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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左左 - 誰要你是我哥們【單】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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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08-7-26 03:23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雙峰傲人、長腿雪白、肌膚滑嫩、體態優美……
這……這會是他那義氣深重、俠氣十足、
英姿颯爽的哥兒們、旁人眼中古板八股的鐵血女教官?
原來他青梅竹馬的哥兒們竟是如此妖嬌美麗,
恐怕過不久他得用八人大轎把她風光嫁出去……
噢!那怎麼可以,他的哥兒們當然只能做他的女人:
可、可他又不能用義氣當理由阻止她約會……
恨啊!幹嘛老把,誰要你是我哥兒們 掛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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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香
發表於 2008-7-26 03:24 PM|只看該作者
楔子

「給我!」一個粗魯的童聲由一個小胖弟的嘴裏傳出,他一邊咬著大拇指,一邊將手朝向一個正在堆沙堆的瘦弱小男孩。

  「什麼東東?」穿著天藍色圍兜的小男孩,用手肘抹抹早已臟污的小臉,納悶地抬起頭來。

  「奶嘴!」小胖弟一步步的逼近。

  「奶嘴?」小男孩吸吸嘴上的奶嘴,然後突然將它拿下仔細研究了半天,再望望小胖弟。

  「你的……沒吸過!」

  「真的?」小男孩的眼光突然閃亮了起來,將奶嘴在沙地上抹了一次、兩次、三次後,綻開蘋果般的笑臉將手中的東西遞上前去。「拿去!」

  「你……」小胖弟的包子臉在此時開始糾結,然後一個箭步跳進沙堆之中。

  霎時黃沙四濺,沙坑旁的小朋友有些放聲大哭了起來,有些則趕緊逃離現場。

  而就在這兵荒馬亂之際,突然間「碰!」的一聲,有人倒下了,但卻不是小男孩,而是小胖弟。他的臉全埋在沙子裏,身子在沙坑中跌成一個饅頭形。

  「你弄臟我的圍兜兜!」只見一旁有個小女生很不高興地拍著自己粉色圍兜兜上的沙塵,而腳在地上翹成一個勾形。

  「你……」小胖弟惡狠狠地爬起來想重振聲威,但不一會兒又跌了個狗吃屎。

  這回換小男生的腳在地上翹成了勾形。他很高興地望著自己優美的腳形,然後又看看小女生,她正蹲下身去,很吃力的在幫小胖弟脫鞋。

  「鞋鞋,不要!兜兜,弄臟!」

  「奶嘴,塞進去,手帕,送給你!」小男生也跟著蹲下,並做了一連串的「仗義」舉動後,抽出小胖弟的手帕,興奮地遞到小女生的面前。

  「不要他的!」小女生嘟起嘴。「他壞壞,搶全班的奶嘴。」

  大丈夫當如是啊!

  不過小男生當然還不懂這話的意思,但此時在他腦中浮現的,正是卡通裏並肩戰勝機器怪獸後,一左一右踩在怪獸肚子上,並伸起右手擺出v字手勢的那兩個英勇戰士的三百六十度旋轉畫面,而這正是他幼小心靈裏企盼已久的友誼最高境界!

  「哥兒們!」小男孩一臉聖潔,雙手緊握住小女孩綁著紅線的右手,並在說話的同時開始搖晃她的小手。「哥兒們!」

  皺起眉看著眼前這個古怪的小男生,小女生思考了半晌。因為「哥兒們」三字對她來說有些深奧,不過依他的發音來判斷,大概是「嘎!悶」的意思。她最近都沒看卡通,不知道這是哪一個主角說的,因此當下她立刻決定一定要小心應付,絕對不能被人發現她家電視壞了還沒修的秘密。

  「嘎!悶!去洗手手吧,要吃點心了!」

  小女生稚嫩的嗓音讓小男孩的笑容擴大到耳後,眼睛就像是少女漫畫裏畫的一樣,含水量百分之一百二,亮度百分之三百。

  明媚的春光照著兩個小小、手牽手的身影,他們的背影拉得長長的,就像哪部電影裏的唯美畫面一般。

  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電影結束後,聲音卻還沒切掉,不知由哪裏傳來一陣豬玀似的鬼叫聲——「老師,鞋鞋,圍兜兜,哇……」在空曠的沙坑中回響,回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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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6 03:27 PM|只看該作者
成為伊莉的版主,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

  「我保證刮完後你明天又是一尾活龍!」

  「你今天敢這麼做,我明天就找二十個女人圍著你。」盡管被一只腳踩在背上,連翻身都難,但契冬青依然不忘恐嚇著。

  「那也是明天的事。」郎築瑪一點也不以為意,一把就把契冬青的衣服拉了起來,露出她雪白的腰背。

  「郎築瑪!」

  半晌後,夜色中傳來一陣陣引人遐思的呼喊。「啊!好痛!」

  「痛才好得快!」郎築瑪努力的工作著,然後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契冬青雪白的背上在他這麼一「努力」下,紫痕一一浮現。

  「不要了!」契冬青的聲音開始有些鼻音了,通常只有在撒嬌時她才會出現這樣的嗓音,郎築瑪當然明白。

  「聽話!」他淡淡的笑了。

  「你能不能輕點?」童音再現。

  「不能,」嘴裏這麼說,但手勁還是輕了。「快睡,五點了,你剛剛不是困得很,怎麼這會兒精神這麼好,你不是說明天還要上班?」

  「是,上班……」一聽到時間,契冬青的眼皮突然就開始重了。

  「要上班就好好睡覺。」輕輕的將她翻過身來,郎築瑪用棉被緊緊將她包住,低聲說著,然後看著被窩裏的人呼吸漸漸平順。

  「好無聊!」伸了個懶腰,郎築瑪坐在地上靠在契冬青的床旁。「幹嘛好呢?」

  左顧右盼了-番,郎築瑪望望四周,整齊的擺設上沒有-絲淩亂,墻上掛著的軍服一塵不染,令人完全失去尋寶的樂趣。終於,好不容易地,他在床頭櫃上看到了一本書。信手捻來,可是才一看到書名他就噗嗤的笑了出來。

  「一手掌握你的人生?什麼玩意兒啊,難道有人用腳掌握?」

  郎築瑪笑得東倒西歪,然後翻開書,想在其間尋獲任何有關契冬青的心裏秘密,但翻了+頁才發現,這本冊子好像跟他先前以為的事一點關聯也沒有,而是一本手相書。

  看了將近二十頁之後,郎築瑪不禁技癢了起來,他悄悄將契冬青的手由被窩裏拉出來,然後仔細地察探著。

  契冬青的小手細長滑嫩,但郎築瑪壓根兒沒空管她的手長得如何,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打開她的手,然後開始按圖索驥將她的掌紋與書中的指示相比對。

  「咦?這麼專情?居然感情線長得這麼漂亮。」

  郎築瑪有些好奇地張開自己的手,這才發現自己的感情線居然與她的差異不大。挑了挑眉,對此雷同完全不置可否,然後趕緊繼續研究自己的事業線。

  「天,這麼好命?……咦,在二十八歲前會因機緣巧合外加貴人相助而一舉成名……真他媽的胡扯,我自己都沒看出來……」

  就這麼邊笑、邊罵、邊研究著自己及契冬青的人生,郎築瑪都沒有發現外頭的天色已微亮,直到一聲嚶嚀喚醒了他。

  「築瑪……我頭好痛!」六點一到,契冬青就自動睜開了眼眸,然後感覺到太陽穴傳來一陣恐怖的抽痛。

  「我看看。」坐在一旁看書的郎築瑪將書丟下,起身用額頭輕碰她的。「有點發燒。你幹嘛?」

  「我要去上班啊。」契冬青掙扎著要爬起來。

  「你都這樣了還上什麼班?躺下!而且有人放假上班的嗎?你唬我啊!」一把將她推回床上,郎築瑪瞇起眼睛說著。

  「今天我要帶國術社的同學去參加觀摩比賽,他們盼望這個機會很久了,而且學校也好不容易才同意,所以我一定要去。」契冬青依然用力想擺脫郎築瑪壓住她的手臂,但他的手居然像鐵鉗一樣,動都不動一動。「放手啊,你昨天明明說刮完痧我今天就是一尾活龍的!」

  「躺下!」郎築瑪威脅她,然後突然賊賊地笑了起來。「我會幫你帶他們去的。」

  「天,求你別幫我,你要幹什麼都行,就是別幫我!」又來了,她這輩子最怕的就是聽到他要「幫」她幹什麼!因為他這個人就是會愈幫愈忙啊,這二十幾年來沒人比她還清楚這一點。

  「你愈這麼說我愈要幫你,我知道你怕麻煩我,不過,誰要我是你哥兒們呢!」郎築瑪溫柔地說著,不過他的表情卻跟小時候準備捉弄人時一模一樣。

  毀了!全毀了!看著郎築瑪那興奮的模樣,契冬青想起小時候的種種,那種可怕的回憶全衝上腦門,讓她整個人攤倒在床上,而一股絕望的氣息開始在她周圍凝集。

  士可殺不可辱啊!她今天就是死在去與學生會合的半途中,也絕不能讓郎築瑪有機會再實行他恐怖的「義舉」,絕不能!

  ※  ※  ※

  換上自己最稱頭的衣服,郎築瑪跨上他的小摩托,興奮異常的往集合地點前進。

  說真的,不是他想抱怨,實在是契冬青太不夠意思了,在那個學校當了幾年教官,居然嚴格禁止他前去探視,八成是有什麼事不想讓他知道,這次好不容易有這麼好的機會,他可絕不會放棄!

  依契冬青愛寫行事歷的個性,郎築瑪根本不必花任何功夫就得到了所有的資訊,他知道自己今天的工作是帶領她那群寶貝學生參加武術觀摩賽,而地點是陽明山上的文化大學。

  想到再過幾分鐘,就可以實現電影裏那威風凜凜、酷勁十足的「班長」兼「掌門」夢,他的精神不禁更抖擻了起來。

  但來到了集合地點,望著四周一群群穿著功夫裝的學生們,郎築瑪不禁皺起了眉頭。天,這麼多人,哪些才是他的小兵?

  思量了半天,突然,一陣靈光在他的腦中忽地一現,得意的笑了起來,郎築瑪邊笑邊深深一呼吸,然後以一聲發自丹田的怒吼震動了整個廣場——

  「立正——」

  只見此聲一出,廣場上大多數的人只是用異樣的眼光望著聲音的來源處,但有一小批人卻立刻立正站好,姿勢標準,動作迅速、確實。

  就是他們!

  郎築瑪滿意地點點頭,快步走到這群有些局促的學生面前。

  「各位同學大家好,今天契教官生病了,所以由我來帶領大家參加比賽。」

  發現到底下並沒有什麼熱情回應,甚至還有些低落及惋惜,郎築瑪又清清喉嚨——「社長!」

  「有!」一個剃著三分頭的男生立刻舉起手來,聲音大得差點震破郎築瑪的耳膜。

  「告訴我今天來參加比賽的最終目的!」郎築瑪掏掏耳朵問著。

  「是!」社長思考了一會兒,想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畢竟他還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來打操行分數的,可得好好應付才是。「報告!參加武術比賽的最終目的就是要鍛鏈我軍強健的體魄、貫徹三民主義的中心思想,實現以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千秋大業……」

  「錯!」還沒聽完,郎築瑪的臉就糾得跟包子一樣,拼命搖著頭。「沒看過《笑傲江湖》嗎?懂不懂什麼是武、什麼是俠?告訴你們,今天大家既然來參加武術比賽,就是要來培養俠氣!聽到沒有,俠氣!什麼叫俠氣呢?簡單兩個字,就是道義!來,全部人跟著我來,讓我帶你們看看什麼叫俠氣,什麼叫哥兒們的道義……」

  郎築瑪講的是天花亂墜,學生們則聽的是滿天烏鴉,最後,只見得一群人排著整齊的隊伍,靜肅地跟隨郎築瑪步入比賽會場,然後在幾小時後的散場時分,歡聲震天,隊伍七零八落……

  「謝謝瑪子師兄的教誨!」社長拱手抱拳,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崇拜及欽佩。

  「不謝,不謝,應該的,應該的!」郎築瑪心滿意足的揮了揮手,然後哼著曲子跨上他的小摩托,在一陣排氣管的濃煙圍繞下,結束了他的神聖使命。

  ※  ※  ※

  「我回來了!」才一到家門,郎築瑪就像現寶一樣的衝進契冬青的臥室,手裏還拿了一大一小的獎杯。「你好點沒有?」

  「好點了,他們怎麼樣?」契冬青一臉的心驚膽跳與郎築瑪的開懷成反比。

  「沒出什麼事吧?」

  「有我在會出什麼事?」郎築瑪得意地大笑了起來。「看!團體亞軍,還有個最佳表演獎!」

  「誰得了最佳表演獎?」契冬青松了一口氣的問著。

  「我!」郎築瑪拍拍自己的胸膛,一臉掩不住的欣喜。

  「你!」一聽到這個,契冬青剛松下去的一口氣又提了上來。

  是啊,自由表演時間我只不過上去耍了趟醉劍、醉拳、醉棍,他們就給我這個了!」郎築瑪傻傻地笑著。「倒是你,聲音怎麼變成這樣了?把被子蓋好,我去幫你熬點稀飯。」

  「你又不會煮。」契冬青看著郎築瑪腳步輕快地走向廚房,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感受。

  「學不就會了,誰天生下來就會煮飯的!」

  郎築瑪的聲音跟鍋子掉地上的聲音一起傳了過來,讓契冬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因為她壓根兒不相信這個混世魔王能做好任何一項正常人能做好的事!

  今天早上,她竟然一時不察,喝下了他加了安眠藥的感冒糖漿,當下睡得不省人事,等她終於恢復意識時,早過了比賽時間。而根據他回來時那樣雀躍的神情,估計這次活動肯定是被他搞得人神共泣,她真的不敢想像如果她再不康復,那群直、好學的寶貝學生會被荼毒成什麼模樣!

  「吃飯了,吃飯了!」端著兩個小碗,郎築瑪衝進房內。「我在稀飯裏打了蛋,又加了人參跟當歸,營養百分百,保證你一定很快就能痊愈。」

  望著那顏色詭異、氣味駭人的稀飯,契冬青再也忍不住的呻吟了起來。「求你了,給我碗泡面吧!」

  「泡面有什麼營養!」郎築瑪對於自己的精心傑作居然換來這樣的評價,心中的悲憤溢於言表。「哥兒們我費盡千辛萬苦才熬成的愛心稀飯你好歹也要吃兩口,否則會澆熄我一腔的熱血丹心。」

  「我吃……」糾結著一張臉,契冬青勉為其難的拿起湯匙,卻怎麼也沒有勇氣將它放入口中。

  「你看,連拿個湯匙的力氣都沒有了,怎麼去上班?」一把搶過契冬青的湯匙,郎築瑪一口一口的將稀飯塞入她的口中。「吃了病才會好。」

  「我:…」忍住心口那股強烈想嘔吐的欲望,契冬青再度攤倒在床上,隱隱約約的聽到郎築瑪又開始他那得意的笑。

  「好好休息吧,吃了我的元氣粥,包你富貴元氣滾滾來!」

  ※  ※  ※

  連假結束後的第一天,契冬青在上完自己的課後,離奇的沒有留在學校準備隔日的課程,而是直接衝向校門外的那條大路。皮鞋著地的卡卡聲,以高頻率昭示著她現在的心情。

  「郎築瑪!你給我出來!」終於衝到了郎築瑪的門前,契冬青憤怒地舉拳高呼,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氣得渾身顫抖,因為契冬青直到現在才知道吐血兩個字怎麼寫。她好不容易捱到假放完,滿心志怎的去到社團辦公室,哪知才走到辦公室門口,就發現她那群原本紀律嚴明、天真善良的學生竟在一夕之間成了一群「郎築瑪」,開口閉口「哥兒們、哥兒們」的沒停!

  是可忍,孰不可忍!踢開門,契冬青又直往郎築瑪的工作室奔去,但奇怪的是,她看到的竟是一個像木頭一樣坐在那裏的呆滯男人。

  「郎築瑪,把事情給我說清楚,那次比賽你究竟對他們說了什麼?」二話不說,契冬青指著郎築瑪的鼻子吼了起來。

  但奇怪的是,郎築瑪像沒聽到似的,眼中帶著一種夢幻的神採,雙手握拳,四肢緊繃。

  「郎築瑪?」望著他的模樣,契冬青的心中隱約覺得有點詭異,用手摸摸郎築瑪的頭,沒有發燒啊。

  「哥兒們:…」像慢動作似的,郎築瑪終於在十分鐘後緩緩抬起了頭,而他的臉上則散發一種無法置信的莫名神情,眼眸水汪汪的,像剛點完眼藥水要上鏡頭的苦旦。

  「你怎麼了?」契冬青被他古怪的模樣驚住,一時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哥兒們,真的很準啊!」突然,郎築瑪一把跳起來抱著契冬青哈哈大笑地轉起圈來。「真的很準啊!」

  「什麼準不準的?」被抱著喘不過氣來的契冬青半晌才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我真的發了啊!記不記得你發燒那天,我照顧你時在床頭發現了一本手相書,它說我會在二十八歲前大發利市!」五分鐘之後,郎築瑪終於放下契冬青,卻又無意識的在她頰上狂吻了一陣。「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叫我郎總裁了!」

  「放開我!」契冬青甩著頭,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只大丹狗用舌頭在臉上洗過一遍臉似的。

  「真是天公疼好人啊!」但郎築瑪壓根兒沒聽到她的話,依然拉著她的手又蹦又跳。「我要當老總了!」

  「到底怎麼回事?」掙脫了八爪魚似的糾纏,契冬青回歸冷靜的望著郎築瑪。

  「你從頭到尾給我說一次!」

  「契副總!」郎築瑪綻開他最英挺的笑容甜膩膩地叫了一聲,語氣中還帶著十足的曖昧。

  「不是這個,是所有的一切,給我從頭到尾說清楚!」契冬青難得的站起了三七步,雙手插腰狂喝一聲。

  說實話,她認識他這麼久,從沒有見他這麼開心過。而他開口閉口「發了」、「總裁」,就算她再有慧根,也聽不出這些名詞怎麼會跟眼前這個傻小子產生關聯。

  「別這麼兇嘛,我講、我講就是了……」被契冬青的氣勢震懾住,郎築瑪當場收起笑容努力思考。「優質電腦公司因為拖欠我遊戲設計費多年,實在無力償還,所以最後終於忍痛決定將公司抵押給我當酬勞。」

  「啊?」契冬青當場傻了,美麗的眼眸裏充滿了不可置信。

  「不錯吧!」郎築瑪得意洋洋地咧開嘴笑了起來。

  「什麼不錯?這種事你居然會相信?今天不是四月一日吧。」契冬青的臉頰不住的抽動著,心中開始懷疑她這個哥兒們究竟是遇上了金光黨,還是身陷MUD遊戲中的角色而無法自拔。

  「今天當然不是四月一日啊,你幹嘛那麼不相信人啊?對方把所有的證件都拿過來了,你看看,又不是假的,多有誠意。」郎築瑪一臉的「太委屈」,雙手又像八爪魚一樣的搜刮起散落在地上的文件,然後像遞聖旨一樣小心翼翼地奉上前去。

  快速的將文件掃過一次,契冬青的眉愈皺愈深。盡管這些東西看起來真的很像真的,但是有可能嗎?人家了不起拖欠他幾十萬設計費,犯得著用公司來抵押嗎?

  」就算是真的又怎樣?」嘆了一口氣,契冬青長這麼大,第一次為自己哥兒們的智商感到悲哀。「你以為天上真的會掉下這麼大的餡餅給你?白白送你一家公司?」

  「事實無可否定啊,」但郎築瑪卻一點也不為這離奇的劇情感到萬分之一的疑置個弄屆曇韁藝藝義蠶話細認認狸莖惑,逕自又開心的笑了起來。「反正我現在是老總,而哥兒們你是副老總啦,這有什麼不好?」

  「我真的很懷疑你今天睡飽了。」

  「我睡的好得很,好得能完全記下下午發生的事!下午一點整,我被外頭的小白吵醒,它正跟小黃在打架,所以我只好很神奇的在五分鐘後起床。一點二十五分,外面的貓又開始打架。兩點的時候,李曉山開著他的大賓士親自過來找我,還將公司的所有資料及證照都交給我。兩點二十三分……」郎築瑪得意洋洋地回憶著所有的細節。

  「夠了,夠了,你找淘氣阿丹看過沒?」想起了他們的共同朋友胖子張丹,雖然契冬青很不想以貌取人,不過那個號稱「胖麻魔」——麻將之魔的胖子,的的確確是個律師,而在這種非常時期,也實在不得不成為他們手中救急的胖稻草。

  「看過啦,他說都是真的!雖然他自小對我懷恨在心,但在我說了會給他個經理做做後,三分鐘不到他就告訴我答案了。」說到這裏,連郎築瑪都為自己的英明果斷感到得意非凡。

  「怎麼可能呢……」聽完了所有的前因後果,契冬青只能喃喃自語的思索著,因為她明知這其中有問題,卻無法找出問題的症結究竟出在哪裏。

  想到郎築瑪可能就這麼被人給賣了,卻還喜上眉梢的替人數鈔票,她的心不禁有些悵然,而更讓她感到悲哀的是,她知道就算到了那時,自己一定也會在旁邊跟著一起數鈔票……

  「管他可能還不可能的,反正我約都簽了,該辦的手續也辦了。要不這樣好了,你現在也沒事,幹脆就陪我到公司去,真的假的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郎築瑪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親熱地摟著契冬青的肩膀,然後腳步開始快速地往門口移動。

  「我還是覺得怪怪的……」

  「有什麼好怪的,我郎築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反正事情最壞了不起我就跟現在一樣一窮二白,怕什麼怕,有我在!」

  郎築瑪豪氣幹雲地拍著胸脯,而他的動作看得契冬青是頻頻搖頭,暗自叫苦。

  因為每當他自以為義氣+足的為別人赴湯蹈火之際,通常都是他人受難之始。

  眼見「義氣」兩個字一左一右的浮現在他的眼眸裏,契冬青知道現在就算有一千匹馬也阻止不了他,而今之計,也只能跟著他一起前去探查虛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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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依然騎著那輛帶著小船的小摩托,契冬青與郎築瑪雨人各懷心事的按著地址找到了「可能是」他未來公司的地方,然後一起努力的張望著。

  「挺像樣的嘛!」望著位在市中心辯公大櫻中的一涸小櫻,郎築瑪興奮得眼睛裏又漾起水光。

  「不遇好像沒什麼人……」契冬青仔細觀察著四周,然後緊跟著郎築瑪夢遊似的腳步走入大門。

  但一進門,雨人就感覺到氧氛有些詭異,因為與外頭的明亮相比,這裏似乎太過險沉了些。

  一道長長的走廊出現在他們眼前,但偌大的走廊卻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就這麼走著走著,契冬青的頭皮不禁緊了起來,因為自小受到郎築瑪的「殘害」,她最怕走在這種場景之中,因為一不小心,郎築瑪那恐怖的呼喚就會在身旁響起。但如今,郎築瑪在她的身旁,卻反而使四周安靜得更讓人膽戰心驚。

  「哇!」果不其然,郎築瑪如往常一般大叫一聲,嚇得契冬青當然釘在原地,用杏眼狠狠地瞪視他,但郎築瑪卻一臉嚴肅,在大叫一聲後立即將她拉至身後。

  「你是誰!」

  「你又是誰啊?」不知什麼時候,他們的左方出現了一個通道,而一個不曉得由哪裏冒出來的人,正用一只手指輕戳著郎築瑪的肩,語音陰沉。

  「我是郎築瑪。」郎築瑪在確定來者有呼吸、有影子後,穩住心神,鎮靜地解釋著,但並沒忘了將契冬青冰冷的手心緊緊握住。

  「哦,原來那個倒楣蛋就是你。」聽到郎築瑪的話後,男人恍然大悟的說著。

  「什麼話啊,」郎築瑪沒好氣的回應著。「不過你說半天還是沒說你是誰啊!」

  「我是你們的司機。」

  「啊?!」郎築瑪跟契冬青對看了一眼。

  司機?他們的小摩托還需要司機嗎?

  「老楊,誰啊!」突然,不知何時,他們身旁又圍上了幾個人,七嘴八舌的問著。

  「那個倒了八輩子楣的替死鬼。」司機老楊百無聊賴地指指被圍在中心的兩個人。「自己送上門來了。」

  「真有這號人物啊?」眾人又驚又喜地看著契冬青與郎築瑪。

  他們的神情應該讓人有種身為救世主的尊榮,但望著他們眼中含淚、面部扭曲的模樣,契冬青卻打由心底升起一股要被食人族生吞活剝的異樣感受。」

  「築瑪……」契冬青悄聲在契冬青耳旁叫著,因為她覺得這群人的出現及語氣實在都太過奇怪了點。

  「沒事,有我在。」郎築瑪回過頭淡淡地笑著,但同時並不忘在心底盤算,以他倆的實力,這群老弱婦孺絕不會是他們的對手,但再往裏頭走去他就不敢說了。

  「我先進去看看情況,你在外頭等著,他們攔不住你的,所以有什麼事就先跑,別管我,知道嗎?」

  「這……」面對郎築瑪的提議,契冬青著實在心頭思量了半晌,但她明白他的好奇心在沒有完全得到滿足時是絕不會放棄的,因此最後只得無奈的點點頭。「好吧,你小心點。」

  「唉,你管我幹什麼,先把自己照顧好再說。看看你那個瘦樣子,今天回去給你煮碗元氣粥補補。」郎築瑪低聲吩咐著,然後冷眼一掃,看著四周人讓開一條路後,大搖大擺的向裏頭走了進去。

  「老板娘!」一等郎築瑪消失在視線中,原先的那群人像學了川劇變臉似的、立刻在臉上堆滿笑容,並一起擠到契冬青身旁親熱的叫著。

  「我不是老板娘!」契冬青連忙搖手。

  「無所謂啦,反正你現在是管事的了,你可不可以先把欠我們三個月的薪水給付了,我們都快餓死了。」-個胖大嫂在說話的同時又展現了變臉絕技,一臉哀苦的望著契冬青。

  「三個月的薪水?」

  「是啊,先前的老板說等新老板來就會給我們發薪水。我們等了這麼長一段日子,好不容易將你們盼來了,你說是不是該先把前帳結清後,我們再幫你工作啊,要不然這日子怎麼過的下去。」另一個像是工讀生模樣的男孩擠上前來理直氣壯地說著。

  「你不會告訴我,你們一直在這裏的目的就是等我們來給薪水吧!」契冬青這下子終於有些明白了,但她知道這只是開頭,因為三個月的薪水絕不足以讓那個王八蛋輕易將公司拱手讓人。

  「果然是老板娘,我們想什麼你都知道。」

  就在大家喜極而泣的開始你一言我一句時,郎築瑪的身影再度出現。

  「築瑪……」契冬青望著臉上神色有些為難、有些不忍,更要命的是,還有很大點義氣的郎築瑪,沉重地踱步到自己眼前。

  郎築瑪微笑地對大家點點頭後,一把將契冬青拉到暗處低聲說著:「過來過來,你有多少錢?」

  「不會吧……」契冬青覺得自己快發狂了。

  「他們好慘啊,我們先把他們的薪水給結了吧,要不然他們會餓死的。他們一餓死,就沒人幫我們工作了。」說著說著,郎築瑪的眼中居然微微的溼潤了起來。

  「你答應他們了?」望著他的眼眸,契冬青只覺得萬念俱灰。

  「是啊,被拖欠薪水真的很可憐的。」郎築瑪當仁不讓的挺起胸膛。

  「你有病啊,這關你什麼事啊,叫他們找原來的老板要去!」再也無法忍受了,契冬青用手指用力地戳著郎築瑪的胸口。「你也不看看他們,老的老、小的小,能幹什麼啊。」

  「話這樣講是沒錯,可是……」郎築瑪也知道自己的行為魯莽了些,但他不能丟下這些老弱婦孺不管啊,好歹從進門那刻起他就是他們的老板了,不管員工的老板實在太沒義氣了。

  「你不去我去!」振作起精神,契冬青誓死如歸似的卡答卡答向人群走去。

  「哥兒們,不是我想拖你下水,是你自己往水裏跳的……」望著契冬青堅定的背影,郎築瑪笑了,因為他比誰都明白,她的心是多麼的柔軟。

  果然,不到十分鐘,契冬青就回到了郎築瑪的身旁,眼眶紅紅的。「你有多少錢?」

  「也就一百二十萬,你咧?」郎築瑪拍拍契冬青的頭發,對她表示百分百的慰問及理解。

  「八十萬。」契冬青吸了吸鼻子。

  「兩百萬應該夠了吧,再不行找張丹借去,他也脫不了幹係。」

  「可是這樣的公司要怎麼營運?」

  面對著等著錢繳學費的工讀生、等著錢養全家大小的胖大嫂、等著錢幫兒子交營養午餐費的司機,及一群群在失業邊緣徘徊的人們,契冬青實在沒法開口說不。

  但說「好」之後,接下來的事怎麼辦啊?

  「我想我趕緊跟我那夥人把手邊的遊戲做出來,看看能不能暫時先把這裏撐下去,因為我們起碼得先讓這群人有口飯吃啊,剩下的,我們再一起想想辦法吧。而且,我們好不容易有個公司了,雖然不大,可是它是我們自己的,我們可以做我們想做的事,完成我們的夢想,雖然它真的不大……」郎築瑪定定的望著契冬青,眼中有著一股明知不可為卻依然願意向前的堅毅神情。

  「你……」知道他一直想有個自己的小公司,知道他一直是為別人著想的,知道他一直是關心別人大過自己的,更知道他一直是有夢想的。面對這樣的他,她還能說什麼?

  望著契冬青的眼眸,郎築瑪知道她明白他的,就像一直以來那樣……

  「老板,有人找你們。」就在兩人相視而笑時,工讀生突然氣喘吁吁、眼中帶著一抹驚惶的跑上前來。

  「都還沒開業,誰找我們啊……」郎築瑪納悶地喃喃自語著,然後二話不說跟在工讀生身後往門口走去。

  「終於有人出面了!」

  「你們是誰?」望著站在門口擺開陣勢,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的家夥們,郎築瑪收斂起笑容淡淡問著。

  「你先不用管我們是誰,把錢還來,一切都好說。不還錢的話,我會打得你知道我是誰、」一個為首的男人冷笑著往前踏了一步,手上還拎著一把刀,看起來就像是個殺豬的。

  「不會吧,難不成兩百萬還不夠用?」郎築瑪的右頰有些微微的跳動。

  而一旁的契冬青當下明白了,原來問題的最大症結就在於此!那家夥之所以這樣急迫的把公司讓給郎築瑪,全因為這剪不斷理還亂的債務!

  「多少錢?」但同樣意識到問題所在的郎築瑪,卻只是抓抓頭,無可奈何地問著。

  「五百萬,外加利息,共一千萬!」殺豬男舉起一只手擺出個五字,然後又捉起另一個人的手再擺一個五字。

  「你們搶錢啊!」郎築瑪叫了起來。

  「你現在知道還不晚。沒錯,我們就是大名鼎鼎的嗆錢企業有限公司。來,看看你們的借條,上頭寫的清清楚楚,不管是誰,只要是這家公司的老板,就得還錢!」

  「我們的命運怎麼那麼坎坷?」望望契冬青跟身旁那群有些內疚的員工們,郎築瑪苦笑了起來。

  「快點,還錢!一天不還我就砍你一只手指,兩天不還我就砍一雙!」殺豬男將刀指向郎築瑪,但看他臉上沒半點畏懼之色後,轉而將刀口指向契冬青。「我看,就從這個漂亮的小妞身上開始好了。」

  「別碰她!」一聽到這裏,郎築瑪的眼眸立即瞇了起來。

  「我偏要碰,怎樣?借錢不還的人哪有開口說話的權利!」殺豬男惡狠狠地說著,然後筆直的走向契冬青,刀口不斷閃著光芒。

  「碰!」

  但刀口的光芒還沒閃完,所有人就聽到一聲巨響,大家一起抬起頭,只看見殺豬男的身子在巨響後成了一個自由落體,不正不斜的倒在他後頭那幫兄弟身上,而郎築瑪則瞇著眼一臉殺氣。

  「你:…」殺豬男發出驚人怒吼,狼狽兮兮的想爬起身來,而他身下的弟兄們被他過胖的體重壓得叫苦連天,滾的滾,爬的爬,壓根兒沒人想到要扶他起來。

  「我說過別碰她!」郎築瑪臉上表情更是森冷,看得殺豬男的心裏一驚,但輸人不輸陣,憑他們那麼多人,他就不信收拾不了這幾個老弱婦孺!

  「兄弟們,不管他今天還不還錢,非讓他先還我這拳的利息!」

  「是!」回聲在長廊裏不斷迥響,契冬青往前踏了一步,與郎築瑪並肩站在一起。

  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但契冬青依舊沒有任何思量的就站上前去。或許她的哥兒們老是這樣衝動,或許她的哥兒們老是這樣不考慮後果,但她知道,只要有這樣的一天,她絕不會丟下他一人獨自面對。

  「你們到底找到金主了沒?半天都沒聲沒息,想叫我在外面等到死是不是?」

  就在雙方的氣勢都到達臨界點時,忽然一個粗嘎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長廊那頭傳來。

  「大哥,這個王八蛋……」聽到這個聲音,殺豬男就像看到救兵似的大叫了起來,因為不知道為什麼,這對明明是俊男美女,又看起來都不太強壯的搭檔,他們的淩厲眼神及散發出來的氣勢,居然讓他心底有些發毛。

  他幹這行也不是第一天了,第一次見到有人欠錢不還,還敢這麼理直氣壯!

  粗嘎男緩緩的走向前來,用殺氣十足的眼神掃過這一群人,最後將眼神釘在郎築瑪身上,就在殺豬男以為郎築瑪絕對小命不保而心生快感時,突然耳旁傳來一聲石破天驚的霹靂吼:「咦,哥兒們?」

  「咦,哥兒們!」

  「這不是我的瑪子哥嗎?你在這裏幹什麼?」粗嘎男衝上前來一把抱住了郎築瑪,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這不是我的嘎子弟嗎?你在這裏幹什麼?」郎築瑪抱著這個因聲音粗嘎得像鴨子而被稱為嘎子弟的男人,拼命地拍著他的肩。

  「你是老板?」半晌之後,嘎子弟在被打的咳聲震天之後,終於有機會逃離郎築瑪的懷抱,喘著氣問著。

  「你是債主?」

  「哈哈,什麼債主不債主的。」嘎子弟很不好意思的摸摸頭,然後看著郎築瑪拼命點著的頭。「啊,你真的是那個殺千刀不還錢的?」

  「大概是吧。」郎築瑪也很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哇哩咧,要死啊你,想早點投胎也不應該跟我爸借錢啊!」嘎子弟的嘴在張了有半分鐘之後,捉狂似的叫了起來。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欠你爸錢啊。」郎築瑪更是無奈。

  思考著自己父親的反應,再看看眼前的哥兒們,嘎子弟天人交戰了半天,終於還是義氣十足的拍拍自己的胸口。「什麼話,我們這種交情有什麼欠不欠的,是我借你的,不是你欠我的。」

  「大哥,老板說今天一定要收到錢……」一聽到這話,殺豬男急了。

  「沒長眼睛是不是?這就是我跟你們講過一千次,那個跟我一起當兵時捨己救我、義氣千條的郎築瑪啊,不會叫人啊!」嘎子弟一腳踹出,瞪大雙眼望著又跌成一團的手下。

  「瑪子哥!」再也沒力爬起來了,一群人堆在一起一界一呆的叫著。

  「借他多少錢?」

  「五百萬,連利息一千萬。」殺豬男又舉起一雙手掌,做出十的標記。

  「利什麼息,就五百萬。」看到這個動作,嘎子弟又一腳飛踹過去,當場將殺豬男的臉踩在墻上。「他愛什麼時候還就什麼時候還,誰敢來催,我就剁了誰的手!」

  「哥兒們,這不好意思吧,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看著那個豬殺男成了被淩虐的豬仔,郎築瑪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來。

  「錢又不是你借的,我找你還那才叫沒道義。再說,我的命都是你的了,錢又算什麼!我要是這樣跟你要錢,傳出去我怎麼做人?」嘎子弟扯起喉嚨叫著,眼底有抹受到傷害的悲痛。

  「行行,別急啊你!」就怕嘎子弟一時想不開,再對那個殺豬男痛下殺手,郎築瑪連忙點頭。「反正你怎麼說就怎麼做,不過錢是一定要還的。」

  「那就這樣說定了!」嘎子弟開心地咧著嘴笑了起來,這才注意到一直被郎築瑪護在身後、卻一直處在備戰狀態的契冬青。「嫂子是吧!長得真漂亮啊,又有道義,也就你這樣的人才配當我的嫂子!」

  「嗯?!」聽到話題轉到自己身上,契冬青這才從這場「老友相會」的戲碼裏驚醒,因為任憑她怎麼樣猜測,也絕對想不到這一切會是這樣的結果,實在太出人意料了。

  「好了,哥兒們、嫂子,今天不管怎麼樣,你們一定要給我面子,陪我吃頓飯,要不然我不會放你們回家!」嘎子弟先將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一擦,再上前去雙手握住契冬青的手用力的搖著,當然也沒忘了保持自己的威嚴。「……你們看什麼看,還不快去開車子來接……」

  況況況就這樣,郎築瑪跟契冬青成了優質電腦公司名副其實的頭目,底下養了一幫混吃等死、無所事事的員工。當然,還不能忘了那個名為總經理兼法律顧問的胖麻魔,以及不請自來、非要在高科技公司裏摻上一腳的嗆錢公子——嘎子弟。

  但要不是多虧嘎子弟的義氣相助,外帶資金貢獻,這個優質電腦公司也絕對存活不過這年的七月。

  「冬冬,瑪子最近怎麼樣?」仲夏之夜,契冬青大學時最要好的朋友海瑜,邊吃著桌上的蛋糕,邊輕輕問著坐在她對面的柔美女人。

  這是她們一季一次的老友會。

  「還不是那樣,除了莫名其妙的成了一個公司的老總,依然一天到晚混吃等死,一點沒變。」望著眼前一頭時髦短發、卻帶有純然少婦風韻的朋友,契冬青輕輕地笑了笑。

  這兩個大學時代風頭最健的優質美少女,在幾年後依然吸引大多數男人的目光,但她們一點也不在乎,如同過去一樣親密地坐在一起笑談往事,將所有的仰慕留在身後。

  曾經,她們的共同志願是成為不讓須眉的優秀女軍官,但時光轉移,海瑜成了一個溫柔男人的小妻子,甘願脫下軍服洗手做羹湯,僅留下契冬青一人在眾位大漢中傲然挺立。而這樣的她,自然得以「好強」裝備自己,也只有在老友面前,她才會回復完全的自我,不再偽裝,不再冷漠。

  「他那個家夥,從以前就是這樣,有趣得很,你知不知道當初班上有多少女人羨慕死你了!」想起了這個好姐妹的古怪哥兒們,海瑜不禁吃吃的笑了起來。

  「羨慕我?」契冬青挑了挑眉,一臉納悶。

  「是啊,瑪子長得人模人樣的,個性又開朗親切,對朋友又有道義,班上好多女孩都喜歡他。」望著契冬青的神情,海瑜自己倒是也跟著納悶了起來。「你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吧?」

  「還真沒發現。」契冬青老實說。

  「也是,因為除了在你哥兒們面前之外,你都是那樣氣質高雅、楚楚動人、外加一身傲氣得讓人不敢接近,人家又都當你是情敵,誰會主動去告訴你這些啊。」

  海瑜想起了以前的契冬青,眼中滿是仰慕與崇拜。

  「你胡扯什麼!」契冬青輕斥著。

  「我才沒胡扯,你都不知道當時托我帶情書給你的男生有多少,只是最後都是我自己過濾一遍後獨吞了!」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後,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後一起舉起咖啡杯,有默契的碰了下杯,再對四周投來的詫異眼光聳聳肩。

  「不過說實話,冬冬,你年紀也不小了,你們真的沒什麼打算?」捧著咖啡杯,海瑜嚴肅地問著。

  「打算什麼?」契冬青輕啜著咖啡,對問話毫無反應。

  「不會吧……別告訴我你們真的打算哥兒們一輩子。」海瑜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地說著。

  「這樣不是挺好?」

  「瑪子那家夥本來就缺心眼,不過我不認為你是。你不可能沒有發現,只有在他面前,你才會展現完全的自己,不用偽裝,不用逞強,而瑪子對你的包容則連瞎子都感覺得出來……」海瑜對這個姐妹的回答相當不滿,因為每回提到這個問題,她都是這樣顧左右而言它。不行,這回一定得問出個所以然來才可以,也不枉費她們姐妹一場。

  「那又怎樣,這全是因為我們是哥兒們,從小到大都沒變過,非關男女之間的感情。」契冬青平靜地分析著。

  「哥兒們、哥兒們,你就沒其它的形容詞好說了嗎?難道你非要等瑪子被人搶走你才要覺悟?」海瑜的問話一次比一次尖銳。

  「搶?感情哪有什麼搶不搶的,他要是有喜歡的人,我祝福他都來不及。」

  契冬青的眼光穿透海瑜的身後,靜靜地投在玻璃窗外的人群之中。

  有些問題,她真的不想想,而且想了也沒用……

  「再撐嘛,我看你撐到什麼時候。」海瑜知道這一次又失敗了,不過革命尚未成功,她一定會繼續努力,畢竟只有她最清楚契冬青那慢熱的個性。想當初要不是她鍥而不捨的天天追隨在這位優質美女身後,她們哪能成為今天的好姐妹呢。「不過說真的,他那女性過敏症到現在還沒好?再這樣下去,我看他也只能娶你一個人了。」

  「你今天怎麼回事啊,幹嘛老要把我跟築瑪扯在一起?」睨了海瑜一眼,契冬青故意板起臉孔。

  「不扯就不扯嘛,我只是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幸福美滿啊。」海瑜無所謂地哼了一聲。「女人也有女人的道義啊!」

  「臉皮夠厚的啊!」契冬青用食指在臉上劃了幾道,做了個鬼臉。

  「你不知道結了婚的女人臉皮都很厚啊。」海瑜一點也不以為意,也回了個鬼臉。

  「你現在過的好嗎?」望著朋友紅潤的臉龐,契冬青知道自己問題的答案,但她依然會問,只為關心。

  「很好,真的很好。」海瑜滿足地笑了起來。「而你,一定要開心,要幸福!」

  「當然!」契冬青堅定地點了點頭,給自己及海瑜一個承諾。

  是的,在身旁的朋友一個個都有好歸宿之後,有時契冬青真的會感到寂寞,但她告訴自己並沒有失去他們,因為就是有了他們,她才能活的這樣自在,這樣悠然。她是獨生女,若沒有這些朋友,人生將會是如何的孤獨,她完全明白。

  可是盡管老朋友的話題是永遠談不完的,但時間卻又總是殘酷的,在咖啡廳裏的收音機傳來整點報時的聲音後,海瑜楞了楞。

  「啊,十一點了,我老公說好要來接我的,我得到門口去等他。」望一望表,海瑜緊張地捉起身旁的外套及提袋。

  「我陪你一起等吧!」契冬青也跟著站起身來。

  「當然好啊,他巴不得能天天看到你這大美女呢。」海瑜開朗的大笑起來,然後兩人一起走出大門。

  「咦,冬冬,你看那個人好像是……」一走出大門,海瑜就四處張望尋找自己公的身影,卻不知在看到什麼時突然低聲叫了起來。「可是……」

  「怎麼了?」契冬青納悶地順著海瑜的眼光向遠處望去。

  但海瑜卻早早收回了視線,拼命的搖搖頭,先行否認了自己的想法。「沒事,一定是認錯了,瑪子的女性過敏症是有名的了……」

  「沒認出自己老公居然先想著築瑪,等會兒你老公來我非告訴他不可……」契青正想取笑她,但右肩卻突然被拍了一下。

  「喂,哥兒們!」

  「築瑪?!」秀麗的臉龐往右一轉,契冬青楞楞地望著那張熟悉的面容。

  「還沒回去啊,已經十一點了哦!」真的是郎築瑪,他那慣常的笑容、吊兒郎的模樣,任誰也模倣不來。「唷,這不是海子妹嗎?」

  「瑪子,你還真是一點也沒變啊,我們剛剛還提起你呢!」又驚又喜的舉起手,海瑜正想一把拍向郎築瑪的肩上,但一想到他的女性過敏症,她又放下了手,不過卻在同時將眼神投向另一人,臉上的神情開始不斷變幻著。

  「是嗎?」但郎築瑪絲毫沒發現,依然很高興的咧開嘴笑著。

  「築瑪,」這時,一個跟郎築瑪幾乎一樣高的女人突然出了聲,然後一把挽住陽的右臂。「這是:…」

  「哦,我高興得都忘了,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哥兒們契冬青,這是她姐妹海瑜。哥兒們,這是嘎子妹,也就是嘎子弟的妹妹張菁瑪。」

  「你好!」契冬青微笑著對這個陌生的女人點頭示意,然後用手肘敲了一下嘴取大得塞得下魯蛋、眼神不斷往郎築瑪臉上望去的海瑜,直到這時,海瑜才趕緊跟伯點了點頭、問了聲好。

  「瑪子哥,我哥還在等我們呢,快點哦,再晚就要遲到了!」張菁瑪指指手蠍,輕輕的對郎築瑪說著。

  「等會兒,我話還沒說完呢。」郎築瑪揮揮手,然後立即將臉轉向契冬青。

  「哥兒們,你該回去了吧,快十二點了!」

  「是啊,我正要回去。」契冬青的眼睛終於還是不由自主的看著郎築瑪右手臂上的另一只手。「你玩你的吧,我陪海子等她老公,一會兒就走了。」

  「小心點啊,要不要我送你?省得你半路睡在公車上被載到墳仔墓都不知道。」郎築瑪邊開玩笑邊正經的說著。

  「不用了,你們玩去吧!」契冬青搖搖頭。

  「要不你先送契小姐回去,我們再過去?瑪子哥,我可以先打個電話告訴我哥。」張菁瑪體貼地說著,並將身子往郎築瑪身上靠了靠。

  「沒事,我可以讓海瑜的老公開車送我回去。」不知為何,聽著張菁瑪的話,契冬青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慌忙搖手。

  「好吧,那我就先走啦。哥兒們,明天記得叫我起床啊!」郎築瑪聳聳肩,然後又盯了契冬青一眼,才轉身慢慢的過了馬路,在轉角那頭消失不見。

  「冬冬?」楞了半天,海瑜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嗯?怎麼了?」

  「瑪子的女性過敏症什麼時候好了?」海瑜幾乎是扯著契冬青的領子將這句話說出來的「今天吧。」望著那個已失去人影的街角,契冬青輕聲說著:「我想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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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6 03:47 PM|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照慣例,契冬青在第二天上班前十分鐘來到了郎築瑪的臥房。

  這個公司至今也開張三個月了,沒放暑假前,她總是叫了他起床就去學校,現在放暑假了,她就天天坐著他的小摩托去「他們的」公司上班。也難得郎築瑪能夠維持三個月都在九點鐘起床,實在值得嘉獎,不過由於他的起床氣,這個嘉獎前後抵消。

  但奇怪的是,今天當契冬青走入臥室時,卻只發現沒人睡過的被窩,以及一片的淒清。

  似乎郎築瑪昨夜根本沒有回來。

  手裏拎著他的小薄被,契冬青的手摸向電腦,以往這時還在冒熱氣的電腦,此時也是冰涼一片。

  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望著這個空無一人的臥房,契冬青突然覺得心頭好像有點怪怪的,思緒有些混亂,心情有些低落:…

  幹什麼呢?你又不是他媽也不是他的監護人,他一晚沒回家還要向你報備不成?

  被自己的感覺嚇了一大跳,契冬青趕緊晃晃腦袋數落著自己,並同時將矛頭指向海瑜。沒錯,就是她!就是她昨天非提那個什麼話題,害自己回來後胡思亂想了半天,而現在還搞得好像真跟郎築瑪有什麼似的。

  「我們會有什麼?不就是哥兒們嘛!」契冬青這樣告訴自己。

  是啊,由郎築瑪第一次這麼叫她開始,一晃眼都二十多年了,這麼些年來,他們就一直沒大沒小、沒男沒女的長大。雖然偶爾,在換衣服時她會將他趕出去;雖然偶爾,她會在他講黃色笑話時將他踢出去。但在她心中,他一直是二十年前那個缺著牙、笑得燦爛的小同伴,那個愛惹麻煩卻又天真善良的哥兒們:…

  盡管嘴上這麼說,盡管心裏那麼想,但契冬青的腦中卻依然有幾個問號不斷地盤旋,那些問號裏寫著為什麼郎築瑪昨天與那個女人在一起時,居然沒有任何的不適?寫著他的女性過敏症什麼時候好了?又為什麼沒有告訴她……

  「上班!」雙手用力的拍拍臉,契冬青盡可能的將所有的思緒拋在腦後。她八成是昨天太晚睡了,今天才會這樣胡思亂想。

  回到自己的臥房,契冬青換好衣服,穿上皮鞋,卡答卡答的往公司走去。今天是七月二十五日,該給那幫人發薪水了,要是去晚了,他們肯定要哇哇叫,她可不能還在這裏浪費時間,想那些不該想的事。

  ※  ※  ※

  「冬冬姐!」一到公司,工讀生小陳就一臉苦悶的跳到契冬青的面前,手裏拿著一個信封。「咦……你穿這個什麼衣服?」

  「怎麼了?」看著小陳一臉的糾結,契冬青先是感到狐疑,因為每當發薪日時,他的嘴角不都是整天合不攏的?但聽著他的話,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望望自己的穿著。

  天,她沒事穿著軍服來幹嘛?

  「你搞變裝秀也不是這樣的啊,冬冬姐,你穿這個來會讓我想起我們學校的變態女教官的!」小陳一點也不欣賞契冬青的裝扮,本來以為在遭受到荷包變小的痛苦後,可以看到她美麗動人的身影來撫平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哪曉得她今天居然讓他痛上加痛!

  平常她盡管穿的再隨意,也總是讓人看了心曠神怡啊,可今天大家都怎麼啦?

  不把他逼到絕境死不罷休是不?

  「我搞錯了。」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契冬青有些抱歉自己對小陳造成的傷害。「可是這不至於讓你痛苦成這樣吧!」

  「冬冬姐,你看!」一聽到痛苦兩個字,小陳立刻將手上的信封舉到契冬青的眼前。「我最深刻的痛苦之源!」

  「哦,領薪水啦,不是很好嗎?」契冬青將手提袋放下,將頭髻解開,以免再引發小陳心中的二度傷害。

  「好什麼好!」小陳氣急敗壞的說著。「你看看上頭的數字!」

  「數字?」契冬青眨了眨眼,然後仔細望向上頭的金額。「怎麼少了?」

  「就是啊!不只我少了,大家都少了!」小陳低聲嚷嚷了起來,而這時,一群愁眉苦臉的人全走到契冬青面前,捧起手中的薪水袋以茲證明。

  「阿冬啊,太不像話了,你也不去幫我們說說話,那個女人做的也太過份了,哪能這樣隨便扣員工薪水的啊!」胖大嫂搶上前來氣憤填膺的罵著。

  「哪個女人?」契冬青被她說的一頭霧水。

  「你自己看看去!」胖大嫂一努嘴,指向郎築瑪的辦公室。

  看著一群人怒視著同一個位置,就像要把那個地方燒了似的,契冬青楞了會兒,終於點了點頭向辦公室走去。但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由裏頭傳來——「這帳怎麼算的啊,亂七八糟!」

  「還好啦,也沒你說的那麼糟糕啦。」

  「這還不糟?那什麼才算糟?」

  「啊,哥兒們,你來的正好!」原本還要繼續申辯的郎築瑪,一看到契冬青推開門就立刻露出一臉笑意。「我正好有事要告訴你。」

  「怎麼了?」契冬青才一走進辦公室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你昨天泡在酒缸裏啦!」

  「那不是重點,」郎築瑪半攤在座椅上傻傻的笑著。「重點是以後你再也不用辛苦的算那些煩死人的數字了,我為你請來了一個高級秘書,專業的。」

  「你好,契小姐!」張菁瑪對著契冬青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好像佔了你的工作,不過算帳是門學問,還是用專門的人好些。」

  「隨便。」契冬青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反正築瑪說了算。」

  「那就好,以後公司的帳就由我來管了,我想你不會有意見吧。」張菁瑪用著一種挑戰的語氣肅然的說著。

  「沒意見,」契冬青一點也沒被張菁瑪的氣勢震懾住。「只是有件事我要先說明一下。」

  「什麼事啊?」郎築瑪睜著朦朧的眼笑問著。

  「公司帳歸公司帳,可是員工的薪水該給多少就給多少,不能少的!」契冬青直接將視線射向張菁瑪的眼底。

  沒錯,郎築瑪是老板,他愛把錢給誰她沒意見,可是這女人今天第二天來就上演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刻將員工的薪水調降!要知道,不告而取是謂「偷」,她可不能容忍這樣的遊戲規則!

  「他們就值那些錢!.」張菁瑪也回視著契冬青的眼眸,展現出一股精明幹練的氣勢!

  「值不值是一回事,可是信用又是另一回事。在沒有事先告知的情況下就減薪,這是不應該的。」看著對方理直氣壯的模樣,不知為何,一把無名火在契冬青心中燃起,她瞇起眼,一點也不退讓。

  「沒有先告訴他們一聲是我的錯,但這次也等於是知會他們,如果他們再不好好幹活,就只能拿他們手上的那些錢!」

  兩個女人的戰爭突然上演,辦公室外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們,每個人都在心底為契冬青的氣勢拍手叫好,更恨不得她能一把打退敵人,為他們的薪水贏得光榮的勝利!

  「好了,別爭了。」眼見烽煙有燃起的可能性,郎築瑪適時的揮了揮手。「嘎子妹,補給他們吧,我們還沒有窮到那個地步。」

  「好,這次就聽你的!一聽到郎築瑪的話,張菁瑪無奈地聳聳肩。「不過公司該有公司的制度,這才是營運的正當方向。但既然你都開口了,我現在就去把錢補給他們。」

  望著張菁瑪俐落的數著錢,然後用力踏步走出辦公室,契冬青這才將注意力轉回郎築瑪身上,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但這一回頭才發現他一臉的睡意,身子都快掉下座椅了。

  「哥兒們,扶我一把吧,我沒力氣了。」郎築瑪苦笑著,然後等著契冬青將他扶往沙發上躺下。

  「你活該!」契冬青嘴上雖然罵著,但手卻異常輕柔的將郎築瑪的鈕扣解開,然後拿了一條溼毛巾過來。「喝酒有這麼喝的嗎?」

  「高興嘛!」郎築瑪任由契冬青幫他擦臉,聲音由毛巾後頭傳來。「嘎子妹是學商的,正好可以幫我們管理公司的帳目。你天天拿著個計算機算帳,我都替你累,這樣一來你也就可以按時睡覺了,不用天天忙到三四點還不能上床。」

  「我確實不是個管錢的料。」契冬青倔強地說著,刻意忽略心中突然升起的那股被人忽視的感覺。

  「哥兒們,我是為你著想,你可別以為我嫌棄你。」聽到她的話,郎築瑪突然坐了起來摸摸契冬青的頭。「咱倆都沒有商業頭腦,工作個半個月也不及人家半天做的好。」

  「知道。」契冬青低下頭去,望著自己沒有一絲亂紋的裙子。

  她有什麼好不高興的?她本來就跟數字犯衝,凡是跟數字扯上關係的,她就一個頭兩個大,郎築瑪說的一點也沒錯!

  這幾個月來,郎築瑪天天為設計新遊戲沒日沒夜的工作,而她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旁,算一些她怎麼也算不清的帳目。因為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剛剛她也瞄到了攤開在桌上擺著的新帳本,所有的一切都做的那樣專業、算的那樣清楚,她怎麼也比不上。專業畢竟是專業。

  而張菁瑪,就算只有兩面之緣,契冬青也看得出她是個相當精明幹練的新時代女性。她的裝扮就如同在外商公司上班的粉領族,與她哥哥的江湖氣息截然不同。

  她的身材雖然略顯高壯,但英氣十足,在女孩中是相當醒目的。而她的粧盡管濃,可是與她這種素面朝天的人相比,又多了份女性的嫵媚,與郎築瑪站在一起時,雖然有點不太相稱,但卻同樣的引人注目……

  「對了,哥兒們,還有件事很奇怪的!」懶洋洋的在契冬青肩上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後,郎築瑪抬頭望著她,眼裏有一絲不解。「你記不記得我平常遇到女人就起疹子?可是我遇到嘎子妹居然不會,很奇怪吧!」

  是啊,很奇怪,奇怪到她都無法解釋,奇怪到她竟為這件事而離奇的撤夜輾轉難眠……

  「我本來以為就只有你不會讓我起疹子,現在居然又有別人了,你看是不是我的女性過敏症好了?」說到這裏,郎築瑪興奮得坐起身子,雙手握拳。「難不成我郎築瑪真的要從這個宿命中解脫了?」

  「恭喜你了。」契冬青淡淡地說著,但聲音中卻有一抹她自己都沒發現的苦澀。

  「芳嫂,進來!」突然,郎築瑪大叫了一臀,然後看著胖大嫂拎著拖把走了準來。

  「幹嘛?」

  「來,你摸摸我的臉!」以郎築瑪迫不及待的貌著。「快點來。」

  「我沒事摸你的臉幹嘛,你又不是小白臉,有什麼好摸的?」胖大嫂沒好氣地說著。

  「要你摸你就摸嘛!」

  「也不知道你今天發什麼神經,找了個怪女人來不說,還非要我這個老人家來摸你的臉……」胖大嫂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摸了哦!」

  「摸吧……」郎築瑪閉上眼睛,然後感到有一只粗粗胖胖的手摸到自己臉上。「哎呦!」

  「怎麼了?不陰我的事啊,你不能扣我薪水,是你自己叫我摸的!」胖大嫂被郎築瑪的驚叫聲嚇得跳開了兩步,心驚肉跳地望著他由頸子開始往臉上蔓延開的一顆顆紅色疹子。

  「奇怪,太奇怪了!」很不舒服的忍受著全身發癢的感覺,郎築瑪的眉頭皺了起來。「沒好啊!」

  「我要出去了。」看著「紅」光滿面的郎築瑪,胖大嫂很受不了的搖搖頭。

  「沒事別再叫我,我又不是三摸女,沒事還要摸老板的臉來加薪。」

  「去吧,去吧!」郎築瑪失望地揮揮手,又靠回契冬青的肩上。「哥兒們,我這輩子眼見是沒指望了。」

  「就癢而已,也不會死,什麼沒指望有指望的。」契冬青將頭靠在沙發上,輕描淡寫的說著。

  「我總不能一輩子這樣下去吧!我郎築瑪好歹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更是個正正常常的大男人,怎麼會得這種不治之症呢?上天待我太不公平了,讓我對女人只能看不能碰……」

  聽著郎築瑪的抱怨聲愈來愈低,愈來愈弱,契冬青側頭一看,身旁的人竟睡著了!

  睡著的郎築瑪是相當可愛的,一頭亂發披散在眼前,長長的睫毛、俊挺的臉龐,依稀能讓她想起他小時候的模樣,那樣純稚、善良……

  累壞了吧!望著郎築瑪眼底下的黑暈,契冬青有些心疼,他不知又幾夜沒睡了。真是的,也不知道照顧自己。

  在外人眼裏,郎築瑪純然就是個慢知慢覺的混世魔王,天天遊戲人間。但只有她知道,當他真正在意一件事時,他可以不吃不睡,以超乎常人想像的方式努力。

  就像這回,為了新公司即將推出的新款遊戲,與他那群同好不眠不休的工作。

  可是就算是個慢知慢覺的人,就算忙得都沒空睡覺,他終究還是發現了,發現在這世上還有第二個女人可以親近,而這個女人,她竟不知他是何時認識、又認知的有多深入:…

  前幾夜,她都陪著他工作,而昨夜,他在哪裏呢?是否也是如這般一樣枕著張菁瑤的肩頭靜靜地睡著?抑或是……

  一驚,契冬青打了個戰栗,不敢相信現在出現在她腦中的想法。

  怎麼了?她到底怎麼了?她怎會如此胡思亂想呢?他們自小不就是這樣長大的嗎?他也不是沒有其他女性朋友,也不是不曾夜不蹄宿,但她從來也未曾有遇道這般念頭的,為何今天她的思緒竟如此不正常?不僅太刻意的關注另一個女人,還對郎鞏瑪的行蹤有不尋常的想法?

  難道只因她再也不是那個唯一了……

  「哥兒們,別動……」

  囈語似的聲音傳入了契冬青的耳中,與她的思褚一起震懾住她,讓她再也無法動彈。

  緊蹦著身子,契冬青靜靜地讓他依靠,但都感竟到自己的心跳聲如雷鳴般振動,因為郎築瑪在調整睡姿之後,雙唇竟輕輕的貼在她的頭旁。

  他的唇,柔柔的、涼涼的,卻讓她由頭旁開始發熟,直上心門……

  怎麼會是這樣子的啊!

  這道門,何時開啟了?

  不該啊……

  ※  ※  ※

  日子就這樣靜靜而忙碌的過下去了,公司的一切都慢慢步入軌道,郎築瑪依然天天睡眠不足,張菁瑤則在工作之餘為他準備好各式補品。

  而契冬青開始盼望開學的到來,因為不知為何,在見到郎築瑪、在見到張菁瑤時,她開始變得有些古怪,雖然她極力隱藏。縱使至今尚未有人發現,但她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樣了。

  「老板,都好了,現在只差宣傳海報了!」在八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工讀生小陳興奮地衝進了郎築瑪的辦公室。「一等海報好了,我們就可以將遊戲推上發行管道了。」

  「是嗎?那很好啊!」郎築瑪黑著眼圈笑的很疲倦。「不過這個海報怎麼做我還沒想好,你說怎麼辦?」

  「還沒想好,你說怎麼辦?」

  「啊,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開始賺錢啊……」聽到這話,小陳頹喪地攤在沙發裏。「再不賺錢,我們好像撐不下去了,我下學期的學費怎麼辦?」

  「這你放心,公司再窮,學費也一定不會少你半毛錢。」郎築瑪也躺到沙發上。「可是啊,這海報要怎麼做呢……」

  「老總,抬起你的腳!」就在郎築瑪跟小陳兩個人絞盡腦汁一臉菜色時,胖大嫂拿著一個拖把進了辦公室奮力工作,一邊還好奇的看著這兩個難兄難弟的死樣子。「你們在聊什麼呢?怎麼兩個人像吞了一箱苦瓜似的?」

  「在聊海報,遊戲海報!」小陳抬起用手硬撐著的臉一長一畏說著。「瑪子哥還沒想好要怎麼做,他一天想不出來,公司就一天掙不到錢。」

  「不就是個海報嘛!」胖大嫂繼續拖地。「弄個美女、穿個古裝,擺個Pose不就解決了。」

  「美女、古裝、Pose?」郎築瑪眼睛轉了轉,倏地坐直身子握緊雙拳。「是啊,這麼簡單兼養眼的辦法我怎麼沒想到?」

  「你藏在沙發下的寫真集不都是這樣?只差有沒有穿衣服而已,你天天在看,我怎麼知道你會想不到!」胖大嫂蹲下身子由沙發下抽出一把寫真集丟到垃圾筒。

  「別丟,別丟,我的寶貝耶!」一把搶過那堆書,郎築瑪叫著。

  「只能看又不能摸,留著幹嘛!」胖大嫂再搶回去用力一甩。「知道怎麼做了還不快去為我們的薪水努力,在這裏心疼你的破書能賺錢啊?」

  「模特兒都還沒找到,找什麼攝影師?」郎築瑪心疼地看著那堆寫真集一一被埋沒在垃圾之下。

  「外頭那兩個不用白不用,正好省了模特兒費。」胖大嫂指指外頭兩個正青春年華的女人。「還能拍兩組,哪組好賣就用哪組。」

  「是啊,是啊!」聽了胖大嫂的提議後,小陳樂不可支的在一旁手舞足蹈了起來。「反正非常時期一切從簡嘛,就叫冬冬姐跟嘎子妹去拍得了,我現在就去找攝影師!」

  「你去哪找啊?」郎築瑪納悶地問著。「高級的攝影師也很貴的。」

  「我哥兒們保證便宜!」小陳風一樣的跑了出去,還不忘大叫著。「而且他還可以免費提供服裝及化粧。」

  「這年頭大家的哥兒們都不少啊!」郎築瑪喃喃自語著。「不過有錢大家賺是絕對符合青年創業守則的,只是,我要怎麼去開這個口啊?」

  「你瑪子哥的魅力這麼大,開口誰會說不啊?去吧,去吧,別磨蹭了,再磨蹭我們家又不知道要喝幾天稀飯了!」

  事實果真如同胖大嫂所料,張菁瑤二話不說就點了頭,但契冬青的臉色則讓郎築瑪差點落荒而逃。

  「誰要你是我哥兒們呢,就幫這最後一次了,別這麼酷嘛!」郎築瑪鼓起勇氣做最後的掙扎。「公司有難,好歹你也是公司的副總啊,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那我以後還要不要做人?我這教官還當不當?」契冬青板著臉,對這個餿主意簡直無法容忍。

  「我保證相照出來絕對沒有人認得出你是誰,你看,上回海子妹的結婚照不就是?你要不說,我壓根兒就不信是海子那個黑妹,照得跟個做了十次美白療程的白雪公主一樣!」

  「有你這麼舉例的嗎?」契冬青怒視著郎築瑪。

  「我舉例錯誤行了吧,哥兒們,又不是要你上刀山、下油鍋,就拍個照而已嘛,你又不是沒拍過畢業照。」郎築瑪依然不放棄的繼續遊說著。

  「沒門兒!」契冬青看都不看郎築瑪一眼。

  「哥兒們!」突然,郎築瑪將契冬青拉到辦公室的無人地帶。「別說我不講道義了,事到如今,你如果還不肯點頭,我就只有使出我的獨門法寶來逼你就範、了!」

  「有什麼招數你盡管使出來吧!」契冬青冷哼一聲。「你有什麼花樣我會不知道?你那些小把戲我有什麼沒看過的。」

  「好,你自己說的!我保證這回你絕對猜不出我要用哪一招!」郎築瑪神秘地笑了起來,然後將嘴湊到契冬青的唇旁。「契冬青,我……」

  一股皂香混雜著菸味撲面而來,契冬青瞪大眼睛,望著郎築瑪的唇離她的愈來愈近,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血液整個衝向腦門……

  「很甜蜜嘛!」

  「很幸福嘛!」

  「很美滿啊!」

  「你……」聽著身旁起哄的言語,契冬青終於回復了理智,一把跳離郎築瑪的身旁,覺得自己的臉整個熱了起來。「你幹嘛?」

  「拍不拍?不拍我還有第二招!」郎築瑪依然嘿嘿笑著,然後繼續靠近,一把將她捉到身前。「別說我沒警告你,你今天不拍,我就讓你沒法做人!」

  「拍,我拍就是了,你別再靠過來了!」契冬青縮到墻角,發現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她告訴自己,這完全是因為生氣,與郎築瑪的動作完全無關。

  「早答應不就好了,還非要逼我使出撒手 、利用群眾輿論來讓你就範!」

  少根筋的郎築瑪聽到了契冬青的回答後,哼著歌,得意洋洋的背過身去。

  「小陳,找攝影師,準備開工!」

  「YESSir!」聽到這個消息,小陳立刻撥起電話哇啦哇啦的喊叫著,而一旁的契冬青則楞楞的張著小口,無法言語。

  怎麼會這樣?

  天、天道何存啊!

  契冬青一直到被胖大嫂拉進辦公室以阻擋她的報復暗殺行動時,依然想不通郎築瑪怎麼會使用那麼低級的招數,居然以她的清白為賭注來逼她就範!

  而她更想不通的是自己怎麼會沉不住氣,竟然在他氣息一靠近時就心慌意亂,壓根兒忘了先前的堅持!

  不行!她絕對不能讓他發現她的改變,否則、否則……

  不過她再也沒機會否則了,因為當小陳的攝影師哥兒們帶著大隊人馬衝進公司,再將她像洋娃娃一樣拉來扯去的換衣服、化粧之後,她大腦的最後一絲功能都喪失了。

  「喂,冬大小姐,笑一下啊,又不是在拍倩女幽魂!」在一旁監護兼看熱鬧的胖大嫂很不滿意地拉了拉契冬青的臉頰。

  「這不是倩女幽魂是什麼?」指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契冬青硬懲著心中的怒氣說著。

  「冬大小姐,就算是倩女幽魂你也得當最『那個 的幽魂吧,你看看人家,腰似水桶、腿似大樹,可人家的笑容一下就把你比下去了,要我是寧採臣,我也選她不選你!」胖大嫂邊說邊打量著張菁瑤顧鏡自憐的模樣,終於再也受不了的冷哼了一聲。「什麼玩意?就憑她那種身材,還想當最佳女主角?冬大小姐,你再不給我爭點面子跟利益回來,我跟你沒完!」

  「我能幫你爭什麼面子?」契冬青被胖大嫂前言不搭後語的言論搞得哭笑不得。「而且我跟你之問有什麼利益關係?」

  「當然有!」胖大嫂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齒的望著契冬青。「要是讓她成了代言人,她的地位及氣焰一高張,我們就得天天活在減薪的恐怖境遇中!」

  「築瑪不會讓她這樣做的。」契冬青這樣安慰著。

  「我不管,你給我加把勁,給我笑,好好的笑!」胖大嫂心存怨恨的狂笑了起來,直到發現所有的人都以一種驚嚇過度的眼光注視她之後,才收斂起笑容。

  「喂,冬大小姐。」

  「怎麼?」契冬青被這個胖大嫂的樣子逗得樂不可支,早忘了當初對拍攝工作的不情願。

  「這也是你逼我的!」胖大嫂突然又一變臉,姦詐的笑了起來。「聽好,專心的聽。咳,怎麼樣,剛那是你的初吻吧,我看得清清楚楚,瑪子的唇碰到你的了,對吧——碰到了吧——很甜蜜吧!」

  「刷」一下,契冬青的臉整個通紅了起來。

  「來來,快拍!快拍啊!攝影師死哪裏去了啊,快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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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6 03:47 PM|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瑪子哥,瑪子哥啊!」兩個星期後的一個早晨,小陳像風一樣的衝進了郎築瑪的辦公室,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滴。

  「怎麼啦?你哥兒們駕鶴西歸啦?」坐在沙發上,郎築瑪叼著一根菸懶洋洋地問著。

  「去你的!」小陳沒好氣地罵著。「快看,海報做好了!」

  「哦,是嗎?我看看!」將菸捻熄,郎築瑪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卻在看到海報的剎那間再也沒有任何動作。

  偌大的兩張海報舉在郎築瑪的眼前,但他的視線卻只為一幅吸引住。他的眼眨也沒眨,被眼前的畫面整個震撼住,幾乎連呼吸及心跳都同時靜止。

  他知道那就是他遊戲中的仙子,也知道在遊戲中她的設定就是純潔無瑕、貌美如花、冰雪聰明,但他怎麼也不敢相信畫中人居然與他的設想是如此的吻合!

  而她,竟是他的哥兒們——契冬青。

  一頭微卷的長發披散在肩上,一個小小的花冠嵌在如雲的秀發上,微微閃動著七彩的光亮。一襲輕紗在腰際收攏,傲人的雙峰、雪凝似的長腿若隱若現,肌膚細致滑嫩。優美光裸的腳尖,正輕點在水池中,引起一陣陣的水波,鵝蛋臉龐、明亮的眼眸中帶著一抹神秘,而櫻桃似的小口,漾起一陣輕笑……

  「瑪子哥,喂,瑪子哥,怎麼樣?」小陳興奮地高舉著海報。「拍得超美的吧!決定好了沒?我想應該很容易就決定好的。」

  「是的,很容易!」郎築瑪終於收攝住心神。「用這張!」

  「啊?這張?」小陳望望郎築瑪指的那張海報。「這張?!」

  「是的,就是這張,多像俠女啊,英氣十足,正符合遊戲的訴求!」郎築瑪好整以暇地說著。

  「可是:…」小陳有點急了。「腰會不會有點粗啊!」

  「可以用電腦修細。」

  「腿毛好像有點長啊!」

  「可以修到跟蛋殼一樣光滑白凈。」

  「眉毛好像有點歪啊!」

  「你要高興修成零度角都行。」

  「臉會不會大了點啊?」

  「修,修修修修修到底!你還有什麼意見?你該不會連電腦修片都沒聽說吧?」郎築瑪瞇起眼睛瞪著小陳。

  「可是……可是這張不是挺好的?」小陳舉高契冬青的畫報。「壓根兒不用修就可以直接出片啊!」

  「太瘦了!」郎築瑪仔細研究著。「這年頭瘦得跟竹竿一樣的女人是沒人愛看的。」

  「哪有瘦啊!」小陳哀號著。「前凸後翹、體態輕盈、渾然天成,根本比你沙發下的寫真集還誘惑人啊!」

  「你在那裏嘟嚷個什麼勁兒?你是老板還是我是老板?」郎築瑪板起臉孔。

  「你是!」望著老板的臭臉,小陳的臉比他還臭,當場回身就走。

  「等等!」

  「幹嘛?你改變主意了?」小陳又驚又喜的立刻回到原地。

  「把海報給我貼到墻上去,剩下的就沒你的事了!」

  在把八輩子能罵的臟話都罵完,再把海報貼好之後,小陳帶著滿腔悲憤離去,壓根兒連頭都不再回一次。

  「好樣的,哥兒們!不過這海報要是貼出去,你十成十當不成你的女教官了。好好感謝我為你保全的最後一絲尊嚴吧!」

  待辦公室裏只剩他一人時,郎築瑪又抽起一根菸,在煙霧下望著貼在右邊墻上的海報,眼中神採變幻莫測。

  凝望著海報,郎築瑪的臉上緩緩地出現了笑意。真的,這海報他怎麼拿得出去呢?根本跟他認識的那個哥兒們如同二人啊,他記憶中的哥兒們義氣深重、俠氣十足、英姿颯爽,哪有這樣的嬌態跟如此玲瓏的身材呢……

  果然照片十足是騙人的……

  可是奇怪的是,就像是要證明自己的話一樣,郎築瑪站到了海報前,用食指順著契冬青的臉龐輕輕滑下,滑過她的豐胸、她的纖腰、她的長腿,最後移到她小巧的紅唇……

  「咦,奇怪,脖子後面怎麼有點癢癢的:…」

  ※  ※  ※

  廣闊的校園,青春的臉龐,整齊而洪亮的軍樂聲,一切都昭示著契冬青她終於重回屬於她該在的地方了。

  靜靜地走在校園裏,契冬青暗自感受著這完全屬於她的世界。

  「冬青教官,有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突然,一個頂著三分頭的大男生,臉上帶著一抹瘀青,但卻異樣神採飛揚的搶到了契冬青的身前。

  「嗯?!」契冬青沒有伸手去接,反而不自覺的先將手撫向大男生臉上的傷痕。

  「怎麼搞成這樣了?」

  「沒事!」大男生脹紅了臉,心中的快樂值升到最高點。天啊,冬青教官居然關心他的傷大過自己的事,也不枉他為了當這個信差跟多少同學互毆、兼吃了多少拳腳後才搶得的機會了。

  要知道,冬青教官可是這個學校裏的校花啊,盡管她天天穿著軍服、梳著發髻、戴著個黑框眼鏡,看似冷淡,但參加國術社跟去國術社旁觀過的同學——其實可以說是全校男生了,全知道真正脫下軍裝的她是多麼的甜美可人、美麗大方、親切和藹,也全知道她這麼裝扮自己的目的只是為了讓他們專注於學習。這種苦心,他們怎忍當面點破啊。

  「謝謝你了。」接過大男生手中的信封,契冬青瞄了瞄上面的字,是封請柬,來自於優質電腦公司。「你先去醫務室吧。」

  「好的,冬青教官再見。」依依不捨地行了個軍禮,大男生才以慢動作的步伐走離契冬青的視線。他知道就此一去,必定還得受到其他男同學的妒毆,但沒關係,值啊,實在太值了!

  而站在原地的契冬青,望著手中的信封,心中竟是百感雜陳。

  開學以來,契冬青去公司的次數只手可數,就跟她見郎築瑪的次數一樣,但她知道他的遊戲大獲全勝,在電腦遊戲界取得了創紀錄的佳績,也使得他們的優質電腦公司一舉成名,成為業界的一匹黑馬。

  但她更知道這其中的功臣並沒有自己,是張菁瑤的海報、郎築瑪不眠不休的努力及應酬,以及公司職員們的通力合作,才使公司的名聲及業績扶搖直上……

  是慶功宴及業界聯誼活動吧!

  看著請帖裏的字句,契冬青明白今晚的活動所為何來。但,她要去嗎?以什麼身份前去呢?一個沒有任何功績的副總?

  可是,她好久沒見到郎築瑪了,他現在老是忙於應酬及開會,常常是她早上出門時他還未回來,她晚上回來後他又出門去。她真的好久沒聽到他那爽朗的聲音及見到他開懷的笑容了……

  去?不去?

  嘆了一口氣,契冬青低頭默默的往校門口走去。好吧,如果是左腳踏出校門她就去,如果是右腳……

  「冬小姐!」但還沒來得及算清是左腳還是右腳,契冬青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老楊?你怎麼來了?」看著老楊穿著一身司機制服站在她眼前,契冬青著實楞了楞。

  「開車送你去會場啊。」老楊笑的很開懷。「大夥兒都想你想得緊呢。」

  「車?」契冬青再又一楞,難不成他是穿著這身制服騎著郎築瑪的小摩托來的?

  「是啊!」老楊點點頭。「你們學校管的好嚴,車不準停在校門口,你就跟我走幾步路過去吧。」

  「嗯。」

  跟在老楊的身旁,契冬青的眼神習慣性的找著那輛小摩托,但望了半天也瞧不見它的蹤影。

  「冬小姐,是這部!」似乎是發現了契冬青的尋覓,老楊有點不好意思的指著路旁一輛小小的黃色冢>悶n國。「公司還買不起太好的。」

  看看一身制服,個頭超過一米八的老楊,再看看那輛只有一米五左右的match,契冬青得忍半天才能讓自己不笑出來。

  盡管只是臺小match,但是老楊可都是照司機守則來辦事,先禮貌的為契冬青開了車門,再走回駕駛座,等她坐穩後,才慢慢的駛上道路。

  ※  ※  ※

  半小時的車程不算太長,但等契冬青到達那個五星級飯店時,天色已暗,門口則擠滿了參加聚會的人,個個奇裝異服。

  「冬小姐,你先進去吧,我停好車就過去。」

  點了點頭,契冬青步下車,靜靜的走在人群中。身旁的人互相招呼、高談闊論溜蠶發蠶鬱廈畫廈蠶廈廈傷蓄蓄鑒蓄著,而她尚未看到一個認識的人。

  「啊,對不起!」就在要走進會場時,突然一個人將契冬青撞得低呼了一聲。

  「沒關係!」契冬青扶扶被撞歪的眼鏡淡淡地說著。

  「我的天!」但來人在看清被撞之人的模樣後,居然醉眼蒙朧的叫了起來。

  「你這什麼打扮啊。」

  皺了皺眉,契冬青沒有作聲的便想轉頭離去,卻又被一把拉住。

  「你化粧的還真像啊,活脫脫就是一個沒人會注意、八股到死、徹徹底底的老處女教官啊!小妞,告訴我,你哪裏得到的靈感啊,真是醜到最高點了!」

  「你……」心底整個受到震撼,契冬青顫抖著嘴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她怎麼也沒想到,她的真面目在別人心中竟然是這樣的形象!

  不愛化粧,不注意裝扮,有點孤僻冷漠,這是她聽到耳熟能詳的評語,但卻從沒有聽過這樣一針見血卻又傷人的描述!

  「啊,你來的正好,郎總,你看看這個老處女兼八股女教官化裝得多像啊!真是好佳在啊,要是平常她就這副德性走在大街上,看到的人一定都會反胃到死。」

  正當契冬青要數口反擊時,卻聽到了一句更讓她難堪的話,讓她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緊貼在她身後的,是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氣味,契冬青整個腦子都空白了,因為她怎麼也不相信郎築瑪竟在這時出現在她的身側,並將所有的話都聽入耳中後依然沒有作聲。

  緊咬住下唇,契冬青將臉側到一邊去,不願讓他見到自己現在的神情。

  「胖嫂,你不是找契副總很久了嗎?」靜默了一分鐘之後,郎築瑪淡淡的叫人,看也沒看契冬青一眼。

  契冬青也沒有回頭,因為她完全沉浸在一種她從未感受過的情境中,那其中摻雜著一絲窘迫、一絲痛苦,及深深的傷害。也因此,她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四周突然變得靜默無比,以及她身後那個沒有固定焦距、卻充滿怒氣的眸子。

  「怎麼這個時候才來啊,找你半天了!」聽到郎築瑪的話,胖嫂從人群中鑽了出來,一把拉住契冬青往會場休息室走去。「衣服早幫你準備好了。」

  「我想回去了。」用盡全力忍住眼底的淚水,契冬青咬著下唇說著。

  「回什麼回?我們等你半天了,大夥多想見你,你知不知道?」將一切都看在眼底的胖大嫂愛憐的斥責著,然後一把將她按在坐位上。「喂,小花,還不快來上發卷?」

  「來了,來了!」另一個女工讀生捧著一堆預熱過的發卷搶到契冬青身旁,手腳俐落的開始為契冬青整理發型。

  根本不知道她們在做什麼,也不想問,契冬青神情落寞地坐在休息室裏,低著頭。

  他來幹什麼?地究竟來這裏幹什麼?來自取其辱的?還是來被人嘲笑的?她從不為自己的打扮困擾,因為在一個百分之九十都是男生的學校,她的首要任務是教會他們做為軍人的一切準則,而不是做時裝展示、讓他們分心。只是,她從不知道原來她自以為適當的打扮,居然在別人眼中是那樣的不堪……

  而那些話,郎築瑪全聽到了,卻沒有為她說半句話!是否、是否在他的心中,早就那樣想了,只是不願說出來:…

  「好了!」將一襲綴著水鑽的面紗輕掛在契冬青的臉上後,胖大嫂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出去見客吧!」

  「我在這裏就好了。」

  「倔什麼倔?出去!」胖大嫂手插著腰,杏眼圓睜。「你可是我們優質公司的副總!大夥兒都等著你呢。」

  「沒有人會希望看到我的!」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當然知道契冬青的心情為何這樣低落,但胖大嫂依然將契冬青推出門外,然後碰一聲將休息室的門關上。

  胖大嫂當然不是傻子,但她知道若不這樣做,契冬青將永遠忘不了今天所受的恥辱!

  契冬青很美,只是她自己從不在意,因為郎築瑪不在意。

  但在胖大嫂的眼裏,契冬青那種天生的典雅氣質是怎麼也無法埋沒的,她以往總將自己的美麗藏在古板、隨意的裝扮下,而今天,將是她綻放的時刻!

  所有人、就算是慢知慢覺的郎築瑪,在她的姦計之下,將再也無法忽視那朵即將盛開的花!而那個沒長眼的死家夥,在郎築瑪的怒火燃起後,最好準備替自己的事業收屍吧!想到這裏,胖大嫂得意地姦笑了起來。

  ※  ※  ※

  會場上依舊人聲鼎沸,但契冬青僅是靜靜地站到屋內一角,然後望著臺上的張菁瑤笑容滿面地滔滔不絕的致詞,而郎築瑪隨意地站在她身旁,純然一個英挺帥氣的古代俠客。

  只是契冬青沒有注意到,當她一走出休息室後,會場上有百分之八十的眼光全投射在她的身上,包括那個酒後胡言亂語的男人。她當然更沒有注意到,在今天這場化裝舞會上,她是以阿拉伯女郎的裝扮出現的。

  一頭卷發輕輕披散在她的肩上,除了上身的小可愛、腰間絲繡的腰帶,及下半身膝上二十公分的短裙之外,她身上的其餘衣料均是由半透明的粉紅色輕紗組成。

  一雙翹尖的阿拉伯式小鞋,襯出她的輕盈,而臉上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眸,朦朧卻又迷人……

  「在這兒呢,在這兒呢!」

  突然,工讀生小陳高興地衝到契冬青的身旁,然後一手還不斷的往後招呼著。

  「都在找你呢,冬冬姐!」小陳喜極而泣的望著契冬青的裝扮。「美死了,不枉我今天晚上冒死翹課。」

  從這時開始,契冬青不再是一個人,她的身旁開始聚集了熟識與不熟悉的人,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驚傃。

  只除了郎築瑪,他依舊周旋在客戶之問,望也沒望她一眼……

  舞會開始了,契冬青首先被小陳搶走,繼而是老楊,再來是小陳的哥兒們小王,再來是一群不知由哪裏冒出來的怪異男人們……

  這種車輪戰式的邀舞根本讓契冬青沒有休息的時候,但在跳舞時分,她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靜靜地坐在一旁,而除了跟他相同裝扮的人外,所有的人都用一種既害怕又嫌棄的眼光刻意忽視他。

  「嘎子,願意請我跳舞嗎?」在曲子結束後,契冬青輕輕走到嘎子弟身旁,雙手背在身後甜甜的說著。

  「願意!願意!」抬起頭來,嘎子弟眼淚都快流出眼眶了。在這裏坐了一個晚上,坐得屁股都快黏在沙發上不說,還有那麼多怪異的眼光看著他,害他都快得自閉症了。

  「你今天這樣很可愛啊!」望著一身粉紅頑皮豹裝扮的嘎子,契冬青輕輕笑了起來。

  「嫂子……就你理解我……」聽到這話,嘎子弟的眼眶更紅了。他一直不太敢接近這個嫂子,實在是因為她的氣質是那樣的典雅,他就怕一靠近她,會將自己身旁的污濁空氣沾染到她純凈的發梢。

  「我說真的啊!」契冬青完全了解他心中的苦悶,畢竟他們兩個與這裏其他的人都是那樣的格格不入。「還有,嘎子,別叫我嫂子了,我不是,以後你就叫我冬青吧。」

  「都好,都好!」嘎子弟用豹手擦擦眼淚,然後咧著嘴笑起來,握著契冬青的手大跳起舞。

  說實話,嘎子弟的舞實在跳得很爛,但契冬青並不在乎,因為身旁那一群嘎子弟的小頑皮豹手下,以及古代小二扮相的員工,讓她再也不覺得孤獨。

  或許她永遠也不會屬於那個數字化的商業世界,但是她熱愛現在的這種生活。

  「哎喲!」

  馴啊,對不起,對不起!」嘎子弟看著自己的豹腳踩在那只小巧玲瓏的腳上,驚惶失措的嚎叫著,並立刻覺得自己似乎已被四周的責備眼光淹死。

  「沒關係,我剛好也有點累了,休息一下也好。」契冬青忍住疼痛,讓嘎子弟扶她坐到沙發上。「你去玩吧。」

  「真的不會斷?」嘎子弟還是有點擔心,其實最讓他捨不得走的原因是——站在契冬青身旁讓他有無比的自豪感。

  「你一定要我表演個飛踢你才放、心?」契冬青抿嘴而笑。

  「呵呵。」嘎子弟摸著腦門傻笑半天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輕躺在沙發上,契冬青的眼有點朦朧,因為這時已接近午夜零時,她又喝了不一少杯雞尾酒,腦中的睡意似乎開始作祟了。

  「冬妹?睡著了?」

  「嗯?淘氣阿丹?」不一會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睜大雙眼,契冬青望著眼前那只龍貓。「你怎麼才來?」

  「你以為我喜歡現在才來展現我的創意嗎?」張丹有些哀怨地望著自己的一身精心裝扮。「而且我進來半天,居然都沒人知道我是優質的經理,壓根兒沒人搭理我。」

  「呵呵,沒事,坐吧!」契冬青拍拍身旁的座位。「放心,你比龍貓還龍貓,也只有你這優質公司的經理肚子才撐得起這件衣服。」

  「就你懂得欣賞。」張丹滿意地翹起了不太容易翹起的二郎腿,然後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成了會場中所有男人痛恨的目標。「瑪子呢?」

  「不知道!」契冬青打了個呵欠。

  「這家夥的道義哪裏去了?居然放這樣的你不管!」張丹有些詫異地說著。

  「無所謂。」契冬青低聲說著,然後慢慢在樂聲中閉上雙眸。

  「這樣睡:…」

  望了望身旁投射過來的覬覦眼神,張丹天人交戰了半天,終於忍痛將自己的龍貓皮由身上剝下來蓋在她的身上,然後挺著一身腫白棉衣、忍受著別人訕笑及憤怒的眼光,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

  「你來啦!」

  「死哪去了你?」張丹沒好氣地對著站在身前一臉倦容的人罵著。「非要看我脫一層皮才肯出現。」

  「要不哪有機會看到這幅美女與野獸的畫面?」郎築瑪笑嘻嘻的伸了個懶腰。

  「你怎麼放著她不管?你就不怕別人趁她睡著時動手動腳?」張丹有些納悶地問著,因為根據他的了解,以及對四周情勢的判斷,郎築瑪不該這樣做的。迷蒙的微笑,再度閉上雙眼。

  「老楊,開慢點,這條路的路況太差了。」

  「好的。」老楊目不斜視的望著前面一路平坦、無任何障礙坑洞的大路,嘴角彎起一個弧度,而車速已經降到二十以下。「我保證一定開的很慢很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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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6 03:48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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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盡快考慮吧,這個機會實在太難得了,而且你也是參加這個交流活動的第一個女性,這將會為學校帶來莫大的榮譽!」

  「好的,我會盡快做出決定的。」

  面對坐在沙發上嚴肅至極的男人,契冬青行了個軍禮,然後拿起牛皮紙袋,緩緩步出了校長辦公室。

  「冬青上尉!」突然,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陳少校,你好。」契冬青停下腳步,等待著一個身著軍裝、挺拔穩重的男人/她走來。

  「怎麼樣?決定好了吧?」陳臺生有些迫不及待的問著。「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你決定要去了?」契冬青客氣的問著。

  「當然!身為一個軍人,能有這種機會與美國軍校交流,學習他們的軍事訓練及戰略方式,我怎麼可能放棄呢?」陳臺生篤定的說著。「不過根據你的口氣,你似乎還沒有決定好?」

  「是的,畢竟這消息來的太突然了,時間也太倉卒。」契冬青點了點頭。

  「我等你!因為我相信契上尉一定會做出最恰如其分的決定。」陳臺生微微笑了笑,然後中規中矩的再度踏步而去。

  望著他的背影,契冬青嘆了一口氣。如果是以前,有這樣的機會她肯定二話不說的當場點頭,但是現在:…

  離上回的化裝舞會已經一個月了,這一個月內,她幾乎連郎築瑪的面都沒見過,更別提有機會與他閒談。雖然偶爾他會打電話給她,但總在不到兩分鐘內便又匆匆掛了電話。而她根本不敢打電話給他,因為那夜之後,她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她,是否也發現她是那樣一個古板、無趣、孤僻之人。

  但三個月……真的好長,去還是不去呢……

  在心中掙扎了許久,契冬青終於還是拿出手機,顫抖著手,撥了一個熟悉卻好久不敢撥通的號碼,有些緊張、有些喜悅、有些盼望的等待著。

  然而,電話關機了。

  加快了腳步,契冬青史無前例的在校園裏小跑了起來。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做,她只知道自己得找到他,如果她真的後天就要出發,她至少得讓他知道她去了哪裏,至少得在出門前見他一面……

  ※  ※  ※

  「築瑪呢?」在衝進公司大門後,契冬青一把就拉住小陳問著。

  「瑪子哥被嘎子妹拉去南部參加一個什麼會了。冬冬姐,你有事找他?很急嗎?」小陳有些意外的看著自從化裝舞會後就不曾踏入公司的契冬青。

  「嗯。」契冬青有些焦慮的點點頭。

  「打過電話了嗎?,」

  「關機了!」

  「搞什麼啊!」小陳低咒著。「要不然這樣好了,你給瑪子哥留個言,然後我通知大家,一等他打電話回來就告訴他你找他的事,讓他趕緊給你打電話。」

  「好吧。」長嘆了一口氣,契冬青索然的說著。「你去忙你的吧,我到他辦公室去坐坐。」

  「好。」小陳有些擔憂的望著契冬青,因為她若不是有天大的事,絕不會有這樣焦慮的眼神,但他又能怎麼樣呢?只能祈求郎築瑪有通靈的本事,及時打個電話回來。

  契冬青對外面的員工打了個招呼後,便緩緩走進郎築瑪的辦公室。坐在他的座位上,看著桌上井然有序的文件,突然有些苦澀的笑了起來。

  依他的個性,絕不可能會讓桌面留有空位,很明顯的,張菁瑤的財務兼秘書工作做的非常完善。

  心情煩亂的摘下了眼鏡,因為契冬青實在不知要怎麼理清自己現在的心情。

  他們似乎漸行漸遠了,他再也不需要她像個管家婆一樣為他處理種種瑣事。

  以往她老覺得煩的「奪命追魂call」,現在竟成了一個可望不可及的奢求……

  現在的他是電腦遊戲界的「貴公子」,有關他的消息,經常可以在報章雜志上見到。但望著那些相片中他的挺拔及英氣風發,有時契冬青都會恍惚,因為那一點也不像她認識的那個人。

  他依然笑著,然而笑的如此自信;他的眼眸依然明亮,然而明亮中更充滿萬丈光芒。但一看到他身旁的那個女人,契冬青就會不由自主的將報導掩上:…

  她知道他走了,向著自己的目標愈走愈遠。而她,卻一直留在原地,依舊是那個老古板教官,依舊是那個不起眼的局外人。

  抬起頭來,契冬青望著屬於這個辦公室的種種一切,想將它放在心中。或許現在的她只剩下這些了,而在未來的三個月中,這裏的種種都將成為她回憶裏的一部份。

  但她環視的眼光,卻被一幅掛在顯眼處的巨大海報吸引住,畫中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自信滿滿的回視著每個望向她的人,而她,是張菁瑤!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她好像也拍了一組宣傳照,卻是一組不見天日的宣傳照。

  舉目四望,許久之後,契冬青終於在一個高高、掛滿衣物的衣架後,看到了露出一個小角的另一張、有點眼熟的海報……

  「原來在這兒啊!」她笑著,卻突然感覺到嘴角有些冰涼。楞了楞,她伸手一摸。

  手上的觸感明白昭示著她心底最不為人知的秘密,她的淚竟不知何時、沒有任何徵兆的溢出了眼眶……

  「怎麼會?!」她望著手上的水珠喃喃自語著。

  是的,怎麼會,她怎麼會為了郎築瑪而哭泣?可是她就是哭了,為了郎築瑪而傷悲。

  什麼時候開始的?什麼時候她竟讓心背叛了理智,在不知不覺中跨出了那一步?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或許在她心中,一直有他的位置,只是沒有被任何事觸動,她也不曾多想。

  而今,這張照片開啟了它,讓她發現了那些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情感,那股洶湧而澎湃的真情。

  原來,她在拍照、選片、印刷、發布的那段時間裏,就一直處於被半放棄的狀態中,難怪當張菁瑤的照片雀屏中選後,從沒有任何人告訴過她為什麼,就連郎築瑪也沒有!但她現在明白了,徹徹底底的明白了!

  因為這是郎築瑪的選擇!

  而這個遲到的答案,竟讓她如此痛徹心扉。

  「怎麼會:…」契冬青低著頭、緊握著雙拳不斷的問著自己,但她的哽咽卻依然毫不留情的衝出口,告訴她那個她一直想問、卻一直不敢問出口的問題!

  從何時開始,她的一顆心已全部係在郎築瑪的身上?從何時開始,她的眼睛開始隨著他的身影四處遊移?從何時開始,她為他醒、為他悲、為他歡喜為他優?

  為什麼?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郎築瑪沒有錯,張菁瑤沒有錯,任何人都沒有錯,錯只錯在她自己,竟讓這不該的情悻在心中滋生,竟讓自己在無意間踏出了屬於哥兒們的界限,讓自己步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如此沉重而又無解的答案啊!

  狼狽而倉卒的站了起來,契冬青無視於被她弄亂而掉落的文件,她逃離了這個地方,因為她知道,從今而後,這裏再也沒有她的位置了!

  ※  ※  ※

  「喂,哥兒們,亞洲人?日本人?大陸人?韓國人?」拎著一個舊皮箱,郎築瑪終於停止漫無目的的找尋,直接衝向一個黑頭發、黃皮膚的男人,眼中滿含著期盼。「臺灣人?」

  「你……」望著這個狂奔而來的古怪男人,陳臺生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

  「中文!中文!你會說中文!」聽到熟悉的語言,郎築瑪高聲歡呼了起來。他在這裏晃了近三個小時了,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聽懂他說話的人,真想抱住他狂親一番,以慰藉自己鬱悶的心靈。

  「別、別!」陳臺生舉起手擋住郎築瑪不知何時湊過來的臉。「這位先生,你遇到什麼困難了嗎?有我可以幫忙的嗎?」

  「有、有,當然有!」郎築瑪抬起含水量百分之五百的燦爛雙眸。「你是留學生?」

  「不是!」陳臺生搖搖頭。

  「華僑?」

  「不是!」再搖搖頭。

  「ABC?旅遊的?迷路的?探親的?偷渡的……」

  「都不是,我是到這裏做交流訪問的臺灣陸軍少校。」聽著郎築瑪連珠炮似的問話,陳臺生連忙自報家門,以止住他沒完沒了的廢話。

  「Yes!」郎築瑪握起雙拳往空高喊著:「Yes!、Yes!、Yes!」

  「對不起,如果沒事我先走一步了。」本著不與陌生人、特別是看起來異常詭異之人交談的原則,陳臺生說完這句話後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身。

  「別走,別走!」郎築瑪一把揪住陳臺生的衣袖。「認不認識我哥兒們?」

  「你哥兒們?」陳臺生的臉糾結了起來。他鄉遇故知也不是這麼個遇法啊,這個人是不是精神有毛病?竟然逢人就問是否認識他哥兒們。

  「哦,就是冬冬,不對!冬妹,不對!哦,契冬青,對,契冬青!認不認識契冬青?」郎築瑪用著一雙企盼的眼神望著陳臺生,但手上卻一點也不放松,就這麼死拽著陳臺生的衣袖不放。

  「契冬青?」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陳臺生倒是打消了離去的念頭。

  仔細打量著郎築瑪,陳臺生發現這個人雖然很怪,但長得倒是人模人樣、氣質出眾,而且身高居然比他這一米八的還高點。不過看他在大雪天裏只穿件薄外套,卻將一個皮箱拽的老緊,就像怕人搶走似的,他實在懷疑這個人真會是契冬青的朋友。「你是……青青的……」

  「青青?誰是青青?」郎築瑪瞇起眉望了陳臺生半晌,才明白他口中的青青所指何人。「是的,我是她哥兒們。」

  「你……」陳臺生依舊不太相信。

  「別你啊我啊的了,你是冬冬的朋友是吧,很好,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是郎築瑪,請多指教。」郎築瑪熱情地伸出手與陳臺生握了握。

  這是郎築瑪第一次遇到契冬青的同事,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她有個長相這麼不賴的同事。因此他決定好好的觀察一下這個男人,這麼一觀察之下,才發現這個人的氣質看起來挺穩重的,一點都沒有自己的輕浮,而他對契冬青的稱呼似乎也不同常人……

  「你也請指教。你找青青是嗎,我可以帶你去找她,不過她最近身體不太好,我是出來幫她買藥的,你願意跟我一起去藥局嗎?」陳臺生有點受不了郎築瑪那副好像跟契冬青多熟稔的樣子,收回手冷冷的說著。

  「這恐怕不行,因為我快趕不上開會時間了。」不是笨蛋,郎築瑪當然感覺到對方的冷淡,因此他很快地將手放下,然後直視著對方的眼眸。「你說冬冬怎麼了?她生病了?」

  「怎麼說呢……」陳臺生望著郎築瑪嚴肅起來後竟男人味十足、英挺俊俏的臉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因此他故意沉吟著。「她有點水土不服,但不礙事,就是瘦得讓人有點心疼……」

  「這樣是嗎……」聽著男人口中那種與契冬青關係匪淺的語氣,郎築瑪沉吟了會兒。

  為了契冬青的不告而別,為了怕她一個人遠在異鄉,他在別人的反對下於開會中途離開,又風塵僕僕的趕到這裏來。但如今看來,她似乎並不是孤單一人。

  不知為了什麼,了解到這個事實後的郎築瑪,居然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可是怎麼個不是滋味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決定好了嗎?」等了半天沒得到回答,陳臺生又問了一句。

  「對不起,我實在來不及了,要不這樣好了,能麻煩你把這個箱子交給她嗎?

  順便轉告她好好休息。」說完這句話後,郎築瑪轉身就走。他告訴自己,他之所以要走這麼快全是因為開會時間,絕不是因為別的。

  「喂,喂!」而看著說完話回頭就走的郎築瑪,陳臺生反而高聲叫了起來。

  「一定要交給她啊!」遠遠的,郎築瑪朗聲叫著,但卻沒回頭。

  「怪人一個,青青怎麼會有這種朋友……」望著郎築瑪的背影,陳臺生喃喃說著。

  「怎麼啦,臺生,你一個人站在這裏發什麼呆?」突然,一個男人拍了一下陳臺生的肩膀。

  「遇到一個……」陳臺生正要回答這個同事的問題,卻發現他早將注意力由自己的身上轉至地上的皮箱。

  「哦,遇到朋友了?哇,這麼多東西,你朋友帶來的?真是好哥兒們啊,居然千裏迢迢帶這麼多東西過來給你!」汪建國——契冬青及陳臺生的同事,在看到地上的大皮箱後立刻大呼小叫了起來。

  「不是……」陳臺生連忙想解釋。

  「我知道,是親人是吧,無所謂啦,裏頭是什麼?」汪建國根本不管陳臺生說什麼,手腳俐落的就開始開皮箱。

  「這不行……」陳臺生立刻橫手想阻止汪建國的行動。

  「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小器啦?」見到陳臺生那副緊張的模樣,汪建國非常不滿的說著,但手卻依舊沒有任何停頓。「哇,這麼多好東西!哦,我知道了,你這家夥還真有心啊,居然托人帶這麼多好東西來討契上尉的歡心,難怪你不肯讓我看。」

  「別胡說,這是……」陳臺生又繼續開始解釋,卻發現對方壓根兒沒聽他說話,拎起箱子拔腿就跑。「喂,你幹嘛啊!」

  「幫你扛回去給契上尉啊,她看見以後一定會感動無比、芳心大動的!」遠遠的,汪建國大喊著。

  「喂,建國,不是你想的那樣啊!」陳臺生著急的追了上去,但汪建國卻跑得比他更快,一下子就衝到了契冬青的宿捨。

  「契上尉!」

  「你好,建國。」望著門「碰」一聲的被打開,一陣冷風隨之侵入,包在軍外套裏的契冬青打了個冷顫,但仍不忘打招呼。

  「快來看看,臺生給你弄了好多好東西來,吃的、用的、穿的,一應俱全。」

  汪建國將一皮箱的東西全倒在契冬青的床上。

  「謝謝,可是不用:…」契冬青有些過意不去的站起身來。

  「哎呀,客氣什麼,反正你只要知道他的心意就好了。」汪建國曖昧地笑著,然後旁若無人的拿起一包牛肉幹,肆無忌憚的吃了起來。

  望著這個被學生稱為「瘋教官」的汪建國,契冬青先是覺得好笑,但在看清楚皮箱及皮箱裏的東西後,她忽然一愣。

  「臺生……這……」契冬青抬眼望著隨後跑進屋內的陳臺生。

  「冬青,這是……這是……」陳臺生不住的喘息,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他走很久了嗎?」契冬青急促的問著。

  「這……他剛走沒多久……」陳臺生在休息過後,終於開了口,卻發現契冬青聽到這句話後,什麼也不顧的就往屋外衝去。「冬青上尉,你上哪兒去?外頭很冷,你穿件外套啊!」

  契冬青狂奔著,早將所有的話棄之耳後,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這個美國軍校裏四處亂轉。風刮痛了她的雙頰,雪凍痛了她的雙耳,但她依然四處梭巡著一個身影,一個她在多少夜裏為之淚流、為之心痛的身影……

  「呼……呼……」在肺葉傳來一陣貫徹心扉的痛時,她終於停下了腳步,不住的喘息著。

  是他,一定是他!

  只有他知道她喜歡吃什麼牌子的牛肉幹!只有他知道她只穿米白色的外套!

  只有他知道她用別的牙膏會過敏!只有他每回出遠門時,不管別人怎麼勸,都要帶著那個她用生平第一次薪水買給他的舊皮箱,只有他!

  但,既然來了,為什麼不見她?既不想見她,又為何要來?

  「築瑪……築瑪……」

  空曠的操場被一片白色罩住,雪花在天上紛飛,契冬青一個人站在操場中央望空高喊,將心中所有的思念與情絲都喊向遠方。

  聽著「築瑪」兩個字不斷在身旁迥響響,但契冬青的心卻痛得無法自己一她以為離開他之後她就可以斬斷那份不該存在的情絲,她以為時問可以平撫她心中的思念,但是,她錯了,真的錯了。再聽聞他的消息,就算沒有見到他的人,她依然戀著他,那樣深刻而實在的依戀著他……

  這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該怎麼過……

  ※  ※  ※

  靜靜的站在門外,望著依舊不變的景色,契冬青真的有點近鄉情怯之感。她回來了,由遙遠的大洋彼岸回來了,但當她再度踏入這個院子時,竟恍如隔世。

  院子裏靜悄悄的,昭示了這裏除了她一人之外,再沒有第二人。靜靜的走入自己的房內,契冬青將行李放下,打開了燈。在燈光下,望著裏頭的煥然一新。

  墻粉刷了,窗簾更新了。家具雖都在原來的位置,但卻與以往的都不相同。一整套家庭劇院出現在原本該是一臺二十寸小電視的地方,典雅的沙發上堆滿了讓人眼花繚亂的時尚服飾,地上堆滿了她喜歡的布娃娃及書籍等雜物。

  楞了楞,契冬青對這突如其來的改變有些怔仲。她走向沙發,拿起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望著那些盡皆名牌、尺寸分毫不差的精美服裝,再低頭看看那些係出同門的高檔鞋品及配飾。

  關上燈,她恍惚的走入房內,藉著月光,她發現自己的房間倒是什麼改變都沒有,但一走到床上坐下,她知道還是有東西改變了,床上原本單薄的棉被換成了絲被,枕頭換成了健康枕。

  什麼意思?以哥兒們的身份、以及有福同享的道義觀來照顧她?順便也在嫌她的裝扮古板、老土之餘,用這種方式來暗示她?

  看樣子他發了,真的發了!

  但這算什麼跟什麼?這些東西她不要!她不要!

  胡亂摔著枕頭,契冬青盡情發洩著心中的悶氣,但不一會兒,她又將枕頭撿起蠶擺回原位,細細的將絲被撫平。

  不要又如何呢?現在的她除了哥兒們的身份,還能是什麼呢?至少他還當她是個哥兒們,不是嗎……

  也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突然,一個聲音驚醒了契冬青,她動也沒動,但將全身戒備起來、眼睛瞇起,望著房門被緩緩的打開,一個身影緩緩的踱步進來。

  這個身影好像滿懷心事,似乎沒有發現房中還有第二人,只是這裏走走、那裏摸摸,有時還停下來半晌不動,直到最後坐到床上時才發現這房裏除了他之外還有第二人。

  「怎麼不開燈呢?還以為你沒回來呢。」郎築瑪淡淡的笑了起來。

  默不作聲,因為契冬青不知該如何開口。

  「有心事?」蹲到契冬青的身前,郎築瑪關心地問著。「告訴哥兒們,誰欺負你了?」

  「沒的事!」聲音淡淡的,但只有契冬青自己才知道,她要花費多大的心力才能使自己的嗓音、情緒一如既往。

  「沒事才怪,又不是第一天當你哥兒們了。」站起身來,郎築瑪伸了個懶腰。

  「我看你東西都舊了,所以幫你換了,喜歡嗎?」

  「為什麼?」契冬青低頭輕問著。

  「誰要你是我哥兒們呢?」郎築瑪再度蹲到契冬青的身前,一手輕撫她的發梢。「哥兒們,也算是我的錯,都沒發現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還老叫你跟著我瞎折騰。」

  「真是這個原因嗎?」她咬牙問著。

  「當然。」郎築瑪一把坐到地上,將背斜靠在床上。「我早該注意到這些的,怪只怪我缺心眼,老把你當其他男哥兒們一樣看待。」

  連哥兒們都開始分男女了嗎?是嘛,終於發現她是個女人後,覺得她也該打扮,打扮了是嗎……

  「你的意思是……」契冬青沙啞的問著。

  「我沒什麼意思。」郎築瑪很快的回答。「對了,那天我因為趕著開會,所以沒辦法去看你,身體好些了嗎?」

  「本來就沒有什麼大問題。」

  「那就好。」郎築瑪側過頭望著契冬青笑了笑。「不過就算有大問題,我看你那個同事也一定能把你照顧的很好。」

  半晌無語,契冬青只覺得他們之問似乎出現了一道長河,她在這岸,而他在那岸。

  「公司最近怎麼樣?」許久許久之後,契冬青才又開口問道。

  「挺好的,多虧了嘎子妹,她不僅個性強,連辦事能力也很強,我們那些對手都被她的氣勢嚇呆了,同業間對她的評價也很好。」郎築瑪抿嘴一笑。

  「那很好……」聽到郎築瑪這麼快就提到了張菁瑤,契冬青只能這麼回應。

  「不過你別看她在人前強勢,她心底其實也滿苦的。」嘆了一口氣,郎築瑪緩緩說著。「她真的滿不容易的。」

  用手緊握住絲被,契冬青盡力掩飾著自己的心情。她絕不能讓他發現自己現在多不想聽到這些話,多不想他們之間的談話竟圍繞著另一個女人!

  「放心,公司的事你就別多操心,盡管做你想做的事。」拍拍契冬青的手,郎築瑪突然說著。「哦,對了,我看你那同事人品還不錯,哪天你想出嫁時,哥兒們我一定八人大轎、十卡車嫁粧,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讓所有人都不敢小看你、欺負你……」

  世界一下子崩塌了,契冬青只覺得雙眼發黑,整個人搖搖欲墜。

  「怎麼了?」發現到契冬青的不對勁,郎築瑪一把抱住她。「別嚇我啊,你是不是在飛機上沒好好睡啊……咦,三更半夜的,誰還給我打電話啊,喂……都幾點了?!……好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收起電話,郎築瑪將契冬青塞入床裏,輕輕拍著她的頭。

  「剛回來就好好休息,別累壞了,我可不是捨不得給你買補品,你可別會錯意!快睡吧……晚安。」

  關門聲由前院響起,繼而是摩托車發動的聲音,渾身顫抖地感受著四周的漆黑一片,契冬青將頭埋在被褥中,任眼中的淚水奔流。

  是啊,睡吧,就這樣長睡不醒,對她才是最幸福的吧!因為她再也沒有什麼好期待、好奢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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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有沒有覺得我哥兒們最近怪怪的!」

  「你哪天不怪?」張丹一邊狼吞虎咽的吃著眼前堆得跟山一樣高的小吃,一邊眼神不斷往四處遊動、口齒不清的回答著。

  「我不是說我!」郎築瑪微皺雙眉,不知要怎麼將心裏的疑惑完整的表達出來。「你不覺得她好像變……清瘦了,話也變少了?」

  「哦!」張丹終於將眼睛由他處轉移到郎築瑪身上。「是有點怪怪的。」

  「你也這麼覺得?」郎築瑪眼睛一亮。

  「是不是清瘦得像不食人間煙火,文靜得像人魚公主?」才說完,張丹就看郎築瑪猛點頭,但他卻揮了揮手。「你才叫少見多怪!難道你不知道只要不跟你在一起,她一直都是那樣嗎?如果真要說怪,在你面前她也變這樣才叫怪。」

  「什麼跟什麼,雞同鴨講。」原本以為可以得知真相的郎築瑪,在聽到這些話後,臉上輕輕抽播了起來。

  「好啦好啦,知道你有心事,直說吧!」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張丹依依不捨的將視線由四周收回,專心望著郎築瑪。

  「我又不是女人,有什麼心事!我只是覺得……覺得……」一向口若懸河的郎築瑪,卻在此時難得的結巴了起來。「唉,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那我幫你說好了!」張丹擺出一副律師的派頭,好整以暇地指著郎築瑪。

  「冬妹最近憔悴又安靜,可是你卻一點也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你很擔心有人欺負她。」

  「就是這樣,你真是跟我心有靈犀一點通。」郎築瑪感慨萬分的望著張丹,這輩子他第一次覺得這小子有資格當自己的哥兒們。

  「跟你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是你冬妹,不是我!」

  「又說到哪裏去了,找你聊天真沒建設性!」

  但張丹一句話又將郎築瑪的感慨吞回肚子裏去。

  「反正一句話,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麼會知道?」張丹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瞪什麼眼,不過話說回來,有一件事我倒是知道,那就是——千錯萬錯一定是你的錯!」

  「你這什麼話!」郎築瑪忿忿不平的叫了起來。「我錯什麼錯?我郎築瑪對朋友多有道義?怎麼會做對不起朋友的事?」

  「那我問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句話你聽說過沒有?」

  「廢話,要不然你幹八輩子,優質公司經理也不會是你!」郎築瑪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因為他生平最恨別人說他沒道義,而眼前這個胖子在撿足了便宜之後居然還敢如此數落他,分明是不想混了。

  「那我再問你,你最後一次請冬妹吃飯是什麼時候?」一點也不為郎築瑪淩厲的眼神所動,張丹依然像在法庭上一樣繼續追問下去。「想不起來,對吧!」

  「我……好像沒有請她吃過飯。」思考了半晌,郎築瑪對自己的答案感到有些氣餒。

  「喝咖啡?」張丹指指面前的咖啡杯。

  「沒有……」

  「看電影?」又指指遠處的電影看板。

  「沒有……」

  「跳舞?」張丹得意洋洋地看著身子因羞愧而愈縮愈小的郎築瑪,語氣鏗鏘的使出最後撒手 。

  「啊!」郎築瑪終於再也忍不住的攤在座位上。「我做人怎麼會這麼失敗?」

  「先別急著頹喪,我還沒問完呢!」張丹哼了一聲。「你知不知道冬妹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七,她當然二十六了。」這個問題可是讓郎築瑪立即挺起了胸膛。

  「二十六歲的女孩子連半個男朋友都沒有,這是不是你的錯?」張丹伸出食指指著郎築瑪,擺出一副「我以我祖宗N代名譽發誓,殺手就是你」的架勢。

  「這關我什麼事?」郎築瑪叫了起來。

  「當然關你的事,」張丹得理不饒人的繼續指著郎築瑪。「因為這全因為你關照不力,一點也沒有盡為人哥兒們的道義!」

  「是嘛……原來是這樣……」思索了良久良久後,郎築瑪終於抬起一雙明白真相的眸子喃喃說著。

  「你終於明白了。」聽到郎築瑪的回答,張丹總算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端起了身前的咖啡杯。

  怎麼樣,他律師不是當假的吧,這麼快就讓真相浮出水面,讓那個缺心眼的同志終於了解到他早該了解的事,也讓自己長達二十年的這場賭局邁向光明的大道。

  「是啊,我怎麼那麼笨,居然一點都沒想到!」郎築瑪淡淡的笑了笑。「我現在認識那麼多有錢公子哥,好歹也得幫她介紹幾個啊,我真是太缺心眼了!」

  「你……噗」倏地,張丹把剛喝到嘴裏的咖啡一把全噴了出來。

  「你什麼你,說話就說話,噴什麼口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躲過「咖啡雨」的郎築瑪,皺起眉頭瞪著眼前的人。

  「你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張丹懷疑地問著。

  「當然是真的。」郎築瑪望著遠方緩緩地說著。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望著天花板,張丹被這個結果弄的再也無心戀戰了。「冬妹,我對你仁至義盡了,你有生之年千萬別怨我……」

  「瑪子師兄!」突然,一陣拍玻璃的聲音伴隨著一個朦朧、聽不太清楚的聲音在郎築瑪附近響起,他耳朵一豎,四處搜尋著那個奇怪的聲響,過了一會兒,終於看到有一群人隔著玻璃窗正在大嚷大叫著。

  「咦,你們怎麼來了?」高興地站了起來,郎築瑪對他們揮著手。

  「瑪子師兄!」外頭的人繼續揮手,但郎築瑪只隱約聽到他們呼喚他的聲音。

  「別這麼興奮嘛,才幾個月不見就這麼想念我!」郎築瑪感動地搖了搖頭,然後望著張丹。「看到沒有,我可比你想像的有道義多了,我只不過帶他們參加過一次武術大賽,你瞧他們多尊敬我,只敢在窗外高興得手舞足蹈,都不好意思進來打擾我!」

  「哥兒們,你也別白癡到這個境界好不好,你沒見他們穿著軍服,一看就是不能進到這不良場所的嘛。你不出去還站在這裏幹嘛?非等他們當街表演猛男秀把衣服脫了衝進來不成?」張丹再也忍不住的嘆了一口氣。

  「哦!」郎築瑪楞了一楞,看著身旁走來走去的迷你裙侍女美眉,再望望臺上跳得火熱的鋼管舞,三秒鐘之後,立刻衝出這家張丹指名要他請客的店面。「怎麼啦?你們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出大事了,瑪子師兄!」社長一見到郎築瑪立刻立正了一秒後開始報告。

  「有什麼大事?放心,有我瑪子師兄在這裏,天塌下來都不怕!」望著眼前四五個男孩慌亂的眼神,郎築瑪立刻收起笑容頂天立地的說著。

  「冬青教官……她……她……」旁邊一個矮個頭的男生擠過來想解釋,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她怎麼了?」一聽到是契冬青出事了,郎築瑪全身的細胞都醒了。「快說,她怎麼了?」

  「她居然接受君子教官的邀約了!」社長糾著一張臉,痛苦地說著。

  「君子教官?邀約?」楞了半分鐘,郎築瑪看著社長的一臉焦急及嚴肅,腦中浮現出一個身著軍裝的男子形象,心中突然莫名的焦躁了起來。努力平復自己突如其來的怪異心情,三分鐘後,他總算挑出一個不帶太多情緒的字眼。「那……不是很好?」

  「好什麼?瑪子師兄,你到底聽明白沒有?」四周人「嘩」一聲的叫起來。

  「瑪子師兄,我這樣說好了,」社長揮揮手要其他人安靜。「你看過武俠小說吧?你應該知道在小說裏號稱君子劍、君子什麼的,都是偽君子啊!」

  「這倒是……」郎築瑪點了點頭。「不過冬青教官與誰出去,跟你們出現在這裏跟我隔窗對喊有什麼關聯?」

  「冬青教官是不是你哥兒們?」社長開始使用誘導方式來幫郎築瑪理清疑惑。

  「她當然是我哥兒們了!」這個問題郎築瑪想都不用想。

  「那你就忍心見你哥兒們羊入虎口?雖然說我們遇到你是巧合,不過大夥兒都是為你哥兒們著想,你總該表示點意見吧。」

  社長終於說出了重點,然後他身旁那幫人自此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報告起他們口中「君子教官」的罪行,連續十分鐘都沒停過,聽得郎築瑪是一楞一楞的。

  終於,郎築瑪得出了一個結論,知道「君子教官」的惡行是——虛偽、好搶功、好給人背後放冷箭。而為了追求契冬青,不惜得罪學校半數以上學生及教職員。

  「如果真像你們說的,那……」半晌之後,郎築瑪終於清了清喉嚨開了口。

  「別這啊那的了——啊,小劉回來了,怎麼樣?有什麼最新消息?」

  「報告,冬青教官跟君子教官正在前面十點鐘方向的咖啡館內談話,君子教官企圖使用鮮花炮彈攻破冬青教官的心理陣線。」一個男生快步走到大家面前。「快去啊,還等什麼啊?再不去阻止就來不及了!」

  「如果冬冬自己願意,我們沒什麼好幹涉的。」

  「瑪子師兄,你太沒道義了!」聽到這話,社長立即叫了起來。「冬青教官要答應一年前就答應了,何必等到今天?而且君子教官根本配不上她啊,你為她好也要給她挑個人品好、氣質佳的人選啊!」

  「一年前……」郎築瑪喃喃自語著。他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契冬青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這些事!

  「是啊,君子教官一年前用盡千方百計也沒博得佳人一笑,也不知道冬青教官這次怎麼了,居然答應跟他出來!」

  「究竟怎麼了?」郎築瑪問著自己。

  他明白這陣子契冬青是有點不太對勁,盡管他一點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可是這群學生說的也沒錯,如果真要找對象,也不能讓她在這種情況下隨便找一個,那會誤了她的終生,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郎築瑪呆了一呆,被自己腦中冒起的那個想法嚇了一跳,一點也不敢相信這種念頭居然會由自己的心底升起。

  因為他竟然覺得契冬青是他的,而「他的」之後跟的名詞,不管是什麼,就算現在無法完整的理清思緒,但他知道那絕不會是哥兒們!

  這下子好了!郎築瑪苦笑了起來,因為他居然對自己的青梅竹馬兼哥兒們有非份之想,完全偏離了原本哥兒們的航線,這教他拿什麼臉用「道義」當理由去阻止人家約會?

  ※  ※  ※

  「這是我南部家人親手栽的花,我放在家裏也不是個樣子,就當我借花獻佛,恭喜你升職了。」陳臺生拿出一盆花放在兩人之間,才發現自己是如何失策。因為這盆花大得幾乎將兩人整個隔離開來,他想看到契冬青還得透過葉子的縫隙才能達到目的。

  「謝謝。」契冬青淡淡的笑了笑。

  「冬青……」由花叢間凝望佳人片刻,陳臺生終於鼓起了勇氣。

  「什麼事?」契冬青抬眼望花不望人。

  對於今天答應陳臺生的邀約,說實話,連契冬青自己都說不出為什麼。但經過那天,她知道她的心已死掉了一個部份,若不再交些朋友、跟人說說話,她將枳庫在那悲傷的情境中,永遠無法解脫。

  她想通了,如果、如果真的只是哥兒們,那就是哥兒們吧!至少,那樣的她還可以接受到他「道義」上的青睞、看到他「道義」上的笑容,盡管那時的她心依然是痛的……

  而契冬青的首肯,帶給陳臺生的驚喜可想而知,因此他使出渾身解數想博佳人一笑,卻至今未見成效。但陳臺生告訴自己,至少她願意跟他出來,這就是好的開始,所以今天要做的事,就是讓她明白他為他們倆安排的未來,因為依契冬青的個性,必定會欣賞他這種有計畫的辦事方式。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對你說,不過……」陳臺生故意放慢語調,想營造點氣氛,但誰知氣氛還沒做足,話還沒全說出口,突然對面就多出來一個人,讓他硬生生的將話吞回肚子裏。

  「嘿,哥兒們,這麼巧?」是的,這個不速之客就是郎築瑪,他大刺剌地坐到契冬青身旁,臉上綻放出一副好友偶遇的開懷笑容。

  「築瑪?」看著他的笑顏,契冬青心裏一痛,低眉望花。「今天不用上班?」

  「正好在這附近,見你在就進來看看你。」發現契冬青的眼神不在自己身上,這讓契築瑪更覺得自己今天來此是個錯誤。但無論如何,他就是不想讓她跟這個偽君子在一塊,因此他決定更熱絡的摸摸契冬青的頭發。

  「這樣啊。」契冬青感受著他的手在發梢上引起的悸動,但她在心中告訴自己,再怎麼樣也要笑,畢竟他是朋友,一個她最要好的朋友,就算不是別的:…

  「你好啊,哥兒們……」發現有道冷視線直射身上,郎築瑪抬眼望過花叢。

  「的朋友。」

  「你好。」陳臺生盡管心中一百個不樂意,但依然勉強擺出笑容。

  「打擾你們了嗎?」郎築瑪明知故問。

  「青青今天升職,我來替她祝賀一下。」陳臺生不直說是或否,用「我」一個字來代表不希望郎築瑪的打擾,並冷眼望著他,期望他能知難而退。

  「升職?」但一聽到這話,郎築瑪連眉毛都笑開了。「是大喜事啊,這怎能不慶祝呢!走,哥兒們我請你們到一個好地方去大大的慶祝慶祝。」

  牽起契冬青的手,郎築瑪也不管她是否願意,逕自往門口走去,但他也沒忘回過頭去——

  「那盆花就麻煩你先捧著了,哥兒們的朋友!」

  就這樣,在埋伏在門外同學們的叫好眼神中,郎築瑪大大方方地拉著契冬青,而陳臺生只能抱著那盆花跟在身後,一臉菜色。

  「你怎麼這樣?」就這樣兩相無語的在馬路上走了半天,契冬青悄悄望著身後的陳臺生,微皺起眉。

  「我怎樣?你升職為什麼不告訴我?」但郎築瑪理都不理,語氣緊繃地問。

  「又不是什麼大事。」聽出他的不快,契冬青有些疑惑他的態度。「而且……」

  「而且什麼?」郎築瑪瞇起眼。「你還當不當我是哥兒們?」

  「不是這個問題。」契冬青撇過頭去,眼神憂傷。

  就是當他是哥兒們才不告訴他,就是當他是哥兒們才怕打擾他,為什麼他不明白?哥兒們的他怎會想知道這些小事?

  「那是什麼問題?」郎築瑪繼續追問著,因為他真的有點火大了。她居然連升職都不對他說,還當不當他是哥兒們啊?更何況,要慶祝也該由他來啊,那個陳臺生算什麼玩意兒?

  「不說了。」契冬青甩甩頭,不想再思考這些煩人的問題。

  「不說算了!」

  郎築瑪哼了一聲,但還是拉著契冬青到處轉。不一會兒,他覺得身後有點怪怪的——「咦,他人呢?」回頭一看,這才發現身後的陳臺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你看,都是你,他本來是特意來……」

  「你捨不得?」但契冬青話都沒說完就被郎築瑪打斷,他摺下一句話後就盯著她,緊緊的盯著。

  「我:…」契冬青在他的眼光注視下,突然感到一陣口幹舌燥。

  「他自己走的,我可沒趕他。」郎築瑪望著契冬青微微泛紅的臉頰,突然發現自己以前怎麼都沒注意她這哥兒們其實挺可愛的。「而且走了也好,我的小摩托可載不了三個人兼一盆花。」

  「你不上班啦?」止步在郎築瑪的小車前,契冬青傾著頭問。

  「反正明天還不是要上,急什麼?」郎築瑪聳聳肩。「為了慶祝哥兒們你升官,我決定今天請你吃飯、喝咖啡、看電影兼跳舞。」

  「啊?!」

  對於這一連串的計畫,契冬青根本沒有時間表達答應或反對意見,因為郎築瑪壓根兒也不想知道,只是自顧自的拉著她到各處去過或聽說過的名店吃飯、喝咖啡、看電影,一樣不少,最後一站則是舞廳。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站在舞池裏,契冬青甩去郎築瑪邀舞的手,站在群魔亂舞的人群中,再也忍不住的冷冷問著。

  「吃飽喝足了總要運動一下,要不然容易胖的。人家說男人三十歲會先從肚子胖起,我可不想跟阿丹一樣,不到三十就未老先衰。」郎築瑪正經八百的解釋著。

  「我要回去了!」轉過頭,契冬青二話不說的往門口走。

  這算什麼跟什麼?先是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她眼前,然後又莫名其妙的把她的同事氣走,現在又莫名其妙的說一堆言不及義的話,他到底當她是什麼?她很好玩是不是?高興的時候就玩一玩她,回過身去又說會用八人大轎把她嫁出去,她受夠了!

  「不行!」但一只手緊緊抓住契冬青的手臂,郎築瑪一把將她攬到身前,緊緊地摟著她的腰。「這麼急著回去,想誰?」

  「放開我,我不懂你說什麼。」契冬青拼命掙扎著,但郎築瑪的手卻像鐵鉗一樣怎麼也不肯放松,反而更將兩人的距離縮到最短,到最後,她幾乎是緊貼在他的胸前,這種親膩的感覺竟讓她一時恍惚,語音愈來愈低。

  「哥兒們……」樂聲中,郎築瑪輕輕將唇靠近契冬青的耳旁。「我最近很累啊,就算幫幫我吧,讓我放松放松。」

  一下子靜默了下來,因為契冬青聽出了郎築瑪話聲中的疲憊。她抬眼望他,看到的卻是一雙晶瑩深邃的眸子,那其中有種她讀不出的東西,但卻將她的心吸入其中,再也無法拒絕……

  她知道她不該這樣的,也知道自己已經發過多少誓,再不跟他如此親近,但這樣的夜晚、這樣的他,卻是她從未擁有過的。就讓她再背叛一次自己的心,讓她如此被他擁在懷中,讓她圓一次奢求已久的夢……

  「這樣才乖……」郎築瑪輕擁著懷中的柔美,輕嗅著她周身淡淡的馨香,眼眸裏展現出笑意,笑得很傻。

  原來女孩子真的很可愛啊!

  以往他從沒有跟女孩子這麼接近過,竟不知這種感覺這麼好,難怪胖子張丹一天到晚追著女生跑,挨打挨罵還笑得合不攏嘴,原來他早知道這種感覺這麼美好了,難怪。

  只是,張丹大概不會像他有同樣的感覺,——「癢」卻快樂的感覺!好爽啊!

  郎築瑪笑得更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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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很晚了,你還想去哪裏?”

  終於,在天色都晚了很久,所有古怪又溫馨的慶祝活動應該都結束時,契冬青卻又被塞入車裏跟著郎築瑪在夜色中狂奔。

  “看夜景啊!”迎著風,郎築瑪高興地大叫著。

  到底怎麼了?想著郎築瑪這一連串的古怪行動,契冬青不斷地思索著,實在想不出為什麼他今天會如此反常。以往他忙他的、她忙她的,可今天為什麼他會突然興致大發,居然連班都不上了?

  難道他發現她的心思了?

  心裏一震,契冬青偷偷抬眼望了望郎築瑪,發現他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只是哼著小曲,然後隨手將車停在一個人煙稀少、卻可以看到全市夜景的地方。

  “為什麼?”當郎築瑪終於將頭轉向她時,契冬青還是忍不住問了。

  “慶祝你升官啊。”郎築瑪皮皮的笑了笑,並隨意地將眼光投向山下的萬家燈火。

  “別再跟我提升官的事了,我又不是第一天升職,你以往有這麼做嗎?”

  “你今天火氣怎麼那麼大?那個來了嗎?”郎築瑪再度回過頭來,但眼神卻晶晶亮亮的,就像在舞廳抱著她跳舞時一模一樣。

  “你……”又羞又氣的,契冬青本想再罵他兩句,但看著他雪白的牙齒在黑夜裏閃動,望著他像小孩般的純稚笑容、靈動而深邃的眸子,她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只能傻傻的凝視著他,凝視著他盤旋著她的眼眸……

  “喂,兄弟,很美滿嘛!”

  突然,就在兩人的眼神甜膩地交融時,一個聲音突然在他們身旁響起,而幾個人不如何時竟將他們團團圍住。

  “關你們什麼事?”走下機車,郎築瑪變了臉,瞇起眼睛冷冷地盯著這群人。

  說實話,他的心裏有些火,因為他正想回味剛剛那種耐人尋味的感覺,正想分析那感覺的起因,想不到這群人居然會這麼不識相的來打擾他,讓他無從考核自己的感究竟是什麼。

  這讓他有點憤怒。

  “在我們的地盤上談情說愛總要付點場地費吧?”一個紅頭發、看起來二十出頭的男孩,不畏不懼的嘿嘿笑了起來。

  “三秒鐘!”忍住怒氣,郎築瑪舉起三根手指不耐煩的說著。“滾!”

  “敢叫我們兄弟滾?不想混了?”

  就在話聲響起的同時,這幾個小混混一起圍上,但郎築瑪卻只是低聲罵了句讓人臉紅的臟話,然後便脫下安全帽拿在手中,將身子擋到混混與契冬青之間。

  算他們倒楣!郎築瑪恨恨地想著。他今天的心情好不容易才好點,他們居然這麼不識相的選在這個時候來打擾他,既然他們不義在先,就別怪他等會兒下手不仁!

  果然,在這一片混亂中,契冬青就看著那頂銀色的安全帽在夜空中來回閃動,而四個小流氓則是被打的雞飛殉跳、叫苦連天。

  “搶?我讓你搶,我讓你搶!”郎築瑪邊打邊不斷的罵著,以發洩心中怒氣。

  “別再打了,要不然我不客氣了?”一個染著綠色頭發的男孩被打得抱頭鼠竄,一迓還大聲叫著:“別逼我!”

  “我就打,替你爸打,替你媽打,替你祖宗八代打你這個沒出息的不肖子孫!”郎築瑪哪管這麼多,他追一個打一個,手下毫不留情。

  知道窮寇莫追,也明白再這麼打下去會出問題,因此契冬青格外注意其他幾個小混混的舉動。果然,在混戰中,契冬青看到一個紅發男孩由腰間掏出一把刀直直刺向郎築瑪,她什麼也沒想就飛身過去,但男孩離郎築瑪實在太近了,她只能一把捉住刀尖,往後一帶,將男孩甩在身後,然後來個飛踢,將靠近她的人一把踢到遠處。

  也不知道究竟打了多久,郎築瑪終於聽到一陣警笛聲緩緩靠近,而當巡夜警察跳下警車後,四個小流氓早已經東倒西歪的躺在一邊。

  “你們也太猛了!”警察看著現場嘖嘖稱奇。

  “小事一件!”正當郎築瑪走上前去要交代事發經過時,突然聽到一聲很低很低的輕吟。

  “怎麼了?”聽到這個聲音,郎築瑪連想都沒想的就奔到契冬青身旁,看她抱著一只手,原本白皙的小手掌現在竟是布滿鮮血,皮開肉綻。“我的天!”

  “沒事!”契冬青忍住痛微微笑了笑。

  “還沒事?!”

  望著契冬青的冷汗由額間沁出,郎築瑪當機立斷的撕了衣服做了點急救措施,便立刻抱起她往小摩托奔去,壓根兒不管警察是不是還在等他回話,直衝醫院。

  “哥兒們,痛不痛?”由山上到醫院,由醫院到回家,這一路上,郎築瑪就像變成錄音機一樣,只會不斷重復這句話。

  “一點點。”

  望著契冬青蒼白的臉、勉強的微笑,郎築瑪的眉毛皺成一團,恨不得這傷是在自己身上。

  “十五針才一點點痛?騙我沒縫過針?你到底在想什麼?他愛砍讓他砍我不就得了,你用手去擋什麼擋?”

  “我怕來不及!”契冬青被當成重症病患的塞在棉被中,只露出一張帶著苦笑的小臉。

  “我郎築瑪是什麼人物?怎麼會被那幾個小混混砍到?你看你弄成這樣,我怎麼向你家裏交代?”郎築瑪將契冬青的手由棉被裏拿出來,帶著一臉的痛楚及自責,輕輕地撫摸著。

  “我們都不講誰會知道?”契冬青笑了笑,但卻不經意的發現在郎築瑪低頭看望自己的傷勢時,他的頸後竟有一顆一顆的小疹,她納悶地用手輕輕一按。“這裏怎麼了?!”

  “沒什麼!”一被契冬青碰觸,郎築瑪突然倏地跳離了契冬青兩步,好像她的手有電一樣。

  “你長紅疹了?你居然長紅疹了!”契冬青望著自己的手,再望望郎築瑪,瞪大了眼睛,無法置信的說著。

  “過敏而已!你管你的手就好了,管我的脖子幹嘛?”郎築瑪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一只腳趕緊往外踏去,假裝要去為契冬青拿水喝。

  “站住!說真話,是不是我的問題?什麼時候開始的?”但契冬青卻不讓他有這個機會。

  “……”回過頭來,郎築瑪懊惱地皺起眉,不知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長疹子啊,以前明明不會的!可是後來也搞不懂怎麼回事,有時他想著她、看著她,或碰著她時,頸子就會冒起紅疹,但奇怪的是,這疹子也僅止於頸子,臉上也不會有。這種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他怎麼說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看著郎築瑪的右頰開始抽動,契冬青喃喃自語著,因為她太明白每回他想說謊或是隱瞞什麼事時,他的右頰就會抽動,而現在,就是如此!

  她竟引發了他的女性過敏症!

  當這個字眼躍進契冬青的腦中時,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因為這就表示她跟普通人再沒兩樣了,而這世界上唯一能與他接近、碰觸的人,只剩張菁瑤一個!

  她,竟然連唯“二”的地位都失去了!

  “別瞎想,你永遠是我哥兒們。”看著契冬青慘白的臉龐及憂傷的眼神,郎築瑪手忙腳亂的解釋著。“你真的別瞎想,這種事你管它做什麼呢?現在最重要的事是你的手,萬一你的手真的怎麼了,我怎麼跟天下人交代啊?所有人一定會罵我郎築瑪怎麼會這樣沒道義,居然讓哥兒們變成這個樣子!說來說去都怪張丹那個死胖子,要不是他說我沒道義,從來沒有請你吃飯、喝咖啡、跳舞什麼的,今天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郎築瑪並不知道自己不解釋也就罷了,這一解釋卻使得事情更加復雜。因為他的話聽在契冬青已經很脆弱的心裏,簡直就是再加上一個重磅炸彈!

  “說話啊,哥兒們,你哪裏不舒服就說出來,千萬別嚇我啊!”郎築瑪望著契冬青空洞的眼眸,心中一緊。因為這眼神他這輩子只見過一次,那是在她母親去世時,而今……

  “道義?哥兒們?原來這麼久以來你在意的只是這些,原來你今天會這麼奇怪的原因也是這個……”契冬青抬起雙眼,但焦距卻落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語音緩慢而低落的在空氣中回蕩。

  “哥兒們?!”聽到這話,郎築瑪又想上前解釋,但在他還沒碰到契冬青時,手就被一把揮掉。

  “除了哥兒們,你沒別的話好說了嗎?我今天總算看清了,你在乎的只是你的道義,只是別人的看法,根本就不是我這個人!”一聽到哥兒們兩個字又從郎築瑪的口中出現,契冬青再也忍不住的大叫了起來。

  “你怎麼了……”郎築瑪望著她的反應眉頭皺了起來,因為長這麼大以來,他從未看過她有這麼大的怒氣,她一直是冷靜而沉著的不是嗎?今天吃什麼炸藥啦?

  “別再叫我了,我受夠了?”但契冬青只是瘋狂的搖著頭,根本沒有注意到郎築瑪眼中的疑惑。“這種哥兒們我不要!”

  “你說什麼?”聽到這話,郎築瑪一愣,聲音跟心一起冷了起來。

  是,他不否認在他的心中,朋友的確佔著相當重的地位,所以不到最後關頭,他絕不輕言放棄朋友!而他這種性格,契冬青應該比他更明白了。但今天,她竟在他面前如此隨便就講出“放棄”這種話!

  更何況他招誰惹誰了?他愛長疹子是不是?他愛在忙得要死的時候還丟下所有的工作來陪她,然後等著明天看一群人的臉色是不是?他愛在冰天雪地的操場裏像個小白一樣,揪著人就問他認不認識契冬青是不是?

  他這一切是為了誰?而這個“誰”今天又用什麼來回報他?

  “我受夠你了!受夠你的自以為是、受夠你的自私,受夠你根本不管別人有沒有事、有沒有時間,就強迫別人做一些不想做的事,受夠你根本不管我的感受,隨便將我的朋友丟在一旁!”

  “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也懶得跟你解釋!如果你覺得我今天打擾了你的重要約會你就直說,不必這樣拐彎抹角。”聽到她提起了陳臺生,郎築瑪終於明白一切事故的起因,也因此他的聲音更冷了。“最後我只問你一句,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聽著郎築瑪緊繃的語氣,契冬青知道他生氣了。

  沒錯,他是很少生氣,也很少發火,但那並不表示他沒有脾氣。契冬青並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可是她控制不了,因為她的心中再也無法承受更多了。

  他竟這樣對她說話?竟對她生氣?竟用這樣冷洌的眼神望向她?!

  從小到大他要什麼她不是像個老媽子一樣的顧前顧後?從小到大她陪了他多少年?為他收拾了多少爛攤子?

  可是他呢?從頭到尾不把她這個人當成一個實體,只把她當成一個出問題時的救火隊,一個“行使”道義的對象!

  那張菁瑤呢?她又做了什麼?為什麼她就可以天天打扮得美美的陪在他身旁?為什麼她得到的就是他的全部心意,卻不必受到他的冷眼相對?為什麼他對她總是讚美,從無一句微詞?為什麼她什麼都不必做,就能成為他的唯一?為什麼?

  “真的真的!以後不要再叫我哥兒們了,我再也不是你哥兒們了!你要表現你的道義去跟別人表現,我再也不需要了!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委屈、嫉妒、憤怒、自憐突然一齊湧上契冬青的心頭,她將頭蒙在被子裏大叫著,而淚水卻隨著語音揮落在被上。

  “我知道了……”郎築瑪望著被子裏顫抖的身子,眼神冰冷。“放心吧,我永遠不會再打擾你了。”

  說完這句話,郎築瑪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個在子裏極力隱藏哭泣之聲的契冬青。四周是那樣的寂靜,而她的心再度在郎築瑪將門“碰”一聲關上時,整個碎了,碎成片片。

  因為他從未有過承諾,未曾說過永遠,而如今他說了,但卻是這樣的永遠……

  齬  梧  梧

  一個半月了,郎築瑪真的再沒見契冬青一次,再沒與她說過任何話。契冬青覺得他們就像有默契的換班似的,她在家,他就不在;他在家,她就不在。

  其實,或許契冬青永遠也不會知道,郎築瑪這陣子根本就沒有回家。

  而優質電腦公司的郎築瑪辦公室,從那天起燈火通明,但大多時間卻是鎖著的,因此沒有一個人知道郎築瑪在裏頭的所有行動。所以也就更沒有人知道,現在的郎築瑪,站在一幅相片前已半小時。

  到底哪裏錯了?

  望著那個如精靈般的柔美女郎,郎築瑪點起了一根又一根的煙,但他卻一口也沒吸,就任著煙不斷的自然,直到燒到盡頭。

  為什麼她不再像照片中那樣微笑?為什麼面對她對他總是那樣冷淡無語?

  為什麼他們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兩小無猜、無憂無慮?為什麼?

  沒錯,他是老讓她幫他處理一些爛攤子,可是那都只是借口,因為那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可以將她拉離那個一成不變的規律,讓她體驗另一種活潑的生活。沒錯,他老是拉著她到處瞎混,因為他喜歡看她故意生氣時氣鼓鼓的蘋果臉,以及將自己由那些“渾事”中得到的快樂轉移給她。

  沒錯,他真的討厭看到有其他男人在她身旁,所以從以前他就有意無意的破壞她與男人的單獨聚會,而她給他的感覺也讓他一直以為她一樣不喜歡那種場合……

  但這次,結果卻跟以前完全不一樣,難道他真的錯了嗎?

  用不拿煙的手,輕輕觸摸著相片中那柔美的唇、迷蒙的眼,他的心突然緊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瑪子哥!”突然,一個租嗄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拍門聲,打斷了郎築瑪的混亂思緒。

  “嗄子,今天怎麼有空來?”嘆了一口氣,郎築瑪將衣架推回原位,仔細將照片遮住後,百無聊賴地將門打開。

  “嗯……我今天是來、是來談談我……妹……的事。”而門外的嗄子弟則是一臉為難,似乎有什麼事想說又不好意思開口。

  “講就講,幹嘛這麼吞吞吐吐的。”將門關上,郎築瑪走到沙發前半坐半躺的說著,聲音中有一種深沉的疲憊。

  “我想告訴你,其實她……其實她……”嗄子弟緊張得抓著頭發,不知要怎麼開口。

  “我知道!”但郎築瑪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你知道?!”嗄子弟聽到這話,嘴張大得塞得下一個飯團。

  “知道。”郎築瑪淡淡的笑著。“你放心,我不是大嘴巴,絕不會拿著擴音器到處講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嗄子弟像放下心頭一顆大石頭似的也攤坐在沙發上。“我只是怕……你會看不起她……”

  “你第一天認識我?”郎築瑪轉過頭去望著嗄子弟,眼神清澈透明。

  “我知道我這樣講很沒道義,就當我剛剛沒講那句話好了。我早知道瑪子哥為人最善良、又最有道義……”看著郎築瑪的眼眸,嗄子弟像犯了什麼錯一樣,不斷的來回叨念著,恨不得自己剛才沒說那些阿裏不達的話。

  “我沒道義,一點道義也沒有。”

  “什麼?”嗄子弟聽了郎築瑪的話後一頭霧水。

  “沒什麼!”嘆了一口氣,郎築瑪突然拼命的開始吸煙。“還有其它的事嗎?”

  “你好久沒跟我們去喝酒了,今天去嗎?”似乎也發現從來開朗得像個孩子似的郎築瑪變得有些怪異,嗄子弟有些擔心地問著。

  “謝謝,不過我今天不去了,下回有空再去吧。”郎築瑪淡笑地拍著嗄子弟的肩膀,整個人又陷入沉思。

  有些不知所措,但嗄子弟依然識相地走出辦公室,又很識相的把門關好,將郎築瑪一個人留在裏頭。

  一直待到夜幕降臨,郎築瑪便這樣靜靜地坐著,但當鐘聲敲響第十一聲時,他突然倏地站起身來,走到屋外、跨上摩托車,開始在馬路上漫無目的地狂走。

  而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夜了,他推卻所有的應酬與會議,一個人在街上晃蕩。

  他不知道他在找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就是一直騎、一直騎,騎到累了、困了,再回到公司睡覺。

  而有時他也會像今天這樣,將車停在路旁,坐在一個路邊攤上,幾碟小菜、幾瓶啤酒,望著來來往往的路人,什麼都不想。

  是的,什麼都不想。因為每當他想起契冬青含淚的眼眸,他的心就會一陣抽痛。

  但突然,遠遠的,郎築瑪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靜靜地走在街道的櫥窗旁,一間間的望去,又一間間的離去。

  搞什麼?瘦成那個樣子?望著那個身影,郎築瑪皺起了眉頭。

  還有,大半夜不睡覺,穿著一身漂亮又合身的小洋裝在外面晃,像什麼話?

  什麼什麼?還化粧?還穿小高跟鞋?她想幹什麼?不知道歹徒都在半夜出動的嗎?

  沒有發現自己的眼神一直追隨著那個背影,追隨在她婀娜的身形、秀媚的發絲之後。而就算在心裏不斷的數落著,郎築瑪卻依然被她那身裝扮及柔美吸引住,因為他從未看過契冬青以這樣充滿女人味的裝扮出現——當然,化裝舞會那次例外,而今天,他看到了?

  她為什麼大半夜出現在這裏?又為什麼裝扮成這樣?

  難不成是約會?突然,這個念頭出現在郎築瑪的腦中,他立刻像被重錘似的緊繃了起來。

  用鷹一樣的眼神迅速搜索一遍,郎築瑪終於長吐了一口氣,沒有,還好!

  好什麼好?她就算約會又關你什麼事?在心中罵著自己,但郎築瑪的眼神依然緊盯契冬青的一舉一動,看著她走進一家男士精品店,又帶著一個係著緞帶的小紙袋,跟一抹滿足、期待及復雜的眼神走出來。

  一股熊熊的妒火突然莫名的灼燒起來,一直燒到郎築瑪的眼眸。他望著她小心翼翼用受傷的手提著小紙袋,嘴角蕩起一個美麗的笑容,再也坐不住的站起身來。

  但不到半分鐘他又坐回原座,只是雙拳一直緊握著,就像立刻要上場的拳師。

  她在為男人買禮物!

  這個想法讓郎築瑪很不是滋味,他一口一口的將啤酒灌入口中,想澆熄心中那股無法抑制的怒火,因為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生誰的氣,但卻知道若不將那股氣發出,他會被燒得只剩一團灰燼!

  從不知道自己也會有這樣的心情,但就在此刻,郎築瑪卻徹徹底底的明白了一件事——契冬青對於他,絕不只是一個青梅竹馬而已!

  他終於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從小到大,他呵護她、作弄她、陪伴她、麻煩她,也一直以為他們可以這樣嘻嘻哈哈、笑笑鬧鬧的直到永遠。但他終於明白了,世間沒有永恆不變的友誼,而他一直稱呼為“哥兒們”的女孩,原來早脫離青澀,而成為那樣一個柔美的女人……

  就在他苦笑著往口中灌入不知第幾杯啤酒時,突然聽到一聲低呼,他猛地抬頭,看到的是一個男人正與契冬青在街角拉扯,男人的目標是她手中的東西,而她則是盡全力的保護著。

  沒有片刻的思索,郎築瑪立刻飛身狂奔到街角,一把將男人推倒,那個男人眼見有人出手幫忙,也不管手裏到底搶到錢的東西沒有,立刻抱緊東西回身就跑。

  “我的袋子!”看男人跑開了,契冬青高聲叫了起來,並掙扎著要站起身來。

  “那不重要!”郎築瑪想扶起被推倒在地的契冬青,卻沒想到她根本不理他的扶持,站起身後就蹬著高跟鞋往前跑去。

  望著手裏空空如也及散落在地上的皮包及證件,郎築瑪有些怔仲,但更多的卻是憤怒?

  她究竟在幹什麼?有什麼東西比她自己的安全更重要?她竟無顧他的人、她的證件,只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袋子就狂奔而去?

  只因那裏面裝了一個她精心選購、準備送給一個不知名男人的禮物?!

  憤怒歸憤怒,但郎築瑪依然沒有太多的遲疑,他隨後便追了上去,並超越了契冬青,將手伸向男人手中的袋子。

  袋子應聲而破,一個東西由袋內滾落地面,男人依然繼續逃命,而郎築瑪則站在原地,冷冷盯著跌落在地的那個深紫色盒子。

  盒子跌開了,裏頭有一對相當精美的袖扣及領帶夾,銀色的光芒在燈光下很是閃爍,但看在郎築瑪的眼裏只覺得刺眼莫名!

  “你……你……”契冬青終於也跑到郎築瑪的身旁,氣喘吁吁的喘著氣。

  “你要的就是這個破東西?”但郎築瑪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冷笑一聲,踢了踢地上的盒子。“沒多少錢嘛,值得你那麼賣命嗎?”

  “你幹什麼?”瞪大了眼睛,契冬青鐵青著臉看著盒裏的東西在郎築瑪的動作後滾出盒外。

  “心疼啊?”低頭看著契冬青,郎築瑪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想將東西收回盒內,完全不顧剛剛在搶奪中再度流血的手,心中的火再也不可收拾,他一腳將盒子整個踢飛。“要不要我賠一百個給你?”

  “你……”緩緩的站起身來,契冬青不管周圍有多少人在注視著他們。“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你有什麼權利這麼做?”聲音顫抖。

  “這是我拿回來的東西,我為什麼沒有權利?”郎築瑪笑了起來,笑的很冷。“我就算想這麼做也可以!”

  舉起腳,郎築瑪硬生生的用力將那刺眼的銀光踩在腳下,然後抬起頭來。而映入他眼簾的卻是一雙那樣悲傷的眼眸,兩行淚晶瑩剔透的在燈光下閃動……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契冬青顫抖著嘴角輕輕的彎下腰,將已碎成片片的銀光一塊塊撿了起來,然後站直身子,將碎片捧到郎築瑪身前,一把拉起他的手,露出一個淒美至極的微笑。

  “如果這就是你要的,你就拿走吧,因為這本來就是給你的!而這也將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對你說——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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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6 03:5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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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到底聽見我說什麼了沒有?」張丹怒火萬丈的將文件夾甩在桌上,史無前例的破口大罵了起來。半個小時耶,他講了半個小時的話,可眼前的郎築瑪居然充耳未聞,連點最基本的反應都沒有,這讓他能不動怒嗎?

  「你說什麼了?」但郎築瑪依舊像失魂似的,頂著一頭亂發及一臉胡渣,有一句沒一句的敷衍著。

  「你有完沒完啊!」張丹緊皺雙眉,看著郎築瑪的一臉落魄。「公司都快沒了你還這樣,如果不想要這間公司,你說一句話我就走!」

  「怎麼回事?」難得看到張丹這樣嚴肅的神情,郎築瑪終於坐直了身子,凝神問著。

  「你終於有空聽我說話了?」張丹冷笑了起來。「不再繼續死去活來了?」

  「你今天講話這麼衝幹嘛,我又沒得罪你,死豬!」郎築瑪沒好氣的低咒了起來。

  「你也不過是條死狗!」一聽到有人諷刺自己的身材,張丹更是怒火攻心,但他冷哼了兩聲,因為他可是律師,知道殺人於無形的所有辦法。「還是條被人拋棄的死狗!」

  「你什麼意思?」一聽到「拋棄」兩個字,郎築瑪立刻喪失自己的所有理智,一把揪住張丹的領帶吼將了起來。「她告訴你什麼了?」

  「你說呢?」張丹好整以暇地拉回自己的領帶,又撣撣身上的灰塵。

  「我又不知道那是給我的!」看著張丹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郎築瑪只能頹喪地坐回原處,低頭懺悔。「要知道是送我的,我有十個膽也不敢把它踩在腳底。」

  「你幹了這種好事還有臉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張丹又挖挖耳孔,但他心中卻是一驚。他知道這兩個青梅竹馬出了問題,要不然一向吊兒郎當的混世魔王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失魂落魄的小鬼模樣,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事實的真相竟如此驚心動魄,郎築瑪長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把契冬青送給他的禮物踩在腳底?

  「我是沒臉!」郎築瑪長嘆了一口氣。

  「知道沒臉還有救。」張丹清了清喉嚨。「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現在提供一個補救的機會給你。」

  「還有什麼機會?」郎築瑪萬念俱灰的說著。「神仙下凡也沒救了,這輩子我休想讓她再理睬我了。」

  「你要叫我神仙我不介意,不過我們先談正事。你看看這些資料。」張丹將公事包打開,取出一疊資料擺在郎築瑪的眼前。

  快速的翻閱過眼前的資料,郎築瑪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哪兒弄來的?」

  「甭管我哪弄來的,你怎著看?」

  「他作夢!」郎築瑪冷笑了起來。「當初他為了讓我背這個爛攤子,好說歹說非把公司扔給我,好了,現在公司掙錢了,他又想使計謀收回去,門兒都沒有!」

  「有你這句話就好,也不枉費我看了你半個鐘頭的死人臉。」張丹點點頭,把資料收回公事包,做出一副起身就要走的樣子。

  「喂,等等,你這樣就要走?」看著張丹的動作,郎築瑪急急的叫著。「事情還沒解決哪!」

  「哪裏還沒解決?你去部署你的,我去研究我的資料準備上法庭,咱們倆雙劍合璧,還有什麼問題?」張丹拼命的看表,一副自己很忙的樣子。

  「吃骨頭不吐渣的豬,」看著張丹,郎築瑪咒罵著。「好了,再給你百分之三的股份。」

  「百分之十!」張丹伸出一只手指。

  「百分之五!」郎築瑪咬牙切齒的說著。

  「成交!」得到滿意的數字後,張丹笑容滿溢的坐回原位。「當初公司執照、帳簿,及一切資料我都研究過了,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他沒辦法在這裏做文章,就算他想找漏洞,我也可以全部填補好,但你得小心他耍陰的。」

  「耍陰的?」郎築瑪沉思著。

  「是,他現在想要回優質公司,從正當途徑上是不可能了,所以極有可能動歪腦筋來威脅你,比方說啊,綁架你最重要的人啊、傷害你最心愛的人啊……」

  「他作夢!」郎築瑪冷哼一聲。

  「當然啊,你瑪子是什麼人啊!怎麼會讓他有可乘之機?不過話說回來,你可以趕緊趁這個機會安撫安撫你最重要的人啊,保護保護最心愛的人啊,是不是?」

  張丹說到這裏突然笑了,很曖昧地笑著,因為他覺得他長達二十年的莊家生涯,要來個通吃收尾了。

  「你笑那麼曖昧幹嘛,我家裏那些姊姊們比我還難對付,根本就不用我去保護她們。」看著張丹的笑容,郎築瑪突然有種被人識破的感覺,趕緊顧左右而言它的說著。

  「那你臉紅什麼?」

  「我沒有!」郎築瑪乾咳兩聲,做最後的掙扎。

  「你臉紅不紅不關我的事,」但張丹根本就不理他,逕自聳聳肩轉身向門外走去。「反正讓人家傷心的也不是我,我可比你理直氣壯多了……」

  望著張丹的胖背影,郎築瑪連恨帶罵的低咒著,但手卻毫不遲疑的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我誰?你瑪子哥!……我現在沒空跟你廢話,馬上派一批保安到我家門口站崗,要是慢了,冬青發生了什麼事,我跟你沒完!」

  放下電話,郎築瑪躊躇了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由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望著裏面的銀色碎片,傻傻的發著呆。

  說實話,他怎麼也想不起當初踏碎它們的行為動機,但卻怎麼也忘不了出現在契冬青眼中的淒絕,那樣教他心痛、教他悔恨。

  他一輩子也沒做過對不起人的事,卻怎麼也沒想到第一次幹傻事就讓他這樣內疚,而對象還是他一輩子也不願傷害的女人、他的女人。

  「是的,女人,我的女人……」喃喃自語著,郎築瑪第一次面對著自己的心,說出了自己心中想說的話。

  低下身去掏出了鎖在辦公桌最下角抽屜裏的相片本,他靜靜地翻閱著,望著裏頭那個穿著粉紅圍兜的小女生,由與他一般高,慢慢到低他一個頭。望著她天真燦爛的微笑,變得落落大方、青春可人,望著她小圓球似的身材,慢慢變得曲線窕窈、柔美動人……

  二十年的時間不算短,可對他來說卻像是一瞬間。只是,在他都沒有注意到他們早已不再是小男生與小女生、早已不再是兒時玩伴的歲月裏,她已經悄悄的成長為一個成熟的女人,一個會令全天下男人為之心動的女人。

  而他呢?又何時曾給予她女人般的呵護?不僅沒給,竟還讓她珍貴的眼淚為他而流……

  「該死的!」又一次的,郎築瑪為自己的所做所為慨然長嘆。

  或許在他的心中,根本就沒有想過她會離他而去,所以在她流淚的那一刻,他感到了害怕,害怕她從此棄他而去、遠離他的生活,害怕她從此停止對他的付出、對他的關懷與照顧……

  而這一切只因在他的心中,早已視她為自己的所有物,他要她的笑容只為他,要她的柔美只屬於他……

  「該死的……」用手緊握著那些碎片,握到碎片刺傷他的手掌他都不願放手,因為郎築瑪對自己慢知慢覺的個性後悔至極。

  他早知她很美的,所以他的眼光從不必流連於其他女人,因為只要將眼眸停留在她身上,他就能感受到一股滿足與開懷。他早知道她很溫柔的,所以每當朋友向他提起他們的女人如何體貼、善解人意,他從不羨慕、也從不渴求,因為對他來說,契冬青比任何女人都來得知心、知性。

  只是他錯了,錯在他不知道深埋在自己心中的那種感覺叫情悻,也不知道那種時刻想與她分享、有她陪伴的感覺叫愛戀。

  如今,他明白了,只是現在,還來得及嗎?還來得及嗎……

  ※  ※  ※

  「謝謝你來看我!」望著在屋內忙得團團轉的陳臺生,契冬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這是她連續請的第二個星期假了,而在病假期間,陳臺生三不五時就來拜訪,弄得她拒絕也不是,歡迎也不是。

  「跟我還客氣什麼?」陳臺生站在碗槽旁努力地洗著碗。「能有機會為你煮一頓晚餐是我的榮幸,手還痛嗎?」

  「不痛了!」倚著門的契冬青低頭看看手,口中淡淡說著,但心中卻倏地一痛。

  是的,手是不痛了,但心好痛!

  往事歷歷在目,那天郎築瑪的所有舉動簡直就將她的心撕裂,她無法相信自己怎麼會那樣愚蠢,愚蠢到在兩人決裂之後,竟還會興起幫他過生日的念頭。

  但二十多年了,哪一回的生日他不忘?又有哪一回他的生日她會不幫他過?

  只因她答應過他,一輩子都會提醒他過生日。

  因此就算再不見面了,就算友誼不再了,但她心底最深處依舊沒法拋去那個慣性,依然傻傻地遵守著那個諾言,一個人…「只是,這換來了什麼?又一次的自取其辱,又一次眼睜睜地望著自己的心被踩醒在腳底,又一次的痛……

  「我都還沒問你,外頭那些人是怎麼回事?」陳臺生拿起布擦擦手,隨著契冬青遊魂似的步伐走向客廳。

  「不知道。」契冬青悶悶的回答著。

  是的,從三天前起,她的門前就出現了一群保安,為了什麼?她沒問,也不想問。

  而望著契冬青憔悴的容顏及恍惚的神情,陳臺生的心底卻有一絲欣喜,因為他知道這極有可能是他踏入她心門的機會!所以這些天來他不斷來拜訪她、討好她,就是希望能藉此機會打破她的心防,佔據她心底最柔軟的空間。

  「能去看看你的臥房嗎?我知道這樣說有些不太禮貌,但是我還沒有踏入女人一一的閨房過,不知你能否滿足我卑微的好奇心。」陳臺生玩笑似的詢問著。

  「好吧。」沉吟了一會兒,契冬青點了點頭,然後領著陳臺生進入自己的房內,有一搭沒一搭的介紹著,心中其實希望他趕緊識相走人,留她一個人靜靜地待著。

  突然一陣踉蹌的腳步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發現有一個人大剌剌的踢開大門,旁若無人的走入房內。而當看清來人是誰時,契冬青及陳臺生一起露出驚訝的神情。

  「哦,我破壞了你們的好事嗎?」環視著屋內望著他的異樣視線,郎築瑪一身酒氣的抬眉冷望。

  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又喝了好多瓶酒,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到契冬青的屋裏,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的屋裏居然有另一個男人,而且兩人還是臥房裏談心!

  想到此,剎那間他的妒火一古腦兒噴發出來,在眼底燃起一陣熊熊烈火,原本想到的道歉及安撫臺詞全拋到了腦後。

  「粗俗!」陳臺生沒好氣的低咒著。

  「我粗俗?」聽到陳臺生的話,郎築瑪不怒反笑。「是啊,你倒是挺高雅的,知道用各種藉口來打動女人的芳心,我是該向你學學。不過在此之前,可以請你先滾回你家去,等我有空會去向你學藝,行嗎?」

  「你來幹嘛?」聽著郎築瑪刺人的話語,一旁的契冬青緊繃起臉。「沒事請離開我的房子。」

  「聽到青青的話了嗎?」發現郎築瑪與契冬青之間似乎有些嫌隙,陳臺生打蛇隨棍上,反將一軍,因為這男人也太不識相了,居然在這個時候來破壞他好事!

  「這裏沒你的事,滾出去!」聽到這裏,郎築瑪有些不耐煩了。

  「該出去的人是你!」契冬青霍地站起身子擋在陳臺生的身前。「這裏不歡迎你!還有,把你的保全也一起帶走,我不需要!」

  「你,出去!」但郎築瑪卻理也沒理契冬青,只是瞇起眼睛冷冷地瞪著陳臺生。「如果想讓我把你扔出去,你就繼續待著。」

  「你再這樣我就叫警察了,你這叫擅闖民宅!」陳臺生得意洋洋地站在契冬青身後說著。

  「我們夫妻吵架輪得到警察來管嗎?」突然,郎築瑪又笑了起來。「你何不先去衣櫃瞧瞧,看看裏面有幾件我的衣服,也順便問問她身上穿的衣服,包括內衣都是誰買的!問完我們再來討論究竟是誰擅闖民宅!」

  陳臺生轉頭望向契冬青,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更不敢相信她居然在與這個男人如此親密的情況下,卻只將他倆的關係以「朋友」一語帶過!

  然而契冬青的默然,卻更讓陳臺生有種受辱的感覺。當下,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他哼了一聲,二話不說就踏出房外。然而臨走之際,卻仍不經意的將心裏的怒意脫口而出:「無恥!」

  但陳臺生話沒說完,就被一腳踢飛,在感覺到一股濃濃的殺氣由身後傳來時,他連爬帶滾的逃出了屋外,再不敢回頭。

  「你玩夠了沒有?」忍住怒氣,契冬青冷冷地說著,並且開始往房門走去。

  「你愛待在這裏你就待著,我出去!」

  「不準走,我有話對你說!」無法容忍契冬青這樣冷漠的態度,郎築瑪一把將她拉至身前。

  「我們之間無話可說了。」契冬青毫不畏懼的望著郎築瑪。「在你將盒子踩壞的那天起,我們就再沒有交集了。」

  「是嗎?我不這麼認為!」郎築瑪冷哼了一聲。「要不你剛才為什麼不反駁我?任你的男人像落水狗一樣的逃走?」

  「他不是我的男人,而你對我來說也只是個陌生人!」契冬青故做鎮靜的說著,但其實只有她才知道自己心中的波動是多麼的巨大。「你們都只是一群太無聊的人,而我一點也不想跟你們有什麼瓜葛!」

  「是嗎?」郎築瑪毫不在意契冬青話中帶刺的態度,將她愈摟愈緊,因為他-想到若自己今天沒有來,他們不曉得還要「談心」談多久,這個念頭讓他的妒火愈燒愈旺,一發不可收拾!

  「你究竟想幹什麼!」掙扎著想從郎築瑪的身前逃脫,但他的懷抱卻像個巨大的鐵鎖,將她鎖在他的身前。「放開我!」

  「如果這就是你要的!」郎築瑪突然笑了起來,然後手一放。

  脫離了那股壓力,契冬青得以離開郎築瑪的身前,但當她正想往外走去時,卻被一股更強的勢力拉回房內。然而就在她要怒斥時,一個溫熱的唇瓣卻結結實實的堵住了她的口!

  「你……」契冬青張口想說話,卻給了郎築瑪可乘之機,他的舌尖一下子侵入她的口中,獲取了她的芳香,放肆的與她交纏在一起。

  這一吻,讓郎築瑪立刻陷入一股電流之中,酒意霎時似乎更濃烈了,因為契冬青的身子好軟、氣息好熱、朱唇好柔,吻著她,他什麼都忘了,只想更深入、更完全的擁有她……

  從沒有人這樣吻過她!

  這一吻,讓契冬青像被海浪席卷一般,因為這個吻就像是要將她整個靈魂都吸人他的體內,那樣灼熱,那樣強硬,但強硬中卻有抹溫柔,溫柔中又有股激情……

  感受著一股摻著酒意的溫熱氣息在她的臉上盤旋,契冬青張大了眼睛,望著另一雙帶著佔有欲的朦朧眼睛狠狠的注視著她。

  腦子一下子混沌了,但在半分鐘之後,契冬青卻突然驚醒,舉起右手向前一把揮去。

  但郎築瑪卻像早有準備似的,早早架住了她的手,並巧妙的將她的手反背到她身後去,將她的兩只手一起握住,在不壓迫她傷口的情況下,讓她再也無法反抗。

  她依然掙扎著,但契冬青卻發現這個動作只會將他倆發熱的身軀黏合的更加緊密,到最後她只能選擇效棄。

  「很好,你現在想聽我說話了。」看到契冬青的反應,郎築瑪笑了。「只不過我現在不想說話了!」

  「你究竟想要什麼?」契冬青將頭側過一旁瘋狂的大叫著。

  她再也無法忍受他們身體間如此親膩的貼近了,她只想與所愛的人無間的密合,可他不愛她,她也不愛他,但她卻依然留戀他的氣息,為什麼……

  「你說呢?」望著契冬青失控的神情,郎築瑪疑惑了。

  「你根本就是只瘋狗,見人就咬的瘋狗,我討厭你!」

  從沒想過契冬青會用這樣刺耳的話來傷人,郎築瑪真的詫異了,他望著她,靜靜的望著她,就像從不認識她一樣!

  他真的傷她那麼重嗎?傷到她竟會如此口不擇言?!

  從小到大她從未用這種語氣對任何人說話,他也不認為她是個會說這種話的人,但望著她眼底用防衛強烈掩飾住的那抹憂傷,他突然驚覺了一件事。

  實他是傷她了,而她,卻並非像她口中所言,只將他當個不痛不癢的陌生人,否則在她的眼底不會有如此痛苦的掙扎。

  這段日子以來,他知道自己對契冬青起了綺念,也知道她對自己的重要性及吸引力,但他卻從未想過她對他的情感究竟處在何等地位,也從來沒有想過她對他有異樣情感的可能性。

  但今天看來,他似乎低估了自己。仔細想想過往的瑣事,他似乎明白了些什著若不在乎他,她怎會失去往常的理智,在他說要用八人大轎送她出嫁時那樣的傷痛欲絕?若不在乎他,又怎會在他無心說出對她只是哥兒們道義時那樣一反常態的顛狂?若不在乎他,又怎會在口角之後的漆黑夜裏出門,只為他選買生日禮物?

  若不在乎他,又怎會在遭人搶奪時,不顧一切的只想要回禮物?在他踩爛她的真心時,不顧一切的在眾人眼前哭泣……

  「既然這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淡淡的笑了。

  而說完這句話,郎築瑪就柔柔的啃嚙住契冬青的耳垂,那樣輕柔、那樣動情。

  他的舉動讓契冬青整個人都傻了,完全不明白他的舉措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溫柔,他呼出的熱氣在她的頰旁盤旋,讓她的臉都嫣紅了。他的手輕輕撩起她的發絲,而臉深埋入她的頸項,靜靜的吸取著屬於她的芬芳……

  一個溫柔的郎築瑪、一個情人似的郎築瑪,一個她從不認識的郎築瑪!

  契冬青的意識整個飛散了,她柔弱地倚著他,任他汲取她身上所有的女人香!

  「好香!」郎築瑪滿足地輕舔著契冬青頸項的跳動。「告訴我只有我聞過!」

  心跳如雷動似的摧毀了契冬青的理智,她完全迷惑在郎築瑪的溫柔裏……

  「好甜!」郎築瑪輕舔著契冬青的紅唇。「告訴我只有我吃過!」

  是事實,但契冬青卻不想讓他知道,她輕搖著頭,卻發現自己的全身在輕顫。

  「想騙我?」郎築瑪吃吃的笑了起來,一手撫住她豐盈的右胸。「心跳的好快哪!」

  「你……」訝異於郎築瑪的大膽,契冬青的臉整個紅透了,她想逃離他的身旁,想跳脫他織給她的情網,但卻無法做到,因鄰郎築瑪的吻愈來愈熾熱,雙手愈來愈動情……

  「我錯了,我不該這樣做的!」發現了契冬青眼中的羞澀與迷惘,郎築瑪輕輕將手放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我應該先這樣做的!」

  輕輕的抱起契冬青,郎築瑪走到床邊,用一手將棉被推到墻邊擠成一團,然後將她放靠到棉被上。

  「舒服多了吧!」

  「你出去!」維持著最後的一絲理智,契冬青急促的說著。

  「不出去!」郎築瑪笑開了,然後坐到契冬青的身前。「今天我哪兒也不去!」

  「你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契冬青推著郎築瑪的胸,想將他推離她的身前,並將郎築瑪的一切舉動都歸究在酒精作祟上,否則他絕不可能如此反常,絕不可能像對待「他的女人」般的對待她……

  「我沒醉,而且,對不起……」突然,郎築瑪的道歉讓契冬青的手停在半空中。「我那天的表現太差了,讓你傷、心了!」

  「我不會為誰傷心!」契冬青低下頭去,不願回想起當時的心痛。「你走吧,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那不可能。」輕吻著契冬青受傷的手,郎築瑪滿是愛憐。「你哭了,我親眼看到的。」

  「你看錯了。」急急的縮回手,契冬青撇過臉去。

  「是嗎?」將契冬青的臉抬到自己眼前。「那現在呢,我也看錯了?」

  「你到底要怎麼樣嘛!」眼淚又不爭氣的沁出了眼眶,契冬青用手推著郎築瑪。「我受夠你了!」

  「是嗎?」望著契冬青的淚眼,郎築瑪的心又痛了,他長嘆一口氣。「好吧,我走,不過我走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什麼事?」抬起模糊的雙眼,契冬青望著眼前朦朧的人影愈靠愈近、愈靠愈近……

  他吻住了她的淚,郎築瑪在心中告訴自己,吻完了就走,今天或許不是告白的最好日子。但當契冬青的眼因傷悲而密合,當她的淚珠滑落唇邊,而他的唇追上時,他卻再也走不了了!

  情火似乎一發不可收拾,郎築瑪細細體會著契冬青淚珠中的情與恨,體會著她的矛盾與掙扎。

  屋外下起了細雨,郎築瑪聽著雨聲,沉浸在契冬青矛盾的情意中。他望著她低垂的雙眼,手指輕輕的撫上她的唇瓣,用食指摩掌著,隨著雨聲跳動著,就像他常在辦公室對她的相片所做的一樣……

  知道不該任他予取予求,但契冬青的理智終究還是背叛了情感,在這樣一個溫柔而哀傷的雨夜裏,她又一次放縱在他輕柔的唇瓣裏,放縱在他奔放的心跳聲中從沒想過竟愛他愛的如此深重,愛到甘心讓他傷害她、玩弄她!但二十多年的深情,怎放的下手,怎說的出恨?

  雨絲依然在外飄動,但是屋內氣氛卻異常灼熱。而不知何時,契冬青的上衣已被郎築瑪溫柔的由肩上緩緩褪下,露出她令人讚嘆的誘人曲線。他的氣息不斷地在她身上遊移,點燃她身上的每一處火花,他的手愛憐地輕掬著她身上的豐盈,手指輕點著她柔美的蓓蕾,讓她在他的手下綻放、鮮傃!

  他的唇更不知何時奪取了手指的位置,輕覆上她,舌尖在玫瑰香上舞動,隨著她每一次的輕喘輕吟更加熱情、更加乞求。

  當郎築瑪的吻愈來愈往下移時,契冬青終於忍不住的嚶嚀了起來,她慌亂的扭動著身軀,想抵擋住全身不知因何而起的那股騷動。

  「我的天……」望著契冬青嬌美動人的模樣,郎築瑪也呻吟了起來。

  「郎築瑪,我……」契冬青又羞又怕,不知怎麼表達心中的感受。

  「乖,沒事的!」將棉被覆在兩人身上,郎築瑪擁緊契冬青,但卻停止了他逾矩的行為。「睡吧。」

  躺在郎築瑪的懷中,契冬青聽著他雷鳴般的心跳,知道他正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他傷害她。

  「冬青!」許久許久之後,在雨聲都快聽不見時,郎築瑪輕輕的叫著。

  「嗯?」

  「不要生我的氣!」他喃喃的說著。「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也永遠不會再讓你那樣傷心!J聽著他的話語,契冬青落淚了,為自己的不爭氣。

  因為就算這是他僅能給她的承諾,但她卻知道,自己依然會默默的守著這個不算承諾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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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6 03:57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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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事情的演變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在郎築瑪以為自己估算到了全部,在張丹以為自己料到了全部,卻沒有想到敵人早已布局多日,使用了最簡單、卻最低劣的手段來打擊他們。

  前優質電腦公司的老板李曉山,在想奪回公司卻無計可施的懷恨心態下,與某雜志勾結,以八卦的方式將股東之一——嘎子弟的黑道背景描述的風風火火,在文字中暗示優質公司與黑道掛鉤,並捏造了優質公司財務危機的新聞,更以抹黑的方式報導了郎築瑪與多位女性的交往情況。

  優質在郎築瑪的領導下,本來如日中天,而他也名列幾大鑽石單身漢之列,但在這種惡劣的手法之下,公司與個人聲譽不免受到傷害。個人名聲事小,公司聲譽事大,因此,郎築瑪忙著滅火,張丹忙著滅火,忙的是昏天暗地。

  而契冬青在消息見報的兩天後就接到了學校的通知,通知她再也不用去上班。

  「你讓我對你太失望了,契少校。」她還記得那天校長嚴肅的這樣對她說。

  「你不僅亂搞男女關係,還跟黑道人物有交往,嚴重影響學校的聲譽。」

  「我知道了。」她當時如此回答,平靜的像無事一般。

  「我們無法再任用你這樣的人,你讓我們……」

  「我這就去辦理交接。」就這樣打斷了校長的話,她什麼也沒多說,逕自一人離開了辦公室。

  其實她的心裏清如明鏡,亂搞男女關係一定是陳臺生告的狀,而跟黑道人物有交往,她從雜志及各家小報上也都看到了。對於這些傳言,她不想解釋,也沒什著蠶籌麗鑿奮霎萬霎發曇霎蓄蓄奮蓄醫好解釋。

  只是,要離開那個她生活多年的地方,終究還是有些讓人難捨,因此在踏出校門的最後一刻,她的淚還是決堤了。

  「我們等你回來,冬青教官!」那天,她的學生在其他教師的阻止下,遠遠的對她喊道:「我們相信你,冬青教官,你一定要再回來看我們!」

  聽到這些話,她依舊沒有回頭,因為她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的淚。

  默默地坐在沙發上,契冬青望著一屋子的落日餘暉,回想著這段時間裏發生的所有事,「可笑」是她唯一的心得。

  是啊,社會的反應可笑,陳臺生的所做所為可笑,校長的說法可笑,自己的心情也可笑。

  面對學校的懲處,除了對學生的一點戀戀不捨外,她竟然沒有覺得有什麼痛苦或不滿?面對雜志刊登約她與郎築瑪、與嘎子弟、與陳臺生的報導,她只覺得照片照的好蠢,內容寫的好傻。

  其實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竟會對這些原本她很在意的事如此淡漠。但或許是她累了,畢竟這一年以來發生的事太多又太快,讓她沒有時間好好靜下來審視一下自己的心。

  不過,這些事其實早就注定好了,因為只要她與郎築瑪繼續生活,就算沒有現在的這些人、這些事,總有一天,她依然會了解自己對他的傾心,只是遲一些、晚一些、自然一些,更容易隱藏一些……而她,依然會如同今天一般,看不透他的心。

  她忘不了郎築瑪那天的溫柔,也忘不了第二天他獨自一人在她未醒時就離開,什麼多餘的話也沒有留給她。但她不想深究了,因為她知道這些天他忙得焦頭爛額,為了公司,也為了他底下那群等著吃飯的員工,所以她不想在這時候再去打擾他。

  實際上,她不找他的最主要原因,或許是出在雜志上他與張菁瑤的親密合照。更或許是她想通了、看開了,畢竟這段感情如果有未來,那就淡淡的走下去吧,如果沒有,她強求又有何用?

  失去事業好像並沒有想像中的痛苦,也許沒有感情也差不太多吧。契冬青灑脫的笑了笑,走向電話,因為在電話那頭的那個人,才是她今生最大的牽掛。

  「喂,爸,我失業了。」

  「哦,那正好,回來讓爸養你,爸正愁退休金沒人幫我花。」電話那頭是一個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那你等我,我明天就去幫你花。」終於,她露出了這些天來最真誠的笑容。

  「乖女兒!對了,築瑪呢,他也回來嗎?」

  「他不回去,他忙。」這個回答竟是這樣自然就脫口而出,讓契冬青驚覺,其實談論到郎築瑪並沒有想像中的痛苦。

  「也是,那事夠他忙上好一陣子了。好吧,那你早點回來啊,爸明天就不出去鬼混了,在家等你。」

  「好。」

  掛了電話,契冬青興奮地開始準備行裝,因為她要回家了!回到那個無論外頭如何風風雨雨,都會有一個人帶著笑容等她回去的地方。

  ※  ※  ※

  原本以為回家換來的會是平靜,哪知契冬青面臨的是比在外頭更多的困境。

  不過這些困境中甜蜜又帶著心酸,總讓她笑中含淚。

  「冬冬,你太不像話了,這個女人有你十分之一漂亮嗎?你居然讓築瑪去跟她亂搞?」郎三姊指著一本雜志大聲叫嚷著。

  「冬冬,我可告訴你,除了我們家築瑪,你誰也不準嫁!不是我自吹自擂,不過這個叫什麼陳臺生的哪有築瑪百分之一的帥啊?」郎七姊看著另一本雜志比手畫著。

  「冬冬,是不是築瑪辦事不力?要不叫你姊夫去教他點招數,保證讓他天天把你放倒床上下不了床!」這是郎五姊,一個以大膽潑辣聞名的臺南之花。

  「哦,臉紅了!說,築瑪對你做了什麼?」一看到臉整個通紅的契冬青,郎六姊不依的叫了起來。

  「你們行了吧!」終於,郎媽媽發聲了,她坐在沙發上打著毛線,一臉的悠閒。「我只知道,除了冬冬,築瑪誰也不要;除了築瑪,冬冬誰也不要。這些八卦你們還真信了,天天在這裏七嘴八舌的煩她。」

  「媽你不急我們急啊!」七個姊妹又叫了起來。「我們都等了幾十年了啊。」

  「姊姊們,我不陪你們抬槓了,我還得趕緊回醫院去照顧我爸呢。」臉有些微紅,但契冬青神情自若的提起郎家姊妹們做的愛心雞湯及父親的換洗衣物站起身來。「謝謝你們的雞湯。」

  「一家人還謝什麼?快去吧。」郎媽媽微笑著。「要老契好好照顧身子啊,至於築瑪,他打電話回來了,說馬上就到,讓你等他。」

  「嗯。」終於由郎家的七仙女陣逃脫,契冬青算是松了一口氣。這些戲碼天天都要上演一次,讓她著實有些吃不消。

  提著雞湯往醫院走去,一路上不斷有人向她打招呼,她一一頷首,體會著只屬於小鎮才有的溫馨。可此刻她的心中,其實有著一個月來難得的波動,因為郎築瑪的即將到來。

  回到這個小鎮已經一個月了,契冬青的生活平淡而又充實,她日日陪伴著父親,貪心的想將自己大學及工作時間離家而喪失的天倫之情一起補回。但一個星期前父親不小心感染風寒,為小心起見,她趕緊幫他辦了住院,因此這幾天她開始在醫院與郎家遊走。

  緩緩走進父親所在病房的通道,契冬青遠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前方盯著每間病房的號碼,似在尋找什麼人。

  「築瑪……」契冬青很自然的開口喚著,就像以前一樣,可她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是那樣細微,細微到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但她知道郎築瑪聽見了,因為他突然地一楞,然後猛一回頭便對上了她的眼眸。

  「冬冬……」郎築瑪站在遠處微笑輕喚著。

  「你來啦!」契冬青讓自己像遇到平常鄰居一樣的走上前去,卻發現自己的腳有些顫抖。

  「正在找你呢。」郎築瑪大踏步上前,接過契冬青手中的雞湯及契父的換洗衣物。「三姊做的?」

  「是啊。」並肩走在走道上,契冬青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你瘦了。」

  「有嗎?我沒發現。」郎築瑪爽朗地笑了笑,然後跟著契冬青一起走進病房。

  「爸!」

  「唷,兒子你怎麼來了?那麼忙還來做什麼?」契父聽到郎築瑪的聲音,低咳兩聲後高興的回應著,但聲音卻顯得有些蒼老無力。

  「不忙不忙,早該來了,你怎麼也不罵我一下!」郎築瑪放下手中的所有東西,握住老人家的手開始與他開懷暢談。

  由於契家只有契冬青一個女孩兒,加上郎築瑪與契冬青的交情,因此從小契父將他視如己出,兒子兒子的叫個沒停,怪也怪在這一大一小偏偏就格外的情投意合,在外人眼裏就真像父子一樣。

  如今看著他們「父子」倆在那裏敘舊,契冬青只好在一旁整理東西,但她卻總不自覺的會將眼光投向郎築瑪,這才發現他不僅瘦了,還憔悴了,整個臉色暗沉的可以,眼中滿是疲憊,似乎公司的事已經消磨掉他所有的精力。

  而突然,她卻發現郎築瑪盡管在與父親說話,但眼睛卻不斷的瞟向她,在四目交接的那一剎那,她心中一驚,差點把手中的雞湯掉在地上。幸好這時恰巧有一通電話進來,讓她可以以接電話為由避到樓梯間。

  而直到接通電話,她都覺得胸口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喂。」契冬青輕撫胸口小聲地說著。

  「冬冬,我是海子,契爸怎麼樣?」

  「身子有點虛,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體重一直掉下去,」聽到好友的問候,契冬青開心的笑了。「不過精神還不錯。」

  「那你自己要注意身體啊,這種時候要是你也累壞了就麻煩了!」

  「沒關係,我身體好得很。」契冬青聳聳肩。「而且我還有你嘛。」

  「嗯:…」

  「怎麼了?好像有事要告訴我?」聽著電話那頭若有所思的聲音,契冬青納悶地問著。

  「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在這個時候告訴你!」

  「有什麼事就說吧,海子,我們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契冬青大笑了起來。

  「怎麼,你又懷孕啦?」

  「不是,是……這個……上回我跟我老公去拍結婚五周年婚紗照時,看到了……看到了瑪子……」

  「嗯?!」契冬青有點不明白海瑜話中的意思,郎築瑪出現在婚紗公司?什麼意思?

  「和……那個張菁瑤,他們也在那裏拍婚紗照!」

  契冬青拿著電話的手突然僵硬了,她拿著話機卻半句話也說不出,腦中一片混沌。郎築瑪跟張菁瑤去拍婚紗照?!

  「冬冬,冬冬!」似乎意識到這個事件對契冬青的打擊,海瑜焦急的呼喚著。

  「你說話啊,別嚇我啊!」

  「我沒事,」許久許久之後,契冬青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輕咳兩聲,裝成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那不是挺好的嗎?」

  「要不要我去幫你問問怎麼回事?」

  「有什麼好問的?怕收不到帖子啊?」契冬青笑著,但笑容有些勉強。

  「不是啊,瑪子明明跟你……」

  「我們沒有什麼,你別多想了,還有其它的事嗎?海子?」契冬青刻意轉移話題。

  「沒了,你別想太多啊,我告訴你沒別的意思,只是……」

  「沒事啊,你打電話給我應該的嘛,那就這樣嘍,Bye!」

  ※  ※  ※

  緩緩掛上電話,契冬青怕父親擔心,很快就回到了病房,但神情卻有些恍惚,一會兒東摸摸、一會兒西碰碰,房裏的兩個男人好奇地望著她,但她卻一點也沒發現。

  「怎麼了?乖女兒?發生什麼事了?」在契冬青碰掉三個東西後,契父狐疑地望著契冬青。

  「沒事啊,爸。」契冬青望著父親笑的很甜,但眼神卻再也不投向另一個男人。

  「沒事就過來陪我跟築瑪一起聊天啊!」父親招招手,指著郎築瑪身旁的座位。

  「喔,好。」契冬青口中答應著,但卻繞到另一邊坐下。

  這一切全看在郎築瑪的眼底,他在心裏嘆了口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爸,我先走了。」

  「這麼快就走啊,好吧,」契父很惋惜地嘆了口氣。「乖女兒,你替爸送送築瑪吧。」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了。爸,我明天會再來看你。」郎築瑪站起身來,拍拍契父的手後往門外逕自走去。

  「送送他,乖女兒。」

  「好吧。」契冬青低下頭默默地跟在郎築瑪身後走出房外。

  「你怎麼了?」就這樣靜默而尷尬地走到走廊拐角處,郎築瑪終於忍不住的停下腳步轉身說著。

  契冬青沒有發現他的止步,一家夥就撞進他的懷裏,卻又馬上跳離三步。

  「沒你的事。」眼神飄向別處,契冬青望都不望郎築瑪一眼。

  「為什麼不能好好跟我說話?怨我都沒給你打電話嗎?」郎築瑪又嘆了口氣。

  她難道不知道分隔了1個月,他多想望著她、擁著她,與她甜蜜的交談嗎?她難道不知道她的一個笑容就能讓他忘卻所有的疲憊嗎?

  究竟什麼人、什麼事改變了她原本眼底的深情,什麼電話居然讓她一分鐘內判若兩人?

  「我要回去照顧我爸了。」契冬青低下頭,依然什麼也不說。

  說什麼?他都跟別人去拍婚紗照了,還要她說什麼?等她說恭喜嗎?就算要說恭喜也得先由他告訴她他的婚事吧,可他居然什麼都不說,這算什麼?

  「好吧,你走吧,我看你回去。」無可奈何的,郎築瑪只能這麼說,因為縱使他再不願意,總不能在這時攔下她,不讓她回去照顧父親吧。

  轉身就走,但契冬青仍然感覺到身後那灼灼的目光,她什麼也不想,逕自小跑步就跑進病房。

  但一進病房,在看到眼前的景況時,契冬青整個人卻定在原地,並在三秒鐘之後高聲尖叫了起來:「築瑪……」

  一直站在遠處凝視契冬青的郎築瑪,在聽到呼聲後立即就狂奔了過去,在看清病房裏面的所有情況後,奔向床頭的警鈴毫不遲疑的按下。

  隨後的情景就像無聲電影一樣在契冬青的眼前上演,一群醫生及護士圍著父親的病床,而她只知道自己不斷的想擠進去,卻被郎築瑪緊緊捉住。

  她知道他的嘴一張一合的在跟自己說話,但她卻什麼也聽不到!

  「等會兒,醫生正在急救。」郎築瑪低聲說著,並盡力拉住拼命要往裏擠的契冬青,這才發現她雖然張著口,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郎築瑪緊緊抱著契冬青。

  「你先別急!」

  「我要進去!」契冬青張著口極力想發出聲音。「我要去看我爸!」

  「他也是我爸啊!」郎築瑪將契冬青的頭埋在自己胸口低吼著,眼角淚滴呼之欲出。

  直到發現臉上有陣涼意,契冬青才被這陣涼意所驚醒,聽清了所有的聲音,並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溼透了郎築瑪的衣襟。

  「乖!」郎築瑪不斷深呼吸著,卻不忘緊握著契冬青的手不斷安撫她。「放心,不會有事的。」

  「我只剩下爸了……他不可以……不可以……」契冬青發狂似的喃喃自語著,而手指不斷扯著自己的頭發。

  「你還有我啊!」郎築瑪又焦急又心疼地輕拍著契冬青啜泣的臉龐。「你還有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然而急救的措施卻一直沒有停止,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郎築瑪熟識的醫生走了出來,他立刻一把將他揪住。

  「小張,究竟怎麼回事?」

  「築瑪、冬青,契爸恐怕……」醫生一臉抱歉地搖著頭。

  「怎麼會呢?不就是感冒嗎?怎麼會這樣呢?」契冬青無法置信地搖著頭。

  「其實……契爸一直不讓我們告訴你,他得的不是感冒,而是肺癌!」

  「什麼……」一聽到這話,契冬青的身子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就軟了下去。

  「病人的家屬在哪裏?病人有話對你們說!」一個護士又走了出來。

  被郎築瑪半抱半摟著來到父親床前,契冬青望著一臉蒼白的父親,顫抖著嘴角。

  「爸,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乖女兒,你別怪我不告訴你,我不想讓你擔心,而且你媽一個人在那邊好寂寞,我想早點去陪她。」契父氣若遊絲但卻微微笑著。「築瑪!.」

  「爸,我在。」郎築瑪上前去握住契父的手,眼中含淚。

  「冬兒就交給你了。」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爸,你放心。」郎築瑪咬牙回答著。

  「嗯,我很放心。」父親又將眼神投向契冬青,但焦距卻愈來愈分散。「乖女兒,其實爸最後這段日子很開心,所以你也不能難過,爸真的很開心……」

  心電圖的曲線隨著契父的聲音漸落,變得愈加混亂,醫生跟護士又忙碌了起來,而契冬青跟郎築瑪再度被請出了病房。

  望著病房門,契冬青終於再也無法忍受的昏厥過去……

  ※  ※  ※

  三天後,契爸爸走了。

  契父的所有後事都由郎家全權處理,契冬青只是一個人傻傻的,什麼都不說,也不吃、不喝、不睡覺,就一直坐著。坐過了頭七、二七、三七……一直到七七結束。

  「冬冬,吃點吧。」郎媽媽又心疼又愛憐地抱著契冬青。「你這樣媽都看不下去了。」

  但契冬青依然不哭也不叫,就像那天知道父親永遠離開她時的模樣,就是穿著一身黑衣,目光呆滯。

  「這樣下去怎麼得了?」郎五姊擔憂地注視著契冬青,悄聲問著身旁的大姊。

  「大姊,築瑪哪去了?」

  「他去醫院,不過也該回來了。」郎大姊看著表,也是一臉的無可奈何。「如果築瑪再不想辦法讓她吃飯,我看事情麻煩就大了。」

  是的,這段時間若不是靠著郎築瑪將水、將食物用口度給契冬青,靠著護士到家裏打點滴維持她需要的營養,她們都不知道她的身體怎能挺下去。更何況郎築瑪也是忙的焦頭爛額,忙的臉色愈來愈差,精神愈來愈糟糕,再這樣下去,這兩個人只有一起躺回醫院一途了。

  「回來了,回來了!」在門口張望的郎四姊一看到郎築瑪的身影,趕緊就把他捉到契冬青面前。「快,想辦法啊!」

  「我知道了!」嘆了口氣,郎築瑪披了件外套在契冬青身上,摟著她便往屋外走去。

  「外頭那麼冷,你帶她……」看到郎築瑪的動作,郎六姊叫了起來。

  「讓他去吧!」郎媽媽拉住了郎六姊。「他比我們都了解冬冬。」

  摟著契冬青直上他們小時候最愛去的公園小山丘,郎築瑪坐到一梁樹下,將契冬青放在自己的身前,讓她輕輕倚著自己的胸。

  「冬冬,還記得這裏嗎?」郎築瑪也不管契冬青聽不聽得見,自顧自的說著。

  「八歲的時候,你被車撞,我跟爸幫你把撞斷的牙埋在這裏,說等著要看你的牙長成一棵牙樹。」

  聽著郎築瑪的聲音在頭上盤旋,但契冬青依然眼神呆滯,動也不動一下。

  「十二歲的時候,媽把你剪下的長發也埋在這裏,她說這樣樹神就會保護你,讓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成長:…」郎築瑪的聲音低低沉沉,但他知道她全能聽見,因此他不間斷的繼續說著:「十五歲的時候,你期末考沒考好,自己一個人跑到這裏來哭,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嗎?星星很亮,你很晚都沒回家,結果爸跟媽帶了一堆露營用具,陪著你在這裏看了一晚的星星……」

  發現契冬青的眼神閃了一下,郎築瑪握緊了契冬青的手。

  「十八歲的時候,爸把媽的骨灰撒在樹旁,」終於,郎築瑪的聲音開始哽咽,胸口不斷起伏著。

  「而現在,我把爸的骨灰也埋在樹下,以後他就能跟媽永遠在一起,手牽手的坐在樹上,守著這個他們喜愛的小鎮,守著你所有成長的記憶,守著最疼愛的你……」

  淚珠終於由契冬青的臉頰緩緩滑落,郎築瑪為她拭去第一顆、第二顆、第三顆由無聲的淚流、到哽咽、到低泣,終於,契冬青反身捉住郎築瑪,無法克制的痛哭失聲,再不強忍,將這些日子所受的煎熬、失去父親的悲慟全都發洩出來,而郎築瑪則緊擁住她,將眼望向星空,任淚無聲灑落:…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當契冬青覺得胸口的壅塞再不存在時,夜已黑了,燈也亮了,而郎築瑪依然在她身旁。

  「冬冬,我們結婚吧,我會一生一世陪在你身旁,就像爸跟媽一樣。」迎著風,郎築瑪望著遠方燈火淡淡說著。

  抬起頭來望著郎築瑪,契冬青望著他削瘦的臉頰、滿是胡渣的下巴,呆呆地望著。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郎築瑪低頭望著契冬青,聲音暗啞。

  「為什麼?」楞了很久很久之後,契冬青終於開口了。

  「因為我答應要照顧你。」郎築瑪又將眼睛望向遠方。

  「為什麼?」契冬青還是一樣的問著。

  「因為……誰要你是我哥兒們……」

  「是嗎……」契冬青緩緩將頭轉回,也將眼神望向遠方。

  足足十分鐘後,郎築瑪才聽到她的回答——「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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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7-26 04:07 PM|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倫敦的冬天很冷很冷,但契冬青卻將窗戶打開,呵著氣暖著手,靜靜地倚在窗邊凝望著天邊的星鬥。

  現在的他在做什麼呢?

  看著星子一閃一閃,她淡淡的笑了。因為小時候郎築瑪在動歪腦筋時,眼睛也是這樣一眨一眨的……

  「叫她把窗關了吧,這樣要感冒的。」司機老楊坐在街角的汽車裏轉頭對身邊人說著。「你看我們每一次來她都比上回看到的更瘦一些,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她活該。」郎築瑪這麼說著,但表情卻是滿般愛憐。

  「有你這樣的人嗎……」老楊低聲嘟嚷著。「每個月都要來一次,每次就在樓下看,每次看完回去又憂鬱半個月,根本像女人每個月那個……」

  「年紀都多大了啊還講這種嗯心的話!」郎築瑪拿起電話。「待會兒不準說話,要不我封了你的嘴。」

  「知道,知道,你慢慢打,我外頭涼快涼快去。」老楊微笑著,然後一溜煙就出了車子,在一個暗巷裏抽起菸來。

  而倚在窗口邊的契冬青,在聽到電話聲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狂奔到沙發旁。

  「Hello?」

  「契冬青,在幹嘛哪?」郎築瑪凝望著屋裏人的身影,嘴角含笑地說著。

  「在看電視。」契冬青緊緊握著話筒,生怕電話掛了她就聽不到他的聲音了。

  「是嗎?」郎築瑪掩飾住心中的笑意。「最近身體怎麼樣?」

  「老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契冬青的腦子就像被稻草塞住了,只能傻傻地回答著郎築瑪的問題。「你呢,好嗎?」

  「還不就那個德性!」郎築瑪伸伸懶腰。「公司的人都挺想你的,有回來的打算嗎?」

  是啊,公司的人都想她,那他呢?

  有回來的打算嗎?那表示他並不一定要她回去……

  「再看看吧。」契冬青淡淡地說著。

  其實她知道自己有好多事想向他傾訴,有好多話想對他說,但是,一年半了,她依然說不出口。因為她依然記得當初郎築瑪向她求婚時那個令人傷心的理由,也記得她當初一句話也沒留給他,悄悄的一個人遠走他鄉……

  「隨你便。」郎築瑪在心裏罵著契冬青的悶葫蘆個性,但卻又同時心疼她的獨立及堅強。「記得好好休息,沒事別開窗。」

  「我知道。」

  是的,知道他要掛線了,而此次一掛,她又要等一個月才等得到他的電話……

  「那就這樣了,Bye!」

  「Bye——」

  慢慢的放下電話,契冬青又走到窗戶旁,任冷風刮過她的臉龐,將她的淚滴凍得透徹冰涼……

  如果可以忘了他,她不會這麼苦。但沒有如果,事實證明她永遠也忘不了他,縱使她曾以為距離跟時間可以遺忘一切,但一年的分離怎抵得過二十年朝夕相處的深情?

  曾以為他要與張菁瑤成婚,只因責任使然而讓他轉而向她求婚。但後來她才知道,雖然他與張菁瑤拍了婚紗照,卻永遠不會與張菁瑤成婚,因為張菁瑤是個變性人。能與一個男人拍一組美麗的婚紗照,是張菁瑤一生最大釣願望,而善解人意的郎築瑪當然不會拒絕,也不會對外解釋一切。

  因為他早知道、也刻意保護張菁瑤的秘密,而這一直是他對朋友的道義,他最標榜的道義……

  「你現在就帶她走吧,求你了!」望著契冬青的身影,老楊真是心疼得揪心不已。

  「現在不是時候,你以為她為什麼要一個人千裏迢迢的到這裏來?如果我現在就衝上去帶她走,那她這一年多來的苦讀不全白費了?就算她不怨我,我也會怨我自己!」郎築瑪長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著。「而且,我都等了這麼久了,不差這剩下的兩個月……」

  「是啊,兩個月……」老楊扳起手指。「臺北倫敦來回飛機票兩次,國際電話費、租車費、住宿費、因私誤公費……」

  ※  ※  ※

  靜靜的走在校園裏,契冬青的背包裏放著她的MBA畢業證書,昭示著這將近六百個夜以繼日的奮鬥,終於已走到了盡頭。

  當初她毅然決然的拋去一切來到倫敦,為的就是那一紙能讓她提高自信、能讓她徹底離開郎築瑪的方式。但如今,這紙證書她得到了,她才發現自己錯了,因為就算在那痛苦傷悲的日子中,她的選擇依然代表了自己的潛意識,只因這個學位是她能幫助他的唯一方式。

  接下來她該怎麼做?聽從導師的建言繼續留在這裏深造?抑或故作灑脫的回到臺北,然後突然出現在優質電腦公司,告訴郎築瑪現在的她已經有能力幫助他,讓他們的公司更上一層樓?

  但他還需要她嗎?還需要嗎?是她自己離開他的啊……

  這六百多個日子,她與他之間就只剩電話了。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她的去向,只知道在她安住下來的第三個星期三,她接到了他的電話。

  一個簡短得不能再短的留言,卻將她的心整個打亂。從此後,他就那樣冷冰冰的一個月一通電話,留給她幾句雲淡風輕的問候。

  盡管每回的談話依舊短暫,但卻總將她自以為平淡的心海掀起一陣波濤。由網路上得到的資訊讓她明白,他現在生活的很好,公司盡管曾經受創,但在他的努力下很快的重振聲威,而張菁瑤依然是他得意的左右手……

  好冷……看著口中呵出的白霧,契冬青抓緊了衣領。

  「契冬青,恭喜你了!」突然,一個溫暖的懷抱貼在契冬青的身後,她的身子被一件大大的外套包在懷中。

  「你……」契冬青詫異地轉過頭去,看著頭頂著雪花的郎築瑪面無表情的望著她。「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郎築瑪淡淡的說著,但動作卻與話中的冷淡截然不同,他出乎契冬青意料的在她的臉頰印下深深一吻。「難得有機會能見識到國外畢業典禮的盛況,我來開開眼界。」

  傻傻地感覺著臉上溫熱的唇瓣,契冬青真的不懂了,他怎能言語這樣冷淡,但卻又對她做出這樣親膩的舉動?除了他上回酒醉之時,他從未對她有這樣諭矩的舉動。

  「好冷,走快點!」緊緊摟住契冬青,郎築瑪無視她眼中的納悶及不解,逕自親密地貼著她一同向前走去。「你來倫敦這麼久都沒好好逛過大街吧,我也沒逛過,所以我決定在我離開之前讓你陪我一起逛逛!」

  「你什麼時候走?」聽到這話,契冬青低下頭去,有些落寞地問著,因為他的言語冷淡得幾乎讓她落淚。

  「明天下午的飛機。」郎築瑪淡淡說著,然後硬將契冬青塞進一部汽車裏。

  「所以你的工作就是給我當導遊,帶我好好的逛一逛!」

  「嗯。」契冬青順從的點點頭。

  她知道他必定是來開會的,但他竟願意在這樣忙碌的行程中抽空來看她,她有什麼理由不好好的與他共度這得來不易的短暫時光?

  就這樣,郎築瑪開著車先帶契冬青到一個小餐廳隨便吃了頓午餐,便又風風火火的拉著她逛遍了倫敦的大街小巷。他們還停在一個河岸的咖啡屋,讓香醇滾燙的咖啡溫暖了他們的四肢百骸,郎築瑪不斷的說著話,聊著他們共同的朋友,但就是不聊自己。

  但這一路上,他的手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來,到這兒來!」在下午四點時,郎築瑪將契冬青塞入了一家高級服飾店,而在他們進去後,服飾店店長居然在門口掛了個暫停營業的牌子。「試試我幫你訂好的衣服,我有事出去一會兒。」

  「你……」契冬青有些不捨的拉著郎築瑪的衣袖,生怕這一個快樂而浪漫的午後就要在這裏劃下休止符。

  「你給我好好的待著!」郎築瑪故意皺起眉命令著,但在看到她怯生生的眼眸時,他再也無法隱藏自己的情感了。他將契冬青抱到身前,額抵著額。「聽好了,我說過我會回來,回來後再不讓你離開我身旁。」

  知道他在說謊,知道他明天就得走,但看著一股深情在他眼波中流轉,契冬青輕嘆一口氣,緩緩放下手,然後望著他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店門。

  「小姐,請來試試這些服裝,郎先生都幫您選好式樣了。」郎築瑪走後,店長笑容可掬的來到契冬青身旁,一手則指著一旁排成一列、拿著衣服的店員們。

  「這麼多……」契冬青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這一切。

  「郎先生說了,只要契小姐喜歡,連我們都可以帶回家!」店長笑瞇瞇地說著。

  換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契冬青在覺得自己快被店員轉暈之後,終於,郎築瑪再度踏入了店門,而此刻他身著一套深藍色西裝、長外套,臉上掛著一抹神秘的微笑。

  「真漂亮!」望著契冬青一襲白色低胸晚禮服,郎築瑪的眼神更顯深邃。

  「你……」聽到他的讚美,契冬青有些手足無措。「我還是換回原來的衣服吧,比較方便。」

  「不準換!」郎築瑪輕斥著,但眼中滿是笑意。他回頭望著店員。「麻煩你們把剩下的衣服送到我住的飯店。」

  「好的,郎先生,我們衷心期盼您下次的光臨。」店長笑得嘴巴都閉不上了。

  「走吧!」為契冬青披上一件米色大外套,郎築瑪挽起她的手。

  「去哪兒呢?」契冬青真的愈來愈不明白郎築瑪了,他為什麼會突然沒有知會她就出現在他眼前?又為她買了這些華貴服飾,他明天就要走了不是嗎?他究竟在想什麼呢?

  「到我那兒坐坐!」

  輕咬著唇半晌後,契冬青點了頭,因為她根本不在乎他帶她去哪裏,只要能在他身旁多待一分鐘,就算天涯海角她都相隨。

  況況風郎築瑪口中「他住的地方」竟是一個五星級飯店的總統套房,這完全出乎契冬青的意料之外,她傻傻地跟著郎築瑪的腳步,然後讓他幫她脫了外套,拉開椅背,開始了一頓美妙的燭光晚餐。

  「張嘴!」每道菜一來,郎築瑪就會這麼說。「你太瘦了,要好好補補。」

  「我自己來吧!」契冬青受寵若驚的紅了臉頰。

  「不行!」郎築瑪根本不理契冬青的抗議,右手拿著叉子,左手則輕輕撫弄著她的雙唇。「來,乖。」

  他的手指那樣火熱,他的眼眸那樣溫柔,契冬青完全沉醉在夢幻的情境裏,只能微微輕*紅唇,然後望著郎築瑪一小口、一小口的將食物輕放入她的口中,看著郎築瑪將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傾入她的柔唇。

  「有畢業晚餐,當然不能少了畢業舞會!」等侍者全退下之後,郎築瑪站起身來,向契冬青伸出一只手。「來,過來陪我跳支舞。」

  凝視著郎築瑪半晌,契冬青終究還是站起身子,聽著房內傳來柔柔的樂聲,將手交到他的手上。

  月色撩人,但契冬青的心更火熱,她半夢半醒的踏著節拍,卻不知自己整個身子都被郎築瑪環在懷中。

  「知不知道我今天來是為了什麼?」在音樂聲中,契冬青耳旁傳來郎築瑪磁性的嗓音。

  「知道,來開會。」契冬青黯然的回答著。

  「錯了,」郎築瑪有些生氣的停住腳步。「你竟然不知道我來幹什麼?」

  「我怎麼會知道?」望著他薄怒的眼脾,契冬青有些痛苦、有些不解的低下頭。

  「我是來懲罰你的!」郎築瑪抬起契冬青的臉狠狠地說著,可望著她的眼眸卻盈滿水光,再無考慮的將她的唇緊緊覆住。

  他的唇既熱情又充滿佔有欲,熱切地渴求著她口中的芬香,一陣暈眩後,契冬青閉上了雙眼,感覺著郎築瑪的一身熱力全傳入自己體內。

  彷佛要將契冬青揉入自己的體內似的,郎築瑪不斷吻著她,卻又無比的輕柔,包含著她曾由他那裏得到過的所有寵溺。

  「我知道我不告而別不對,但你明天就要走了,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別再傷害我了,我受不了!」在郎築瑪的唇終於離開之後,契冬青雙眸隱隱閃動著水光,直視著他。

  「來不及了,你以為我來是幹什麼?」郎築瑪的話狠心決絕,但他的舉動卻與言語絲毫不符,他愛憐地輕吻著契冬青的頸項、鎖骨。「是,我明天就要走,但前提是你必須跟我一起走!你一天不走,我就待在這裏等你一天。你想十年不走,我就綁你走!」

  「你……」契冬青為他不輕易表現出來的強烈情感震驚。

  「別再告訴我你聽不懂我的意思!」郎築瑪的唇愈來愈往下,遊走在契冬青雪白而又豐挺的美麗弧度邊緣。

  「我……」

  「你不告而別就那樣走,想過我的感受嗎?走就走了,為什麼每回跟我通完電話就哭?明明對數字沒轍,又為什麼非念MBA?」

  「你知道的……」

  「該死的!」突然,郎築瑪低咒了起來。「然後你今天又打扮成這樣,分明是想破壞我的自制力!」

  「是你讓我穿這件的。」契冬青委屈地說著。

  「是我嗎……」郎築瑪怔仲了一下,然後低笑了起來。「是啊,是我啊,是我,所以我應該負全責。」

  「築瑪……你……」契冬青在被郎築瑪一把抱起後,慌亂地摟著他的脖子嬌呼著。

  「老天,你的聲音真好聽……」郎築瑪將契冬青放倒在床上後,手輕輕隔著柔軟衣料撫遍她的周身,最後停在她的唇上。「契冬青,你聽好。」

  「什麼事?」契冬青輕歐雙唇緩緩問著。

  「明天就跟我回去!」郎築瑪抬起契冬青的臉直視著她。

  「我……」望著他澄澈的眼眸,契冬青知道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了。

  是的,她要回去,回到他的身旁,不管他今天所做所為是出自哪一種情感,可是能擁有他這種情感,她一生無憾了:…

  「好,我跟你一起回去……」

  「這才像話。還有——」郎築瑪更嚴肅的說著。「你愛我嗎?」

  「我……」契冬青再也沒有任何壓力了,如果他有勇氣知道答案,她就有勇氣告訴他正確答案!

  「我愛你……好愛好愛……」

  靜靜等待著接下來有可能的尷尬,但這卻沒有發生,她睜眼一看,看到的卻是一個笑容滿溢的郎築瑪。

  接下來的事就像夢一樣,契冬青任他柔柔地吻著自己的發梢,然後拿出一個戒指套入自己的中指。而後,郎築瑪再無顧慮地緊擁懷中人,用全身的情感去撫弄著她、逗弄著她,直到懷中人的喘息再也無法平靜,嚶嚀聲緩緩由她口中流瀉而出,他微笑望著那張如花般嬌羞的臉,往前挺進,讓他倆的身體與心靈相合而為一……

  「我真傻,早該這樣做了!」輕撫著散落在枕上的秀發,郎築瑪嘆了口氣。

  「早早吃了你不僅省了機票錢,也省得天天對你魂牽夢係的吃不好、睡不下。」

  「你胡說什麼?」契冬青羞澀地說著。

  「才沒胡說、錯就錯在我上回沒直接把你吃了,要不哪有後面這麼多麻煩事?」

  郎築瑪想起往事,實在懊惱得不得了。

  「你……」想起那一個甜蜜而憂傷的夜晚,契冬青吃驚了。

  「我什麼我,你以為我郎築瑪那麼沒有格調?我本來想把事情都解決後光明正大的娶你回家,哪知後來又發生那麼多事?」郎築瑪嘆著氣。「要不是怕嚇了你,我那天就吃了你。」

  「可是……」契冬青不解地問著,如果真是這樣,他為什麼跟她求婚時要說那些傷人的話?「為什麼?」

  「到現在你還問我為什麼?」郎築瑪狠狠地吻著契冬青。

  「我……」許久許久之後,契冬青終於再度開口。「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怎麼想我的,哥兒們?還是……」

  「你真的好傻,我都說過要照顧你一輩子了,你還為這事心煩!記不記得當初我對你說的話?」郎築瑪愛憐地吻著契冬青的眼、眉。

  「記得……」契冬青有些難受地說著,她怎麼忘得了呢?「你說想娶我的原因是因為我是你哥兒們。」

  「你錯了!」郎築瑪溫柔地笑了。「我說的是——誰要你是我哥兒們。」

  「那不是一樣?」

  「當然不一樣!」郎築瑪直視著契冬青美麗的眼眸。「聽好,我今天仍然要說一樣的話——誰要你?是我,哥兒們!」

  「你……」聽著郎築瑪將他慣常掛在口中的話換成了另一種句式,契冬青的眼朦朧了起來。

  「是的,我要你,從小到大都未曾改變過!」望著契冬青眼中的淚水,郎築瑪愛憐地輕吻著那美麗的露珠。「要你,不為別的,只因愛你……」

  「那你那天為什麼不說?」契冬青又哭又笑,更氣他的傻。

  「那天你哭成那樣要我怎麼說的出口?」郎築瑪嘆了一口氣,然後更深情的吻住她。「而且你都拒絕我的求婚了,我還有什麼臉說?所以,今天你要補償我這一年半來的所有精神損失……」

  屋外白雪片片,屋內卻春意正濃,遙遠的星空上,星子不斷眨眼、眨眼……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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