經長大,快二十歲了。或許她的言行仍像小孩一樣,但現在連幼稚園小孩都會談戀愛,她不可能一直獨自一人。”夏少騏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有時,我真希望我是你。”夏少騏轉身走進房間,夏少麟仍呆楞原地,接著才爆出不可遏掉的大笑。 沒有人會完全滿意自己?他好幾次希望自己能擁有大哥沉穩的個性、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和冷靜的做事態度。

  那麼,也許他會對谷斯儂的心意更有把握,

  ★ ★ ★

  早上八點零五分是升旗時間。尤其是星期一,學校開周會,屬於重要集會,除了值日生和請假的人外,最好能出席,否則被記小過的機率很高。

  八點左右,大部分的學生均已到校。

  廬漫期遠遠就看到一臺水藍色的Dio,正十分猖狂的疾駛而來。她立刻擋在機車前面。Dio緊急煞車,排氣管冒出一陣白煙。“廬漫期,你活太久啦?”連婷拔下口罩,劈頭就罵。 “同學,你也別懶成這樣,你家離學校不過五百公尺,這麼近的距離,還需要騎車?”廬漫期不屑的.說。

  “你管我,我高興不行呀?”

  “少來!”廬漫期朝她搖搖手。

  “你今天幾點起床?”

  “七點五十。”“真是!你媽媽沒有警告你,吃飽睡、錘飽吃會變成豬嗎?”

  “不好意思,”連婷扭動她二十二寸的小蠻腰。

  “本人沒有別的優點,就是吃不胖。”

  “是啊!我還聽說睡太久身材會變形。”廬漫期眼光掃過連婷稍嫌扁平的胸部。

  “沒關係!”連婷也瞄了一眼廬漫期傲人的上圍。

  “今天體育課測驗跳遠,你可別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說完,自顧自的大笑起來。

  守在門口的教官眼看升旗時間已到,那兩個女生竟還在那邊聊天,立刻朝她們走去。

  “你們還不進學校?”教官表面是詢問,其實是命令。“教官,”廬漫期搶先開口。“這位同學騎車竟不戴安全帽,我在訓誡她。”

  連婷沒料到廬漫期會來這一招,整個人呆住了。

  “很好。”教官眼中有讚許之意。“你先去參加升旗。”廬漫期得意的走開,背後傳來連婷緊張解釋的聲音。

  “對不起,下次會戴……駕照?當然有,只是忘了帶……”

  ★    ★    ★

  周會完畢,同學們魚貫走回教室。

  第二節是導師時間,其實和自修課無異,導師除非有事才會來班上,大部分時間都是被校方召去開會。

  連婷將書包丟在廬漫期桌上,頗有山雨欲來之兆。

  “廬漫期,你剛才是什麼意思?”連婷的聲音大得全班都聽到。

  “嘿!別氣!先坐下來。”廬漫期哄著,連婷不情不願地在隔壁位子坐下。 “你不給我解釋清楚,我們就絕交。”連婷提出嚴重警告。

  班上同學沒有人理睬她們。她們倆是班上出了名的最佳損友,總是打過來鬧過去,“絕交”這兩個字眼經常掛在嘴上,也沒見她們散過,頂多三天不講話。況且還有賴雲楨這個和事佬在,在無法收拾時做排解的角色,相處五年,倒也相安無事。

  “好!我問你,你少一塊肉了嗎?” “你在說啥呀?”連婷被她亂七八糟的言語氣得想跳腳。

  “沒有吧?教官記你小過或記你名字了嗎?”

  “是沒有……”連婷有些猶豫。

  “這就對了!”廬漫期用力一拍手掌。“我早看穿那個林教官是嘴硬心軟的人,頂多訓你一頓罷了!”

  “喂!你知不知道在大馬路上被訓話是件丟臉的事?”

  “人生嘛!多點經驗總是好的。”

  “哼!”連婷冷笑。“下次我們角色對換看看。”

  賴雲楨從教室外頭走進來,教室日志和點名簿還沒放下就跑來她們旁邊?“我老遠就聽到你們在吵架,怎麼了?”

  連婷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告訴賴雲楨。

  “漫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萬一事情出乎你意料之外,那連婷不就慘了?”

  連婷臉上寫著“就是嘛”三個字。

  “好嘛!我道歉,OK?”

  “勉強接受。”連婷把頭抬得老高。

  賴去楨笑笑,轉頭問廬漫期:“我昨天為你介紹的男生,你覺得怎樣?”

  這話引起連婷的注意。“對嘛!怎樣?”連婷催問。廬漫期皺皺眉,不知如何開口,老實說,她並不喜歡那個男生。當初賴雲楨說要介紹她的青梅竹馬給她認識時,她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答應了。誰知昨天一會面,讓她十分失望。

  賴雲楨口中的國立大學企管係畢業的青梅竹馬,竟是一副土包子樣——稻草般未經修飾的頭發,配上一副近視幹度的黑框眼鏡,白襯衫,有些皺紋的黑色西裝褲。與廬漫期想像的樣子相差十萬八千裏。

  這些也都算了。因為他一直靜默不語,廬漫期只得拼命找話題,誰知他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竟是滿口**國語。

  “不喜歡嗎?”賴雲楨像是看透她的想法。

  “抱歉。”

  “沒關係。他有個弟弟,長得滿帥的喲!”

  “求你!別又來了!”廬漫期一副無法承受的樣子。

  “放心啦!你絕不會失望的。好嘛!”

  廬漫期知道賴雲楨不達目的,絕不會善罷幹休的。地輕輕點點頭。

  “太好了!星期三我們只有半天課,就選那天吧!”

  “我也想去!”連婷也想去湊熱鬧。

  “不行!”賴雲楨用手指推一下連婷的頭。“人多就顯得尷尬了。”

  “不去就不去!希罕!”.她又把頭抬得高高的。

  賴雲楨將點名簿和教室日志攤開,填寫今天的課表。她是班上的學藝股長。

  “下午第一節是什麼課?”賴雲楨問廬漫期。

  “記得是……日文吧!”

  連婷忽然把頭湊進兩人之間。“我告訴你們一件大事?”

  “你會有什麼大事?”廬漫期調侃連婷。“不是我啦!是我媽。我媽她有情人了!”

  廬漫期和賴雲相都十分奇怪的看著她。

  “我頭一次看到自己母親有情人,小孩會高興成那樣的。”賴雲楨對廬漫期說。

  “這有什麼不好的?將來我總是要嫁人的,在我嫁人之前,我媽能找到終生伴侶是一件好事啊?”連婷對賴雲楨的話頗不以為然。

  “多體貼的小孩啊!”廬漫期用力捏捏連婷兩邊的面頰。

  連婷連忙拍掉她的手。“很痛啊!”臉上滿是委屈。

  結婚後的林心蓮一直是個稱職的家庭主婦,尤其生下連婷後,連社區的活動也不參加。

  在連婷國小三年級時,一天晚上因口渴而下樓喝水,在燈火未媳的大廳,她看到父母正在談話,氣氛有些凝重。她不敢下去,只得躲在樓梯間。

  “你真的要離婚?”林心蓮的聲音有說不出的沉痛。

  “她……有了孩子,要求我和她結婚。”連婷的父親連柏辰,頭一直低著,不敢看林心蓮。

  “連婷不是你的孩子嗎?”林心蓮的聲音突地大起來。連婷聽到自己的名字,耳朵更拉長了點。

  “我會撫養連婷……”

  “不用!”林心蓮從沙發上站起來,閉上眼,試圖平穩自己的情緒。

  “心蓮……”連柏辰嚅著。

  “我答應離婚,”林心蓮的眼睛仍閉著。“但我要連婷的撫養權和這棟房子的產權。”

  “你一個人撫養連婷,不會很吃力嗎?”

  “這是條件!”林心蓮睜開眼睛直視連柏辰。

  連柏辰見林心蓮的態度如此堅決,只得點頭答應。

  連婷一直無法理解,母親為何能答應得如此爽快?是她不愛父親嗎?畢竟他們的結合是憑媒妁之言。

  後來,連著好幾天早上,連婷發現母親總是雙眼紅腫。她覺得自己似乎明了了仔麼,但雙說不上來。不過,她的心底再也沒有困惑。

  也許是父親經常流連在外,不常回家的關係,所以她不覺得父母離婚之後日子有什麼不同。只是,當小朋友問她為什麼沒有爸爸時,她總會心情低落好幾天。

  反正事情都已過去了。連婷伸個懶腰。不知何時母親才會將她的“情人”介紹給她認識?她極想知道,母親離婚後第一次交往的男人,是個怎樣的人。

  ★ ★ ★

  廬漫期一丟下書包,即衝進浴室。

  賴雲楨約的是什麼爛時間?下午兩點?她回到家都快一點了,還要梳洗什麼的,怎麼來得及?!說什麼對方只有兩點到四點有空,做啥大事業呀?還挑時間!廬漫期將手上的毛巾隨手丟在梳粧臺上,打開衣櫥。

  “要穿得端莊點!”賴雲楨如此叮嚀。

  對廬漫期來說,所謂端莊,不外乎就是穿裙子了。

  她發了一會兒楞,抽出一件貼身短袖上衣、一件長裙。穿上後,又覺得單簿了些,再套上件背心。

  頭發整理好後,鬧鐘已指著一點五十五分了。

  廬漫期暗叫不好。記得賴雲楨千叮萬叮囑,要她千萬不可遲到!這下可慘了。

  廬漫期抓起袋子,衝出屋外,套上長筒靴後,即跨上和連婷同色係的Dio,疾奔而去。

  ★    ★ ★

  廬漫期一到“玫富勞”,立刻從一旁的樓梯快步衝上去。她看了一眼二樓全景,好沒像有她要找的人。

  是她記錯了?難不成是成大那兒的麥富勞?還是對方也遲到了?廬漫期正在懊惱之際,突然直覺有人正盯著她。

  轉過頭,靠窗子的最後一個位子坐著一個男人,正朝她這望來。:是他?不像啊!和上個禮拜日賴雲偵介紹的羅昊文比起來,何止是帥多了,簡直是相反的兩個個體。他優閒的坐在那,第一眼的感覺和連婷的青梅竹馬夏少騏很像,但目光中所透露的自信及精明,卻和夏少騏的溫文儒雅大相逕庭。

  是環境的關係吧!據賴雲楨說,他和他哥哥讀同一科係,畢業後即協助父親料理生意上的事。

  男人偏偏頭示意她過去。

  “羅昊德?”漫期走近問道。

  “坐!”聽不出邀請還是命令。“我還沒點餐,麻煩稍等。”

  “不用了!”羅昊德將一旁的托盤推向她。“漢堡和飲料都尚未動過。”

  廬漫期不太喜歡他略帶強硬的作風,但不想才見面就讓雙方不愉快,她接受了。

  羅吳德低著頭不知在寫什麼,一直沒有開口。

  漫期默默吃著漢堡,心想,她是否該先起個頭?“你……剛剛怎麼認得我?”

  “那你怎麼確定我是你要找的人?”羅吳德臺頭注視廬漫期。“咦?”廬漫期張大嘴,他在開玩笑吧!若真的搞錯,那可糗大了。

  “我是羅昊德沒錯。”

  廬漫期舒了一口氣,他果然是在嚇她。可是……

  若是開玩笑,為何在他臉上、眼裏找不到一絲笑意?“聽說你不喜歡我哥哥?”

  “呃,他……或許是對不上眼吧!”不知怎地,廬漫期有一點點心虛。

  “哦!那我呢?”羅昊德投給廬漫期一個惑人的眼神和微笑。

  廬漫期突然覺得不知所措,臉紅心跳,她把漢堡放下,頭微低,聲音也小了點。“我不知道,那種事以後才知道。”

  羅昊德略微放低身子,靠著椅背,惑人的眼神不見了,可以讀到的是鄙視和不屑。“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交往?”

  廬漫期猛然抬頭,在眼光觸及了的臉時,她懂了。“如果你不是正盯著對方的話,你不會曉得對方也正盯著你。”廬漫期學著他的姿勢。

  兩人表面上看似平靜無波,其實內心早已暗潮洶湧。

  “很好!”羅昊德合上桌上的書。“如果在另一種場合見面的話,或許我會欣賞你。”

  “如果你的語氣和態度好一點的話,或許我會比較喜歡你。”廬漫期又學他。

  “我今天原本不想來的,是雲楨一直煩我,我不得已才答應的。”

  “既然如此,你可以現在就走呀!”廬漫期覺得自尊心受到傷害,從剛才就一直有這樣的感覺。

  “我對你的印象不好,是因為你對我哥的態度。

  現在的女孩都是如此膚淺,看人只看外表,毫不考慮對方的心情。你看到我時,是否很高興我和我哥長得不像?”

  “說夠了沒?”廬漫期已火大了。“就算我對你哥的態度不當,那也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要你雞婆?”

  “真不知道雲楨怎麼會和你這種人交朋友。目光短淺又勢利。”他再看了她的服裝一眼。 “只知道追求流行時尚,卻不知道充實內涵。你帶給雲楨的,只有壞影響罷了!”

  “是啊!是啊!我的確是很差勁的朋友,我勸你最好用個籠子將雲楨關起來,免得我吃了她。”王八蛋!老學究!廬漫期在心中暗罵。將手伸入袋裏,欲拿錢丟給那個混帳東西。突然,她發現平時用來裝一塊錢的小錢包,她唇邊浮起一朵帶玄機的微笑。

  “如果可能的話,我的確會如此做。”羅昊德面帶可惡的笑容。廬漫期突然明白了。她的直覺一向很準,十件有九點九件會是正確的。

  “難怪!”廬漫期很想大笑,但她不能,因為壓軸好戲還沒上場。

  “什麼?”羅昊德沒有聽清楚她的自言自語,卻看到她閃著惡作劇的眼神,隱隱覺得有點不安。

  “我說啊,您這位羅大帥哥,這麼委屈的來和我這種壞女孩約會,全都是為了您可愛的青梅竹馬,是嗎?”廬漫期斜睨他一眼,果然看到吳德的臉色由青轉紅。

  “你在胡說什麼?”羅昊德面紅耳赤的怒斥。

  “我說錯了嗎?青梅竹馬?”廬漫期故意加重語氣。羅吳德的表情倣佛恨不得殺了她:“你再說一次!”廬漫期聳聳肩,不理會他威脅的言語。“我雖然是個很差勁的人,但骨氣還是有的。我不喜歡平白無故讓人家請客,但還是謝謝你的招待。”

  羅昊默默不語,眼神犀利的看著廬漫期。

  廬漫期將放在袋子裏的手伸出採,緩緩站起身。

  “這是這一餐的費用。”她將手抬高張開。許多一元硬幣紛然落下,發出刺耳的嘈雜聲。“麥當勞”裏頭的客人全望向他們,羅昊的臉色難看之至。

  廬漫期將袋子往肩上一甩,十分瀟灑的離開。

  在走下階梯時,突然傳來一句:“小姐,帥喲!”

  廬漫期拼命忍住笑,一直到出了“麥當勞”門口,才像瘋子般的仰首大笑。

  “想跟我鬥?”廬漫期邊擦笑出來的眼淚,邊喃喃自語。“還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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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漫期, 你們怎麼會弄成這樣的?”賴雲楨的語氣、表情在顯示出她的不滿。

  “什麼這樣、那樣的?”廬漫期故意裝傻。

  “你最好從實招來。說真話,我從來沒看過昊德氣成如此。”  

  “你只知道他很生氣,就跑來質問我,卻不想想,我是多麼委屈。”廬漫期故意裝出副可憐樣。

  連婷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

  “好!好!好!”賴雲楨知道廬漫期吃軟不吃硬,立刻放柔聲音。 “我知道你委屈,何不把經過說出來,若是他錯,我一定教訓他。”

  “不行!不行!”廬漫期一副天將塌下來的樣子。

  “你若是教訓他,他一定會把罪名加在我身上。”

  “漫期!”賴雲楨快發火了。

  “快說呀!”連婷又倒向賴雲楨。

  “大媒人!”廬漫期頗有深意地看賴雲楨一眼。

  “你不會不知道對方已心有所屬了吧?”

  “什麼?”賴雲楨一時無法明了廬漫期所指為何。

  “喔……”連婷像抓到做錯事的人般,搖搖手指。“人家有喜歡的人了,你還把他介紹給漫期!”

  “雲楨,你知道對方是誰吧?”廬漫期說完眨了一下眼。

  賴雲楨立即明了廬漫期所指何人。“漫期……我……”

  “聊什麼?”有人打斷她們的談話。

  三人抬頭一看,是古廷倫,賴雲楨的男友。

  “沒有。”賴雲貞搖頭。“有什麼事嗎?”

  “最近有一部西洋影片剛上檔,叫……”古廷倫往左一看,發現連婷和廬漫期早把耳朵湊過來,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連忙打住。“我下課來接你。”

  “OK—BYE!”賴雲楨朝已跑走的古廷倫揮手。

  “什麼嘛!”連婷大表不滿。

  “你們兩個什麼都不會,當電燈泡最會,廷倫早怕了你們。”

  “喲喲喲!還沒嫁給他就護著他,朋友都不是人了!”廬漫期從鼻腔冷哼一聲。

  “嫉妒?可以呀,不會自己去交一個?”賴雲楨故意糗廬漫期和連婷。

  此話一出,連婷和廬漫期互看一眼,同時伸出雙手,在賴雲楨身上一陣捶打外加呵癢,直至賴雲楨沒命的討饒,方才罷休。

  ★      ★      ★ 

  “唉!我那傻哥哥真的是……”夏少麟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倣佛少騏沒救了般。

  “如果老師主動一點的話,他們倆不會一直是兩條平行線。”谷斯儂也跟著夏少麟一直搖頭。

  夏少麟露出一抹苦笑。

  “啊!對了!”谷斯儂突然睜大眼。

  “我聽連婷說,她媽媽可能快結婚了,對方姓徐,是一家外商公司的經理。他還有一個女兒叫徐吟乃,跟我差不多歲數,是不是真的?” 

  “沒錯。怎麼了?”

  “沒有。”谷斯儂嘴裏雖否認,嘴邊的笑卻又透露著什麼。

  “有陰謀?”

  谷斯儂搖頭。“我只是覺得,或許是日子太平常了,得有些不一樣的變化才行。”

  夏少麟知道谷斯儂心中或許有什麼主意,只是現在不能說罷了。

  “我哥說你在某一方面和連婷很像,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

  “怎麼說?”谷斯儂十指交叉,下巴支其上,凝視夏少麟。

  “連婷那家夥,說好聽點是純真,其實根本就是遲鈍得一塌胡塗;有時傻呼呼得可愛,有時卻又白癡得令生氣。”

  谷斯儂的嘴角弧度更彎了。

  “笑什麼?”夏少麟不解。

  谷斯儂抬一下眼,夏少麟循她的視緘往背後瞧,赫然發現正吹胡子瞪眼睛的連婷。

  “哈羅!連大姊。”夏少麟十分親熱地拍拍連婷的肩膀,還主動幫她拉椅子。“今天怎麼有空出來?”

  “來聽某個‘馬鹿野郎’對我的評語呀!”

  “馬鹿野郎?”夏少麟又不解了。

  “日語的混帳家夥……”谷斯儂小聲地說。

  “好呀!你罵我!” 

  連婷狠狠瞪他一眼。

  “OK!這下我們扯平了!”夏少麟聳聳肩。“誰也不欠誰。”

  “不行!你罵我那麼多句,我只罵你一句,怎麼能算是扯平?”

  “那你要怎樣?”

  “請客!”廬漫期不知從哪突然冒出來。

  “好!請客!”夏少麟將手上未喝完的柳丁汁推向連婷。

  “斯儂……”連婷張著無辜又委屈的雙眼望向谷斯儂。

  “少麟,你就破財消災吧!”

  夏少麟心不甘情不願地從皮夾抽出一百元,丟在她們面前。

  “不夠啦!”連婷不滿。

  “連吃個炸雞、漢堡、薯條、可樂、玉米都不夠。”廬漫期跟著接腔。

  “小惡魔!”夏少麟不得已以又抽出一百元。“不夠的自己付!”

  兩個女孩於是各拿一百元,又叫又跳的離開。

  “要不是斯儂在,我就把你們抓起來,各打一百下屁股。”夏少麟在心中咕噥。

  “她們還是小孩,別跟她們計較!”谷斯儂安慰他。

  “二十歲不是小孩子了。”夏少麟還是不大高興。

  “我不喜歡你現在的臉,你再不笑的話,我回家了哦!”谷斯儂已預備拿皮包,夏少麟連忙按住她的手。

  “我現在不是笑了?”

  夏少麟咧嘴,他那副樣子看起來十分滑稽且誇張,谷斯儂笑得險些摔在地上。

  ★     ★     ★

  “怎麼樣?”林心蓮著急的詢問由手術室出來的醫生。

  “你是他的……”

  “沒關係!”一個女孩子大刺刺走過來,推開林心蓮。“我爸怎麼樣了?”

  “沒有事了。外傷已處理好。不過腦部有輕微腦震蕩,可能得住院觀察幾天。”醫生說完,對林心蓮微笑了一下。

  “太好了!”林心蓮和徐吟乃同時喊出。只不過林心蓮是在嘴邊小聲的說,而徐吟乃是大聲歡呼。

  連婷坐在一旁,默默看著。剛接到電話時,她嚇壞了。原本想找少騏一起來,偏偏他還在學校沒有回來,只好自己招輛計程車直奔醫院。幸好林心蓮只受到輕微外傷,沒啥大礙。但開車的徐爾祥就沒有那麼幸運了,甚至還送進手術室。

  林心蓮一看到連婷,像看到浮木般緊抓著她的手。她略微顫抖的手,顯示出內心的緊張和不安。

  媽媽……很喜歡那個徐伯伯吧!連婷第二次見到徐爾祥,是林心蓮正式介紹他給連婷認識。她看得出來,徐爾祥極力想討好她。

  其實,她是不會站在反對者那邊。不過,他既然想討好她,對林心蓮該是真心的吧!而徐吟乃,她是今天第一次看到。說真話,她不喜歡她。

  她一出現,就為醫院引來一陣不小的騷動。她長得很高,居說在讀書時還走過伸展臺,當過模特兒。她也很漂亮,尤其是那高挺的鼻子。連婷下意識摸摸自己有些扁扁的小鼻子。

  她的神情寫滿“驕傲”二字,看了就讓人討厭;尤其是她對林心蓮的那種態度,連婷看了更加有氣。

  但林心蓮卻一點抱怨也沒有。

  她實在看不下去了,站起來拍拍屁股,對林心蓮說:“媽,你沒事就好,我有課先回去了。”

  “喂!小個子,”徐吟乃挺直站著,像在誇耀她一百七十七公分勻稱的身材。“順便帶你母親回去。”

  連婷回頭看她,很不屑的說:“你沒聽過小孩別管大人的事嗎?管太多會老得快!注意你的小腹。”

  徐吟乃警覺縮起那不明顯,但仍存在的微突小腹。“粗俗!”

  連婷大踏步走出醫院,她無法想像將來如果要和這個女人一起生活會是什麼樣子。饒了我吧!她在心底呼喊。

  因為她一直往外走,沒有回頭,所以沒有發現.徐吟乃正和林心蓮不知熟絡的在談什麼。

  ★     ★     ★

  一個月後,徐爾祥和林心蓮結婚了。

  徐家和連家有一段距離,連婷堅持不肯搬過去。

  “我自己一個人也能生活。”連婷堅決道:“況且這裏離學校比較近,我討厭坐公車。”

  其實真正的理由是,她不想和徐吟乃住在一起。

  而且和夏家做了這麼久的鄰居,實在捨不得離開他們,雖然她也很捨不得林心蓮。

  林心蓮拗不過她,只得拜托隔壁的夏家多多照顧連婷。

  “你真的要一個人住?”夏少麟不相信的吐舌。

  “那鐵定和豬八戒一樣。”

  “怎樣?”連婷不解的問著。

  “睡死在床上!”說完,夏少麟無法控制的開始大笑。

  “夏少麟!”連婷一拳揮過去。

  “少麟,”谷斯儂隱忍笑意。“你怎麼那麼愛欺負連婷?!”

  “她笨嘛!每次都被耍著玩。”

  “夏少麟,你完蛋了!”連婷坐在谷斯儂旁邊,一副講悄悄話的樣子,音量卻足以讓夏少麟聽到。

  “斯儂,我告訴你,夏少麟除了喜歡欺負我這種弱者外,他還有好多缺點,你都不知道。而且,他只要看到美女,就跑去跟人家搭訕。像上個禮拜,我們學校新來一個國文老師,長得滿漂亮的,他就一直纏著人家,還拿五百元給我們,企圖堵我們的嘴。”

  “真的?那我得考慮一下了。”谷斯儂蹙起眉頭。

  “喂!這不能鬧玩笑的!”

  瞧夏少麟慌張的樣子,兩個女生忍不住笑開了。

  “連婷,你這樣子以後沒人也要你。對不對,大哥?”他往少騏那兒瞧去。

  “別扯上我!”夏少騏將四杯紅茶放在桌上。

  “你又知道我沒人要啦?”連婷很不滿,倣佛夏少麟小看了她。

  “幹嘛?白馬王子出現啦?”

  “對呀!搞不好一畢業我就嫁人了!”

  夏少麟噤住聲,望了一下谷斯儂,谷斯儂又望了一下夏少騏,後者面無表情。

  “幹嘛?不相信嗎?”連婷雙手叉腰,下巴眼脖子幾乎成了一百八十度角。“想想看,我這麼賢淑的人,還上過縫紉、烹飪課,家事手藝一流,怎麼可能沒人要?”

  眾人這時方知連婷是在開玩笑,原來只是虛驚一場,但雙深覺不甘,忍不住朝她身上一陣呵癢。

  “喂!你們太過分了!”連婷逃出混亂,投奪至唯一沒有加入戰場的夏少騏身旁。

  “誰教你要胡亂開玩笑!”夏少麟乘機推她的頭。

  “我說過我是開玩笑嗎?”

  像錄放影機被按暫停般,所有的人都靜止不動,眼光全投往連婷身上。

  “奇怪了,我不能有喜歡的人嗎?”

  “不是……而是……”谷斯儂思索該如何說。

  “而是你怎麼可以保密得這麼緊?”她牽扯出一個笑靨。“對方是誰?透露一下嘛!”

  “不告訴你們!”連婷朝他們做鬼臉,存心吊他們胃口。

  “你不說,小心我揍你喲!”夏少麟舉起拳頭,一臉威脅。

  “時機未到。等到我畢業那天,你們就知道了。”

  “你們在交往了嗎?”若真有其人, 只要向賴雲楨或廬漫期探問一下,就知道是誰了。

  對於谷斯儂的問題,連婷不好意思的吐舌頭。

  “沒有。”

  “拜托!”夏少麟快受不了了。“子烏虛有的事你也能說得像真的一樣。”

  “可是他也沒有女朋友呀!我的希望很大。不信你等著,畢業那天,我就要跟他說。”

  夏少麟已經不想甩她了。

  連婷有喜歡的人了?谷斯儂在心裏暗叫不好,瞧她保密成那樣,八成她的死黨們也不曉得對方是方便。那她完美的計劃怎麼辦?”

  她望向夏少騏,對方仍像個沒事人般。她越來越無法理解他在想什麼了。

  不過,事情在未成定局前,任何可能都有,不是嗎?

  ★     ★     ★

  一天的課程又結束了。

  由於第六節下課的班級不多,所以校園的人行道上人並不多。

  廬漫期和連婷走出校門時,廬漫期突然停住腳步。她看到羅昊德正坐在一輛摩托車上,旁邊是賴雲楨和古廷倫。賴雲楨正招手要廬漫期過去。

  “怎麼了?”連婷問。

  “我過去一下,你在這等我一下。

  連婷知道那男人是羅昊德,狂測他可能和廬漫期有事,連忙說:“我看他可能找你有事,我先走好了。”  “不行,你答應要載我去坐車的,不準溜!”

  廬漫期看連婷點了頭,才走過去。

  “漫期,”賴雲楨笑嘻嘻的。“昊德特地來接你。”

  廬漫期抬頭看羅吳德,他的表情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你今天怎麼會這麼好心啊?青梅竹馬?”

  羅昊德的眼裏閃著警告。

  “什麼青梅竹馬?”古廷倫發出疑問。

  “八成是他們之間的昵稱吧!”賴雲楨朝廬漫期眨眼。

  廬漫期不予置評的吐一下舌頭。

  “好啦!廷倫,我們也該走了,否則來不及看電影。”賴雲楨挽著古廷倫的手,經過連婷旁邊時,示意她別當電燈泡,連婷愉快的答應。

  賴雲楨知道昊德對她的感情,無奈她對他一直沒有來電的感覺。羅昊德沒有明示,她也不好告訴他,他們兩人根本沒有可能。當下權宜之計,就是介紹女朋友給他。無論如何,她——定要讓廬漫期和羅昊德搭上線。

  “喏!我的司機也跑了;這下你不想載我也不行了。”司機是指已不見蹤影的連婷。

  “先說一聲,我不是自願來的。”

  “知道,我還不了解雲楨的個性嗎?”

  廬漫期坐在後頭,風呼呼的吹,深秋的風已透涼意,冬天的腳步似乎更近了。

  這世上竟然還有像羅昊德這種人,真是稀奇。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過把他比作落花,滿可笑的。

  “喂!青梅竹馬,今天怎麼有空?”

  “警告你別叫我青梅竹馬!”

  “好啦!羅吳德,今天怎麼有空?”

  “我今天原想去看一個人,可是雲楨叫我順道來載你。”

  “誰呀?去哪看?”

  “我要去馨蘭墓園,不如……你也一道去吧?”

  “馨蘭墓園嗎?那等一下經過花店時,麻煩你停一下。”

  “你也有親友長眠於那嗎?”

  廬漫期沒有回答,她的表情暗了下來。

  ★     ★      ★

  墓園裏靜悄悄的,只有幾聲鳥叫和風聲吹過。

  廬漫期和羅昊德到達墓園後,即各自散開。

  廬漫期將一束香水百合放在墓碑前,雙手合十。

  “漫期,你好嗎?好久沒來看你了,最近因為期中考,忙了一點,你要保佑我哦,保佑我順利過關。”

  廬漫期褥告完了,仍跪在那。

  墓碑上有一張女孩的相片,平凡的長相,卻有十分和靄的笑容,看得出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孩。

  不知不覺的,廬漫期的眼眶有些溼潤。她擤擤鼻子,站起來,赫然發現羅昊德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

  “你……”她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你拜誰呀?”羅昊德往她身後一瞧,廬漫期想遮也遮不住。“廬漫期?那不是你嗎?”

  羅昊德怪異的看看相片,再看看她,確定不是同一個人才舒口氣。剛要開口,廬漫期先問了。“你又是拜誰?”

  羅昊德的臉頓時變得痛苦。他走到一個墓前,廬漫期也跟過去。

  “我來看我哥!”

  廬漫期這一驚非同小可。“你哥?羅昊文?”

  “是的,在你之前,我哥就有多次認識女孩子失敗的記錄,然後,你那天的態度又那麼差,使得他萬念俱灰,所以就……”羅吳德別過頭。

  廬漫期震驚地退了兩步。“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雲楨沒跟我說過……”

  “她怕你內疚。其實像你這麼差勁的人,有啥好怕的?”他無視廬漫期慘白的面孔,仍一逕的指責。

  面對羅昊德的指責,廬漫期呆楞楞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她面無表情的望著墓碑上的相片好一會,那發型、那眼鏡,是羅昊文沒錯!不可能!她在心裏大喊。

  順著相片而下,她看到一行字——吳昊文生於民國五十年二月七日,卒子民國八十年四月十六日。

  有什麼地方不對?今年是八十年沒錯,但已近十一月底了。

  “你騙我?”這句話是從虞期的齒縫中逼出來的。

  羅吳德朝墓碑深深一鞠躬。 “對!我騙你。”他面無表情,聲音冰冷。

  “那天那個羅昊文……”

  “我假扮的,我只想試試你的誠意,沒想到你真,如我所想。雲楨真是一點交友的眼光也沒有。”

  “很好,”廬漫期咬牙切齒。“下一句話你是不是要我離開雲楨?”

  “我以前就告訴你了。”

  “那你慢慢操心吧!我和雲楨會是永遠的好朋友,氣死你這個青梅竹馬!”

  “叫你不準再說那四個字!”羅昊德快氣炸了。

  “我偏要說。”廬漫期在磚道上跳格子,一轉頭,一臉吊兒郎當。“青梅竹馬。”

  羅昊德氣昨握拳的手都在發抖。“好!君子不與小人鬥!但你以後最好小心點。”說完,他憤怒的跨上摩托車走了。

  而在此時,廬漫期的自制力完全瓦解。多可怕!她搖搖頭。抬頭觸及漫期可親的笑容。

  “漫期!”她跪在墓前,壓抑在心裏的恐懼完全傾洩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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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8-18 04:02 PM|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自從林心蓮嫁到徐家後,連婷就獨自一個人住。

  林心蓮偶會回來看連婷,關照一下。

  連婷這家夥懶散慣了,有一餐沒一餐的。說出來誰都不會相信她曾正式的學過縫紉,現在下課還跑去學習烹飪及插花。

  “我將來要當一個家庭主婦!”她如此宣布道。

  “沒志氣!”夏少麟啐她。

  “要你管,這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她從不把夏少麟的話當話。

  這一天,連婷沒去上課。她感冒、發燒、頭重腳輕。可能是昨晚睡覺忘了關窗的關係。雖然很難過,卻無法忽視肚子的饑餓感。勉強爬起來,撐著身體,下樓開冰箱。

  當一看到空空如也的冰箱時,連婷完全被打倒了。“好難過,媽!”她絕望的哭喊:“拜拖你回來,小婷感冒、發燒了,你怎麼不回來看我?為什麼!”

  一直積壓的情緒爆發開來。她放縱的大哭一場。

  哭累了,就趴在地上睡著了。冰冷的地板對全身發燙的她來說,反而覺得舒服。

  夏少騏從門外進來。

  連婷的晚餐一直在夏家吃。由於不吃早餐易有皺紋,會老得快,加上上課的關係,所以對愛美的連婷來說,早餐是一定會吃的。但如果下午沒課,連婷索性就把中餐省了。如果夏家的人沒叫她過去吃晚餐的話,懶慣了的連婷,一天只吃一餐是不無可能的。

  看到躺在地上的連婷,夏少騏忍不住微笑,這小妮子每天除了上課就是睡,真是像豬!“連,起來了!”

  他碰碰她,這才發現她的身體熱得嚇人。夏少騏連忙將她抱起,摸摸額頭,真的好燙;眼睫毛溼漉漉的,像剛才哭過一樣。

  夏少騏將她放在沙發上,撥個電話回去,接著帶她到附近醫院看病。打過針、吃過藥後,這才放心。

  連婷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我想喝水!”

  “等一下!”夏少騏連忙倒杯水給她。

  喝完後,連舒一口氣,側身沉沉睡去。

  少騏撥開連婷額前的劉海,嘆口氣。他曾認識過的女孩,比連婷漂亮、比連婷可愛、比連婷純真、比連婷坦率、比連婷傻呼呼的,不知多少。但他對她們就是無法動心。只有連婷能牽動他的喜怒哀樂,只有她能左右他的情緒。

  當夏少麟第一次發現少騏愛連婷時,他想了三天三夜都想不出為什麼。而夏少騏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為什麼”

  或許就因為是連婷,或許就是因為愛吧!如果愛一個人需要理由的話,那這份愛就有了價值和條件的存在。而夏少騏一直是無條件的在關愛她。縱然他一直無法開口,他怕連婷只把他當作“哥哥”,——旦開口,就什麼都完了。

  連婷出生時,夏少騏已八歲了。頭一次看到她時,她正哭個不停,不論怎麼哄她,就是不聽,依舊哭個不停。

  “讓我抱一下好嗎?”夏少騏說。

  林心蓮訝異地看他一眼,笑笑: “好,小心哦,她會踢人的。”

  夏少騏小心翼翼的接過這個又踢又哭的小嬰孩,奇怪的是,一到他手裏,她就停止了哭泣,還衝著他笑,笑容是那麼的天真無邪。一時嘩聲四起。

  六歲的夏少麟走過來說:“哥,她喜歡你哦!”

  “看樣子,小婷是注定得托付到少騏手中羅!”

  大人們開心的開玩笑。

  夏少騏紅著臉,注視手中的小女孩。晶亮亮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頑皮微翹的嘴唇,不漂亮,卻是可愛而調皮的。  而她的性格,就和她的外形一樣。

  ★     ★     ★

  “為什麼他們是青梅竹馬呢?”夏少麟嘆口氣。

  “就因為這樣,連婷總將他當作哥哥看待。”

  “有時想想,如果老師不那麼癡心,僅看著連婷一人的話,或許會有所不同。”

  “不可能的!”夏少麟暴跳起來。“大哥心裏只有她一個人。”

  “你在慌什麼?”谷斯儂不解地看他。

  “沒有!”夏少麟用手爬梳頭發。他也不安,他怕極了。

  真可笑,他和少麟完全不同典型,卻同樣對愛情懷著心事。

  谷斯儂知道,知道夏少麟對她的不信任。有時,她真的很氣,氣她的男友一點也不信任她。但始作俑者卻是她。

  剛和夏少麟交往時,谷斯儂的眼光仍追著夏少騏,他們之間的話題,除了夏少騏還是夏少騏。之後,雖然谷斯儂的眼光已不再追逐夏少騏,話題裹若有夏少騏也必和連婷相連,但夏少麟對她的信任卻已遠離。

  怎麼辦呢?這男孩子平日雖然有一副吊兒郎當樣,實際上頑固得像塊臭石頭。光講,他是不會聽的。

  她該如何打碎它呢?

  ★     ★     ★

  連婷原本做著被大火燒烤的夢,慢慢的,一種清涼的感覺替了灼熱。忽然一片空白,她睜開眼睛清醒過來。

  頭腦有點昏昏的,搖搖頭,她習慣性的打個呵欠。身體雖然不是很舒服,但比先前好多了。不過鼻子似乎沒好,鼻水流動的感覺可真難受,像流鼻血一樣。她伸手往床頭抽張面紙,這一挪動才發覺身邊有人。

  他怎麼會在這?連婷楞了楞,竭盡所能的思考,對晚晚的記憶依舊空白。

  算了,她一向懶得動腦,直接問還快些。可是看夏少騏睡得很熟,好像很累的樣子。會不會……

  連婷臉紅起來。

  雖然在他眼前展露過睡,打過不雅的呵欠,但像現在這樣在身邊一整夜還是第一次,就算小時候曾同床而眠過,但那畢竟是小時候呀!連婷敲敲腦袋。你這笨瓜,人家也許是照顧你呀!怎麼可以亂想?!連婷用面紙捂住鼻子,低下頭靠在床上,剛好和夏少騏面對面。

  這麼近的看,老實說,心裏不知為何,跳得滿厲害的。但生**捉弄人的她,用手輕輕夾住夏少騏的鼻子。  夏少騏顯得有些難過,她馬上放手,等他呼吸均勻後,她又再次夾住他的鼻子。夏少騏睫毛微顫,眼皮動了下,她知道他就要醒來了,立刻松手,閉眼裝睡。

  少騏睜開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小鬼裝睡,眼皮跳呀跳,嘴角還笑著哪!看誰較高明!夏少騏也有了個念頭,亦跟著裝睡。他比連婷高明多了,眼觀鼻、鼻觀心,整個面容像真的睡著般。

  連婷睜開一雙眼,他沒醒,真不好玩。她再將於伸出,剛夾住他的鼻子就被一雙手反扣。

  “你騙我!”她不依地喊出。

  “方便教你惡作劇!”他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小鼻子。“喏,你剛才夾我鼻子幾下?”

  “好玩嘛!你的鼻子挺很好夾,人家沒有鼻子, 別弄嘛!”連婷拍掉夏少騏的手,並掙開另一雙手。

  淺淺的失望升起。夏少騏按捺住,嘴角浮起笑容。“有沒有好點?”

  “好多了,你……”她有點難以啟口。 “整夜都在?”

  “怕你於發燒就不好了,你已經不大聰明了,再燒下去的話……”

  “好呀!你跟少麟一樣欺負我!”連婷用手捶他一下。“我以為你跟少麟不同,不會說這種話。”

  夏少麟驀然明白, 自己真是太木納了。愛玩愛鬧的連婷,適合她的,該是少麟這類型的男生。

  “怎麼了?”連婷偏頭看他。

  “沒事。對了,你那位心上人呢?擄獲他的心沒?”

  連婷皺皺眉,吐一下舌。“不告訴你!”

  “他怎樣?對你好嗎?”

  “當然好羅!我看上的嘛!這世界再也找不到有人比他對我更好的了!”連妨微笑,注視夏少騏。

  夏少騏別開視線。我不也對你很好?他在心中反問。

  他實在有夠恨,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沒有勇氣?如果少麟的勇氣能給他一半那該多好,他就能說出心裏的感受。但他實在害怕,怕一旦說出心中話,一切的現狀將有所改變。

  “少騏哥,你不舒服嗎?”連婷看他皺眉的樣子,忍不住詢問。“不會是被我傳染到感冒了吧?”

  “放心。”夏少騏拍拍她的面頰。 “我該回去了,你再多休息一會。”  “好!”邊婷迅速鑽進被窩。“少騏哥,再見。”

  夏少騏戀戀地注視著她,直到她翻過身後才離開。

  ★     ★     ★

  夏少麟望著手中的啤酒,搖頭苦笑。“其實我也和你一樣。”

  夏少騏有點訝異。

  “有什麼好訝異的?我們是兄弟,外表不同,但本質是相同的,對愛情的執著都是一樣的。”

  夏少騏不語。

  窗外又傳來熟悉的“叩叩叩”聲音。兩人對看一眼。

  “我鼓勵你說出來。夏少麟說:“如果怕的話,一步也無法前進。”

  “我無法……”

  “你要眼睜睜看她挽著別人的手走進禮堂嗎?告訴你,到那時才真叫痛苦。既然都是痛,長痛不如短痛!就算她拒絕了你,你仍然可以追她呀!怕什麼?”夏少麟將手上的啤酒罐壓扁,丟進垃圾桶。

  “若是你無法承受,就去外國吧!你不是早就申請到學校,只因為放不下她而遲遲未成行?”

  “那你呢?”

  “我自己會解決的。”

  窗外又“叩”了幾聲。

  “你們在開會呀?”連婷有點不耐。

  “大小姐,”夏少麟雙手叉腰,劍眉上揚。“現在幾點了?還怪我們?”

  “反正我們又還沒睡。”她嘟噥著。

  “有什麼事?”夏少騏問。

  “對了!看!”連婷揚揚手中的喜貼。

  “誰結婚了?”

  “我表哥呀!”

  “哪個?”

  “連舜。不記得了?”

  “喔!就是你家那個有錢的表哥。他要結婚啦?他不是比我小?”夏少麟不大高興。

  “小你幾個月而已!我要去喝喜酒,你們要不要去?”

  “他跟我們又沒幹係。”

  “哎喲!夏少麟,看人家比你早結婚就嫉妒呀?你也行呀,又不是沒對象!”

  “有是有,不過……”他看少騏一眼。 “長幼有序。”

  “少落伍了,現在還講這個!少騏哥才不會介意。”

  “奇怪了,你何不幫少騏介紹一個,這樣我才可以放心的結婚呀!”夏少麟多少有些試探意味。

  “說的對。少騏哥,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

  夏少騏但笑不語。

  夏少麟有點沉不住氣。“少騏他喜歡……”

  夏少騏連忙拉住他,並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但夏少麟的手可是空著的,他指向連婷。

  “我這種類型的?”連婷有些愕然,但隨即笑瞇瞇的說:“少騏哥真有眼光,我這種類型的女孩最好了,易相處,又大方,個性又好,是人間少有的絕色美女。”

  “少賣瓜了!”夏少騏笑罵道:“去睡覺。”

  “好。不過記得要陪我去參加婚禮喲!”

  “知道了,快去睡覺吧!”

  “晚安!”連婷眼裏、嘴裏有掩不住的笑意。她覺得自己更往前進一大步了。

  “笨蛋!”夏少麟很不高興的走進屋子。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打算,你先處理好你自己的就行了!”

  “這話可是你說的,以後我不管你了。”夏少麟忿忿地走出房間,用力關上門。

  夏少騏輕嘆口氣,在書桌旁坐下來,不知不覺燃起一支煙叼在口裏。

  自己真的太軟弱了。但是愛情路真有那麼順利?如果真被拒絕,他受得了嗎?沒有人可以了解他在連婷身上所付出的關愛,像兄長、像父親,但也像個男人。

  已屆二十八歲的他,不會分不清兄妹或男女之情,自己眼光所及的,也一直是連婷。

  為什麼他們是青梅竹馬呢?若是一般男女的相 遇,那該有多好。

  八歲差距不少,再加上從小一起長大,連婷對他總像是對一個兄長般。她的撒嬌、她的親昵,完全是因為他是一個“哥哥”。

  “我不要當哥哥!”他恨恨的捶了一下桌子,不 顧煙火燒灼手指的疼痛。支著頭,心裏百味雜陳。

  若是你無法承受,就去外國吧!少麟的話再度響起。

  ★      ★      ★

  寒假時,連婷照例過她如隱居般的生活,廬漫期和賴雲楨則找了一間泡沫紅茶店的服務生工作。

  在紅茶店工作,閒時是很閒,但一忙起來,連收拾碗盤的時間都沒有,只聽到“桔茶一杯”、 “炸雞一,加奶茶一”聲此起彼落。

  好不容易,尖峰時間過去,廬漫期將杯子洗好,到無人坐的位子上坐著休息。向四周巡一周,發現羅昊德不知何時來了。賴雲楨走過去招呼他,聊了一會,才拿著菜單回來。

  “他怎麼會來?”廬漫期走過去問賴雲楨。

  “我請他來的。”賴雲楨將壓好的柳丁汁倒進杯裏,加入冰塊。“以前他上大學時,每次打工都會請我。現在換我打工, 自然得請他。來!”她將杯子交給廬漫期。

  “做什麼?”廬漫期將身子往後挪。

  “把柳丁汁拿給客人呀!”

  “你不會自己拿過去?”

  “我還有一份果汁沒做,你拿去啦!”

  廬漫期瞪賴雲偵一眼,端著那杯柳丁汁走過去。

  “客人,你的柳丁汁。”

  羅昊德抬頭看到廬漫期,表情都凝住了。“你也在這兒打工?”

  “不可以嗎?”

  “這家店的老板真沒眼光,竟然雇用你這種人當服務生。”

  廬漫期故意裝作神情愉悅的離開羅昊德的桌位。

  “聊什麼?”賴雲楨問。

  “叫你別再費心機啦!”廬漫期白她一眼。

  “漫期,你對昊德感覺如何?”

  “他呀!”廬漫期望向羅昊德,剛好他也抬眼,視線一相接,她立刻調開眼光。“如果你給我一把鏟子,我會挖一個洞將他活埋。”

  “漫期,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

  “以前有個妻子,因為太愛她的丈夫,見不得別的女子多看她丈夫一眼,更無法忍受她丈夫將來也許會離她遠去,所以將她丈夫殺了,如此他就能永伴她身旁。”

  廬漫期的第一個反應是打了個哆嗦。

  “沒有想到你也像那位妻子一樣愛昊德那麼深!”

  廬漫期這才了解賴雲楨是故意扭曲她的意思。

  如果加以辯解,只會越描越黑,她索性當作沒聽到。

  賴雲楨心想,漫期的反應並不是頂重要,只要漫期對昊德沒有反感的話,加深漫期對他的印象總沒錯。但如果漫期能稍微惱羞成怒也好,至少表示她多少有點在意昊德。看樣子她得再多幫他們制造點機會。

  其實賴雲楨成功了。

  廬漫期的眼光常會有意無意落在羅昊德身上。

  如果羅昊德抬頭,她就會立刻收回眼光,假裝沒事般,如此一次又一次。

  下班時,賴雲楨問廬漫期:“昊德要載我回去,你也一道走吧!”

  “我不要!”

  “沒關係啦!”賴雲楨又拖又拉的將廬漫期拉出去。

  羅昊德正倚在一輛轎車旁等賴雲楨。當他看到廬漫期時,臉色不大對勁,這反而激起廬漫期的反抗心。

  她故意走到他面前,露出甜甜的微笑。“非常感謝你不辭辛勞的載我們回家,偉大的青梅竹馬。”

  羅昊德目露兇光,十足警告意味。

  廬漫期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怎麼老愛叫昊德青梅竹馬?”賴雲楨問她。

  “因為……”她抬頭看羅昊德,對方正瞪著她。

  “好玩呀!”

  賴雲楨大概猜出了七、八分。

  廬漫期獨自坐在後座,頗覺無聊。這時賴雲楨突然轉過頭,“漫期,下星期三休假,我們去玩好不好?”

  “好啊!去哪?”

  “澄清湖烤肉。”

  “哇!好冷!我們兩人和連婷嗎?”

  “連婷那家夥才懶得出門呢!我們兩人和廷倫、昊德。”

  廬漫期從後照鏡探看羅吳德的表情。他發現之後,用唇語說:“別湊熱鬧。”

  “我要去!”廬漫期大聲宣布。

  只要一想到羅昊德氣瘋的樣子,她可以三天三夜 高興得睡不著覺。

  ★     ★      ★

  廬漫期在約定的時間到達約定的地點:高雄火車站。

  原本賴雲楨要羅昊德載廬漫期,她則和古廷倫一道過去,但廬漫期堅持自己先坐火車過去。

  過了十分鐘,羅昊德來了。

  兩人默默地等著。過了二十分鐘,廬漫期終於忍不住了。 “我肚子餓了!”她彎腰駝背,一副站不住的樣子。

  羅昊德看她的眼光像在看個小麻煩。“我們去儂特利坐一會兒好了。”

  “好!”唯有這時,她對他的話百分之百的讚同。

  解決早餐後,賴雲楨和古廷倫仍未現身。

  廬漫期打電話去賴家。接電話的是賴雲楨的母親。

  “漫期啁!雲楨和廷倫出去玩了。對了,她叮囑我,萬一你打電話來,叫我告訴你祝你和昊德玩得愉快。”

  掛上電話後,廬漫期將賴伯母的話轉述給羅吳德聽。

  “原雲楨設計了我們。”羅昊德心底是苦的。

  “沒什麼好玩的,各自回家吧!”廬漫期雖面無表情,卻在心底不斷罵著賴雲楨,真是多客閒事!”

  “我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了!”

  “有個伴才不會睡著。”

  是啊!不會睡著。如果一路上都在吵架,睡得著才怪。

  上車後,兩人反而都沒講話,車裏彌漫著一種異樣的沉默。廬漫期想睡又睡不著,總覺得怪怪的,而羅昊德一直緊閉尊口,她只得在腦裏找話題。

  “你和雲楨一定很小就認識了吧?”

  羅昊德點頭。

  “你從小就喜歡她?”

  “應該是她上國小的時候吧!”

  “這麼久?”廬漫期驚呼,坐正身子。“你不想告訴她嗎?”

  “不用!”

  “要不要我幫你傳一下情意?青梅竹馬?”

  “警告過你不許用這四個字!”羅昊德怒目瞪視廬漫期。

  每次只要遇到她,再好的脾氣都會被她弄得暴躁不已。而廬漫期還不肯收手,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喜歡刺激他。

  “你不會覺得痛苦嗎?想想看,你愛慕了十幾年的小妹妹,有一天拘著別的男人的手期走進禮堂,而她也許會要求你當她的伴郎,幫她拿戒指,這是多麼讓人心痛的事呀!”廬漫期手捂著胸口,表情淒苦,唱作俱佳。

  “廬漫期,你越說越不像話了。”羅昊德瞪著她,表情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般。

  廬漫期吊兒郎當地晃著頭。從眼角,她瞄到一輛卡車就要撞上他們。“小心……”

  羅昊德連忙轉動方向盤,閃過大卡車,卻被後頭的車子撞上,車頭衝向安全島……

  ★      ★      ★

  廬漫期只覺得全身刺痛,沒有一處舒服。經過幾番掙扎,她終於睜開眼睛。一睜開眼,她看到羅昊德一臉焦躁。

  “你醒了?”他臉上有欣慰的笑容。

  “這裏是……”廬漫期望了一下四周,這裏是醫院,看樣子她是大難不死。

  “漫期,都是我不好,沒有專心開車,才會害你受傷。” 廬漫期怪異的看著羅昊德。不會吧?但她確實看到羅昊德的眼中有溫柔的神採。

  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車禍把他撞秀逗了?警察走進來,問了一些事,從內到外昊德一直很溫柔的陪在她旁邊,那副親昵的樣子,使廬漫期越發懷疑,莫非他在耍她?警察出去後,賴雲楨和連婷進來。

  “漫期,你醒啦?”連婷拉把椅子在她面前坐定。

  “昊德一直好擔心你呢!雲楨,你說是不是?”連妨朝賴雲楨眨了下眼。

  “他從早上就一直守候在你床邊,”賴雲楨接下去。“叫人和我們換班,他死都不肯。”

  “嘿!你們在唱雙簧啊?一搭一唱的!”廬漫期撇撇嘴,翻個大白眼。

  賴支楨推推羅昊德。 “快跟她解釋呀!”她小聲催促。

  “漫期,事實上,”羅昊德有些不好意思。“我失去記憶了,連你都不記得了,你不會怪我吧?”

  “失去記憶?”廬漫期張大嘴。

  “漫期,你是昊德的女朋友,你得幫他。”連婷連忙說道。

  這其中一定有詐。“羅昊德,麻煩你出去一下好嗎?”

  羅昊德出去後,賴雲楨才把始末說出來。

  原來他倆被送至醫院後,經過急救,已無大礙。

  雖然羅昊德受的傷比較嚴重,但沒想到他先醒過來。

  當大夥為他大難不死萬分雀躍時,卻意外的發現他竟失去記憶,什麼也記不得了。”

  賴去楨的母親以為他和廬漫期是男女朋友,所以問他:“你連你女朋友也記得了嗎?”

  “女朋友?”羅昊德不解的問。

  “是啊!就躺在隔壁,還未醒來呢!”

  “你沒有解釋?”廬漫期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賴雲楨。

  “又沒關係!反正我本來就要撮合你們倆。”

  “問題是我們根本不是男女朋友。”

  “沒關係啦!而且昊德現在需要人照顧。”

  “他需要的是你!”廬漫期脫口而出。

  “跟雲楨有什麼關係?”三人幫裏,只有連婷不知道羅昊德和賴雲楨之間的關係。

  “待會再告訴你。”賴去楨轉頭面對廬漫期。“昊德其實是個溫柔體貼的男孩,只是我不知道為何你們總是刀劍相向。總之,他會是個很棒的男友。”

  “我跟他之間沒有感情。”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賴雲楨神秘地一笑。“而且昊德是個責任感很重的人。”

  “你以為現在是古代呀!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廬漫期嗤之以鼻。“八百年前的陳腔爛調!”

  “可是,昊德以為你是他女友啊!”連婷終於有機會開口。

  “對呀!”賴雲楨連忙接腔。“我們不負責事後說明。”

  連婷在一旁猛點頭。

  在進病房之前,賴雲楨就要求連婷得站在她那邊,撮合廬漫期和羅昊德。否則依連婷那種墻頭草個性,事情鐵定沒這麼容易。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他恢復記憶的話怎麼辦?”

  她真正想說的是,如果她付出感情的話,怎麼辦?他們的關係在他失去記憶之前, 只可用“水火不容。”來形容。

  “船到橋頭自然直。”賴雲楨固執道。

  “是啊!而且他不見得會恢復記憶。”連婷附和。

  “你們要我賭運氣?”廬漫期難以置信瞪著眼前的兩個“好友”。

  “漫期,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上昊德。不然這樣吧,你可以先和他交往看看,若真的還是不來電,你們可以分手呀!”

  “理由呢?”賴雲楨一定是瘋了。 “分手的理由呢?”廬漫期問。

  “到時,我一定幫你跟昊德解釋。總而言之,你試試看嘛廠廬漫期了解,遇到賴雲楨這種不達目的絕不幹休的人,再如何堅守立場都是沒用的。加上又有連婷這只應聲蟲。

  她交了什麼樣的朋友?遇到了什麼樣的事?“話是你說的,到時可別賴皮!”這等於答應了。

  賴雲楨和連婷擊掌歡呼,慶祝計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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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知是誰開的頭,好像是日本的一本漫畫人物所說的,又好象是電視廣告起的頭——“冬天吃冰才有滋味!”於是很多人開始在冬天大吃冰淇淋。連婷他們也不例外。在連家的客廳。連婷、谷斯儂和夏家兩兄弟圍著電視,人手一支冰淇淋。

  “快點!快點……接殺!呀呵!”連婷一彈手指,“統一獅實在太帥了!”

  夏少麟白她一眼。“那又怎樣, 目前還不是落後一分。”他是支持兄弟隊的。

  兩人因為這點意見不同,又像個仇家般瞪視著對方。

  “先生,現在球賽才進行到下半場。你等著,統一獅絕對會贏。”連婷朝他大做鬼臉,夏少麟自然不客氣地回她一個更難看的鬼臉。

  “你們倆,”谷期儂實在拿他們沒辦法。“怎麼老為這種小事吵架?”

  “這不是小事!”這下兩人又站在同一陣線了。

  “對!對!對!”谷斯儂將手放在兩人的肩頭。

  “你們應該懂得英雄惜英雄。”

  “誰理那只狗熊?”連婷驕傲的別過頭。

  “再說一次!”一個抱枕準確無誤地打在連婷臉上。

  一場溫柔戰又開始。

  谷斯儂為避免被卷入戰火中,早逃到夏少騏那邊。“真受不了他們。”谷斯儂搖頭。

  “他們從小打到大,習慣就好。”夏少騏轉頭對谷斯儂笑笑。

  “喂!”他們不知何時停戰了。夏少麟正一腳站在沙發上,一腳踏在桌上,食指指著少騏。“別想誘拐我女朋友。”分不清是真是假的玩笑話。

  “還你!”夏少騏笑著將谷斯儂推回給他。

  夏少麟緊抱谷斯儂,又想開口,一只腳丫子不知何時已落在他頭上。是連婷的。

  “誰誘拐你女朋友了?大狗熊?”在夏少麟尚未發動攻勢前,連婷早就躲在夏少麟身後,開口唱道:“前面一只大狗熊、大狗熊、大狗熊,前面一只大狗熊,—只大、狗、熊!”

  “連婷,你給我……”夏少麟還沒吼完,另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好熱鬧呀!”一個低沉渾厚的噪音。

  眾人回頭,這才發現徐爾祥、林心蓮和徐吟乃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

  “媽……”連婷跳下沙發,奔向林心蓮。 “你們來了!”

  “伯父、伯母。”另外三人也起身說道。

  “大冷天還吃冰呀!”徐爾祥笑咪咪的走過來,“你們在看職棒?比數如何?”

  “第四局上半了,二比三。”

  “哪一隊領先?是不是兄弟隊贏?”

  “您也是兄弟迷?”夏少麟像遇到知音般。“我也是,真是太帥了!”他熱情地猛拍徐爾祥的肩膀,然後突然覺得有些不妥,連忙收手。

  “不要緊,在棒球前面沒有輩分高低。”

  這下夏少麟更是肆無忌憚的和徐爾祥大談棒球經。

  百般無聊的徐吟乃注意到在一旁微笑傾聽夏少麟他們談話的夏少騏。她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

  “我父親最喜歡看棒球賽了。”

  夏少騏回頭看到她,這才想起她是連婷口中那個驕傲我姊姊。“我弟弟也是。”

  “真的?”她故作驚訝狀。“那你也喜歡嗎?”

  “差不多,只是沒他那麼入迷。”

  “我最不喜歡棒球了,跑來跑去多累人。”

  夏少騏笑笑沒有回應。另一邊的谷斯儂則險些笑岔了氣。老天!這種話虧她說得出來。

  徐吟乃迅速給她一個白眼。“坐在對面的那個女孩是……”

  “我弟弟的女朋友。”

  “這樣啊!滿可愛的。這麼說,你是連婷的男朋友咯?”

  夏少騏搖頭。

  “你有女朋友嗎?”

  夏少騏再次搖頭。

  徐吟乃揚起嘴角,露出最無懈可擊的微笑。“我最近想買一點書來看,就是不曉得買些什麼才好。

  聽說你是大學講師,可不可以麻煩你給我點建議,陪我去書店選書?”

  夏少騏略略皺眉。他跟這女孩才第一次見面,她怎麼會這麼主動?但看在她是連婷的姊姊的份上,而且她的邀約理由似乎很純正,也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徐吟乃在心中雀躍,第一步成功,以後就簡單多了。

  “我媽他們要請我們去吃晚餐,你們要不要去?”

  剛和母親聊完的連婷,從廚房走出來問其他三人。

  “有吃的怎麼不好?”夏少麟碰碰徐爾祥的肩,他們已成為並肩球友。

  “那就走吧!”

  “我先打電話回家。”夏少騏畢竟比夏少麟懂事,想到父母在家等他們。

  “不用了。”林心蓮笑道:“我們來時已邀請你們父母了。”

  “好棒!”頭一個衝出去的是夏少麟。不過一會兒後,他又跑回來牽谷斯儂。這又引起其他人一場大笑。

  連婷悄悄偎近夏少騏。“少騏哥,你剛才和徐乃吟聊什麼?”她剛才雖在廚房,但因廚房和客廳之間並沒有屏障,她看到夏少騏和徐吟乃不知在講什麼,聊得滿久的。

  “沒什麼,她要我幫她選些書來看。”

  她也會看書?連婷在心裏啐道。她那副樣子,根本就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典型千金大小姐。

  看書?騙誰呀!連婷的表滿是不屑。

  ★     ★     ★

  連婷開始後悔促成廬漫期和羅昊德了。

  寒假時,因為隔壁兩兄弟和谷斯儂一起放假,就算廬漫期和羅昊德天天約會,她也不會覺得寂寞。

  但開學後就不同了。大家各有各的事,賴雲楨有古廷倫,廬漫期有羅昊,只剩她一人。偏偏這學期一星期就有四個小周末,四天下午沒課。無聊死了!尤其是在她怎麼翻都睡不著的時候。

  她想起前些日子好像出了一套漫畫書,滿好笑的,幹脆去買回來消磨時光好了。

  說走就走!她抓起外套,牽出她的Dio,慢吞吞地騎往書局。這麼冷的天,一路狂風,不變成冰柱才怪,她連婷可從不做虐待自己的事。

  從書架上抽出長達八本的漫畫書,到櫃臺付帳時,連婷習慣性的瞧瞧四周,卻看到一對熟悉的身影。

  不會吧?可是再仔細一看,真的是!連婷真不敢相信,夏少騏真的和徐吟乃一起出來“選書”!瞧徐吟乃挽著夏少騏的手不知在說什麼。夏少騏則是微笑,不時抽幾本書下來,和徐吟乃討論著。

  徐吟乃不時掩口吃吃笑。

  “小姐!小姐!”

  連婷收回視線,呆望著櫃臺小姐。

  “一共四百元。”

  “四百元?”她尚未回過神。

  “是呀!這些漫畫書總共四百元。”

  連婷醒悟過來,連忙道:“稍等一下。” 

  她小跑步到他們身邊,出其不意地駭了他們一跳。

  “買書啊?”連婷佯裝笑臉。

  “對啊!”徐吟乃回笑道,更拉近她和夏少騏之間的距離。“少騏陪我出來買書。”

  惡心!連婷在心裏罵道。

  夏少騏對徐吟乃並無反感,本以為她挽他的手是習慣使然,也就不以為意。但這會兒她刻意做出的親熱動作,讓他感覺很不舒服。怕連婷誤會,又怕突然抽開會讓徐吟乃尷尬,只得盡量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你怎麼會來這?”夏少騏問。

  “來書局當然是買書,不然幹嘛?把馬子?”

  連婷講話不大客氣。夏少騏聽出她話中的諷刺。

  她不喜歡徐吟乃,他卻和她出來,又好巧不巧被她所撞見,看樣子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而徐吟乃也不是省不油的燈。“你放心,少騏身邊有你姊姊陪著,怎麼會去把馬子?況且我和他出來好幾次了,也沒見過少騏的眼光在哪個女子身上逗留。”

  好幾次?連婷真的快氣炸了。表面上雖然裝得很平靜,但她的眼睛卻一直瞪著徐吟乃。

  “你買了什麼書?”夏少騏企圖緩和一下氣氛,雖然他並不拿手這類事。

  “漫畫。”她瞄一眼他們手中的書本,心理學。

  “小孩子看的,怎麼你也在看?”徐吟乃又是一副故作驚訝狀。

  夏少騏第一次想拿撤隆馬斯貼住一個女人的嘴。他不了解,兩個女人的戰火正迅速蔓延,已止不住了。

  “我寧願看漫畫,也不要看什麼心理學,耍心機害人。”

  “連婷!”夏少騏忍不住出聲喝止,她說得太尖刻了。

  連婷看夏少騏微微皺眉的神情,和徐吟乃的神氣樣,她開始無法控制自己的怒氣。但礙於這是公共場所,不能忍也得忍。她面色鐵青,詢問夏少騏:“少騏哥,我錢帶少了,可不可以麻煩你代付一下?”

  “帶少就別買呀!”徐吟乃插嘴。

  “又不是問你!”連婷差點用尖叫的方式罵出來。

  “沒關係。多少?”夏少騏藉機離開徐吟乃的手,朝櫃臺走去。

  “五百。”連婷跟在他身後。

  夏少騏放五百元在櫃臺上,櫃臺小姐找一百元給他。

  “一共四百無,找您一百。”

  連婷將她的手推回去。“一百給你當小費。”

  “我們這兒不收小費。”

  連婷不理她,挑戰似地盯著夏少騏。

  夏少騏嘆口氣。他知道她很生氣,所以會這麼任性。“沒關係,你就收下吧!”

  連婷這才拿起書本,頭也不回的走了。

  “先生?”櫃臺小姐十分為難的瞧他一眼。

  夏少騏不想讓櫃臺小姐為難,但一抬眼,發現連婷站在她的摩托車旁,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這女孩真是任性過了頭。“不妨給我張禮券吧!”

  櫃臺小姐如釋重負,拿張禮券給他。

  “拿禮券做什麼?”徐吟乃也來到櫃臺旁。

  夏少騏將禮券拿給站在外頭的連婷。

  連婷不發一語,將禮券撕個粉碎,丟往夏少騏身上。“你這個背叛者!”她大吼。

  “連婷,”夏少騏抓住她的手。“別太過分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討厭她,你還跟她出來。你這個王八蛋、背叛者、背信忘義!”連只差沒踹他一腳。

  “你安靜點!”夏少騏再也無法任她如此下去。“再怎麼說,人家也是你姊姊。在大街上吼成這樣成何體統?還不跟你姊姊道歉!”

  “你罵我?”連婷指著自己,又指著徐吟乃,後者一副無辜樣。“你為了她罵我?”

  “我不是為了她罵你。是非好壞要分,不能因為你的想法而影響其他人,甚至要我們和你站在同一陣線上敵對別人。”

  “就是嘛!”徐吟乃接腔。 “我既沒有對不起你,又沒有惹到你,我也想做個好姊姊呀!”

  “徐小姐都這麼說,你何不拋開你的偏見?”

  “好了沒?演雙簧啊?要演自己去演,我沒興趣。”連婷跨上摩托車,加足馬力,頂著寒貺刺骨,一路狂奔到家。

  夏少騏望著她的背影發呆。她怎麼會如此偏激,如此不懂事呢?

  ★     ★     ★

  連婷用力關上大門,上了鎖。

  她將書從塑料袋裏拿出來,用力撕扯覆在外面的戮膜。因力氣過猛,裏頭的書彈出來,跳到另一邊的地上。連婷不耐煩地彎腰去撿,結果連膝上未拆封的書也全掉落地上。咬著牙,撿了一本、兩本、三本……終於忍不莊將它們全部丟開。

  “討厭!”連婷大聲吼叫,回覆她的是滿屋子的嗡嗡聲,像是意喻她的吼叫是無用的。

  連婷用力甩甩頭,轉身預備上樓,電話鈴聲在這時響起。她抽張面紙,胡亂往臉上一抹,拿起話筒。“喂?”聲音有著濃濃的鼻音。

  “連婷嗎?”聽不出是誰的聲音。

  “請問哪位?”

  “我是你姊姊啦!”原來是徐吟乃。“我說你也別太過分。青梅竹馬沒什麼了不起,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個小妹妹罷了。少騏喜歡我的話,你也沒有權利說什麼呀!”

  “少騏哥不可能喜歡你的!”連婷只差沒將話筒倒過來當麥克風大吼。

  另一頭傳來徐吟乃的冷笑。“不然喜歡誰?你嗎?小鬼頭一個,外表像,任性的程度更像,你大概不知道,你轉身走了之後,少騏對我吐了多少苦水。若不是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分上,他連多看你一眼都累……”

  連婷用力掛斷電話。 “去死吧!”倣佛電話就是徐吟乃,她用盡全身力量朝電話大吼。

  電話像回應她的吼聲,又“鈴鈴鈴”響了起來。

  連婷拿起話筒,非常不客氣地說:“誰??”

  “連婷,你吃了炸藥啦?”

  “漫期?”她以為徐吟乃又想“再續前言”。

  “我跟雲楨想說老放你一個人,實在有失朋友之道,所以打算今晚到你家住……喂?你還在嗎?”

  連婷這會兒終於放聲大哭。

  ★     ★     ★

  “少騏,”夏伯母將碗筷擺好。“去叫連婷過來吃飯。”

  “不用去了,”夏少麟拉椅子坐下。“今天她朋友來,所以不過來吃飯。”

  “你怎麼知道?”夏少騏問。

  “我剛經過啊!”夏少麟覺得他的問題很可笑。

  “那……你有見到她本人嗎?”

  “沒有。”夏少麟塞一口菜在嘴裏。“是那個叫廬漫期的開門回應的。就是那個高高的,身材不錯,臉蛋不錯,頭發更漂亮的女生。”

  “少麟,”夏伯父笑著用手點他。“對斯儂以外的女生觀察如此入微,小心我向斯儂告密。”

  “食色性了,何況連婷那兩個朋友長得都不賴。

  斯依了解我心裏只有她一個,偶爾看看其他女生,她不會介意的。”他講這些話時,仍不住夾菜,塞了滿嘴都是。

  “有種你當面跟她說。”夏伯父不相信他有這個膽子。

  夏少麟瞥一眼一旁的夏少騏,發覺他神色有異,碗裏的飯一口也沒動,也呆呆地發怔。他靠過去輕聲問道:“你怎麼了?”

  “沒有。”

  “不會跟連婷怎麼了吧?”他瞄一眼夏家二老,兩人正專心吃飯,沒有注意他們的談話。

  夏少騏搖頭,低頭扒飯。

  一定有問題。夏麟非常篤定。

  ★     ★     ★

  “你這個呆瓜!”賴雲楨用力敲連婷的頭。“人家講你就聽啊?有沒有主見啊?”

  連婷沒有回擊,只悶悶的嘟著嘴。

  “不過,如果我是少騏的話,我也會生氣的。”

  廬漫期說道:“簡直是莫名其妙嘛!”

  “可是我氣呀!”連婷忿忿地扯著被子。“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討厭徐吟乃,還跟她出去,若不是剛好被我撞見,豈不是一直被蒙在鼓裏?”

  “瞧你氣成那副德行!”廬漫期嘖嘖出聲。“活像捉到老公會情人的太太。”  賴雲楨點頭表示讚同。

  “我哪有?”連婷不服。

  “沒有嗎?”廬漫期和賴雲楨不約而同地斜睨連婷一眼。

  “討厭啦!”連婷將臉埋在被子裏。“我是請你們來安慰我,不是挖苦我的。”

  廬漫期向賴雲楨使個眼色。

  賴雲楨用手搓揉連婷的短發,非常溫柔的說道:“我們知道你的心情。你現在該做的事,就是到隔壁去,向你的少騏哥說對不起。”

  “可是,萬一少騏哥真的如徐吟乃所說,他根本就很討厭我,那怎麼辦?”

  “喂!”賴雲楨的耐性已耗盡。“我前面是白打的啊?你管徐吟乃說什麼,最重要的是你想什麼。你不是說將來想嫁給夏少騏,才努力什麼烹飪、插花的嗎?結果別人一句話就把你打垮了。我看你也不用等到畢業,現在就可以滾蛋了,省得將來連哭訴的地方也沒有。”

  連婷從被子裏抬起頭,淚眼婆娑。

  廬漫期拿張面紙遞給她,有些無奈地嘆氣。“我早就跟你說過要你早點表明心意。也不想人家都已二十七、八歲了,父母叫他去相個親,搞不好就此娶了別人。而你這個小呆瓜還在想什麼等畢業典禮那天再表白。求你好不好,你沒聽過世事多變嗎?賴雲楨連忙用眼色制止廬漫期,但連婷早已哭得唏哩嘩啦,一張面紙都不夠用。

  “我本來就不懂安慰人的方法嘛!”廬漫期低聲咕噥,她也是一片好意。

  “我哪知道中途會勻出個徐吟乃!”連婷邊哭邊說:“我想他既然二十八年來都不曾交過女朋友,那也不差這半年啊。誰知……”她哭得更大聲了。

  “乖,別哭了!”賴去楨將她攬在胸前,輕哄她。

  “雲楨,”連婷從她懷中仰起頭看她。“你想他會不會真的喜歡徐吟乃?”

  賴雲楨實在又好氣又好笑,但又不忍苛責她。

  這純情的小傻瓜!  “喂,”廬漫期爬到賴雲楨身邊,附耳道:“你想想看,二十八年來都不曾交過女朋友,好像有點問題,他該不會……”

  “不能人道?!”兩人又發揮高度默契,忘情地喊出來,忽略了臉色黯沉的連婷。

  “你們這兩個色女,胡說什麼?”連婷將被子蒙在她們身上。廬漫期先掙扎出來,手一抓,將一只兔寶寶布偶丟在連婷身上。

  “我們是為你將來的幸福著想呀!”

  “不需要!”連婷欲用腳踢廬漫期,卻不慎踩到被子,整個人滑落地上。

  “活該!”廬漫期指著狼狽的連婷,哈哈大笑。

  “可惡!”連婷抓著布偶,指著四處跑的廬漫期,“有種別跑!”

  “誰理你?”

  兩個人將賴雲楨圍在中央,互相追跑著。賴支楨也不知道該幫哪一邊,索性都不幫了。

  突然樓下門鈴大作,廬漫期先停下來。連婷眼看機不可失,將布偶狠狠地往她身上丟去。廬漫期自然也不客氣,回敬她一個。

  “雲楨,”連婷邊跑邊喊。“麻煩你下去看一下。”

  賴雲楨實在受不了她,剛才還哭得像什麼似的,現在卻……”

  賴雲楨到樓下將大門打開。是夏少騏。

  “你好。”夏少騏朝她點頭。

  “找連婷?”

  “對……”夏少騏不知如何開口。“她在嗎?呃,她好嗎?”

  “什麼好不好的?”賴雲楨饒富興味望著夏少騏,莫非他們倆想的一樣?“我今天下午太衝動了,罵了她一頓。我猜她八成在生氣。”

  “喔!她的確很生氣。你也很奇怪,明明知道連婷不喜歡徐吟乃,卻偏偏跟她出去。你是不是喜歡上她姊姊了?”

  夏少騏整個人呆若木雞。“連婷……她這麼想?”

  “誰看到,都會這麼以為的。”賴雲佯裝生氣,欲關上大門,卻被夏少騏擋住。

  “讓我進去。”他的眼神急迫而熱切。

  “誰呀?”連婷和廬漫期下樓來,看到夏少騏,呆了呆。

  “你不是要道歉?快去呀!”廬漫期推推她。

  “我……”連婷猶豫了一會,還是跑上樓去。

  賴雲楨聳聳肩,將大門關上。

  “你幹嘛?怎麼不讓他進來?”廬漫期有些責備意味。

  “告訴你,我發現一個大秘密喲!”賴雲楨眨了眨眼。

  “真的?什麼秘密?”

  “先保密。幾天後,答案就會自動揭曉了。”

  “聽你在蓋。”廬漫期不相信賴雲楨真的發現什麼秘密。

  賴雲楨神秘地笑笑。。雖然這件事憋在心裏很難過,但一說出來就沒樂趣了。只得閉緊嘴巴守口如瓶。

  “對了,你跟昊德相處得如何?”

  “普普通通啦!”廬漫期雙頰微紅。

  “需要我幫你想分手的理由嗎?”賴雲楨故意糗她。

  “隨便!”廬漫期朝她吐舌,風一般跑上樓。

  看樣子是成功了!賴雲楨笑得非常得意。

  廬漫期不由自主往背後瞧,樓梯空空如也,賴雲楨尚未跟上來,她將腳步放慢,近乎是用拖的,思緒百轉行折。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證實賴雲所言不假,羅昊德的確是個不錯的男孩。但是日子堆過日子,廬漫期心中的壓力也一直堆積。她害怕不知道哪天他突然恢復記憶,那時該怎麼辦?她也曾想過,幹脆趁現在分手,但不知道為什麼,心底總會浮起猶豫,日子也就一天拖過一天。

  “他走了嗎?”坐在床上的連婷,頭也沒回,緊盯著電視螢光幕。

  “走了。”廬漫期爬到她身旁坐下。

  “漫期,我覺得我真的很差勁,連聲對不起都不敢說。”

  “我知道,等你明天心情比較平穩的時候再說吧!”

  連婷默默點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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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8-18 04:04 PM|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老師要出國?”谷斯儂霍地站起來,滿面不解。

  “為什麼?”

  “我知道為什麼就好了!”夏少麟用力捺熄香煙。

  “他昨天似乎跟連婷吵架了,當晚就作了決定。”

  “天啊!”谷斯儂用力一擊掌。“那我豈不是弄巧成拙?”

  “我越來越無法理解我哥了。”夏少麟支著額頭嘆氣。“我猜他八成是感情積壓太久。鑽進死胡同,走不出來了。”

  “不會這樣吧!我們去告訴連婷這件事。”

  “告訴她什麼?我哥若不願說,我們也無法決定什麼。”

  谷斯儂覺得真會被夏家兩兄弟氣死。“你去告訴她,搞不好就此促成一段好姻緣呀!”

  “你不會去說?”

  “我?”谷斯儂指著自己鼻尖搖頭。“我又沒幹沒係,做不了主。”

  “沒幹係?你指誰?”夏少麟怒氣升騰,只差沒扯谷斯儂的領子。

  “做什麼?你在發哪門子的火?”

  “我是指和夏家人沒幹係,還是指我哥?”

  “少麟,你想哪去了?”谷期儂的聲音跟著大起來。

  “別跟我顧左右而言他。這句話放在我心中好久了,你究竟喜歡誰?”

  “我是誰的女朋友,當然就喜歡誰。”

  “我有那份榮幸嗎?”夏少麟冷言道。

  谷斯儂氣得說不出話,只用那雙眼睛冷冷瞪視著。“你在胡說什麼?”

  “好,如果我要你嫁給我,你願意嗎?”

  “我今年才畢業,不想那麼早結婚。”

  “是不想那麼早,還是不願意?”

  “少麟,你再繼續鑽牛角尖,我要回去了。”

  “少一副自己很理性的樣子!”夏少麟猛捶一下桌子,上頭的玻璃器皿因震動而動起來。“我知道你喜歡大哥那類型的男人,而我只是個代替品罷了。

  從頭到尾,你心裏根本就沒有我的存在。”

  “夏少麟,你再胡扯下去,你試試看!”

  谷斯儂用手指著夏少麟,夏少麟將其捉住,猛地一拉,縮短兩入之間的距離。

  “我只是說出我的真心話,事到如今,你何不說出來?說你高興連婷已心有所屬,高興你有機會。

  事實上,你正打算隨我哥共赴美國……”

  “啪!”一個五指印在夏少麟右浮起。

  兩人瞬間呆住了。

  夏少麟原本滿腔的怒氣和說出狠話後的不安,這時全冷卻了。 “我退出,我成全你!”夏少麟語氣冰冷無比,扭腰衝出客廳。

  谷斯儂連忙拉住他,她知道,夏少麟這一離開,就什麼也無法挽回了。

  夏少麟想也不想就甩開她的手。

  他從沒想過自己的手勁有多大,而谷斯依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向後倒去,撞倒在桌子,也撞翻了椅子。

  在夏少麟關上客廳的門的同時,聽到裏頭桌椅翻倒的聲音,打開門一看,谷斯儂正倒在一堆亂七八糟的家具中,低聲呻吟。

  “斯儂?”夏少麟急忙將她抱起。“有沒有怎樣?”

  “好痛!”谷斯儂只覺得全身痛楚,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哪裏痛?”夏少麟巡視著。瞧谷斯儂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龐,他覺得心臟像被扭緊了一般。

  “好痛!好痛!全身都好痛!”谷斯儂大聲地哭出來。

  夏少麟,連忙安撫她,聲音裏有濃濃的哭意。

  “別哭,我帶你去看醫生,看過醫生就不痛了。”像哄小孩似的。

  “不止全身,”谷斯儂抱住他的脖子。 “還有心!有一個王八蛋嚴重傷害了我的心。”

  夏少麟自然知道那個王八蛋是指誰。“你不要和那王八蛋一般見識,不要理他。”

  “可是,”谷斯儂抬起臉,淚眼盈盈瞅著夏少麟。

  “他是我最愛的人,我不理他,會更難過。” 這一剎那,夏少麟的眼淚差點掉下來。“好!我保證那王八蛋不會再用話傷你。”

  “那他會疼我,會愛我嗎?”谷斯儂緊攀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道。

  “會的!他會更疼你,更愛你!”

  “真的!”他用力且肯定的點頭。

  “好。”谷斯儂離開他,讓自己站起來。

  “你剛才是騙我的?”夏少麟張大嘴。

  “我哪是騙你?你自己撞撞看,不痛才怪哩!但聽了你的保證後,疼痛也減輕一大半了。”谷斯儂說得煞有其事。

  “你這頑皮鬼!”夏少麟憐愛地輕捏她的臉頰。

  突然一轉念,出奇不意啄了她的唇一下。

  “你偷襲!”谷斯儂紅著臉,不依地抗議。

  夏少麟微笑的用手圍住她。谷斯儂就在懷裏,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兒。輕擁佳人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好,第一次,他覺得心中有了踏實感。回想過去的猜忌和不快,在這時,似乎全成了一個笑話。

  谷斯儂覺得心中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下。她將自己的重量全靠在夏少麟身上。在他壯碩的胸膛裏是他的心跳,平穩而規律,她幾乎快要沉沉睡去。

  “斯儂,”夏少麟的聲音飄進她的耳裏,她含糊應了聲。“我們暫時別管大哥他們的事了。”

  “為什麼?”她從溫柔的魔咒裏醒過來。

  “他們之間,除非一方先開口,否則是不可能打破目前的關係。而我哥,你也知道的,我們的話就像馬耳東風。連婷那方面有可能已有意中人,況且大哥又不見得真的會出國。我們還是先放下這件事,別管了吧!”

  谷斯儂低頭沉思一會,低聲說道; “好!”但她心中另有打算。

  ★      ★     ★

  由於連婷的情緒低落,連帶著廬漫期和賴雲楨也都受到影響。三人幫頭一次一整天都十分安靜,沒有吵鬧。

  放學後,賴雲楨照例和古廷倫一道走,廬漫期則和連婷並肩走著,由連婷載廬漫期去坐公車。但是看連婷魂不守捨的樣子,廬漫期想想,還是自己去坐車好了。

  “連婷,你今天不是有烹飪課嗎?你先回去,我自己去坐車好了。”

  連婷望著前方,說道:“我知道,今天昊德來接你,對吧!”

  廬漫期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果然看到校門外羅昊德正倚著轎車,朝她們這兒觀望。

  廬漫期喜出望外。最近因為羅昊德工作忙,兩人很少出流遊,頂多晚上打打電話,聊聊天。今天他竟然有空閒來接她,心中的感受特別不同。但是她充滿歉意地看著連婷。

  “快去吧!”連婷推她。雖然看到人家相戀,心中百味雜陳,但今天賴雲楨和廬漫期已陪了她一整天,她不想再給她們負擔。

  “那我走了,自己小心點。”廬漫期走到羅昊德的身旁停下。

  連婷向他們倆揮揮手,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廬漫期看她走路的樣子,已不若往常輕松、活潑,反而是彎著腰、駝著背,幾乎是把那雙布鞋當拖鞋穿,忍不住輕輕嘆自己。

  “怎麼?擔心自己嫁不出去呀?”羅昊德玩笑道。

  “才不是呢!”難得見一次面,她決定讓自己輕松點,暫時將連婷的事擱在一邊。“今天怎麼有空?”

  廬漫期傾過身子問他。

  “想你嗎?”

  他一臉調皮相,廬漫期忍不住笑開了,先前殘存的陰影一散而光。不論是真是假,聽起來總覺得窩心。

  羅昊德體貼的為虞期打開車門,邀請她入座,再繞過車頭跑向駕駛座。

  廬漫期一待車子駛離學校,即主動開啟收音機,瞬間,悅耳的熱門音樂在耳畔跳躍。

  “期,我好像從沒看過你穿裙子。”他瞄一眼廬漫期的西裝褲。

  “裙子是不方便的代名詞。”儼然一副專家的口吻。  其實他看過,廬漫期想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場面是那麼地難堪,她最後還讓他大大地丟一次臉。

  但是……他全忘了。忘了他們之間的爭執與不快,忘了他對他的感覺是如此的厭惡和差勁……這就是記憶,一旦失去,整個人生都不同了。只是,他是否也忘了賴雲楨,那個他一直深愛的賴雲楨?

  “我覺得女生還是穿裙子比較好看。裙擺飛揚或是露出一雙漂亮的腿都是十分迷人的。雲楨不是常穿裙子嗎?你也試試看嘛。”他的瞳孔閃閃發亮,帶著鼓勵。

  廬漫期卻忍不住要嘆氣。心裏明白,就算他以為她是他女友,但在他的淺意識裏,總有賴雲楨的存在;他的眼光常飄到賴雲楨身上,也常有意無意拿她和賴雲楨做比較。

  她不止一次責罵過自己,不該受不了賴雲楨的堅持,她早就猜到,會有那麼一天,她會愛上羅昊德。而這也許正代表,她將會嘗到心碎的滋味。

  羅昊德將方向盤一打,突地來個大轉彎,廬漫期冷不防跌進他的懷裏。

  “你在幹嘛?”廬漫期從他身上爬起業,整理紛亂的長發。

  羅吳德伸手過去,將廬漫期的頭拉靠在他肩上。

  “你告訴我,你剛才在想什麼?”單手操控方向盤,羅昊德仍舊駕駛自如。

  後照鏡映著羅昊德故意裝出來的不滿面孔,廬漫期笑了。

  “想……想肚子餓了!”她摸著肚子,一副餓慘了的模樣。

  “好!”羅昊德放開她,“想吃什麼?”

  兩人對望一眼。

  “炸雞!”

  “擔仔面!”

  兩人對望一眼。

  “我們倆真沒默契。”羅昊德嘴裏很無奈,但眼裏卻有止不住的笑意。“依你好了,吃擔仔面。”

  “好棒!”廬漫期開始扳動手指頭。“我要吃兩碗米粉、一顆貢丸……”她瞄一眼羅昊德。“會不會太多了?”

  “都行!”

  她露出小孩般的笑容,搖頭晃腦跟著收音機裏的歌聲哼唱。

  ★     ★     ★

  “她是誰?”羅昊德盯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如紙的廬漫期時,頭一句問的就是這個問題。

  “你的女朋友!”賴雲楨回答。

  羅昊德遲疑了一會,走過去,坐在床邊。

  廬漫期的臉色蒼白,跟唇也毫無血色,和擺在耳旁的烏黑柔亮長發形成強烈對比。她的眉頭略略皺起,好像感受到身上的疼痛。  

  “她叫什麼名字?”他仍看著廬漫期。

  “廬漫期。”賴雲楨將廬漫期的頭發稍稍整理一下。“你們認識快半年了。”

  “半年?”羅昊德摸摸廬漫期光滑如絲的長發,撫著她的面頰,忽然抬頭看著賴雲楨。

  賴雲楨亦用鼓勵的笑容望著他。

  怎麼會?他什麼都不記得,包括他自己,但對賴雲楨,他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我們從小就認識,如果你忘了我,我一會揍你的。”賴雲楨用手指點羅昊德的頭。威脅的說。

  但這女孩,廬漫期,他完全陌生,完全空白。

  廬漫期擁有他最欣賞的頭發,但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撫著她柔嫩面頰的手指,也感受不到熟悉的觸覺。

  “我愛她嗎?”羅昊德喃喃問著。

  “是的。”賴雲楨想也想不想就回答。

  他無法原諒自己。如果真是這樣,他怎麼可以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自己失去記憶也就算了,但這女孩醒來後,面對一個這樣的情人,心中的感覺會是如何?這樣對她實在太不公平了。他下定決心,要盡全力疼愛彌補她。

  廬漫期的身體有明顯的掙扎。羅昊德嚇了一跳,將手縮回來。廬漫期的眼睛突然睜開。

  “想什麼啊?”廬漫期用手在他眼前晃一晃。

  “沒有。”羅吳德抓住她的手,親昵的一笑。

  “還沒?度小月早過了。”

  “呃?”羅昊德向四周張望,果然過頭了。“我在找車位。”他辯解道。

  “牽拖!”廬漫期對他做一個鬼臉,齜牙咧嘴的。

  “好醜!”

  “管我!”廬漫期皺皺鼻子,不甩他。

  他在想什麼?賴雲楨?天!她無法想像,她再如此猜疑下去,總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多疑心給壓扁。

  這種情緒上的不安,除了讓她覺得心口像被什麼壓住,也讓她覺得原本不甚健康的胃開始隱隱作痛。

  羅昊德停妥車子,拉著廬漫期朝度小月走去。

  店內客人不多,他們找了張角落的桌位, 羅昊德要廬漫期坐著,他去櫃臺點餐。不久,色香味俱全的餐食一一上桌,廬漫期不禁食指大動,迫不及待的吃將起來。

  “期,你生日是什麼時候?”

  “嗄?”廬漫期放下懸在空中的面條,表情愕然。

  “生日。我一直不知道你什麼時候生日。

  “啊,生日”廬漫期笑笑,有些牽強。 “問這做什麼?”

  “我們可以一起過生日呀!”

  “不用了,多麻煩!”她假裝不在意地吃面。

  羅昊德沉默不語,直直盯著廬漫期。

  廬漫期原以為他不久即會放棄這個話題,然而羅昊德的眼光始終凝住在她身上,一直到她終於忍不住了,問道:“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據雲楨說,我們在一起半年多了,我們沒有一起過過生日嗎?”羅昊德眼裏有著疑問,還摻有一絲責備。  “我的生日是六月……五日,我們九月左右才認識的。”

  “六月五日?”羅昊德的聲音充滿驚喜。 “真巧,我的生日也在那一天。”

  “的確很巧。”真是太巧—了,竟會和“漫期”同一天生日,廬漫期心底有些苦澀。

  “那我們可以一起過生日了。”羅昊德愉快的說:“這樣吧,你請你父母,我也請我父母,和雲楨他們一起慶祝。”

  “不好!”廬漫期斷然拒絕。

  羅吳德的滿腔熱情頓時被澆熄,他的臉也沉下來。“為什麼?”

  廬漫期發現自己實在回答得太快,也太衝動了。

  “我是想,還有三個多月嘛,還早得很;而且,這是我們頭一次一起過生日,就我們兩人,好嗎?”

  羅昊德想想,也對。“好吧!”

  廬漫期這才釋然。

  十幾年來,廬漫期從不過生日,因為這天會讓虞家二老感到傷心,想起另一個“漫期”而傷心。

  而她也盡可能地忘記這一天的存在,只記得“漫期”

  是六月五日所生,對於別人的詢問,她也一直用這天作為自己的出生日期。

  “幹脆我們連結婚也選在這一天,如此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結婚?廬漫期呆了一呆。

  若照目前的情形下去,也許他們真的會走到結婚:一途。如果他恢復記憶呢?發現自己不僅陷入一個騙局,還和自己極端厭惡的人結婚,那會是怎樣的一個場面?她幾乎可以聽到他暴跳如雷的怒吼聲了。

  “期,你的臉色很不好看。”羅昊德傾身探探廬漫期的額頭,摸摸她的面頰“你在發冷汗,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我沒事。”廬漫期咬著牙搖頭。事實上,她的胃正翻天攪地的劇痛。

  “還沒事?”羅吳德輕斥,氣廬漫期不懂得愛惜自己。

  廬漫期腳步踉蹌,任羅昊德將她拉起來,扶她出去。

  “還好吧?”

  廬漫期皺著眉頭,面白如紙。“對不起,讓我休息一下。”她松開羅昊德的手,慢慢蹲了下來。

  羅昊德突然架起她的身子,將她整個橫抱起來。

  “昊德,你做什麼?”廬漫期驚呼。

  “我抱你到車上,這樣比較快。”他邁開闊步,往車子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這是大街上,好多人都在看。”

  “誰敢多看一眼,我就揍扁他。”

  廬漫期沒有辦法,只得將自己發燙的臉藏在羅昊德的胸膛裏。這是難堪的一刻,卻也是甜蜜的一刻。

  ★     ★     ★

  “好點了嗎?”羅昊德問著剛吞下藥丸的廬漫期。

  “拜托,”要不是胃痛不已,廬漫期差點笑出來。

  “我才剛吞下藥丸,哪有那麼快?”

  “說的也是。”羅昊德不好意思的笑笑。

  廬漫期每每憶及以前總和羅昊德怒目相對,互相嘲諷、漫罵,再想想現在,心中不禁感慨無限。

  羅昊德對她其實是沒有感情的,他只是在盡一個“男友”的責任,對他的“女友”好罷了。

  “昊德,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廬漫期偏著頭問。心底是緊張的徹底的。

  “你?”羅昊德奇怪的看她一眼。

  “先別說我,說雲楨吧。”

  “雲楨啊!”羅吳德摸摸下巴,抱胸往椅背一靠。

  “她很可愛,不論做什麼事都是出於善意的。不過,脾氣固執了點,有些任性。”

  “那……連婷呢?”

  他想起那個個頭嬌小,有著一雙晶亮的大眼睛,笑起來嘴角有一對梨渦的小女孩,雖然她其實已不小了。“我對她不是很了解。不過看她單純而有些傻呼呼的模樣,好像這世界還存有希望。”

  廬漫期被他逗趣的模樣惹得一陣輕笑。“那我呢?”這才是重點。

  “我不敢說。”羅昊德拚命搖頭。

  “為什麼?”

  “你那麼兇,萬一說錯話我就完了。”這等於說出來了。

  “怎麼會呢?”廬漫期心裏頗不是滋味,但仍得勉強自己展露笑顏。

  “看吧!其實你現在很不高興,卻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一點也不坦率。”

  “對!對!對!”廬漫期不悅的瞪他一眼,悶悶地趴在窗口。

  “生氣啦?”羅昊德靠過來問。”

  “沒有!”

  “真的沒有?”羅昊德不信。

  “你管我幹嘛?管你的青梅竹馬就好了。”廬漫期頭也沒回的大吼。

  一道電光火石擊中羅昊德的腦部,像是某部分的記憶被喚起,卻一下子就消失無蹤。“什麼青梅竹馬?”

  “我……我亂講的。”

  “別氣了,我逗你的,其實漫期是個好女孩。”

  羅昊德邊整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邊慢條斯裏的說:“她可愛、善良、開朗、風趣、幽默、臉蛋好、身材好、頭發更漂亮,夠了嗎?”

  “你也不夠坦率,”廬漫期終於回頭了。“其實你只同意最後一句,對不對?”

  “我可沒說。”羅昊德搖手搖頭,很無辜的。

  “我明天就去把頭發剪掉。”她負氣的說。

  “別!”羅昊德圈住她的頭。“你把頭發剪掉了,  就一項優點也沒了。”  “你——王八蛋!”廬漫期舉手欲捶打他,羅昊德立刻攔下。  空氣中有一絲怪異,廬漫期心底忽然緊張起來。

  羅昊德低下頭,猶豫了一會,在她額頭親了一下。

  廬漫期心中範起悵然若失的感覺。

  羅昊德無法解釋,適才的氣氛讓他想要親吻她的唇,但在緊要關頭,卻起了猶豫之心,他不懂,也不解。他們之間真的如雲楨所說的嗎?  他對漫期一無所知。

  而廬漫期,事實上,她對他也是一無所知。

  ★     ★     ★

  “當然是真的啊!”雲楨說起謊來,瞼不紅氣不喘的。

  “那為何我總覺得她對我的了解少到幾乎沒有的地步?”

  “那是當然了,”賴雲楨面露最善良的微笑,“你們認識到現在也才半年左右。事實上,發生了車禍的那一天,是你們第一次約會。說實在的,連我也被蒙在鼓裏。本來你們像一對仇家似的,忽然就好起來,怪莫名其妙的。車禍前,你們才剛開始交往,自然不是十分了解。”

  “原來如此。”

  賴雲楨露出最無邪的笑容。兵來將擋,不來土掩,有什麼是她無法擺平的呢?如果是以前的羅昊德,絕對知道賴雲楨面露這種笑容就是在說謊,如今喪失記憶的他,則被賴雲楨擺布仍不自知。

  ★     ★     ★

  離上課的時間只剩十分鐘,連婷還慢條斯裏地整理上課用的課本。

  今天她實在沒什麼心情上烹飪課,心裏只懸著夏少騏道歉的話。她該怎麼說?他會接受嗎?若他叫她也向徐吟乃道歉的話,她該不該答應?若是不答應,她跟夏少騏還可能和好如初嗎?可是答應的話,自己豈不是太窩囊了?連婷煩躁地將課本丟入袋裏。夏少騏都還沒有回家,她在這裏胡思亂想,好像太庸人自擾了。去上課吧,她告訴自己,也許回來時,她會更有自信心。

  ★     ★     ★

  從六樓烹飪教室走出來,連婷的心神仍未安全集中,恍恍惚惚地,連同學向她道別她都沒聽見。

  恐怕她連今天所用的烹飪材料是豬肉還是牛肉,是蔥還是蒜,都記不清了。要不是隔壁的一位主婦同學覺得她不大對勁,時時注意著,恐怕她連切下自己的手熬肉骨湯都有可能。

  一踏出電梯,她的心情又莫名緊張起來,對回家感到卻步。

  一個人影突然闖進她眼裏,嚇了她一跳,連婷趕忙停住腳步,抬眼一看,竟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連婷?”徐吟乃有些訝異。“真巧啊!”

  巧你個大頭!連婷不想理他,側身從傍門走出。

  “等等!”徐吟乃追到她面前。“你會來參加我們的餞別會嗎?”

  “關我什麼事?”連婷沒好氣地應道。

  “咦?”徐吟乃雙是一副故作驚訝狀,杏眼圓睜,小手掩口。“你的少騏哥要出國了,你竟狠心不為他餞別?”

  連婷錯愕地停下腳步,抬頭直視徐吟乃的眼睛。

  “少騏哥要出國?”

  “對,”徐吟乃一臉得意的笑。“今年夏天,你的少騏哥和你的姊姊要一同飛往美國讀書了。”連婷曉得夏少騏早巳申請到學校,只是一直沒有動身的意思。她以為他已打消主意,沒想到這會兒竟又冒出來,而且是這麼的突然。但是這又關徐吟乃什麼事?徐吟乃似乎看穿了連婷的思想,逕自說道:“別小看我,我也考上托福了,而且和少騏的學校還是鄰居呢!所以少騏就邀我一道走,彼此有個伴才不會寂寞呀!”徐吟乃低下身子,注視連婷,嘴角有一抹嘲諷的微笑。“也許我們會在美國結婚,到時你就要改口叫少騏姊夫了,連婷妹妹。”

  連婷緊握雙拳,努力克制自己想一巴掌打掉徐吟乃臉上笑容的衝動。她的雙眼充滿怒火,毫不客氣地瞪著徐吟乃。 “我不會相信的!”連婷從齒縫中逼出這句話。

  徐吟乃挑高一邊的眉,似笑非笑地。 “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木已成舟,無法改變。”

  “我不相信你所說的任何一句話!”她的大吼像是在說服自己。

  徐吟乃眼中的諷意更深了。

  連婷轉身以百米速度衝到摩托車旁,憤恨地將鑰匙插進鎖孔內。從頭到尾,她都未看徐吟乃一眼。

  徐吟乃深深吁了一口氣。這場戲她演得辛苦,犧牲更是大。如果斯儂沒有把結局收拾好,她鐵定會剝了她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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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連婷將車子停在夏家門前,連婷連鑰匙都沒拔就衝進屋裏。

  正在客廳看電視的夏家兩兄弟和谷斯儂,都被如旋風般衝進來的連婷嚇了一跳。夏少麟習慣性地欲開口取笑她,一觸及到她氣急敗壞的神色,立刻把已到嘴邊的玩笑話硬生生吞咽回去。

  連婷鎖定目標,不由分說地拉起夏少騏就往外跑。

  谷斯儂扯扯夏少麟的袖子,指指外頭;夏少麟了解谷斯儂所指,他怎麼可能會錯過這場好戲?!兩人悄悄尾隨於後,躲在半掩的大門後頭,偷聽外頭兩人的談話。

  連婷放開夏少騏的手,劈頭就問:“少騏哥,你要出國的事是真的嗎?”

  夏少騏愕然。怎麼昨天晚上才下的決定,今天傳到連婷耳裏了?八成是少麟那個嘴巴,只是不知道他是否還多說了什麼。

  “是不是?”連婷看他不語,氣得直跳腳。

  “大概五月底就成行了。”

  “為什麼?”連婷頓了頓,又接著問:“你在氣我對不對?”

  “我氣你什麼?”夏少騏訝異她怎麼會有此一問。

  “氣我的任性、不懂事。少騏哥,我為昨天在書局的事向你道歉,我不是存心的。”她哭著,盡是悔意。

  “連婷,我沒有生氣。”他的手覆著她的頭,矮下身子,和她面對面。“你知道少騏哥很早就申請到學校了,出國的打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啊!”

  “可是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寒、暑假就可以回採啦!”

  “我是說,回來後可以不用再過去,要多久後?”

  “一兩年、三年……等拿到學位。”也許永遠不回來,他悄悄在心裏說。如果連婷真的嫁作他人婦,他寧原逃到外國,眼不見心不酸。

  “那麼久?”連婷驚呼。“你是不是打算在美國和徐吟乃結婚?”

  這又關除吟乃什麼事了?夏少騏真想不懂,連婷的腦袋瓜怎麼老想一些有的沒有的事?連婷看夏少騏不說話,直覺他是默認了。一道寒意從背脊升起,眼前的夏少騏如在霧裏般,變和模模糊糊。她急切地伸出雙手,緊緊抓住夏少騏的臂膀。

  “為什麼?”連婷撕心扯肺的哭喊。“為什麼會是她?誰都比她好啊,為什麼你一定要選擇她?”

  意識到夏少騏僵硬的身軀,連婷猛然驚覺自己竟又重蹈覆轍。縮回雙手,聲如蚊鳴訥訥的說:“我不是故意要這樣說她的,我只是……我只是……”

  夏少騏抓住她擦試眼淚的雙手,想也不想,嘴唇就堵上她的。她的唇,和著淚水,有著鹼鹼澀澀的味道,卻是夏少騏每天夜裏想得失眠的連婷的唇。

  沒有戀愛經驗的連婷,這會兒完全保住了,對於這突一來的一切,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腦中一片空白,只能張大雙眼,瞪視著夏少騏。

  夏少騏在發覺連婷完全僵立的反應後,連忙放開她。

  老天,他在做什麼?夏少看到連婷仍呆立而不知所以然,他在心中懊悔的斥責自己,怎麼會有如此衝動的舉動?他鐵定嚇到她了,否則她不會呆若木雞。

  只是,在他心中原本還殘有的若幹希望,在此時,全聽到破滅的聲音。

  “連婷……我很抱歉。”夏少騏轉身欲衝進屋裏,大門卻在此時“砰”一聲被關上。這自然是躲在門後的夏少麟和谷斯儂做的好事。他們不允許夏少騏再做一個逃兵,他們要他真正去面對連婷,說出他的真心話。

  連婷被關門聲所驚醒。回過神來,面對滿臉歉意的夏少騏,她突然想起曾在哪本書上看過一句話:欲封住一個喋喋不休、嘮叨不已、無理取鬧的女人,最快的方法就是用吻封住她的嘴。

  他對她也是這種想法嗎?她自憐的想。眼淚又撲簌簌猛掉下來。

  連婷不想造成他的困擾,也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但是她若不說,她絕對、絕對會怨恨自己一輩子。她拿出放在袋子裏的烹飪課本,將它交給夏少騏。夏少騏莫名其妙的接過來。

  “少騏哥,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擾,所以我現在說的話,你聽過就了事了。四年級的時候,是同學開始決定志向的時候。可是,當時的我只想做一個完美的家庭主婦,希望能讓我喜歡的人有一個溫暖的家,所以我去學縫紉,五年級開始學烹飪和插花,那份心到現在仍然不變。”連婷的聲音哽咽了,她深吸口氣,企圖放松自己的喉嚨。

  “我知道自己是個滿懶的人,連為自己弄一餐都嫌累,但我能一直不間斷的學習到現在,從未翹過課,完全是喜歡的心在支持著我。少騏哥,我知道你是像疼妹妹一樣疼愛著我,但是因為你未曾交過女朋友,所以我以為我的機會很大,也就癡心的認為等畢業典禮那天,我滿二十歲,已是個可自主的大人,不再是個小女孩,那麼,你或許就可以不再把我當成妹妹看待。

  但是,男女之間的愛情真的是靠緣分來聯係吧!二十八年來,你等的竟是徐吟乃的出現。”連婷掩住臉,淚水從指縫間流下,痛苦地搖搖頭。

  “五月底,你就要出國了,而我仍是以小妹妹的身分歡送你。我知道我不該說,因為那只會加重你的負擔,卻無法改變什麼,就算是妹妹也好吧。”

  連婷將臉從手掌裏抬起來,滿面淚痕,卻有著淒楚動人的笑容。“少騏哥,我希望你幸福……”

  “連婷……”他的心激蕩不已,聲音嘶啞只能喊出她的名字,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他是多麼的愚蠢和懦弱啊!這些話該是他說的,結果反而讓連婷先說出來,而且帶的是訣別的告白。

  是愛得越深越怕失去吧!他一直害怕告訴連婷他的心情後,會看到驚悸、不知所措的連婷,會看到逐漸疏遠他的連婷。所以他寧願故步自封,遲遲不肯踏出一步,寧願委身當連婷的哥哥。

  令人想不到的是,連婷竟和他有同樣的想法。但是連婷比他有勇氣多了。她不怯懦也不逃避,她只是有計劃的培養自己,兩年的風雨無阻,只為等待滿二十歲的那夭……他到底在做什麼?他自嘲的苦笑。

  難道在等待連婷開口?連婷被他緊擁得喘不過氣來。

  少騏哥怎麼了?是同情她嗎?還是覺得對她有所歉疚?不!她驚慌的想,她不要他疚,若真是如此,她會一輩子不安。感情原本就是要兩廂情願,她自己單方面的癡心傻戀,並不是他的錯呵!可是,她又十分戀著這種感覺,被緊擁的溫暖感覺;在仍帶著冬意的初春,風雖寒冷,氣溫仍底,但人體卻是如此的溫暖。

  少騏哥剛洗過澡吧?身上散發出清爽的香皂氣味;似乎也剛洗頭發,她知道夏家用的洗發精品牌和她的一樣,那香味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貪婪地呼吸著,這一切,或許明天以後就只能在多中感覺。想著,她的眼眶又潮溼了。

  “連婷,”夏少騏終於找回他的聲音,那低沉迷人,足以懾人心神的溫柔嗓音。“我不出國了。你畢業之後就嫁給我吧!”

  連婷張大眼睛,他說什麼?夏少騏有些不捨的將她放開。“我不想再等了,嫁給我吧!”夏少騏十分堅定的說。

  連婷被突來的轉變震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開口卻是:“那徐吟乃怎麼力?”

  夏少騏有些失笑。“我不知道徐吟乃在我們之間到底扮演什麼角色。我只知道,我愛你,連婷。”他終於把藏在心中十多年的話說出來。

  暈紅飛上她的臉頰。但她仍固執的問:“你是因為可憐我,對不對?”眼裏有些許不滿的抗議。

  “你可能不知道,你剛出生,連怕母就把你托付給我了。”夏少騏笑笑,輕捏連婷的小巧的鼻尖。

  其實她知道。連婷紅著臉回想——記得是十歲那年吧。有一天,她在學校受人欺負,被譏笑為沒有父親的孩子,因為玩笑開得太過火,她受不住就當場和對方打起來。老師知悉後,每人賞十大板,並在講臺前罰站到放學。那天,她一路哭著回家。

  面對傷心的女兒,林心連找不出話來安慰她。那時候,夏少騏正在北部上大學,林心連就問連婷:“要不要叫少騏回來?”

  她搖搖頭。須臾,她好奇地問母親,“為什麼要叫少騏哥回來?”聲音仍有點哽咽。

  林心連笑著將典故告訴她。

  大概就是那次以後吧,連婷發現自己瞧少騏的眼光開始變得不同。

  十八、九歲的夏少騏,有其他男孩所缺少的氣質,那是與生俱來的,因此吸引了不少其他學校的女孩。

  他的性各一如外表,溫文爾雅,頭腦好,體貼又溫柔;他的噪音在那時已充滿魔力。

  和那些只能選選觀望,不敢與之談的女孩相比,連婷常覺得自己是幸運,因為他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可以毫無顧忌的賴著夏少騏撒嬌,隨時跟在他後面。直到賴雲楨點醒她,青梅竹馬大都是兄妹般的感情,甚少能進出愛的火花。她開始慌了,尤其是他們之間還差了八歲的遙遠距離。她嘗試改變自己,逼自己去上課,期望在二十歲那天,能有一番成績,以表示自己的心意。

  這也是她為何不肯搬去徐家的原因之一,之二因為徐吟乃,她討厭的人。雖然她有時會覺得對不起林心連,不過她相信日後的說明必能取得林心連的諒解。

  但事情的發展並沒有照著劇本演下去,她在決定死心時,將心裏的話說出來,希望讓感情畫上休止符,誰知一切竟出乎意料之外。

  一直躲在門後的夏少麟和谷斯儂一改先前嬉鬧的態度,氣氛也有些許凝重。夏少麟一直低頭不語,谷斯儂則眼眶溼潤;能有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太好了。

  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夏少麟抬起頭。他默示斯儂站在原地別動,自己則躡手躡腳跑進屋裏;待他出來時,手上多了兩樣東西。谷斯儂看了,險些笑出聲來。

  “少騏哥,你還是出國去吧!”連婷很正經的,像脫去稚嫩的面孔,換上成熟的外衣。“我知道出國進修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我希望你的願望能實現,未來不要有憾恨。”

  夏少騏望著連婷,久久不能自己,但他心底仍猶豫著。

  連婷倣佛一下子看穿他的心事,笑著說:“你在國外不可以亂瞄別的女生哦!再漂亮都只能看一眼,看過就算了。可別忘了**還有連婷在等你。”

  夏少騏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當他低頭欲找尋她的唇時,兩個不識相的家夥衝出來。谷斯儂和夏少麟拿著手拉炮,猛對他倆開火。

  “恭喜兩位,賀喜兩位,祝你們白頭偕老,永浴愛河,子子孫孫,福壽無疆!”夏少麟打趣的說著。

  “臭少麟!”連婷隨手拿起空袋子,追打夏少麟。

  夏少麟邊躲邊喊:“還沒進門就咒小叔,不可能喲!”跨張的擺著手指頭。  連婷又羞又氣,攻勢更加淩厲,夏少麟閃躲不及,挨了好幾下。另一邊的谷斯儂早笑彎了腰,蹲在地上,站不起來。

  夏少騏的臉上漾著笑容。或許連婷永遠也長不大,到老都是瘋瘋癲癲的,像個玩童般。但無可否認的,她永遠會是夏少騏手中的小寶貝,生生世世呵護著她。

  ★                    ★                    ★

  徐吟乃在夏家出現,造成頗不小的衝擊。連婷下意識的往夏少騏身邊挪。夏少麟先是訝異她的突然出現,但在看到谷斯儂的笑容後,他明白了,谷斯依走過去攬著徐吟乃的肩,朝滿面疑問的連婷及夏家兄弟娓娓道來。

  谷斯儂以為夏少騏和連婷之間.主要是不曉得連婷對夏少騏到底有沒有愛情的存在,她也不好意思當面問連婷,假若連婷無意,那豈不糗大了。適逢徐爾祥和林心連結合,而徐爾祥的女兒徐吟乃和谷期儂是高中同班同學,於是她就拜托徐吟乃擔任“第三者”,介入他們之間,藉以察看連婷的心意。

  連婷還是不太相信,她的眼神仍存著戒心。

  “連婷,我不需要騙你呀廣谷斯依將手蓋在她手上。這件事,連伯母也知道。”

  “我媽……”連婷用眼角描徐吟乃—眼,後者一臉苦笑。

  “你也知道,林……阿姨……”徐吟乃仍習慣林心連媽媽,就如連婷一直沒有開口叫徐爾祥爸爸過。

  “她不是那種旨委曲求全的人。若是我的態度真的那麼差,就算我父親脆下求他,她也不是不肯嫁我父親的。”

  連婷想想,是有那麼一回事。但她心中仍覺得怪怪的,無法釋懷:“吟乃當初願意演這個角色,還是我保證會向你解釋清楚,她才答應的。連婷,你不會要我做個背信的人吧?”谷斯依使出她慣用的撒嬌招式。 連婷很為難的看看夏少騏,又看看徐吟乃。“你真的……不曾喜歡過少騏?”

  徐吟乃差點為之絕倒。她邊擦拭笑出來的眼淚,邊笑說:“我自然喜歡少騏,他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但是我已有更喜歡的人了,就是我男朋友。”

  谷斯儂趕緊接下去。“為了要制造和你不期而遇,吟乃費了好大的心思,想盡藉口約少騏出來,在你較常出現的書局約會,以造成衝擊的場面。結果主角沒遇到,反倒被她男友碰到了。”

  她遞個眼神給吟乃,要她自己結尾。

  “守本……我男朋友在看到我跟少騏時,並沒有當場追問;我回家後,才曉得他早打了十幾通電話到家裏。若不是林阿姨在一旁幫我解釋的話,恐怕還沒促成你們倆,我跟他就先吹了。”徐吟乃笑笑,有些自嘲的。“要知道,像我這麼高的女孩,能找到一個身高一八五的男朋友,可是機會中的機會。雖然少騏也很高,人非常好,但我已心有所屬,只得促成小妹,做個現成的媒人羅!”

  連婷眼前浮起一層霧,胸口則脹滿激動不已的情緒。

  夏少騏了然的拍拍她的手,朝她鼓勵的一笑。連婷有些不好意思,輕輕的說:“謝謝,我很抱歉。”

  “不,”徐吟乃在她身旁坐下。“我早就從林阿姨那兒聽說了你,對你的印象頗佳。其實剛開始我滿反對他們結婚,但相處久了,我想,父親和林阿姨一定會幸福,而我這個也許不久就會離開的女兒,怎麼可以霸道的阻斷他們?只是第一次和未來的妹妹見面就是那種態度,雖然目的達到了,我可難過了好幾天呢!”

  “對不起。”連婷只說得出這句話,以難得的笑顏面對徐吟乃。

  氣氛一下子融洽起來。每個人心中的結已消,最是舒坦不過了。

  “我有個建議,”總算有夏少麟說話的機會。他站在桌子上,一副講演者的姿態。“今晚我父母不在,沒有辦法請諸位女士吃飯。既然連婷學了那麼久的烹飪,我們幹脆讓她有機會大展手藝,也順便讓我驗收未來嫂嫂的手藝如何。所謂“洗手做羹湯,先遣小叔嘗”。我這個提議好不好?”

  一時喧嘩聲四起,眾人紛紛叫好;只有連婷羞紅臉,躲在夏少騏背後。

  “今天就讓你們做一次大男人。”谷斯儂實事求宣布道:“由連婷當主廚,我和吟乃充當助手,露一手讓你們瞧瞧。”  夏少麟跨張地吹著口哨,夏少騏則把連婷交給谷斯儂和徐吟乃,這下連婷騎虎難下,只得和谷斯儂、徐吟乃一起朝超級市場出發。

  待她們走後,夏少麟忙不迭詢問少騏。“哥,你信任連婷嗎?”

  “你忘了我們家最不缺胃藥嗎?”他難得消遣連婷一次。

  夏少麟遏止不住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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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速食店的一角,連婷托著腮,表情有些煩躁的瞪著樓梯口。這兩個遲到大王!她轉過腕表,三點五十,她們已遲到二十分鐘了。

  “我再給你們十分鐘!”她在心中發狠道。這句話十分鐘前她已告訴過自己一次。

  三點五十三分,賴雲楨和廬漫期的身影總算出現了,端著托盤四處張望。好不容易,賴雲楨發現已招得手疼的連婷。

  “人怎麼坐這麼角落?”廬漫期將托盤放下,坐在連婷對面。

  “難道你想坐在樓梯口,讓所有上二樓來的人都看到我們的吃相嗎?”連婷沒好氣的應著。

  廬漫期和賴雲楨對看一眼。  “對不起嘛!”賴雲楨雙手合十,放在額前。“因為我出門前被電話絆住了,所以才讓你們等那麼久。”

  廬漫期也在賴雲楨家等了近十五分鐘。

  “算了!”連婷罷罷招待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廬漫期眼尖,發現連婷指頭上一只小小的戒旨,立刻將她的手拉下來,仔細端祥。

  “從哪來的?”賴雲楨也盯著那只同心結樣式,用小碎鑽鑲飾的戒指。

  連婷不好意思的用手庶掩發燙的雙頰,一改適才的逼人氣氛。“少騏給的。”

  “你可別告訴我們你已經訂婚了!”廬漫期的語氣中帶著威協的味道。 連婷輕輕點頭。

  賴雲楨和廬漫期皆張大嘴。廬漫期首先發難,“你竟然沒有通知我們?”

  “好朋友是這麼做的嗎?”被忽略的感受強過好友訂婚的喜訊,賴雲楨也不服氣的責難。

  “我找不到你們呀!”連婷連忙辯駁。“一個在臺北,久久才回來一次;一個是公務繁忙,成天見不到人影。況且這只是我和少騏私下訂的嘛!他送我一只戒指意思一下罷了。”

  “少騏回來了?”賴雲楨問。

  “上個月。” 

  一股談淡的愁緒在三人之間升起。多久了?快三年了吧!畢業至今已將近三年。

  賴雲楨和古廷倫順利的插班考上大學,只是一個在北部,一個在南部。遙遠的距離和聚少離多,衝淡了彼此的感情,漸漸的,兩人往返信件的時間拉長了,通話次數亦越來越少,到三年級時,兩人就人去了聯係。這段維持兩年多的感情,就此畫上休止符。

  驪歌聲又近,賴雲楨憑著優異的成績,早有公司和她洽談謀職之事。所以她留在臺北工作的機率很高。

  廬漫期則報名參加一項短期秘書課程訓練。在結束後,考入一間頗具規模的貿易公司,屬於秘書課的一員。半年前,被調任為部門經理的秘書,這等於是升遷,其職位和薪水相當於一位課長級的主管;在近十名的秘書中,階級只差董事長秘書一級。

  她目前仍和羅昊德交往中。羅昊德幾乎已完全接掌他父親的公司,大部分的事部由他決定。不過老董事長已事先強調,等他結婚的那一天,才要將公司完全交給他。羅家目前僅剩他一個兒子,上一代傳宗接代的想法仍很強烈。

  羅昊德的記憶完全沒有恢復的跡象,也沒聽過他曾經偶然想起什麼。因此醫生猜測他可能一生都想不起過去的他。

  三個人裏頭,大概只有連婷是屬於“不務正業”

  的一群。她是美工科畢業,現在為一家連鎖鞋店擔任美工人員,屬接CASE形式;有工作時,就依據公司送來的資料,將數百張大、小海報一次做完,再狠狠休息個把禮拜。一般而言,過年過節時期和夏季會比較忙,其他時間都滿空閒的。

  夏少騏回國後,仍在原先服務的大學任教,星期二、四晚上則固定在一家語言中心擔任美語老師。

  “對了,你們會當我的伴娘吧?”連婷謁問兩位好友。

  廬漫期情不自禁的抓住她的手。“你要結婚了?”

  “兩個月後。”連婷笑得很幸福。“下星期就要拍結婚照了!”

  “臭小子!瞞這麼緊!”廬漫期狠狠捏一下連婷的雙頰。

  “我這不是說了?”連婷一向不喜歡廬漫期捏她的雙頰,在她的感覺,這是對付小孩子的動作。

  “那伴郎呢?”賴雲楨塞一塊薯條進口裏。“不帥的不要哦!”

  “漫期自然是昊德羅!雲楨……”連婷放低聲量,極小心的說:“心裏有沒有結象?”

  “我?當然有羅!”她神秘的眨一眨雙眼。

  “哪個?我們認不認識?”連婷和廬漫期爭相發問。“大學同學嗎?還是校外的?”

  “拜托!”賴雲楨比一個STOP手勢。“當天你們就會見到他了。”

  “可是伴郎要量禮服也!”連婷才不會輕易放過她。

  “好!好!好!”賴雲楨沒轍。“下次我回來會順便帶來給你們看的,OK?”

  “不可以太久喔!只剩兩個月呢!”

  “知道!”賴雲楨將雞塊塞入連婷嘴裏。“不會誤了你的終身大事的。”

  話題一轉,又轉回連婷身上。三個人興高採烈的討論婚禮的籌備事項。

  ★      ★      ★

  廬漫期聽到隔壁辦公室有聲響,知道是總經理來了,連忙衝光一杯咖啡,端到隔壁去。

  “總經理,早。”她將咖啡平穩的放在桌上。

  “早!”駱期銘上半身前傾,雙手在桌上交疊,隔著鏡片,注視正翻著記事本的廬漫期。

  廬漫期可以感受到駱朝銘熾熱的視線,翻著本子的手也微微顫抖。她找到她所要的記事後,迅速將它念出。“總經理,您九點半有一個會議,會議主題是探討下半年的投資計劃走向。十二點在皇家和士華總經理有餐會。另外,您夫人剛才打電話來,希望您下班時能順道到百貨公司幫她拿上星期訂的珠寶組合。”  “沒事了?”

  廬漫期迅速點頭。“沒事了。”

  “我晚上也沒事,不妨一起用餐?”  

  “非常抱歉,我晚上已和別人約好了。”廬漫期稍稍欠身。“總經理若沒有其他事要交代,我回辦公室了。”

  廬漫期轉身,快步又不失優雅地走到門前。手剛觸及門把,駱朝銘已伸手過來蓋住她的。他用的勁道很大,廬漫期想抽都抽不出來。駱朝銘站在她身後,熱氣猛往她臉上吹。廬漫期只覺冷汗涔涔,臉頰都浮起雞皮疙瘩。

  “跟誰有約?男朋友嗎?漫期,我邀過你那麼多次,總被你拒絕.這次該給我個面子吧?”

  “總經理,您晚上不是要幫夫人拿東西嗎?”廬漫期連聲音都微微發抖。

  “不要緊。”他的臉低下來,嘴巴靠著廬漫期的耳垂。“告訴她我有應酬就行了。”

  “可是我已經告訴她,您晚上沒事了。”

  駱朝銘臉色微變,力道也松了。廬漫期乘機轉動門把,逃回自己的辦公室。她將自己丟到椅子上,大大松口氣。  半年前,當人事命令宣布廬漫期升任為總經理秘書時,全秘書課的同事沒有人為她歡欣鼓舞,反而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駱朝銘的風流花心,在公司裏已是個公開的秘密。他的對象,大都瞄定秘書課的人員。若見哪個秘書姿色不錯,頗得他緣,他就會想盡辦法將她調為他個人的專用秘書。而這些秘書,有的被他“騙”到手成為他的情婦,有的做兩、三個月就落荒而逃。

  其中,廬漫期算是做得比較久而未被騙到手的奇例。除了她已有羅昊德這個男朋友外,她也在每天早上總經理出門後,和總經理夫人互通電話,報告總經理一天的行蹤。

  總經理夫人是公司股東之一的女兒,多多少少也與總經理是否能安坐寶座有關,所以理對夫人少不得仍有點戒心在。而夫人早知曉總經理的花名,但又不能時時著他,如今在廬漫期的合作,她自然是全力配合,也成為廬漫期最有利的擋箭牌。

  但是,廬漫期無力的想,最近駱朝銘越來越過分,邀約不成,就趁辦公之便對她毛手毛腳,上次還差點強吻她,若不是她逃得快,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廬漫期煩躁地趴在桌上,她也想辭職,覓他途,可是一旦辭職,就很難在同行找到工作。以前有一個秘書也是憤而辭掉工作,誰知駱朝銘竟在外頭大肆渲染她是因煤作不力、頻了差錯而被開除,以至於她在應徵工作時處處碰壁。她在心灰意冷之後,索性嫁人了事,在家相夫教子。

  若是沒有對象呢?豈不在家喝西北風?廬漫期擔憂的望著她和駱朝銘之間唯一的屏障。最近她總有一種感覺,有一天駱朝銘會打開那扇門,朝她的辦公室走進來……天!她環視已無其他出口的辦公室,到時她該怎麼辦?

  ★     ★     ★

  “結果她竟摔下樓梯,頭和上半身被車門卡住,爬不起來……”羅昊德猝然住口。他正在說一個笑話,但他的女友顯然不感興趣,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是平淡的面容。“漫期?”他將手覆於她手上。廬漫期一驚,迅速抽回,這使得羅昊德的皺皺眉。

  “抱歉,你剛才說到哪了?”她遞給他一個充滿歉意的笑容。她一定是心情太緊張了,竟會將昊德的手和駱朝銘的手混在一起。

  “你心不在焉。”羅昊德望進她眼裏。 “你有心事?”

  “沒有……”她搖頭,眼淚卻在這時掉下來。

  羅昊德推開餐點站起來,坐到她旁邊。他將漫期的頭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幫她擦拭眼淚。“願意說給我聽嗎?”她柔聲問。

  “昊德,我……”她抬頭接觸到他溫柔的眸子,情緒再度崩潰。埋在他的胸口,拼命的哭。

  餐廳裏燈光昏暗,柔柔的音樂流瀉,沒有人注意他們這一對,只有一個服務生用手勢詢問羅昊德,羅昊德對他搖手,表示不用。

  廬漫期在發洩過後,心裏較為舒坦,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容。“抱歉,我失態了。”

  “不要緊。”羅昊德心疼地看著廬漫期略微紅腫的雙眼。她是壓積了多久,今天才得以爆發?而他竟一直沒發覺她有時會出現的陰鬱神情是因為有心事,他一直以為她只是偶爾的心情不好罷了。

  “昊德,我……”廬漫期欲言又止。

  羅昊德執起她的手,輕吻了一下。

  “說出來吧!讓我為你分擔心事。”

  廬漫期猶豫一會,終將駱朝銘對她的行為簡單快速的說出來。

  羅昊德的心臟倏地收緊,全身因漫期的話而僵直。他竟讓漫期待在那個色狼身邊半年,讓她每天在擔心害怕中生活。而最該死的是,他竟一點也沒察覺!  “立即辭掉這份工作!”完全命令的口吻。

  羅昊德看出她的猶豫,嘴角牽出一抹微笑。“到我的公司來吧!”  “你那裏?”廬漫期詫異地反問:“你已經有秘書了啊!”

  “我爸的秘書快生產了,最近可能會辭職。我打算調我的秘書做我爸的秘書,如此我身旁就有空位了。”

  “不好吧!”廬漫期有的顧忌。“我的身分……”

  “放心。公司裏只知道我有女朋友,但你從未到過公司,他們只會聲而無法繪影。所以你來我公司上班,至少還有一小段平和的日子。”

  每間公司多少都有列屬廣播電臺的人物,廬漫期的身分遲早會被揭穿。但若保密得好,仍有一小段時間可讓廬漫期做準備。

  “好嗎?”他再次執起她的手,唇輕覆於上;抬起眼,盡是深情款款。

  廬漫期頓覺心亂,手因他的吻而微微顫抖,她甚至希望那個吻是覆在她唇上,而不是在她手上。

  他們交往三年多近四年了,但昊德隨便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能惹得她心跳不規則,紅暈飛上雙頰,像個第一次約會的小女孩般。她不知道愛一個人可以到這種程序。她深愛昊德,但不知昊德對她……

  不!她抗拒心裏的疑問,並鄭重告訴自己,別再拿這種無聊的問題困擾自己。瞧昊德的眼神和自然散發的關懷之情,她相信他也是真心對待她。

  羅昊德看她猶豫不決,只得再下一帖猛藥。“你怕自己無法勝任工作,無法杜絕流言?”

  “誰說的?”廬漫期賭氣的回道。在看到昊德略帶得意的微笑,她知道自己反應得太快了。這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了。

  “什麼時候過來?”

  “等我完成交接。”說完,廬漫期突然記起,公司規定職員辭職至少得在兩個星期前。而她現在的情形,最好能當天辭當天放人,但那是不可能的,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呢?廬漫期轉動眼珠子,想到一個絕佳妙計,心中不禁雀躍不已。

  “想到什麼事那麼高興?”

  廬漫期膩在昊德懷裏,甜甜笑道:“可以每天和你見面,不用跟秘書排日子,當然高興了。”

  “小蜜糖!”羅昊德低頭輕吻她的鼻尖。“還要吃嗎?”

  “當然,”廬漫期坐正身子。“我快餓慘了!”

  放松心情後,廬漫期胃口大開。羅昊德坐回他的位子,享用只動了三分之一的牛排,說他尚未講完的笑話。

  ★       ★       ★

  駱朝銘自他那張大辦公桌後盯視廬漫期,他現在正放一杯咖啡在他桌上。

  “廬秘書?”他推推眼鏡。“今早人事主任告訴我,你辭職了?”

  “是的。”廬漫期回答得不卑不亢。

  “你應該知道,公司規定提出辭呈兩個星期後方可走人,而你竟向人事主任要求明天就生效?”駱朝銘有些按捺不住的敲著桌子。

  “因為我已找到接班的秘書。”

  駱朝銘嘴角隱隱牽動一下。他走到廬漫期面前,和她面對面。“我的秘書一向由我自己挑選。”

  他的臉越靠越近,廬漫期不由得退後一步。“我相信她絕對可以勝任這從工作。”

  駱朝銘放肆地抬起廬漫期的下巴。 “她有你好嗎?”

  廬漫期怎麼也掙脫不掉駱朝銘如鉗子般的手指,望著他們越貼越近的臉龐,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廬秘書,我喜歡你很久了,怎麼你一點也無動於衷?”廬漫期只覺一股惡心感湧上喉嚨。 “至少在分手的前夕,你也該給我一點紀念吧!”

  眼看他的唇就要湊上來,廬漫期情急之下,將手上的記事本擋在他臉前,硬生生將駱朝銘推開,她亦從下巴的禁錮中脫離。廬漫期大大喘一口氣,全身一股冷顫流過,起了一身難皮疙瘩。她瞄一睛碗表,對方怎麼還沒來?這會兒駱朝銘已慷羞成怒,他大聲吼道:“辭職可以,但你另想再在這一行混飯吃!”

  廬漫期的情緒也被他挑高。她怒目瞪視她的上司,這個西裝畢挺,內心卻極其下流的衣冠禽獸。

  “這不用您操心!”她昂高頭,個子倣佛一下子拉高許多。

  駱朝銘原本被她突來的氣勢震懾住,但很快的,他恢復鎮定,恢復冷笑。他從煙盒拿出一支香煙,將其點上;深吸一口氣,將煙霧徐徐吐在廬漫期高傲的臉上。

  廬漫期別過頭,本能地停住呼吸。

  駱朝銘故作優閒地靠著桌上,雙腳交叉,再噴了一口煙後,緩緩道:“我當然不用費心了。只要稍具姿色的女子,什麼錢賺不到?”

  廬漫期猛然回頭。這是一句明顯侮辱的話,體內的怒火已熊熊燃起,幾乎是失去理智的,她抓起桌上的銅制煙灰缸……

  “哈羅!”一聲嬌嗲的招呼阻止了廬漫期的動作,人也在霎時恢復理智。她有些呆滯的望一眼手上的煙灰缸,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做出什麼時,不禁打了一個哆嗦,連忙將它放回原位。

  駱朝銘大驚失色地轉過頭去,“芝茵?”

  “怎麼?看到我不高興啊?”芝茵將駱朝銘的嘴巴捏成一個微笑狀。

  “你怎麼到公司來了?”

  “我聽說你的秘書要辭職了,一時找不到接替人選,我這個做老婆的自然得來替老公分憂解勞呀!”

  芝茵將雙手圈住駱朝銘的脖子,十足親熱狀。

  “怎麼好勞動你?”駱朝銘陪著笑,心裏卻咒罵個不停。芝茵若真成為他的秘書,他不被綁得死死的才怪,恐怕連呼吸空氣都得經過她的同意。

  “你怕我無法勝任?別忘了,當初我可是董事長身邊的德力助手。”芝茵深意的瞅他一眼。

  想當初,芝茵貴為公司股東的千金,又是董事長身旁的秘書,駱朝銘以一個小科長之姿,竟膽大妄為的興起追芝茵的念頭。芝茵被他殷勤攻勢攻得無力招架,且看他長得斯斯文文,又一副非卿不娶的死忠模樣,終於委身下嫁。孰知駱朝銘地位漸高,本性也一點一點的顯露,甚至背著芝茵在外頭金屋藏嬌。  芝茵不是沒有大發雷霆過,而駱朝銘在深深懺悔、信誓旦旦,取得芝茵的原諒後,一轉身又故態復萌。所以當廬漫期一提出希望她能暫代秘書職位時,芝茵滿口答應。

  “好了。”芝茵放開他,改挽廬漫斯的手。“我該和廬秘書辦理交接了。”

  她和廬漫期走向秘書辦公室,關門前,還不忘給駱朝銘一個飛吻。

  駱朝銘的笑臉在門關上後,整個瓦解。 “廬漫期,你這臭娘們,給我記住。”一枝原子筆在他手中應聲斷成兩半。

  ★      ★     ★

  羅昊德平穩的將他那輛Audi駛進地下停車場,停在他的專屬車位;腳步輕快的踏進電梯,直往七樓,他的辦公樓層。

  今天是漫期第一天報到日子,那小妮子不知道來了沒?前天公司舉辦一個小小的應徵會, 由他主試。

  這當然只像徵性的儀式,好讓大夥對漫期不會起疑心。不過漫期也不簡單,應、對、進、退部十分得體,就算主度者不是他,他相信她也能被選中。不愧是他的漫期。微笑再度浮現。

  “昊德,早啊!”一雙大手出現在他背上。

  “早,允中。”

  梁允中是公司宣傳部的經理。進公司後,因和羅昊德意氣相投,私底下是一對好朋友。

  “聽說今天你的新秘書頭一天上任,好像長得挺漂亮的。小心哦,別被她迷住了,到時你的神秘女友殺到公司來,可別指望我救你。”

  羅昊德只微笑,臉上寫著“不需要”。他似乎早有預感會有這一天的一臨,口風保密得極緊。

  梁允中奇怪的看他一眼。 “你今天心情異常的好,莫非你早被她迷住了?”  羅昊德這才驚覺自己的笑容洩漏太多,連忙收劍神色。“我們昨天洽談妥一筆上千萬的生意?我是為此高興。”

  梁允中不是很相信他的說詞。不過無所謂,他不是喜歡探人隱私的人,昊德想說就會說,不說也不要緊。

  “不過,”梁允中面露憂愁。“我聽說你這位新秘書在前一家公司的風評不好。”

  “哦?”羅吳德不在意的聳聳肩。漫期先前曾說過,駱朝銘會對觸怒他的秘書盡詆毀之能事,果不出其然。

  “你好像不關,?”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羅昊德拋下一句話,走進自己的專屬辦公室。

  “說的也是。”梁允中想了想,也學他孜孜不聳聳肩。

  不過,才剛進公司就成為話題,畢竟不是一件好事。

  ★     ★     ★

  “副董事長,要咖啡還是茶?”  羅昊德一踏進辦公室,即看到笑臉盈盈迎接他的漫期。他將西裝外套脫下,在交給漫期的一剎那,握住她的手。“廬漫期,有沒有?”

  廬漫期羞紅了臉,急忙掙脫。“副董,這裏是辦公室!”她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好吧!那給我一杯曼——特寧!”他故意拉長“曼”音,在看到漫期再度臉紅時,方才接下去說完。

  羅漫期被他惹得又好氣又好笑。她一邊衝咖啡,—邊說道: “你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了,這校會分心,就無法專心工作了。”

  “是的!”羅昊德走到她身後,出奇不意吸了她的耳垂一下。廬漫期被這突來的動作嚇得險些打翻咖啡。

  “你……”她再也不寬容地狠瞪他一眼。

  羅昊德舉起雙手。 “最後一次。”眼底有淘氣的光芒。

  廬漫期無奈的搖頭,鄭重說明。 “不可以再有了。”

  羅昊德回到辦公室,斂起笑容,正色道:“等會陳秘書會過來告訴你分內的事和公司目前的狀況。

  我希望你能在這個星期盡快進人狀況,好讓陳秘書能放心接掌她目前的工作。”

  “我會盡量努力。”

  “好,那你先回你的辦公室,待會陳秘書就過去了。”

  “是的。”廬漫期微微欠身,退下。

  當他走到門旁時,羅昊德叫住她。“今晚我有一個私人應酬,希望你陪同。”

  廬漫期面露難色。“我恐怕還無法勝任。”

  “你能的。”羅昊德眼裏的光芒開始閃動。“對方是一個叫廬漫期的女孩。”

  廬漫期想板起臉孔對他,但還是失敗了。 “好!我會去的,副董事長。”真是拿他沒轍。

  ★     ★     ★

  在陳秘書的全心教導,加上廬漫期兩年來秘書經驗的累積,她很快就掌握目前工作的要點。

  “OK!從明天開始,這兒就全權交給你負責了。”

  “好!”廬漫期回道,低頭繼續整理手上的文件。

  陳秘書顧這間她待了五年的辦公室,不禁起了不捨之情,今天以前她巴不得盡快脫離這兒,沒想到可以離開時心裏仍有些眷戀。

  她原本就是董事長的秘書,直到昊德進入公司,董事長認為她是是理想的輔佐人員,所以將他調來昊德身邊。現在董事長已呈關退休狀態,大大小小的事大多交由昊德裁定,她的工作無形中也加重不少,加班是常有的事,家裏的丈夫、小孩三天兩頭抱怨老是看不到她,在身心俱疲之下,曾有退職的念頭,但總被挽留。

  現在有人來接替她的職位,董事長那兒的職務比較少,薪水又比目前優渥,每天可以準時上、下班,她又再度成為一個快樂的上班族。

  時鐘敲了五下,陳秘書拿起皮包。 “下班。”她說。

  “我把這份文件整理好就回去。”廬漫期微笑道。

  陳秘書彎腰,手撐在桌上,望著廬漫期。“每天都可以和男朋友見面的感覺如何?”全公司只有她和董事長知道她和昊德的關係。她一直是他倆之間的聯絡人。

  “陳姊,你另取笑我了。”廬漫期紅著臉孔講。

  “如果結婚的話,你還會繼續做下去嗎?”

  廬漫期期偏著頭想了想。 “會吧。”自己也不是很確定。  讓自己的女朋友當秘書,陳秘書覺得昊德可能是哪條筋不對了。在應酬的場合,難免會有小姐陪酒,或其他公司老板酒過三巡,多少會有俞越的話語,到時若是兩人因而翻臉,豈不是得不嘗失。

  “我也想過。”羅昊德苦著臉。

  “既然那麼想她,幹脆把她娶回家嘛!”陳秘書在一旁扇動,她最喜歡促成人家的好事了。

  羅昊德搖頭。“她朋友最近才要結婚,她不可能趕搭這班列車的。”

  “那你預備怎麼辦?”

  “看看再說吧!或者,我盡量將那方面的應酬交給允中他們,或請總經理代為出馬。”這是他目前想得到的。

  “也可以啦!”陳秘書摸摸下馬上。“你還不打算將她公開嗎?”

  “等她做出成績後再公開也不遲。”

  “那你們只得繼續在幽暗的餐或電影約會子。”

  她的話裏不無取笑的意思。

  “也只能這樣了。”羅昊德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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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大清早,徐家上上下下的鬧烘烘的。由於連家和夏家距離太近,所以把迎娶地點改在徐家。況且連婷早就改姓徐,只因為大家叫慣了,仍舊連婷、連婷叫個不停。

  賴雲楨和廬漫期在五點左右到達徐家。

  “連婷準備得怎樣了?”她們急忙詢問出來開門的徐吟乃。

  徐吟乃很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她從四點就開始戴隱形眼鏡,現在那塊小鏡片還在她手上,尚未裝進去。”

  “天!”兩人用力一拍額頭。

  在徐吟乃的房間裏,她們找到脂粉末施,卻已淚眼汪汪,眨著像兔眼睛的連婷。

  “怎麼辦,雲楨?”她像看到救星般。 “我好緊張,眼鏡都戴不進去。”

  這裏除了她,就只有賴雲楨是近視眼。戴隱形眼鏡,她是高手。

  賴雲楨到浴室洗凈雙手,接過鏡片。“往上看!”

  她說道,並以極快的速度將鏡片放進她眼裏。 “好,看下方,閉眼!”

  這“浩大”的工程總算結束了。

  “你跟化粧師約幾點?”廬漫期間。

  “五點半!”

  廬漫期看了一下手表,還來得及。“男生們幾點來?”

  “八點。”連婷邊收拾東西邊回答。

  “那怎麼來得及?你洗完頭化完粧回來,大概也近八點了,你還得換禮服!”廬漫期叫道。

  “所以我們得趕快走。”連婷拉著廬漫期。“別忘了你們也得整理儀容,斯儂已在那等我們了。”

  男生們到達徐家後,仍等了近半個鐘頭,新娘才出來。幸虧他們已料到會有這類情形,早放寬了時間。  從房間出來後,徐爾祥率著連婷,將她交給少騏。

  連婷穿著一襲何葉邊敵蓬裙的新娘禮服,加上背後的白紗蝴蝶結,襯托出她那雙修工筆直、骨肉勻稱的小腿,清麗而不俗的化粧,使連婷看起來像個剛從天上下凡來的天使。

  這是當初廬漫期所要求的。他堅決反對連婷穿拖地的大蓬裙,她覺得這就像在清瘦嬌小的連婷身上放了一件盔甲,光走路就覺得累,且遮掩住連婷那雙世界美腿,這無疑是件“暴珍天物”的行為。

  連婷觸及少騏讚賞的眼光,嬌羞的微低下頭。

  少騏牽著連婷,拜別女方祖先和家長。

  按照慣例,徐爾祥說了一些祝福新人的話語。

  連婷聽著聽著,一股離愁湧上心頭;在一旁的谷斯儂眼尖,連忙用衛生紙接住滾出來的淚珠,這才沒壞了花了一個多小時化的粧。

  林心蓮接過衛生紙,幫連婷按掉不斷滾出來的眼淚。“傻孩子,新娘怎麼可以哭呢?”

  “人家捨不得你呀!”連婷止不住的抽噎。

  “你現在住進夏家,和住在以前的房子有什麼兩樣?”林心蓮的聲音也哽咽了。 “記得常來回來看我們就行了。”

  連婷只一逕地點頭。

  為趕赴吉時,準新人和六對儐相及花童一行人駕駛六部車子,浩浩蕩蕩駛往夏家。

  一直到第三天,俗稱的“作三次客”後,整個結婚過程才算完結。

  不過年輕人的節目還沒結束。連婷和少騏請來的好朋友,在連家開了一整夜的舞會及露天餐會。

  樓下樂聲喧嘩,人聲鼎沸,夏少麟和谷斯儂兩人卻偷溜到頂樓。他將手上的香檳酒遞杯給谷斯儂。

  谷斯依輕啜一口,指著下頭的人群,笑道: “信不信待會就有警察來取締我們?”

  “這一帶別墅區連我家一共也只有三戶人家,我想那位鄰居不會那麼狠心吧?”

  天空晴朗,連帶的星星也顯得特別明亮, 月兒也特別皎潔,人心也似乎變得多情。

  夏少麟擁著谷斯濃,在她耳邊低聲道:“什麼時候輪到我們?”

  谷斯儂想了一會,轉了一圈眼珠子。“看你的誠意夠不夠啊!” 

  “你希望我帶束鮮花跪在你面前嗎?”

  “才不呢!太老套了!我要……”谷斯儂瞄一眼夏少麟,他正凝心等待她的回答。谷斯儂忍不住噗哧一聲出來。“等你練就象連婷一身好廚藝後,我再嫁給你。”

  “你說的。”意外的,夏少麟是一臉正紅。“到時你可要說到做到。”

  “絕不食言!”谷斯儂舉起手作發誓狀。

  夏少麟握住她懸在半空中的手,接過她的香檳杯,輕輕的將唇貼覆在她唇上。感受到由夏少麟那傳來的柔情蜜意,谷斯儂情不自禁地將手攀上他的脖子,兩人的身子更貼近了些,久久不能分開。

  仲夏的蟑鳴聲,似乎鼓操得更大聲了。

  ★     ★     ★

  梁允中望著羅昊德神採奕奕的臉龐,不斷思慮到底要不要說。

  在他猶豫之際,羅昊德發現他的好友似乎愁眉不展。“你今天是怎麼了?一聲不吭的。”

  梁允中搔搔頭,還是說了。“你今天一上午都不在公司,所以不知道。總務課的李小姐說她昨晚看到你和廬秘書在中正路逛街。現在辦公室裏早傳得眾不皆知。”

  羅昊德挑高一邊眉梢。“和秘書出去也犯法?”

  “當然不是了!你知道廬秘書開前任公司的原因嗎?”

  “是什麼?”羅昊德顯現高度興趣。

  梁允中只得硬著頭皮說了。“她利用上班時間企圖勾引上司,上司的太太發現,而被開除的。”

  羅昊德整個人突然陰沉下來,握著公事包的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雙眼如利箭般直視梁允中;梁允中嚇得噤不住聲,他知道羅昊德正在生氣,只是不知道是氣他,還是氣廬秘書。

  “你是說現在辦公室裏的員工正在傳著我和她,及她跟前任上司的傃史?”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但裏頭卻包含著熊怒火。

  梁允中不知所措的站著,不知該點頭,還是該搖頭。就算是一年前,羅昊德被他一個高中好友所騙,虧損百萬元的投資,也不見他如此生氣過。

  “是不是像這樣?”羅昊德霍地打開辦公室的門,裏頭鼓操的人聲一下子全靜下來,只聽到冷氣的連轉聲。所有的人全愕然盯著明顯處於盛怒狀態的副董事長。

  羅昊德“砰”的一聲,用力摔上門。“警告你的職員,下次若敢在辦公時間議人長短,當心……”

  他止住話語,在走廊另一端,漫期正朝他們這個方向望來。

  她朝他們微微頷首,即邁步離開。

  “她是個美麗的女孩。”梁允中望著她的背影發楞,不知死活的說著。 “我可以了解你被吸引的原因,可是腳踏兩條船會淹死的。”

  羅昊德猛然扳過梁允中的身子,在他尚未回神之前,羅昊德已朝他的耳朵大吼。“廬漫期是我的女朋友。”

  ★     ★     ★

  “你為什麼要說出來?”廬漫期雙手環胸,煩躁的轉過身子,須臾,又轉回來。“現在每個人都認為我是靠關係進來的。”

  羅昊德半垂著眼,只是不住地吞雲吐霧。他不想說,不希望讓漫期知道駱朝銘竟是如此的卑劣,竟然把她說得如此不堪。他用力念熄香煙,將剩下一截的濾踴彈進煙灰缸,不偏不倚,正中紅心。

  廬漫期看他從頭到尾一直保持沉默,真是越看越火大。“我看這家公司我也待不下了,明天我就辭職。”

  “廬漫期,”羅昊德頭一次連名帶姓叫她。“你承諾過會做一個稱職的秘書。”

  “現在我發現我做不到,可以了吧!”

  羅昊德支著額頭,無奈地嘆氣。 “謠言止於智者。”說完,忍不住微笑,這句話就像在嘲高自己先前的衝動行為。

  廬漫期只是冷哼一聲,不做任何回答。

  一開始她就擔心公司裏的三姑六婆早晚會發現她和昊德的關係,而在表面奉承她,暗地裏排擠她。

  在這種情況下,她必須比一般人花更多的心力來證明,她是有裏子的,不需要靠關係也能得到這份工作。萬萬想不到的是,這個三姑角色的扮演者,竟是昊德的本人。  “期,”羅昊德以他們私底下才用的呢稱喚她。

  “我希望你留下來。”

  羅昊德真摯的眸子望進她的,廬漫期的心瞬間軟化。該死的,為何她總是無法抗拒他的甜言蜜語、他的要求、他的魅力?“看樣子?”她頑皮的一笑。“我得用工作實力來攻破謠言了。”

  ★     ★     ★

  時序已進入深秋,但白天的溫度仍高達三十一、二度。外國報裝雜志上的模特兒已穿上多層衣服,但**的人們仍是一襲薄薄的夏衣,開著冷氣,大吃冰淇淋。

  廬漫期望著羅昊德遞過來的冰淇淋,搖搖頭。“我吃不下了。”低聲埋於小說中。

  羅昊德只得一個人解決兩支霜淇淋。“小姐,你是來我這兒看小說的嗎?”

  廬漫期抬頭,這才撇見昊德盡是不滿的神色。

  “好久沒看小說了,難得假日……”

  “難得假日你竟把男朋友丟在一旁,只陪著你的小說。”羅吳德閉緊了嘴,瞪著漫期手上的小說,那樣子,活像是看著情敵一般。

  廬漫期明知他是裝的,但基於情義,仍得“安撫”他一下。

  “好嘛!我不看不看了!”她將書丟到桌上,攤攤手。

  羅昊德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 “這還差不多。”

  語音未落,廬漫期雙手已到。拚命搔著羅昊德的胳肢窩。

  “討厭鬼,老愛欺負我。”

  羅昊德拚命閃躲,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要……停……”

  “不要停?”廬漫期存心誤解他的意思,雙手加快了速度。

  “漫期!”羅昊德好容易抓到她的手,阻止她的“虐待”行為。他已笑得快虛脫了。

  “好遜哦!這麼怕癢。”廬漫期朝他扮一個帶有“鄙視”味道的鬼臉。

  “小姐,你沒聽過怕癢的男子漢才疼妻子嗎?”

  他就有辦法將氣氛由嬉鬧一下轉換成羅曼蒂克。

  “那你慘了!”廬漫期誇張的叫道:“本小姐不怕癢,據說這樣的女子最會‘苦毒’丈夫。”

  “我不怕。”羅昊德眼波柔情似水,連聲音都像注滿魔法。“我疼你就行了。”

  廬漫期半垂眼瞼,不勝嬌羞。

  一道亮光突然閃進廬漫期眼裏,仔細一看,是一枚戒指,正向躺在一個絨布盒裏。她驚喜的抬頭,觸及昊德微笑的臉龐。

  “漫期,我希望你能嫁給我。”他執起她的手,將戒指套進。“在明年的六月五日那天。”

  廬漫期心中一驚,飛快地將手抽回,羅昊德的手跟戒指就這樣懸在半空中。

  “怎麼了?”他不解。

  廬漫期回避昊德詢問的眼光, 緊抓自己的手,沉默不語。

  “或者你覺得太快了?想再多玩幾年?”

  “不是!”廬漫期抬頭視著他,淚波已在眼眶成型。  她怕。

  怕一切的一切。

  怕幸福只是短暫怕噩夢早已悄悄來臨。

  “那麼是為什麼?”他柔聲問。

  “我不能嫁給你。”她再次回避他的眼光。

  羅昊德手中的戒指鏗鏘落地。“為什麼?”

  因為你是失憶的人,而我卻是明了整個過程的人。廬漫期在心中吶喊。

  “為什麼?”羅昊德扳過她的臉,面對自己,剎那間,憤怒的線條變為柔和。

  “有什麼苦衷嗎?”極輕的,羅昊德吻掉她臉上的淚珠,廬漫期的身體為之顫抖。

  她不能告訴他實話,絕不能。“有個老婆秘書是件礙手礙腳的事。”第一個藉口。

  “你的能力不是早獲肯定了?”

  “我不是指那個。而是……”她思索這個藉口該如何編下去。“現在我是你的女朋友,尚且可以忍氣吞聲;但一旦成為你老婆,我是絕不允許你涉足任何有粉味的場合。”

  “這些不是問題。”羅昊德笑道:“以後遇到這種情形,我請總經理代為出馬,不就行了?或者……”

  他露出狡黠的神色。 “你可以在家當個全職的羅太太。”

  “你想啊!”廬漫期重重捏一下他的鼻子,早巳破涕為笑。“你別想把我跟連婷歸為同類。”

  “那沒問題了!”羅昊德摸摸鼻子,剛才那一下還真重。“你沒理由拒絕了。”

  廬漫期仍面有難色。

  “你究竟在考慮什麼?”

  廬漫期依舊搖頭。

  “還是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只是找理由來搪塞?”

  羅昊德的聲音不知大覺大起來。

  “我沒有!”廬漫期冤枉地回吼。像是下定決心,她站起來,拉著昊德直往外奔去。

  “去哪?”羅昊德一頭霧水。

  他們在羅昊德的車旁停下。

  “馨蘭墓園。”廬漫期堅定道。

  ★     ★     ★

  羅昊德呆傻地直盯著墓碑上的名字和相片。“她是誰?”廬漫期。廬漫期熟練的清理上頭的灰塵和雜草,將蠟燭、供品罷好,並拈了一炷香。

  香插好後,廬漫期站起來,不等昊德問, 自動將解答向他供出。 “裏頭躺著的,才是真正的廬漫期,我只是代替她活下去罷了。”

  羅昊德視線由墓碑調回到漫期身上。“怎麼一回事?”他不懂她的話。

  廬漫期移動身子,走到棵大樹旁。從這往一望,可以看到全市市景,高樓大廈、低矮建築或川流不息的人車。

  這是她最後一個藉口,也是她最不想說的。

  塵封的往事是心底的痛,但和失去昊德相比,她寧願選擇將它說出。或許昊德不會將它當作一回事,但至少可以暫時斷了他求婚的念頭。

  如果時間可以停止不動,該有多好。廬漫期心底的苦澀,是昊德無法了解的。

  ★     ★     ★

  甫升上高中的廬漫期,在學校發起認養孤兒的活動時,響應參與了這項活動,認養附近一年孤兒院裏的一個小女孩,段衍兒。

  衍兒是在兩歲時,因父母雙雙車禍身亡,而被送到孤兒院來。

  廬漫期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孩,對年方七歲的衍兒極好。雖然孤兒院規定,認養人不可以任送禮物給小孩,以免造成日後管理上的不便,但廬漫期仍會偷偷塞一些小糖果或小禮物給衍兒;這些在引起其他孤兒的眼紅和嫉妒,一個小孩偷偷向院長告密,廬漫期和衍兒因此受責罵,後來雖然廬漫期不再偷送東西給衍兒,卻增加了帶她出去遊玩的次數。

  衍兒打從心底喜歡廬溫期這個大姊姊,她甚至私心的認為,廬漫期只為她一人所有,是她的專屬。

  在衍兒生日的那天,廬漫期送衍兒一個有她三分之二高的娃娃。此舉引來其他小朋友的羨慕和讚嘆,引得院主皺眉,但因是生日禮物,也無法說什麼。

  切完蛋糕後,一個,小女孩偷偷拉廬漫期到一旁。

  她是今年年初才進孤兒院,據說是走失的小孩,被人撿到送至警察局;因為一直無人來認領,就把她送來這。

  “大姊姊,你可不可以也當我的姊姊呢?”她的臉像蘋果般紅通通的,煞是可愛。  廬漫期正要答應,衍兒突然出現,擋在兩人中間,並對小女孩說:“她是我的大姊姊,不可當你的大姊姊。”轉身抱住廬漫期,眼睛卻瞪向小女孩,極具佔有欲。

  “為什麼?”小女孩紅著眼,嘟嚷道:“院長又沒說只有你可以有漫期大姊姊,我不可以。”

  “不行就是不行!”她抱廬漫期抱得更緊。

  她們的吵架終於吸引其他入的注意。大廳裏的人全停下動作,將她們圍在中間,觀賞這場爭奪戰。

  “衍兒,沒有關係,”廬漫期試圖松開衍兒的禁 錮。“讓我做她的大姊姊。”

  小女孩的眼睛有了神採,整個都亮起來。衍兒離開廬漫期,走到小女孩面前。衍兒比小女孩大了兩歲,身高也較比起高。出其不意的,她重推小女孩一下,小女孩冷不防跌坐在地上,楞了一會,突然扯開喉嚨嚎吻大哭。  “哭什麼哭?”衍兒一點也不留情。“她是我的大 姊姊,不是你的;你敢跟我搶,我就揍你。”

  “衍兒!”廬漫期忍不住斥責。

  一名老師欲上前調解,被院長阻止。

  “這是讓她認清的時候了。”院長低沉的嗓音,有不可抗拒的威嚴,一改以往慈愛的面容。廬漫期不理院方的規定,我行我素的結果,她早料到會有這一天的來臨。

  小女孩恨恨地瞪視著衍兒,衍兒也不甘示弱的回瞪著。突然,小女孩衝到放禮物的地方,抱起廬漫期送給衍兒的娃娃,朝門口跑去。

  “幹什麼?”衍兒大喊,追了出去,廬漫期連忙緊跟於後。

  “出去看看!”院第指示老師們跟出去,預防萬一。

  小女孩衝到路邊停下,非常不甘地,將娃娃丟一馬路上。

  衍兒大驚失色,將小女孩推到一旁。一心只想撿娃娃的她,根本就不顧左右來車;站在馬路中央,心疼地將娃娃撿起,並拍掉娃娃身上的灰塵。

  追出來的廬漫期在一輛車子快撞到衍兒時,奮身推開衍兒,自己卻死於車輪下,連一句話都來不及交代。

  廬家夫婦在悲痛之餘,決定領養這個漫期用生命保護的女孩子,並給了她廬漫期這個名字。

  被領養之後,衍兒害怕的。廬家夫婦不恨她嗎?在看到她伊朗活著時,不會想到他們苦命的女兒嗎?最後她篤定的以為,她是被領養來作為報復的對象。她每天謹言慎行,不論廬家夫婦交代什麼事,她都以最快最好的速度將其完成。她不要讓他們抓到任何可以挑剔她的機會。

  廬太太原本很安慰所領養的女孩是這麼乖巧伶俐,但慢慢的,她開始懷疑:在本應活潑的年紀,女孩卻有一對如狡兔般的驚惶眼神;對他們的態度,則是廉恭得過分。隱隱約約的,廬太太有些明了了。

  在一次晚餐過後,小漫期照例十分自動地將碗盤放到洗碗槽情洗。廬太太過來,拿走她手中的菜瓜絲。

  “去看電視吧!今天有新的卡通哦!”她慈愛的摸摸漫期傑扼不馴的短發。

  “沒有關係,我不喜歡看卡參通。”說著,小漫期伸手去拿廬太太手中的菜瓜絲。

  廬太太將它置於水槽裏,說道: “不然這樣吧,這些待會兒再洗,我們一起去看電視。”

  廬太太走了幾步,發現小漫期仍呆立在原地。

  她只得回頭。“怎麼了?”

  “我想,我還是把碗盤洗好再說。”

  廬太太阻止她的動作,帶過她的身子,蹲在她面前,握著她的雙手。“漫期死了,我和她爸爸都非常傷心。但我想,最自責、最難過的,該是你吧!”

  一時熱淚盈眶,小漫期不可遏止地痛哭出聲。

  廬太太將她摟在懷裏,輕輕的拍她的肩膀。“漫期雖然死了,但她並不是冤枉的死去,至少你存活下來了。她是個善良的好女孩,如果她有遺言交代,我相信她會要求我們領養你成為我們的女兒,因為她是這麼地疼愛你,不是嗎?” 廬太太拉開她,幫她擦拭眼淚;小漫期也伸出小手幫廬太太擦拭眼淚。廬太太不禁微微笑了。

  “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廬太太牽著她的小手站起來。“去看電視?”

  “嗯。”小漫期用力點頭。這些日子以來,她頭一次開心的笑了。

  ★     ★     ★

  有好一會兒,羅昊德只是盯著漫期的背影發楞。

  無意識的,他偏過頭。墓碑上,廬漫期的笑顏依舊。是怎樣的可人兒,能為一個毫無關係的小女孩付出那麼多?甚至是她的生命?廬熳期的身體微微發抖,肩膀一上—下顫動著。

  羅昊德想抱著她安慰她,可是這都十幾年前的事了,他也不曉得該從何安慰起,況且……

  “這和你拒絕我的求婚有什麼關係?”羅昊德不解的問。

  廬漫期倏地轉過身,雙眼正如預期的紅腫。“你不懂嗎?我配不上你。”她的喉嚨如同梗住一顆核桃般,每說一個字,都是那麼痛苦。 “我不僅是個孤兒,還是個殺人兇手。”

  羅昊德真不知道他該狂笑還是該生氣,不過很顯然的,他選擇了後者。他近乎粗魯地將漫期拖到墓前,往地上一推。

  “看著你的漫期姊。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說這種話,對得起她嗎?對得起我嗎?”羅昊德蹲下身,扳過她的臉,不由分說地朝她的唇重重吻去。

  廬漫斯掙扎著想推開他。他怎麼可以在這裏,在漫期墓前吻她,太過分了!羅昊德抓住她反抗的手,將其繞到身後,用單手箝住,空出的手則按住她的後腦勺,兩人的唇更加緊密相貼。

  一切都變得好靜,靜得連風聲、連鳥叫聲都不見了。廬漫期的理智與感情全融化在昊德帶點粗暴,卻藏著個滿腹柔情的深吻。不由自主的,她輕啟櫻唇,回應著他。

  羅吳德接收到她傳來的甜蜜訊息,遂松開她的手,兩人炙熱地擁吻;一直到幾乎無法吸才不的不分開。

  廬漫期靠著他的肩頭。臉如火燒般發燙,心跳的聲音大得清晰可聞。她無法形容目前的感覺,任何言詞都無法貼切的形容,就連她第一次收到漫期的娃娃時,那種興奮和感激都比不上現在,或許可以說到刻骨銘心吧。她的心是如此深深的撼動著。

  羅昊德音啞煌聲音再度響起。“我會用一輩子來疼你、愛你,只求你答應你的心、你的情感和你的人交給我。可以嗎?”

  廬漫期閉上眼。

  像是無法抗拒的宿命。她點下頭。

  這是一場賭博。

  睹注是她一生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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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8-18 04:17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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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她已經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廬漫期仰躺在床上,兩眼無神地瞪著天花板。

  第三個禮拜。

  結婚照已拍好,教堂已預約,喜帖也已發送出去……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三個禮拜後——她和昊德的結婚典禮。

  沒來由的,廬漫期感到一陣緊張。她好怕、好怕、好怕,恐懼感緊緊壓著她的胸口,她開始發冷汗,胃也隱隱作疼。她像只蝦米般蜷曲著,將頭埋在膝蓋與身體間,微微顫抖。

  是不是每個新娘結婚前,都會像她這麼緊張、害怕,甚至想丟下婚禮一走了之?或許她該打電話問連婷,詢問她當初的心情,了解自己是不是崩得太緊了。

  一聲電話鈴聲劃破時空般尖銳的響起,嚇得廬漫期差點從床上跳起,連忙翻身接起床頭的電話。

  “喂?” “漫期?是漫期嗎?”彼端傳來急促的聲音。

  “雲楨?”廬漫期起身坐正,聲音裏有止不住的興奮。“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漫期,你快點過來。”賴雲楨的語聲沒有高興的感覺,反倒充滿焦慮。“昊德變得很奇怪,語無倫次的……反正你快點來就對了。”

  “我馬上過去。”廬漫期丟下電話,翻身下床,迅速套好衣服。

  一種不尋常的不安正朝她席卷而來,緊緊包圈住好。

  ★      ★     ★

  到了羅家,羅伯母早站在門口守候。她看到廬漫期像看到救星般,急急拉她進屋。

  “發生什麼事了?”廬漫期詢問站在昊德房門前的賴雲楨。後者一臉哭出來的模樣。

  “伯母說,昊德不小心摔下樓梯,額頭撞到扶手,暈了過去,還縫了兩針。醒來後就……就變得很奇怪。”賴雲楨吸吸鼻子。

  廬漫期隱約知道怎麼回事了。

  “對不起,廬漫期,我希望你要有心裏準備。”

  一瞬間,廬漫期真有暈過去的念頭。

  也許不是。她告訴自己。但排山倒海而來的恐懼告訴她,她並未信服自我安慰的話語。

  羅伯母已推開房門,廬漫期遲疑了一下,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她大步跨進去。

  羅昊德半躺在床上,用十分怪異的神情瞪著走進房間的三個人。當他的眼光落到漫期身上時,神情幾乎是暴怒的。

  “嘿!你來得正好!”羅昊德用食指著廬漫期。

  “你給我解釋清楚,你什麼時候變成我的未婚妻了?”

  “昊德!”羅伯母生氣的制止他。

  羅昊德不理母親,他轉向賴雲楨。“雲楨,我早就聲明我不喜歡你的同學,你為什麼硬要撮合我跟她?”

  廬漫期注視著這一切,血色迅速從她臉上褪去。

  沒有錯,事實已罷在眼前。如果能選擇,她希望能在這一刻死去,什麼都不要知道。

  “昊德,你玩笑開大了,快向漫期道歉。”羅伯母十分抱歉的拍拍廬漫期的手背。“別見怪,這孩子被我寵壞了。”

  “好,你們在做什麼?廬漫期,”他身體轉向她。

  “這一切你是怎麼做到的?”

  “昊德,”賴雲楨不悅的發難。 “你冷靜點行不行?”

  “怎麼冷靜?叫你嫁給一個你討厭的人,你願意嗎?更何況當事人是我!”

  廬漫期覺得胸口像是被揍了一拳,連呼吸都覺得殘酷,何其殘酷!廬漫期閉上雙眼,唯有如此,她才能使聲音盡量保持平穩。“羅昊德,看看四周,看看雲楨,看看你的母親,你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同嗎?”

  羅昊德呆了呆。自己剛剛的確沒有注意到,母親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白發增加了不少;而雲楨則完全脫去學生稚嫩和清純,眉宇間多添了一份成熟的韻味,他甚至驚訝的發現,她的嘴唇塗上一層以前她絕不碰的唇彩,紫羅蘭色澤,煞是明傃動人。

  昊德不禁看傻了。

  他的表情,他的眼神,落在廬漫期眼裏,在在撕扯著她的五臟六腑。這些,原本是屬於她的啊。

  賴雲楨發現他的失態,連忙輕咳一聲,將羅昊德的思緒拉回現實。她擔憂地瞄廬漫期一眼,後者面無表情,看不出心裏在想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羅昊德喃喃問道。

  “記得雲楨、廷倫、我和你相約在高雄火車站嗎?雲楨他們故意放我們鴿子,當晚就搭乘你的車回臺南,結果途中發生車禍。”

  昊德用心想了一會,終於記起往事。

  “那場車禍使你喪失記憶至今。羅昊德,你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了。”

  “喪失……記憶?”羅昊德頓時陷入自我掙扎中。

  廬漫期再次閉上眼,這是多麼殘酷的事實。上天竟給她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或者,她該慶幸在一切尚未定局時,她醒了。

  廬漫期再也無法支撐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驅。靠著門,她緊握住門把,非常用力的握著。

  夢是醒了,但她失落的心呢?這五年的日子呢?她所付出的感情呢?以及她往後必須承受的苦痛呢?這些都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道盡的啊!“那你是怎麼回事?”羅昊德冰冷的聲音再度傳進耳裏。

  廬漫期睜開眼,賴雲楨正用充滿歉意、充滿自責及難過的眼神看著她。

  出乎意料的,廬漫期嘴邊浮起一絲淺笑。“何不問問你親愛的青梅竹馬?”

  羅昊德暴跳起來,怒不可遏地憤指著她,“我警告過你不準用這四個字。”

  “何必呢,你明明喜歡雲楨,為何不敢說?懦夫!”

  “廬漫期,你給我閉嘴!”羅昊德氣急敗壞的跳著腳,並從眼角偷瞄雲楨的表情,後者有些失措。

  “你有膽罵我,為何沒有膽表白?辛苦等了那麼久,從國小愛慕到出社會,從少年牽擊到年成,你不覺得背負這份感情背負得太累、太久了嗎?”廬漫期表面在笑,內心卻在淌著血,否則還沒踏出這個房間,她已崩潰在此。

  在一旁的羅母完全聽懂他們在爭執什麼,只能幹著急,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梭巡。

  羅昊德恨不得把廬漫期殺了,將她撕成千萬片。

  她竟這麼輕易地把他的感情道出,而且是用這種方式!他一直按兵不動,是因為了解雲楨只是把他當作鄰家的大哥哥看待。她身邊總有男孩駐足,但其中絕不會有他。他不希望為了這場注定沒有結果的單戀,到最後連自尊都沒了。而她竟敢……

  “我再次鄭重警告你,若敢再胡言亂語,別怪我不客氣!”

  “警告我?”廬漫期像聽見超級大笑話般,突地狂笑起來。她拚命笑著,笑得抱住肚子,笑得蹲在地上,不住地搖頭。

  羅昊德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戰栗。隱隱覺得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腦裏回響,像在責備他。一股悔意油然生起,但他不懂他為什麼要後悔?甚至……他心中有股想衝過去抱住她的衝動。老天,他鐵定是瘋了。

  賴雲楨盯著狂笑不已的廬漫期,她突然感到害怕。

  廬漫期不住的笑著,像在狂風中的殘蕊,抖動著身子,連最後一絲生命抖落。

  賴雲楨抓住廬漫期的胳脯,不住的喊道:“別笑了,漫期,我求求你別笑了。”

  廬漫期倏起停止笑聲,抬起眼望著賴雲楨。

  她在看她嗎?雲楨無法確定。她的瞳眸如一灘死水,黑黝黝的看不見底。只是那樣空洞、那樣茫然,那樣令人不寒而栗,倣如失去了生命。

  廬漫期擺脫賴雲楨的束縛,站起身朝外走去。

  在樓梯上,羅父走到腳步有些顛簸的廬漫期面前。

  “要回去了嗎?”羅父順道。

  廬漫期回他一個微笑,一個了無生氣的微笑。

  像突然回過神來,賴雲楨轉身對羅昊德大吼:“你還不去追她?”

  “為什麼?”羅昊德不耐煩的反問。

  “你這個大笨蛋!”賴雲楨用力一跺腳,朝外頭奔去,到大門口,已不見廬漫期的身影。

  被主人遺忘的摩托車孤零零的立在那,主人已不見蹤影。

  賴雲楨回頭牽出自己的車子,漫無目的地在大街小巷中尋找。萬一廬漫期出了什麼事,她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      ★     ★

  連婷抱著一大包洋芋片,雙腳十分不雅觀的交叉放在桌上。她口中咬著一塊洋芋片,卻久久未動,洋芋片早被她範濫潰堤防的淚水所弄溼。

  電視正上演舊時老片“金玉盟”。女主角坐著,男主角正和她爭吵。他不懷疑為何女主角一直坐著,還蓋著一條毯子,竟還殘酷的罵她。

  “笨蛋!”連婷為女主角叫屈。“她跋了,你不知道嗎?”

  電影正演到最感人的一幕, 電鈴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連婷不耐煩的往外大吼:“誰呀!”

  沒有人回答,但鈴聲卻一直響著。

  “來了啦!”連婷一邊嘀咕,一邊穿鞋。“要把電線燒壞才甘心哩。”

  連婷用力拉開大門,正欲開口大罵,卻看到長發散亂,狀甚狼狽的廬漫期。

  “漫期,你怎麼來了?”她伸出頭朝外探了探。

  “昊德沒送你來嗎?”

  “讓我進去好嗎?”廬漫期虛弱得像隨時會倒下去。

  連婷趕忙退到門後讓廬漫期進來,順後帶上大門。

  “你好像很累的樣子,坐巴士來的嗎?”連婷挽住廬漫期的手,關心的詢問。

  “我不知道。我從昊德家出來後,不知不覺就走到你家了。”

  “你是走來的。”連婷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

  從羅昊德的住所到這兒,坐公車都要二十分鐘,廬漫期竟用雙腳走來。

  瞧她面色蒼白、精神委靡的樣子,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連婷將她安置在客房,幫她蓋上薄被。“你先休息一下。”

  廬漫期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就要結婚了,怎麼還吵架呢?連婷拂開散落在她額前的發絲。情侶吵架是常有的事,等她醒了,再叫羅吳德來接她回去吧。

  ★     ★     ★

  廬漫期醒來時,已是晚餐時刻。

  “吃飯!”連婷招呼她坐下,桌上已放好一副碗筷。

  “少騏呢?”她巡視四周。

  “他今晚有課,剛才吃完就出去了。”

  廬漫期點點頭,悶聲不吭的扒著飯。

  結婚後,廬漫期和夏少騏住在連家的房子。兩人的世界雖甜蜜,但也不排斥好友的來訪。可明顯的,廬漫期“逃”到這來。

  羅昊德極疼愛廬漫期,每次起爭執,不論誰對誰錯,他一定是先放下身段的人。依今天這種特殊情形看來,這次吵架恐怕不尋常。

  “漫期,你和昊德吵架了嗎?”連婷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她選擇提出問題。

  有那麼一會,廬漫期的動作就這樣停擺著。連婷暗想,她肯定氣還沒消,可預想待會鐵定會看到一只盛怒的母獅子。

  然而什麼情況都沒有發生,廬漫期只是靜靜的抬起頭,用極平靜的聲音說道:“他恢復記憶了。”

  “什麼?”連婷一時反應不過來。

  “羅昊德恢復記憶了。他恢復五年前的他了。”

  “那……那這五年呢?”連婷俯身向前,急急的問。

  廬漫期搖搖頭。

  連婷跌坐在椅子上。怎麼會這樣?“五年前的他,只愛雲楨,五年後的他,此心不變;五年前的他,痛恨廬漫期,五年後的他,此恨未改。”廬漫期別過頭,她的心情沉痛,眼淚在此刻卻一滴也流不出。

  “漫期,對不起。”連婷低頭扭絞雙手。一開始,她就不該答應賴雲楨說服廬漫期的。

  “無所謂了。”廬漫期心灰意冷的答覆。

  連婷還想說什麼,被廬漫期用手勢擋住。

  “不介意我在這兒住一晚吧?”

  坐在真皮椅上,副董事長的架子不知不覺就流露出來。

  他按內線電話到秘書辦公室。“陳秘書,麻煩給我一杯曼特寧。”

  過一會兒,辦公室的門被打開,端咖啡進來的不是陳秘書,竟是廬漫期!“副董,早。”廬漫期將咖啡擱置杯墊上,無視於瞠目結舌的羅昊德,她翻開記事本。“您今天原有一場餐會及會議,但我全幫您推掉了。”她轉身拿了一堆檔案夾出來。 “這些是五年來公司的成長情形、人事資料、客戶往來資料、投資情形、經營發展等重要資料。當然,這不是全部,有些還在陳秘書手上,待會她就會送過來。”

  “等等!”羅昊德亂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是您的轉屬秘書,當然在這了。”她一直是面無表情,臉上覆著一層薄薄的冰霜。

  “那陳秘書呢?”

  “她已調回董事長身邊。”

  “什麼時候的事?”

  廬漫期的面頰微微抽搐。微垂的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苦澀笑容。 “當我還是您的女朋友的時候。”

  廬漫期真的是他的女朋友?老天,這五年之間究竟還發生了哪些離譜的事?所有的不可能竟轉變為可能。還有其他更離譜的事嗎?羅昊德抬眼,剛好看到羅漫期正瞅著她,用一種又癡又怨的神情瞅著他。發覺了羅昊德審視的眼光,廬漫期連忙收回視線,並垂下眼瞼。

  羅昊德呆然。他不懂他心底竟因廬漫期而有一絲悸動。他瘋了嗎?在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希望能記起那五年所發生的一切。他再也不要承受更多的意外了,也許明天會突然冒出一個小女孩,當眾喊他爸爸。想及此,他不禁失笑,搞不好真有可能。

  “早安!”陳秘書大力推開門走進來,晃晃手上的磁碟片。 “這是你們要的資料。因為來不及列印,只得屈就你們看電熒幕了。”說著,把磁片擱置桌上。

  “謝謝你,陳秘書。”廬漫期向她道謝。

  “哪裏。我只是不了解,你們怎麼臨時起意要看這五年的檔案資料?”

  羅昊德搶在廬漫期之前回話。“檢討得失,擬出明年發展的有效計劃。”

  “是這樣啊。”陳秘書偏頭想了想。“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再見。”她朝他們揮揮手,大步走出,順手將門帶上。

  廬漫期將電腦開機,放入磁碟片。輸入指令。

  “這一份是五年有的資料。”她指著畫面說明。

  “其中一些較少來往的客戶,我們先跳過不看。另外有一些原本是小客戶,但在近三年來逐漸躍居為主力客戶,”廬漫期伸手將檔案夾拿過去,翻找著。

  “像躍峰、力民,還有……這三家公司我都有做記號,你稍微微看一下,大概就能了解了。”

  廬漫期熟練的操作鍵盤,從磁碟片的內容跳出,進入綱路。

  “你可以從電腦綱絡中知道近兩年的記錄,密碼是……”她再敲幾個鍵。

  “MH96657”羅昊德順口念著。 “是依據什麼而訂的?”

  廬漫期停下動,困難的吞咽一口唾味。“我和你的結婚日期。”

  羅昊德睜大眼仔細看。沒錯。記得昨天母親才氣憤的責罵他。婚禮在即,他卻臨時取消,這不只是他和漫期之間的事, 已發的喜帖、已預約的教堂、飯店等,這些都是要善後的爛攤子。但真正讓他們傷心氣憤的是,盼了三十一年,好不容易所盼盼到他要成婚要娶媳婦,卻又這麼莫名其妙的沒了。

  那時,母親的確提到婚禮是訂在六月五日,三個禮拜後。

  “那……MH呢?”“漫期……昊德的羅馬拼音開頭。”廬漫期猝然轉身,背對著他。 “你自己看就行了吧。我還有工作,先離開了。”她轉身奔回自己的辦公室,大力關上門。

  羅昊德望著已合攏的門,呆呆的發怔。

  這荒謬的一切,理應隨著他恢復記憶而結束。

  但其實不然。

  他無法理解,為何廬漫期背對著他,肩膀輕輕微聳動時,他竟有股想上前輕擁他,安慰她的念頭?他到底是怎麼了?他越來越不了解自己的思路及想法。

  ★      ★     ★

  空氣有些沉悶。

  廬漫期低著頭猛扒碗裏的飯,對於面前的菜肴視而無睹。

  廬太太十分擔憂,但女兒什麼都不講,對於婚禮突然中止亦只字未提。眼看她日漸憔悴,雙眼無劉,犰如行屍走肉般,做母親的怎麼不心疼。

  她轉頭看向廬先生,他正用擔憂的皮膚子瞧著她。兩夫妻面面相覷,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倒驚動了廬漫期。

  “爸、媽,你們怎麼了?”她瞧見兩人都粒米未進,仍好好的放在桌上,不禁又問:“是不是我煮的飯不好吃?”

  “漫期,你覺得今天的飯好吃嗎?”廬太太反問。

  廬漫期端詳自己已空了一半的飯碗。她一直是食之無味的猛吞飯,連嚼都懶得嚼。

  “抱歉!”她匆忙站起身,收拾桌上的碗。“我重新煮一次。”

  廬太太將她拉住,示意她坐下。“今天的飯不好吃,是因為它有苦味。漫期,你了解嗎?”

  廬漫期注視面露關心的父母,一時悲從中來,淚如雨下。“爸、媽,對不起,可是我現在真的沒有情緒說明。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望著哭成淚人兒的漫期,夫婦倆悵然了。

  廬太太遞張面紙給漫期,柔聲道:“沒有關係,你想說的時候再說。”

  等漫期的情緒較平靜,一直未開口的廬先生:“你現在打算怎麼辦?你不是在昊德身邊當秘書嗎?”

  廬漫期擤擤鼻子,略略振作精神。 “再過兩天,等工作交代好,我決定遞辭呈。”

  天曉時,每次她一看到昊德,稍微平靜的心就會波動不已。眼光總是追隨著他,不論他在對誰講話,總會忍不住豎耳傾聽。吸知他已不是從前的他了,但在心底仍舊懷著一絲希望,盼望奇跡會發生。

  她想起前天,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那天,整棟大樓停電,根本就不能搭乘電梯,她昊德只得走樓梯下樓。

  走在吳德身後的她,望著他亂中帶序的短發、寬闊的肩膀,她突然奇想,如果昊德從樓梯上不慎摔下去,他是否會再度失去記憶?也許他們可以重拾往日的濃情蜜意。她的心因這個想法而雀,她迫不及待想知道實驗結果,甚至已緩緩舉起手……

  如果不是梁允中及時經過,喚了他們一聲,驚醒漫期,她知道自己真會把昊德推下樓去。

  廬漫期雙手捂住臉。她已經瘋了。就算不是,也已瀕臨崩潰邊緣。差一點,她可能就殺了她心愛的人。

  “爸、媽,我想離開這裏。”她不能再待在這丁,光是觸景傷情,就足以讓她精神崩潰。

  “是嗎?”二老似乎早料到她會有此一說。

  “離開這,你想去哪?”廬太太問。

  廬漫期呆思想方法半晌,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

  “漫期,你祖父在臺中留了一塊農地給我們,因為無暇照顧,所以一直空在那。我和你媽年紀大了,也厭倦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廬先生慈愛的牽起漫期的手。“不如,我們就舉家搬去那吧!”“爸、媽!”廬漫期眼中淚波晶瑩。她何德何能,能擁有這樣的父母?她了解他們其實全是為了她,開頭的那些話,只是想讓她放心的藉口。她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她還是他們的骨肉用生命保護才得以存活,但他們不怨她,不恨她,反而一直用愛關懷她。是她前世修來的好福氣嗎?廬漫期離開座位,雙腳一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謝謝你們。”

  “哎!哎!你是在幹嘛?”二老連忙將她拉起。

  “瞧你,自家人還客氣什麼?”

  廬漫期伸出手,緊緊擁住他們。二老的眼淚,竟也閃動著淚光。

  ★     ★     ★

  羅昊德一踏進辦公室,即看到桌上平平整整的躺著一個信封。

  是廬漫期的辭呈!羅吳德心一凜,抓著辭呈,用力拉開秘書辦公室的門。裏頭收拾得幹幹凈凈,早已人去樓空。

  他奪門而出,直奔六樓的人事室。拉開玻璃門,衝進人事主任的辦公室。

  “誰教你批準廬秘書辭職?”他將信封往人事主任的桌上一丟。

  “副董,是您先批準了,我才敢蓋章的。”人事主任頗覺冤枉。

  “我什麼時候批準的?”

  “真的!”人事主任將信封裏的辭職書抽出來,攤開在他面前。“您看,這上面明明有您蓋的章。”

  羅昊德頓時明白了。是廬漫期取他的印章,私自蓋上去的。她早就打算要偷偷辭職,只讓他一人蒙住在鼓裏。

  羅昊德拿回辭呈,踩著氣憤的步子離去。

  羅昊德才一離開,辦公室裏的人們立刻交頭接耳。副董事婚變的傳聞早已鬧得滿城風雨,再加上廬秘書的不告而別,職員們在茶餘飯後,又多了一個可供閒卿的話題。

  ★     ★     ★

  羅昊德偕同賴雲楨趕到廬家時,才發現廬家早已搬走,兩個人只能望著空空的房子發呆。

  最感意外的是賴雲楨,廬漫期竟然連提都沒提過。

  她這麼恨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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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8-18 04:19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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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也不知道。”連婷搖搖頭。

  “她也沒跟你說嗎?”賴雲楨問。

  連婷再度搖頭,將身體靠向少騏。

  賴雲楨心裏松了一口氣,若是連婷也不知道的話,表示廬漫期存心不讓大夥曉得,並不是只針對她。可是,她到底去哪了?事實上,連婷知道。臨行前,廬漫期曾打一通電話給連婷,告訴她,她與她的父母要搬到臺中去,詳細地址等確定後,再寫信通知她。最後,廬漫期特別叮嚀不要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連婷自然答應不說;況且說出來,賴雲楨也不會好受,三個好朋友,只有她不曉得,心裏的悵惘是可想而知的。

  她斜睨一旁的羅昊德一眼。她原本不想讓他進來的。雖然他是無辜的,但在心裏卻會無端端怨起他來。“你來這兒做什麼?”

  羅昊德發現連婷是在問他,連忙回答:“我想知道廬……漫期去哪了。”

  “她去哪,幹你什麼事?”

  羅昊德默默低下頭。

  當他無意間捕捉到廬漫期凝視他的哀怨眸子時,心裏竟泛起一股濃濃的不捨之情。而當廬漫期手執資料,向他講解資料內容時,傾洩的長發襯著她皎好的側面,亦讓他捨不得移開目光。

  自從她離去後,獨自一個待在辦公室裏,羅昊德常會突然好冷清,倣佛失去了什麼。在工作中,偶然抬頭,眼光就地不自覺飄往秘書辦公室的門,似乎下一秒她就會推門進來……他不只一次在夜深裏,一人獨處詢問自己,他究竟是怎麼了?然後的浮現的答案,往往令人心驚。是空白記憶裏的羅昊德的意識,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他?連婷對他的沉默不語非常不滿意。“你嫌傷她傷得還不夠嗎?你曉不曉得你恢復記憶那一天,她用一只腳你家走到遠?你出去走走看,看要走多遠、走多累才走得到。”連婷的憤怒溢於言表。

  一室的寂靜。

  夏少騏安撫著她,抬頭對羅豪德說:“這整件事其實也不能怪你,你也毋需太自責。漫期既然離開了,就此作罷吧!”

  “不行!”連婷推開少騏,憤怒的站起身。“就讓他這樣逍遙過日?我不允許!”

  “連婷,”夏少騏拉她坐下,她仍一臉氣呼呼。

  “你何苦來哉?弄得大家都不好過日子,事情就會有所轉變嗎?”

  “可是我怨嘛!漫期那麼可憐,而他恢復記憶後,應當知道,喜歡一個人是無罪的。就算要怪,也該怪我和雲楨,你卻全怪到她頭上,你有沒有良心呀!”

  “連婷,你別罵他了。”賴雲楨擋著她的手。

  “這件事都是我的錯,要怪就怪我。”

  連婷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的怒氣,將暴露轉向賴雲楨。“誰不知道昊德喜歡你!就在此時此地說出這樣的話;不覺得太暖昧了嗎?”

  “連婷!”夏少騏用力扳過她的身子。“你非要將朋友之情打散嗎?”

  連婷聞言,方才驚覺她說得太過分了。低垂的眼眸有著歉意,“雲楨,抱歉。”

  “沒關係!”賴雲楨淺淺笑著。“我知道你是無心的。”

  是羅吳德要求賴雲楨帶他來的。在他迫切渴望的神情背後,賴雲楨發現了轉機。也許事情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糟。也許這場喜酒,他們喝定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唯一的希望卻在連婷這兒破滅。

  賴雲楨深嘆一口氣,不勝欷吁。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羅昊德靜默良久的發言,讓每個人都嚇了一跳。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連婷鄙夷的回嘴。

  “你用心想想看。”羅昊德像是突然燃起希望,面露渴望的神色。“她有沒有提過什麼地方或想要用去哪之類的話?”

  “你很煩也!”連婷雙手叉腰,沒好臉色。“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接她回來,舉行未完成的婚禮。”

  “別開玩笑了。”連婷發出一聲冷笑。“你以為這樣就能補償嗎?你根本不愛他,漫期就算嫁給你,也不會幸福的。你以為她會笨得去忍受同床異夢嗎?就算她能,我也不會允許她再次將她的婚姻作為賭注。”

  “不是賭!”羅昊德面色堅決。 “我愛她,真的。

  這是我最近才發覺的。”

  “你說謊!”連婷嗤之以鼻。

  “連婷,我想請問你,如果少騏不在你身旁,你是否會覺空虛、寂寞和孤獨?是否會想聽到他的聲音?看到相似的背影會以為是他,聽到熟悉的口音會回頭尋找;發覺不是少騏時,心裏的失落則更加深一層,你會嗎?”

  “也許……”她無法否認自己的確有過這種感覺。

  “那麼你可以確定我是真心了吧?”羅昊德恨不得將心挖出來給她看。在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後,他只希望早點找到廬漫期。

  連婷堅定的心意有些微微搖動。可是想到廬漫期憔悴容顏,想到她的千叮萬囑,側隱之心頓消。

  誰曉得他是從哪本愛情小說上抄來那些動人的言詞?誰知道他是不是裝的?也許他只是受不了別人的輿論攻擊,才在這兒忸怩作態。

  “我又不知道她在哪,你是不是真心的,關我屁事?”

  羅昊德的沮喪顯現臉龐。真的無望了嗎?“你真的不知道?”他仍不想放棄,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你這個男人怎麼這麼婆婆媽媽?不知道就是……”連婷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掩去嘴角因此浮起的冷笑,換上一張無可奈何的臉。“算了,告訴你吧!”

  一時,室內喧嘩聲四起,每個人臉上都閃著希望之光。羅昊德的喜悅更是筆墨難以形容。

  但是連婷沒有。她用極冰冷的聲調,緩緩的開口:“她去美國了。”不偏不倚朝他潑了一頭一臉的冷水。

  ★      ★     ★

  “你真的這樣跟他說?”廬漫期不知道該哭還是笑。

  “對呀!還是你希望我照實回答?”連婷把話筒改放到左邊耳朵。壓太久,右耳都疼了。

  “不……”廬漫期的聲音有猶豫。

  “你是真的相信他的話吧?”連婷將身體坐正,改用手執話筒,不再用肩膀壓。“想想看他當初是怎阜麼待你的。現在卻跑來我面前裝模作樣,看了就惡心。”

  “連婷,他並沒對我怎樣。”廬漫期急忙為羅昊德辯解。

  “沒怎樣?沒怎樣你幹嘛急著搬家,逃離臺南??”“這是我自己的緣故,和他無關。”

  連婷冷哼一聲,並不相信。

  “連婷,假設當年少騏娶的人是徐吟乃,你會不會想當個駝鳥,把自己藏起,來個眼不見為凈?”

  “奇怪了,怎麼你們兩都拿我和少騏來作比喻??”“真的嗎?”廬漫期忍不住笑了。

  “算了,我們別談他了。”連婷擺擺手,好像廬漫期就在她面前。“你現在在臺中做什麼?”

  “開了一間小小的精品店。”

  “不做本行了?”

  “不了。”廬漫期的語氣有些許無奈。

  話筒裏有一小段的靜默。

  “我可以告訴雲楨了嗎?”

  “告訴她什麼?”  “你在臺中的事呀!”

  “你不是告訴我去美國了?況且,她知道,昊德也會知道。”

  “說的也是!”連婷敲一下腦袋瓜。“我怎麼沒想到。”

  “可是我又不知道你那兒怎麼走。”在**,連婷最遠只到過高雄,為了搭乘蜜月旅行的班機。

  “你用電話跟我聯絡,再坐火車至臺中火車站,到時我再來接你不就行了?”

  “就這麼決定了。”

  “那我收線了,Bye!”

  “Bye!”

  掛上電話,連婷有點懷疑自己做的究竟對是不對。

  想想羅昊德那天懇切的模樣,及溢於言表的喜悅,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搞不好,她真的因此拆散了一對有情人。但若不是呢?那豈不又害慘了廬漫期?  “真煩!”連婷霍然起身,將手上的抱枕丟到床角,嘴裏仍咕咕噥噥。“反正他們若真有緣,就一定 會在一起。管太多事易生白發,我不要再管了。”

  ★     ★     ★  

  離掛上電話已有好一會的時間,廬漫期仍未從連婷的話語中鑽出來,依舊傻傻的發楞。

  他真的希望她回去?門口的鈴鐺聲響起,廬漫期如大夢初醒,連忙喊道:“歡迎光……”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廬太太。

  “真有禮貌。”廬太太笑道:“可惜我並非買衣服的。”

  “媽。”廬漫期搬了一把椅子過去,讓廬太太坐下來休息。“爸怎麼沒來?”

  “你知道你爸一向排斥冷氣這玩意,說什麼人關在密閉的房間裏吹冷氣,身體會吹虛。我才不理他,曬一整天太陽,快熱死了。”說著,廬太太似乎嫌冷氣不夠強,仍抓著帽子扇風。

  “對了,媽,你不是說那些水耕豆芽最近幾天就可採收了,怎樣?可以拿來炒菜了嗎?”廬漫期只有想到家裏一盆一盆嫩嫩的豆芽,肚子就開始打鼓。

  “可以了。今天就讓你大快朵頤。”廬太太微笑道。當初就是因為漫期喜歡吃豆芽菜,才種了三盆的水耕豆芽。

  “太帥了!”廬漫期用力一彈手指。

  女客人挑挑撿撿之後,買了一件今年秋天剛出爐的薄毛衣。

  “三千兩百四十元。”廬漫期看看標價,微笑道。

  “可以刷卡嗎?”女客人從皮包拿出一張亮晃晃的信用卡。

  “當然可以。”

  送走一位客人,又進來一對情侶,不過他們只是看一看便走了。

  等廬漫期一坐下,廬太太隨即關心的問道:“不打算顧店員嗎?”

  “現在哪請得起。至少得等店裏比較有贏餘時。”

  “可是你每天都關在店裏,不會無聊嗎?”

  “有電視呀!”廬漫期指指櫃臺上一臺十八時的小電視。 “而且還有廣播、CD可聽,再不然,我還有小說、漫畫。”她說得狀似優閒。事實上,她擺在抽屜裏的那本小說,從中午一點開店,看到現在下午六點了,仍看不到十頁;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在發呆。

  廬太太怎麼聽不出女兒說的是真是假。只是每個人平復愛情傷口的方法不同,只要不過於偏激,不要太折磨自己。廬太太還是選擇不過問。何況自從搬來臺中,這些日子以來,漫期的精神比在臺南時好得多了,臉色也較為紅潤;只是她的思緒常會突然頓入虛無,倣佛遊走至其他時空,讓人產生一種回不來的錯覺。

  皆是一個情字所為。世上的各個角落,不斷重復上演類似的情節,即使會傷心,人們仍不斷跳入愛情陷阱。

  “有空還是多出去走走,別老待在店裏。經濟情況稍改善,就請個人吧。”廬太太句句開心。 “待會記得回來吃飯,有好吃的豆芽菜喲。”

  “我怎麼會忘記呢?”廬漫期俏皮的一眨雙眼。

  廬太太在心裏嘆息。這個女兒真讓她心疼。“那我先回去了,你收鴿下再回來。”

  “好的。”

  廬漫期送廬太太到門口,門前的鐵灰色腳踏車是廬太太一貫的交通工具。

  廬太太坐上腳踏車後,仍不忘轉間叮嚀。“你二十分後回來就可以了。”

  “我曉得。您慢走。”

  “你要我牽腳踏車回去呀?”廬太太故意挑她的語病。 

  “好,您慢騎,再見。”

  “再見。”廬太太踩著踏板,廬漫期的眼眶有些微溼熱。

  她已讓很多人提心了,尤其是她已漸年邁的父母。他們表面上雖然什麼都不說,但在她需要發慰與幫助時,他們總是最快伸出手的人。

  打起精神來吧!她告訴自己。別再讓至親的人擔心了。

  ★     ★     ★

  在百貨公司的櫥窗前,羅昊德看著模特兒身上的衣服,和手上的圖片頻頻比對。是這件吧?他不太肯定。 

  公司的一位大客戶的分公司在臺中成立,於昨日舉行開幕酒會,羅昊德亦被邀請出席。他原本想請總經理代為出席,孰料羅母不知從哪得到消息,一聽說昊德將有臺中之行,忙不迭拿一張從服裝雜志剪下來的圖片交給他。

  “做什麼?”他看著圖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緒。

  “在臺南買就好了啊!”羅昊德有些許不耐。教他一個大男人在沒有女伴的情形下,去逛女性時裝專櫃,他才不幹。

  “臺南的百貨公司沒有這個專櫃呀!”

  “媽,我沒有要去臺中,我已打算叫總經理代我去丁。”

  “你這小孩,虧我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大,連幫母親買件衣服,你都不願意。”羅母裝模作樣的抽取面紙拭淚。

  “媽!拜托你好不好?”他最受不了母親的撒嬌攻勢。都五、六十歲的人了,還老跟兒子玩這一套。

  “你兒子這麼大的人了,去逛女性服裝專櫃,像什麼?”

  “怕什麼?你長得這麼帥,找個女孩子充當女伴,會找不到嗎?”羅母明知他在陌生女子面前總是三緘其口,仍故意糗他。

  “你再說。我不去了。”羅昊德目露兇光。

  “好好,我閉嘴。”羅母趕忙捂住口,將圖片鄭重放到他手上。“別忘了。”

  這下可好了,這張圖片這麼小一張,根本就看不出來是不是同一件。羅母剪得還真漂亮,就這麼一張圖片,連說明文字、品牌名稱都沒有。

  他至少在此呆立五分鐘了,恐怕已有人將他當作性變態看待,沒有一個女子敢單獨走過他身邊。

  找女伴?別開玩笑了。

  算了,就買這件吧。趕快進去,趕快出來,有交代就好,其他的不管了。

  當他正準備轉身,從眼角餘光,他瞄到一名女子。長長的頭發燙成大波浪,有一股明傃的風味;薄施脂粉的臉龐,有著明朗而纖織的五官;在厚厚冬衣的包圍下,仍難掩她窈窕的身材。

  女子意識到他明顯的注視,將瀏鑒櫥窗的眼光調往他身上。兩人四目相對,女子的表情呆了一下,迅速再將眼光調回櫥窗。

  她原本優閒自得的腳步放得更慢了,甚至有點緊張的氣息。她緩緩走著,終於和羅昊德擦肩而過。

  “廬漫期?”

  廬漫期杵在原地,在心裏告訴自己,別回頭,假裝你不是。但事與願違,身體似乎不聽從她的指令,依舊轉身回頭。

  “羅先生,好久不見。”她擠出一個笑容,客套而生硬。

  羅昊德對她客氣的招呼直置若罔聞。只是用一雙熱切的眸子巡視著她,絲毫不掩喜悅之情。

  “你回來了?”他問著。

  廬漫期一時反應不過來。回來?回哪?羅昊德兀自沉醉在自己的喜悅中。他伸出雙手,猝然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擁著。

  “你終於回來了。”他緊緊的、緊緊的抱著她。

  不管兩人正站在大街上,也不管向他們行注目禮的人們。臉上的表情,倣佛是找到最珍貴的物品,深怕再次不見般興奮。

  廬漫期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駭了一跳。他給她的感覺像極了以前將她捧在手心上寵愛的羅昊德。

  莫非……

  廬漫期慌忙脫離他令人窒息的擁抱,捧著他的臉,端詳著。 “你是……那個昊德?你恢復了是不是?”

  這下,換羅昊德莫名其妙了。“回復什麼?”

  “記憶呀!”廬漫期這才發現自己說顛倒了,連忙更正。“你是喪失記憶的昊德嗎?”羅昊德方才明了漫期所指為何物。他輕輕的搖頭。  “你不是?”失望爬上心頭。

  “我是恢復記憶後的昊德。”

  憤怒取代了失望,她幾乎是立即爆發。“那你剛才做什麼?耍我嗎?還是測驗我是否難忘舊情,以滿足你大男人的自尊心?”

  事情的轉變令人措手不及。羅昊德只有支吾辯解的份。“我並不是……”

  “夠了。”廬漫期用吼聲堵住他的辯解。“別以為在大街上我就不敢潑婦罵街。羅先生,我已受夠了,請你別煩我好嗎?”

  “漫期,請你冷靜一下,聽我說明。”羅昊德急忙拉住她的手,廬漫期想也不想就把他的手甩掉。

  “要說去說給你的青梅竹馬聽!”廬漫期憤怒的衝口而出。

  以為會看到一張盛怒的臉,因為這是他最忌諱的字眼。但意外的,她只看到一張淡淡的愁容。

  “怎麼?氣得說不了話來?”她仍不往激他。

  不要相信。她在心裏三令五申。一旦相信,她好不容易壓住的感情就會潰堤。十幾年的感情不可能一下子就衝淡,他或許只是被心中的歉意所迷惘;他或許如連婷所說,只是受不了別人的冷言冷語,他只是要求良心的安寧罷了。絕不再將自己賭進去。

  絕不!“要怎樣你才肯靜下來聽我說?”

  “一百年後吧!”如果你有辦法成為人。

  “那你至少告訴我,你現在的住址,我……連婷和雲楨一定很想知道。”

  “不用你操心,連婷本來就知道我在臺中的住址。”

  “你是什麼時候回國的?”羅昊德三天兩頭就問連婷有關廬漫期的狀況,她並不提到廬漫期回國的事。

  廬漫期想起了“去美國”的謊言。“我根本就沒有出國。”她一字一字的說: “我們是故意隱瞞不讓你們知道。”

  “為什麼?”他瞠目結舌。

  “你不是很討厭我,看不到我不是更高興?”不爭氣的眼淚悄悄浮上,廬漫期別過頭。“我有告訴你嗎?我三天兩頭到她家打探你的消息,她快煩死了,早把我列為拒絕往來戶。”

  她怎麼會不知道?為此,她還曾有過美麗幻想;而每一次,她都逼自己找尋更殘酷的理由來推翻這個想法。她不想再受傷害。

  “或許你不相信。”他繼續說著,害怕也許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我自己也很驚奇;我想或許是那五年的昊德在淺意識中影響了我。”

  廬漫期默默不語,羅昊德心裏越發著急。

  “我沒有騙你,真的。那個昊德跟我基本上是一個個體,所以想法一樣,應不意外。”

  “你沒有看過‘意外的人生’這部電影嗎?男主角喪失記憶前後,行為、思想迥然不同。所以你的說法不通。”

  羅吳德真的快瘋了。他要怎樣才能讓她信服?或許只能怪他以前的態度太惡劣,以至於她怎樣也不願相信他。

  “沒事了吧?”廬漫期斜睨他一眼。“沒事我要走了。”

  “等等!”羅昊德抓住她,呼吸急促。“我知道你心底一直希望你的男朋友回來,希望我消失吧?”

  廬漫期呆楞半晌,低聲回答:“沒錯。”

  “既然如此,我讓你們相聚。”羅昊德松開手,退後一步。他的目光冰涼空洞,讓廬漫期聯想到半年前的自己。她沒來由感到一陣恐懼,她覺得他好像要消失了……

  “記得我是怎麼喪失記憶的嗎?”羅昊德嘴邊浮著一朵微笑,讓人不寒而栗的微笑。“車禍。”

  轉瞬間,他已衝出百貨公司的騎樓,沒入川流不息的車陣中。

  一時之間,天地倣佛倒轉了。煞車聲、尖叫聲、咒罵聲不絕於耳,交通一陣大亂;有的車子因閃避不及,撞成一堆。這全是因為有一個人衝進絡繹不絕的馬路。

  廬漫期只是呆楞著,傻傻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她的腦子拒絕思考,她的眼睛只是無意識的瞪著,空茫的瞪著。

  一個婦人挨近身邊,問道:“小姐,那個人不是你朋友嗎?幹嘛衝向大馬路?想自殺啊?”

  廬漫期轉過頭來,看著婦人,婦人被她的樣子嚇到了,連忙閃到一邊。

  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廬漫期的腦袋瓜充斥著問號,沒有答案。

  然後,她看到車陣中有個人站起來,額間紅紅的,像是流著血,另一旁有人正訓著他。

  然後,那個人走過來了,馬路上的車子再度恢復運作。

  廬漫期並沒有把眼睛收到的訊號,傳到腦子裏,她的腦子裏除了問號,還是問號。

  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她不停的問著自己,答案卻一個也沒出現。

  羅昊德用手揩掉額上的血跡,看來,他此行是失敗了。

  他回到廬漫期身邊,一臉歉意。“看樣子,我無法把你的男朋友還給你。”他苦笑道。

  廬漫期一直靜默不語。她的沉默引起他的注意。

  低頭一探,發現她的目光仍停駐在馬路上。

  “漫期?”他喚他。

  但她毫無反應。

  “漫期!”他更大聲的喚她,並用手推推她。

  老天,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漫期,你醒醒!”羅昊德抓著他的臂膀搖晃著。

  在寒冷的冬天,他竟冒出一身汗。

  廬漫期終於睜眼睛的焦距對向他。 “救救他!”

  如蚊鳴般的聲音。

  羅昊德連忙把耳朵湊近。

  “救救他,他會死的!”廬漫期抓著他衣服的袖子,指向馬路。 “他在那邊,你去救他,快點。”她用力將他推向馬路。“快點。”

  羅昊德將她擋住。“已經沒事了。”

  “不,他還在那裏,求你去救救他!”廬漫期放聲大哭。“我不在乎,不管是哪一個昊德,都是我喜歡的人,只要他活著就好。我不在乎,只要他活著就好。”

  羅昊德的雙眼因她的話語而發亮。她略微矮下身子,捧住漫期淚汪汪的小臉,柔聲道: “我在這,我沒事。”

  廬漫期盯著他。良久,她才發現的確是昊德本人沒錯。不等他張開雙臂,她已撲人他的懷裏。“為什麼要嚇我?”她仍不斷啜泣。 

  “如果你不喜歡現在的我,那只有把你的男朋友還給你,這樣你才會願意嫁給羅昊德這個人。”羅昊德拂開她散亂的發絲,朝她額頭一吻。“可以接受我嗎?並沒有喪失記憶的昊德?”

  “我不在乎。”她在他懷裏死命搖頭。他都能為了她做到不要命的程度,她又如何能再刁難他。  “不可反悔!”他雀躍的再親吻她一下。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已做了承諾。

  羅昊德突然發現手上已揉爛的圖片,懊惱的發出一聲嘆息。

  “怎麼了?”廬漫期問道。

  羅吳德將圖片攤在她面前,將前因後果敘述一遍。

  廬漫期將手勾住他的手,巧笑嫣然。“介意我當你的女伴嗎?”

  “你是最理想的人選。”他的笑容十足燦爛。

  羅吳德決定,回臺南後真該好好謝謝母親大人;如果不是她的堅持,他不會來臺中,也不會見到漫期,結局也就不會這麼美好。

  也許,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雙命運之手在操縱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不都是如此?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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