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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紀詠春
下錯車站、坐錯車,還在一個烏不生蛋的地方被搶劫
看樣子這個“下港美眉”有點給她衰到了最高點
身為在地“狠角色”的他當然義不容辭跳出來“班班蠻”
耍流氓、調戲落難少女,堪稱是無聊至極的大色胚
即使被砍殺、遭斷腳,他還是史上最帥的“掰腳”!
可是她老媽……竟然勾引他爸爸,演出“再再婚”的戲碼
馬子變妹子,真是慘絕得可以,而且拖個“灰姑娘”的演鬧戰
一個是天生的野蠻少女,動不動就狂發怒火攻擊
一個專走“裝可憐”路線,頻頻自虐墊檔度時機
在眾人“凍未條”之際,她竟偷看男人洗澡還樂此不疲!
雖然千載良機只換來一場空歡喜,可是一點也無損小辣椒的威力。
明明已遭攻城掠地,失身男還是一臉鹹溼表情大玩“煎情”遊戲……
厚!只能說愛情這東西是很主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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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裏?
紀詠春瞪著全然陌生的景色 愕然四處張望。
在高中畢業前夕,班上一名跟她感情不錯的女同學考上駕照,立刻呼朋引伴說要開車出去玩。當大夥猶豫不決要上哪兒去時 紀詠春提議道:“上臺北吧!”
她們這群南部女孩沒幾個去過那繁華大都市,自然有一份向往,所以幾乎全部讚成,除了比較膽小的何馨馨。
“讓瑤瑤開那麼長的路,我會怕耶!”事實上除了她爸以外,她信不過任何人的開車技術;包括公車司機,標準的戀父情結。
“怕什麼 我技術好得很。”要知道她唐碧瑤家中開雜貨店的,平常老媽沒空都是叫她開車送貨,算算她的開中歷史已有多年,只是礙於政府法令,要不然她十二歲那年就可以拿到駕照了。
“對啊!沒什麼好怕的。”紀詠春拍拍何馨馨的肩,給了她一個更讓她四肢發顫的微笑。
“去悟智樂園就好了 那裏比較近啊!”話才說完,何馨馨立刻被踢到墻角。
“去爛了!”
“那有什麼好玩的!”
“不然你別去啊!”
孤掌難鳴的何馨馨只得含淚點頭,全數通過,於是她們一行四人就在昨天浩浩蕩蕩地驅車來到了繁華臺北。
為什麼要來臺北?其實不是紀詠春真心想來,而是這裏可能是她將來生活的地方 所以她想先來看看。
她的母親今年打算再婚,但因為顧及紀詠春即將面臨大考,所以決定等她考完聯考才告訴她。可很不幸的,這個秘密已經被她曉得了,害得她現在心坐一片混亂,不知如何是好?
那個男人住在臺北。聽說也有一個拖油瓶,性別不詳,年紀跟她差不多,一想到這裏,紀詠春頭就痛。
在這有些別扭的年齡,突然冒出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要怎麼相處恐怕都很難。本想填志願的時候幹脆都填中南部的大學逃避現實算了,可又怕萬一那個人個性很差勁,會欺負後母的話,躲到外地住宿的她心怎能安?
所以,她決定先去探聽敵情。
晚上,她告訴玩了一天已經累癱了的其他同學,想自個兒出去逛逛,所以不陪她們吃消夜了,然後拿著公車指南獨自出外冒險去。
她知道那個男人住在板橋,而她們下榻的飯店是在臺北市,所以她必須先坐公車到火車站,再坐火車到板橋,然後再坐公車到那個男的住處附近,這樣她就可以跟鄰居打聽有關那個男的品性,還有那個未知的兄弟姐妹人好相處否?
她的計劃是完美的,且應該是萬無一失的如果她沒下錯站的話。
到火車站前她必須轉兩次車,所以下一站她就得下車了。
紀詠春在公車指南上確定再確定,拉長手準備投下停車鈴,突然一個緊急煞車,她人整個往前撲跌,摔了個狗吃屎。
狼狽的爬起來,握著吊環,低垂雙眼的她不敢抬頭看其他人訕笑的臉。突然,一個橘色的影子閃過眼前,她愕然發現自己錯過下車時間了。
“我要下車!”她著急的大喊。
公車司機神態優閒的轉了個彎,置若罔聞的繼續往前駛去。
“我要下車啊!”
“站牌還沒到。”
“不!我是要在上一站下車!”她欲哭無淚的無聲喊著。
車子在下一站放她下來。瞪著全然陌生的街景,她聳聳肩。反正再坐回上一站就好了。
才剛過馬路,一輛公車就靠站。
只是一站之差,應該每一輛車都會停靠吧!心裏這樣想的紀詠春毫不考慮地就坐上去,只是那該轉彎的車竟然是往前直直行去 她愕然看著剛剛認識的景物又離她遠去,將她載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小姐,最後一站羅!”司機先生趕最後一個乘客下車。
“喔……好。”
她下車的地方周圍十分安靜,舉目望去沒半個人。旁邊有許多空空的攤販車,應該是已經休市的萊市場。
抬手看腕表,時間已經滿晚了,她沒法再冒險下去,而且折騰了一天,她頭也有點昏沉,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她翻閱公車指南,試著拼湊出一條回飯店的路。在指南上畫著記號的筆突然被一股拉力甩飛了出去,肩上的包包也跟著淩空飛去。
“搶……搶劫!”她著急的大喊 卻見不到半個見義勇為、主動幫忙的正義俠客,無可奈何的她只有提腿自救,可沒想到才一個轉彎,搶劫犯就消失無蹤。
完了!她的錢、她的呼叫器,她所有的家當都在裏頭啊!摸摸牛仔褲口袋,回頭連一塊錢都沒有,她連想打電話叫人救她回去都不行!
“有沒有人啊?”空空蕩蕩的巷道裏,只有她呼喊的回音。
無計可施的她蹲在地上,頂上飄來一片落葉感覺好淒涼。
她不會紀輕輕就客死異鄉吧?悲滄的淚水正要凝聚,突然一股嗆人的煙味傳來,轉頭一瞧,旁邊不知何時蹲著一個男子,背靠著墻,雖看不清楚臉部表情,但全身散發著與她一模一樣的悲情。
同是天涯淪落人,應該會互相幫助才對。於是紀詠春往他的方向移了過去。
“喂!”說不定他身上會有點錢,可以借她打電話。
男子連瞟都不瞟她,靜靜的抽他的煙。
“你怎麼了?”貿然開口借錢可能被拒絕,先關心一下好了。
“不關你的事!”他的聲音很冷,隱約有著哽咽。
他可能是她唯一的救命恩人了,所以紀詠春也不管他明顯表現出來的拒絕,自顧自的說下去。
“我是從南部上來玩的。”
“難怪國語有腔調。”
啊咧,臺灣國語不行喔?紀詠春氣得想扁人。
忍著、紀詠春,你要靠他救命。按耐下衝動紀詠春繼續說下去。
“我剛剛想自己坐公車到板橋,可是不知怎地下錯站,然後就迷路了,不曉得怎麼回去飯店?”
“路癡!”
他幹嘛句句都帶刺啊?惡劣到不行!
“我又不是臺北人,迷路是理所當然的吧!”紀詠春理直氣壯的說。
“概不熟還敢自己出來晃,有勇無謀。”
“隨便你怎麼說,繼而言之,我剛剛被強盜搶走皮包了,現在身無分文,可以請你借——”
“沒錢!”
她還沒講完啊!
“我只要借兩塊……”
“一毛錢都沒有!”
“真的都沒有?”
“真的都沒有。”
“你不會跟我一樣也迷路了吧?”
“誰跟你一樣了?”男子終於轉過臉來。
紀瞅春這才發現他長得挺好看的,五官分明,眼睛大而有神,而且年紀似乎跟她差不多。
是不是臺北的帥哥都是這麼惡劣?
“不是跟我一樣的話,哪有人出門不帶錢的?”
“關你屁事!”
還說粗話?這人真沒教養,她只是借兩塊錢而已,又不是借一百萬,有必要擺一張臭臉嗎?
氣悶的紀詠春站起身來,打算去尋找其他的金主。
這附近的人都死光了嗎?還是太晚了,所以沒有人出來晃?
走啊走,終於讓她找到有人住的地方。站在一間燈火燦爛的房子前,紀詠春猶豫了一會兒,按下對講機。
“誰?”屋主問。
“你好,我想——”
“起來尿尿了!”
“臭小鬼,你再改惡作劇給我試試看!”“啪”的一聲切斷了。
不!這不是她講的啊!
“你幹嘛啊?”紀詠春惱怒的瞪著惡作劇的男子。
男子涼涼地撇撇嘴角,走開去。
莫名其妙!不借她錢就算了,還故意破壞她的好事。本想跟屋主借個電話打的說,這下又得另尋目標了。
迎面走來一位中年男子,紀詠著興奮的衝了過去,可能因為衝勢太猛,把中年男子嚇了一大跳,將公事包緊緊抱在胸前,顫著聲音問;“幹什麼?”
“不好意思,我昨天從南部上來玩的,因為剛剛錢包被搶走了,所以——”
突然,一只手臂纏上她的脖子,另一只手臂環住她的腰,溫熱的胸膛貼上她的背,接著她聽到耳旁那令人咬牙切齒的聲音,“一晚兩千,你要不要?”
“誰一晚兩千啊?”紀詠春火大的想拉開他的手,他卻似鐵箍般的緊緊纏著,無法移動分毫。
“我說錯了,是五千,處女比較貴!”
“不要亂說話!”紀詠春氣得大吼。
“我不要!”中年男子飛快的逃走了。
“放開我!”紀詠春腳一抬,狠狠跌下去的同時,男子突然放開了她,讓她踩了個空。
因為用力過猛,腳踝傳來一陣刺痛,疼得紀詠春蹲在地上,抱著腳,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真可憐,沒人要幫你!”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臉上的同情很虛偽。
都是誰破壞的啊?紀詠春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氣得想殺人。
“你跟我有仇嗎?”她咬牙切齒的問。
“沒有啊!”攤了攤手,有點無辜的說。
“那幹嘛一直破壞我的好事?”
“我高興!”他從口袋摸出一包煙,抽了根丟進嘴裏,火剛點上,就被折成了兩半。“你幹嘛?”
“我高興!”紀詠春如法回敬。
“我勸你最好不要惹我,否則後果我不負責。”他橫她一眼,是有那麼點嚇人。
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他可以處處破壞她的借錢行動,她就不能毀掉他的香煙嗎?她紀詠春可不是被嚇大的!
抽什麼煙?有沒有成年都還不知道呢!瞄了一眼手中折成兩半的香煙,紀詠春心裏不屑的冷哼。
男子再次拿出一根煙,再塞進嘴出時,紀詠春立刻伸出手,不料竟被他以長臂給擋開了。
“你以為同樣的伎倆可以用兩次嗎?”他的手掌抵著她的額頭,讓她無法前進。姿態悠閒的緩緩點煙。
“未成年不可以抽煙!”
“你才未成年!我二十了!”
“才二十煙癮就這麼重!”他身上一直傳來一股煙味,再瞧他總是煙不離口,百分百是個大煙槍。
“你沒抽過煙嗎?”
“誰喜歡抽那種臭東西!”
“臭?要不要試試?”
“我才不——”眼前突然一晃,那抵著她額頭的掌心一轉,改為勾住她的頭覷,將她往前拉,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兒,唇被密密的封住,接著一股濃煙竄進了喉口。
那家夥……那家夥把煙灌進了她的嘴裏,而且還是嘴對嘴?
紀詠春用力推開他,喉嚨因為濃煙的突然灌入而嗆咳不止。
“感覺不錯喔?要不要再來一次?”
鬼才要再來一次!紀詠春狠瞪著他,眼眶有氣憤的淚水打轉。
她的第一次……她的初吻,竟然被這個爛人惡作劇的奪走了!
“幹嘛這樣瞪我?”他恍然大悟的“喔”了聲,賊賊的笑,“這該不會是你的初吻吧?”
又羞又氣的紀詠春憤然轉身,踏著重重的腳步走開。
她要離這個惡魔遠遠的,否則她可能一輩子都回不了家!
“被說中了?”惡魔知鬼魅般緊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
“不要跟著我啦!”嗚……她要回飯店啦!
“我高興!”
“你高興我不高興!”她今天怎麼這麼倒霉,下錯站、坐錯車,還在為不生蛋的鬼地方被搶劫,又被一個無聊男子戲弄……還有比她更慘的嗎?
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要不要——”
“不要碰我啦!”紀詠春回身手一揮,拳頭擊中了他的下巴。
哼!女生可不是好欺負的!即使胸口竄過那麼一絲恐懼,紀詠春仍緊握著拳頭,虛張聲勢。
“你打我?”
“不行喔?”
“你真粗魯!”他撫著下巴朝她一步步前進。
“對付你這種無禮的男生,難道還要裝可愛喔?”右手威勢不夠,左手上來跟著壯聲勢,只有腳誠實的反應了她現下的恐懼,隨著他的前進而往後退。
“哈哈!”他突然笑了,害得紀詠春一陣錯愕。
“笑什麼?”左手放下,右手也跟著放下。
“我高興笑就笑,你管!”
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
不想再搭理他的背轉過身,繼續尋覓她的救命恩人去。
“你媽媽沒教你不要隨便背對人嗎?”
陰森森的聲音又在耳旁響起,該死的、沒禮貌的家夥又把手架在她脖子上。
“你想殺我啊?”她沒好氣的說。
“嘿……”他姦詐的笑,長指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硬轉過來,覆印上他的唇。
“你幹什……麼!”紀詠春用力推開他,又被他拉回去。“放開我!”她又捶又蹦,手腳並用,男子卻絲毫不將她的攻擊敗在眼裏,溫熱的舌鑽進她的嘴。
大色很!紀詠春不假思索的咬了下去,男子因疼痛而停頓了一會兒,卻不放棄吻她的意圖,粗暴的佔領她的唇舌,反而是紀詠春被嚇呆了。
鹹甜氣味縈繞喉間,有著深沉的苦澀,牽動了她內心某一處的悸動。她不由自主地踮高腳尖,雙手指尖輕輕拉扯淩亂微卷的短發,似安慰、似疼惜,吞入他所有的痛。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定定望住那黑夜中看不真切的眸,環著他的雙手,有股包容的想望。
唇角殘留一絲血跡,他伸出舌尖舔舐,彎揚弧度。
“你好容易被拐啊!”與黑夜融合的眸閃出談誚的星光,“這麼容易就跟一個陌生男人接吻?”
羞恥與憤怒撲天蓋地而來,扭曲了五官線條,手一揚又是一拳,但這次被眼明手快的他給接下。
“不會有第二次了!”
猝然放手,她這次打定主意再也不要理他了。
“那邊是死巷喔!”他手插在褲腰袋裏,嘴裏咬著香煙,吊兒郎當。
不聽、不聽、不聽!
“如果有壞人出現,你就無路可逃了!”
不聽、不聽、不聽!
紀詠春堅持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她要趕快找到人借錢打電話,叫唐碧瑤過來載她離開這個鬼地方!尤其是離開這個無賴,讓她回舒適的飯店好好睡上一覺,把今晚的噩夢全部忘光光!
前方出現兩個人,交頭接耳似乎正在密談。紀詠春大喜過望,趕忙跑了過去,將男子遠遠拋在後頭。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隨著距離的拉近,紀詠春發覺右邊那個男人的背影看來似乎有點熟悉,尤其是那頂鴨舌帽——
“誰?”男人驚慌的轉過頭來,在看到紀詠春的時候臉色一變。
“我昨晚從南部上來玩,剛才不小心迷路了,又很倒霉的被搶……劫……”那個包包!他們手上拿的包包不就是她的嗎?“我的包包!”她大喊,“強盜!”
“閉嘴!”左邊男人亮出刀子來,“不然我殺了你。”
“把東西還人家吧!”男子毫不在意利器的存在,硬插入了他們之間,“你們要的不是只有錢嗎?”
“不行!沒錢我明天怎麼辦?”紀詠春大踏步往前,“把包包跟錢還給我,我可以不計較。”
有沒有搞錯啊?還不計較咧!男子瞥了紀詠春一眼,臉上有著無可救藥的嘲笑。
對手只有一個瘦巴巴的男生,跟一個幹癟癟的女生,沒啥好怕的!兩個孔武的男人互相交換一個神色,打定了主意——逃。
“東西留下。”早就猜測到對方意圖的男子拉住男人手上的包包,用力一扯,男人立刻摔個狗吃屎。
另一個男人見狀,掏出了刀子往男子方向刺來。男子伶利的避過,三個人扭打成一團。
一旁的紀詠春在打架的三人旁邊繞來繞去,找不出時機出手幫忙,也沒那個能力幫忙,幹脆加油吶喊,口頭上支持總算流露一點良心的男子。
“左邊、左邊、揍他、踢他……好!扁得好!加油!”
這女人真吵!一個閃神,持刀男人見著空隙,刀子用力劃過他的手臂,鮮紅的血冒湧出來,疼痛張牙舞爪的肆虐。
瞬間,他的眼紅了,狂吼一聲,一腳將持刀男人踹得老遠,哀號不止。無情的拳落在另一個男人身上,拳拳皆重,男人被扁得連慘叫都發不出,臉色漸白,眼看即將休克。
一旁搖旗吶喊、只差沒敲鑼打鼓的紀詠春看情形不對,拳下的男人似乎快掛了,連忙衝過去想拉開男子。
“住手!你快打死他了!”
“滾!”暴戾之眼轉而盯在她身上,紀詠春胸口一窒,慌忙舉高手保護自己的頭。
預見的拳頭並沒落下,“你的東西拿回來了!”
怯怯的睜開眼,男子已恢復她所熟悉的模樣,手上提著她的包包,站立的姿勢依然不正經。
“喔!”她伸手接,但他不放。
“不會道謝的喔?”
“謝謝。”
還是不放,“拼死拼活拿回來,只有一聲謝?”
“我說了兩聲,謝、謝。”他想耍無賴?那她就跟他耍嘴皮子。
“沒誠意,不還了。”反手將包包勾在肩上,故意以極快的腳步走開。
事情大條了!
“別這樣嘛!”大丈夫……大女人能伸能屈,只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一點點的委屈她可以忍得。“不然我請你吃飯唄!”紀詠春辛苦的跟在他旁邊,像只可憐的小狗低聲下氣,搖尾乞憐。
“我不餓。”
“喝飲料?”
“我不渴。”
拿什麼翹啊!“不然你開條件嘛!”
這項提議似乎讓他滿意了點,停下腳步,轉身,“跟我……”
“嗯?”
“上床!”
死爛人!趁人之危的大渾蛋!
“不要!”
“那不還你了!”
“隨便!”有沒有搞錯啊!虧她剛剛看待他的眼神充滿了敬意與崇拜,轉眼就改為鄙視與不屑。
“好有骨氣啊?”這次改他走在她身後了。
“不要看不起人!”
“是你說條件隨我開的啊!”他走到她旁邊。
她的包包就在她的手邊,要搶趁現在!
“來陰的?不行喲!怎麼可以搶別人的東西?”男子朝她搖擺手,將包包舉得高高。
“搶劫”落空的紀詠春氣得半死,“那本來就是我的!”突然發現掌中一片溼濡,摸到眼前一瞧……
“血!”她顫聲問:“你受傷了嗎?”她慌張地在他身上搜尋,這才看到他手臂早已一片紅,臉上有著淤青,甚至走路時是拖著右腳的。“剛才怎麼不說?”還故意跟她鬧,害她沒注意到。
“拜托!”他撇過頭去,“打架掛彩有什麼好說的!”
“你笨蛋還白癡啊?受傷了也不說!”紀詠春急慌慌的脫下身上的薄外套,包裹住他受傷的手。“我們……我們得找醫院……哪裏……哪裏有醫院?”
她過分著急的模樣讓他忍不住莞爾,“小傷,不要緊的。”
“流這麼多血怎麼可能只是小傷?”她是那麼的手足無措、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好像受傷的人不是他,而是她。“會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好,我們去醫院。”他如果不應好,她可能會將他打昏,硬拖過去。
“嗯!”她點頭,再點頭,“得叫計程車!”瞧離路口還一大段,她如鍋中螞蟻跑前跑後。想叫他走快點,又怕傷勢會更嚴重,“我先去叫車,你休息一下。”
教他杵在這裏等嗎?他不禁失笑。根本沒那麼嚴重,她實在是小題大作了,可那樣的慌張著急不知怎地讓他胸口充滿了暖意。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啊?竟然老半天都沒看到半輛計程車?
“這裏計程車不多。”
“我不是叫你休息嗎?你還走過來?”紀詠春氣急敗壞的嚷。
“你用另一個角度想,我可以走來這裏表示傷勢並無大礙。”
“你用另一個角度想,你走來這裏只會讓你的血流更快。”他的衣服都被染透一大片了,這人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生命當一回事啊?
她真的真的好可愛喔!扁嘴的模樣也可愛,生氣的模樣也可愛,瞪他的模樣也可愛。男子忍不住喟然嘆息,“我好想吻你。”
什……什麼?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他當真將她整個人抱起來,吻她個亂七八糟。
他是笨蛋還是白癡啊?被他抱在半空中的她紅著臉,不知道該扁他還是該踹他?
“喔!”他突然發出衰嗚。
“痛嗎?還不快放我下來!”海K他的想法立刻一轉為擔憂。
想不到他反將她摟得更緊,“我發現你發育不錯喔!”手指勾勒著曲線,“玲瓏有致。”
該死的!紀詠春險些下了個任他暴屍荒野的惡毒決定。
“你再亂講話,我就讓你死在這裏。”
“你不會的!”他很有把握,非常非常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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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沒有錢?!沒有半毛錢?!紀詠春瞪著空空如也的錢包,翻過來又翻過去,連一粒沙也沒掉出來,更別提她五大張藍色鈔票了。
那該死的搶匪,竟然把她的錢吞掉了!
前頭的計程車司機見她著急的在包包裏尋找著,和善的笑臉一轉為暗臭。“你們不會沒帶錢吧?” 想坐霸王車,他會先扁得他們喊他爸爸!
司機老大陰沉的臉色議紀詠春心頭一陣毛,連忙用力點頭。“有!有!當然有!”她推推一旁不知是昏死了還是睡死了的男子,“你有沒有錢?”
男子抬起右邊眼瞼,“錢被拿光了?”
她極其哀怨的點點頭。
“我只有這樣。” 他從口袋抽出一張紅色紙鈔,“一百塊。”
一百塊?計程車費也要一百五啊!挖出包包裏僅剩的零錢,誠惶誠恐的遞到司機老大眼前。“對不起,我剛被搶劫了,所以只剩一百三十七元。”
司機老大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法外開恩,“沒關係。你們下車吧!”
阿彌陀佛!松了一大口氣的紀詠春連忙推著男子跳下車。
站在巍峨的醫院大樓門前,終於來到目的地的他們卻是不得其門而入。
“沒錢怎麼看醫生?”真是頭痛啊!早知道她剛剛應該留個一塊錢打電話,而不是呆呆傻俊的將所有錢全部奉送出去。
“就跟你說小傷,不用看醫生!”手臂上的血已經凝固,只要不做劇烈的運動,短時間內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瞧他姿態涼涼的,好像她所有的擔心害怕都是多餘的。
“既然如此,那我不管你了!” 醫院裏有護士跟醫生,本著懸壺濟世的精神,應該會有人肯好心的借她錢打電話。
“啊!” 男子突然慘叫一聲,倒進她懷裏。
“怎麼了?傷口痛嗎?”她焦急的問。
“我剛想到一件事。”
“什麼事?”她仔細的端詳他的傷勢。
“我家就在附近,你要不要來?”
該死的家夥,就會乘機吃她豆腐!紀詠春用力將他推開。要不是看他身上有傷,而傷又是因她而來,她一定會踹他好幾腳以洩恨。
“在哪兒?”
“跟我來。”
☆☆☆ ☆☆☆ ☆☆☆
附近?什麼附近啊!這不是她剛剛下一站的地方嗎?而那該死的豬頭身上明明帶了很多錢,竟騙她只有一百塊,放她任由司機老大以目光砍殺,而不出手相救。
“又生氣!”他呵呵笑,一點也不把她的怒氣放在心上,領她走進附近一間五層樓高的公寓。
男子住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專門提供給學生住宿的公寓,房間不大,但該有的電視、冰箱、浴室都有,地上還鋪著原木地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你有錢為什麼不拿出來?”來人啊!升堂!
“是你要去醫院。又不是我要去醫院,借你一百塊不錯了!”他隨意拿了一張廣告紙,洋洋灑灑寫了幾個大宇,“欠我一百,簽字。”
她竟然將同情心浪費在這種人身上?!
“紀詠春?”盯著娟秀字跡看了好幾眼,“人土名字俗。”
她上輩子一定跟他有仇!手裏的原子筆差點被她折成兩半。
“那你又叫什麼高格調的名字?”
“我的名字?”他挪開坐墊,欺近她,“你知道我的名字幹嘛?”
“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我為什麼不能知道你的?”
“又不是我逼你說的,是你自己要寫的。”
無賴!超級大無賴!
“不說就不說!希罕喔!你以為你是什麼高官要臣的兒子,怕說出來被綁架?”
“說不定我是總統的兒子喔!”
“總統都可以當你爺爺了!三更半夜作白日夢!”她嗤之以鼻,冷哼一聲。
“你終於聰明一次了!”他誇張的拍著手。
再跟他說下去她一定會發瘋!
“醫藥箱呢?快拿出來。”
“沒那東西。”他拿起遙控器按開電視。
“總有可以塗傷口的藥吧?像面速立達母之類的。”
“也沒!”
這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家夥,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有沒有電話借一下。”
“沒有!”
“那個是什麼?”她指著電視機旁邊的無線電話。
“裝飾品!”
她不要當什麼有禮貌的好小孩,借東西都要先問過了。將被子當滑板,快速溜到電視機旁,拿起了話筒。
有“嘟嘟”聲耶,可以用。大喜過望的紀詠春剛按下第一個號碼,手上電話就被搶走。
“你這樣不行喔,偷用別人的電話!”他以輕視的眼光瞧著“竊賊”。
“借一下會死喔?”他看她陷入困境之中好像很高興似的,唇邊的笑意一直不曾減。
“就是不借你!”
搶奪電話大戰開始。
雙方人馬周圍散發著箭拔弩張的緊張氛圍。僵持了一會兒,紀詠春先出手了,可惜男子手腳比她長,住她怎麼努力往他身上遊,就是碰不到救命電話。
“你真笨耶,連摸都摸不到。”
男子出言挑釁了,紀詠春氣得咬牙切齒,狠狠瞪了他好一會兒,再度展開第二波攻勢。
紀詠春千方百計使出了各項計策,現在使出的是聲東擊西……啊!可惜被洞燭機先的男子給識破了。這下電話是離她愈來愈遠了。
為了拿到救命電話,紀詠春已經把形象給拋棄了。攀住男子的肩,壓下他的頭,眼看著電話就要到手,突然男子又端出他的絕技——
“啊!你壓到我的傷口了!”
“真的嗎?”紀詠春連忙滑下來,電話又離她好遙遠了,“有沒有怎樣?”
“沒怎樣。” 男子嘿嘿笑看著此刻跨坐在他身上的紀詠春,“你現在的樣子會讓我以為你打算報答我的救包包之恩了。”
疑惑的眼神顯示她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忽地一陣天旋地轉,等眼前的東西都各歸其位時,她已被他壓在下方,雙臂撐著上半身,居高臨下與她對視。
“要以身相許嗎?” 他的笑容一直是賊兮兮的,使她總有一股衝動想賞他一拳。
“想得美!”
“那你想怎麼報答?”長指勾畫還有點嬰兒肥的鵝蛋臉,瞄過眉際,順著鼻、唇一路往下。
她屏氣凝神於他對她五官的勾勒,意外發現她並不討厭他的碰觸。
“先借我電話,我再給你答案。”
男子搖頭,“陪我,別回去。”
他眼裏閃著亮光,那是眼淚嗎?
“你怎麼了?”她早就覺得他怪怪的,像是在壓抑什麼,即使臉上在笑,那眼神始終冷冷的。
“女孩子果然好拐!”他誇張的吐舌做鬼臉,“扮可憐就把你騙倒了!”
豬、八、戒!紀詠春雙手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去死啦你!”
男子不掙扎反而笑個不停,“電話拿去。”
“哼!”這人果然欠扁,還浪費了她的同情心,等等她得記得再端他個兩腳洩恨。
撥電話回飯店,與唐碧瑤報告她今晚的悲慘遭遇時,眼角忍不住注意著男子的一舉一動。
他起身到窗前,緩緩的吞雲吐霧。裊裊煙霧使他看起來有些迷朦,望著遠方的眼藏著好多心思,在每一次的眨眼中,試圖掩飾,卻讓她看到了更多的無奈。
“詠春……詠春!”
唐碧瑤的聲聲吼叫好不容易喚回她的怔怔凝視,“我在。”
“我當然知道你在。你現在的地方是哪兒?我過去接你。”
“我這裏……”她抬頭,他也正好看著她,“我不知道。”
“問一下借你電話的人啊!” 她的同學什麼時候變笨了?
“我想我可以明天再自己坐公車回去。”他緩步朝她走來。
“你不是錢被搶光了嗎?怎麼坐公車?”
“還有一點零錢。”他坐在她旁邊,一手摟住了她的腰。
“那你現在要幹嘛?十二點了耶!你要住哪裏?”
“我有辦法的,你不用擔心。”他的唇吻上她小巧豐厚的耳垂,她全身不由自主微微一顫,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
“什麼辦法?!你要……”他拿走她手上的電話,結束了連線。
頂上的日光燈悄悄的被拉熄了。
☆☆☆ ☆☆☆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可憐的女孩叫作辛蒂瑞拉。她的父親在她母親過世之後,另外娶了一位妻子。
“胡詠春!”拔尖嗓門在室內誇張的叫喊,吵得人不得安寧。
新妻子帶著她的兩個女兒一塊兒嫁過來。外表美麗、內心醜陋的繼母與姐姐將可憐的辛蒂瑞拉當成傭人差遣,等著破舊的衣服,做著做不完的家事。
“胡詠春,你把我的衣服洗到哪兒去了?”
可憐的辛蒂瑞拉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只能躺在爐灶旁的灰燼中,弄得一身又臟又難看,所以她們叫她灰姑娘。
暖暖的陽光在窗邊灑下一片金黃,溫柔的覆蓋在睡得正熟的女孩身上,美麗的發絲發出耀眼的金光。
“胡詠春,你又睡死啦?”有著大嗓門的女孩毫不客氣的踹她一腳,“我的衣服呢?”
窩在沙發上,蜷縮著身子打瞌睡的胡詠春緩緩睜開一條眼縫,瞟著她的繼妹,“丟了。”
“丟了?”女孩眼睛瞪得大大,活像要把該死的胡詠春給吞吃入腹。“那一件七、八千塊耶,你竟然丟了?”
“染到色,所以丟了。”她懶懶地打了哈欠。
冬日的午後啊……超好睡。
“為什麼會染到色?”女孩氣得全身發抖,“我不是叫你拿去幹洗嗎?”
“你有說嗎?”她不記得啊!
“你用膝蓋想也知道我的衣服哪一件不是上等好貨,當然是要送去幹洗,這種事還需要我說嗎?你這個笨蛋竟然把它丟到洗衣機裏,還染到劣質品的顏色……”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吵死人了,有時間找她吵架,幹嘛不省起來去買一件新的?真是受不了!
胡詠春很不耐煩的皺皺眉,“反正就是這樣,不然你要怎樣?”
“胡詠春!”女孩氣炸的大吼大叫。
胡詠春偏過臉,舒服的將柔嫩的臉頰置於陽光暖呼呼的掌心,繼續夢周公去。
一本童話書因她的動作而滑落下來,攤開的那一頁正是灰姑娘的故事。
☆☆☆ ☆☆☆ ☆☆☆
她覺得她的遭遇就像灰姑娘一樣悲慘。
胡冰玹翻閱著掉下來的童話書,隨著故事劇情前進,眼淚一顆一顆的流下來。
故事裏說的,不就是她的故事嗎?
可憐的善良女孩從小失去了母親,想不到當初發誓說只愛母親一人的父親在母親過世一年後,迫不及待地幫她找了個繼母回來,而這個繼母還帶了個拖油瓶——還好只有一個,不然她不就被折磨得屍骨無存了嗎?
雖然繼母跟姐姐還沒膽大包天的要她脫掉華麗的衣裳,穿上破舊的衣服,可憐兮兮的做傭人的工作,可這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父親還健在的關係,所以她們兩個還不敢太放肆,可萬—……萬一她的父親發生了什麼意外,她絕對可以想象自己往後的日子會有多悲慘。
不知道當她變成可憐的灰姑娘時,上天會不會派一個仙母來解救她,幫助她嫁入皇宮,過著奢華有人服伺的生活?
客廳的電話像催魂般響個不停,把睡得好好的胡詠春給吵醒了。翻過身,瞧見她的繼妹不知道在發啥神經,連看本童話書都會哭得亂七八糟,她很不客氣的旋風腿一掃,正中小屁屁。
“去接電話。”
嗚……狠心的姐姐已經開始欺負她了。
“快點啦!”幹嘛一邊哭一邊瞪她?瘋啦?
心不甘情不願的邊哭邊抹眼淚,接起電話才“喂” 了一聲,話筒另一端的人哭得比她還慘絕人寰。
她聽得出來是“狠心”繼母的聲音。
“阿姨,你怎麼了?”她的媽媽只有一個,絕對不會叫那個女人媽媽的。
“嗚……冰玹……嗚……”
繼母一直哭、一直哭,哭得胡冰玹這廂先收了眼淚。
“阿姨,你不要一直哭,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冰玹……你爸……嗚……你爸……嗚……死了……”
青天霹靂!
她爸死了?!
怎麼可能?!
她剛只是想想而已啊!怎麼灰姑娘的故事還真的套到她身上來了?
“是不是你害死他的?”
“什麼?”繼母哭得太激動,根本聽不清楚胡冰玹說了啥瘋話。
“一定是你害死他的,接下來就要折磨我了對不對?”她抱著電話大哭大喊,“我不要當灰姑娘!我不要……”
☆☆☆ ☆☆☆ ☆☆☆
胡爸是因為交通事故死亡的。
很感人的劇情——他為了閃避路上一只小貓,避免它成為輪下亡魂,反而撞上安全島,賠上自己的性命。
可“禍不單行”這句話是對的。
當胡家人淒淒慘慘的辦完葬禮之後,一些以前沒見過面的人突然都冒了出來。
胡爸因為公司投資失敗,欠了一堆錢。
胡家的大房子跟幾筆土地早就拿去銀行抵押借錢了,現在的胡家其實是外強中幹,還好胡爸生前投保巨額意外險,保險金剛剛好支付欠款,所以有人臆測胡爸是故意制造意外事故,好解決大額負債。
不過不管如何,胡家母女三人是兩袖清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這比灰姑娘的遭遇還悲慘啊!胡冰玹哀戚的想。
“我找到房子了。”在屋子被查封的那一天,繼母如是說。
於是她們從百多坪的大房子搬到小小不過十幾坪大的小公寓。
而且她還要跟壞心的臭姐姐同住一間房。
胡冰玹瞪著上下鋪,當機立斷,“我要睡下——”
話還沒說完,胡詠春已經滾進下鋪,拉好被子枕頭,夢周公去也。
看到壞心姐姐竟然一副不悲不痛的模樣,胡冰玹不由得咬牙切齒。“難道你一點都不傷心嗎?”揉揉早已哭得紅腫的眼,不爭氣的眼淚又快漫進眼眶。
胡詠春眼睛連睜開都懶,“反正就是這樣,不然你能怎樣?”
“反正他不是你親生爸爸,所以你無所謂!”胡冰玹憤聲大吼,踏著重重的腳步離開房間,重重的摔上了門。
人都死了,哭有屁用?胡詠春咬咬牙,將被子蒙上臉。
四年前,她十八歲高中畢業的那年,母親改嫁給姓胡的人家,也就是她當年在臺北冒險,卻不小心迷了路那次所要調查的對象。
後來她很遺憾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就回南部了,在大考考完之後,她才與胡家人第一次見面。
胡爸是個好人,對胡媽十分溫柔體貼;但繼妹胡冰玹卻是個典型的大小姐,驕縱任性不說,這四年來更是處處為難胡媽,從不給胡媽好臉色看。但還好的是,改名為胡詠春的她可不是好欺負的。
她從小就遵從爸爸的遺言,扛起了保護媽媽的責任,連在最難纏的奶奶鞭子底下她都可以安然無恙地走過來了,何況是個只有張嘴巴毒的胡冰玹?所以這三年來過得還算,平順。
可誰也沒想到,胡爸竟然就這樣一走了之,一命嗚呼了。而她最擔心的是如繭絲花般、精神上一定要找個人依賴的媽要怎麼辦?
當她親生爸爸去世的時候,這個角色一直是由她所扮演,可是她心裏清楚,媽媽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呵護她、寵愛她的男人。
為什麼上天不肯給她善良的好媽媽一個長命的男人呢?
重重的嘆了口氣,擦掉了自眼眶滾落的淚水,她不自覺的又想起了某個人。
那個她到最後仍不曉得姓名的大無賴,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是否也像她一樣常會忍不住想起那一晚?
還是……早就忘了她了?
繼母。
還有兩個拖油瓶。
嚴於臣覺得他被設計了。
中午,他老爸打電話來,威脅加利誘一定要他把晚上時間空下來陪他吃飯;想不到是要介紹他的女朋友給他認識,而且兩人都已經論及婚嫁了。
對面的兩個女生似乎也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叫來的,不過迥然的表情倒是十分有趣。
一個是瞪著憤怒的眼在他們父子身上來去,好像跟他們有深仇大恨似的;另一個除了一開始見面時出現的癡呆表情以外,其他時間則是埋頭苦吃盤裏的東西,好似餓了三天三夜的窮乞丐。
也沒個事先通知,一來就要他們接受事實,任誰都會反彈,所以拼命狂吃猛喝的女孩比較引起他的注意。
她長得清清秀秀的,小巧的五官擱置在白皙的瓜子臉蛋上,十分舒服順眼,是會讓人想一看再看的女孩。
她會是女主角的親生女兒嗎?嚴於臣的雙眼微瞇,仔細端詳研究。
他爸是個連螞蟻都捨不得捏死的大好人,只有溫柔賢慧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如果她是女主角的親生女兒的話……
胡詠春一走進餐廳,看到氣質沉穩、風度翩翩的嚴爸,當下就明了這頓兔費大餐是因何而來。
她母親即將結第三次婚姻了。
她一點都不意外。因為媽媽本來就不是個能自立自強、獨立自主的女人。
胡爸去世之後的這兩年多的時間,真的是難為她了。尤其她兩個女兒一個是長年找不到工作的失業人口,一個是還在讀研究所的研究生,兩個都沒有生產能力,獨立支撐的下場就是原本豐腴的體態一轉為清瘦,連臉頰都凹陷得令人心疼。
還好她母親一直是美麗的,不管豐潤或瘦成皮包骨,她總是吸引著成熟男人的目光。
雖然她接受母親的再再婚,也不在乎對方帶來幾個拖油瓶,可當她看到母親再再婚對象的兒子時,她整個人怔住了。
是他吧?應該是他吧?
雖然回憶早已模糊、雖然形影已經難以描繪,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那股熟悉的感覺撞擊著她的胸口。
有一個地方可以確定他們是否為同一人,只是那得等他把衣服脫了才行。
“這是我兒子,叫嚴於臣。”嚴爸笑著為兩個女兒介紹。
嚴於臣朝她們兩個點點頭,態度從容、沉穩,跟她印象中那吊兒郎當的男子截然不同。
也許是弄錯了吧,畢竟她也沒有任何把握,因為她連那個男子姓啥名啥都不曉得。
“這是胡詠春,”像相親似的,換女方家長介紹,“這是胡冰玹。兩個都是我的女兒。”
當他聽到她的名字時,胡詠春失望的發現他神色未變,仍是保持公式化的微笑,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真的不是他啊?
還是因為她的姓氏改變了,所以他不記得?
她垂下眼臉,食不知味的將餐盤裏的食物一口一口送人。
“詠春!”胡冰玹不客氣的用臂肘戳她,“你不要一直吃好不好?”
真是氣死人了。突然把她們叫來已經兩年多不曾進入的高級餐廳吃飯,還以為是繼母領到了豐厚的年終獎金咧;想不到……想不到是她又要嫁人了!
胡冰玹帶著敵意的眼一直在眾人之間來去,擺明她就是反對到底。
胡詠春抬起頭,就在胡冰玹高興她正要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時,未料她開口的竟是:“媽,我可以多叫一份甜點嗎?”
胡媽媽一臉難為情,小聲說道:“別吃那麼多。”好歹留點形象給人家探聽啊!
“嚴伯伯,”她直接找上出錢的大爺,笑靨甜孜孜,“我可以再叫一份甜點嗎?”
“當然可以。”嚴爸立刻笑意滿懷。
太好了!這名靜秀恬雅的女孩用食物就可以打發。
“謝謝嚴伯伯。”胡詠春嘴角微微一揚,看不出來她到底是笑了還是沒有,表情有點詭異。
除了拼命吃東西的胡詠春以外,男女主角兩人都尷尬的僵坐在位子上,不曉得要怎麼打開話題?
相隔七年後再婚的嚴爸顯得有點難為情,局促不安的僵笑著;胡媽則是一臉恬靜的笑,等著男主角正式將此次聚餐的目的大方透露。
“爸,”嚴於臣等得有點不耐煩,“你就說明你叫我來吃這頓飯的目的吧!”
他研究的眼再次落在胡詠春身上。
想不到清秀女孩的飯量飯大,吃過了一盤又一盤,看得嚴於臣心理微驚。他們家應該不會被吃垮吧?
“哦,好。”天性害羞的嚴爸爸抹抹額上的汗,“我跟胡女士認識已經半年多了,彼此感覺都還不錯,想說——”
“媽,你可以幫我問一下服務生,為什麼我的冷飲還沒送來嗎?”胡詠春突然開口打斷。
胡媽媽心裏氣惱著女兒的無心破壞,嘴上仍是笑了笑,“好。”
解決完冷飲事件,嚴爸將他剛才來說完的話又重復了一遍,“我跟胡女士認識已經半年多了,彼此感覺都不錯,想說兒女也都大了,將來——”
“我想去洗手間。”胡詠春突然站起來,“不好意思喔!等我回來再說好嗎?”也不等其他人點頭應聲,人就跑走了。
從她見到“未來繼兄” 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心頭一直是一片紛亂。
她多麼多麼希望能夠有個辦法可以快點確定他是不是她以為的那個人?因為他們的感覺其的好像好像,雖然“未來繼兄”看起來很沉穩,不像那個人那麼輕佻;雖然“未來繼兄” 比她記憶中的那個人身材還要壯碩健美,不像那個人臉白白的,似白面書生……
難道說這個世上真的有那麼相似的兩個人嗎?
掐指一算,時間已經過了七年,為什麼她還是念念不忘那個人呢?連她自己都不懂了。
餐桌上,她一直意識著“未來繼兄” 的存在,好幾次都想開口問他:“七年前我們有沒有見過面?”
可每次一抬頭,她的臉就會轉向胡媽,然後要了一堆東西吃。
他一定覺得她是個餓死鬼!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於是她決定到廁所去冷靜一下思緒;可沒想到胡冰玹一瞧見她“落跑”,也跟著追過來。
“胡詠春。”胡冰玹趕在她進去廁所之前攔住她。
“幹嘛?”胡詠春想也知道她繼妹心裏在想啥。
“你媽媽竟然要再婚耶,真可惡!”她咬著指尖,眉頭皺得緊緊。
“她是再再婚。”狠心的女兒,竟然把自己爸爸的那一段給忘了。
“對,再再婚!”道聽起來更罪不可恕,“真過分。”
“你幹嘛生氣?”莫名其妙。
“我為啥不能生氣?”
“你幹嘛生我媽要再再婚的氣?”
“她曾經是我爸的老婆耶!”所以她當然有資格生氣。
“你爸生前你沒承認過,你爸死後更沒承認過。你生這氣不是很好笑嗎?”
她可是容忍這繼妹很久了。她總是叫她媽媽“阿姨”,卻在她爸爸過世之後,理所當然的賴著她媽媽,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叫她做點家事,活像虐待她一樣,臉臭得要死。平常不像個女兒,這會兒卻反對起她再婚來了。
她算哪根蔥啊?
胡冰玹被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那我問你,你讚成嗎?”
繼母不僅再再婚,而且對方還有個那麼大的兒子……剛剛介紹是幾歲?二十七耶,一像她這樣一個二十五歲的適婚女子跟陌生男子同住一個屋檐下,不是很危險嗎?
雖然說他長得還挺帥的,古銅色的肌膚是常被太陽親吻過的痕跡,構不上白馬王子的邊邊,但還是有那麼點黑馬王子的味道……難道他就是灰姑娘等候已久的王子嗎?
想想她父親過世之後,她的遭遇真的就變成灰姑娘了。要打掃、要洗碗、要洗衣服……嗚……她的命真苦。胡冰玹悲戚的想。
“我無所謂啊!” 當初她十八歲那年,媽媽再婚嫁給胡冰玹爸爸時,她就沒反對過了。命運不就是這樣嗎?啥都注定得好好的,就算反對,也不過是轉個大彎罷了,她可是很早就透悟人生了。
嗯……其實她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啦!可是她要當個懂事、識大體的女兒,畢竟她媽媽天生就是株冤絲花,再讓她在外頭打拼下去,她可能再過沒多久就要凋萎了。
“你真的無所謂?”胡冰玹不相信。
“反對的話,當初我就不會讓我媽嫁給你爸了。”省得還多拖了個討人厭的繼妹。
胡冰玹嘴巴動了動。
“你說啥?”這女的一定沒好話。
又動了動。
“說清楚。”沒種的家夥!
“沒、節、操!”
餐廳裏的三人沉默對坐,等著兩個女兒回來。
突然,廁所方向傳來嘈雜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接著他們聽到有人大喊:“有人打架!誰快來阻止!”
不會吧?連在這種高級餐廳都有人打架?嚴於臣難以置信,但更令他錯愕的是站起來衝出去的胡媽。
難道是那兩個女兒在打架?嚴於臣與嚴爸兩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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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女兒打架已不是頭一遭了。
以前是嘴放利箭,你來我往,接下來是故意破壞對方的東西,還假裝無心,然後是想辦法弄點小陷阱,害對方一身灰頭土臉,最後就幹脆直接海扁上了。
可在公共場所直接開打,還是頭一遭啊!
“你們兩個都二十五歲了,竟然還打架,丟不丟臉啊?”二十五歲耶,不是十五歲耶!竟然還像少不更事的小孩,一言不合就拳頭相向?!胡媽媽痛心疾首,更怕嚴爸認為她不會管教女兒,不要她了。
對了,剛才忘了說明,胡詠春跟胡冰玹兩人其實同年,只是一個年頭出生,一個年尾,所以胡詠春是姐姐,胡冰玹妹妹。
因為打架事件的關係,兩組人馬被趕出了餐廳,站在大馬路上面面相覷。
這是嚴家人從來不曾經歷過的屈辱,尤其是年輕氣盛的嚴於巨,臉色黑得像風幹的李子。
“是胡詠春先動手打我的!”胡冰玹率先告狀,兩泡眼淚凝聚、掉落、凝聚、掉落……活像淚水不用錢似的。“你要罵應該是罵她!”
罪魁禍首胡詠春兩手插在長褲口袋裏,狀似悠閒的搖來搖去,把繼妹的告狀當耳邊風。
誰教胡冰玹故意選在她心情浮動的時候前來挑釁,耐不住煩的她拳頭就揮過去了。
胡冰玹天生跟她不對盤。她厭惡透了她的沒大腦、愛撒嬌、死皮賴臉,所以偶爾要給她一點教訓,免得她騎到眾人頭上去了。
偷瞥了一眼臉色暗黑的嚴於臣。這下好了,想必“未來繼兄”將會反對到底。
從胡冰玹頰上的巴掌印,再看到胡詠春下巴的齒印,加上兩人同樣走樣的發型,顯見剛剛戰況有多慘烈。嚴於臣猜想他可能永遠都忘不了剛剛親眼所見的那一幕。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小辣椒愈大是愈嗆了!
“詠春,”胡媽媽痛心疾首,音調悲沉,“為什麼你老愛跟你妹妹打架?”
胡詠春冷冷瞥了哭得好像手斷腳廢的胡冰玹一眼,“她該揍。”罷了,既然已是覆水難收,那就……那就隨便了。讓他認為她是恰查某也隨便了,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好欺負的人,要裝乖、裝溫順才真的會要了她的命!
“反正你就會欺負我!因為我跟你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你看我不順眼,老是找機會欺負我!”眼淚滴滴答答,指尖矯情的指了指。“家事全都推到我頭上,自己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跟懶豬一樣,嗚……我好可憐……嗚……”
“詠春?”難道她女兒一直都背著她欺負繼妹嗎?“冰玹說的都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怕胡詠春否認,胡冰玹先聲奪人。
“需要問這種問題嗎?”既然不信任她,何必多此一問?
胡媽媽一頭霧水,不懂女兒反問的意思。
“夠了!”她們要爭執到什麼時候才罷休?自己家務事拿出來在大馬路上講,丟不丟人啊?嚴於臣冷著聲音對父親說道:“爸,我是絕對不讚成你這次再婚的決定!”換個女主角,或許他還會願意考慮個兩秒鐘。
兩個女兒脾氣都差得要命,不管哪個是親生的都不重要了,反正母親的個性絕對也不會溫柔到哪兒去!
他可不忍見他老爸臨老找個兇巴巴的女人來欺壓他!
“於巨……”嚴伯伯沒料到情勢會惡劣到這種程度,常鼓勵他結交女朋友的兒子竟然反對他再婚。
“關你什麼事啊?”突如其來的厲聲指責又使在場眾人一愣。胡詠春一個跨步踏到嚴於臣面前,“是你爸要再婚,又不是你要結婚,你憑啥讚成或反對?”
“因為我是他兒子,再娶的對象將是我母親,我當然有權利反對。”她有沒有搞清楚?她才是破壞姻緣的罪魁禍首啊!
“哈!”胡詠春冷笑一聲,“我剛才聽你爸說你今年二十七,但我看你心智年齡只有七歲吧?只有七歲的孩童才需要黏在大人身邊!”
嚴於臣並沒有被她的挑釁激怒,氣定神閒的與她對視,“我爸有資格挑好的對象。”
他的意思是說她媽媽不好?!“母雞”胡詠春這下是動力全開,雙手環胸準備迎戰了。
“好不好也不是你決定的!”胡詠春昂然抬頭瞪視著他,“你看到我媽的好了嗎?只不過一餐飯你懂得什麼?嚴伯伯心裏才是最清楚的人。”敢說她媽媽不好?超級欠扁!
一旁的嚴爸悄悄點頭,胡媽媽則是一臉擔憂,遲疑著是否該伸出手去拉住女兒,叫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胡冰玹則是一臉看好戲的模樣。再多說一點、再多說一點,這樣你媽就嫁不出去了!胡冰玹心裏樂透了。
“養得出兩個會在公眾場所打架的女兒,我看也好不到哪兒去。”嚴於臣很明顯的眼露輕蔑。
“於臣!”老好人嚴伯伯喝止兒子的聲音虛軟無力。
他也沒想到個性溫柔良善的胡媽竟然生了兩只母老虎。
生平第一次見到兩個女生打架的嚴爸人仍停留在剛剛親眼所見的震撼裏,回不了神。
“你……”胡詠春咬牙切齒。
快開始了、快開始了!胡冰玹偷偷拍著手。
她明了胡詠春這人是很受不了挑釁的,尤其是扯到她母親那方面,身為女兒的她定會反過來大張保護的羽翼,讓人弄不清楚到底誰才是母親?
打架?那可不是無心的!她就是要破壞掉繼母再再婚的美夢!她就不相信那個男的還敢娶她,就算他敢,他兒子也絕對容不下!
呵!她胡冰玹可是聰明得緊,不像胡詠春那個笨蛋,被人一激就掛了。
怎樣?位著自己個子高,嚴於巨用下巴瞧她。
“欠——”扁字都還沒出去,胡詠春的手已經擊中他高傲的下巴。
所有動作完成不過半秒,沒料到她又會再次出手打人的嚴於臣沒有防備,還被打得倒退了半步。
下巴疼痛值八十,可見得她的力氣也隨著年齡增長了。
“你又沒辦法陪你爸一輩子,微詢你意見是尊重你,你還真的當你是個屁啊?”
罵粗話的功力也增長了。
“他們都已經決定要結婚了,你在旁嘰嘰歪歪的,是存心讓他們兩個難過嗎?”
用辭還愈來愈不堪入耳了?!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
“不要以為做子女的就有權利綁住父母一生,奪取他們追求幸福的權利。尤其像你這種自己跑出去外面住公寓,把老爸一人丟在家裏的不肖子,憑什麼說那些五四三的?”
他哪有自己出去外面買公寓啊?他可是住在家裏、守著他老爸耶!她還多了一項技能亂掰故事。
“反正他們兩個就是要結婚了啦,不然你要怎樣?”
他要怎樣?嚴於臣一把拉起胡詠春的手。
“你想打我?”她的臉色轉為鐵青。
他可從不打女人的。“我告——”
“養得出會在公共場所打女人的兒子,我看也是不怎麼樣。”她把他曾說過的還給他。
在場的人全部變臉。
喂!喂!他什麼時候出手了?她還真會栽贓嫁禍!
“既然兩個都不怎麼樣,不就是天作之合嗎?你爸爸也沒有比較好,你跩個屁啊!”
呃……嚴伯伯與胡媽媽兩人無辜對望。
聽起來好像他們兩個的人格都被貶低了邯!
哇咧……靠!她舌頭轉那麼快要死啊?嚴於臣倏忽記起她從來就不是個肯示弱的女孩。
“放開我喔,我警告你,不然後果自負。”胡詠春威脅他。
難不成她還想再揍他一拳?
想到如果他爸爸當真跟潑辣女媽媽結婚的話,這個人不就要成為他“妹妹”了?
妹妹耶!
除非他們兩個離婚,否則這層“親屬”關係可是恆久不變的!
一想到此,他就不由得全身打寒顫。
他決定——反、對、到、底!
“我也不讚成他們兩個結婚!”胡冰玹又選在最混亂的時候出來攪和。
“沒你說話的餘地!”潑辣女一腳踹開她。
胡冰玹趁勢半趴倒在地上。
“等你們結婚之後,只有我是毫無關係的局外人,我一定會被驅逐出去,沒人疼……沒人愛……嗚……”胡冰玹哭得亂七八糟。
“冰玹。”胡媽媽見狀,連忙奔過去一把擁住她。“你這傻孩子,說道什麼傻話,你永遠是媽媽的孩子啊,媽媽怎麼可能把你驅逐出去?”
胡冰玹轉頭淚眼汪汪的望著慈祥的胡媽。
你害死了我爸,讓我變成可憐的灰姑娘,我是不可能讓你得到幸福的!汪汪水眸下藏著憤恨心思。
“你想要人疼是吧?” 胡詠春突然蹲在她面前,以眼神指使,“叫媽,快叫!”
死胡詠春,就會落井下石!胡冰玹擷取胡媽媽看不到的角度偷瞪她。
“你連媽都不肯叫,還要叫我媽疼你?你省省吧!”
胡冰玹繼續瞪。
“眼睛跩到喔?”胡詠春朝胡冰玹眼皮一彈,疼得胡冰玹哀哀叫。
“詠春,別老是欺負你妹!”自覺對親生女兒有一份愧疚的胡媽媽訓斥起來一向沒有任何說服力。
“還要叫嚴伯伯爸爸喔,你辦得到嗎?”
瞪死你,死胡詠春!
這出鬧劇要演到何時?嚴於臣啼笑皆非。“爸,如果你決定要跟這位女士結婚的話,我就搬出去!”
☆☆☆ ☆☆☆ ☆☆☆
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頭的暖陽,幽暗的室內微帶涼意,彌漫著一股好睡的氣息。
閒適的星期天早晨,人們總是起得晚些。嚴於臣呈大字橫躺在軟床上,幾乎快被枕頭埋沒的五官有著被夢魘壓抑的不適。
“我不會讓你成為我妹妹的……” 哺哺夢吃裏,有三只母老虎叫囂的可怕陰影。
突然,一連串重物落地聲引發胸腔一陣悸動,將他從一連串的噩夢裏拉出來。接著是一陣嘈雜聲、紛亂的腳步聲,還有拔尖的女高音持續不斷地闖進他的耳膜。
隔壁在搬家嗎?他翻身用枕頭蒙住耳朵。可是他不記得有這回事啊!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站定在他房門口,拳頭重重落在他的門板上。
“起床了。”有人在門外大吼。
誰?!張開迷朦的睡眼。這聲音聽起來挺陌生的,難道會是客人嗎?
嚴於臣睡覺從不落鎖,所以房門很輕易地就被打開了。
“起來幫忙搬東西。”吼叫聲移到床前。
暖被猛然被掀開,冷空氣竄入,引發一陣哆嗦。
“我五點才睡,不要吵!”不管是誰,都沒有權利挖他起床。
嚴爸匆忙跑進來,“不要吵於臣,他很晚才睡。”
“我們幾個老的老、弱的弱,辛苦得要死,他一個魁梧大男人卻趴在床上睡,哪有這種道理!”老虎的怒吼繼續發威。
等等,他記得這聲音。
嚴於臣霍地翻過身來,愕然瞪視著眼前的潑辣女,“你怎麼會在這裏?”她剛才說什麼?搬東西?頭皮瞬間發麻。
“我們從今天起搬進你們家啦,以後請多指教,哥哥!”胡詠春故意把“哥哥”兩字拉得長長,存心氣死他。
哥哥?“什麼時候的決定?”怎麼才一個晚上就風雲變色?
“昨天晚上。”嚴爸看看胡詠春,又瞥了眼兒子,閃躲著淩厲的視線回答。
“昨天晚上?”他不也在場,從未離席啊,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你走了之後所做的決定。”胡詠春表情似笑非笑,看不出來心思。
昨晚嚴於臣撂下“狠話” 之後,就給他很帥的轉身走了。留下面面相覷的情侶,以及心思各異的兩姐妹。
“我們明天就搬進去好了。”胡詠春突然提議道,“給他來個措手不及,想搬出去都沒機會。”
這個意見大家都無條件通過,除了胡冰玹以外。
“那個男的根本看不起我們,不能嫁啊,阿姨!”胡冰玹力持反對意見。
那個男的的爸爸還在場耶!胡媽尷尬的對胡冰玹打暗號。
“你沒有發言的權利。” 胡詠春手插在口袋裏,姿態涼涼的。
“我為什麼沒有發言的權利?嫁過去,我們就得改姓了!我不要,我一輩子都姓胡!”
“又沒人叫你改,就算你不要跟著過去也無所謂。”
“阿姨!”胡冰玹立刻轉身裝委屈。
“詠春!”一向好脾氣的胡媽難得的瞪了女兒一眼。
“可以不改姓啊!”老好人嚴爸從善如流,“維持姓胡也無所謂。”
“可這樣就不像一家人了。”胡媽反對。
她可是很重視所謂“一家人” 的氣氛,所以一嫁給胡冰玹的爸爸,就把詠春的姓氏從紀改成胡。
事實上,不論是姓哪個姓,對胡詠春來講都是一樣的。
她其實討厭死了自己的名字。
詠春,像個古代丫環名,在在提醒著她的出身,親生父親那邊老一輩的惡意諷刺。
“妹妹,”胡詠春口氣突然一轉為親昵,胡冰玹的雞皮疙瘩立刻竄出來跳啪啪啪啦舞。“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從善如流,跟著嫁過去當拖油瓶;一個是自力更生,自己吃自己。”反正你本來就跟我們母女沒有任何血緣關係。胡詠春的眼神如此威脅著她。
人在屋檐下……嗚嗚……不得不低頭……胡冰玹咬牙道:“我跟著你們!”
一切拍案底定,就只等著驗收嚴於臣“驚喜”的表情了。
嚴於巨聽完嚴父解說,大驚失色,“怎麼可以趁我不在擅自做主?” 把他這個正宗親兒子擱哪兒去了?
嚴爸連忙解釋,“詠春的打算是,先搬進來讓大家彼此熟悉,也許你就會了解我為什麼選擇硯容當我的再婚對象。”
硯容是胡媽的本名,冠上夫姓之後叫胡程硯容,未來可能就改叫嚴程硯容了。
這些事情怎麼昨天他老爸只字未提?
昨兒個晚上,嚴爸回到家後,推開兒子的房門,小心翼翼的探頭往裏看。“於臣,你真的要搬出去嗎?”
“爸,”嚴於臣面色嚴正地看著他,“那個女人既潑辣又會動手動腳,另外一個則是惟恐天下不亂,難道你當真相信生養她們的媽媽會是個例外嗎?”
“可是,”嚴爸無措的搓搓手,“我跟硯容認識快一年了,她真的是一個溫柔體貼的女子。而且我聽硯容說,其實詠春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她很會替人著想的。大家同住一塊兒的話,相信你過不久就會發現她的優點了。”
這事他可比他爸清楚!
“爸,有沒有可能是你被胡阿姨給騙了?”
“騙?”嚴爸立刻搖頭,“胡阿姨絕對不是貪圖我們家的錢財才想嫁給我的。”
嚴家的家境算富裕,嚴爸是貨運公司的老板,手上擁有幾棟房子跟土地,而且都位於精華區。嚴爸雖然有些年紀了,年輕時的俊挺一轉為現今的沉穩,更是魅力十足。
“我不是指錢。你曾說過她是個很溫柔善良的女人,對吧?”嚴爸點頭。“你相信教出那種女兒的人,個性會有多溫柔嗎?”嚴於臣是怎麼也不相信的。
“也許……也許詠春性子像她親生爸爸。”
難道說兩個女兒個性都恰得可以,全要怪罪父親那邊?如果不是本性,就是母親縱容,他才不像父親被愛情蒙了眼,胡阿姨說西瓜其實是苦瓜,也會跟著點頭說對。
“不管如何,我對這樁婚事並不樂觀。” 他爸爸是絕對擺不平母老虎的,只能任由她張牙舞爪,被欺負得慘兮兮。
“於臣……可是我們……”嚴爸欲言又止。
“爸,我還有工作要忙。”嚴於巨下了逐客令。
“好吧!”遊說失敗的嚴爸輕嘆了口氣,掩上門。
現在回想,嚴爸來說完的話,應該指的是這件事吧!
好個先斬後奏!
嚴於臣橫了狗頭軍師一眼,“請出去,不要打擾我睡覺。”被子一拉,連頭都蓋上了。
室內靜了兩秒鐘。
拔尖哭喊突然傳來,“嗚嗚……好痛!我被割到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絕對是超級愛哭鬼胡冰玹在鬼吼鬼叫。
“小心點啊!”胡媽焦急的嚷著,沒一會兒,人跑了進來,“詠春,出來幫忙好嗎?冰玹剛才不小心打破了花瓶割到手,沒法搬東西了。”胡媽轉頭對嚴於臣歉然一笑,“抱歉,好像打擾到你睡覺了。”
睡眠不足的嚴於臣臉色沉得像剛剛吞了一缸墨水似的。
“你們住幾樓?四樓客房嗎?”他妥協的從舒適的大床滑下身來。
“呃……”嚴爸臉色有著赧然的紅潮,“胡阿姨的東西搬到我房裏,他們兩姐妹才是住在四樓。”
嚴爸房裏?嚴於臣嘴角抽搐了下。他果然已經不被當作一回事了。嚴於臣悶著聲,隨意拿了件衣服披上,準備出去當苦力。
“嚴伯伯,”胡詠春突然笑嘻嘻的說,“看樣子你兒子認同我們搬進來了。”
他啥時認同了?她瞎掰的功夫還真是一流。
“大家以後都是一家人了,要好好相處。”嚴伯伯不曉得是說給誰聽的,音調裏仍閃著不確定的恐慌。
“我們當然會。”胡詠春“呵呵”輕笑兩聲,聽起來像惡魔的低笑,“對吧,哥?”
嚴於臣嘴角微微一揚,在僅有胡詠春瞧得見的角度裏,投給她莫測高深的一笑。
食物濃鬱的香味緩緩飄入。
腹中的餓蟲開始作怪。
他們家有多久沒有出現食物的香味了?
五年?七年?自從嚴媽過世之後,這個偌大的房子裏僅剩的兩個男人都對下廚感冒。有一回,嚴於臣因為急性腸胃炎臥病在床,嚴爸為了兒子,生平頭一次開瓦斯熬粥,卻差點把廚房給燒了。
從此以後,廚房大門就猶如被貼上了封條,任何人都不準進入。
這麼說來,以後他們都會有熱騰騰的餐食可以吃了嗎?嚴於臣的口水在嘴角蠢蠢欲動。
想不到潑辣女的母親還擅長烹飪啊……就不曉得潑辣女本人會不會連個蛋都煎不好……
一入餐廳,果然看到胡媽自廚房走出來,將剛炒好的菜肴端上桌。嚴爸人坐在餐桌首位,一臉幸福,胡冰玹坐在離嚴爸兩個位子遠的地方,百無聊賴的看小說等開飯。
“你醒啦?”胡媽的笑果然溫柔,難怪他老爸會意亂情迷,給拐了去。“剛準備要去叫你呢!”
嚴於臣敷衍的牽牽嘴角,算回了微笑。
拉了把椅子坐下,意外發現潑辣女不在。
“你女兒呢?”
“詠春嗎?她在——”
“胡冰玹,去買一瓶醬油回來。” 胡媽話還沒說完,胡詠春的臉就從廚房門口探出來。
她穿著圍裙?嚴於臣瞪大了眼。敢情這一桌菜都是外表與個性截然不同的假面女做的?
“路不熟,不去。”胡冰玹調整方向,背對著胡詠春。
胡詠春晶瑩的大眼滴溜溜一轉,落在看起來最閒的嚴於臣身上,“喂!”很不客氣的以眼指使,“去買醬油。”
“我去買好了。”嚴爸笑咪咪的站起身,“有特別指定牌子嗎?”
“你要讓你爸跑腿嗎?”胡詠春斜眼瞟著嚴於臣,臉上寫著“大不孝” 三個字。
“我去就好。” 嚴於臣慢吞吞的站起來,緩緩的走出去,“隨便買都可以嗎?”故意對她視而不見,轉頭問胡媽。
“我不曉得耶!”胡媽尷尬的笑了笑,“廚房的事都是詠春在負責的。”
啊?這麼說來,有可能成為他未來繼母的女人竟然不會下廚煮飯?
胡詠春遞了個空瓶子給他,“買一模一樣的。”
嗟!又不是小學生,買個東西一要帶樣品。
嚴於臣將空瓶丟還給胡詠春,冷冷的說:“我知道了。”
走進便利商店,走向置放醬油的架子時,一拿起胡詠春指定的醬油牌子,遙遠的回憶突然襲卷而來。
他還記得好小的時候,在廚房裏忙碌的母親也曾經如此麻煩地幫她買醬油回家。
猶記得母親慈祥和善的笑容,總會在遞給他錢的時候,憐愛的摸摸他的頭。那樣溫柔的撫觸,是他一輩子都永難忘懷的,哪家那個潑辣女,叫人買東西還喊“喂”,恐怕“客氣”這兩個字怎麼寫,她還沒學過;而那個未來繼母只會端盤子,說不定一開瓦斯爐也跟他們父子一樣下場火燒厝!
七年,人會有多大的改變呢?撇撇嘴,將醬油置於便利商店櫃臺上,一摸口袋……呃,他好像忘了帶某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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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商店的店員是新來的,跟他一點也不熟,無法賒賬,一個頭兩個大的嚴於臣只得快步走回家,靜悄悄的進入屋裏拿錢,靜悄悄的準備再出去拿貨。
“醬油呢?”胡詠春像鬼一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背後。
“還沒買。”
“你是不是忘了帶錢出去?!”胡詠春一語戳破真相。
嚴於臣定定的看著她,瞧得她心跳莫名一陣混亂。
“看……看什麼?” 這麼近距離瞧他,如拼圖般破碎的影像慢慢的聚攏,拼起了一塊又一塊……
“你……”他身子往前傾,性感的薄後就在她的耳邊,低語呢喃:“當真忘了?”
忘了啥?胡詠春緊張的一吞口水。
“忘了把買醬油的錢給我。”
啊?胡詠春愣了愣。
嚴於臣直起身,“我沒必要出錢幫你買醬油吧?”
小氣鬼!“我煮的東西你不吃嗎?不吃的話,我就拿錢給你!”她的臉好熱,一定變成一顆小番茄了!
“你住在這裏不用付房租嗎?不付的話就給我乖乖當廚娘!”嚴於臣照本宣科回敬。
要分清楚是吧?胡詠春自口袋裏掏出錢來,丟到他手上,“去買醬油。”
“你媽媽沒教你做人要有禮貌嗎?”
好熟悉的對話模式!
“請去買醬油。”胡詠春很不情不願的加了“請”字。
“還要說謝謝!”
“謝謝!”她咬牙切齒。
嚴於臣滿意的轉身走了。
為什麼現在情勢反而操縱在他手上?之前一直都她佔上風的啊!難道說……她開門衝了出去,拉住了嚴於臣的衣服。
“幹嘛?”嚴於臣瞪著快將他衣服拉壞的手。
“那個……”你可不可以把衣服脫下來?
“你要自己去買嗎?”
“不是!”她松開手,“我只是要提醒你,別買錯牌子!”
“喔?”嚴於臣揚眉,“我看你剛剛好像很想把我衣服拉掉的樣子。”
“胡……胡說!我又不是色情狂!” 竟然被他看穿了!“快去快回!”
她的背影慌亂,奔跑的腳步好幾次差點打結,絆倒了自己。
嚴於臣微微一笑,踩著輕快的腳步回到便利商店。
☆☆☆ ☆☆☆ ☆☆☆
一桌熱騰騰、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不知已有多久不曾出現在嚴家的飯桌上。看嚴爸一臉幸福得嘴都快融掉的模樣,就知道他向往這樣溫馨的家庭生活有多久了。
盯著筷上飄著椰奶香味、已被咬了一口的雞翅,原本還忐忑會吃下一堆怪味道菜肴的嚴於臣神色有些怪異。
“於臣在發什麼呆?”胡媽慌張的問,“不合口味嗎?”
不合口味就不要吃!胡詠春瞪著他的眼神散發出如此威脅。
他輕笑,“好吃!”
兩個老人立刻放下心中一塊大石。
“小春的手藝真不是蓋的。”嚴爸像為了證實他說的是肺腑之言一樣,又夾了一大堆菜在自己的碗內。
胡詠春並沒有任何喜悅的表情,甚至在嚴爸親切的喚她“小春”時,眼底閃過一抹難解的情緒。
“謝謝!”她平板的說。
“不就是一般的味道嗎?”胡冰玹吃不出來有什麼好大誇特許的。
幸好她對下廚不拿手,所以沒人膽敢要她負責煮萊,否則她白皙美麗的皮膚,可就,會毀在油煙的摧殘之下了。
“不!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了。” 今晚的嚴爸特別諂媚。“於臣,以後我們都有口福了。”他呵呵笑得心虛,就怕兒子不附和他。
“有比尊夫人的手藝好嗎?”胡冰玹很故意的讓熱絡的空氣瞬間凍結。
“記憶裏的味道是無法比較的。” 嚴於臣淡淡的說。
坐在嚴於臣對面的胡詠春淡掃他一眼。
“所以阿姨也是永遠都比不上你媽媽的?”胡冰玹繼續戳。
嚴爸與胡媽又陷入不安之中。怎麼故意挑起這樣的話題?這不是存心給兩個老人家難堪嗎?
胡冰玹的用意眾人皆知。嚴於臣懶得回應。
“我懂你的感受。” 胡冰玹突然臉一垮,那不用錢的眼淚又浮上來,“記憶裏的味道的確是無法比較的。像我——” 話還沒說完,尖銳的影像猛然刺人視線裏,她一愣!瞪著離她眼珠不過一公分距離的筷子,驚恐得冷汗直流。
“你再多廢話一句,看我敢不敢針戳你的眼!”
“詠春!”一旁的胡媽連忙抓下胡詠春手上的筷子,“你在做什麼?這樣很危險耶!”
“我……我……”對於自己的死裏逃生,胡冰玹嚇得聲音狂顫。
對面的嚴爸看得人都呆掉了,語無倫次,不知所雲,“大家……大家好好吃飯,不要……不要每次吃飯都吵架嘛!”
“你們兩個到底要怎樣才肯好好相處呢?”胡媽終於忍不住掩臉哭泣了。
兩個女兒的心給她從來就擺不平。她一直想當個好母親,也竭盡所能平等對待兩個女兒,可為什麼她們卻總是水火不容,即使年紀都二十有五了,還是像個孩子一樣老吵來吵去、拳來腳往的?
誰來教教她,要如何做個稱職的母親啊?
嚴於臣放下筷子,很故意的重嘆了口氣,“這樣弄哭你們的媽媽,總算高興了吧?”
他看得出來胡詠春很維護她媽媽,只要是扯到不利她媽媽的事,她一定會頭一個發飆,不管當時處於什麼樣的場合。而胡冰玹則像個任性的小孩子,故意說些挑釁的話引人注意,就怕在大家的視線裏沒有她的存在。
真是有趣的兩姐妹啊!抱著看戲心情的他雙手環胸,事不關己的靜看劇情發展。
“不是我!”胡冰玹立刻撇開責任,“每次吵架都是胡詠春先跟我吵的,打架也都是她先動手的。她惹哭自己的媽媽,是她不孝,我可從沒讓我的媽媽掉眼淚過。”
總是在第一時刻反唇相稽或是施予暴力的胡詠春這次很難得的安靜地僵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大家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就好好相處嘛!也別分什麼誰的爸爸、訛的媽媽了。”嚴爸抹抹光亮額上的汗。第一次發現原來家庭分子的紛爭,比外頭員工不滿的抗議還來得麻煩。
“我的爸爸只有一個。”胡冰玹在嘴裏碎碎念著,“我的媽媽也是。”
胡詠春握拳的手隱隱發抖。
“我是不可能隨便叫其他人爸爸、媽媽的。”胡冰玹不知死活的繼續說,“如果喊了,我就對不起我的親生爸媽,我不是這麼不孝的人。”
胡詠春的手已經抬上桌面了。
“不管外人怎麼說,我都不會改口。”
力量灌注在霍然舉起的拳,卻被強壓了下去。胡詠春憤然抬睫,是嚴於臣。
“暴力不會讓你妹妥協。”他還沒吃飽,可別打翻了桌上菜肴。
她咬緊牙,暗中與他角力。
意外有人站在她這邊,胡冰玹鎖在喉頭上咕噥的聲音立刻一轉為清亮,“就算你揍我,我也不會妥協。”
“其實沒有叫我爸爸也沒關係啊,”嚴爸趕忙跳出來協調。
“既然冰玹習慣叫我阿姨,就這樣叫好了,不用勉強喊我媽媽。”胡媽也趕忙協助平撫激動的場面。
掌中的激動在僵持了一會兒之後,力道盡失。
“放開我。”她語帶不爽的對嚴於臣喊道。
收回手,嚴於臣坐回自己的位子。
拳頭在他掌中仍殘留觸感。那樣小小的拳頭,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動手捧人?嚴於臣匪夷所思,眼中有著玩味。
“好啦!好啦!大家好好的吃飯吧!”嚴爸迫不及待的再次動筷,剛剛的紛爭轉眼就被茶香所取代,“這道芙蓉蟹茸真的很不錯……”蟹肉才剛在他筷上夾穩,桌子的猛然震蕩震掉了未入口的美食。
嚴爸愕然抬眼往前看,只見那剛剛明明已經收起的拳頭再次落在胡冰玹小巧的瓜子臉蛋上。被揍飛出去的胡冰玹慌亂一抓,抓住了飄動的桌巾,擦掉了一桌餐盤,揚揚水水潑灑了一身。
她呆愣,人還沒回過神來說痛,還沒來得及讓疼痛的淚水翻湧而上,胡詠春已拉住她的領子,將她拖了出去。
“既然你不肯改口,你就自己出去自力更生!”胡詠春邊拖邊說,打算把胡冰玹丟出去當流浪兒。
“我不要!”胡冰玹掙扎著,雙手雙腳在空中胡亂揮舞,恨不得能一拳打中莫名其妙的胡詠春。“他們都說沒關係了,你管那麼多幹嘛?”
胡詠春不知哪來的力氣,將體重比她還重上五公斤的胡冰玹給拖出了餐廳。
其他人見狀,連忙追上去。
“胡詠春,你是神經病!你自己沒節操四處喊爸爸,我可不像你一樣!”只會火上加油,不懂得滅火的的冰玹讓胡詠春胸口怒火更熾。
“你有節操就不要賴在這裏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用我家的錢!”
“這是你媽應該負起的責任!”臀部在地板上摩擦引起的高熱,讓胡冰玹疼得哇哇叫。
“憑什麼我媽要對你負責任?”胡詠春將人拉到樓梯口,腳步並沒有減緩,看樣子有可能將胡冰玹給拖下摟。
一看到陡峭的樓梯,胡冰玹的求救聲更響了。
該死的!他這次竟然來不及阻止!他饑餓的胃正咆哮狂吼,抗議待會兒可能又得當“老外”的下場。
心頭大大不爽的嚴於臣緩緩走到樓梯口,抓住胡詠春的手,阻止她前進的勢頭。“你想害死你妹妹嗎?”
“你是我妹妹嗎?”胡詠春不理嚴於臣,站在下一階的地方,問著緊抓住欄桿不放的胡冰玹。
“我不是……”胡詠春一個用力,胡冰玹半個臀部懸在空中,“我……我……”
“夠了!”嚴於臣的力氣畢竟比胡詠春大了許多,用力拉開了兩人,將胡冰玹拉回到安全的地方。“以後不準在吃飯的時候吵架!現在全都給我回到餐廳去。”
“我不吃了!”胡冰玹揉著疼痛的臀,並且拒絕了胡媽的關切,“你們全都欺負我!”轉身,“哇”的一聲跑掉了。
“不吃最好。”胡詠春哼了一聲,剛步上二樓地板,火辣辣的巴掌就在臉上“轟”的炸開。
胡媽紅著眼眶,臉上同樣泛著激動的潮紅,聲音因為硬咽而破碎,“你為什麼……為什麼……總是要讓我這麼難做人?”
被打得眼冒金星的胡詠春呆愣當場。
“冰玹不願叫我媽,她的堅持我可以理解,所以她願意叫我一聲“阿姨”,我就心滿意足了。可是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強迫她,甚至還暴力相向,找遍了機會欺負她?你是不是一直都看你妹不順眼,所以才借題發揮?還對你將來的哥哥都這樣出口不遜,上次還在大街上公然打人,我真的……真的好失望!”說到此,胡媽已經難以成言,只能靠在嚴爸的肩膀上,不斷哭泣。
胡詠春咬著下唇,不做任何解釋。倔強寫在她清雅的臉上,眼眸低垂,遮掩真實的思緒。
“好了,好了!”嚴爸對眾人喊道,“我們去吃飯吧,吵一吵,肚子更餓了。”倏忽想起桌上的食物好像已經被胡冰玹拉下地了。“去外面吃吧!”他好想嘆氣哦!
“好吧!”胡媽幫他嘆了,“我去勸一下冰玹。”
“我去吧!”嚴於臣主動接下這任務。可以想見胡冰玹恐怕連房門都不會讓胡媽進去,不過是白費力氣。
“嗯,拜托你了。”胡媽在嚴爸的牽引下回房換衣服,準備到外頭餐廳吃飯去。
嚴於臣轉頭見胡詠春仍呆立原地,肩膀微顫,八成是在掉眼淚。
“哭了?”
“你才哭了!”她憤然抬眼瞪著他。她眼眶的確是紅的,不過是氣得發紅,與淚水無關。
“真愛生氣!”他笑,手撫上隱的浮現巴掌印的臉頰,“痛喔?”
“不用你管!”拍掉頰上的手,不料另一只手又黏上來。
“我偏愛管,詠春妹妹。”
他喊她“詠春妹妹”的音調惡心得讓人心頭發寒。“這時候才想當大哥哥?你不是很反對他們結婚?”
“是啊!”他收回手,往樓上走去。
閉眼、保呼吸、咬牙、深呼吸、咬牙、睜眼……大特寫霍然佔滿整個瞳眸。嚇了一跳的她腳步一個不穩,往後摔了下去。
尖叫聲才到唇瓣,手就被拉住了。
“你剛才是不是有什麼內心話想跟我說?”他故意不將她拉正,使她僅有腳尖踮在樓梯上,整個人幾乎是懸在半空中。
她本來想告訴他,阻礙別人愛情是會受到報應的,可現下的情況,她猜她的詛咒一出口,先死的會是她。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制造危險的情勢,讓她不得不屈服,說不定他還會以此要脅她!胡詠春心裏很有把握。
“我沒有話要跟你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你很讚成他們結婚?”
“為什麼不?”快把她拉正啦!惡劣的男人!
“這麼迫不及待想當我的妹妹?”
“誰想當你妹妹啊?要不是剛好我媽媽想嫁的人是你爸爸,我才不想又喊一個非親非故的哥哥!”她伸出舌頭,做出惡心想吐的動作。
“喔?”
她為什麼覺得好像看到他稍稍滿意的表情?
“我先跟你聲明喔,我並不反對他們結婚。”該死的男人,竟然又把她放下了一些些,害她原本還可以碰到樓梯扶手的指尖,這會兒離它好遙遠。“快拉我上去啦!”他只要手一松,她非摔個腦袋開花不可。
“其實你一點也不想看到你母親再嫁。”嚴於臣很篤定的說。
是又怎樣?
“我也不想看到我父親再娶。”除非對象是她媽媽以外的人。
她懂了,“我不會跟你聯手。”
“我會讓你跟我聯手。”他說得好有把握,讓胡詠春好想好想揍他兩拳。
“你可以松手讓我摔死,我不會屈服於你的威脅的。”她可不是被嚇唬大的。
“我知道。”
既然知道,他打算用什麼伎倆?胡詠春疑惑的看著他。
“冰玹下來了嗎?”胡媽關切的聲音傳來,嚴於臣立刻將她拉上來。
“等等。”他轉身走上樓去,獨留胡詠春錯愕當場。
她……她沒弄錯吧?剛剛他拉她上來的時候,唇是不是有碰到她的?
“詠春?”胡媽拍拍胡詠春的肩,把她嚇了好大一跳,“你在發什麼來?你臉好紅,發燒了嗎?”
“沒……沒有!”她躲避著媽媽關心的眼神,“我去……”本想去叫胡冰玹下樓,卻又想到嚴於臣此刻也在樓上,連忙改口,“我去門口等你們。”
“詠春。”胡媽聲若嘆息,“答應我,別再跟你妹妹打架了。”
“嗯。”胡亂點點頭,她奔往樓下。
☆☆☆ ☆☆☆ ☆☆☆
她今晚一直心神不寧。
吃飯的時候,下意識的會偷偷研究嚴於臣的表情動作,卻又在他不經意與她四目相接的當下,速速移開眼去。
她應該是弄錯了吧?
因為他看起來和平常沒啥兩樣。與她說話時有著明顯的疏離,但當無人在場的時候,倣佛要將顧全兩個老人家面子的委曲求全全數奉還,不帶任何炮火味的欺負她。
胡詠春呆坐在庭院中的長椅上,望著天上稀落的星、朦朧的月,任寒冷的晚風不斷的在她身上制造寒顫,看能不能讓她明顯過熱的腦袋降溫,思緒可以清楚一點。
是他?
不是他?
與他相處時間愈久,腦海裏那分崩離析的記憶就愈來愈清楚。只是對他的五官還是一片模糊,甚至連他到底有多高,她都記不得了。
也許他們只是相似的兩個人吧?所以才會勾引出她久遠以前的回憶,畢竟那家夥到,後來連名字都沒告訴她,要不然,她也不用問過自己一次又一次,試圖在他身上找出線索來。
而不管是不是他,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再一次攫住了她的心思,讓她的心神隨著他而轉,三不五時就會牽掛著他,舉手投足意識著他的目光,尤其是那不確定的一吻,害她今晚在餐廳吃飯的時候難得的安靜不多話,一個勁兒的猛扒飯菜。
冷風忽地狂掃,凍得她忍不住縮起脖子,像極了一只畏寒的烏龜。終於耐不住徹骨寒風的她,站起身來走向屋子。
這麼冷,她待在庭院幹嘛?
趴在陽臺上,嚴於臣興味盎然的望著一會兒嘆氣、一會兒愁眉苦臉,一會兒像死了一般癱在椅子上的胡詠春。
身上僅著一件毛衣的她至少在庭院裏待了有十分鐘之久,這使得天生怕冷、工作中途來陽臺透透氣還得裏上大衣的嚴於臣萬分佩服。
本想開口問她“不冷嗎?”,不料一陣突如其來的冷風差點將他凍成冰柱。
好奇誠可貴,生命價更高,連忙將問句咽了下去,直起身子打算離開快將他凍斃的陽臺;誰知厚重大衣的袖子打中了陽臺上的小盆栽,直直掉落,在打算回屋的胡詠春腳前摔個粉碎。
胡詠春愕然瞪著花盆屍體,嚴於臣愕然瞪著全身僵直的胡詠春。
胡詠春抬頭,目光淩歷掃過罪魁禍首。在與他四目相接的同時,移了開眼。
她幹嘛總是不敢看他啊?她從來不是這麼容易害羞的人啊,難道是人到了一個年紀,就懂得矜持了嗎?真是好笑!況且萬一讓他察覺有異,難保他不會抓住機會用力嘲笑。
於是她又將目光移回去,以更兇狠的目光膠著他。
“你——”有沒有受傷?還沒說出口呢,胡詠春的質問就先殺了過來。
“你故意的?”她的目光看起來像他剛殺了她一家五口。
上天明鑒,他就算想殺人也不會在自己家裏動手,還來個罪證確鑿。
“不小心的。”他淡淡的回道。
他快冷死了,沒心思跟她鬥嘴。
“最好真的是不小心的!”胡詠春繼續與他目光對峙。
是不是他得開口道歉,她才肯放他入屋?想想的確是他有錯在先,而且他的腳已經開始失去知覺了。
“對不起。”那本該十分具有誠意的道歉,在經過她的目光洗禮之後,變得有些敷衍了。
“對不起就夠了嗎?”
“如果你覺得不夠,我還可以以身相許。”他真的是被凍壞了,這種老笑話他也說得出來。
胡詠春臉突地一紅,“我才不希罕。”
很意外的她沒有再提出其他無理的要求,就這樣放棄討回公道而進屋了,害得嚴於臣傻了兩秒鐘,才趕忙衝進屋裏避冷去。
背靠在大門上,胡詠春捂住發熱的雙頰,左胸下因為過於激動,重重的心跳聲連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一定要找一天,剝掉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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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發覺自己無法使用一些功能或出現問題,請按重新整理一次,並待所有網頁內容完全載入後5秒才進行操作。 第五章
冷氣團惡魔降臨,天氣一天冷過一天,每天早上,嚴於臣都必須與暖暖的被窩做上半小時以上的拔河,才有辦法堅定意志,裹著一身厚重衣裳,走出房間,迎向外頭冷風,上班去。
嚴爸已快退休,所以就將貨運公司的大大小小事情逐步交給嚴於臣管理。
貨運公司光景已不復當年,業績年年下滑,嚴於臣每夜熬夜苦思,想著起死回生之法。而嚴爸當真把自己當成已退休人士,啥事都不管,全丟給兒子去傷腦筋,本人不僅談起戀愛,還想迎接第二春。
每天早上吃早餐時,就看到一對“未婚夫妻”親親熱熱的你依我依,每次都讓嚴於臣有衝進廁所抱馬桶的衝動。
不管是不是有排課的日子,胡詠春每天都起得很早,很自動的包下煮早餐的工作,而大部分的時間,晚餐也都是她一手包辦,好像這是她的工作似的。
嚴格說來從這三個惹禍精搬入他家之後,雖然每天或多或少都會發生大大小小的爭吵,但惟一的好處就是,他再也不用吃外面的便當了,甚至每天早上一睜開眼,就有熱騰騰的熱食攤在他面前。
真幸福啊!
他是很想將此幸福留在身邊,不過卻不是成全他老爸的好事。
調羹在碗裏攪和了下,將稀飯弄涼,方才送入口裏。沒錯,他嚴於臣堂堂一個大男人,不僅怕冷,還怕燙。
“你每次都把稀飯扭成漿糊,這樣會比較好吃嗎?”胡詠春手上拿著筷子,開堂審問。
“因為它太燙了。”好不容易有那種甜甜的滋味縈繞心頭,她可不可以別炮火亂射,破壞他的心情呢?嚴於臣左右張望。唉!那愛裝哭、裝委屈的妹妹不在,他就活該倒霉,得當靶子。
再瞥一眼對面那一對你依我依的老“未婚夫妻”,真想一腳把他們踹開,省得他還得裝正經,雙手舉高高接受無情炮火摧殘攻擊。
她最近其實對他有點不一樣了——愈、來、愈、兇!不會是因為他那天偷吻了她的緣故吧?這小妮子的反應一向是很誇大的。
“稀飯本來就是要燙才好喝。”鬼羅剎似乎欲將筷子當攻擊武器,用力緊握著。
“過燙的食物很容易引起食道癌。”嚴於臣說得雲淡風清,沒有半絲火氣,像個沉穩的大人。
“如果你嫌它過燙,可以不要吃!”
“我要吃,所以我在想辦法弄涼它。”舀了一口入嘴。溫度剛好,完美!
意外的是,對方沉靜了下來,不再狂發炮彈攻擊,更讓他錯愕的是,隔天開始,只有他的稀飯是溫的。
手中端著不燙手的稀飯,嚴於臣懷疑是不是他的皮膚細胞全死光光了,所以感覺不到熱度?
“詠春特地先幫你過過冷水。”胡媽笑道,“免得你每天早上都吃漿糊。”
他倒忘了,其實她真的是很溫柔的,只是生氣的時候總多過體貼的時候,所以很容易被忽略。
“她呢?”他好像從進入餐廳之後,就沒看到她人。
“應該在後院吧!”胡媽說。
最近胡詠春忙完早餐,人就不見了。問她去哪兒,只說去外頭走走,神神秘秘的。胡媽的心思全擺在她“親愛的”身上,所以也無暇多問。
“親愛的,我也怕燙。”嚴爸可憐兮兮的嘟著嘴,將熱騰騰的稀飯遞到胡媽眼前。
“我幫你吹吹喔!”胡媽當真舀了一調羹的稀飯,吹涼了之後才送入嚴爸的口中。
天啊!饒了他吧!為什麼他們兩個總是可以旁若無人的大演愛情惡心劇?
嚴於臣三兩口將稀飯扒光,速速逃逸。
走向後院的車庫,打開車門想了想,關上車門走到草木扶疏的後院左右張望。
那個潑辣女不在這裏啊!
他環胸凝神思考她可能隱匿的地方,突然傳來的貓叫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裏有貓?他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幾年,怎麼不知道?
在“喵喵”聲後,他聽到非常溫柔的聲音正勸誘著:“乖,要把牛奶喝完喔!”
他聽錯了吧?那聲音疑似潑辣女的,可那音調……他可從沒聽過如此溫柔的話自她口中逸出。她即使溫柔,也常是附帶拳打腳踢、大聲咆哮。
循著聲音前去,在後院的最角落,他瞧見了一人三貓,和一個用紙箱及膠帶黏起來的“貓窩”。
小貓注意到他的到來,有著不安的蠢動。渾然未覺的胡詠春連忙輕撫著小貓小小的身軀,喃喃的安撫:“怎麼了?會冷嗎?”她將小貓咪抱起來擁入溫暖的懷中。“這樣就不冷了喔。”
說真的,他也很冷,真希望能代替那只貓窩進她暖呼呼的懷裏。
小貓“喵喵”叫,骨碌碌的大眼凈往嚴於臣這邊望來。
終於察覺有異的胡詠春轉頭往後一瞧,嚴於臣也正好開了口,“你偷養小貓?”
被北風凍得雙頰粉紅的胡詠春以極快的速度將血液集中在臉上,溫柔的眼神迅速被取代,他見著的是熟悉的她。
“你管我!”
沒錯!這才是屬於她講話的口氣,剛剛聽到的果然是幻覺。
“我並沒有反對你養貓,犯不著像只刺 對我劍拔弩張。”嚴於臣淡然回道。
如果她說話能像他剛剛的幻覺一樣溫柔婉約,那世界就真的太平了,即使他其實也挺喜歡她全身是刺的模樣,將刺一根一根的拔掉,樂趣非一般人能想象。
胡詠春怒瞪他一眼,“別跟我媽說這裏有貓。”
“為什麼?”他蹲在她旁邊,粗大的手指伸近貓兒,小貓好奇的抓了兩下,舔了舔。
“別管!”
她似乎很不滿小貓跟其他人親近,一把將小貓拉開。
“你媽不喜歡貓?”他問。
“不是。”
小貓似乎對他的興趣頗大,胡詠春的手一放松,立刻又溜去玩他的手指。
嚴於臣的手往下輕輕一托,小貓輕盈的身子剛剛好佔滿他寬厚的掌心。
“那是為什麼?”他再問。
“你管那麼多幹嘛?”可惡的背叛者,胡詠春伸手欲將小貓給抱回去。
嚴於臣手左右遊移,讓胡詠春屢次撲了個空,掌上小貓被他晃得頭暈腦脹,幾乎嘔吐。
“她快變成我媽了,關心一下她的喜好不行嗎?”他呵呵笑著她的徒勞無功。
胡詠春愣了愣,停止與他的你追我逃。
他首肯了兩老的婚姻了嗎?明明她應該感到高興,可是一想到他即將成為她的哥哥,莫名的,內心有了抗拒。
哥哥,那是一輩子無法斬斷的親屬關係,除非胡媽跟嚴爸離婚,不然就像胡冰玹一樣,纏定了她們,當她一輩子的妹妹。
她從不曾去思考這個問題,第一次細想,卻讓她全身發冷。
她並不想當他的“妹妹”啊!
“你會願意叫她媽嗎?”她跪在地上,身子往前傾,很仔細的搜尋著他眼中的真實。
“會。”在另一種情況之下。
她們的努力終於有回報了,頑固的石頭終於軟化成豆腐,可是她一點也不高興!
白皙的臉蛋因為冷風吹拂的關係,雙頰紅通通的,可愛得讓他想用力捏上一捏。而他也真的這麼做了。
“好冷。”兩只冰冷的手摸上她的臉,將她嚇了好大一跳,“可是你的臉還是很溫暖。”
“不……不要把我的臉當暖爐!”用力拉開凍得像冰塊的兩手,沒一會兒它們又纏上來。
“小貓怕冷,我也怕冷啊!”高大的身軀黏上了她,頭窩在圍巾纏繞的頸項,磨磨蹭蹭。
他當真以為他是只貓嗎?胡詠春手抵著他的肩頭,用力推拒,“大貓”卻是文風不動,還愈摟愈緊。
“女人脂肪比較多,果然溫暖。”嚴於臣呵呵笑,“你發育得愈來愈好了!”
“色狼,放開我!不然我大叫了!”
“兄妹相親相愛哪裏有錯?”他轉換姿勢,手拍拍她的背,幫她把略松的圍巾重新圍好,儼然是個疼愛妹妹的大哥。
“我沒看過兄妹摟在一起的。”“啪!”打掉左手……還來?再打掉右手。
“是你看過的人太少了吧!”抓住暴力雙手,掌心一轉,十指相扣。“還是你想歪了?妹妹。”
唇角勾出戲謔的弧度,笑得彎彎的眼卻散發著柔軟。
她搞不清楚了。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在戲弄她,還是別有用心?
“有種你就在你爸面前相親相愛。”
不要以為她沒察覺出來,她還沒那麼蠢。這家夥根本是兩面人,在他爸爸面前道貌岸然、沉穩莊重,連手指都不會隨意碰她一根寒毛。可一旦兩人身處無人之處,他卻是手腳並用,老是不忘吃她的……豆腐!
“你這麼希望?”呢喃的唇就在她耳邊,溫熱的氣息挑逗著敏感的耳垂,引發一陣輕微的戰栗。
“如果你敢的話!”她別過頭去,避開他的騷擾。
心臟怦怦直跳,不可思議的感覺自體內竄出,她突然覺得喉中幹渴,暗暗期待著那離她只有一指遠的雙唇。
“怎麼不敢?說不定我爸還會以為我們感情大好,而樂不可支呢!”
對於總是持反對立場,還與“未來妹妹”八字不合的兒子一夕之間願意放下身段,與妹妹“相親相愛”,嚴爸有可能會高興得合不攏嘴,認為阻礙總算清除了。
“如果他們結婚了,我會搬出去!”脫口而出的話讓胡詠春自己也嚇了一跳。
“那好像是我的臺詞。”那曾是他反對的威脅。“這麼你也開始反對他們結婚了?”
“那是……那是因為我不想跟你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用力掙開手指的禁錮,將小貓趕進貓窩裏,拿起牛奶準備離去。
“為什麼如此在意我?”
“不是在意,是討厭!”
“不是討厭,是喜歡!”
“你少厚臉皮了!”她激動得俏臉通紅。
“臉都紅了,被說中心事了喔?”他還是不疾不徐,臉上始終保持微笑。
“是……是……是你吧!是你在意我吧?”她幹嘛結巴啊?
“你少厚臉皮了!”
尾音剛收,那已被冷風吹得冰涼的牛奶突然迎面而來。沒有防備的他被潑個正著。
冷、冷、好冷啊!冰冰的牛奶將嚴於臣凍得渾身發顫。
“下次你再對我動手動腳,我就會要你好看……”胡詠春發覺嚴於臣人蹲在地上,不知為何渾身抖個不停,猶如風中枯葉,隨時都會“嗝屁”。“你怎麼了?”她只是潑個牛奶,給他點教訓罷了,又不是撥硫酸,怎麼反應這麼大?
嚴於臣沒回答她,抖得更是厲害。
“你還好吧?”胡詠春緊張起來。他不會是……不會是患了那個什麼癲癇症吧?“要不要緊?”她握著他的肩,心焦的詢問。
“不……不好。”
“我去叫嚴爸來。”
“不!”他拉住她,“我好冷。”
“冷?”難道是感冒了?她忙把外套脫下來披在他肩上。
“不夠……”他仍在抖。
“那我們趕快進屋去。”她用盡吃奶力氣,將他拉起來,扶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最近的車庫,找了張椅子讓他坐下。
他冷得發抖,她卻是熱到出了一身汗。
“你會不會是感冒了?對不起喔,我不知道你感冒了,還潑你牛奶。”她細心的用袖子擦掉他臉上牛奶的痕跡,“有沒有好一點?”車庫裏很溫暖,應該比較不會那麼冷了吧?
“還好。”
“我再扶你回房吧!”嚴於臣身材高大,體重當然也不可小覷。對於把體重全放到她身上的胡詠春而言,能將他人帶到車庫已經是奇跡了。
“我得去上班。”
“感冒了就應該在家休息,上什麼班?”她將他自椅上拉起。
“我沒有感冒,我只是冷。”
“穿太少?”摸摸身上衣服的厚度,少說也有五、六件吧!她只穿三件的人都沒喊冷了耶。
“你剛潑我牛奶。”害他連衣服都溼了,還有牛奶流進高領毛衣,跟頸子黏在一起了,超不舒服的。
“那是懲罰!”他剛剛該不會是在做戲吧?“你騙我的?”
“我很怕冷,我爸沒跟你說嗎?”
“說了我也不想聽!”她咕噥,“大男人還怕冷,羞羞臉。”原來他不是感冒。胡詠春心底松了日氣,表面上仍是“恰北北”的模樣。
嚴於臣盯著她的臉,突然說道:“過來。”
“幹嘛?”她沒好氣的。
“你剛才很擔心我。”口吻有些曖昧。
“我沒有!”她否認。
“有!”他才不相信。
“沒有!”胡詠春鄭重否認。
“給乖妹妹獎勵。”叫不過來,只好使用利誘了。
她很討厭在他口中聽到“妹妹”兩個字,所以臉色拉了下來,但她並沒察覺。
“什麼獎勵?”她有些好奇。
“過來就知道了。”他的手插在口袋裏,好像裏頭真的有什麼寶物似的。
胡詠春半信半疑的靠近他,口袋中的拳頭伸了出來,在她眼前慢慢張開,胡詠春瞪大眼,仔細看著他手中昭然若揭的物品,突然一道力量灌入臂膀,眼前一花,冰冷的物體印上她的唇。
身體自然的反應比腦袋理性的抗拒還要來得快。幾乎在他輕柔吸吮柔軟唇瓣的同時,胡詠春閉上了雙眼。
“妹妹似乎很喜歡獎品?”他呵呵笑。
一句話喚醒了早被驅離得遠遠的清醒意志,她豁然睜開眼,怒瞪著唇幾乎仍是貼著她的嚴於臣。
“你到底想怎樣?”哥哥妹妹再相親相愛也不可能吻在一起吧?
“想你心裏所想的那樣。”
我心裏什麼都沒想。”想套她?門兒都沒有!
“那你剛剛幹嘛閉眼睛?”難不成他從頭到尾眼睛都是張開的?!“其實你暗戀我很久了。”
她瞪他,吸了口冷空氣平穩情緒之後,方開口道:“我在意你。”
他挑眉,看上去似乎挺得意的。
“因為你像我認識的某個人。”她決定直接開口問了。
“死了的人?”
“胡說,人家活得好好的!”應該吧,如果那個人沒發生意外的話。
“你喜歡那個人,可是人家不要你?”
“不是!”他怎麼老愛講這種話惹她生氣啊?牛奶可是還在她手上,當心她再潑灑他一身,凍死他!
“你喜歡那個人?”少了後面那一句。
當時的她其實是分不清楚的。她只知道她不討厭他的碰觸、不想抗拒他的吻,這應該是喜歡吧?
她仍懷疑著他跟七年前那個男生是同一個人,可是他的表現卻像是從來不認識她似的,還是他也跟她一樣,記憶早就模糊,難以拼湊完全?
“你以前有沒有看過我?”她搜尋著他吊兒郎當神態裏的真實。
“你不會以為我是那個人吧?”嚴於臣故意將眼睛瞪得好大,一臉驚訝。
“有沒有?”她加重語氣,表情認真。
“你希望我有沒有?”他反問。
別再反問她了!她真的很想潑牛奶凍死他算了。
“有。”
“那就是有。”
收回關切詢問的視線,胡詠春起身脫離他的懷抱,轉身踩著重重的腳步離開。
討厭鬼!她那麼正經的問他,他的態度卻還是那麼隨便,氣死人了。
“詠春。”他喚她。
沒聽見、沒聽見。
“回來。”
誰理你!
“紀詠春。”
她聾了……腳步愕然停下。他剛剛叫她什麼?“你剛剛——”後院突然傳來尖叫聲,她認出那是胡媽的聲音。直覺閃過胸口,“媽!”她火速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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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伊莉的版主,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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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她沒聽錯吧?
他那天是喊她“紀詠春”而不是“胡詠春”吧?
她應該沒有聽錯吧?
就算他可能知道她本姓紀,但也不可能忽然莫名其妙的喊她舊姓吧?所以說,他有可能是那個人羅?當時要不是胡媽的尖叫聲打斷了她的詢問,她早就可以追問個水落石出了,而一旦錯失良機的結果,就是她必須拼命的找尋新的機會。
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麼嚴於臣忙得要命,忙到連晚餐都是三分鐘戰鬥飯,匆匆扒完,又匆匆爬回房間裏,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有幾次,她開口叫住了他,他轉過頭來問了句:“啥事?”她開口,“我……”只不過猶豫了一下下,他立刻揮手說道:“我很忙,等你想好再跟我說。”然後人就消失在她眼前了。
跩啥啊?!
再忙也沒這麼誇張吧?
這種事又不好在家人面前問,偏偏要等兩個人獨處的機會已經夠少了,這家夥又搖身一變,比總統還要忙,更是苦無機會了。
好吧!反正她還有另一個方法可以確定,只不過要剝了他的衣服。
☆☆☆ ☆☆☆ ☆☆☆
將窗戶關得緊緊密密,打開電暖爐,等浴室溫度提高到一個程度之後,嚴於臣才放心的將身上厚重的大毛衣給脫下來。
外頭隱約傳來貓咪的冷戰叫聲,想必是胡詠春偷養的那幾只小貓正冷得受不了,頻頻哀號吧!
想起那一天胡媽因為看到貓咪,整個人昏厥過去,躺在嚴爸懷裏的樣子,雖然說起來挺沒同情心的,可每每回想起他都忍不住想發笑。
他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怕某些動物,可是怕成這個模樣的,還是第一次遇見。難怪胡詠春要偷偷摸摸的將貓咪養在庭園的角落,大概就是怕騷擾到胡媽吧!
將毛衣整個自頭上拉了下來,靜電在毛發與衣物之間僻哩啪啦響。將毛衣放到置衣架上,他繼續脫掉裏頭的薄毛衣。
站在浴室外頭的胡詠春手上握著偷偷從客廳電視櫃裏摸來的浴室鑰匙,好幾次擺進鑰匙孔,猶豫、移開、猶豫、再擺進、又移開,躊躇了老半天還是拿不定主意該不該打開門,給他大膽偷窺。
水聲嘩啦嘩啦,他已經開始洗澡了。這時候不適直衝進去,因為有可能看到不該看的部位,剛好可以給她更多的時間蓄積更多的勇氣,而且也給她偷偷開鎖,不會被察覺的好機會。
鑰匙緩緩移入鑰匙孔,到底密合,胡詠春深吸一口氣。媽,原諒女兒不肖,敗壞名節,做出偷看男人洗澡的不齒行徑。懺悔完畢,往右一轉……沒聲音、她拿錯鑰匙了嗎?
將鑰匙抽出來,上頭明明貼著“臣浴”的紙塊啊,還是……
她小心翼翼的將門把轉動到底,輕輕往前推……門開了?!沒鎖?!是羅,在自己房間的浴室洗澡,幹嘛下鎖?
將門拉回原位、松開,現在就等他洗玩澡,擦幹身體、穿衣服……等等,他會先等褲子還是上衣?像他那麼怕冷的人一定是光穿上衣,那……那她不就有可能壞了名節還啥都看不到?
這可不行!
等水聲一停,數了五秒鐘後,孤注一擲,大膽的給他衝進去,視線往上,一定只要看上方……
“幹嘛?偷窺喔?”
胡詠春愕然瞪著站在洗手臺前、身上衣著整齊、只是頭發微溼的嚴於臣。他那模樣明顯告訴她,剛剛的水聲是他洗臉的聲音。
她一定是太緊張了所以辨別不出水聲的不同,沒發現哪有人洗澡不到三分鐘就洗幹凈的?
前功盡棄,機會已去啊……
嚴於臣等水溫變熱,伸手拿洗面皂的時候,就從鏡中發現浴室門不太對勁。於是他蹲了下來,從通氣口往外一瞧,瞧見了一雙小腿。
那長褲款式是胡詠春的,這女人突然跑來他房間幹嘛?想跟他私下聊聊嗎?那她又何必偷開浴室門?怪怪……
慢吞吞的洗好臉,關上水龍頭。他給她十秒鐘時間看她會不會突然開門,如果她十秒鐘過後才開,那他就可能會邀請她一同共洗鴛鴦浴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裏面。”胡詠春囁嚅道。
好大的慌言。嚴於臣等著看她怎麼解釋。
“我是來拿……”她指向門邊的置衣籃。“來拿換洗衣物的。”練習了好多次的借口,在實際上場的時候,NG!
“我還沒洗澡。”他笑,“要我現在脫給你嗎?”
好。心裏這麼想,可嘴巴說不出來。
“我等會兒來拿好了。”下次再來。
“別浪費你的時問,我先脫給你。”
見他開始動手脫,胡詠春不自覺的猛吞口水。
背心從他健壯的身軀被脫下,接著是高領衫,然後是棉質T恤……他也太誇張了吧,在家裏頭還要穿這麼多衣服,瞥一眼將浴室弄得暖呼呼、儼然夏天即將到來的暖氣,她真不得不佩服他對“冷”的難以抵抗。
終於終於,他身上只剩一件衛生衣了,可是怕冷大少爺卻停下了脫衣的動作。
“你一定要這樣盯著我看嗎?”他手掩住臉,“我會害羞的。”
呃……“我不看你,你慢慢脫。”將視線移開,僅用眼角餘光盯著揭曉答案的胸口。
“我脫完再給你吧!”他退後一步,將門關起來。
“喂!”措手不及的胡詠春拍打門板。
門開放了一道小縫,衛生衣被丟了出來,“全給你了。”關門,很清楚的鎖門聲傳進耳裏。
胡詠春望著緊閉的門扉發了好一會兒愣。嘩啦啦的水聲一傳出,她整個人清醒過來。
完了,以後他洗澡一定都會上鎖了。她得改變剝衣服計劃了。
☆☆☆ ☆☆☆ ☆☆☆
半夜三更,胡詠春悄悄走下樓來,小心翼翼的東張西望,跟著腳尖一步一步朝嚴於臣的房間靠近。
她記得,他睡覺也不鎖門的,所以她們第一天搬到這裏來的時候,她才有機會將他從床上拖下來。
輕輕旋轉門把,室內一片昏暗,只有透過窗簾的薄薄月光使她可以分辨家具的位置,不至於被絆到腳跌跤。
胡詠春邊走近床,邊在心裏祈他是正面仰睡的,可別……
胡詠春無聲哀嘆,他竟然是整個人趴在床上,擺明不給機會。
輕輕掀開棉被一角,抓住他的臂膀,很小心、很小心地替他翻身……手突然被抓住,她嚇得大氣不敢喘一聲。
“誰?”
完了!完了!他怎麼這麼淺眠啊?一下就醒了?
眼看他睫毛顫動,雙目就要睜開,情急之下,胡詠春閉上眼,雙手亂摸,嘴裏喃喃吃。
“誰在我床上?”她在夢遊,她現在是夢遊的人。“滾開!”她用力一推,爬上了床,縮在床邊的小小角落,擺好姿勢,拉上棉被,睡覺。
“喂?”被她擠到一旁的嚴於臣點點她的臉頰,“你上錯床了。”
她是夢遊的人。
“你夢遊啊?”
對!她是夢遊的人。
“真的叫不醒?”
對,夢遊的人叫不醒。
“怎樣都叫不醒?”
當然,不然怎麼叫夢遊?
“那我們一起睡吧!”他伸手將她攪進懷裏,下巴頂著她的頭頂,兩人親昵的黏在一起。
靜謐的夜裏,她覺得她的心跳聲好大好大,她很懷疑他是否也聽見了。
背上緊貼著他寬厚的胸膛,腰上是他粗壯的手臂,使她不由得聯想到數年前的那一個夜晚,那個人也是這樣擁著她入眠。
然後那不安分的手不甘於隔著衣服摟著她的腰,所以伸進衣服裏,沿著玲瓏曲線緩緩上移,輕掬飽滿酥胸……
胸口突如其來的酥麻,使胡詠春愕然睜眼。她不是在回憶,而是身後的這個人當真如此做了。
這下她該如何是好?她是夢遊的人,總不能破口大罵吧!要不然等他質問她為什麼偷偷摸摸來她的房間,她可就難以下臺了。
假意嚶嚀一聲,翻過身去,臉埋在他的胸前。
這下他就不能亂來了吧……
喂!喂!他怎麼解開了她的內衣扣子?再這樣下去還得了?
“好癢喔!”抓住毛手,丟掉,“臭蚊子。”
臭蚊子依然不放棄騷擾,有些粗糙的掌心在白皙細致的背後輕緩遊移,使她的肌膚每一片、每一片都印上屬於他的感覺。
腦中激動的喊:“打掉他的手!”彎曲在兩人之間的手卻是動也不動。
“詠春……”他喉中如呢喃般的叫聲使她心悸,“怦怦怦”跳得更大聲了。“你還能繼續裝下去啊?”
呃?豁然瞪大眼,她又趕忙閉上。
“自己送上門來的,就別怪我不客氣羅!”
什……什麼他他……?嚴於臣將她的身子翻正,胡詠春雙目閉得緊緊,眉間都跑出皺紋來了。
呀呀!他在親她的臉……額頭……鼻尖……雙頰……頸項……為什麼跳過她的唇?呃……她這樣想,好似多期待他吻她似的。
糟了!他在解她睡衣的扣子了。再不阻止,她可就貞潔不保了。
“臭蚊子!”雙手亂揮。
“蚊子是這樣咬的。”牙齒往鮮潤飽滿的唇輕輕咬下,微微刺痛。
胡詠春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緊屏著呼吸,心裏思索著接下來她該怎麼見招拆招才好?
“還不醒?”嚴於臣呵呵笑,“我可不想抱一個只會把我當蚊子的娃娃。”他拍她的臉,“醒來。”
有……有臺階下了。
胡詠春睜開眼,故意裝得一臉迷糊,“誰打我啊?啊!你怎麼在我房裏?”眼神透露殺意。
但她演戲技巧之蹩腳,只讓嚴於臣好想笑。
“這是我的房間喔!”他的手仍在她的腰上,令她動彈不得,“詠春小姐投懷送抱!”
“誰投懷送抱啊?!”
“不然你來我的房間幹嘛?”他把他冰冷的腳纏上她的。暖呼呼,真好。
“我怎麼知道我會在你房間!我一醒來就這樣了……可能是夢遊吧!”她將冰冷的腳踢掉。
“原來你會夢遊啊?”再纏上。這次他纏得很緊,讓她動也無法動。
“是啊!”該死,他纏那麼緊幹嘛?“你的腳好冰,放開我啦!”胡詠春扭動著身子想掙脫。
“嘿……不要亂動喔!”他警告她。
察覺背後身體的生理變化,胡詠春全身緊繃起來,連呼吸都淺淺的。
“放開我喲,不然我大叫!”她威脅他。
“叫啊!”他毫不在意,“別忘了這是我的房間。”
她當然不會忘。
該死!此刻的她真的是騎虎難下啊!
“喂!”索性直接大膽的給他問了,“你前幾天是不是有叫我紀詠春?”
身後靜悄悄的。
“就是我媽被貓咪嚇香的那一次。”
還是不答。
“有沒有啊?”她不耐煩起來。“你不要裝死喔!”
過了好一會兒,心底疑惑的胡詠春動了一下。他沒有抓她抓得更緊耶!將他的腳踢下,果然沒有再纏上來。
可惡的家夥,竟然睡著了。
胡詠春轉過身去,小心翼翼的掀起他身上的T恤,平坦的小腹,腰間不見任何贅肉,她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身材果然好。
驚覺自己像個花癡般緊盯著他的小腹瞧,慌忙定定心神,繼續往上拉。平原住上的起伏丘陵,是平時鍛鏈有素的結實胸肌。再吞了口口水,答案即將揭曉……眼前突然一暗,大棉被往她頭上壓了下來。
“我懷疑你摸來我床上,是想強暴我。”睡著的嚴於臣因為突然襲來的冷意而驚醒。定睛一瞧,某人正偷偷的準備脫他衣服,那眼神貪婪得像盯著肉的狼。
“我才沒有!”只差一點點,她就可以找到答案了!他幹嘛醒來得這麼快啊!
“那你脫我衣服幹嘛?”
“我……我想問你……啊!”她大叫,“不要拉我衣服。”胡詠春七手八腳將睡衣往下拉。
“我寶貴的身體被你看光了,你的當然也要給我看,這才公平。”
“我什麼都沒看到!不要拉啦!”
拉下右邊,左邊的又被掀起,胡詠春追逐著嬉戲的手疲於奔命,突然奇異的感覺自胸口發出,她一愣,察覺她豐盈的胸部不知何時已落於他掌中,而她人正被壓在下方。
“不要碰——”抗議被他全數吞入喉中,任舌與她瘋狂纏綿。
胡詠春的腦袋逐漸變成一片空白,理性很快的將她拋棄,與她揮手道再見,不知不覺雙手緊緊攀住了他,不知不覺纖細的身子緊緊與他相貼,心臟強烈的鼓動,渴望著地更進一步的碰觸。
身上衣服在他指下褪盡,她迫不及待與他相貼,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你真美……”大掌勾勒出她身型的美好曲線,讚美的言辭在她耳旁滔滔不絕,“身材比以前還姣好……我好愛你細致的皮膚……”他貪婪的吻遍她全身,在每一寸印下屬於他的氣味。
迷迷糊糊的,她抓住了某些不尋常的音浪,可發昏的腦袋卻無暇整理,隨著情欲載浮載沉。
直到他滑進了她的身子裏,突如其來的痛楚令她皺了眉頭。他上前來憐惜的親吻她.時,她瞧見了一晃而過的月牙兒。
“你……”迷蒙的眼清明,她張口結舌。
“有話等等再說。”嚴於臣捧住她的臉,食指輕壓紅唇,“我現在只想好好愛你。”
☆☆☆ ☆☆☆ ☆☆☆
她常三不五時想起了他,甚至在胡媽嫁到板橋之後,依循腦中的印象,四處尋找他當時住的地方。只是當時是晚上,她對臺北又不熟,總覺得好多地方都好像是記憶中的地點,卻又好像全都不是。
不清楚為什麼會一直對他心心念念,他不過是她旅程中的一個差錯啊!可那樣的失魂落魄,倣佛她的心已經遺落,遺落在那個人身上了。
俊美的身型逐漸變淡、變淺,甚至朦朧看不清了,可不知為何,他仍是佔據著心中一角……不,應該是一大角,以至於後來喜歡她的男孩子,她沒有一個看得上眼。
窩在他的懷裏,細長指尖拂過胸前的肉色月牙。她記得他說過,那是他讀高中時,因為愛玩跟人打架,被對方手上所拿的棍棒所傷,當時雖險險避過,但尖銳的前端仍舊劃開了衣服,硬生生扯下了一塊皮肉。傷口愈合之後,胸前就多了一塊月牙型的疤。
“你還記得我?”
“我第一眼就認出你來了。”頭發的觸感依然素細,滑順似水。
“真的?”過於愉快的聲音透露了感情,“那你怎麼不叫我?”
“因為你已經把我忘記了,我不知開口是否會換來第二次傷害?”他哽咽著聲音,有模有樣。
“少來。”胡詠春很沒良心的做出嘔吐狀。
他笑。指尖劃過耳朵的輪廓,勾勒頸項,畫起熟悉的模樣。“我知道你還記得我,畢竟我是如此令人難忘。”親親頭發,親親額頭,體內的欲望又蠢蠢欲動……
“是啊!是啊!”她很受不了的敷衍。
“小澀果變大人了。”再親親歷,實在已經難以抵抗身旁可人兒的香甜。
“什麼叫小澀果?”
“十八歲的你是小澀果,又澀又沒情調。”當時氣氛正好,感覺正好,可是小澀果竟然在他將手放上她的胸部,還來不及讚嘆胸前的偉大時,賞了他一個拐子,重擊他的胃,疼得他隔天差點吃不下飯。
“我怎麼可能跟第一次見面的人上床?”她輕嚷。她可沒那麼前衛。
“上床跟第幾次見面沒關係,重點是感覺!”
“那你現在很有感覺羅?”
呵!嚴於臣輕笑。
發現他笑容詭異,胡詠春這才曉得她說錯話了。
“我現在非常有感覺。”所以他的手已經滑進她兩腿之間了。
“可是你剛剛才……才運動完耶!”上天保佑,她剛才已被折騰得快累死了,讓她休息一下吧!
“那不是運動,那是愛。”
喔!天啊!這種惡心肉麻的話他竟然可以說得這麼自然!可她心裏卻是甜孜孜的,受用得緊。
“但是我……呃……”身下的震蕩引起胸口一窒,她驚慌失措的望向將臉埋在兩腿之間的嚴於臣,“等等……唔……”那說不出來的奇異感覺使她情不自禁弓起了身子,迎向了他。
他成功的再次忠於自己的感覺,與她合而為一……
癱在他身上,此刻的胡詠春累得如一攤爛泥,雙目不聽使喚,幾乎睡去。
“詠春呢?”她倏地驚醒。“她怎麼沒煮早飯?”是胡媽的聲音自餐廳傳來。
“是不是還在睡?”嚴爸推測,“天氣冷,年輕人比較容易賴床。”
“詠春不是會賴床的孩子,不知道會不會生病了?”胡媽擔憂的說,“我上去看看好了。”腳步聲抬階而上。
天哪!已經天亮了嗎?抬起手腕,時針在“七”的位置穩穩當當躺著。
“八點再叫我。”嚴於臣拉好被子,抱好她,準備睡覺去。
“你還睡!”她用力一拉他的臉頰,“我現在怎麼辦?”
“跟我一起睡啊!”
“那怎麼行?我還得煮早飯!”而且她等會還有課,不能賴床的。
“你確定你現在要從我房間出去?”
胡詠春呆愣住。
“我無所謂,解釋一下就好。”他調整了一個比較好睡的姿勢,愜意的擁著她。
“解釋什麼?”胡詠春疑惑的問。
“你在我房間過夜——”
胡詠春雙手齊上,將大嘴巴捂得緊緊。“你小聲一點。”她現在身上未著寸縷,引來嚴爸,她不就等著跳樓?!
“遲早會知道的。”嚴於臣毫不在意的說。
“遲早……不!不能被他們知道!”她的眼神透露著慌亂。
“為什麼?”嚴於臣神色冷了下來。
“我們是兄妹啊!”他不會忘了吧?
“兄你的大頭啦!”嚴於臣不爽的吼。
他竟然吼得這麼大聲,這下可……糟……了!
“於臣?”嚴爸果然來了,敲了下門,“你剛才在吼什麼?”裏頭最高品質,沒有半點聲音。“說夢話嗎?”嚴爸搔搔頭走開。
“詠春不在房裏耶!”胡媽匆匆下樓,臉上盡是擔憂。
房裏,胡詠春悄聲解釋著:“我媽跟你爸結婚之後,我們就是兄妹了。”她不能破壞她媽媽的姻緣啊,好苦惱啊! “那就不要讓他們結婚!”
“那怎麼可以?”胡詠春瞠大眼。
“她會不會是去喂小貓了?”門外的嚴爸猜測。
“喂小貓之前她一定會先把早飯煮好的啊!”胡媽快急瘋了,“她床上被褥整齊,好像沒睡過耶,不會是離家出走了吧?”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光明正大?”嚴於臣嚴厲的瞪著她。
想啊!“但不能破壞我媽的姻緣啊!”她咬著指甲發愁。
“你想太多了。”嚴爸笑著拍拍胡媽的肩。
“她會不會反對我們結婚啊?”胡媽好怕。
“應該不會啦!”嚴爸安撫著胡媽,“惟一沒反對過的就只有詠春啊,對吧?”
房間外充斥著不安的猜疑,而房間裏的氣氛已經開始冷凝。
“我一開始就不打算讓他們結婚!”嚴於臣冷聲說道。
“你為啥一定要反對?”胡詠春不解。
“這麼簡單的事不要一再讓我重復!”
她愣了愣。難道他是怕他們成了真的兄妹之後,就不能結婚了?“你早就想到……那裏去?”她在暗爽啥啊?
“誰像你這麼豬頭!”嚴於臣很不爽的罵她。
“我果然很豬頭,早知道不該再再婚的!”胡媽掩著臉坐下,淚意泛濫。
“詠春這麼大了,不會做離家出走這種小孩子氣的事的。”別說不嫁給他啊,這樣他會哭的。
“詠春是很體貼,所以她即使心裏反對也不會說的。”胡媽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我太自私了,只想著自己。”
“我覺得我們不應該這麼自私,只想著自己。”胡詠春想了想,做下結論。
白了她一眼,嚴於臣翻過身背對她。
“一定有兩全其美的方法。”
有。但他不想說。在他跟她媽媽之間,她寧願選擇成全她媽媽,想到就嘔。
“你也幫忙想想嘛!”他完全不理她。“這麼大個人別鬧別扭了。”還是不動。“你不要任性了好不好?”察覺聲音太大,慌忙捂口,但已來不及了。
“笨蛋,”嚴於臣隨口罵了聲,嘴角卻忍不住輕揚。
“詠春?!”狐疑的聲音跟著狐疑的腳步來到了嚴於臣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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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爸敲了敲門,“於臣,詠春在裏面嗎?”
嚴於臣懶懶的回道:“在……”被窩裏的腰際被捏了一把,“在我房裏?怎麼可能?!”
“可是我有聽到聲音。”尋女心切的胡媽推門而入。“她真的不在這裏嗎?”炯炯雙目掃過昏暗的房間,落在形狀詭異的被窩上。
胡詠春極盡可能地施展縮骨功,努力讓自己縮到最小。
“你的被窩好鼓,”胡媽一步步往床的方向逼近,“好像多一個人似的……”
媽媽沒事感覺那麼敏銳幹嘛?平常神經都很大條的啊!胡詠春全身緊繃,額上大滴汗、小滴汗直直落。
“我怕冷,所以裏頭多塞了一床被子。”嚴於臣解釋道。
“是這樣嗎?”胡媽不相信。她剛剛聽得很清楚,裏頭明明有胡詠春的聲音傳出。
“要我掀開給你看嗎?”嚴於臣還當真抓住被角,大有把棉被一掀而起之勢,嚇得胡詠春趕忙躲到他身子底下,並不忘將長發收得好好。
“你的被子會動?”胡媽看得可仔細了。“掀開給我看。”
“硯容,”嚴爸拉住她,“詠春不可能在於臣房裏的。你看他們平常水火不容的,剛剛應該是聽錯了。”
“你也有聽到,不是嗎?”
“也許是外頭的聲音。我們太急於尋找詠春的下落,所以聽錯了。”
“把被子掀開給我看。”胡媽不理會嚴爸,執意要看。
“好啊!”嚴於臣露出一只光裸的臂膀,“不過我沒穿衣服喔!”
胡媽瞬時瞪大眼,“你不是怕冷,怎麼可能沒穿衣服?”有鬼,絕對有鬼!
“不穿衣服直接睡其實最暖和,阿姨可以試試。”
被子徐徐往下拉,寬厚的肩膀、結實的胸膛,再繼續往下,掛在他腰上的胡詠春就要露餡了。
“還要看嗎?”嚴於巨意態悠閒,只有與他肌膚相觸的胡詠春曉得此刻的他已經冷得顫起抖來。
明了兒子的嚴爸當然也注意到了。
“好啦,就說詠春不可能在這裏啦!”嚴爸走過去為兒子蓋好棉被,“於臣最怕冷的,要他掀被子簡直要他命。”他不露痕跡的將不小心跑出來的長發給塞進去。
收到嚴爸兩顆衛生眼的嚴於臣嘴角掛笑,整個人縮進被窩。
胡媽抿抿唇,“也許真的是我聽錯了。”咬咬牙,“你也該起床了。”與嚴爸相偕走出。
門一合上,胡詠春追不及待地探出頭來呼吸新鮮的空氣。
“去了半條命了!”她趴在他身上,整個人像短跑一百公尺般累。
“被知道了又如何?”他還巴不得呢!
“也不讀是在床上被抓到啊!”他了不了解什麼叫作天不時、地不利啊?
“那下次我們在車上做。”他笑著輕操她緊繃的肌肉。“還是你要在後院也可。”
什……什麼意思?“我可不想被抓哩。”
他將她身子往上拉,讓她的頭可以安穩地置在胸上。“告訴我,有沒有想我?”
“怎麼想?又沒名沒姓的!”
那天他們嬉鬧著上演捧角大戰,直到累垮才相擁而眠,什麼事也沒發生。第二天,他送她上計程車,車子開動之際,她曾從窗戶探出頭來,問他的姓名,而他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是認為不可能再見了,所以連姓名也不給吧!這樣的想法曾讓偶爾回憶起的胡詠春心中有著失落。
“我以為我們只是彼此的過客,而且當時我也沒心思跟任何人談戀愛。”
所以她的確是猜對了?
“我知道你那時悶悶的,但不曉得原因。”當時的他不管跟她做什麼都是強顏歡笑,都是硬撐起來的。
嚴於臣沉默了一會兒,“那時我母親剛過世,我的心情差到極點。”
胡詠春愣了愣,“真的?”
“在我升上大學之後,厭倦了家裏的拘束,所以不顧父母的反對,堅持搬出去。剛開始一個月還會回家一次,後來就漸漸地拉長時間,甚至他們來看我,我還會對他們發脾氣。
“我媽過世的那一年,我一次也沒回家過,所以不知道她生了病,且病得很重,因為我爸曾當過一次放羊的孩子,哄騙我回家,所以後來我再也不信他了。誰知道我媽真的死了,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想起過去,心情仍充滿懊悔的沉痛,眼底有淚光浮動。
胡詠春摟著他,吻吻他的臉頰,“那時我媽打算嫁給胡爸爸,我是想先去探查一下對方的人品,卻不小心迷了路。”嘆了口氣,“我們也算同病相憐吧!”
“不過,遇到你之後,我心情好多了,因為……”緊抿的嘴角微松,“我沒看過像你這麼呆、這麼倒霉的女生。而那份倒霉還傳染到我身上,害我被刀子劃了一刀。”
什麼啊?“因為你跟我同病相憐,所以我倒霉你當然也要跟著倒霉!”
“喔?那麼那時候我很想要你,你也很想要我羅?”
“這不一樣好嗎?”什麼怪邏輯!
“你只是在故作矜持!”
“誰像你是個大色胚!”她啤他。
“那現在躺在我身上的人就不色羅?”
“當然!”
“所以剛剛發生的一切,你都是被逼的?”
“對!”
“那……”他翻過身,將她壓在下方,“我打算再硬逼你一次。”
“不行!”她慌張的掙扎,“該起床了。”外頭的人找她正急耶!
“反正你現在也出不去。”他啃咬她耳朵,嗯,味道不錯!
胡詠春一愣。嚴於臣說得沒錯,除非兩老離開二樓餐廳,要不她是被困在這裏動彈不得了。
“所以,”他捧住她的臉,“今天要好好彌補之前七年的空白。”
她納悶的看著他。
“我一直很後悔那時沒跟你要任何聯絡資料。”他嘆氣,“這是我媽過世之後,惟一一件讓我悔不當初的決定。”
所以他當真是一直掛念著她的?胡詠春不由自主的莞爾微笑。
“或者,”他從她身上下來,“我們來相擁訟心好了。”
呵,好肉麻喔!
“聊什度?”完了,她今天恐怕要翹掉第一堂課了,可難得兩人的心如此接近,感覺又是那麼的好,她只好在心底偷偷的跟教授說抱歉了。
“都好……”
☆☆☆ ☆☆☆ ☆☆☆
“於臣,小心!”嚴爸眼明手快的捧住嚴於臣差點往飯碗砸去的臉,將他扳回正常的角度。
嚴於臣驚醒了過來,但眼神仍有點恍惚。
“你最近好像很累。”胡媽關心之情溢於言表,“是工作太忙了嗎?”
“嗯。”嚴於臣有些含糊不清的應著。
他最近的確有些睡眠不足,再加上這冷死人的天氣,與瞌睡蟲的爭戰,他常常是十戰九輸。不過連吃飯都會睡著,實在是太扯了些。
“等等吃完飯先去睡吧!”胡媽說,“我看你每次都好晚才睡覺,長期下來對身體不好。”
“謝謝你的關心。”嚴於臣嘴上笑著,心裏想的卻還是那堆欠整理的資料。只要再給他幾天的時間,他的完整企畫書就可以在年終行銷會議上發表了。
起死回生啊,就看這一次了。
“對了,我們兩個啊,”胡媽臉上有著掩不住的興奮,“下禮拜要去環島泡湯之旅,家裏就交給你們了。”
環島?嚴於臣瞪大眼。
泡湯?胡詠春也瞪大眼。
“我也要去。”胡冰玹舉高手。
“你四月份不是有研究所考試?怎麼能去呢?”嚴爸委婉拒絕。
長時間找不到工作的胡冰玹在胡媽找到新對象之後,改變心意決定用嚴爸的錢去補習跟考研究所。嘴上說的是一套,心裏想的又是另一套,這也是胡詠春一直很看不起胡冰玹的最主要原因。
“不可以!”胡媽立刻嚴厲拒絕,“我們要去半個月,你跟著我們玩,考試怎度辦?”
“我又沒有要跟你們一起去。”胡冰玹露出“我就知道你們一點都不關心我”的泫泫欲泣表情,“我要跟我大學的同學去旅行,只是要去玩三天,我上個月就跟你們說過啦!”
胡媽與嚴爸面面相覷,那樣家裏不就只剩兩個人?
“我們會照顧自己的。”嚴於臣笑道。
“我不放心!”胡媽搖頭,“還是讓詠春也一起來好了。”
“呃?”胡詠春唇上的一口飯掉了下來,“要我去當電燈泡?不好吧!”
嚴爸臉上也寫著“不好吧”三個字。“詠春不是還沒放寒假?怎麼可以跟我們去?”
“都這麼大個人了,有什麼好不放心的?”胡冰玹撇撇嘴,“還是你怕他們兩個打架,放火把房子給燒了?”
比這還嚴重!胡媽臉色暗暗。“孤男寡女共住一個屋檐底下總是不好。”
胸口猛跳一下,胡詠春當下立刻明白媽媽仍在懷疑那天早上的事。
“他們是兄妹又沒關係。”胡冰玹瞥一眼臉上寫著“心虛”兩字的胡詠春,心底也覺得有蹊蹺。
“我們不是兄妹。”嚴於臣糾正道,“既沒有血緣關係,你們兩個也沒結婚,沒辦理收養手續之前,我跟她都不是兄妹。”
“所以……所以更要知道檢點!”
“硯容?”嚴爸驚愕於胡媽隱隱快發作的怒氣。
“發生了什麼事?”而她竟然不知道?胡冰玹目光在四人臉上來回,發現只有自己是狀況外。
“檢點?”嚴於臣差點大笑,“阿姨的用辭很特別。”連他的瞌睡蟲都被嚇跑了。
“媽,你在胡說些什麼?”胡詠春有些羞惱。
“詠春,你前天早上去哪兒了?”
“前……天?”因為胡媽一直沒問,所以那天一直到中午才有機會離開房間的胡詠春也就不願主動提起,怕多說多錯,就幹脆不說了。
“你去哪兒了?”胡媽調高了音量。
“前……前天早上,我去……去同學家啊!”
“清晨七點就出去?”
“她臨時有急事,我有什麼辦法?”要命!以為媽媽已經忘了,所以她一點準備都沒有啊!
“什麼急事?”
求救的目光落在嚴於臣身上。
有什麼好不敢明說的?!嚴於臣翻翻白眼,比比外頭後院。
收到暗示的胡詠春連忙說道:“就……就她家小貓死了,她很傷心,要我去安慰她。”
“同學叫什麼名宇?電話多少?我去問她。”
“媽?”胡詠春慌了。
“你不相信你的女兒?”嚴於臣涼涼的夾了口魚肉放入嘴裏。
“身為她母親,我知道她的行縱有何不對?”
“她二五了,不是十五。”詠春的手藝真是好,每一道菜都是絕品。嚴於臣又多塞了兩口。
深吸了一口氣、兩口氣、三口氣,“就算她二五了,我問她去了哪裏,有什麼不對?”怒氣還是忍不住爆發了。
“她答了,不是嗎?”嚴於臣回道。
“我不相信!”
所有的目光圍剿著胡媽。
“可憐喔,你媽不相信你!”還是狀況外的胡冰玹雖搞不清楚狀況,但只要能讓胡詠春難堪,她就絕對樂意插一腳。
“你竟然不相信你女兒。”嚴於臣誇張的搖頭再搖頭。
“硯容,你怎麼了?”嚴爸最小心,只敢用納悶的眼望著親愛的,嘴上說出的仍是關心。
“媽,你在懷疑我什麼?”胡詠春臉色青白,強自鎮定。
胡媽咬著唇,那事,他們兩個沒人承認,她怎麼說得出口?
“算了,當我沒問。但是,我們泡湯之旅先取消了。”
最受傷的當然是嚴爸。他大驚失色的問:“為什麼?”
“我說了就算。”胡媽的態度毫無轉折餘地。
手足無措的嚴爸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就算他們兩個真的怎麼了,那又有什麼關係?別家兒子、女兒都會談戀愛啊,只不過現在是你家女兒跟我家兒子在一起罷了!”
“你們在一起?”胡冰玹尖叫。為啥她竟然不知道?!
臉色青白的胡詠春連忙大喊:“沒有!”
“有!”卻抵不過嚴於臣淡淡的一句。
“你……”胡詠春只差沒口吐白沫,昏倒在嚴於臣眼前。“我們哪有在一起!我最討厭你了,沒事只想阻撓我媽的婚事,還用你要搬出去一事來要脅,像你這樣的人,我怎麼可能會跟你在一起?”
胡詠春的臉是白的,而嚴於臣的臉色是黑的。
“其實在一起也沒關係,”禍由嚴爸口出,他當然要收拾。“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你們說是不是?呵呵……呵呵呵……”
沒人理會嚴爸。
“你那天早上真的在於臣房裏?你們……共度了一夜?”想到她女兒竟然還沒結婚就爬到男人床上,胡媽只覺眼前一片昏暗。
他們現在的情況不就是公然同居?!
“沒……沒有!”胡詠春猛擺兩手,只差沒把兩腳也抬起來一起幫忙。
“就算共度了一夜也沒關係嘛,現在的年輕男女都很開通,你們說是不是?呵呵……呵呵呵……”
還是沒人理會嚴爸。
“就是因為現在的年輕人感情都亂七八糟,所以更要注意看管!”胡媽生氣的吼,“還沒結婚就同居,還……還上床,這怎麼可以?!”
嚴於臣不爽的推桌而起,在走過胡媽身邊的時候,掠下了一句話,“想不到阿姨對人有兩種標準。”
“什麼意思?”胡媽錯愕轉頭。
“因為你也是沒結婚就和男人共住一間房甚至還上床。”幸災樂禍的胡冰玹連標點符號都省了。
胡媽一愣,“這……這怎麼可以相提並論?”
胡媽說了什麼廢話,嚴於臣完全不放在心上,可是胡詠春從頭至尾否認到底,甚至公然說她最討厭他,讓他不由得怒火中燒。他連看都不看胡詠春一眼,走進對面的房間,“砰”的一聲,重重的關門聲差點震掉了桌上碗盤。
“我也覺得你是兩種標準了。”嚴爸搖頭。
想他們可是夜夜恩愛、如膠似漆,早上能爬起來真的是奇跡,怎麼孩子們難得能看對眼,感情還好到跟他們一樣上了床,他可愛的女主角竟然跳出來變成衛道人士了?
“他們……他們還是孩子啊!孩子怎麼可以做大人的事?”因為站不住腳,胡媽的語調變得慌亂了。
“噗味”一聲,笑的是胡冰玹。“什麼大人的事啊?我十六歲就給人了!”
啊?胡媽的下巴掉了下去。
“二十五了,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嚴爸握握胡媽的手,“沒必要管孩子管到這種程度吧?”
“我不許!”
“我家於臣不好啊,配詠春正好!”
“我就是不許!”胡媽堅決反對。
“為什麼不許?”嚴爸也動起氣來了,“我家於臣哪點不好了?”
“他們是兄妹啊,這是亂倫!”胡媽理直氣壯的說。
“他們還不是兄妹!”
“如果我們不結婚,他們當然就不是兄妹!”
“你什麼意思?難道你要阻撓他們?”嚴爸的臉色凝了。
“難道我們結婚之後,他們也要跟著結婚嗎?這會讓人看笑話的!”
“雙喜臨門,有什麼不好?”嚴爸不以為然。
“如果他們結婚,我們就不結婚!”
“你在威脅我?”嚴爸跳了起來。
“我就是在威脅你!”
兩位老人家的戰火正式展開,這使得被晾在一旁的主角胡詠春抱著頭,疼痛不已。
她知道她母親為什麼反對,這也是她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將兩人關係洩漏出來的原因,可是在場的人——包括嚴爸,都沒有人懂為什麼胡媽反對,因為他不知道胡媽是怎麼走過來的。
她可是怕死了人們的合音間諳。
等一下她還要去安撫嚴於臣,還要擺平這兩個老的,喔……頭痛啊!為什麼她沒有支魔棒可以在瞬間將這些煩人的事給消解呢?
那廂愈吵愈激烈,最後胡媽丟下一句,“我不結了!”
“不結就不結!”嚴爸也回了這麼一句。
兩人互瞪一眼,一人走向樓下客廳,一人走向樓上房間,冷戰了。
“不結最好。”胡冰玹眉開眼笑。
“你夠了!”頭超痛的,這死女人還要落井下石。
“說你媽沒節操,少不了男人;想不到女兒也是,連窩邊草都吃!”
“十六歲就跟男人上床的你懂個屁!”
胡冰玹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我才不像你一樣老處女,沒行情!”
“胡冰玹!”胡詠春“唬”的一聲站起,雙拳緊握。
“你敢打我?”胡冰玹揚高頭,“你不怕再傷你媽的心,再讓她動手打你?”
胡詠春嘴角抽搐,冷笑兩聲,“現在她沒空管我們!”
“是喔,你信不信我大喊兩聲她就會衝下來?”
“你喊啊!”
“胡詠春又打人啦!”胡冰玹扯開嗓子鬼吼鬼叫,“救命啊!嗚嗚……”假哭兩聲,“救命啊!”
一室靜悄悄。
胡冰玹不放棄的又喊了兩聲,終於有人注意她了。
嚴於臣拉開門大吼:“閉嘴!八婆!”又是“砰”的一聲,墻壁幾乎龜裂。
完了!她孤立無援。她可能被打死了,才會有人出來收屍,把她丟進垃圾焚化爐燒掉。
胡冰玹瑟縮在椅子裏,雙目怯怯的看著胡詠春,“我收回剛剛的話。”
“我手很癢。”她摩拳擦掌。
“二十五歲的人了,別老做小孩子般的行為好嗎?”
“老處女總是比較變態。”吹一口氣在拳頭上,擦亮。
“我知道你已經不是處女了。”她嘿嘿笑,卻不了解她說這句話更是找死。“所以你會很正常的以大人行為判斷暴力是不對的。”
“暴力是不對的。”拇指藏進拳頭裏。
“對吧!”胡冰玹放松了坐姿,恢復討人厭的嘴臉,“你的心智是該跟著年齡增長了。”
“可是我就是想揍你!”
又是一陣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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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剛從學校回來的胡詠春手握著嚴家大門欄桿,將頭黏在欄桿上。她實在是不想踏入一片低氣壓的嚴家。
嚴爸已經跟嚴於臣擠了三天床了,胡詠春跟嚴於臣也已經三天沒說話了。
胡詠春知道嚴於臣很生氣,今天易地而處,恐怕她不只是生氣,還會氣得扭斷對方的頭……可是當下的情況,她就是脫口而出了嘛,她又不是存心故意的,好歹也給她個解釋的機會啊!
可嚴於臣壓根不理她,每次都對她視而不見,被刻意冷落的胡詠春心底難受得要死,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而該死的胡冰玹還老三不五時捕風點火、挑撥離間,要胡媽教女兒就要身教言教並用,理應當機立斷搬離嚴家才是。
這女的根本是為反對而反對,壓根兒沒想到她現在吃的、喝的都是嚴家出的。
胡媽早就辭掉了工作,胡冰玹是米蟲一只,而她還在讀研究所,根本就沒有生產能力的三個人,在短時間之內要怎麼活下去!
她已經是氣到連動手扁她都懶了。
她竟然跟這個沒大腦的女人邁鬥多年,想想,還真的是好笑。
“詠春!紀詠春!”
該死的,是誰把她的名字喊得這麼大聲?
正想回頭給對方狠狠一瞪,濃厚的殺氣在瞧見對方的臉時,整個消失殆盡。
“你黏在門上的樣子能看嗎?”喚她的是一個外表嚴肅、難以親近的老太太,“快給我站好!”
老太太的命令一下達,胡詠春忙不迭地右腳往後移一步,原地向後轉,兩腳並攏,雙手貼在大腿旁。
被強迫養成的習慣,即使過了多年,她仍會在她的命令之下,肢體不由自主的憶起該有的動作。
當眼睛觸及老太太勉強滿意的表情時,她倏忽想起她已經可以不用去在乎她的命令與想法了。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胡詠春放松了自己的動作,手環胸,目光帶著敵意與防備。
老太太沒理會她的問題,冷眼掃了大門旁的“嚴寓”一眼,“你母親又要改嫁了?”
“那應該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誰準許你這麼跟我說話的?”老太太的拐杖往上一揚,胡詠春心頭一個震顫,別過了頭,卻不閃避。拐杖無情的落在素白小手上,烙下紅痕。
握著紅腫發疼的右手,她倣佛又回到了十幾年前,那個動輒得咎、做得再好仍得不到任何讚許的紀詠春。
“我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這是你當初趕我們出去所說的話,難道你忘了?”即使被打,胡詠春嘴上仍不認輸。
老太太的拐杖再次揚起,她身後的男人連忙勸阻,“老太太,您不能隨意動怒,對身體不好。”
“這伶牙利齒的小鬼,不教訓怎行!”老太太氣得全身發抖。
“您的身體重要。”男人平聲說道,“犯不著為了這討人厭的小鬼氣壞身體。”
男人說的話奏效,老太太放下拐杖,臉色也恢復一開始的冷然。
胡詠春轉頭看清男人的臉時,整個人呆掉了。“許叔叔?”
過去許叔叔是最疼她的人啊,怎麼他現在反而跟老太太一氣,說她是討人厭的小鬼?
許叔叔嘴角動了動,將墨鏡拉下一角,朝她眨了眼。
胡詠春倏然懂了,他是為了防止老太太再動手打她,才故意這樣的。
難以言喻的激動湧上,但怕被老太太看出端倪,她依舊擺出桀驁不馴的神色。
“你媽呢?”
“你找她有什麼事?”胡詠春眼中的防備更濃。
上回胡媽決定嫁給胡爸的時候,老太太就出現過一次,當時胡詠春人並不在,只知道回家之後看到母親哭得很傷心,還說她不要結婚了。
在胡詠春的逼問之下,才知道原來老太太過來,說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並引發胡媽對親生父親的愧疚感,要不是胡爸心意堅定,這樁婚事就無疾而終了。
這一次她一定又是來搞破壞的!現在胡碼與嚴爸兩人之間已是搖搖欲墜,不堪老太太一擊啊!
“開門。”老太太以眼指使。
“如果你是要來破壞我媽的婚姻,勸你省省吧!”
“你以為那個女人這次結婚會撐多久?”老太太冷冷一笑,“她是掃把星,娶了她的男人哪個不是年紀輕輕就死了?我是來勸她不要再害死別人了,多積點陰德,免得死後下地獄。”
“你不要危言聳聽!”鄰居的耳同時一湧而上。她記得當時母親發白的臉,這種話絕對不能再出現第二道。
“我兒子跟她在一起不過六年,就讓我這個老人白發送黑發,她再婚的對象才跟她結婚四年,就意外過世,死後傾家蕩產,連一毛錢也沒留下。”老太太抬頭看著別墅,嘲笑道:“這個男人能撐多久?一年還是半個月?這棟別墅你們又能住多久呢?”
“你兒子是你自己害死的,你憑什麼怪罪到我媽媽頭上?”胡詠春憤聲大吼。“如果你那一晚肯理會我媽媽,你兒子就不會死,是你的自私跟驕傲害死了我爸爸!”
“臭小鬼!”
眼看著拐杖又要落到身上來,胡詠春眼前突然一晃,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
“請問你哪位?”嚴於臣將她拉到身後,一手握住兇器,不讓老太太有任何蠢動的機會。
老太太握拐杖的手用力一甩,怕她摔倒,嚴於臣順勢放開拐杖。
老太太不想親口承認她與胡詠春的關係,“我找程硯容。”
“阿姨不在,”嚴於臣回道,“你找她有什麼事?”
“這麼說她真的住在這裏?”老太太眼中閃過輕蔑,“不愧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只要有男人要,婚還沒結就大刺刺的搬進來了。”
“你不要破壞我媽的名譽!”胡詠春拳頭握緊。
“老太太,年紀大不代表你有亂說話的權利,還請自重。”嚴於臣不疾不徐地說。老太太天生的威儀絲毫影響不了他。
這個男的應該就是“受害者”的兒子了吧?老太太嘴角不屑的一撇,“既然她不在,那我也不打擾了。不過,請你隨時注意你爸的狀況,我並不想在報紙上看到你家的訃文。”
“什麼意思?”嚴於臣納悶的問。
“你不要理她!”胡詠春慌張的拉住嚴於臣,急切的說:“她是胡說八道。”
嚴於臣不曾看過胡詠春露出如此慌張的表情,心想這個老太太跟她關係鐵定不尋常。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一查就知道了,你可以去查查跟那個女人結婚的男人壽命有多長。”老太太冷冷的說。
“我爸爸是你害死的!”胡詠春大吼。
“如果他不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他的病情就不會加重,說到底都是那個掃把命,克死了我兒子!”老太太過於激動,胸口突然發出陣陣絞痛,一旁的許叔叔連忙扶住她。
“老太太,別說了,先回去吧!”
老太太虛弱的點點頭,臨走前還不忘叮嚀嚴於臣,“注意你爸爸啊,” “你不要聽她胡說八道!”胡詠春焦急地握著沉思中的嚴於臣,“她是我奶奶,她無法忍受我媽一再改嫁,所以才會來危言聳聽,故意破壞我媽的婚事。”
見嚴於臣不為所動,仍沉浸在他的思考中,胡詠春急壞了。
“我爸會死是因為我奶奶不肯伸出援手,所以才會病死的。胡爸則是因為車禍意外,這些都跟我媽媽無關啊!”
嚴於臣抬手,抹掉她頰上的淚,“你在哭?”
啊?重點是她媽媽,關她哭不哭啥事?
“你再氣也沒見你哭過。”
所以?
“老太太說的是真的嗎?”
死豬頭!他竟然相信老巫婆說的話?
氣炸的胡詠春很不客氣地踹他。“你是白癡,你是笨蛋,你竟然會相信她說的話,你有沒有腦袋啊?”
轉身不爽地踢開大門,不爽地走到車庫的角落,粗暴地拿起錨飼料,倒了一大盆。
饑餓的小貓一擁而上,渾然未覺主人心事。
她們住在這裏好歹也有不少日子了,他竟然相信一個陌生人說的話,相信她媽媽是掃把星,而不相信她!
嗚嗚……好難過……那臭男人竟不相信她!
“滿了!”嚴於臣將她手上的水壺拿走,赫然發現她手背上腫起的傷。“傷怎麼來的?”
胡詠春將手抽回來,拒絕他的關懷!
好不容易兩個人終於講話了,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嘔,真嘔!
“你奶奶打你?”依留下的痕跡與形狀推測,嚴於臣心中立刻有了答案。
“嗯。”心不甘情不願地漫應一聲。
“擦藥。”他想拉她起來,仍舊被她拒絕了。
“你管我那麼多幹嘛?你不是一點都不想理我嗎?”滿滿的委屈一古腦湧上來,眼眶又溼濡了。
討厭!她不是這麼愛哭的啊!就連冷戰的那幾天,她都沒有想哭的衝動,今天是怎麼了?用力擦掉頰上的淚,她轉過頭去不想看他。
吐了口氣,嚴於臣蹲了下來,猝不及防地在她額上彈了一記。
“幹嘛打我?”她抱著額頭,怨懟的瞪著他。
“懲罰。”他的臉色也不好看。
“什麼懲罰?”
“討厭我的懲罰!”
“我哪有討厭你!”她委屈的扁嘴。
“去跟你媽說。”
咬著唇,胡詠春低下頭去,“對不起嘛!我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不是出於本意。”
嚴於臣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
她霍然抬頭,“那你還……”
“聽了就是不爽!”
她懂了,“那……你現在還生氣嗎?”
“還有一點。”
“小氣!”哼!
“誰小氣?”
“你啊!跟人家計較,不是小氣是什麼?”
“你還想繼續冷戰下去嗎?”嚴於臣出言恫嚇。
胡詠春扁著嘴,“不要!”她主動握住他的手。“你再跟我冷戰,我就跟你翻臉!”要威脅一起來威脅!
“你……”唇槍舌戰倏忽停止在手上明顯的紅痕,“很痛嗎?”指尖輕撫,胡詠春立刻皺了眉,使他心口也跟著疼痛起來。
“擦藥!”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拖了就走。
☆☆☆ ☆☆☆ ☆☆☆
兩人在客廳的沙發上並肩而坐,嚴於臣拿出藥膏細心的為她抹上。
“她為什麼打你?”
胡詠春聳聳肩,“只要不順她的心,她就會動手打人,習慣了。”
“她以前常常打你?”哪有被打成習慣的事!
她靜默了一會兒,“她比較常打我媽。”
“阿姨?”嚴於臣驚愕莫名,“為什麼?”
她從來不喜歡談論自己的過去,談她小時候的事情,談她與母親是怎樣辛苦的走過,可在他溫柔的目光之下,胡詠春有種想一古腦朝他傾訴的衝動。
“我爸他家很有錢,而我媽不過是他家裏的一名小傭人,所以我奶奶以門不當戶不對的理由拆散他們,即使我媽懷孕了,我奶奶還說,如果是兒子就留下,如果是女兒,要我媽帶走。但不管是男是女,我媽都別想嫁給我爸。因此,我爸跟我媽就私奔,跑到遠遠的南部去,獨立生活。
“可是我爸的身體本來就很不好,努力工作一段時間之後,生了大病。我們家沒錢看醫生,媽媽只好厚著臉皮回去求奶奶,可是奶奶讓我媽在外頭跪了一天一夜,仍狠心的不理不睬,後來我爸過世了,她卻把我爸過世的原因全推到我媽身上。”回想過去,心仍絞痛。
還記得媽媽普經說過,在她出生的那一年,奶奶曾寫信過來,信紙上只有短短幾個一字,“若是女兒就叫詠春。”
媽媽當初以為這是奶奶願意原諒她們、態度軟化的開始,後來才知道,原來這是奶奶惡意的玩笑,因為她是傭人出身的孩子,所以也要取個丫鬟名。
自此之後,胡詠春就痛恨極了她的名字,可局她的名字含意不差,無法更名,於是她只能帶著長輩的譏嘲過一輩子。
“後來你奶奶把你們兩個接回去了?”
胡詠春點點頭,眸中卻門起了憤恨的光芒,“我爸死後,我奶奶把我們兩個接回去。我媽人天真,以為奶奶願意照顧我們。”她頓了頓。
“我想你也發現了。我媽其實沒什麼工作能力,她是一株菟絲花,需要仰靠人才能生存下去。而她的家事能力也同樣的差勁。雖然她手腳笨拙,可是天生就有一股惹人憐愛的氣質,所以我爸才會喜歡上她吧!”她抬頭想了想,發現嚴於臣正審視著她,臉不由得一紅,“看什麼?”
他笑,“沒什麼,你繼續說。”
“喔!”被他這樣盯著,胡詠春全身都不自在起來了。“我們被接回去之後,家裏從裏到外所有的家事全由我媽一人包辦。可我媽笨手笨腳的,我奶奶就借題發揮,又打又罵。我猜她根本是故意把我媽接回去虐待的!”
“你被接回去的時候幾歲?”
“五歲!”她記得很清楚,“有一次她打我媽的時候,剛好被我看到。我衝過去推開她,從此以後她就兩個都打。而且要我跟我媽一起工作,並故意威脅我媽,如果做不好的話,她只打我一個,要我媽在旁邊看。”
“該不會以後所有的工作都你包辦了吧?”
“那是因為我看不慣我媽的笨手笨腳。”胡詠春突地慌張起來,“你應該也聽過一句話吧?上帝為你關了一扇門,就會幫你開另一扇窗,我就是上帝派來補我媽不足的。”
“並不是你媽把工作推給你的?”
“對!”胡詠春開心的一揚嘴角,“很多人都認為我媽虐待我,飯也我煮,家事也我做,其實是我不要她做的!因為我夠聰明,五歲就會自己拿鍋鏟炒菜了。既然我做得好,為什麼我要容忍我媽煮的那些食不下咽的萊呢?”
“你都這樣跟別人說?”
“對啊!”
“你真是阿呆!”她的童年竟是如此艱苦,他曾經欣喜於她優異的廚藝,但一旦知道技術是如此養成的,他寧願她什麼都不會。
“什麼阿呆?”胡詠春不悅的扁起嘴。
“你真疼你媽。”搞不懂誰是媽媽,誰是女兒了。他憐惜的撫著她細致的粉頰,情不自禁地撫慰道:“委屈你了。”
胸口突然一酸,害她差點掉下淚來。
“才不委屈,我媽是我惟一的親人,我不對她好,誰對她好?”
嚴於臣微笑看她。
似乎受到鼓勵,胡詠春忍不住抱怨起來了,“像那個胡冰玹,不管我媽如何疼她,她都愛扮灰姑娘,四處哭訴被繼母欺負,害我媽老被人閒言閒語,實在是可惡至極!”她氣憤的握拳。“我只要一看到她那張嘴臉,就忍不住想扁她!”
“別氣了。”他知道胡冰玹老對她們母女出言不遜,卻沒想到她還會在背後造謠。“不要理會她,獨腳戲演不下去,她就不會老愛舊話重提。”每次胡詠春都會跟著胡冰玹的話起舞,胡冰玹當然樂此不疲的繼續精神虐待胡媽下去。
“不能忍。”
“那下次我幫你出氣。”
“那她會說我們都聯手欺負她。”
“那就叫她離家出走啊!”嚴於臣呵呵笑。
胡詠春明了嚴於臣笑裏的含意,也跟著笑出來。
那女人只出一張嘴巴,真教她出外自己謀生,那跟天下紅雨一樣難。
“既然你做得那麼好了,你奶奶還打你們嗎?”嚴於臣又忍不住關切的問。
她笑臉黯沉,“要挑剔是很簡單的。後來她大概發洩夠了吧,就把我們趕出去了。”
“連你都趕?”
其實奶奶有偷偷將她叫過去過,問她要不要留下來。而她的答案當然是拒絕。她怎麼可能不曉得那個老巫婆心裏在想什麼?她不過認為她是個好用的免費傭人而已,心情不好還可以拿來出氣。
“她沒承認過我是她孫女,為什麼不趕?”
嚴於臣定定的看著她,忽地擁她入懷。“辛苦你了。”
這次他真的把她的眼淚給逼出來了。
用力眨眼,卻是愈眨眼淚掉得愈多。
“討厭鬼……”她忍不住捶了他數下,“你害我哭,討厭鬼……”
他僅是擁著她,任她捶,住她委屈的淚水弄漏了他的衣裳。
哭掉了二十幾年來的委屈,擦擦眼淚、摸摸鼻子,忽然發現肚子“咕嚕、咕嚕”叫了。抬頭看鐘,都六點了!“這麼晚了?我該煮飯了。”她慌忙站起身來往二樓的廚房跑去。
自冰箱拿出食材,關上門的同時,她瞧見了站在門口的他。
“爸跟媽回來的話,請他們等一下,我半小時就好。”
將食材放上料理臺,撕開保鮮膜時,嚴於臣接手了她的工作。
“我來幫忙。”
胡詠春目瞪口呆的樣子好像看到外星人乍現。雖然他也是廚房白癡一族,但憑他的聰明才智,他才不相信他連個忙也幫不上。
“我來幫忙。”他笑著再說一次,“以後不會只讓你一個人忙二個人累了。”
溫暖盈滿了胸膛,害她差點又掉眼淚了。
可惡的家夥,老愛弄哭她。
“那你幫我撿豌豆莢。”她將一袋綠油油的豌豆莢跟一個塑膠盆子交給他。
撿?有挑選之意,所以應該不是把豌豆莢丟到盆子裏那麼簡單,那會是什麼呢?嚴於臣將豌豆莢從塑膠袋裏拿出來,將長得漂亮好看的排列整齊,長得有些醜醜的就再丟回去。
十分鐘後,大功告成。
胡詠春瞪著優美躺著的豌豆莢,以及被棄置塑膠袋裏的那堆可憐蟲,忍不住爆笑出聲。
她的狂笑絕對沒有任何讚賞之意,嚴於臣氣悶的知道這一點。
“敢問要如何撿豌豆莢?”男子漢大丈夫能伸能屈,不恥下問。
他的廚房智障程度跟媽媽有得比。胡詠春不由得想起媽媽第一次幫她撿豌豆莢,也是鬧了一模一樣的笑話。
“我教你,”嘴角的笑意始終克制不住,“把頭尾摘去,然後將邊緣的錄給撕掉。”利落的動作在她指尖形成一幅優美的畫。“會了嗎?”
嚴於臣嘴唇帶笑,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她。
他不看豌豆莢,看她幹嘛?
“會了沒啊?笨蛋?”紅潮漫上雙頰,胡詠春紅著臉嚷。
“會了。”抓起豌豆莢,他照著胡詠春的方法做了一遍,“學生做得還可以吧?”
“勉強及格。”將塑膠盆推回給他。“麻煩你了。”
“OK!”
兩人相視而笑,小小的廚房裏,幸福洋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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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的氣氛仍是一片低氣壓。
胡媽不再坐在嚴爸身邊,兩人也不再三不五時上演愛情惡心劇,其冷戰程度已經到了誰突然開口提婚約的解除都不訝異的地步了。
胡媽的心結不解,胡詠春跟嚴於臣就不可能公開交往,可胡詠春心裏非常明白,他們會遭到徹底反對的最主要原因是因為被發現的時間跟地點不對。
當年胡媽與紀父相愛一事被奶奶發現,也是兩個人第一次恩愛的時候。當時暴跳如雷的奶奶詛話之惡毒,胡媽一輩子難忘。所以她曾經認為,如果他們不在婚前上床,不癡心妄想可以靠孩子來獲得奶奶認同而幹下胡塗事的話,說不定奶奶就不會這麼反對,說不定紀父就不用跟她私奔,說不定他人現在還活得健健康康的……
太多得不到答案的假設,讓胡媽認為婚前不守著清白之身,就一輩子都得不到幸福。她怕胡詠春步上她的後塵,卻沒想到她現在的反對態度與奶奶何異。
暗暗嘆了口氣,胡詠春頓時食不知味。
一旁不甘寂寞的胡冰玹問她,“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錯?”
胡詠春疑惑的眨眼,全身進入戒備狀態。
餐桌上的人皆抬起頭來,胡詠春立刻成了目光焦點。
“看你前兩天還一副如喪考*的衰樣,怎麼今天就眉眼舒朗?”心不在焉的送了口豆入口,“是不是趁下午大人都不在的時候,做了啥好事?”
“胡冰玹,你嘴巴有點修養!”猛一放筷子,目光惡狠狠的瞪著胡冰玹。
“被說中心事,老、羞、成、怒!”胡冰玹不怕死的加重語氣。
“你……”
“詠春!”胡媽嚴厲的目光掃來,“你今天下課有直接回家嗎?”
“有!”
“於臣呢?”
“我五點半下班。”他微笑,“就順便幫你女兒準備了晚餐。”
炸彈!胡詠春張著嘴,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就告訴他要用忍,胡媽那邊她來擺平,怎麼他就是不聽她的話啊?
嚴於臣淡掃她一眼。真要等她擺平,恐怕兩人得等到發鶴齒搖,才有可能得到首肯。
胡媽臉色果然一沉,“你們兩個還在一起?”
“他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嚴爸冷冷開口。
“他們兩個在一起,我們就不要在一起!”胡媽扭過頭,對嚴爸吼著。
“好啊!”嚴爸氣勢也不輸人,“不過我要你給我一個反對的理由!”
完了,又吵起來了。胡詠春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了!
“你以為他們兩個結婚之後,於臣要叫我什麼?媽媽還是岳母?外面的人不會說我們笑話嗎?”
“外面的人怎麼說,你管那麼多幹嘛?你怎麼不想雙喜臨門,別人要求還求不到?”
“只有像你這種沒神經的才會認為是雙喜臨門!”
“沒神經?你說我沒神經!”嚴爸“唬”地一聲站起。
“你本來就沒神經!”為怕聲勢輸人,胡媽也站起來對吼。
“既然你對我意見這麼多,那我們分開好了!”
“好啊!”
“夠了!”要站大家一起站!“媽,下午奶奶來過了。”胡詠春轉移話題。
“老太太來過了?”胡媽一轉為慌亂不安,“她來幹什麼?”
“來看看你準備嫁給哪戶人家。”
“那……那她說了什麼?”
胡詠春嘴角冷冷一撇,“你以為她會說什麼好聽的?”
胡媽抿緊唇。
“你奶奶還在?”嚴爸愕愣,“那我得找天去拜訪。”
“都要分開了,還拜訪什麼!”胡媽沒好氣的說。
“我為我未來媳婦去拜訪,不行啊?”
“不用了。”胡媽悶悶的拒絕。
“你反對也沒有用,他們兩個都是成年人了,婚姻毋需你同意。”
胡媽突然頹唐地坐下,雙手掩面,“我錯了!我一開始就錯了!”
情勢逆轉,在場的人們都一頭霧水。
嚴於臣一拉身旁老父的袖子,嚴爸立刻過去安慰,“你怎麼了?”
胡媽語音哽咽,“我不知道我怎麼了……為什麼要這麼反對詠春限於臣在一起……”
嚴爸擁她入懷,“想開就好,原因就不用去探究了。”
胡媽搖著頭,哭得肝腸寸斷,“我想我是怕……怕以後詠春就會離開我了。”
啊?胡詠春愣了愣。真實的原因是這樣?她一直以為胡媽是受過去的陰影所困擾,所以才會大力反對,想不到竟然是……
“如果不是詠春的話,我絕對是無法一個人撐過來的。現在她有了對象,以後的重心就是於臣了,那……那我就要被拋下了……”擔憂的淚水滾落,胡媽哭倒在嚴爸懷裏。
“你有我啊!”嚴爸溫柔的拍撫她的背脊,“我會陪著你,知道嗎?”
愛情惡心劇重新上演,其他不相幹人士紛紛準備離席。
胡媽捧著嚴爸的臉,突然語重心長地說:“你能陪我多久呢?”
胡詠春背脊突地一寒,她連忙轉頭看身後的嚴於臣,果然他也是一臉寒冰。
“當然是長長久久啊!”嚴爸握著頰上的雙手,微笑道。
胡媽眼眶含淚的望著他,“長長久久嗎?”
嚴爸用力點頭。
“你媽早發覺了吧?”嚴於臣走在她身邊,音量只有兩人可聽聞。“她嫁的男人都活不久。”
胡詠春猛然抬頭與他對現,“你心裏在想什麼?”
他淡淡一笑,“沒什麼。”
“你不要把我奶奶的話當真!”
這次他沒有回答她。
☆☆☆ ☆☆☆ ☆☆☆
胡詠春鬼鬼祟祟的靠近嚴於臣的房間。
他最近這幾大行蹤有點可疑,好像偷偷摸摸的在計劃什麼。想到他前幾天的突發之言,胡詠春心裏就不由得擔憂,怕他把她奶奶的話當真了,以為胡媽是掃把星、克夫命,那就完蛋了!
指尖輕輕一推,半掩的房門被推開了一道縫,恰恰可以容納她一只眼睛的寬度。
房裏頭沒人,或許他正在洗澡,時機正好。
躡手躡腳走進去,小心翼翼在他桌上搜索一遍,沒有可疑的東西。打開抽屜,東翻西找,終於給她找到了一本調查報告書。
他調查誰?怒火中燒,她連忙翻開第一頁。
胡媽的名字才剛入眼,一旁的浴室突然傳來聲響。嚇得她呼吸頓時停擺,想都不想就往桌下鑽了進去。
兩條長腿走過去又走過來,最後在桌前停下,頓了頓,拉開椅子坐下。
胡詠春大展縮骨功,以防他的長腿踢到了她。
“桌子好像被動過?”嚴於臣自言自語。
他那麼敏感做啥?她只是翻了一下,一切都保持原樣啊!
“詠春……”突然被提到名字,她心臟猛跳了一大下,“應該會拒絕吧?”
拒絕啥?胡詠春納悶。
“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嚴於臣嘆了口氣。
什麼東西沒辦法?
“說不定這是改善關係的好機會。”語調又一轉為輕快。
他在說啥?怎麼她一個字也聽不懂?
“如果她奶奶當真叫她回去的話,她應該得回去才對。”下巴枕在手背上思考著。 奶奶叫她回去?黑暗中,胡詠春的雙眼如銅鈴般瞪大。
“畢竟這是老人家最後的願望,她這麼孝順,勸解一下應該會應允吧!”
什麼什麼什麼?她好想衝出來問他個明白喔!
嚴於臣人又站了起來,離開了房間。 胡詠春趕忙抓住機會,自桌下爬出來,將報告書歸回原位,慌忙離開。
等嚴於臣明天上班之後,她一定要解開這個謎團。
☆☆☆ ☆☆☆ ☆☆☆
隔天,趁大夥工作的工作、出去玩的出去玩、逛街的逛街,胡詠春又偷偷摸摸的出現在嚴於臣房門前,只是她萬萬料想不到,他竟然將門給反鎖了!
他一向不鎖門的,這次突發奇想,不會是發現她昨天偷翻他的資料了吧?
心裏只愣一下下,想到他竟然私自的在暗裏調查她們一家,胡詠春心頭就燃著一把火。可惜現在門鎖著無法拿到證據,而他的房間並沒有留備分鑰匙在家裏,只好等晚上他回來的時候,再偷溜進來竊取證據了。
可誰也沒想到,晚上竟來了一位稀客——許叔叔。
他開門見山地對她們說道:“老太太希望詠春能回紀家。”
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嚴於臣。
“老太太要詠春回去幹嘛?”胡媽提著心問。
“老太太年事已高,希望能含飴弄孫。”
騙鬼啊!“我才不要回去!”胡詠春很堅定的拒絕,“叫她那些外孫子女回去給她玩吧!”給她虐待。
許叔叔笑著搖頭,“你知道老太太跟誰都不合。”
跟我也不合啊!胡詠春想到過去奶奶是如何對她呼來喝去,如何的不把她當個親生孫女看待,即使只是跟她同處一個空間,她都忍不住想打寒顫。
見胡詠春不可能改變心意,許叔叔只得照實說:“我老實說吧!老太太活不久了。”
全場的人再次傻住。
“她的心臟病隨時有可能復發,而且她還得了肺癌,恐怕撐不過半年。”
肺癌?!胡媽與胡詠春愕然地面面相覷。
當初紀爸就是死於肺癌啊!
“回去吧,老太太需要你。”許叔叔誠摯的說。
“她只是需要一個照顧她的看護吧!”胡詠春絲毫不為所動。
老太太對她而言,比陌生人還不如。路上的陌生人倒在地上,她還會過去關心詢問,可是她卻對老太太一點惻隱之心都無。
因為她實在恨她,恨透了。
“她應該不是要你去照顧她,”一旁的嚴於臣突然出聲,“而是希望你去幫忙管她的產業。”
許叔叔有些詫異的看了身旁的年輕人一眼,臉上寫著“你怎麼知道”?
他當然知道,因為他已經調查過她們全家了。這一筆賬她還沒跟他算呢!胡詠春暗地裏白了他一眼。
“她不是有一堆高材生外孫子女?還有她的女兒們不是碩土就是博士,個個眼睛長在鼻孔上,相信她們一定很希望能夠成為她的繼承人。”好歹也是數億的資產,她不相信那些勢利女兒不會爭個頭破血流。
“老太太不信任她們。”許叔叔解釋。
“她誰也不信任。”胡詠春自鼻孔裏冷哼一聲。
“她信任你,詠春。”
“我才不要回去被她虐待。”胡詠春轉頭看媽媽,“對吧?”
胡媽的笑裏有著猶豫。“她快死了。”應是沒那個力氣再虐待她了。
“所以呢?所以就要趁她還有一口氣在,讓她虐待我?”
“她沒那個力氣像以前一樣打你、罵你了。”許叔叔嘆道,“之前她來過一次,那時她就已經住院了。是強迫醫生放她半天假,過來找你。可是老太太天生脾氣倔強,自尊心強,心裏真正的話反而說不出口。”
可是她還是有力氣打了她一杖!胡詠春不爽的想。
“我不會回去。”不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她衝上樓去。
胡媽嘆了口氣,“給她點時間考慮吧!”
“我懂。”許叔叔了解的微笑。
“為啥不去啊?她奶奶不是很有錢嗎?”胡冰玹不懂,“要我早就衝過去巴著、黏著了。裝高貴!”她做出嘔吐的動作。
“我終於可以了解,為什麼你老被詠春揍了。”
胡冰玹慌亂的掃了說話的嚴於臣一眼,“男朋友想出頭啊?你敢打我你就試試看!”邊說邊離開客廳,“嚴伯伯不可能會坐視不管的。”一腳踏在樓梯上,嘴巴仍逞強,“阿姨也不可能不管的!”兩腳一提,快速逃逸。
“其實她很好笑。”嚴於臣忍不住“噗噓”一聲笑出來。沒啥大腦的女人啊!
胡媽尷尬的笑笑,“我總是拿她沒辦法,也只能隨她去了。”
“那我先走了。”許叔叔站起身,“夫人,我了解你跟詠春的心情,不過,也算是完成她臨終之前的願望吧!她其實不是壞人,只是不擅長表達感情而已。”
胡媽笑了笑。老太太是什麼樣的人,她心裏清楚。
“我想她是病胡塗了。”胡媽在許叔叔走後才語重心長地說出心裏的話,“她自從趕我們離家之後,從來不曾關心過我們的情況。”
“不,”嚴於臣分析道,“我認為她是在頭腦清楚的情況下所做的決定。”除了胡詠春目前讀的正是符合老太太希望的商業管理以外,他相信老太太一定十分密切注意胡詠春學業上的成績,也清楚她有顆聰明、學習力強的腦袋,所以才會做下此決定。
“怎麼說?”
“因為跟她那些女兒比較起來,我比較好擺布!”胡詠春冷著臉下樓來。
☆☆☆ ☆☆☆ ☆☆☆
“你是不是暗中調查我們?”胡詠春揚著眉瞪他。
“你是不是偷翻我的東西?”嚴於臣一整臉色,面無表情。
“先回答我的。”
“是。”
“你是不是當真認為我媽媽會克死你爸?”
嚴於臣啼笑皆非。“當然不是。”
“那你幹嘛調查我們?”
“不是你們,我是調查你奶奶。”
“調查她幹嘛?”胡詠春不解那個老太婆有啥好調查的?
“她那天來找你的時候,臉色是蒼白無血色的,看得出來有瘤疾纏身,所以我去了解了一下她的近況。”
“你關心她那麼多幹嘛?”誰關心那個老太婆,就是她胡詠春的敵人。
“我關心你。”
甜言蜜語!“又不是我病入膏肓。”可偏每次都受用,胡詠春僵硬的臉龐線條軟化了下來。
“我懷疑她來找你另有其他目的,所以請朋友去調查了一下。”
“偵探啊?”她哼了聲,“你朋友還真是三教九流都有。”
“人脈廣啊!”
“所以許叔叔一出現,你就知道他的目的了?”她斜眼睨他。
他點頭。
沉默了一會兒,她開口,“我不想去。”
“我知道你不想去。”他明白她有多恨她奶奶。
“用生命來威脅我很不公平。”
“沒錯。”嚴於臣附議。
“我只是剛好讀商業管理而已,那不代表我真的能學以致用。”
這點他就不予茍同了。
“我也不覺得我管得動那麼大的產業。”胡詠春頓了頓,“我沒有經驗。”
“她只是要個名義上的繼承人。”
“那給她外孫女或女兒就好啦!”
“你是她兒子的血脈,她自始至終疼愛她兒子!”
“可是她見死不救!”想到老太太的狠心,怒火就不自禁的再度湧上。
“你清楚她的性子,當初你父母私奔一事,她很不能諒解。”嚴於臣解釋給她聽。
“誰教她要阻撓!”胡詠春氣得跳腳,“就因為我媽是個小女傭嗎?”
“因為你媽是株菟絲花。”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他不能說的是,其實老太太會選上她的最主要原因,是因為胡詠春的個性跟腦袋與她最接近。可說了一定會被扁,所以嚴於臣只能把這秘密鎖在心底。
“就因為這樣?”
“你爸爸從小身體就不好,所以你奶奶希望他的對象是可以協助他管理產業的。”
“可我媽不是,所以她就狠心扼殺?”她了解。
“她其實有妥協。”
“真的?”她大為驚訝。
“你媽做小,另娶一名正室。”
“那叫什麼妥協?”胡詠春哇哇大喊!
“所以你爸帶著你媽私奔羅!”
“你那個偵探朋友可真厲害,連這種事都調查得出來。”
看是誰找的羅?嚴於臣臉上明白寫著。
“我真的一點都不想接手她的產業。”她巴不得她們與她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也許你可以委屈個半年。”
“委屈?”胡詠春抬眉,“你希望我去?”
“我只希望你未來的日子沒有任何後悔。”
“我會後悔什麼?”她不屑的笑,“我恨不得她早日歸西。”
“那不是你的真心話。”
“是!是我的真心話!”胡詠春憤怒的吼著,“我在那棟大宅院裏的時候,每天都想著,為什麼她不死?為什麼死的是我爸爸?為什麼我們要在那裏受苦受罪?為什麼我不能像其他小孩一樣,生活無憂無慮,天塌下來有大人頂著?為什麼我要保護我媽媽?為什麼那些大人可以對我們的苦現而不見,甚至幸災樂禍的看著我們被打、被罵……”
“都過去了。”嚴於臣緊擁著她,溫柔安撫,“真的都過去了。”
“可她來找我回去,我不想回到噩夢當中!”想起過去,她仍心有餘悸啊!
“是她有求於你。”
“你希望我去?”她察覺他弦外之音。
“我尊重你的決定。”
“可是你希望我去。”
他點頭。
“為什麼你會希望我去?”
“因為我曾後梅過。後悔我年少時的叛逆,結果連我母親的最後一而都沒見到。”他語重心長地說。
“情況不同啊!”這怎麼可以相提並論?!
“所以我才說我尊重你的決定。其實你可以先把財產繼承下來,再將它揮霍光。”他眨眨眼,“這報復方法不錯喔!”
“真的!”她笑,“我倒沒想到。”她當真認真思考起來。
“我相信胡媽也尊重你的決定。”
“嗯。”
“好了,現在該我開堂審問。”大法官換人當了。
“開啥堂?”她張著迷惑的眼。
“你偷翻我的東西。”
“那是因為你先偷偷調查我們!”她說得理直氣壯。
“做錯事還敢狡辯?”他用力捏她雙頰,“你不尊重我的隱私!”
“痛痛痛!”疼得臉都歪了,“我怕你對我媽有誤解呢!”曉得自己做錯了事,心虛的胡詠春不敢動手反抗。
“我會去相信那種無稽之談嗎?”力道更加重了。
“是你說我媽可能發覺她嫁的男人壽命都不長的啊!”嗚……他捏得好用力。“我當然擔心啦!”
他松開手,“我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希望你有空去開導她一下,其實她心底很在意的。”
“你又沒說清楚!”她可是操心了好多天哪!
“這種事還需要我說嗎?做女兒的你該自動自發才是。”看著她的眼睛寫著“不孝”。
“我當然曉得。”胡詠春揉揉紅通通的雙頰,“我勸過她多次了,那是巧合。但她心裏還是有疙瘩在,我也不曉得怎麼辦才好。”說完,她嘆了口氣。
“只有時間能證明了。”他也跟著嘆氣。
“你爸長命百歲,她的結就會解了。”胡詠春頓了頓,“你爸很長命吧?”
嚴於臣白她一眼,“我看有心結的人是你。”
“問一下不行喔?”
“算命的說他會活到一百零二歲!”
她誇張的掩嘴,“真長壽!”
“你可以去告訴你媽,是她要活得長長久久。”
“嗯嗯!”她用力點頭。
“以後不要亂翻我東西喔!”他警告,“下次處罰沒那麼輕喔!”
“以後說話不要不清不楚喔!”她威脅,“下次可不是偷翻而已喔!”
“你還跟我耍嘴皮子!”抓起來扁。
“救人啊!”她繞著床逃命。
“自己把門鎖住了,沒人能救你了,”長手一伸一拉胡詠春整個人趴在床上。
兩人嘻嘻哈哈鬧了一陣,胡詠春突然很正經的問:“你會陪在我身邊?”
“傻瓜!那是啥傻問題!”
“回答我。”
“會。”燦爛笑花在她臉上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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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新郎、新娘出來了!”教堂外,觀禮的人興奮的喊著。
門一開,胡詠春就追不及待將拉炮往嚴爸、胡媽……喔,不,已經冠夫姓的嚴媽身上炸去。
新郎、新娘笑得甜甜蜜蜜,羨煞旁人。
“丟花束羅!”大夥鼓噪著,未婚的年輕女性紛紛排成一排,胡詠春見狀,也要過去湊熱鬧,卻被嚴於臣拉了回來。
“你去跟人家搶什麼捧花?”
“好玩啊!”
“迫不及待想要嫁給我了嗎?”他賊賊的笑。
“才不是呢!”她朝他扮了個可愛的鬼臉,“反正你又跑不掉!”
“喔!”他捏住她小巧的鼻,“太掉以輕心,小心我跟人跑了!”
“你敢就試試啊!”
哼!她還在記仇呢!
本以為只要媽媽先嫁給嚴爸,他們就理所當然成了兄妹,兩人就不能結婚了,所以嚴於臣才會想盡辦法不讓他們兩個老人家結婚;想不到因為她跟嚴爸沒有血緣關係,所以只要不經過認養手續,他們仍然可以成婚。
害她擔心得要死,想不到他早就清楚了。
“既然如此,你幹嘛反對?”
“因為你把我忘了。”
“我只是記不清楚啊!”他比她還會記恨,呵呵。
“當然得先把你的記憶喚醒,才能成全他們的好事。”嚴於臣面色一整,“我不想聽你一整天喊我哥哥。”
怪人!執著那些有的沒有的,雖然她後來聽到他喊她“妹妹”時,心裏也挺不舒服的啦!
捧花在空中劃了個美麗的弧度,眾家女生紛紛跳起來搶奪,想不到竟然落到了胡冰玹手中。
“下一個輪到我了!”她高興的大喊。
只要她能夠找到一個優質的長期飯票,她就可以脫離那個姥姥不疼、爺爺不愛的地方了。
“那女人在高興什麼?”看胡冰玹笑得下巴都快掉了,胡詠春一臉不敢置信。
“你曾經羨慕她嗎?”嚴於臣問,“她隨意的任性跟撒嬌?”
“為什麼?”胡詠春翻翻白眼,“我才不做那種沒大腦的事。”她抬手看腕表,“糟了,我來不及了,要回公司開會。”眼珠子一轉,拉住“阿那達”的手,嬌滴滴地說:“載我一程。”
呵。嚴於臣莞爾。她不用羨慕,因為她已經學會了。
胡詠春聽從嚴於臣的意見回紀家繼承了老太太的事業。心裏打著等老太太一過世,就要將產業賣掉,金錢全數捐給慈善機構的主意,但不知不覺她竟然做出了興趣,欲罷不能了。
可憐的是嚴家後來再也不曾出現香噴噴的熱食了。
摸摸肚皮,嚴於臣實在狠懷念女朋友的手藝,可瞧她工作得非常有心得,還三不五時將工作帶回家與他討論,連母親婚禮當天都排了工作的幹勁,嚴於臣也只有笑著接受了。
她一生一直在為別人而活,為別人忙,如今她找到了興趣,且努力的經營著,他當然得支持她羅!
“對了,我今天會早點回來,晚餐想吃什麼?”
“你要下廚?”這叫心想事成嗎?嚴於臣忍不住笑開了。
“對啊!”
“我要吃姜汁蝦球、生萊蝦松、宇方雞骨醬、幹貝水晶雞、湯要喝酸菜肚片湯、甜點要……”
“吃這麼多?”胡詠春瞠目結舌,“你幾天沒吃飯啦?”
嚴於臣但笑不語。
“我煮一大桌讓你三天三夜都吃不完。”她笑看他一臉饞樣,“不過你要幫我喔!”
“那是當然的羅!”他笑著牽住她的手,往停車場方向走去。
呵,一家都甜蜜。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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