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霽 該用戶已被刪除 | 契子
她長得不嬌、不俏,一點都不出色,
身材還比人家小一號,個性也粉迷糊膽小,
偏偏莫名其妙地被全校那個人人聞「名」色變的小霸王給看上,
還不時任憑她虐待他的胃、折磨他的視覺,
就因為看似堅強、開朗的她,
一直是「一個人」,始終是「一個人」獨自過活!
而或許同是天涯淪落人吧!
從小就爹爹不疼、姥姥不愛的他,
就是忍不住對她另眼看待,
將她收在自己的羽翼下,好好的保護她、呵護她,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她不懂,他……也不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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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般的夕陽下,髒亂的老舊公寓社區裡,一個個疲憊的男人緊接著一群群嬉笑的學生們陸續回到自己窄小擁擠卻溫馨和諧的家中,期待甜蜜的溫柔能驅散一天的辛勞。而後,隨著日影斜落,終於,公寓前又恢復了原先的安寧。
直到黑夜降臨前的最後一刻,當電視裡的卡通人物正盡責的提供幼稚的樂趣,誇張的音量驅散了早些時的靜謐;當陣陣菜香味飄蕩在空氣中,強行壓過了似乎從不消逝的破敗陳腐的垃圾味,巷道那一頭才又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影子。
遠看似小學二、三年級的瘦小個子,近看卻是小學六年級的名牌;平凡無奇的五官,畏縮的眼神、拖拉的腳步暗示著無奈的心情。每當暢快的歡笑聲從公寓陽台飄揚而出,欣羨的眸子便抑不住渴望地凝望過去,腳下更是不由自主地遲疑了起來,雖然明知道再怎麼看也看不到什麼、再怎麼期盼也分享不到什麼,但是……
唉!聞點家常菜的香味也是好的。
就這樣走走停停的,短短的三百公尺,她居然走了十多分鐘;然後,當她正想轉進另一條巷子時,依依不捨的腳步愕然停滯住了。隨即!她毫不猶豫地轉回身來繼續往前走,這一回,她的腳步快了至少十倍以上。
經驗告訴她,碰到吵架,特別是打架的時候,她最好溜得越快越好——無論是在家裡或出門在外都一樣。不過,這是她頭一回碰上真正的打架,不像爸爸媽媽那種甩耳光、丟東西、扯喉嚨的家庭式吵架,而是貨真價實拳打腳踢、頭破血流的毆打。
但是很奇怪的,在這種令人驚心動魄的場面中,教她印象最深刻的竟然是一隻狼頭。
她什麼都沒看清楚,只看清楚了那只狼頭——一隻猙獰恐怖的銀色狼頭。
學生是最快樂的,只要沒有聯考。
聽說再過兩年就會取消高中聯考制度了,可惜不是這一、兩年。所以,腦筋不是很好的國中生如果想再繼續念下去的話,除了努力再努力、奮鬥再奮鬥之外,似乎也別無他法了。
於是,看似小學四、五年級,實際上卻已是國二學生的小女孩,捏緊了錢包就跑到光華商場去買參考書了。
在台北,只要一提到買書,不是重慶南路,就是光華商場,這幾乎是想都不必想的答案。當然,各處都有大小書店,但也只有重慶南路集結了最多的書店,有最豐富的書籍供應。而如果買書成癖,又想省錢的話,光華商場的舊書店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雖然小女孩家裡相當富有,但是她天生就不喜歡浪費,甚至還有點小氣,只要是必須把錢掏出去的時候,她就會龜龜毛毛地考慮再三、計較半天。反正參考書的變化又不大,所以,新舊都沒差,只要能用就好了,她一直是這麼想的。
然而,這樣的一個人卻又偏偏老是掉錢包,帶大包包出門就掉大包包,帶小包包出門就掉小包包;把錢放在衣袋裡,就乾脆在掏錢時直接掉錢;塞在褲袋裡,大概在坐公車時就掉沒了。
就像此刻,當她找到最後一本參考書,正想付帳時,再一次發現,一直緊捏在手裡的錢包又不見了!
捺A按呢?
她滿頭大汗地跑回頭去詢問那些曾經逛過的店家,卻是千篇一律的回答:『不知道!』
再忐忑心不安的把手伸進褲袋裡,希望預見這種狀況而事先准備的車錢還在……嗚嗚,果然也不見了,她的手掏不出來了,事實上,她整個人都呆在那兒了,滿臉的不知所措;她雙眼發直、視若無睹地望著前方川流不息的人群,心頭困擾到了頂點。
現在該怎麼辦?難不成要走路回去?拜託!那要走多久啊?或者……把剛買的兩本參考書再賣回去?那……人家肯嗎?還有……老天!還有她的學生證,她的學生證居然也沒了啦!
正在萬分懊惱間,突然,一個似曾相識的物品冷不防地出現在她眼前晃蕩。
銀色狼頭!
她微微愣了一下,正想抬頭瞧瞧是不是熟人的飾物,否則,怎麼會讓她產生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沒想到,在她有所動作之前,一個讓她更是熟悉到極點的錢包驀然塞進她的手裡。
在又驚又喜之餘,她反射性地忙打開來檢視,欣慰裡面的學生證和錢都原封不動,接著,她才想到要謝謝人家,不料她抬頭一看……
銀色狼頭卻已不見蹤影了!
她終於考上了!
雖然是一家三流五專,但學校的級數不重要,有學校可念,這才是最重要的。
外表仍然趕不上真實年歲的女孩才不在乎學校的校風夠不夠好、老師夠不夠高竿、同學夠不夠親切,反正她都是自己念書的,而且,她也從來不交朋友。
可即使如此,她依然覺得這家青陽工商五專實在是爛得可以,而且還爛得很恐怖。
抽大麻嗑藥是小事,打架毆人是閒事,勒索搶錢更是常事,規規矩矩的學生在這家學校裡是絕對的弱勢族群,沒有勢力、沒有權力,也沒有依靠力,一切都只能自求多福。信基督教的早晚祈禱,信佛教的多燒幾炷香,信睡覺的就躲在家裡多ㄛㄛ困,這樣或許還可以平平安安的活到畢業。
這種狀況說是校風自由嘛也是,不過,最正確的解釋應該是——校規管不住學生,老師、教官也管不住學生,家長更管不住學生!事實上,這家五專根本就是不良少年的大本營。
管你聽不聽課,管你考試成績是不是滿江紅或抱幾顆鴨蛋,只要你不被警察抓到少年感化院去剃光頭,又付得起高昂的學費,上課時數勉強湊個夠,校方就會睜一眼、閉一眼地給你混到畢業。
幸好父母「精心傳授」給她的「鴕鳥功夫」,讓她有自信能夠待在這種「是人就不想待」的環境裡。
不聽不該聽到的話、不看不該看到的東西、不說不該說的話;盡量避免與其他同學接觸、盡量避免做出任何會讓人注意到她的事,最好連心跳和呼吸都能省略,這樣應該就不會有什麼事發生了吧?
在這種時候,她特別感謝父母遺傳給她的平凡長相和瘦小身軀,既不吸引人,且龜縮起來也顯得特別迷你,除非拿放大鏡來看,否則還真瞧不清楚呢!
所以,這日裡,當她從側門踏出學校沒多久就發現又有好幾個人圍毆成一團時,她立刻埋下腦袋當作沒看見,可就在那一瞬間,一道銀茫驟閃而逝,她無意識地偷瞄了一下,卻赫然發現一顆熟悉的銀色狼頭,而且上面還染滿了鮮血。
於是,她不假思索地返身就跑,直接殺回學校去把那個不情不願的教官給硬拉了來,不料,當她趕回原處時,竟已是空無一人了。
茫然地望著地上點點滴滴的鮮血,腦海中縈繞著猙獰狂野的銀色狼頭,女孩心中倏然浮現一股悵然若有所失的感覺。
一次相遇是偶然,兩次相遇是巧合,三次相遇是機緣,若是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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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霽 該用戶已被刪除 | 若瀏覽伊莉的時侯發生問題或不正常情況,請使用Internet Explorer(I.E)。 第一章 ─1─ 自有記憶以來,歐陽舞就是在父母的吵架聲中長大的。
但是,小小年紀的小舞實在搞不懂他們為什麼老是吵,或者到底在爭些什麼,只知道他們一碰面就吵,日日夜夜不停的吵,甚至連稍微歇會兒關懷一下他們唯一的女兒的時間也沒有,只是不斷的吵,直到簽下離婚證書那一天為止。
就是在那一段逃不開的狼狽日子裡,她修習到了鴕鳥功夫的精義。
只要爸媽其中一人拉下臉來,她便會立刻一溜煙地逃進自己的臥室裡,否則,無辜的她就會變成最簡便的出氣筒。直到他們吵得累了、倦了,她才放下卡在喉嚨口的心,靜靜等待媽媽喚她吃飯——只要媽媽還記得有她這麼一個女兒的話。
然而,有時候她還寧願他們乾脆忘了有她這麼一個女兒算了,因為,她的存在似乎是個很不祥的導火線。
十次有八次,原本相安無事的爸媽一見到她,就像是事先約定好的一樣,兩人之一就會有一個心情立刻不爽起來,不到十秒後,戰火又啟,轟轟隆隆地破壞了為時不長的和平。
後來她才知道爸媽之所以拖到那時候才離婚,就是因為有她的存在。因為祖父曾經明言,若是哪個不肖兒女膽敢離婚,而導致孫兒女失去雙全的父母的話,那個笨蛋就甭想在龐大的遺產中分到半杯羹了。
所以,爸媽忍呀忍的,終於忍到了老頭子雙腿伸直,管不到他們了,緊跟著遺產過戶完成,兩人一分贓完畢,就忙不迭地把早已簽好的離婚證書送出去了。
既然好不容易重獲自由,雙方自然都不願意因為她這個礙手礙腳的拖油瓶而妨礙了他們未來的幸福,於是,同床異夢多年的夫妻倆在分手後,才首次出現意見一致的奇跡,三言兩語就共同決議把她扔在原來的房子裡,再隨便找來一個老處女負責照顧她之後,便拍拍屁股,抱著大筆遺產各自離開,再尋第二春去也。
除了每個月固定匯來為數可觀的生活費和零用錢——大概他們是以自己本身的奢侈開銷為基准,才計算出那種足夠應付普通一家五口基本支出的數目——之外,那一對不小心把她制造出來的男女就不曾再來探望過她了,甚至連通電話也沒有。也許他們彼此都認為對方會去探望女兒,自己就不必再「多事」了。
不過,老實說,想到終於不必再躲在棉被窩裡聽著他們吵架的聲音發抖了,她還真是鬆了一大口氣。
然而,小舞的災難似乎並非到此為止,因為那個接手照料她的女人是個超級嚴肅的老古板,或許責任心是滿滿的一籮筐沒錯啦!但是,其中卻連一丁點殘渣愛心都沒有,認真研究起來,老處女還有點變態的樣子呢!
她不但非常嚴厲的依照「責罵是應該,體罰是必須」的鋼板原則來「教導」小舞,閒問無事吼兩句是小事,一個看不順眼甩兩個耳光也不算什麼,學校成績沒有達到標準就罰小舞跪上大半天更是家常便飯。
沒事還挑剔小舞眼神不正或說話不妥,要不就說小舞那個行為不可、這個動作不夠謹慎,好乘機來個「糾正訓練」,這些都是她的拿手好戲。而且,明知道小舞的腦袋瓜子不甚靈光,卻硬是不准小舞去補習,好似故意讓小舞拿回見不得人的成績單以便借題發揮似的。
於是,她的鴕鳥功夫更精進了,也所以,當她剛考上青陽五專不久,老處女因車禍去世時,她同樣也鬆了一口氣。
未幾,父親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小舞提心吊膽的瞅著父親,擔心父親要她搬去和他一起住,但是……
「我已經把這楝房子過戶在你名下了。」父親語氣冷漠地告訴她。
耶?為什麼?一時訝然不已的小舞茫然不解地看著父親。
「直到你畢業為止,我會持續把學費和生活費匯到你的戶頭裡,你已經夠大了,以後你就自己照顧自己吧!」
自己照顧自己?
阿彌陀佛,耶穌保佑,阿拉有靈!
「如果你保證以後不再來煩我,我可以立刻再分給你另一楝房子、一輛汽車和一千萬結婚基金……」
呃……看樣子,身為長子的爸爸是分到了爺爺大部分的遺產,包括那家營運最盛、營業額最豐厚的電子公司和工廠,所以才會這麼慷慨。
「……但是,你必須放棄遺產繼承權。」
那沒問題,只要爸爸以後也別再來煩她,譬如要她來個商業聯姻什麼的,不過,以她的外表長相而言,大概也沒那資格去跟人家聯什麼姻吧!
小舞忙不迭地點頭。「好,但是,我可不可以要店面?」常掉錢的小女孩只好把算盤打精一點了。
「沒問題,你要哪裡的店面?」她爸爸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小舞遲疑了一下,「呃……當……當然是越精華的地段越好呀!!」她猶豫地說。會不會太貪心了?
「可以!」她爸爸馬上很阿莎力的應允了,隨即把放棄遺產繼承權的文件拿給她簽名蓋章。「行了,一個月之內,我就會讓律師把店面、車子和一千萬轉到你的名下,之後你愛怎麼處理我都不會過問,你有什麼問題也別來找我,可以自己去找那位律師幫忙。好,那就這樣了!」一說完,連多喘一口氣都沒有,她爸爸就消失了。
哇——還真是來去匆匆啊!呆立片刻後,小舞才陡然歡天喜地的跳了起來。
萬歲,她終於自由了!
可是不到十秒,小舞的歡顏又消失了一半。
是喔!這邊是得到了自由沒錯,但是……另一邊呢?唉——在她畢業之前,光明的坦途似乎還離她遙遠得很哪!
這是一片禁地,是校方三令五申禁止學生上來的禁地。
不過,校方的三令五申當然是沒啥路用,除了少數學生之外,其他人全當那張禁制公告是一屆道長的鬼畫符。只要那個愛喝酒的校工又忘了鎖門,就會有人光明正大的爬上來做一些校方禁制的行為,譬如抽菸、喝酒、吸大麻什麼的。
但是此刻,那一群剛上來不久的太保學生似乎找到了更刺激的樂趣,只見他們圍成一圈,不斷發出譏諷的逗弄和嘲弄的大笑聲,還有人很「慷慨」地「獻上」罐裝啤酒和大麻。
「來嘛!陪我們喝兩口嘛!」
「要不要哈一口啊?」
雖然在他們高大身影的遮掩下,實在看不出來被他們圈住的小羔羊到底是第幾號祭品,但是,無論誰都能肯定那只小羔羊絕對逃不出他們的魔手了,孰料……
「吵死了!」
這一聲不耐煩的低叱雖然音量不大,卻已足夠讓那群囂張的不良學生聽出那是誰的嗓音,旋即驚慌地噎住了猖狂的笑聲,並且,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向水塔上方,這時候他們才發現這一片自由寬敞的禁地早已被人捷足先登占領了。
「滾!」
同樣的,這一聲命令仍舊不算高昂,但那堆人卻連吭都不敢吭一聲便一哄作鳥獸散了,只剩下蹲距在圍欄邊,那只一臉哭兮兮的小羔羊,她滿眼驚懼地覷著躺在水塔上方的人影抖顫片刻後,才掙扎著撐起軟弱的雙腿怯怯地站起來,再悄悄摸向樓梯方向。
不料,她一打開門,就發現那些男生竟然還不懷好意的守在樓梯下層等待,她不假思索反射性地又把門給關了回去。
怎……怎麼這樣?嗚嗚——現在她該怎麼辦?
垮著臉苦思半晌,她終於還是瑟瑟縮縮地在門邊坐了下來。
她當然也知道高高在上的那位是校內哪一號煞星,更知道他的插手根本不是存心要幫她的忙,只不過是不高興有人打擾了他的午睡而已。
然而,即使在老師眼底,他和那些太保學生同樣都是令校方頗為忌憚的麻煩學生,在傳聞中,他也是最令校內所有同學畏懼的強悍人物!但大家也都知道,只要不去挑釁他,他不會主動找人家的麻煩,是校園裡獨來獨往的一匹孤狼。
所以,只要她能保持絕對安靜不去騷擾到他,他應該就不會生氣了吧?然後,等午休時間過後上課鈴響,守在樓梯的那些人就不能不離開了吧?
任由初秋淡淡的清風拂過臉頰,她輕歎著闔上眼。
唉!最好是這樣,否則她就完蛋了!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會碰上這種倒楣的狀況也可以說是她自找的,雖然罪魁禍首應該是那個常常忘了鎖好通往屋頂禁區這扇門的校工,但校捨屋頂明明是校方明令禁止上來的禁地,她卻還是一時鬼迷心竅地偷摸了上來,又那麼好死不死的碰上那些同樣溜上來胡鬧的不良同學,而且,在她還沒有來得及拔腿開溜之前就被他們先堵住了退路。
或許是上課實在太無聊了,所以,他們想找她「聊一聊」。這也難怪啦!誰教她長得一副「很好聊」的模樣呢!
在家裡,或許她是一隻標準的鴕鳥,但在學校裡,她更是一條懦弱膽小的蟲,不但外表矮小不起眼,還很笨拙又遲鈍,畏畏縮縮得像只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通常這種人最容易招致他人的捉弄,特別是那種惡劣的學生。
那些人在無聊、生氣,或是遷怒時,都特別喜歡拿她當出氣筒整個痛快,因為她看起來就是一副超好欺負的樣子,而且又不會回手、回嘴,更不敢打小報告,只會逆來順受,自認倒楣。
原來大家都是同屬嚙齒類哺乳動物,都只敢躲在洞裡偷看。所以,她只能祈求越少人注意到她的存在越好,若是運氣不好被盯上了,也只能咬緊牙根忍氣吞聲,反正這種事她早就習慣了。
而以她的經驗來講,越是抵抗,越是會激起那些人的興致,所以,她只要盡量忍耐!通常他們都很快就會感到沒趣而放過她了。
而這回,她原本只是想避開人群尋求一點平靜安詳而已,沒想到卻反而自投羅網,成了甕中鱉。
雙臂無奈地抱住曲起的雙膝,再把腦袋擱在膝頭上,她又闔上了眼。
無論如何,她發誓再也不上來了!
幾分鐘後,在探出白雲頂端的溫暖秋日呵護下,她緊繃的神經不由自主地慢慢松懈下來,遠處傳來的學生嬉鬧聲漸漸消失在她的腦海中。
這是午睡時間不是嗎?他們為什麼不去睡一下呢?
這是她墜入夢鄉前最後的一個思緒,可是不過十幾分鐘,她就被午休結束的鐘聲驚醒了。幾秒鐘的茫然過後,她隨即回過神來,並一躍而起轉身再次打開門,可立刻又關上了。
天……天哪!怎麼還在?!
她驚慌地抓緊門把,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這當兒,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令人戰慄的氣息,下意識地猛一回頭,她立刻被身後的人嚇得倒抽一口冷氣,踉蹌閃開。
「對……對不起—.」
那人卻連看她一眼都沒有就逕自打開門進去了,猶豫兩秒後,她隨即半跑追上前面那道瘦長有勁的身影。至於兩旁那些很明顯心有不甘的太保學生,他們似乎正在猶豫著要不要一哄而上碰碰運氣。
而她就只敢盯著前面那個人桀騖不馴的背影,亦步亦趨地緊跟著。也不曉得他是不是知道後面還跟著人,總覺得以男孩子的步伐來講,他似乎稍微慢了些,慢到她恰好跟得上。
途中雖然碰上不少同學,但那些人卻只是用看熱鬧的眼光瞄他們,或者乾脆閃遠一點,免得遭到池魚之殃。
一到二樓,她立刻拔腿往ㄇ形大樓的右方全力開跑,因為那人的教室在左邊的工科大樓,到這裡後,必得分道揚鑣,如果她不跑快點的話,難保那些人不會再追過來。
然而,當她正想從行政大樓轉向右邊商科大樓時,眼角赫然發現那人竟然還站在他們分開的地方,雙手插在褲袋裡斜倚在牆邊,狀似悠閒地盯住那些太保學生。直到她接近應用英文科二年級的教室後,他才慢條斯理地又爬回三樓,她這才想起他的教室好像是在三樓。
咦?不是吧!他……他是特意的嗎?
懷著困惑的疑問,她宛如驚弓小鳥般溜進了鬧烘烘的教室裡,一如往常般,沒有半個人注意到她。悄悄摸到教室後最角落的位置上坐下,她喘息著拿出軍訓課本准備好!而後習慣性地轉頭望著窗外對面的圖書館大樓,等待教官來上課。
今天如果不是碰上那個人,她可能不會這麼簡單就逃出那些太保學生的魔掌吧?她暗忖。雖然這不是她頭一回被欺負,卻是第一次遇上這麼驚險的狀況,也是第一次這麼簡單就逃過一劫,真不曉得該說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唉!勉強忍耐了一年多,她越來越覺得鴕鳥功夫在這間太保學校裡好像不是很管用的樣子哩!
冷漠地環視一圈周圍東倒西歪的少年痞子,在陣陣呻吟聲中,倪宸慢條斯理地撿起適才開打前扔在一邊的書包,再走向不遠處那輛破舊的老爺摩托車,戴上同樣陳舊的安全帽,噗一聲便呼嘯而去了。
真是搞不懂,他早八百年前就已經不當老大了,為什麼到現在還有那麼多無聊的人來找他的麻煩呢?
打贏他就可以出名了?
簡直是鬼扯,想出名不會去裸奔,那樣不但可以大大地「露臉」一番,運氣好一點的話還可以上報,順便再被請到拘留所去表演一場兒童不宜的裸舞,這樣「名聲」不就輕而易舉的打出來了?
好走的路不去走,偏偏要來自討苦吃,非得搞得鼻青眼腫、灰頭土臉的才爽,真不曉得那些白癡的腦袋是什麼做的!
哼!說不定是天生下賤!
倪宸從鼻子裡嘲諷地冷笑一聲,同時把摩托車轉向右邊的單行道,未幾,再拐入巷子裡,直接駛向修車廠的後門。在那片停工許久的工地邊停好摩托車後,倪宸便拎著書包和安全帽進入工地旁的老舊公寓二樓,迅速換下制服,套上工作服,再下樓來到公寓對面的修車廠。
修車廠老板程叔正在跟客人談話,倪宸便默默地來到昨天修理到一半的福特前面,把上半身探進引擎蓋下繼續工作。不一會兒,程叔也來到他身邊。
「怎麼樣?除了引擎之外,還有其他毛病嗎?」
「唔!恐怕電傳系統也必須整個換掉才行。」
程叔一聽,不由得大皺其眉。「哇!那費用不是又要增加了?這次不曉得又要和那個小氣鬼討價還價多久了。」
倪宸直起身來聳聳肩。「那就讓他自己選,看他是要用便宜的中古貨,可是不敢保證還可以維持多久;或是乾脆一點換新的,那就沒問題了。」
「我看他一定會說中古的就好了,」程叔翻翻白眼,無奈地道。「他這輛車修到現在,幾乎整輛車都是中古零件拼裝出來的了。」
唇角嘲諷地撒了一下,「那也不錯啊!這樣他就會常來報到,我們也好多賺點,對吧?」倪宸譏誚地說。
聞言,程叔不由得深深地凝視一眼面前一身冷漠的小伙子,心中暗自歎息不已。
「好吧!晚上我再打電話去問問他,你先處理引擎吧!」
倪宸也不回答,逕自埋回引擎蓋下工作。和叔則默默的回到小辦公室裡打了一通電話後,再到另一輛國子旁蹲下,對在底盤下工作的小覺吩咐了幾句後,又回到辦公室裡坐下,並順手打開修車紀錄表,可兩只眼卻忍不住溜向倪宸那邊去。
明明己經脫離幫派有一陣子了,倪宸那一身煞氣卻依然無法盡數退除。
俊逸深邃的五官、高挺瘦削的身材,在普通的校園生活裡,也實在應該是個備受女學生青睞的帥哥才對。可事實上,他偏偏是個人見人畏的煞星,只因為他曾經是不良少年幫派的老大。
那段逞兇斗狠的墮落生涯不但在他身上堆積起駭人的暴戾與霸氣,更在他的生命中烙印下永遠無法磨滅的痕跡,十四歲時就因為少年幫派暴力事件而被丟進少年感化院去反省,然而,這卻也是他生命裡最大的一個轉機。
為能及早脫離關禁閉的日子,倪宸很聰明的在感化院裡收斂起所有的戾氣,甚至還非常認真用功的通過學歷資格考,並險險吊上聯考的車尾考上青陽五專,終於抓到機會提早離開感化院。
原本他也是有可能再次日到原來的灰澀日子繼續墮落到死為止,但是,因為他的父母老早就不曉得落跑到哪裡去了,所以,少年輔導組就把他交給他的祖父——一個老邁的拾荒老人。
生平第一次,倪宸深深感受到親情的溫暖!祖父雖然只和他見過幾次面,卻立刻毫無條件地接受了他,並很體諒地寬宥他過去所犯下的錯誤,容忍他的叛逆,更傾盡全力去疼他、愛他,補償他過去未能得到的關愛。
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甚至還住在鐵板拼湊出來的違章建築裡,卻毫不吝惜地拿出多年辛苦的積蓄為孫子付出昂貴的學費。
於是,一年多後,無私的愛心終於逐漸溶解了冰封的心靈,倪宸冷硬凶狠的表情開始出現柔和的線條。
可惜,只有短短兩年的時間,他祖父就過世了。
雖然這兩年的溫馨足夠教倪宸心甘情願地遵從祖父遺言,不與任何幫派份子接觸,或介入任何幫派活動中,並且腳踏實地做人,努力完成學業,卻尚不足以安撫倪宸那顆孤寂狂野的心和憤世嫉俗的靈魂,也不足完全平息倪宸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憤怒與飢渴。
所以,他的生活雖然改變了,卻始終擺脫不了過去的陰影。
他循規蹈矩地上學,認真努力的打工,卻不讓任何人接近他,寧願獨自咀嚼孤寂的苦澀與落寞。
他獨來獨往,不愛笑、不愛說話,也不愛搭理人,可一旦有人惹毛了他,他內在那股強烈的野獸本能和憤怒的敵意便會宛如火山爆發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程叔再次深深歎息。
當年倪宸的祖父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曾經無條件的拿出資金來幫助他,他才能有機會再次站起來,並順利的開設這家修車廠。雖然他早已把那筆錢還給倪宸的祖父了,但那份恩情卻始終找不到機會報答。
所以,當倪宸的祖父過世後,他立刻把倪宸接到自己這邊來,提供他吃住和打工的機會,為的就是要回報倪宸祖父的恩情。
然而,他幫得了倪宸的物質生活,卻幫不了倪宸的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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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霽 該用戶已被刪除 | 如果瀏覽伊莉時速度太慢或無法連接,可以使用其他分流瀏覽伊莉,www01.eyny.com(02,03)。 第一章 ─2─ 在青陽五專這種不入流的太保學校裡,不但學生在混日子,連老師也很努力地在混日子,也就是說,蹺課再也不是學生的專利了。
說的也是,既然沒有人要認真聽課,誰還提得起教書的熱誠呢?
當然,也曾有那種過度熱心的白癡老師很「不識相」的去責備學生要認真求學,得到的報償卻是被拖到校內隱密處狠狠地修理了一頓,外加「少多管閒事」的警告。於是,老師們那顆熾熱的心不但嗤一聲涼到北極去了,而且終於體會到雞婆的後遺症,也了解了明哲保身的真義,更學會睜一眼、閉一眼的藝術。
所謂的教學相長,不曉得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呢?
話說日來,也許學生蹺課,老師反而慶幸課堂上少了一個人搗蛋;而老師蹺課,學生也樂得輕鬆;但是,通常也會有人因此淪為犧牲品,在老師蹺課的日子裡,成為同學們打發時間的娛樂工具。
譬如小舞,她就是他們班上的專用玩具!所以,在第N次於老師缺席的自習課裡,再度被人消遣得超慘的小舞,好不容易逃出教室後,終於開始認真考慮了。
光是收取那家店面的房租,就不需要她出外工作了,不是嗎?更別提現在的工作有多難找了,即使時機不好,店面租不出去也不打緊,她還有數年來自生活費和零用錢中剩餘下來的存款,也足夠她躲在家裡舒舒服服地過日子了。這樣一來,不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負到她了,不是嗎?
這就是「鴕鳥功夫」的終極招數,要是功力不夠高深,還真的施展不出來呢!
呃?雖說如此,但她早晚還是要結婚的啊!
哦不!那種事就不必了!
經歷過那種父母,又是從小被男生欺負到大,她可不認為自己夠幸運到可以撿到那種少到足以稱之為稀有動物的好男人,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冀望算了,反正她早就習慣自己一個人的生活了,甚至她覺得這樣的日子還比較安全
又自由呢!
總而言之,既然拿不拿得到這張畢業證書都對她將來的生活都不會有任何重大的影響,那她何苦再死命的熬下去呢?
沒道理嘛!
思索中,她溜進了一向無人的音樂教室,反正下面兩堂是體育課,上不上都無所謂……不!事實上是根本沒有幾個人會去上,所以,她決定躲在這兒想出個結果來。
在教室最後面的窗邊坐下,她腦中不斷轉動著各種思緒,手裡卻也沒閒著。
她一向綁成兩根黑亮花辮的頭髮,早已在那些男同學的戲弄下搞成三八阿花的雞窩頭,不但沾滿了菸灰、粉筆灰和紙屑,而且有大半都已散了開來,甚至還黏上了一小塊口香糖。所以,她只好把辮子全部拆開來,先拍掉菸灰紙屑,再耐心的把口香糖除去,最後才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梳子把打結的部分慢慢梳開來。
淡淡的陽光透過毛玻璃如煙似霧地灑落在她長及臀部的濃密波浪長發上,柔和的小臉蛋和嬌小玲瓏的身軀,猛一眼瞧過去,真讓人有種迷途小天使的錯覺,再襯上那雙綴滿了委屈無奈的瞳眸,更別有一番我見猶憐的味道。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能擺脫長不大的小女孩模樣,散發出她這種含苞待放的年紀原該有的迷人氣息。
雖然她自己並沒有察覺到,但那些突然喳喳呼呼地闖進來的男同學,卻是才瞄一眼就看得愣住了。當然,小舞自己在被他們嚇了一跳之後,更是驚恐地跳了起來,想落跑,卻發現唯一的出入口被那些男生給堵住了,於是,她只能往角落裡縮去,一廂情願地期待那些男生們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簡直是在作夢!
「嘖嘖!小可愛耶!」那些下身此上身發達的男生馬上就逼近過來了。「無聊嗎?來,我們陪你玩玩吧?」
不,她不需要男公關!
看見她拚命的搖頭,那些男生淫邪地笑了。「那就你來陪我們玩玩吧!」
那就更不必了,她也不是伴遊女郎!
「我們會讓你嘗到一流的享受喔!」
噁——她要吐了!
不過,還沒機會讓她表現一下嘔吐的功夫,她就已經被人壓倒在地上了,有人摀住她的嘴,有人抓住她的雙手,還有人開始解開她的上衣扣子、拉下長褲的拉鏈,她那驚慌無助的掙扎似乎更挑起他們並發旺盛的淫慾。
然而,最恐怖的是,由於那些男生們太過於沉醉在即將來臨的「享受」,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已經被他們捂得不能呼吸了。
嗚嗚——原來被奸殺的女孩子就是這種感覺嗎?
就在小舞漸漸陷入意識不清,過去十七年的生活片段開始在她眼前彷彿走馬燈似的飛閃而過的同時,在另一邊的工科大樓,約十分鐘前,倪宸也離開了自己的教室去尋找睡覺的地方。
像下兩堂那種國文、中國近代史之類浪費時間的課,倪宸是從來不上的。會說國語就好了,幹嘛還去學那麼多的之乎者也?連自己現在的生活都搞不定了,誰管他以前的中國人到底幹了多少糗事!
特別是前一晚因為趕著交車,所以他一整夜都沒睡,自然更想趁這種機會好好滿足一下瞌睡蟲。
而工科大樓雖然多的是實驗、實習教室,甚至還有小型維修廠,很適宜讓人躲進去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卻不太適合休息。所以,他一向都直接找來行政大樓,除了屋頂之外,也只有資訊教室、視聽教室或音樂教室等比較不常有人去,而且又乾淨舒適,最適宜蹺課偷懶了。
因此,明明是車輛工程科學生,倪宸卻老是跑到行政大樓來,完全不管那些一在行政辦公室上班的教職員們是否一見到他就心裡發慌,憂慮不曉得他這個校內頭號煞星什麼時候會突然飆到辦公室裡去發瘋。
如往常一般,只要是倪宸經過的地方,所有的人都會自動向兩旁閃開去,包括老師在內,而倪宸則總是掛著那副冷漠的神情,旁若無人地穿越而過。
感化院出來的家伙最好少去惹他為妙!這是老師們的想法,至於那些原先不服氣,想狠狠的給人家一頓教訓,反而被人家狠狠的教訓回來,親身「證實」了倪宸的確是他們惹不起的人物的那些學生們,更是聞「名」色變、退避三尺。
這印證了一句話,最喜歡「ㄏㄥㄡ你死」的家伙最怕死!
倪宸慢條斯理地來到資訊A教室,略一轉動門把……鎖著,他聳聳肩,繼續往前走……資訊B教室……有人,他再往前……視聽A教室……鎖著,再往前……視聽B教室……鎖著,繼續往前……音樂教室……有人,再前進……
等等……他遲疑了一下,隨即倒回幾步探頭進音樂教室內。
「你們在幹什麼?」他聲音低沉慵懶地問。
聚成一團不曉得在幹什麼勾當的那些人頓時嚇了一大跳。「少他媽的管閒事,你……」說話的人陡地噎了口氣。「哇靠——是倪宸!」
那兩個似乎帶有魔力的字眼一出口,所有的人霎時驚跳起來,於是,倪宸那兩道英挺帥氣的濃眉立刻打了一個大結,因為那些人一散開,他便在那些人中間瞧見了一個昏死的女孩,而且那個女孩長發散亂、衣衫不整,長褲甚至已經被脫到了一半,一看就知道那群混帳家伙想幹什麼。
同時,那些人一看見他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更是驚得魂飛魄散地爭先恐後逃了出去,深怕慢了一步搞不好就得進醫院去報到了。
「不要了,我們不要了,讓給你好了!」
是喔!真慷慨啊!
倪宸不出聲,直到那些人全都跑掉了之後,他才慢吞吞地來到女孩身邊凝視片刻,而後徐徐蹲下,笨拙地替那個女孩穿好不整的衣褲,繼而雙手輕托,將女孩抱起來……
媽的!他幹嘛要管這種閒事?
初醒轉過來時,小舞還以為自己是在清晨作了個噩夢剛醒來。
可是!當她睜眼一瞧,卻愕然地發現自己竟然是在學校的醫務室裡時,她不由得困惑地蹙起眉頭,並茫然地坐起來;可不到幾秒鐘後,她就想起在音樂教室裡發生的事,隨即驚恐地摸索著身上的衣服,還拉開床單來檢視……
「放心,他們沒有得逞。」
小舞聞言,低喘一聲,視線刷一下拉往鄰床,這才發現隔壁床上也睡了一個人。
「既然你醒了,我也該走了。」那人慢吞吞地起身下床。「不過,這醫務室也不太安全,你最好趕緊回教室去比較好。」不待小舞反應過來,他便轉身離開醫務室了。
是他……救了她?
小舞不可思議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片刻,倏地想起他剛剛說的話,更是倒抽了一口氣,並驚恐地左右張望一下,隨即發現另一邊隔兩張病床上也躺了一個人,雖然看不出來是男是女,卻已經嚇得她宛如驚弓之鳥般慌裡慌張地跳下床逃離醫務室了。
她決定了!
翌日午休時間,小舞便跑到科辦公室去要求辦理休學手續,三十多歲的女科主任沉吟半晌後,便領著她找到一間空的合班教室進去,兩人對坐下來後,科主任這才仔細地審視她片刻。
「好,歐陽舞,告訴我!有什麼事讓你非休學不可?」
小舞垂著腦袋絞著手。「很……很多事。」科主任皺眉。「你父母知道嗎?!」
「不知道,但是……」小舞輕歎。「他們不會想知道的。」
「那不行!」科主任搖搖頭。「你未成年,這種事一定要經過你父母同意才可以。」
小舞抬起眼瞅著科主任。「如果……如果是要蓋章什麼的……」
「不只是簽名蓋章而已呀!」科主任大聲說。〔不管有什麼事,都要讓你父母知道才行嘛!」
小舞又垂下了眼,兩只手再次開始互絞了起來。「那個……我爸媽早就已經離婚了。」
科主任愣了一下。「那你現在跟誰住?」
「我……我自己一個人住。」小舞囁嚅地道。
「你自己一個人住?」科主任驚訝地瞪著面前宛如十四、五歲小妹妹的女孩。「為什麼?因為工作的關係嗎?」
「不,不是,他們都各自再婚了,所以……」
「再婚了又怎麼樣?你還是他們的小孩呀!」
小舞苦笑。「他們都不希望我去打擾到他們嘛!」
「胡說!」科主任不以為然地叱道。「也許你反對他們再婚,所以才有這種誤會,我想……」
「不是、不是!」小舞搖著可憐兮兮的小腦袋。「他們……他們是很坦白的跟我面對面談過,他們說會提供學費和生活費直到我二十歲為止!但是不希望我再去找他們造成他們的困擾。他們……他們還說,以後不管有什麼問題都不要去煩他們,叫我自己找律師就可以了。」
「找……找律師?」科主任不敢相信地傻了眼。「有父母幹嘛還找律師?」
「你還不明白嗎,主任?」小舞無奈的覷著科主任。「他們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牽扯了呀!」
「哪……哪有這種事!」科主任還是不相信。「既然他們願意提供生活費,就表示他們關心你,不是嗎?」
「那只是因為他們要面子,怕人家在他們背後罵他們不管女兒的死活。」小舞解釋。
「所以,就算他們再不想管我,也不得不提供我豐裕的生活。你知道,一般人都是看表面的,只要我物質生活夠豐厚,就沒有人會去探究我爸媽是不是真的關心我。」
「這是甚麼話?你是……」科主任頓了頓。「無論如何,我必須先和你父母談談,休學的事,就等我和他們談過之後再說。」
小舞長歎。「你找不到我媽媽的,因為連我也不知道如何和她聯絡,她說我沒必要知道。至於我爸爸……」她停了一下。「你大概只聯絡得到他的秘書,然後,秘書就會跟你說,有什麼問題找律師就可以了,結果,你只會多知道一支律師的電話號碼而已。」
科主任頓時張口結舌。
「像一年級寒假時,我被摩托車撞到了,醫院想要和我爸媽聯絡,可是不管怎麼聯絡,他們還是只能聯絡到律師,所以……」小舞深歎。「主任,連我的命他們都不關心了,他們哪會關心休不休學這種小事呢?」
科主任呆住了。「那你……你沒有其他親人了嗎?」
小舞似乎覺得有點好笑。「有又如何?他們都跟我爸媽是同一類人,怎麼可能關心我呢?」
「那……朋友或者……任何一個跟你比較熟的人?」
小舞搖搖頭。「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沒有朋友,也沒有任何關心我的人。爸媽提供我吃住,管家負責照顧我的生活起居,但是,他們並不關心我,對他們而一言,我只不過是一個不得不承擔的累贅而已。從小到大,不管是他們離婚前或離婚後,到我十五歲開始獨居,我一直部只有自己一個人而已。」
科主任又呆了半晌,結果還是不死心地說:「無論如何,我要先和你父母談過後再說。」
小舞似乎還想說什麼,可躊躇片刻之後,還是放棄了。兩人一起離開了,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這間她們以為沒人的教室裡,竟然還有第三者的存在。直到她們離開後,才從教室最後面的長椅子上坐起一個人,他若有所思地望著門口沉吟半晌。
「唔……一直都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嗎?」
下午第一堂,依然是嘈雜的課堂,明明是正課,但老師又「遲到」了。無聊的男生們依舊圍繞在小舞身邊,欺負她、捉弄她,小舞仍然只能低著腦袋忍耐著,因為她知道,只要稍有一點點反應,他們就更不願意放過她了。
其他人則笑著、鬧著、起哄著,膽小的人則裝作沒看到,反正被整的不是他們就好了,可是……
這太過分了吧?小舞驚恐地望著揮舞在她眼前亮晃晃的大剪刀。為什麼?為什麼要剪她的頭發?他們有需要做假髮嗎?
「你們說她會不會哭?」
「剪剪看不就知道了?」
「說的也是,那就……」
一手拉著辮子,一手抓著剪刀作勢要客串美髮師的男生突然僵住了,事實上,整間教室都靜止了,笑鬧聲也消失了,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驀然出現在門口的倪宸。
倪宸?!他……他來幹什麼?
每個人都又驚訝、又畏怯地看著倪宸慢條斯理地走進教室裡來,心中直嘀咕著不曉得他特地跑到這裡來找誰的碴?
不料,卻見到他直直走到兼職美髮師的男生前面,慢條斯理地拿過剪刀來,然後開始喀嗦喀嗦的剪了起來。
男生滿頭大汗地哭喪著臉,卻連動也不敢動一下,直到倪宸把他的頭理成一個新潮的狗啃頭之後,倪宸才用剪刀的尖端頂起男生的下巴。
「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做這種事的話,」倪宸冷冷地說。「我就把你下面的毛連同小弟弟一起剪掉,明白了嗎?」
沒有辦法點頭,也吭不出聲來,男生嚇得差點尿了出來。
倪宸輕蔑地哼了哼,隨即揪住男生的衣領抖手一扔,就把他扔去跟掃除用具睡在一起了;而後放下剪刀瞄了小舞一眼後,便轉身離去,大家頓感啼笑皆非地面面相覦。
不是吧?他專程跑到這兒來拿人家的腦袋練習剪頭髮?
正在詫異間,卻又聽他丟下兩句話來——
「歐陽舞,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咦?她嗎?小舞吃了一驚,但仍毫不猶豫地立刻跳起來跟上去。不管人家在背後怎麼說他、怎麼畏懼他,連同這次在內,他至少幫了她兩次,還救了她一次,她沒道理怕他吧?
雙手插在褲袋裡靠在樓梯轉角的扶欄上,倪宸俯視著面前的小不點,心裡突然興起一絲淡淡的興味。
她真嬌小!
「你,不用休學了。」
小舞愣了一下,旋即驚呼,「咦?你怎麼知道我要休學,」
「不必管我怎麼知道的,反正你不需要休學了,乖乖的把學業完成吧!」
小舞困惑地看了他一會兒,而後垂下臉蛋為難地瞅著他。
「可是……」
倪宸瞪一眼從走廊上經過的好奇眼神,後者立刻嚇得一溜煙跑掉了。
「我會保護你的。」
「耶?」小舞呆住了,一時之間似乎不太能理解倪宸說的話。
「以後有誰欺負你,你就來告訴我,我會替你擺平的。」說著,他離開欄桿,轉身踏上往三樓的樓梯,同時往後揮揮手。「你只要好好念你的書就是了。」
她不懂!「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幫我?」
倪宸的腳步停了一下,又繼續邁步。「至少,我還有爺爺曾經真心關愛過我。」他頭也不回地低語。
耶?他爺爺?他爺爺關她什麼事呀?
滿頭霧水的小舞還想再問,可是倪宸卻自顧自地轉個彎消失了,她只好低下頭來猛抓頭發,並開始絞盡腦汁地回想。
那個……她有認識什麼老爺爺之類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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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霽 該用戶已被刪除 | 第二章 ─1─
貧賤夫妻百事哀,這正是倪宸父母的最佳寫照。
雖然當初是談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戀愛才結婚的,但是,禁不了幾年的困苦生活,任他多少戀、多少愛也都被現實磨光了。
倪宸的父親頭一個留下離婚書趁夜蹺頭,把妻兒扔在四個月未繳房租的屋子裡自生自滅;他的母親倒還多熬了幾年,可是一個男人換過一個男人,母親為了伺候男人而忘了他的存在,男人在外面受了氣就回來拿小鬼出氣,反正別人的孩子死一百個也不關他的事。
過著這樣的日子,難怪他會有滿腔的怨恨。
直到周豹成為他母親的情夫,他的生活才開始產生變化。周豹是個百分之百的黑道人物,他不但對倪宸非常好,還把一身的功夫盡數傳授給倪宸,甚至替倪宸組織了一個少年幫派——銀狼幫,倪宸差不多要拿他當父親看了。
然而,在周豹因為黑道爭鬥事件被殺後,他才明白,周豹對他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周豹想替自己所屬的幫派建立另一個可利用的分支堂部而已。結果,因為周豹的死,母親丟下他終於跑了,他對父親的夢想也幻滅了,但他又不能放掉銀狼幫不管,畢竟那些被周豹網羅來的少年都是跟他有類似遭遇的人。
一年後,他進了感化院,又因為考上青陽而提早出來,剛開始,他還一邊上課、邊領導銀狼幫,所以學校對他特別忌諱,不良少年幫派的老大畢竟不是平常人惹得起的。
不過,他雖然沒有被感化院感化,卻被祖父的愛感化了,於是,他在祖父過世後,就遵從祖父的遺言脫離了銀狼幫,開始他不太正常的正常生活,因為他不懂得什麼才叫做正常生活,所以,他依然無法放開心胸接受任何人,他的生活中依然充滿了暴力,因為過去的生命只教會了他如何自保。
真希望爺爺還活著,那麼,或許他就能早一點知道什麼是正常生活了。
應用英文科二年B班的歐陽舞是倪宸的馬子?!
不過一日之後,這個謠言(?)就在校園裡傳揚開來了。當然,沒有人敢向倪宸要求證實,又不是白癡!但是,跑去鑒定歐陽舞的人可就一大票了。
「你是倪宸的馬子?」
「哪是!」哪有那種事,兩個人怎麼看都搭不上邊呀!
「那人家為什麼會這麼說?」
「我……我哪知道啊!」這個口氣就有點心虛的味道了。
「不過話說回來……」說話的人輕蔑地瞄著小舞。「倪宸也不太可能看得上你這種發育不全的翅仔吧?」
喂、喂!這話就太毒了吧?人家雖然矮了一點,但起碼還有一點點胸部、一點點臀部、一點點……呃!好吧!她承認她發育不全……不、不對!應該說是發育慢了一點點而已啦!
所以,這個空穴來風的謠言當然是沒有人相信!
但是,隔天就有人把小舞的便當扔到垃圾桶裡,結果自己也被丟到廁所裡去泡了滿頭尿水,再隔一天,有人在上體育課時,惡作劇地扯下小舞的體育褲,結果被脫的只剩下一件子彈型三角褲在深秋的操場上跑了一圈;第三天,有人偷走小舞的書包,結果鼻青臉腫,又跛腳、又道歉的把書包還了回來。
簡直是大爆冷門,這下子不信也得信了!
而最令小舞驚訝的是,從那天之後,倪宸就沒有再來找過她,她也沒有特別跑去告訴倪宸說她被誰誰誰欺負了,但是,倪宸似乎能知道她身邊所有的事,只要有人讓她受到委屈,不用多久,那人就會受到懲罰,可見倪宸的話並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他是很認真的在履行他的承諾。
雖然小舞實在不明白倪宸為什麼要幫她,但是,有人主動來幫她這種事她是第一次碰上,所以,她不能不好感動、好感動。因此,過了半個多月未曾有過的平靜校園生活後,她實在忍不住想要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激心意,可是……
怎麼表達呢?
啊!對了!聽說倪宸中午時都嘛只買兩個麵包填肚子而已,也許她可以順便幫他做個便當?
對,真是個好主意!
於是,第二天中午,小舞便持著兩個便當興高采烈地跑到工科大樓去了。可是剛一轉入工科大樓,她的熱情就冷了一半,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如此莽撞的行為了。
天哪!怎麼……怎麼都是男生?
天哪、天哪!怎麼……怎麼每個看起來都這麼窮凶惡極的,好像都是剛從綠島放出來似的?
天哪、天哪、天哪!怎麼……怎麼各個都用那種奇怪、曖昧又噁心的眼神盯著她?她多長了幾隻眼睛嗎?
然後,就在她從頭涼到尾!正准備回頭是岸時,四周卻早已圍上了一圈不懷好意的臭男生,他們不但拉她的辮子、扯她的衣服,甚至還偷捏她的屁股,另一個類似猩猩同類的家伙更抬起她的下巴曖昧地上下打量她。
「嘖嘖!小妹妹,來找哥哥嗎?」
不!姊姊,她是來找姊姊的,請問這邊有姊姊嗎?
「好像有點發育不良喔!」
沒錯、沒錯!不但發育不良,而且先天不足、後天又失調,「玩」起來一點意思也沒有喔!
「要不要陪你玩玩啊?」
老天!不要又來了!這回該怎麼辦?他們……他們會讓她尖叫嗎?
「來嘛!來嘛!包你爽的喲!」
一個瘦皮猴似的家伙說著,就想把她往教室裡拖,小舞頓時驚慌失措成一團,腦袋差點失靈,正想要哭給他們看時,驀地腦際靈光一閃。
啊!對了,倪宸!
「那個……請……請問倪宸……倪宸的教室在哪裡?」原本只是想讓他們稍微有點顧忌而已,可真的沒有想到,那兩個字的效果竟然會那麼驚人,只不過一秒鐘,剛剛圍在她身邊的人,立刻遠離她三尺之遠。
「倪宸?!」他們異口同聲地驚叫。「你……你該不會就是倪宸的馬子吧?」
唔——在這種狀況下,她該說是,還是不是呢?
「我……我叫歐陽舞,是……」
「媽呀!真的是歐陽舞!!!」
那些人尖叫著離得更遠了,而且,七嘴八舌的開始急著告訴她倪宸不在教室裡,和倪宸可能跑到哪裡去睡覺等等,換言之,就是希望她快快滾蛋。
於是,懷著驚異不可思議的心情,小舞轉身展開另一場迢迢千裡的尋人記,可是……
她從來不知道青陽有這麼大,搞不好比台北市還要大呢!
小舞整整找了一個多鐘頭都找不到,直到下午第一堂課開始,她只好餓著肚子,拎著兩個冰冷的便當回教室上課了。但是,她並沒有就這樣放棄,第二天,她依然持著兩個便當到處找人,結果還是餓著肚子去上下午的課。
然而,到了第三天,當她又拎著兩個便當走向行政大樓時,一個不認識的男生突然跑來跟她說:「倪宸在A301合班教室等你。」
耶?真的?
小舞喜出望外地拔腿就跑,當她氣喘吁吁地沖進A301合班教室時,果然一眼就看到倪宸頎長的身軀靠在窗邊,領帶鬆鬆地掛在襯衫上,外面套著深鐵灰色的大衣,兩手依然插在褲袋裡,神情冷漠淡然,嘴裡咬著半截香菸,感覺又酷又帥。
他瞥著小舞跑到他面前。「你在找我?」
小舞笑咪咪地點點頭,同時把懷裡抱著的便當放在旁邊桌上,「我幫你做了便當,」她一邊打開便當、一邊說:「剛蒸好的,還很熱喔!」
倪宸不覺蹙眉。「我吃過了。」
「我知道,」小舞歪著腦袋注視著他,還伸出兩根手指頭來。「兩個麵包對不對?那樣不行的啦!吃不飽,也不夠營養,男生不都是要吃很多的嗎?」
「我覺得夠了。」倪宸淡淡地道。
「這樣啊!那……」小舞咬著手指甲。「你陪我吃好不好?我從來沒有跟人家一起吃過便當耶!人家女生都嘛很喜歡跟人家一起吃便當一邊聊天,但是她們……」她微微垂下黯然的臉蛋。「我也不曉得為什麼都沒有人願意跟我一起吃。」
倪宸凝視著她無奈的神情片刻,而後突然在便當前面坐下。小舞見了,馬上又咧開了笑容,同時忙跟著坐在他的對面。
「不是我自誇,我覺得我的手藝很不錯的喲!」
看起來的確很不錯,光是那菜色和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動,倪宸暗忖著夾起一塊黑胡椒牛肉片放入口中。嗯——的確是色香味俱……佳?!
「怎麼樣?怎麼樣?不錯吧?!」小舞興奮地問,兩只眼睛彷彿渴望稱讚的小狗似的瞅著他。
倪宸慢慢咀嚼著,臉色卻非常怪異,他沒有回答,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小舞進很滿足地開始吃她自己的便當。
倪宸一邊吃自己的便當,一邊瞄著小舞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片刻後,他終於忍不住了。
「我的牛肉吃完了,能不能吃你的?」
「好啊!」小舞立刻很慷慨的把牛肉及夾了好幾片到倪宸的便當裡。
倪宸幾乎有點迫不及待的把小舞夾過來的牛肉塞進嘴裡,瞬間,他的臉色更奇怪了。
「這是你自己做的?」
「對啊!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只是……」倪宸垂下眼眸。「是誰教你做菜的?」
「以前照顧我的那個管家,她說女孩子應該都要會做菜才可以。可是好奇怪喔!我都有很認真的在學的說,她卻每一次都罵我不夠專心,不曉得在亂煮些什麼,明明人家都煮得很漂亮的說!」
漂亮?
呃!是很漂亮沒錯啦!可是……
「你的口味很特別。」他喃喃道。這應該是最中肯的評論吧?
「很好吃,對吧?」小舞得意地說。
好吃嗎?
其實也不是難吃啦!只不過……
倪宸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因為他不喜歡說謊,又不願意傷她的心,所以,只好設法把話題岔開了。
「聽說你父母離婚了?」
「對啊!離婚好久了,」小舞不在意地說。「不過,我覺得他們離婚反而對大家都比較好,否則,他們日日夜夜的吵,真的很可怕耶!而且啊……」
就從這天開始,小舞天天做便當給倪宸吃,而且只要倪宸開口問,她就會把自己所有的事毫不隱瞞地吐露出來。通常都是把便當打開來後,他再隨便問那麼一句,剩下的就全交給她就行了,保證她會嘰哩呱啦地講到渾然忘我,就連眼前唯一的聽眾睜著眼睡著了也沒給他注意到。
剛開始,倪宸還以為她是個很多嘴、厚臉皮的女孩,可是久了之後,他才發覺,並不是她多嘴,而是因為她從來沒有任何朋友,沒有任何能夠談心訴苦的人,所以,好不容易有個人願意主動幫助她、接近她,她就自然而然地急著把他當作朋友了,想在他身上實現一些過去沒有辦法達成的渴望。
事實上,他覺得她根本沒有把他當作男生看,而是當作那種可以一起吃便當、聊天,一起談心事吐槽的「好朋友」。
還好她沒有挽著他的手臂要求他陪她一起上廁所、逛街!
最好以後也不要!
「倪宸,他們說你進過感化院,是不是真的?」這是倪宸陪小舞吃了三個多月便當之後的某一天,小舞突然這麼問。
倪宸淡淡地瞟她一眼。「如果我說是真的,你會害怕嗎?」
「害怕?」小舞似乎有點困惑。「為什麼?」
「為什麼?」倪宸微微挑了一下眉尾。「這還用問嗎?因為少年感化院就等於是成年人的監獄,也就是做過壞事的人才會進去:用小孩子的話來講,我是個做過壞事的壞人,這樣你也不怕嗎?」
小舞眨了眨眼。「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不是嗎?你過去做錯了,你也
接受過懲罰了,現在你只是個學生,為什麼還要計較過去的事呢?」
倪宸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放下筷子,深深的凝視她好一會兒。
「你……過年時也都是自己一個人嗎?」
「是啊!」
「那!」倪宸遲疑了一下。「你要不要到我那邊一起過?」
聞言,小舞的臉上立刻耀滿驚喜的光彩。「好啊、好啊!可是你爸爸媽媽不會覺得這樣很奇怪嗎?居然有人跑到人家家裡去過年。」
「我爸爸媽媽也早就離婚了,」倪宸若無其事地說。「現在連他們在哪裡我都不知道。」
「咦?原來你爸爸媽媽也不要你呀!」小舞恍然道。
倪宸知道她說這句話並沒有什麼特別意思,不是譏誚,也不是同情,只是說出一件雙方共同都有的事實情況而已。
「嗯!所以,我也是自己一個人住。」
小舞立刻猛拍胸脯,自信滿滿地說:「那到時候就由我來煮年夜飯好了。」
啊!老天,這種事就……
「不必了!」倪宸忙道。「到時候,我打工的修車廠老板會請所有的員工一起吃飯過年。」
「咦?那……那我去幫老板娘的忙好了。」
「也不用,自從老板娘難產過世後,老板就沒有再婚了,所以,他都是請隔壁自助餐的歐巴桑煮的。」
「耶?那他也是自己一個人囉?」
也是?
倪宸突然沉默了下來。
是嗎?也是嗎?
小馬不也是嗎?因為父親早逝,母親再嫁,縱使繼父很照顧他,但是,繼弟、繼妹卻很排斥他,身為大哥的只好自己一個人到外面住,免得影響一家人的和諧。
還有小強,他才國中剛畢業,因為家裡太貧困,幾個弟妹又小,為了減輕家計,他只好出來做修車學徒。
至於小沉,他不喜歡念書,只喜歡車子,望子成龍的父母無法接受兒子竟然這麼「不知長進」,乾脆就把他踢出家門了。
為什麼他都沒有注意到?也許情況不同,但是原來這世界上孤獨的人到處都是呀!
剛放寒假的第一天,正在處理剛拆下來的電瓶的倪宸,突然把經過的程叔叫住了。
「程叔。」
「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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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霽 該用戶已被刪除 | 若對尊貴或贊助會員有任何疑問,歡迎向我們查詢。我們的即時通或MSN: admin@eyny.com 第二章 ─2─
倪宸停下手上的工作,兩眼卻依然盯著引擎。「過年時我有個學妹會來和我們一過年,可以嗎?」
「……」
好半晌都聽不到程叔的回答,倪宸這才詫異地把視線移到程叔那邊去,卻發現程叔一臉錯愕地張大了嘴,好像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程叔?」
程叔終於稍稍回過神來,可是還有一半以為自己可能是聽錯了。
「呃!你剛剛說……學妹?是……女孩子?」
廢話,難道是人妖不成!
倪宸低下雙眸,又恢復工作了。
「是我們學校應用英文科二年級的學妹。」
「哇——真的是女孩子呀!」程叔驚歎道,語氣中還有那麼一絲絲隱藏不住的興奮。
「當然可以,不過…她為什麼要和我們一起過年呢?我是說,她自己的家人呢?」
「她跟我一樣,是父母不要的小孩,也是一個人獨居。」倪宸頭也不抬,語氣平靜漠然。「但是,我覺得她好像比我看得開,是個很單純開朗,卻又很膽小的女孩子,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幾個月前還差點在學校被人給輪暴了,所以!我只好出面替她擺平那些麻煩家伙。」
「是嗎?你在……保護她嗎?那麼……」程叔若有所思地盯著倪宸的側臉。「她就是為什麼你最近顯得比較溫和的原因囉?」
倪宸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下,隨即又繼續。「也許是吧!」
程叔欣慰的笑了。「既然如此,也不一定要過年時才能來呀!放假時,她一個人一定會很寂寞吧?叫她隨時都可以來玩嘛!」
「我告訴過她了,或許她今天就會過來也說不定。」
倪宸說的沒錯,小舞的確已經過來了,事實上,她四個多鐘頭以前就出門了,可是她坐公車到附近下車後就迷路了,更誇張的是,她越是問路,反而走得離目的地越遠如果她乾脆一點跳上計程車的話,也許兩個多鐘頭以前就應該到了,但偏偏她就是小氣連那一點點的車錢也捨不得,於是,她就在冬日的寒風中多繞了兩個多鐘頭。
結果還是找不到!
嗚嗚……現在該怎麼辦?倪宸沒有手機,記著修車廠電話號碼的紙條又搞丟了,附近的人也好迷糊,問這個人說那條路要往右邊去,另一個人卻說要往左邊,還有人說一區根本沒有那一條路。
那一條路到底躲到哪裏去了呀?
然後,當她第N次繞回同一家超商時,她實在有點氣餒了,但她還是不想放棄!是又跑進超商裏問路。結果,同樣的情形又發生了!那個說在那邊,這個說在這邊,居還有人說:那個不是在桃園嗎?
大概是他們討論的內容實在太可笑了,旁邊的客人聽得都差點瘋掉,且中一位更是 忍不住上前插了一句。
「你們都說錯了,程記修車廠就在後面那條單行道上啦!」
一聽,每個人都驚喜地朝說話的人看過去,可一看之下,立刻心驚地各自退開步,因為那人雖然相當年輕,長得也不錯,臉上還掛著滿滿的笑容,可是那一身打扮卻是分百的不太正派。
披肩長發加上黑皮衣、黑皮褲、黑皮外套、黑皮靴,這些看起來倒還滿帥氣的,題是,那條又粗又重的金項鏈,還有滿手的金戒指、金手鏈和金光閃閃的勞力士手表,直是俗氣到不行;而最令人怵目驚、心的則是半敞開胸口上的刺青,一條昂首吐信的眼蛇頭,蛇身似乎爬過肩頭跑到背部去繞圈圈了。
那個年輕人笑嘻嘻地對小舞點點頭。
「你要到程記修車廠嗎?要不要搭我的便車呀?」
連想都沒想,小舞立刻猛搖小腦袋。「不要!你告訴我怎麼去就好了。」人家不小紅帽,請別來拐她。
年輕人似乎已經習慣人家對他的排斥眼光,他不在意地聳聳肩,簡單幾句就說清楚了正確的走法,而後揚了揚手中的香菸算帳,隨即離去了。
十五分鐘後,小舞終於找到程記修車廠的招牌了,就在同時,她也很驚訝地發現剛剛那個年輕人所開的紅色跑車竟然也停在修車廠前面,而那個年輕人就站在修車廠旁,他前面蹲著的人則正在水龍頭下洗刷滿手的油污。
修車廠裏的人都很忙,年輕人是第一個注意到她的。「嗨!好像終於給你找到了。」他還以為她會再繞個一、兩個鐘頭才會到哩!
就在這時候,洗手的人終於把手洗乾凈了,因為年輕人的話,所以在起身後便扭頭看了一下,隨即脫口道:「小舞,你真的來了,」
而小舞更是開心地蹦跳過來。「倪宸,我終於找到你了,人家找了好久好久呢!」
「迷路了嗎?」倪宸似乎毫不意外。「你可以打電話給我去接你呀!」
「哈哈!」小舞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那個……電話號碼也不小心弄丟了啦!」
「弄丟了?」倪宸突然滿眼狐疑地瞄著小舞。「那……錢包呢?錢包還在嗎?」
小舞似乎愣了一下,隨即慌裏慌張地開始在身上所有的口袋裏掏過來摸過去,最後還是垮著臉哭兮兮地「報告」
「嗚嗚——又丟了!」
倪宸搖搖頭。「我就知道,裏面有證件什麼的嗎?」
「沒有,只有錢。」而且也不是很多,因為她知道自己常掉錢。
「那還好,以後你要來的話,就告訴我一聲,我直接去接你,這樣比較保險。」
「哦!」
初步偵察終於告一個段落了,一旁的年輕人卻盯著倪宸那在冷漠中若隱若現的溫柔,一張嘴驚愕得合不攏。
他們認識到現在不能算不久了,可是,他從來沒見識過倪宸如此柔和的表情,這麼容忍的語氣,簡直就像是在呵護什麼寶貝似的,他不禁轉過眼去打量那個「寶貝」,心頭更覺詫異不已。
奇怪,又不是什麼超級大美女,也不是什麼迷人尤物,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丟在路上給人撿都不一定會有人要,她憑什麼得到倪宸如此的眷顧?
小舞怯怯地偷瞄著年輕人,小手扯了扯倪宸的衣服。「倪宸,他……他幹嘛那樣看我啊?」
倪宸轉眼瞪了年輕人一眼,後者忙收回眼神,咧嘴一笑,「他叫章文,一個很無聊的智障,別管他!」說著,他牽著小舞的手走向廠裏。「來,我帶你去見見這家修車廠的老板程叔。」
哇你咧——無聊的智障?!
章文滑稽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正想提出嚴正的抗議,可惜連張開嘴巴的機會都沒有,毀謗他的人就自顧自轉身離去了,他不甘心地追上去想挽回名譽。
「有沒有搞錯啊?至少我們認識也快十年了吧!居然叫我無聊的智障?喂、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
可是任憑他叫他吼,倪宸就是不鳥他,反而是小舞不斷往後瞟眼偷觀他,他則擠眉弄眼地猛裝鬼臉,看得她忍不住吃吃偷笑。廠裏其他人一見從不甩女人的酷哥居然牽著一個女孩子,馬上放下手邊的工作,好奇地圍攏了過來。
「程叔,她叫歐陽舞……小舞,這位就是程叔,是這家修車廠的老板,還有小強,他去年才剛國中畢業,胖胖的那個則是小沉,笑得跟白癡一樣的那個是小馬。」倪宸簡單的為雙方介紹。
趁著小舞和大家打招呼的時候,章文悄悄地在倪宸耳邊咕噥,「喂!是你馬子嗎?」
倪宸冷冷地瞟他一眼。「別亂說,她是我學妹。」
章文不信地揚高了雙眉。「學妹?」聽他在蓋!什麼時候開始,他也會跟人家來學弟學妹這一套了?「好吧!就算是學妹好了,也是很特別的學妹吧?」
這回,倪宸就沒再否認了,但是,章文似乎很喜歡跟他抬槓,依然纏著他嘀咕一些有的沒有的。而那三個學徒就好奇地對小舞問東問西,只有程叔默默地觀察著小舞,同時暗暗點頭。
初初見面,的確會讓人懷疑倪宸是不是眼睛脫窗了,居然會看上這麼一個平凡無奇的女孩子;可是如果仔細觀察久一點的話,就會發現,其實小女孩吸引人的地方是要細細品味才察覺得出來的。
雖然她的五官長相很普通!而且身材嬌小得有點可悲,但是,卻另有種教人想憐惜她,又想欺負她的嬌憨氣質。
特別是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雖然不比別人大,但眼神卻很亮、很單純,而且表情非常豐富,不管她在想什麼,似乎都能從她的眼睛裏辨讀出來;還有她的笑容,是那麼的誠摯可愛,不摻雜半絲虛假,是純粹為內心的喜悅而展現的笑容。
他不知道這個女孩子適不適合倪宸,但至少因為她,倪宸也出現了令人相當期待的轉變,就這種變化而言,不能說不好吧?
「……既然年夜飯不需要我幫忙,那我可以做一些點心之類的過來……」
正在和章文有一句沒一句地鬥嘴的倪宸一聽,不覺心頭一驚,轉過臉來脫口便大叫,「千萬不要!」他叫得如此「慘烈」,以至於大家不約而同地都把訝異的眼光盯到他的身上去,小舞更是滿臉受傷的表情。
「我是說,你做給我一個人吃就好了!」他連忙加以修正補救,完全沒考慮到修正的內容是否更有問題。「如果……如果你真想幫忙的話,你就來幫廠裏的忙吧,否則,要是工作沒做完,大家就別想輕輕松松的過年了。」
做給他一個人吃就好了?
嗯哼!這話有語病喔!大家心照不宣的互相交換著曖昧的眼神。
小舞受傷的感覺馬上不翼而飛了。「好啊、好啊!我來幫忙,」而且,立刻開始卷起衣袖。「看是要洗車、打蠟什麼的都可以!」
洗車?打蠟?
幹嘛呀?這是修車廠,又不是洗車廠!
「呃……那就麻煩你去幫我清點庫存零件好了。」
程叔說著,就領著小舞到後面倉庫去了!其他人也各自回到工作上,無聊的章文卻還是不肯放過倪宸。
「喂!倪宸,你不是真這麼寶貝她吧?連她煮的東西都不分給別人吃?」
「你在鬼扯些什麼呀!」倪宸不耐煩地瞟他一眼,繼而無奈地吁了口氣。「其實,是我不曉得是她的味覺有問題還是什麼的,總之,她做的菜不是太鹹,就是太甜,不是太酸,就是太辣;有時候該是鹹的,吃起來卻是甜的;該是甜的,吃起來卻又鹹得要死,有時候甚至一點味道都沒有。我想,她大概是自己吃不出味道來,又常常把糖和鹽搞錯了吧?」
「哇嚷!這麼慘?」章文很同情地喃喃道。「那我建議你最好暗示她以後照食譜去做菜比較好吧!」
倪宸斜睨著他。「廢話少說,你到底來找我幹什麼?」
章文暫不回答,先把倪宸扯到角落裏去後,才正下臉色來,預想得到他將要說的話可能不太輕松。
「你知道東聯幫吧?」
「蔣姓外省掛?」
「嗯!最近他們非常積極地在爭取我們幫裏的學生成員,而且相當成功,所以……」
「震堂蔣十七?」
章文點頭。
倪宸沉默了,片刻後,他才慢條斯理地說:「他是故意要逼我去找他。」
「我想也是,」章文同意。「他好像一直沒有放棄拉你去做他的副手的打算。」
「那是不可能的事!」倪宸斷然道。「我已經答應過爺爺絕對不再涉足幫派了。」
「那現在該怎麼辦?」
倪宸漠然地瞥他一眼。「為什麼來問我?現在銀狼幫的老大是你不是我,銀狼幫的事應該是由你做決定的吧?」
章文的臉立刻垮到十八層地獄去了。「怎麼這麼說呢?當初如果不是你硬丟給我,我現在哪會這麼累呀!」
倪宸哼了哼。「你還敢說?我說要解散,是你不同意,所以我才交給你的,你少賴到我頭上來告訴你!」
「說的也是,可是……」章文苦惱地抓抓頭發。「給我個建議總行吧?」
「解散!」倪宸很乾脆地再重復一次這個敏感的動詞。「一開始,前任老大組織銀狼幫的目的,只不過是想把一些因為個性上有偏差而被其他人排斥,或因為家庭因素受到傷害的少年聚在一起,免得受其他人欺負外,並不想讓幫裏的人接觸到真正的裏「道活動。但是,如果你控制不了底下那些人的話,倒不如現在就解散了,免得被那些骯臟的黑道幫派吸收利用。」
「又解散?!」章文忍不住怪叫起來。「媽的!你在講古啊?你有沒有想過,解散之後那些家夥會如何嗎?」
倪宸一臉的無動於衷。「該念書的就好好去念書,想工作的就找工作,既然阻止不了他們被東聯幫吸收,你想什麼辦法都是沒有用的!」
「可是,如果老大是你的話,他們就不會那麼的輕易走人了。」
「跟我無關!」
「可是……」
「別忘了,當初我也是被逼接下銀狼幫的,其實,我也不想接呀!但是,當我為了銀狼幫被關到感化院時,對銀狼幫而言,我也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畢竟那件事是大軍瞞著我去做的,我壓根兒就不知道,但既然我身為老大,不能不為你們的行為負責,這種事在你反對解散而接下銀狼幫時,就該有所覺悟了,不是嗎?」
章文躊躇地猶豫了一下。「我了解,但……」
倪宸鄙夷地嗤了一下。「真是娘娘腔,如果沒有承擔一切的魄力,那你就放棄吧!」
「娘娘腔?!」章文不敢相信的怒吼。「媽的!你當我是什麼?你孫子嗎?居然像我老子一樣教訓我,更是教人抓狂的家夥,別忘了我還大你兩歲呢!」
倪宸驀然右眉一挑。「說到你比我大,我早就想問你了,你怎麼還沒有去理平頭呀,這回又是你老子幫你這個獨生子想什麼方法逃過去的嗎?」
一說到這個,章文立刻轉了臉色,看起來有點得意的樣子。「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
倪宸轉身就走。「誰有空跟你猜謎語!」
章文忙一把抓住他,並咧嘴一笑,同時抬起右腳。「嘿嘿!不好意思,我是扁平足。」
倪宸微微一愣,繼而恍然大悟。「難怪,難怪你跑不快。」
章文放下腳,而且還神秘兮兮地環住倪宸的肩頭低語,「倪宸,咱們是好哥兒們,你老實告訴我就好了,你真的看上歐陽舞那種平庸的貨色了嗎?你的審美標準還真是有點奇怪耶!」
「你聽不懂國語啊?」倪宸突然很生氣的把章文的手臂甩掉。「她是我學妹,一個需要人家保護的學妹,聽不懂嗎?」
「所以,你就自告奮勇的去保護她了?」章文語氣越來越曖昧。「那為什麼其他人你不去保護,偏偏選上她來保護?」
「她不一樣,她……」倪宸忽然轉開頭。「她的情形跟我很類似。」
「少來了!跟你有類似家庭狀況的人又不只一個。」章文很不以為然。
「但是,她真的不一樣,她……」倪宸低喃。「一直都只有自己一個人,始終都只有她自己一個人,而且……」他停了一下,突然又開始大聲起來了。「而且,她一點兒也不平庸,雖然很膽小,還有點迷糊,但是,她依然很堅強勇敢的獨自撐過所有的困境,對一個女孩子來講,她已經很了不起了!」語畢,他就怒氣衝衝地 身離開了。
章文再一次驚愕地傻了眼。
這家夥居然會稱讚女孩子、維護女孩子,還會為了女孩子冒火?!他受到什麼刺激了嗎?還是工作太累,昏頭了?
「等等、等等!」章文忙又追上去,他非問個清楚不可。「告訴我,你真的……」
倪宸突然止步,並轉過身來,一時停腳不及的章文眼前一花,便一頭撞了上去。
「你他媽的是背後靈啊你!」倪宸忙抓住章文的肩頭拉開他。「老貼著我幹什麼,你沒其他事要做嗎?還不趕緊去擦你自己的狗屎!」
章文驚奇地注視著倪宸。
從什麼時候開始,倪宸也有如此激烈的情緒表現了?只因為那個歐陽舞嗎?
看樣子,倪宸照顧那個歐陽舞也有一段時間了,而在這段時間裏,他也來找過倪宸好幾次,但是,倪宸都沒讓他察覺到有什麼不同!直到今天,就在不到一個鐘頭之內,只因為歐陽舞的出現,倪宸就表現得讓他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這真的是令人覺得很不可思議的事!
說不定他昨晚喝醉之後,到現在還沒有清醒呢!
「好吧!我不煩你了,」他還是盯著倪宸直瞧。「不過,既然你有歐陽舞了,那我最好警告你一下,聽說小瑪丹娜的母親要回來了。」
倪宸松手皺眉。「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章文慢吞吞地說。「小瑪丹娜也要回來了,而從她寄給我的信裏,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她對你還是那麼的執著喲!」
倪宸立刻堆滿一臉的嫌惡。
那個任性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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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霽 該用戶已被刪除 | 第三章 ─1─ 除了小強回家過年之外,修車廠的員工都留在廠裏過年,今年還多了一個小舞,總算打破了過去只有男生的慣例。
而這也是小舞頭一回見到倪宸穿便服的樣子,當倪宸到車站去接她的時候,有一會兒工夫,她還真是看呆了呢!
「你還在發什麼呆呀?小舞,還不快上來!」倪宸一手把安全帽遞給她,一手拍著後座催促道。
「倪宸,你……」小舞卻還是滿臉的驚訝,好像是第一次看見倪宸似的。「你好帥喔!」
倪宸著實愣了一下。「嘎?」些什麼。
小舞的嘴巴立刻噘了起來。「怎麼可以叫人家矮冬瓜嘛!」矮冬瓜是矮矮胖胖的,她又不胖!
倪宸又嘆氣又搖頭,而後轉了一下油門當作警告。「我數到三,你再不上來,我真的要走了。一——」
「咦?怎麼可以這樣?」小舞一驚,忙搶過安全帽來戴上,跟著七手八腳地爬上後座,雙手再用力的抱住倪宸的腰部。「好了!,」
倪宸卻沒有立刻上路,戴著皮手套的手不握在車把上,反而輕撫著小舞交握在他腰際的手,小舞正感奇怪時,他突然低低地說了。
「你也很可愛呀!」
「啥?」小舞沒聽清楚。
「沒什麼。」
車子終於上路了!
滿滿的一桌年夜菜是請在隔壁自助餐餐廳幫忙切菜的歐巴桑準備的,歐巴桑非常盡心地做好這一桌菜,因為能夠多拿一筆額外的紅包回去的話,她就可以多放幾張鈔票在給孫子的紅包袋裏了。
為了讓歐巴桑能早點回去!所以,這頓年夜飯也準備得比較早,當倪宸載著小舞回來時,大家都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
拚命和大家打招呼的小舞顯得非常興奮,一走進修車廠,就說今天廠裏好乾凈,看到人就說人家今天特別帥,看到滿桌的菜就說是滿漢全席。可是怎麼也沒想到,當大家開始據案大嚼邊大聲談笑時,小舞卻掉起眼淚來了,害得大家頓時面面相覷,滿頭霧水。
「怎麼了,小舞,你不喜歡這些菜嗎?」
「啊!我知道了,你不喜歡喝啤酒。」
「你不會是不想和我們一起過年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胡亂猜測,小舞卻只是搖頭,倪宸則把紙巾塞進她手裏,並輕聲問她:「別哭了,告訴我怎麼了?」
小舞又哽咽了好一會兒後才抽抽噎噎地說:「我……我好感動,因為……因為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第一次有這麼多人陪我……陪我吃這麼熱鬧的年夜飯,我……我一直是自己一個人吃的,一直……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還沒說完,她就趴在倪宸懷裏放聲大哭了起來。
大家互覷著安靜了下來,在這裏的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苦惱,但是,他們並非一直都是這麼孤獨的,在他們的生命中,也曾有過溫馨的日子,至少也有人關心過他們。可只有小舞,她是真真正正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過來的。
就算父母親人健在,他們卻根本就不在乎她;即使有那麼多的同學,他們卻只想要欺負她;她不是沒有真正的朋友,而是根本沒有半個朋友。
所以,她只能自己一個人在痛苦的環境中和寂寞的心靈裏努力走過來,告訴自己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度過每一天就應該滿足了;她從來不敢奢想有這麼一天,居然有這麼多人陪在她身邊。
她希望這不是在作夢!
而就在這一剎那,當小舞的熱淚滲透過倪宸的襯衫,燙痛了他的肌膚,也融化了他冷硬了多少年的心時,他突然明白,自己不只是想要保護她,更想要疼愛她、憐惜她、呵護她,讓她不再寂寞,不再哭泣。
他輕嘆著摟緊了小舞。「不要哭了好嗎?!我保證以後你都不會再孤單了,所以,拜托你不要再哭了好嗎?」不是沒見過女孩子哭,可這卻是第一次因為女孩子的眼淚而使他如此心痛、如此不捨。
程叔看在眼底,欣慰在心頭,他噙著淡淡的微笑默默地啜飲著啤酒。至於小沉和小馬,也很有默契地當作沒看見,各自大吃大喝起來了。
媽的!故意讓人家羨慕的是不是?
吃完飯之後,大家另外搬了一張桌子到修車廠最裏面的電視機前面,一邊看租來的VCD,一邊準備大展身手,可是……
「我不會耶!」小舞傻傻地看著排在她面前供她選擇的東西。
倪宸看看她面前的麻將、大富翁、撲克牌和象棋,而後不敢相信地瞪著小舞。
「不可能連撿紅點或抽鬼都不會吧?」
「人家是真的不會嘛!」小舞搔搔腦袋。「人家……人家只會跳棋。」
「跳棋?你幾歲呀你?」小馬怪叫。「那大富翁總該會了吧?」
可是小舞還是搖頭。「人家沒玩過嘛!」
倪宸輕嘆。「好吧!那我們一邊教你一邊玩。」
他原來是打算除了麻將之外,全都要教會她的,可是沒想到,玩到心臟病之後就停在那兒了,因為,小舞一次玩過一次,還尖叫得活像正在被人強暴似的,可她還是在每一次結束之後就拚命叫著說:「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嘛!」
算了,只要她開心就好,由她去了!
而在一旁默默地觀察著倪宸的程叔則驚異地暗忖。
原來他也會笑啊!
不過,同樣的遊戲玩久了也會膩的,尖叫太多次喉嚨更會受不了,當小舞終於決定要換個遊戲時,附近機車行的老板也跑來摻一卡了。
「麻將?沒關係,你們打就好了,我見習!」小舞還是很興奮。
見習?
倪宸搖搖頭,一把拖著她就走。「我請你去看電影吧!」
「咦?看電影?」小舞愣了愣,隨即鄭重否決掉。「不,不要!現在看電影好貴的耶!聽說夜市很好玩,我們去逛夜市好不好?」
以前的除夕夜,大家吃完年夜飯,領到紅包後,就開始擺陣賭博守歲,可現在的除夕夜,大家吃完年夜飯,搶到紅包後,就一溜煙跑到外面去守歲,管你拜不拜年,紅包沒花光人是不會回來的。
過去的除夕夜大家都守在家裏,現在的除夕夜人全往外跑,所以,外面反而比平常時候還要熱鬧。這種情況對愛熱鬧的人來講當然是得其所願,可是,通常看起來太美好的事都有些不良的副作用,譬如這種時候的勒索、扒手就特別多。
沒辦法,那些人也想要紅包呀!
所以,倪宸不準小舞帶錢出門,因為她平常時候就把丟錢當娛樂,這種時候搞不好連自己都會搞丟了也說不定!
到了夜市後,倪宸便把小舞緊緊摟在臂彎裏,小舞的手往哪兒指,他就把她往哪兒帶,直到她盡興,他們才找了一個人比較少的地方喘一口氣。望著那些仍舊沉溺在人海中奮戰的人,小舞不禁感到自己實在很了不起,居然能和倪宸從那頭順利地「遊」到這頭來,而且老命依然健在。
或許她會活到一百歲也說不定!她想。
一會兒後,小舞要吃烤章魚,又要倪宸幫她去買熱仙草,可是,當他端著熱仙草一轉過身來,就發現在烤章魚攤前的小舞被幾個痞子圍起來了,小舞看起來就快要哭了的樣子,他忙扔開熱仙草拔腿趕過去,而小舞一見到他,也可憐兮兮地叫了起來。
「倪宸,怎麼辦?明明是他來撞我的,他卻硬說是我撞他的,還要我賠他錢,人家明明都站在這邊沒有動的說!」
倪宸再次把小舞護在自己的臂彎裏,雙眸陰沉地掃過周圍那四男兩女,如果他的印象沒錯的話,剛剛這些人也曾以這種姿態圍住另一對情侶,一看就知道他們真正的企圖是什麼。
「幾位,你們既沒有受傷,衣服也乾乾凈凈的,到底要人家賠什麼?」
那幾個痞子似乎感覺到倪宸好像不太好惹的樣子,初初還有點遲疑,可是立刻又回復囂張得半死的樣子。
這邊有四個大男人,哪會怕他一個瘦不拉嘰的小夥子!
「我啊!剛剛買了一顆鑽石戒指給我馬子,」那個體格很像豬木,咬著檳榔的樣子卻很像某某槍擊要犯的男人樓著一個妖嬈的女人這麼說。「可是被你馬子一撞就撞丟了,難道不該賠嗎?」
「鑽石戒指?」倪宸冷哼。「你找錯對象了吧?想要削一票也得先把眼睛睜大一點,免得自找難看。你盡管去吃別人我不管,可我不是你惹得起的人,最好早一點滾離我的視線範圍,否則後悔的人是你!」
「耶?很囂張喔!小子。」咬著檳榔的男人怪叫。「好像欠缺管教的樣子喔!我看我就代替你父母教訓你一下吧!不用太感激我,只要該賠我的賠我就好了!」
「是嗎?!」倪宸雙眸中的煞氣隱現。「好啊!那你就來試試看,如果你真的教訓得了我的話,我就賠你戒指。」
大家都說倪宸很厲害,可是小舞一直不太明白倪宸到底厲害在哪裏,因為他很酷嗎?可是擺酷誰都嘛會啊!因為沒有人打得過他嗎?可她也沒親眼見過他動手,所以,連想像都很難想像得出來倪宸打架的樣子。
就算是現在,她還是很難想像……不!應該是不敢相信。
自始自終,倪宸樓著她的手都沒有放開過,可是,她不過眼睛花了兩下,那四個人就莫名其妙地躺平在地上了,她什麼都沒看清楚,只聽到幾聲問哼,然後就看到倪宸把右手收回來插進褲袋裏。
真是太神了!
不再理會那幾個痞子和那兩個嚇呆了的女人,倪宸兀自帶著滿臉驚嘆的小舞慢慢逛回放機車的地方,兩人都沒有說什麼,好像剛剛只不過是玩了一場遊戲罷了。不過,當倪宸一跨上機車後,小舞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倪宸,你真的好厲害耶!」
「笨蛋!」倪宸只回了她這兩個字,就把安全帽往她的頭上套下。
「可是,你是真的很厲害呀!」
「上來!」
「人家跟你說真的啦!」
「抱緊!」
「倪宸!」
小舞很不甘心,但是五分鐘後,當小舞真正見識到倪宸的厲害之後,她才明白倪宸為什麼會叫她笨蛋了。
倪宸知道那幾個痞子可能會有同伴,只是沒想到會有那麼多——兩輛車子加上三輛摩托車,不過,這對他來講並沒有差別,他唯一的顧慮是小舞。
疾駛在入夜後便人車稀少的環河道路上,後面的汽機車窮追不捨,倪宸的腦中飛快地轉動著。
「小舞,你怕不怕?」倪宸大聲叫道。
「不怕!」小舞也叫了回來。
「好,那待會兒停下來的時候,你要立刻到我說的地方躲起來,在事情還沒有結束之前,你絕對不可以出來,知道嗎?」
「知道了,但是,倪宸,他們那麼多人,你有把握嗎?」
「沒問題的,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
不久,小舞便躲在某個工地的工寮裏,從小窗戶往外偷覷,只見倪宸站在工寮門前,一派悠閒地面對那一大票又是鐵鏈、又是球棒的痞子。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些什麼,只知道頭一個動作的是一條鐵鏈,當沉重的甩鏈聲飛向倪宸時,雙方就正式開打了。
小舞一開始就看得目瞪口呆,連膽戰心驚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就算是她,也看得出來那些痞子根本就奈何不了倪宸,每個向倪宸做出攻擊動作的人,都在兩三下後倒地不起了。
小舞不知道時間到底過了多久,但她敢發誓,絕對沒有很久,倪宸就走向工寮來接她了。
哇——簡直是無敵鐵金剛嘛!
「倪宸,你也教我打架好不好?」
「笨蛋!」
昏暗的路燈下,只剩下一輛機車奔馳在環河道路上。
「教人家嘛!」
「笨蛋,等你一餐吃得下三碗飯再來跟我說。」
「耶?三碗?你唬我!」
修車廠休業五天,小舞就到那兒玩了五天;修車廠開工後,小舞還是天天到那兒報到,說是幫忙,倒不如說她是在享受跟朋友相處的樂趣;即使開學後,小舞放學後也會跟著倪宸一起回修車廠,直到十點多,才由倪宸送她回家。
雖然僅是短短半個月,但是,小舞還是發現了一個很明顯的事實——倪宸在學校裏跟在修車廠裏完全是兩個樣。
在學校裏,倪宸一逕是冷漠又冷酷,然而,一旦回到修車廠後,他就會換上另一副嚴肅的神情,可以看得出來他對這項工作的認真程度;而且,在學校裏不理睬任何人的倪宸,和三個員工倒是相處得還可以,有的時候還會鬥鬥嘴。
但是,直到小舞出現後,他才開始偶爾展現出一些笑容。
然後,一件突發的事件讓他和小舞更為親近了……
開學後一個星期的某天夜裏,睡夢中的倪宸突然接到小舞的電話。
「倪……倪宸?」
小舞的聲音抖得連話都說不清了,聽得倪宸的心頭竄起不祥的預感。「怎麼了?小舞!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那個有小偷……有小偷跑到……跑到家裏來了!」
咚的一下,倪宸的、心差點跳出來。「你現在在哪裏?」
「浴……浴室。」
「好,你不要出聲,也不要出去,我馬上就到!」
一秒鐘也不敢耽擱,倪宸隨便套上外套長褲,就跑到隔壁房間把程叔挖起來,兩個人像飛彈一樣衝到小舞家裏。尖銳的煞車聲劃破寂靜的夜空,車還未停妥,倪宸就已經跳下車了。不必敲門也不必按電鈴,因為大門門鎖早就被撬壞了。
一見到倪宸!滿臉驚恐的小舞就哇的一聲哭倒在他懷裏了。
好不容易才讓小舞鎮定了下來,倪宸先泡了一杯熱牛奶給她,隨即和程叔在一邊低聲討論片刻後,程叔便先行離去了。
「小舞,你聽我說,」倪宸回到小舞的身邊,邊抹著她臉上殘餘的淚水邊嚴肅地說:「那個小偷肯定早已摸清這兒只有你一個人住,又沒有保安係統,所以他才敢這麼大膽地偷闖進來。無論如何,現在景氣這麼差,我想,他很可能會再來,或者還有別的小偷也會來也說不定……」
聽到這兒,小舞的臉色又白了,倪宸忙噓聲安慰她。「噓——別怕、別怕!我剛剛跟程叔討論過了,程叔那兒還有間空房,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搬來跟我們一起住,這樣就不會再遇上這種危險了。」
喜出望外的小舞當然是滿口說好,這種時候,就算叫她住到垃圾堆裏去也沒關係,只要有人陪著她臭就好了。
於是,倪宸決定隔天蹺課,然後兩個人一起開始整理小舞的東西,在倪宸忙著把裝箱的東西搬到門口去放時,小舞便抽空打電話通知律師,請他叫人把這楝房子整理一下再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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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同情她的處境,那位老律師對她特別好,即使不屬於律師該做的事,只要她拜托一聲,他都會無條件的幫她處理好。有些時候,老律師甚至還會主動建議她做何種決定對她比較有利。
中午,小沉開車過來,跑了幾趟把小舞的東西全都搬到程叔的二樓公寓裏去,然後,倪宸又幫著小舞開始整理,直忙到晚上九點多,一切才大致搞定。
「好了,現在你晚上可以安心睡覺了。」
可是小舞卻好似還有些困擾。
「有什麼問題嗎?你直說沒關係。」
「那個……」小舞猶豫著。「程叔會讓我用他的廚房嗎?」
倪宸一聽,便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問。「我想,他應該是不會反對的,但是,修車廠九點才開,所以,我們出門的時候程叔還在睡,如果你做菜的聲音不會太大,那倒無所謂,可如果你做菜聲音很大的話,把程叔吵醒了恐怕不太好。」
「哦……」小舞頓時懊惱地抓抓腦袋。「那個……我做菜的聲音好像……滿大的耶!」
「那就不要做便當了,我想……」倪宸沉吟道。「我想,以後我們中午就到學校餐廳去吃,雖然要排隊滿麻煩的,不過,那兒的菜色很多,又很乾凈,也很便宜,這樣也許比較簡單一點。」
「好吧!那就只好這樣了。」她只好另外想別的辦法來「報答」倪宸對她的好了。
雖然她也曾想過要在假日時負責廠裏員工的餐食,但是,她沒有自信能應付那麼多人的飯菜,所以,修車廠依然從隔壁自助餐廳買飯菜過來,她最多只能常常買水果、消夜來給大家吃而已。
她對自己很小氣,但是對別人卻很慷慨。
那是大年初五,小強回來工作的當天,大家都覺得小強很不對勁,但是,無論怎麼問他他都不說,只好默默地以關心的眼神注意他。直到下午,正在清洗引擎的小強終於哽咽著哭了,所有的人立刻過來圍在他身邊。
「說吧!小強,到底是什麼事?」
「我媽媽……我媽媽得了子宮癌。」
大家一驚,程叔忙問:「來得及動手術嗎,」
「醫生說希望很大,可是……」小強又哭了。「我們沒有錢。」
「咦?健保不是可以……」
「沒有,我們沒有辦健保,因為我們付不起健保費。」
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覦,隨即,程叔毅然地道:「先動手術再說,費用我先墊。」
「可是,之後還要進行化學治療,也不知道要多久。」
程叔暗一咬牙。「我來想辦法!」
接著,倪宸悄悄地跟著程叔來到後面的倉庫。
「程叔。」
「什麼事?」程叔頭也不回,兀自尋找零件。
「真的有辦法嗎?」倪宸低聲問。「我知道去年修車廠的狀況並不是很好,經濟不景氣,對我們的影響也滿大的。再說,這廠地也是租來的,周伯向你借的那筆錢大概也要不回來了,後面那兩層公寓雖然是你的,但是,你也貸款借給錄影帶店的王老板和書店的錢叔叔了,短時間之內,他們可能也還不起,難道你也要去跟人家借錢嗎?」
程叔沉默片刻。
「我會想辦法的。」
倪宸皺眉。「大家的狀況都不好,你還能向誰借呢?」
程叔無語,倪宸凝視著程叔的背影良久。
「我去跟章文借吧!他家很有錢,應該……」
程叔一聽,立刻轉回身來並低吼,「不行!你好不容易脫離了幫派,我絕對不準許你再跟他們有任何瓜葛!」
「可是……」
「不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我會想出辦法來的,所以,你絕對不可以去找他!」
「程叔……」
「你想違背你爺爺的遺言嗎?」
「不是,我只是……」
「啊!那個……我有錢耶!」
天外忽來 當聲,倪宸和程叔同時愣了一下!隨即轉向倉庫門口,驀地看見小舞的小腦袋掛在那兒探呀探的。
「你說什麼?」
小舞眨了眨眼,然後慢吞吞地走進來。「我說我有錢啊!」
倪宸和程叔互視一眼,再看回小舞。
「那可不是小數目喔!可能是幾十萬或上百萬也說不定喔!」
小舞的雙手背在背後,小腦袋輕輕點了兩下。「我知道,我有啊,」
倪宸雙眉一挑,「你哪兒來那麼多錢?」他不信地問。
「從我上國中開始,每個月我爸爸都會給我零用錢,不過,我都沒用到,加起來大概有……」小舞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大概有將近一百萬了吧……」
倪宸的雙眼驀然睜大,程叔則倒抽了一口氣。
「……還有!每個月爸爸會匯過來六萬塊的生活費,不過,我都用不了那麼多,剩下來的累積到現在也有一百多萬了。這樣還不夠嗎?」
程叔呆了片刻。「你……你家很有錢嗎?」
「不,是我爸爸很有錢,」小舞小聲地說。「他繼承了我爺爺大部分的遺產,包括公司和工廠,另外又到大陸去設了兩家工廠,不過,那些都跟我沒關係,因為我早就簽下放棄遺產繼承權的文件了。而且,我爸爸也只負擔我的學費、生活費和零用錢,直到我學業完成為止,之後就算我餓死了,他也不管的。」
程叔有點困惑。「如果他真的不想分給你,那他可以在遺囑上寫明就好了,幹嘛要這麼麻煩?」
「因為他不想寫遺囑嘛!」小舞解釋。「你知道我爺爺的遺囑更改了多少次嗎,二十三次。因為遺囑糾紛,我爸爸差點得不到他想要的遺產,所以,他說他不會做同樣的蠢事。」
倪宸皺起眉頭。「那樣的話,你最好把那些錢留在身邊比較好吧?」
「沒有關係啦!」小舞笑道:「松仁路的那楝洋房是我的,我已經請律師幫我把它租出去了,律師說,那邊的租價滿高的喔!」
程叔頓時嚇大了嘴。「天哪!那……那楝洋房是你的?J 「嗯!」小舞很老實地點點頭。「還有啊!在世貿附近我還有一家七十幾坪的店面,已經租出去一年多了,那些租金我也都沒用到喔!」
「世貿?!我的媽呀!那楝洋房跟店面加起來怕不值上個好幾千萬了!」程叔喃喃道。
「是交換條件,」小舞聳肩說。「洋房和店面都是爸爸讓我放棄遺產繼承權的交換條件之一。」
「之一?」倪宸吃驚地重復。「不會……還有吧?」
「有啊!還有一輛車子,」小舞繼續招供。「不過我不會開車,所以一直沒有去領,現在我只有一張文件,不過,只要我把想要的車型號碼填在上面,再交給律師,他就會幫我把我要的車子弄來給我。」
程叔和倪宸面面相齦半天,終於,程叔輕嘆著點了頭。
「那就算跟你借的好了。」
「好啊!不過不用利息,也不需要限期,就算下輩子再還我也沒關係。」小舞很大方地同意了。「那我明天就去領一張一百萬的銀行本票來給程叔羅!」
倪宸想了想。「我陪你去好了,免得……」
「又搞丟了?」程叔接道。
倪宸瞄著小舞。「那是很有可能的事,她的紀錄已經很順利的達到令人不可思議的地步了。」
小舞吐吐舌頭。「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說。」
「不是故意的才糟糕!」倪宸咕噥著。
小舞嘴一嘟。「好嘛、好嘛!那我以後都會在不小心搞丟之前先把它很小心的藏好,這樣可以了吧?」
這個小白癡在說什麼呀?
倪宸忍不住翻個白眼轉身出去了,小舞立刻追在後頭。
「喂、喂!怎麼這樣也不行嗎?那……那我以後在不小心搞丟之前先故意搞丟,這樣你就沒話說了吧?」
真是教人抓狂的小笨蛋!!
小舞掛在走廊圍欄上眺望著操場,雖然已經下課了,但是,上一堂是體育課的倪宸仍然在打排球。男生都嘛是這樣,上正課懶得要死,上體育課就捨不得下課,跟女生剛好相反,女生最討厭上體育課了。
而且,就跟打架一樣,只要是運動類的,倪宸都很在行。打籃球他是前鋒,打棒球他是投手兼強棒,打排球他是主攻手,足球踢前鋒,網球……呃,不會!
看來,他也不是十項全能的嘛!不過,這樣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像她打籃球只夠格當觀眾、打排球只會躲球、打棒球看不見球、打網球……那就更別提了。總而言之,她雖然稱不上是運動白癡,但也夠格叫運動低能兒了。
操場上的人越來越多了,有很多人都跟倪宸一樣身高發育過度,甚至還有人比他更高的,但是,他的身影就是特別鮮明的活躍在她眼底。不論在哪裏!她都可以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他。
奇怪,小舞抓抓腦袋,不是有體育服裝嗎?為什麼男生從來不換,總是制服外套一脫,襯衫袖子一卷,就下場呼呼的跑步了?體育服裝都不穿不是很浪費嗎?
「呃……那個……歐陽舞,我……我能不能跟你做朋友?」
正在苦思難題的小舞愕然回首……是唐若茵,班上另一個常被男生欺負的女孩子,雖然沒有她這麼慘,但也僅次於她而已了。不過,自從倪宸開始「罩」著她之後,大家就不敢碰她了,於是,不約而同地轉移目標,唐若茵就榮登最佳「戰鬥」目標的榜首了。
剛開始時,小舞也很想幫她,但是,唐若茵卻反而哭著怪罪小舞,說都是小舞害的,反正小舞已經被人家欺負慣了,為什麼不繼續乖乖的讓人家欺負就好了呢?結果,因為小舞的「自私」,害她變成小舞的「代罪羔羊」,這一切都是小舞的錯!
哇哩咧——這算什麼跟什麼嘛,唐若茵的歸納邏輯實在是有待改進!
哭笑不得的小舞只好放棄了,卻沒想到,隔了三個多月之後,唐若茵居然主動來找她了。若不是有人提醒唐若茵,就是她自己終於開竅了。
「好啊!」
那天上午第三、第四堂是英文寫作課,老師叫學生在課堂上寫,吩咐班代下午收齊交給他,之後就開溜了。
通常在這種情況下,學生們都會在第三堂的時候胡扯一篇連他自己也看不懂的作文出來;反正老師也不會看。然後,到了第四堂的時候,男生們「英英美代子」就開始無聊起來了,幾個人圍在唐若茵身邊,還沒開動呢!唐若茵就嗚嗚咽咽地哭了。
雖然小舞的鴕鳥習性讓她猶豫了好一會兒,但最後,她還是鼓起勇氣跑去「拯救」她的朋友。
「你們不要欺負她好不好?」
男生們互視一眼,隨即推開她。「喂,歐陽舞,你不要仗著有倪宸罩你就這麼囂張喔!我們是不敢碰你,但是,你也沒資格管別人的閒事吧?自己又沒那本事說!」
聽他們說不敢碰她,小舞的勇氣立刻升級了。「我……我是來念書的,又不是來比打架的!」小舞大聲反駁。「而且……而且你們為什麼一定要欺負人呢?人家唐若茵已經在哭了耶!」
「少來這些阿三不魯的,人家找樂子關你屁事。」
「可是,唐若茵是我的朋友啊!」
「朋友?」男生嘲諷地哈了一聲。「你以為她真的想跟你做朋友啊,少在那邊自我陶醉了,她還不是要利用你,你要當白癡讓她利用是你家的事,但是別想就這樣站到我們頭上來我跟你講!」
這種事她早就知道了,可就算是被利用,只要她幫得上忙,她還是很高興呀!
「站到你頭上去我才會摔死呢!」小舞不肯認輸。「反正你們不可以欺負她就對了!」
男生哼了哼。「誰理你!」說著,便兀自伸手要去扯唐若茵的蝴蝶領結。
小舞見狀,忙硬鑽進他們中間站在唐若茵的身邊。
「不準你們碰她!」
男生們似乎沒耐性再跟她羅唆下去了,乾脆直接抓住她的手臂要拉開她,小舞自然是死命的掙扎,否則,那麼輕易的就被判退場,不是很沒面子嗎?
然而,無論她再怎麼掙扎,除非是女阿諾,要不然,女生的力氣是怎麼也拚不過男生的,所以不一會兒,小舞便被甩出了去。踉蹌倒退的小舞揮舞著雙手跌進某人懷裏, 某人順手扶住她,並將她護在臂彎中,小舞愣了一下,忙扭過頭去……哎呀!來得正好。
「啊——倪宸,他們要欺負唐若茵耶!」只要倪宸隨便吐一句話出來——口水也可以,他們以後就再也不敢欺負唐若茵了。
可是,倪宸根本不甩她,兀自瞪著滿布煞氣的雙眼,盯住那幾個早已嚇得雙腳發軟的家夥。
好厲害,魔眼耶!小舞暗自讚嘆不已。
「我不是警告過你們不準碰小舞的嗎?」
耶?耶?等等、等等!現在的討論主題不是這個吧?
「不是啦!倪宸,我是說他們在欺負唐若……」
「你們自己說吧!我要如何處置你們?」
咦?不對、不對,現在也不是這個問題吧?
「倪宸,聽我說嘛!他們……」
話還沒說完,小舞就被倪宸推到一邊去涼快了,而後眼睜睜地看著倪宸左手依舊插在褲袋裏,只靠著一只右手兩三下就把那些男生擺成幾十種姿勢了。
哇——真的好厲害耶!簡直是帥到不行了!
其實倪宸最厲害的是左手,因為他是左撇子,不過,除非對方有武器,否則無論是什麼樣的對手,或是對手的數目有多少,他通常只靠右手就能解決一切問題,更是讓人太佩服了……等一等,現在也不是讚嘆的時候吧?
眼看著那些家夥已經「進行」到一百多種姿勢了,看起來實在很可憐的樣子,職業模特兒都沒有這麼辛苦吧?小舞終於忍不住跑過去抱住倪宸的左手制止他。
「倪宸,夠了啦!這個不重要啦!我是說……」
下課鐘響!
「別再犯了!」冷眼斜睨在地上的那些笨蛋,倪宸再下了一次警告,隨即牽著小舞的手就往外走。「走,到餐廳吃飯去了。」
耶?那唐若茵怎麼辦,「可是你還沒……」
「拜托!小舞,我昨天工作到很晚,上一堂又上體育課累得半死,等一下吃完午餐我還要去睡一下,你別浪費我的時間我跟你講!」
騙人!剛剛打排球還打得那麼有精神的說!
可是……小舞偷覷著倪宸,他看起來的確相當疲憊的樣子,難怪一來就發飆。好吧!回家再跟他說好了。
「好嘛,那你先陪我去上一號。」
倪宸的兩只腳立刻嚇住了。
上……上一號?!
拜托!她真拿他當女生嗎?
倪宸立刻像甩開吸血蛭一樣用力地甩開小舞的手。「不要,你自己去上,我在這邊等你。」
誰知道小舞馬上又纏了上來。「不要這樣嘛!陪人家去嘛!」
倪宸不敢相信地瞪著小舞。喂、喂!她……不會是要他陪她進女生廁所去聽女生噓噓吧?那他寧願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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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依然悠哉悠哉地飄,風兒仍舊徐徐的吹,日子始終淡淡的過去,或許是生活太平穩了,所以,感覺時光好似靜止了似的。不過,氣候也逐漸溫暖了,太陽開始發揮威力,校方發下通知單通知學生即將換季,請大家把夏季服裝準備好。
也許時間並沒有真的靜止了吧,小舞在修車廠後面的小廚房裏洗碗,耳朵則拉得長長的傾聽隔壁倉庫裏程叔和倪宸的對話。
「……這太過分了吧?一個月之內,如果我們不買下這塊地,他就要賣給別人了?明明知道現在這麼不景氣,修車廠都快維持不下去了,哪可能有錢去買這塊地?四千萬,不是四千塊或四萬塊耶!」這是倪宸的聲音。
程叔長嘆。「這也不能怪地主,我聽說他兒子的公司快撐不下去了,他急需一大筆錢幫他兒子渡過這個難關,所以,他的價錢已經壓得非常低,低得甚至有點可憐了,想想,這邊也算是精華商業區的周邊地段呢!兩年前還聽說有家建設公司想買這塊地去建商業大樓呢!後來是因為經濟開始滑落,才沒有繼續談下去的。」
倪宸沉默了一會兒。「那修車廠怎麼辦?換地方嗎?」
程叔又嘆。「再說吧!」
聽到這裏,小舞不禁放下洗了一半的碗筷,偷偷摸回公寓裏去打了個電話給律師,隨即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來繼續洗碗。
「……不能再緩緩嗎?月底一定要拆嗎?」又是倪宸的聲音。
「如果沒有背景,又沒有有力人士說話的話,政府拆違章建築是很快的。」
「那……只好讓小強一家人先搬到後面公寓的三樓來住了。」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讓小沉和小馬搬到二樓跟我們一起住,三樓就給小強一家人住,或許有點擠,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小舞搔搔腦袋,再次扔下碗筷溜回公寓打電話,然後又回來拿起菜瓜布。
「……生意越來越差了,這樣還能維持多久呢?如果有貨運行或快遞公司肯跟我們簽約就好了。」還是倪宸的聲音。
「我去找過幾家貨運行了,可他們都已經跟別家修車廠簽過約了!我會再去找快遞公司試試看的。」
「貨運行?快遞公司?」小舞張著嘴愣了半晌,而後又跑回公寓去打電話,跟著又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才剛拿起菜瓜布,倪宸的聲音又鑽進她的耳朵裏了。
「……要拿掉孩子?為什麼?小沉不想要那個孩子嗎?」
「他想要啊!可是對方的父母要求小沉拿出一百萬做聘金,否則就不把女兒嫁給他,當然孩子也保不住了。」程叔再嘆。「時機不好,每個人一開口就是要錢,搶劫、勒索、偷竊、綁票,說不定過兩天就有人要賣孩子了!」
小舞突然火大地扔下菜瓜布,怒氣衝衝地跑到倉庫去。
「拜托,你們能不能一次講完啊?這樣很累耶!」就沒想過她自己應該一次聽完再做動作。
「呃?」
一老一少兩個男人愕然地轉頭望著她,不知她所言為何?更不知她所氣何來?
「你們啊……」小舞將雙手往腰上一插,正想發表長篇大論,卻沒想到才剛出口三個字,就被橫衝直撞闖進來的小馬給打斷了。
「倪宸!倪宸!外面有個好正點的妞兒要找你喔!」
倪宸雙眉輕輕一皺。「妞兒?誰呀?」
「沒見過,不過,她的身材真的超級火爆喔!」
倪宸一聽,那張嚴酷的臉立刻拉得比馬還要長,比狗屎還臭。
「媽的,小瑪丹娜,她真的回來了!」
——妞兒?小瑪丹娜?哈米碗糕?
忘了自己的文章發表會,小舞立刻緊跟在倪宸後面去看熱鬧,向來只要躲在倪宸背後,她連貞子都敢看呢!
哇——果然……偉大!
小舞看得比那些男生還要驚嘆,眼珠子要是裝得不夠緊的話,肯定會掉出來滿地滾。她現在終於見識到真正的女人應該是什麼樣子了,就像挺著胸脯站在修車廠前的那個女人一樣,標準的三凸一細!
還有那七彩爆炸頭,真教人懷疑她是不是不小心淋到了油漆;琳瑯滿目的一身裝扮,就跟東京涉谷街頭那些超級辣妹一樣,勁爆得不得了。
「倪宸,阿利軋他伊(太好了),我終於又見到你了!」那個超級辣妹抱著兩顆超級炮彈就想衝過來同歸於盡。
不會吧?真是從日本回來的?小舞驚訝地睜大了眼。
而倪宸卻立刻倒退一步,差點撞倒後面的小舞,「不準過來!」還伸直手臂,一根食指警告性地直指著辣妹。「不準碰我!不準親我!」
耶?親?是那個kiSS的親嗎?小舞的下巴拉得就跟倪宸的臉一樣長了。
辣妹衝鋒陷陣的腳步停了,人也笑了。
「你一點都沒變嘛!倪宸。」
「你可變了,變得更討人厭了。」倪宸冷哼。「我希望你不是搬回來住了。」
「當然是!」辣妹似乎早已對倪宸的冷言冷語習以為常,她毫不在意地又笑了。「我老媽又從日本調回臺灣來了,所以,我也跟著搬回來了,怎麼樣,開心吧?」
「惡心!」倪宸一臉的厭惡。「那是你家的事,以後你最好少來煩我。」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是我的男朋友耶!」辣妹立刻嬌聲抗議,那聲音嗲得讓人雞皮疙瘩掉得像下雨一樣。
「少在那邊作夢了,誰是你男朋友啊!」倪宸馬上否認。
辣妹眨著嬌媚的大眼睛,胸脯還跟著彈了彈。「幹嘛老是要我提醒你嘛!當然是你呀!早在四年前,我們就是幫裏所有人公認的一對了,不是嗎?」
「那是你自己一廂情願,我可沒承認。」
「我不管,反正我認定你是我的就是了!」
「懶得理你!」倪宸輕蔑地翻個白眼,正想轉身不再理會她,卻發現轉不了身,他訝異地往下一瞧……咦?什麼時候腰部被「肉鏈」鎖住了?
辣妹也隨著他的視線往下看……「那是什麼?」
所有的視線都跟著動了,包括小舞的。
耶?我幹嘛抱住他?
她忙松手往後退一步。「抱歉!抱歉!我也不曉得怎麼會這樣。」奇怪,她什麼時候抱住他的?唔……好像是當那個辣妹說到「反正我認定你是我的」的時候吧?
那她又幹嘛抱住他呀?
真搞不懂!
「她是誰?」辣妹狠狠地瞪著倪宸,她的聲音不再嗲了,反而有點恐怖的感覺。
倪宸嘴角一撇。「你管不著!」
辣妹雙眼一瞇,繼而陰狠地瞄著小舞。「我警告你,醜八怪,你不要綃想倪宸,他是我的喔!」
那一句「他是我的」倣佛是咒語一般,才剛聽進耳裏,小舞就反射性地又做出抱住倪宸的腰部那種像是宣示「他是我的」或者「我不讓給你」的動作來。可是這一回,她自己馬上就察覺了,她依然覺得很困惑地想要收回手來,卻沒想到倪宸反倒抓住她的手不讓她收回。
「金麗子,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我不是你的,也不想要你,老實說,我根本就不想看見你,所以,麻煩你離我遠一點,也不要再來找我了。你可以去找章文,他很喜歡你,你們才是天生的一對,懂嗎?」
辣妹金麗子的臉色變了好幾變,甚至還有點扭曲,而後突然轉身就走。「好,我去找章文!」找他問個清楚,那個醜八怪到底是誰,為什麼倪宸會讓她接近他?
程叔神色凝重地望著金麗子的背影。「她會是個麻煩。」
倪宸的神情也很陰沉。「我知道。」
而小舞卻依然抱著倪宸的腰困惑不已。
我幹嘛抱住他呀?
八天春假開始的那一天,小舞悄悄拿給程叔一張一百萬的銀行本票。
「這個給小沉,叫他趕快跟女朋友結婚,他們可以住在三樓。小強他們一家人就讓他們住在我以前住的家,我有請律師伯伯叫人設好保安係統了,他們只要自己負擔水和瓦斯費就好了,電費和保全費就由我來付,這樣他們的負擔就不會太大了。」
程叔默默地接過手,而後摸摸小舞的腦袋。
「你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是大家先對我很好的嘛!」小舞很不好意思地說,而後覷了程叔一眼,再小心翼翼地建議道:「程叔,我在想,公寓那邊的貸款要不要我先幫你付清?這樣就可以省下利息的錢了,而且,程叔也不用急著還,什麼時候能還多少就什麼時候還多少,這樣程叔就不會太吃力了,好不好?」
程叔怪異地注視她片刻。
「小舞,老實告訴我,那些快遞公司的合約也是你幫的忙嗎?否則,他們怎麼會主動找上我呢?」
「啊,那個啊……」小舞有點尷尬地抓抓脖子。「我只是跟律師伯伯提過看他有沒有辦法!那些都是他幫的忙啦!不過,他說快遞公司他很熟,貨運公司就不太熟了。」
「那樣就已經很夠了,」程叔感激地說。「有兩張合約就可以了,何況是四張,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
小舞點點頭。「那公寓的貸款呢?」
程叔想了想。「好吧!老實說,付那些利息還真是有點吃力。」
「好,那我立刻打電話給律師伯伯,請他馬上辦!」說著,她就跑向辦公室去了,不過臨進辦公室前,她又停下來回頭大叫,「啊!差點忘了,程叔,修車廠不用搬了。」
咦?不用搬了?
正在工作中的倪宸和其他人全都抬頭朝她看過來。
「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把這塊地買下來了!」
買……買下來了?!
不是真的吧?
那天晚上,修車廠關門後,倪宸特地帶小舞出去散步,順便問她一些問題。
「小舞,你哪來那麼多錢買地?」
「哦!我爸爸給我一千萬……」
「一千萬?那也不夠呀!」
小舞笑了。「你先聽我說完嘛!」
「好,你說。」
「哪!我爸爸給我一千萬,那時候律師伯伯就建議我,定存生利息不如買股票,所以,我就買羅……」
小舞雖然常掉錢,但是她的財運卻特別好。
當初律師在把一千萬支票交給她的時候,好心建議她定存不如投資,所以,她就委托律師幫她在證券公司開了戶頭,然後在律師的暗示下,選了一支美國光纖股買下去,卻沒想到,隔年當律師建議她賣掉時,原先的一千萬已經變成一億多了。
「……所以,就算我買了地,還是剩下大概有八千多萬。律師伯伯建議我今年六、七月的時候再買,他會告訴我什麼時候賣掉最好,只要耐心一點等個一、兩年,到時候大概就會變成十億左右了。」
倪宸有點吃驚,原來這個小笨蛋身價上億呢!
「雖然律師伯伯說過買賣期貨賺得更快更多,可是很浪費時間的,所以,還是買股票輕松一點。」
倪宸不覺沉默了。
她是個小富婆,而他卻是個窮光蛋,這樣是不是……
「其實,我一個人要這麼多錢也沒用,人只要有得吃有得住就好了,不是嗎?但是,想到可以幫助更多的人,我就覺得多一點錢也不錯,看到別人快樂,我也會覺得很滿足、很快樂,好像我也分享到了他們的生命一樣,讓我的生命變得很充實,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耶!」
倪宸深深地凝視著小舞甜甜的開心笑容,心中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如此善良,而且毫無怨恨呢?
他們同樣都是父母拋棄不要的孩子,同樣經歷過被他人排斥的待遇,同樣擁有令人心酸的成長過程,為什麼他會滿懷怨慰,她卻毫無芥蒂呢?
因為她父親很富有,分給她很多錢嗎?
不,她並不希罕那些錢,她對自己很小氣,對別人卻慷慨到令人不可思議的地步,可見錢財對她來講並不是很重要的。
那究竟為什麼會差那麼多呢?
「老實說,我並不想讓他們還錢,但是,如果我這麼說,他們一定會抗議吧?」小舞似乎有點困擾。「啊!對了,我表哥也來跟我借過錢喔!本來我是想借他的,但是律師伯伯說他借錢是去賭博,如果借他就等於是害他,所以我就不敢借他了。」
「你為什麼想借他?你不是告訴過我,他每次一見面就欺負你嗎?」倪宸不解地問。
小舞眨了眨眼。「那又怎麼樣?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他畢竟是我的親人嘛!」
倪宸突然停下來和小舞面對面,並嚴肅地注視著她片刻。
「小舞,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一點都不氣你父母嗎?」
「氣他們?」小舞滿眼的困惑。「我為什麼要氣他們?」
「他們對你不好啊!」
「因為他們不快樂嘛!」小舞想當然爾地說。
倪宸蹙眉。「但是,後來他們乾脆就不要你了,不是嗎?」
「因為他們跟我在一起會不快樂嘛!」更理所當然了。
倪宸呆住了。「那……那你呢?你的快樂呢?」
「我?」小舞指著自己的鼻子。「現在我也很快樂啊!當我跟不快樂的爸媽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很不快樂,所以,沒有不快樂的爸媽跟我在一起,就沒有不快樂了嘛!後來跟你們大家認識以後,每個人都對我好好喔,所以我很快樂,而且,我又能幫到大家,我就覺得更快樂了。」
倪宸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了。
她沒有怨恨,是因為在想到自己之前,她都會先替別人著想;她毫無芥蒂,是因為她不懂得怨恨。
總而言之,她是太單純、太善良了。
倪宸輕撫著小舞的臉頰,眼神越來越溫柔了。「小舞……」
小舞仰望著他,目光單純。「幹嘛?」
她真美!
「你願意讓我保護你一輩子嗎?」
小舞的雙眸一亮,「真的。」她開心雀躍地叫道:「你要保護我一輩子,真的?不能後悔喔?」
啊!她真的好單純啊!
「我不會後悔的,我發誓!」
「好,那打勾勾。」小舞說著,把手伸出來翹起小指頭和大拇指。
「好,打勾勾。」倪宸也伸出小指頭去和她打勾蓋印章。「那以後你的一輩子就屬於我的羅?」
「沒問題!」
唔……她也很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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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霽 該用戶已被刪除 | 第四章 ─2─ 小舞不懂得怨恨,但她懂得討厭。
不過,她過去也只討厭過兩種人,壞人和那種沒事就喜歡以欺負人當樂趣的人。
但是這天,她發現她討厭的對象多了一種人……不!應該說是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日本辣妹金麗子!
而且是剛一見到那個女人,她就立刻很清楚的了解到,在她討厭的對象當中,她最最討厭的就是這個日本辣妹,而且是超級討厭!
為什麼?
不太清楚,可能是因為她一直感覺金麗子好像要來搶她的什麼東西似的,而且那個東西對她來講是很重要的,超級重要的!
什麼東西?
——暫時想不出來耶!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就是超討厭那個日本辣妹就是了!
「倪宸!」
正攤了一張圖紙在引擎蓋上講解引擎動力原理的倪宸,和正被教授得一腦子漿糊的小舞,兩人同時抬起頭來……章文?!幾乎是立刻,小舞又出現那種莫名其妙的反射性動作——抱住倪宸的腰了,因為金麗子就跟在章文後面,依然是一身標準辣妹的裝扮,卻比前一天更性感火辣。
咦?我幹嘛又抱住倪宸了?
小舞百思不得且一解,困惑至極,但是,雖然不明緣由,這回她卻不想再放開了。
真的很奇怪耶!
小舞心裏這麼想著,雙手卻抱得更緊了,而倪宸也僅只是瞄了她一下,並沒有不願意或不高興的樣子。不過,就算是有,小舞也不知道,因為她只顧盯住那個日本辣妹,心想著,她又來幹什麼?
倪宸先摸摸她的腦袋,再冷眼看向章文。
「你們又來幹什麼?」
章文很誇張地露出一臉驚訝的神情。「哇——心情很差的樣子,密司(MC)來了嗎?」
「少白目了!」倪宸不耐煩地說。「沒事就快滾,我忙得很!」
「有、有、有!」章文忙道。「只是……」他左右看了一下。「能不能私底下說?」
「不用,」倪宸斷然拒絕。「有關於銀狼幫的事就不必說了,如果是其他事,在這兒說就可以了。」
「可是……」章文猶豫了一下。「我真的不想解散銀狼幫呀,」
「那就靠你自己的力量去維持它。」
章文苦著臉。「如果只是幫裏本身的事,那我還應付得了,可是蔣十七……」他再次遲疑了一下。「他希望能和你談談,只是談談就好,可以吧?」
倪宸皺眉注視他半晌。
「章文,我不懂,你為什麼不肯放棄銀狼幫呢?你不覺得你應該做點正經事了嗎,你不是想做個廢物讓你父親養你一輩子吧?」
這話說得很難聽,章文終於出現不高興的表情了。「當然不是!你應該知道帶領銀狼幫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吧?」
倪宸哼了哼。「怎麼?難道你打算靠銀狼幫賺錢嗎?是賣白粉,還是收規費?你打算利用那些未成年的少年嗎?」
章文的臉色更難看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麼請你告訴我,」倪宸鄙夷地斜睨著他。「領著一群未成年的少年,你能搞出什麼名堂來?」
「我……」章文窒住了。「我是想……想……」
「想什麼,嗯?」倪宸發出嘲諷的冷哼。「想不必太辛苦就可以得到威風八面的快感?想做任何事都不必負起真正的責任?想輕輕松松的得到虛假的滿足感?想糊裏糊塗的浪費掉你的一生?」
章文咬牙無語。
倪宸輕嘆。「你也該長大了吧?都二十二歲的人了,你有沒有問過自己到底想做什麼?真的想這樣混過一輩子嗎?這樣就滿足了嗎?你不像我們,你爸爸已經為你鋪好了路,你只要站上去就行了,這樣還不夠嗎?你仔細想想吧!」
章文轉眸避開他的眼神,雙拳緊握地看著一旁的地板。
「那……那些人怎麼辦?就這樣扔開不管了嗎?」
「我說過,該念書的就叫他們回去認頁念書,想工作的我們再另外想辦法,其他腦袋怎麼敲都清醒不過來的!就交給少年輔導小組去處理。」倪宸冷靜地說。「我不是什麼大好人,也沒有什麼能力做什麼救世主,最多只能盡力去做到這樣而已。」
章文靜默片刻!似乎無法就這樣決定這種「大事」,「我……我回去想想。」話落,他就轉身匆匆離去了。
金麗子雙眉高聳,輕蔑地目送章文離開,嘴裏喃喃地咕噥著,「真沒用!要你來想辦法說服倪宸再回去領導銀狼幫,你卻反而被說服了。吱!真是遜斃了!」
「你也一樣,金麗子,」倪宸的聲音更冷了。
金麗子聞言,慢慢拉回眼來瞅著他。
「你也二十二歲了吧?還打扮成這副模樣,你不覺得這樣很幼稚可笑嗎?或許你認為自己不必負什麼責任,但是,你也要替自己負責吧?看到喜歡的男人就上,將來碰上你真正想要的男人時,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真正想要的男人就是你,」金麗子的神情也認真起來了。「如果你肯跟我在一起,我就願意為你安定下來。」
「那是不可能的事!」倪宸不假思索地斷然道。
「為什麼?因為我比你大嗎?」
「不,因為你不適合我,我對你也沒那種意思。」
「沒試試看怎麼知道適不適合?」金麗子反駁道。
倪宸忽然飛瞥小舞一眼。「因為我已經知道什麼樣的女孩子才適合我了。」
金麗子的目光突轉為尖銳,而且直盯在小舞臉上。「不,不可能,當年是我一直跟在你身邊的,我最了解你,你也最了解我,如果不是我老媽調職!我們也不會分開這麼久了。」她的目光又拉回到倪宸臉上。「啊!我知道了,你是在生氣我離開你這麼久嗎?」
倪宸不耐煩的搖搖頭。「金麗子,你真的很任性,你知道嗎?任性得教人很厭煩,當年是那樣,現在還是那樣。但是,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你不要以為我還會回去銀狼幫,你就可以做什麼老大的女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我不會再回去,也不希望你再纏著我。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下次你再出現在我面前的話,我不會再對你客氣了。」
金麗子神情詭異地凝視倪宸片刻,而後笑了。
「如果這麼輕易就放棄的話,我就不是金麗子了!」她轉身,同時揮揮手。「好吧!你不喜歡我這個樣子,那我明天換個樣子再來找你。」
倪宸不禁厭煩地咬了咬牙。「這個女人!」
小舞這才慢慢放下手,若有所思地望著金麗子上了鮮紅色的跑車飛馳而去。
「倪宸,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嗎?」
倪宸瞟她一下,隨即趴回引擎蓋上看著剛剛在講解的圖紙。
「不是,是她一直纏著我不放,雖然我很討厭她,但是,因為當年她也是銀狼幫的一員,所以,我不能直接叫她滾開。直到她跟她媽媽到日本去,我那時候可真的是松了一大口氣。」
「原來是這樣,」小舞覺得自己也松了一大口氣,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可是她現在好像還是很喜歡你的樣子呢!」
「那又怎麼樣?」倪宸反問:「我又不喜歡她。」
「可是她很漂亮啊!」這是事實,想說謊都沒辦法。
倪宸哼了哼。「我可不那麼認為,我覺得你比她好看多了。」
啊!這就是真正的謊言了!
「少蓋了,」小舞笑了。「誰都嘛看得出來我……」
「少羅唆!」倪宸不耐煩地打斷她,並把她的腦袋壓低去看著那張圖紙。「剛剛我講的,你到底搞懂了沒有?」
「咦?啊!剛剛啊?」小舞皺眉猛搔腦袋,隨即又展開笑顏猛點頭。「懂了,懂了!」
「好,那你說說看。」
「哦!好,沒問題。哪!這個前置引擎前驅呢……」小舞指著紙上第一個名稱。「就是引擎裝在前面來驅動前面的輪胎;前置引擎後驅,就是引擎裝在前面來驅動後面的輪胎;後置引擎後驅,就是引擎裝在後面來驅動後面的輪胎;中置引擎後驅,就是引擎裝在中間來驅動後面的輪胎;那四驅就是……啊!對了,就是引擎驅動四個輪胎!」
說完,她抬頭揚起得意洋洋的笑容。
「怎麼樣?厲害吧?」
倪宸瞪了半天眼。
「好吧!不談這麼復雜的東西,那昨天教的呢?」
「換檔嗎?」小舞睜大了眼。「沒問題,哪,先踩煞車……」說著,她雙手擺好開車的姿勢,然後把右腳用力踩了下去。倪宸右眉一挑。「然後踩離合器,換空檔……」這次換左腳用力踩下去,倪宸的左眉也挑了起來。
「跟著放離合器,踩油門,放油門……」她的兩只腳好像在跳舞一樣,倪宸雙眉同時垂了下來,小丸子臉上的黑線條都跑到他的臉上來了。「踩離合器……」她左腳又用力的踩下去,踩得倪宸直嘆氣。「換檔,放離合器,OK!」
很好,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做得實在很……倪宸慘不忍睹地遮住雙眼。
這個小女人絕對不適合開車!
雖然小舞還是很討厭金麗子,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正常打扮的金麗子更亮麗了,所以說呢……
她更討厭金麗子了!
並不是嫉妒金麗子的漂亮,更漂亮的女孩子她又不是沒見過,可是,她就只討厭金麗子一個,而且討厭到幾乎要讓她討厭起這麼討厭金麗子的自己了。
特別是金麗子洗直的俏麗短發,再換上俊俏的打扮,模樣是那麼的搶眼,而且也不預告一聲就跑來搶她的工作,無論她做什麼,金麗子就立刻跟過來,渾圓的大屁股一頂就把她頂到旁邊去涼快了,自己就搶著做她的工作。
結果,那天她就被頂過來頂過去,頂得眼睛直冒圈圈,圈圈冒完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始冒火了,可是當她正要找對方理論時,卻一下子又愕住了。
奇怪,她的鴕鳥功夫呢?散功了嗎?
以前無論有什麼委屈,她都會默默地忍耐下來,任由對方欺侮到滿意為止,反正能忍就忍,不能忍了……還是忍!不想和任何人吵架,也不想挑起任何爭端,只想捱到畢業後,她就可以躲在家裏平平靜靜地過日子了。
可是,現在她居然會想要找人理論?!
她腦筋秀逗了嗎?還是吃錯藥了,她真的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了,有點像是惡魔附身似的,每當惡魔跑出來作祟時,她就會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一點都不像是她會做的事,而且是毫無緣由的事。
嗯!她得好好的反省反省。
不過,反省是一回事,眼前這個問題又是另一回事了。好不容易有八天連假,就這樣被金麗子糟蹋掉了,真是教人鬱卒到家了!
好吧!犯不著跟那種任性的女人計較,反正等春假過了,開始上課之後,看你還能跟來學校掃廁所不成?
耶?耶?耶?她……她居然真的眼來了?!!!
拜托!這學校到底有沒有一點原則啊!有錢就隨時可以進來旁聽嗎;這家學校是窮瘋了,還是受到經濟不景氣的影響快倒閉了?居然任由那個人肉炮彈跑到沒有半個女生的汽車工程科去旁聽, 每次小舞遠遠地從文科大樓這邊的走廊眺望對面的工科大樓時,只要看到有女生,她就會開始猜測那個女生身邊的男生是不是倪宸?然後心裏就會越來越不安,直到她抽空衝到倪宸的教室去偷看,發現雖然金麗子果真像只蒼蠅似的在倪宸身邊嗡嗡叫,可是倪宸一逕闔眼假寐,甩也不甩她,火起來時還會怒叱一聲,「吵死了,三八,滾開!」
覷見金麗子的一張臉又紅又白的,小舞就忍不住一路哼著歌回到文科大樓去,心裏快樂得不得了!
啊!她真壤心,不過,那也是那個金麗子自找的咩!好,不管她了,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傷腦筋。
望著又向她圍過來的幾個女生,小舞不覺又開始頭痛起來了。
即使她跟倪宸拜托過再多次,倪宸卻打死也不願意管其他人的事,他說他沒有那麼多精神去管別人的閒事,像這種事是有連鎖性的,一個接一個,他就算是累死了也管不完的!
他說的也是事實啦!但她又不是瞎子,真的能裝作沒看到嗎?
還好那些男生真的是學乖了,以前是不敢惹她,現在是真的連碰她一下也不敢了,所以她也不需要特別做什麼,只要讓那些女生躲在她身邊,大概就可以平安無事到年老了。
問題是,一個沒關係,兩個也行,三個還可以,但若是四個、五個、六個……哇哩咧——她還有沒有自己的行動自由啊?
當她要到科辦公室去的時候,那個說要上一號;當她要買飲料的時候,這個說要上圖書館:當她想上一號時,另一個說一定要先陪她去買面包,免得賣光了;還有一個說要去辦公室的時候,正好是她想去找倪宸的時候。
每一個人都要她作陪,沒有鐘點費,也不懂得應該要配合她,只曉得要求她配合她們到死,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她什麼都可以忍,連上一號,甚至上大號都可以忍,可是教她想找倪宸時卻不能去找,這就太過分了,無論如何她不能忍!
當然,這也是惡魔跑出來作祟時的想法,但是,她管不了那麼多了,每次想見他卻見不到他的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所以,她決定自立自強,為自己爭取應有的權益。
她開始跟那些女生討價還價!
可是……喂!不是這樣子的吧?她不管別人死活?
她要是真的不管別人死活的話!哪會讓她們東拉西扯,扯得整個人差點分屍了?
她想看她們被欺負,好來幸災樂禍一下?
拜托!她們以為她是麻辣大變態呀?
她要報復?
還真敢說呢!想當初她們看她被欺負的時候,還在偷偷慶幸不是她們被欺負,現在只不過是要她們稍微配合一下她的時間,最多當她想找倪宸的時候讓她去找一下下咩!她們就給她臉色看了。
難怪倪宸不想管!
那……她也不想管了,請各位自求多福吧!以後不管是要上一號、上辦公室、上圖書館、上販賣部、上餐廳,都麻煩各位自行處理陪客的問題,她再也不奉陪了!
啊!這個惡魔還真壞心啊!不過呢!請盡管施虐沒關係,她只要能去找倪宸就好羅!
老師提早下課,小舞興匆匆地跑出教室,沒想到一眼就瞧見倪宸遠遠地走過來,而且正忙著甩開金麗子硬纏上他的手臂。
「告訴過你別碰我了,你聽不懂國語啊,」
「倪宸!」小舞叫著迎上去。
一見到她,倪宸的臉色才緩和了些。「走,吃飯了。」他習慣性地先摸摸她的腦袋,再牽起她的手。「今天吃定餐吧!定餐快一點。」
小舞側臉仰視著他。「待會兒你要上哪兒去睡午覺嗎?」
「嗯!看哪兒沒人就上哪兒。」
「其實,頂樓是最好的對吧?可惜最近兩天都在下雨,」小舞惋惜地說。「操場也不能待,大家都跑空教室,想要找間空教室還真不容易呢!」
她講她的,倪宸考慮的卻不是這個。
「穿雨衣坐機車不太舒服吧?你到學校時,身上有沒有溼溼的?」
「沒有啦!腳溼而已,大家都嘛是這樣,撐雨傘的人才更慘呢!有的人下半身全都溼了呢,」
「唔……」倪宸若有所思地微微蹙眉。「如果有車子就好了,可是,如果我把車子開走的話,程叔就沒有車子用了,他又不是那種會隨便把客人車子開出去的人,所以,雖然他叫我開來上課沒關係,但我還是不想。」
後面聽得一臉嫉妒的金麗子,這時候突然硬插進兩人中間,而且對倪宸露出討好的笑容。
「倪宸,我幫你買輛車子吧!我知道你喜歡賽車對吧?我幫你買輛賽車如何?」
倪宸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神經病!」同時把她推開,重新再牽回小舞的手。
「賽車?」第一次聽到這回事的小舞驚訝地看看金麗子,再看回倪宸。「我怎麼不知道你喜歡賽車?我也沒見過你去練習什麼賽車的嘛!」
倪宸聳聳肩。「我剛到修車廠工作沒多久,有一回程叔帶我去龍潭和桃園看人家賽車,當時,我就有點迷上那種刺激感了,我想,每個男人大概都是這樣的吧?就是那次之後,我才真正對車子感到興趣,不過,那種事是很花錢的興趣,買車、改裝,這些都需要一大筆錢,還要有時間,不是普通人玩得起的。」
小舞咬著下唇沒說話。
「而且,那只是一種單純的興趣罷了,並不是一定要實現的,我最想要的還是跟程叔一樣開家修車廠,可以的話,以後再兼賣一些屬於賽車級數的特別改裝車和零件配備,就算將來我有能力去玩那種樂趣了,我也只是純粹玩玩而已,不太可能往真正賽車方面去走的。」
但是他喜歡,不是嗎?
那麼,與其讓金麗子買給他,不如她買給他比較好吧?
於是,一個月後的某個星期六上午,金麗子還是一大早就來纏著倪宸,小舞卻反常的一點都不在意,兀自喜孜孜地猛朝馬路上瞧個不停,問她在等什麼,她總說待會兒就知道了。
不久!汽車公司送來了兩輛嶄新的車子,一輛房車賽中車手常用的車子,另一輛則是普通轎車。在眾人目瞪口呆的凝注下,小舞把車子的證件和車鑰匙放到倪宸的手上。
「送給你,倪宸,」她興奮地說。「律師伯伯叫我在文件上寫下最貴的車子的型號,然後他再幫我用相等數目的錢買了這兩輛車。一輛給你玩賽車用、一輛我們可以讓我們平常開,你看律師伯伯是不是很聰明啊?」
太過興奮的她以為倪宸一定會很高興的謝謝她,而且立刻載她出去跑一圈的,偏偏金麗子也馬上尖叫了起來,所以她才沒注意到倪宸陡然變得很難看的臉色。
「你……你怎麼可能買得起這種車?還是兩輛?」金麗子不敢置信地瞪著小舞。「難道……難道你有去援助交際什麼的,然後請男人買給你的?」
小舞還沒完全聽懂她的話,小強已經漲紅著臉為小舞大聲抗議了。
「才不呢!小舞她本來就很有錢啊!她還借錢給我讓媽媽動手術,又把她的洋房讓給我的家人住;她還替程叔先還清了貸款,又買下這塊地,免得修車廠被迫遷廠……」
「對啊、對啊!」小沉也搶著說。「她也借我一百萬結婚喔!」
而後,整個修車廠突然靜默了下來,除了倪宸和程叔的神情本來就不對勁之外,小強三人也開始覺得有什麼不對了。
金麗子倏地浮現一抹惡意的笑容,她斜睨著不知所措的小舞,眼神更是譏諷。
「原來如此啊!原來是因為她很有錢,所以你們大家才這麼巴結她,那也沒辦法羅!現在景氣這麼差,大家都需要她的錢,需要靠她幫忙嘛!不過……」她的目光驀然瞟向倪宸。「我還真沒想到,倪宸,你平常表現得一副多孤高的樣子,原來也是向錢看齊的呀!」
話聲剛落,倪宸便猛然把汽車文件和鑰匙丟在地上,隨即跳上機車,如箭矢一般飛馳而去了。
見狀,金麗子滿意地笑了,她甩甩自己的車鑰匙,然後轉身走向她的跑車。
「真是意外的收獲呀!」
實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錯什麼的小舞求救似的向程叔看去。
「程叔?」
不料程叔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就回身走了,還沒轉頭,小強和小沉也溜了,只剩下小馬還猶豫地停留在原地。
「小馬,」小舞差不多快哭出來了。「告訴我好嗎?我到底做錯什麼了?」
「這個……」小馬遲疑了好半天!才雙眼垂得低低地說:「其實大家都沒那個意思,但是,被金麗子那麼一說,就好像……好像大家都是為了錢才接近你似的,目的只是為了從你身上摳出所有的錢來而已。你瞧!幫忙是一回事,但是……」他朝兩輛嶄新的車子瞄了一下。
「買這種奢侈品來送人又是另一回事了,現在無論大家如何辯解,恐怕都很難說得清了,而且……」他輕嘆,目光更是不敢接觸到小舞。「我知道你買車子給倪宸只是很單純的想讓他高興而已,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倪宸是個很驕傲的男人呀!他怎麼能忍受女人買這麼昂貴的禮物給他?這根本就是看不起他呀!」
好一會兒工夫後,小舞才了解小馬的話,頓時,她傻了!
怎麼會這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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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霽 該用戶已被刪除 | 如果瀏覽伊莉時速度太慢或無法連接,可以使用其他分流瀏覽伊莉,www01.eyny.com(02,03)。 第五章 夜深了,雨依然下個不停,小舞茫然地走在陌生的黑暗中,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只記得當她明白小馬的話之後,她就立刻逃離了那個地方,再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些這輩子第一次對她那麼好的人了。
她知道他們都是好人,絕對不像金麗子所說的那樣,是她害他們被人誤會了,而且還被人家形容得如此不堪,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呀!
她頁的好慚愧啊!為什麼會做出那種蠢事呢?她再也沒資格和他們在一起,她根本不配得到他們的關愛,她是世界上最蠢的蠢蛋,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竟然這麼輕易就被她自己親手毀滅了!
淚水和雨水交融順頰而下,她哭不出聲來,只能任由熱淚燙傷自己的心。
她孤獨了十七年,但是,她一直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自己一個人有什麼不好呢?自己照顧自己又有什麼不對呢?
但是此刻,當她經歷過幸福快樂的滋味之後,再回復孤獨一人的情況,她突然覺得生命好苦澀呀!孤單一人好寂寞呀!
她不想再孤獨一人了!
但是……但是她再也回不去那個溫暖的地方了,甚至於,她根本就無處可去!人家說,天地之大竟無我容身之處,原來就是這種絕望的感覺嗎?
她停住腳步,無助地轉頭四處張望,然後慢慢地走進小公園裏,在秋千上坐下,傾盆大雨中,她輕搖著秋千,晃呀,晃呀——
她真的沒有地方可去了
倪宸一放下電話,程叔就急著問:「有沒有?有沒有?」
只希望能看到他們更快樂,這樣她也會更快樂,但是,她卻沒有想到真心的付出也是會傷害到人的。
她太自私了,只想到要讓自己更快樂,卻忽略了每個人都是有自尊的,她等於是在踐踏別人的自尊來滿足自己的私欲,結果卻反而失去了一切!
她是活該,但是,她卻傷害了她最不願意傷害的人。
她再次停下腳步,在那棵疲憊的大樹樹根上坐下,雙手支在膝上托著下巴。
好想念小強興奮地訴說他媽媽的手術有多成功的歡樂表情喔!好想念小沉靦腆地告訴她,他和未婚妻將在何時結婚的喜悅喔!好想念小馬嘲笑她一輩子也學不會開車的親切喔!好想念程叔故作嚴厲地警告她不能工作得太晚的關愛喔!但她最最想念的……
淚水再度靜靜地滑下。
倪宸……
為什麼現在才讓她發現自己竟然是那麼的喜歡他呢?
那個第一個接近她、保護她、照顧她的人,看起來好像很冷漠,其實比誰都體貼又有耐心的人,原來她是那麼的喜歡他呀!
所以,她才會被惡魔附身,才會做出那麼多莫名其妙的事來,原來她是在吃醋,是在害怕,不願意他被人搶走,不願意看到他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
但是,直到她失去他的時候,胸口那幾乎讓人昏厥的痛,心中那幾乎讓人窒息的苦,才讓她發現到她有多麼不想失去他呀!
然而,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她沒有地方可以去,沒有人可以找,她又回到以前孤單一人。
好寂寞喔!
爸爸、媽媽,為什麼你們不要我呢?既然你們不要我,為什麼還要生下我呢?既然生下了我,為什麼不能愛我呢?為什麼呢?
真的真的好寂寞啊!
程叔拿著一個便當來到倪宸的車旁,拍拍趴在方向盤上的倪宸肩膀。
「至少吃一點東西吧!」
倪宸卻一動也不動。「我吃不下。」
程叔嘆回氣。「你已經找了一天一夜了,如果還想再繼續找下去,至少要吃點東西,再睡一下,否則你會撐不下去的。」
倪宸還是不動。「小舞她沒有地方可以去,也沒人可以找,我想,她身上就算有錢,大概也早就搞丟了。也許她淋了一整天的雨,也許她連水都沒得喝……一想到這裏,我怎麼可能吃得下、睡得著呢?」
拿著便當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唉——其實我也吃不下,但是……」
「該死!」倪宸突然猛敲了一下方向盤。「為什麼?我明明知道她是那麼的單純,她只是想讓我高興,可是,為了我自己可笑的自尊心,就把她的一顆心扔在地上踐踏,我到底在想什麼呀?」
程叔愧疚地捏捏鼻梁。「我也是,我也是啊!至少我比你們多吃了三十年飯,但是,我還不是一樣想不開?你們還年輕,沒話講,但是我……我沒有任何藉口。」
倪宸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慢慢抬起頭來,他的眼眶有點紅。
「程叔,小舞她……她不會想不開吧?」
程叔震了一下,忙道:「不會的,不會的,她……她一向很看得開,也許她現在只是很傷心,所以需要獨自舔舐傷口一下而已,你……你千萬不要亂說啊!」但是說到最後,他自己都感覺得出來自己的語氣有多麼不肯定。
倪宸皺眉沉思片刻,然後開門下車。
「我去洗個臉,然後繼續找。」
程叔還想再說什麼,但終究放棄了,因為他也是和倪宸同樣的想法。
洗個臉,然後繼續找!
吃東西?
免了吧,誰還吃得下呀!
天又黑了,但是對小舞來講,根本沒差。
靜靜地躺在潮溼的草地上,腦袋枕在早上坐的那根樹根上,沁涼的溼氣越來越重,但是,她幾乎沒什麼感覺了。
當天又開始蒙蒙的下起雨來時,溫柔的雨絲彷佛大地的擁抱,她也開始覺得身體逐漸溫暖起來。
已經不冷了,也許她睡得著了吧?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想她有多麼寂寞、多麼孤單了,也許是因為她有預感,如果她能夠沉睡的話,那麼,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她不會再感到孤單寂寞,也不會再心痛嫉妒,更不會再做錯事傷害到別人了!如果她睡得夠久的話,很久很久的話。
也許她早該沉睡了,當她知道爸爸媽媽根本不在乎她的時候。
反正沒有人會擔心她,在昨日之前,也許倪宸他們還會擔心她,但是現在不會了,他們一定開始討厭她,他們一定連見都不想見到她了。
一個沒有任何人在乎的人,真是沒有價值的人呀!難怪沒有人喜歡她,沒有人願意跟她在一起!
她微微笑了。
但是,以後再也不會了,她再也不會孤單,也不會寂寞了,再也不會了!
嗯!困了,睡吧!
「倪宸!」
程叔從辦公室裏大吼著衝出來,回來拿錢要去加油的倪宸馬上停住腳回過頭來。
「有了!有了!在XX綜合醫院,一對慢跑的夫妻發現了她。」
一語不發,倪宸快步衝向車子,但是又被程叔叫住了。
「倪宸,你……你最好要有點心理準備,小舞她……她得了肺炎,因為拖得太久了,所以有生命危險。」
倪宸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深呼吸幾下後,他再次衝向車子,幾秒後,尖銳的輪胎摩擦聲便衝向初升起的旭日了。
小舞沒有想到自己會再清醒過來,因為她不認為有人會來叫醒她,但是,當她從深沉的熟睡中清醒過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兩張同樣憔悴疲憊的臉。
一見到她睜開眼來,倪宸那雙漂亮的眼睛立刻溼了、紅了。
而程叔更是哽咽著連連說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小舞,千萬不要再這樣嚇我們了,千萬不要再這樣嚇我們了呀!」
倪宸則把嘴巴靠近她的耳朵,喃喃低語著,「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小舞,是我不好,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了,我發誓!」
小舞呆呆地望著倪宸,直到倪宸悄悄落下一顆淚時,她才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倪宸,對不起,我做了蠢事,對不起啊!請你們原諒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們不要生我的氣呀!不要不理我呀!」
然後三個人就在那裏互相說對不起,互相說以後不會了,互相說請不要生氣,直到護士大人進來,警告他們「要演悲劇請到電視臺去」,這場戲才匆匆落幕。
小舞住了十天醫院,倪宸也在醫院裏陪她十天,小舞請了十天假,他則蹺了十天課,當倪宸回去洗澡換衣服的時候,程叔就會來陪她。
「那天之後,金麗子又來了一次,但是,倪宸卻用力的甩了一巴掌給她,而且殺氣騰騰地警告她,如果她再出現在他面前,他發誓一定會殺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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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霽 該用戶已被刪除 | 第六章─1─ 倪宸突然決定開車上學。
「為什麼突然決定開車上學呢?」小舞一邊欣賞倪宸開車時的瀟灑模樣,一邊好奇地問。
「記得前幾天被我打扁鼻子的大猩猩吧?」
「嗯!記得啊!」
「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開學後沒多久就拚命向我挑戰的家夥。」
小舞呆了呆。「 ——就是他啊?」
「對,就是他,」倪宸踩下煞車等待紅燈。「我聽說他很殘忍,而且一心要打敗我當青陽的老大,那天他被我一拳打飛了,我想他一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所以你要小心一點。」
「咦?他是找你,又不是找我,幹嘛我要小心啊?」小舞困惑地問。
「因為他是那種被逼急了就會不擇手段的人。」
「所以呢?」
倪宸迅速地瞄她一眼,隨即放開煞車踩下油門。
「你是我唯一的弱點。」
「啊……」小舞明白了。「我會小心的。」
倪宸看了一下後視鏡,隨即右轉。「我也擔心上下課騎機車被堵住,那樣對你也很危險。」
「所以你才決定開車?」
「對。」
小舞沉默半晌。
「倪宸……」
「嗯?」
「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呢?我是說,他為什麼那麼喜歡做老大呢?」
「大概是覺得那樣很了不起吧!」
小舞又靜默片刻。
「倪宸……」
「嗯?」
「我聽章文說他解散銀狼幫了。」
「是啊!終於。」
「但是,他也說不肯放棄那種生活的人超過半數呢!」
「我知道,」倪宸平板地說:「我把名單交給少年輔導組的人了,讓他們去處理,比我們幹涉要來得適合。」
「那章文呢?」
「他到他父親的公司去學習了。」
「哦……倪宸……」
「又幹嘛了?」
「程叔說,他沒有親人,所以,將來會把修車廠和公寓都留給你喔!」
「嗯!我知道。」
小舞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眼角卻偷覷著倪宸。「程叔真的很像你的爸爸對不對?那麼細心的照顧你,還把財產留給你,再好的父親也不過如此了。」
倪宸又瞥她一眼,然後把手伸長過來握住她。「我早就把他當父親看了。」
小舞似乎松了一口氣,她反握回去。「有爸爸真好,不是嗎?」
倪宸微微一笑,不再說話了。他明白小舞的意思,她是在暗示他,不需要羨慕別人有父親,因為他也有程叔。
不過,現在要擔心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他到底該如何擺脫於有澤的糾纏呢?看於有澤的樣子,並不是那麼簡單就會放棄的人,他也不太可能能夠躲於有澤躲到畢業,那麼……
要跟於有澤打嗎?
真的是很無聊的事,但是,他似乎非跟於有澤「決鬥」不可了。
只希望於有澤輸了之後能夠死心。
不但不能死心,而且更嚴重了!
很光明正大的一對一「決鬥」,結果不到五分鐘,於有澤就倒地不起了,而且最氣人的是,倪宸始終是左手插在褲袋裏,只用一只右手搭配上兩條腿就輕輕松松地解決了於有澤,這簡直是……簡直是……
太侮辱人了!
這種事絕對不能就這麼罷休,否則他還怎麼見人哪!
所以,於有澤後來又找倪宸打了兩次,結果都一樣——「死」得很難看!唯一的「成果」是,在背後藐視他的人更多了!
不!他絕對不能容許這種狀況再繼續下去了,他一定要解決掉倪宸,讓大家知道他才是青陽的老大,無論是用什麼辦法,他非得親手解決掉倪宸不可!即使是不擇手段也行,只要做得漂亮,沒有人會知道他是如何解決倪宸的,只會知道倪宸是敗在他於有澤的手裏!
不過,他得先好好計畫一下才行,他有預感,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一次不成功的話,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下一次!不是倪宸跪在他面前求他饒命,就是他跪在倪宸面前再也爬不起來了!
快聖誕節了,每次一出門,小舞就很專心地注意經過的店面,苦思要送給每個人的禮物。這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經過上一次的事件後,小舞也謹慎許多了。
反正禮物一定要是他們喜歡或想要的!至少不能是完全沒有用的東西,而價錢方面不能太貴,也不能太便宜;不能太精致,也不能太粗糙;不能大實用,也不能太不實際;不能太華麗,也不能太簡樸;不能……
天哪!這怎麼選啊?
愁眉苦臉地嘆了一口氣,小舞無意識地玩弄著發辮,兩只眼睛還是往車窗外不停地搜尋著。
倪宸瞥她一眼。「嘆什麼氣?」
「沒有啊!」小舞言不由衷地回答。
「那在想什麼?」
「沒有啊!」
停了一會兒,倪宸又開口了。
「你知道你有一個很有趣的習慣嗎?」
「什麼?」小舞隨口問,依然是心不在焉。
「當你有煩惱的時候,你就會開始卷辮子,而且越煩惱,卷得越厲害。」
兩只手立刻停住,視線再往下移,「咦?真的耶!奇怪,我自己都不知道 !」小舞驚嘆道。
眼角又瞥了她一下,「小舞,你為什麼頭發留那麼長,卻又不放下來?」倪宸好奇地問。
小舞又重重地嘆了一日氣。「因為我的頭發又黑又亮,留再長也不會分岔,是我全身最漂亮的地方,所以,我才特意把它留長,希望身上至少有一個值得人家稱讚的地方,可是呢……」她苦笑。
「長頭發真的很不方便耶!不但洗起來費事,而且容易打結,要是放下來的話,你都不知道有多容易勾到人家的扣子啦!拉鏈啦!背包啦!手表啦什麼的,然後人家就會罵我留那麼長的頭發幹什麼?所以,我只好綁起來羅!」
「原來是這樣,不過……」倪宸往後視鏡瞄了一下,再把車子駛入路邊停車位,然後趴在方向盤上往她這邊看過來。「你頭發放下來的時候真的很漂亮呢!我記得曾經看過一次,那回可能是因為你的頭發是綁過之後再打散開來,所以,長長的頭發好像波浪一樣包住你整個人,猛一眼看過去真的好漂亮,好像小精靈呢!」
「咦?真的嗎?」小舞喜悅地輕呼。「那我有時候也把它放下來好了。」
倪宸微笑道:「我們約會時你就放下來,我會保護你不會去勾到別人的。」
「好啊!可是……」小舞困惑地瞧了一下外面。「我們幹嘛停下來呀?」
倪宸伸手抓來小舞的辮子,好玩地用發尾刷著自己的嘴巴。「你不是想買禮物嗎,所以我才停下來,讓你下去好好的逛一逛羅!」
「耶?我都沒說耶!你怎麼知道的?」小舞好驚訝地叫道。
倪宸把發尾拿過去刷了一下小舞的鼻子。「都寫在你臉上啦!」
「咦?有嗎?」小舞摸摸自己的臉。「你唬我!」
「少蠢了,當然是唬你的!」倪宸笑道。「好了,快下車吧!門我來鎖。」
於是,小舞先下了車,而倪宸鎖好門後,才繞過車頭來到她身邊,卻發現她盯著馬路對面直發呆。
「你怎麼了?看到什麼想要的束西了嗎?」
「不是、不是,我是……」小舞疑惑地低頭想了一下。「那個……我好像看到金麗子耶!」
倪宸也往對面車道望了一下。「那也沒什麼啊!這裏是鬧區嘛!誰都有可能會來啊!」
「可是……」小舞更遲疑了。「她好像跟大猩猩在一起耶!」
倪宸愣了一下,笑容倏地消失了。「你說什麼?金麗子和大猩猩在一起?你會不會看錯了?」
「我簡直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嘛!還有大猩猩,那是他沒錯,他的臉我就看得很清楚了。」
「這樣啊……」倪宸想了一下。「好,我知道了,回去我再打電話去問章文,看他知不知道金麗子最近在幹什麼。現在,我們還是先逛街吧!」
三個多鐘頭後,小舞和倪宸提著大包小包的回到家裏,除了倪宸的份還沒買之外,其他人的全都買好了。但是,倪宸的禮物她打算自己另外找時間去買,這樣才能給倪宸一個意外的驚喜。
唉——陪女人逛街真累!
倪宸抓了客廳的無線電話回到房裏後,就癱瘓在床上了。
比打一場架還累!
他暗忖著按下章文房間裏的電話,好一會兒之後才有人來接!而且,一開口就是兩字箴言加上三字經。
「媽的,是哪個混帳王八蛋,我在洗澡耶!就不能待會兒再打啊!」
「我看你是在泡澡泡得睡著了吧?」倪宸闔上眼懶懶地說。
「咦?倪宸?是你啊!好意外,你很少打電話給我的說。幹嘛,有事嗎?」
「嗯!你知道麗子的近況嗎?」
「耶?你問麗子啊!不知耶!我好久沒跟她聯絡了。你問她幹嘛?不怕你馬子吃醋啊?」
「為什麼你講話總是那麼白目呢?」倪宸不耐煩地說。「我問麗子當然是有原因,小舞不會亂吃醋的。」
「嘖嘖嘖!終於公開了嗎?你終於肯承認小舞是你馬子了嗎?以前還信誓旦旦的說她只是你學妹呢!真會裝傻呀你!」
倪宸翻個白眼,隨即身子一轉,改為趴在床上。
「少羅唆了,說正經的吧!你真的不知道麗子最近在幹什麼嗎?聽來的也可以。」
「確實的我是真的不知啦!可是聽來的可就多了,譬如她現在好像跟一個長得很像大猩猩的男的走得很近,所以我就很奇怪了,她怎麼可能會去看上那種粗魯型的男人呢?不會是已經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了吧?」
大猩猩?難道他們兩個真的在一起了?
「還有啊!聽說麗子還帶著那只大猩猩到處去找以前銀狼幫的成員,好像是想再把他們集合起來成立新幫派的樣子。」
新幫派?
如果是真的,那就難怪他們會在一起了,麗子喜歡的是「老大」,有人願意讓她成為「老大的女人」,她歡迎都來不及了。不過,這樣一來,情況就變得很討厭了,好不容易才讓銀狼幫解散,現在卻又……
「而且我還聽說,在他們成立之前,他們會去找你要那個東西。」
那個東西?
難道是那個?
「所以,我想說你最好也要小心一點比較好,雖然我是前任幫主,但那個東西是你的,也一直都在你身上,所以,他們不會找我,只會找你。」
哼!已經找了N次啦!
「我知道了,那邊我會注意的,再來呢……」倪宸緩緩地道。「我想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如何?應該還可以吧?」
「馬馬虎虎啦!剛開始是滿單調無趣的,可不知道怎麼搞的,現在居然還覺得滿有挑戰性、滿好玩的呢!」
「那就好。」倪宸放心地吁了一口氣。「好,那就這樣了,有空我再找你。」
一放下電話,他又翻回身來,雙手枕在腦袋底下,開始仔細思考。
那個家夥是真的想重組銀狼幫嗎?
看樣子,無論他想不想管這檔子閒事,他都脫不了身了,因為那只大猩猩想要那個東西,而他是絕對不可能給出去的,那可是爺爺親手做出來,在他七歲生日時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所以,要是真躲不過了,他也只好跟那只大猩猩卯上了!
在聖誕前先是青陽的校慶,一般來講,校慶大概分為兩大部分,一個是運動會,一個是園遊會。當然,園遊會是最受歡迎的項目,但青陽從好幾年前就不再舉辦園遊會了。
理由很簡單——一定賠本!
無論各攤位賺了多少錢,到最後一定會被學校裏的流氓學生給搶走,結果是不但沒賺,甚至連本錢都要不回來,那才真正是血本無歸。
不過,大家倒是很積極的參與運動會,因為不管是什麼運動項目,到最後一定會演變為運動暴力,甚至集體大暴動,那真是好玩極了!
當然,在校慶前就已經先舉行過預賽了,所以,校慶當天就是最緊張的決賽,在這天參與決賽的學生幾乎要抱定視死如歸的覺悟,而且要有頭破血流,甚至斷手斷腳的準備。到最後,要看哪一邊能夠好好的站在場上的人最多,就算哪一邊贏了。
真是有夠另類的輸贏法。
不過,青陽的運動會也是校外人士最愛參觀的活動,想想,能夠親眼見到真正的暴力運動,真正的暴戾殘酷,真正熱呼呼、紅潑潑的鮮血,而且還是合法的暴力,這種機會可是不多的。
看來,人的本性非善亦非惡,而是殘忍才對。
所以,青陽的女生都不會參加,甚至於連旁觀加油都不敢,那天可以說是青陽女生的集體公休日。只有那些校內兄弟的馬子,她們不但愛看,而且還會威脅她們的「男人」,要是輸了,她們就要換床伴了。
小舞也來了,因為倪宸也有參加比賽,她不能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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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霽 該用戶已被刪除 | 回覆中加入附件並不會使你增加積分,請使用主題方式發佈附件。 第六章 ─2─ 「你到底參加幾種比賽呢?」第一次見到倪宸穿運動服,小舞感覺很新鮮地在他前面走過來走過去,看過來看過去,覺得他穿運動服的樣子特別帥。
「兩種,上午籃球、下午足球。」倪宸坐在一樓的圍欄上,腦袋也跟著小舞轉過來轉過去。「你到底在看什麼?」
小舞站定了!就在他正前方。「我第一次看你穿體育服裝嘛!你這件體育服到底穿過幾次?」
倪宸聳聳肩。「剛好一年一次。」
小舞噗哧失笑。「跟我想的一樣,只有在參加運動會的時候才穿,對吧?」
倪宸沒說話!逕自從褲袋裏摸出香菸來抽,小舞又好奇十足地歪著腦袋觀察他。
「我看過你抽菸,但是又不常看見,你到底喜不喜歡抽菸呢?」
倪宸深吸一口,吐出。「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習慣了。可是,我會盡量不在你面前抽,因為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喜歡菸味的樣子,每次我抽菸,你就皺眉。」
小舞笑了。「錯,我很習慣菸味,因為我爸爸的菸癮很重,所以,我在很小的時候就習慣了。可是,我覺得抽菸對身體不好,所以你一抽菸,我就忍不住會皺眉。」
「這樣啊!」倪宸彈了一下菸灰。「那我以後在你面前就可以不必顧忌羅,」
「又錯!」小舞很嚴肅地比出成龍「拒吸二手煙」的手勢。「本人拒吸二手菸!」
倪宸也笑了,還故意深吸一口,再對著小舞的臉用力吹過去,小舞立刻不高興地皺起整張臉。
「好啦!我會盡量少抽就是了。」倪宸忙道。
小舞哼了哼。「這還差不多!」而後來到倪宸旁邊,靠在圍欄上望著人山人海的操場。
「倪宸……」
「幹嘛?」
「你大概畢業沒多久就要去當兵了吧?」「八成是。」
「兩年嗎?」
「一年十個月。」
小舞皺皺鼻子。「還不是差不多。」
「差多了!」
「那你會到哪兒當兵?」
「我哪知啊!」
小舞沉默了一會兒。
「那你放假時,我可以去看你嗎?」
「如果是在本島的話。」
「我可以兩天寫一封信給你嗎?」
「一天一封我也不排斥。」
小舞忽然嘆了口氣。「兩年好長喔!」
倪宸捻熄香菸,繼而探手將她攬過來貼在他的大腿邊,她的頭頂剛好齊他的鎖骨。
「你會兵變嗎?」
「你會給我黃袍加身嗎?」小舞斜睨著他反問。
倪宸用力摟了摟她。「你敢兵變的話,我就殺了你!」
小舞滑稽地吐了吐舌頭。「那我就不敢了。」
倪宸又掏出香菸來了,小舞也忍不住皺起眉心。
「幹嘛又抽啊?」
倪宸先點了菸,吸了好幾口後,他才慢吞吞地說:「不曉得為什麼,今天一大早起來,我就覺得今天好像會發生什麼事似的,總覺得心情有點浮躁。」
小舞扯出一臉的假笑。「怕輸啊?」
「哪裏會輸啊?這邊的人可從來沒輸過!」倪宸傲然道。
「你好蹋喔!」
倪宸又笑笑,繼續抽菸。
「倪宸……」
「嗯?」
「聽說冠軍有獎品的是不是?」
「是啊!」
「什麼獎品?」
「泡面一箱。」
小舞一臉的愕然,隨即爆笑了出來。
「泡面一箱?就為了泡面一箱,大家打得頭破血流?真是呆呀!」
等她笑得差不多了,倪宸又加了一句。
「而且是科學面。」
三秒的窒息後,小舞益發狂笑不已。
「天哪!科……科學面?天……天哪!」
倪宸吸了一口菸,悠哉悠哉地仰天吐煙圈。
「這就是青陽之所以迷人的地方啊!」
打籃球並沒有什麼發揮暴力的機會,除非互相挑釁,正式扭打起來。
但是,足球賽卻是百分之百施展暴力藝術的最佳良機,粗暴的後果,可以預想得到會有多淒慘的結局。所以,小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看,她早就計畫好了要趁這個機會去買倪宸的聖誕禮物,再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回來,大概剛好趕得上閉幕典禮。
可是,當閉幕典禮都結束了,小舞卻沒出現在雙方約好的地點時,倪宸心中的不安立刻竄升至最高點。
但過沒多久,就有個人送了一封信來給他,他認得那個人,是解散的銀狼幫成員之一。
他先深吸一口氣,再拆開信來迅速瀏覽了一遍,而後強自冷靜下來思索片刻,隨即跑到車裏,拿出小舞新買的手機打了一通電話,之後就鑽進駕駛座裏,疾速離去。
同一時刻,土城靠近三峽的山邊有一整排的廢棄工廠,或者因為遷廠到大陸,或者是因為經濟不景氣而維持不下去,那兒就變成流浪漢,或是不良少年的聚集場所,因為工廠內還留有一些廢棄但可用的發電機,只要加些汽油就可以發電了,所以是一個既隱密又方便的場所。
其中的一家廢棄工廠就是過去銀狼幫的集合點,小舞也就是被綁到這兒來了。她被扔在一張裏「得讓人想吐的彈簧床上,愣愣地望著雙手抱胸的金麗子。
「為什麼,你不是喜歡倪宸嗎?為什麼要這樣害他?」小舞不解地問。「難道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歡他的?」
金麗子嘲諷地撇了一下唇角。「我當然是真心的,而且是唯一真心的,但就因為這樣,所以我才不能原諒他!當年我十五歲,他十三歲!那時候我就跟著他了,不管他如何冷淡的對我,我始終跟在他身邊。卻沒想到他竟如此輕忽我的感情,我這輩子唯一真心執著的感情,他居然連多看一眼也不願意!」她咬著牙吐出最後一句,然後停了一會兒。
「人家說愛與恨只差一線,現在我已經越過了那條線,我不再愛他了,我恨他,我要看到他受到懲罰,讓他知道被傷害的痛苦有多深!」
小舞垂眸想了一下,隨即抬眼再望著金麗子毅然地道:「這樣好不好?我離開他,但是你要幫他,不要讓他受到任何傷害,這樣可以馮?」
金麗子聞言,怪異地凝視小舞好半天。
「你呀,真不曉得你是真的那麼善良無私,還是太愚蠢了,哪有人那麼簡單就把喜歡的人讓給別人的?要是我,就死扒著不放,就算他會死,我也跟著一起死就是了嘛,可惜我連想跟他一起死的機會都沒有,他要是不要我,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要我的;而你才是他要的,就算打死他,他也要把你留在他身邊,所以,即使你想讓給我也是沒用的!」
「可是……」小舞擔憂地望著敞開的廠房大門,她希望他不要來,卻又確信他不會不來。「難道你真的願意看到他受苦嗎?」
金麗子別開眼。「我就是想看,沒有看到他受苦,我心裏就不能平衡,我會繼續痛苦下去,我可不想那樣一輩子!」
「太誇張了吧!一輩子?j小舞不服氣地偷覷著站在廠房門口的於有澤。「才多久而已,你還不是就跟那個大猩猩開始交往了。」
「不,你錯了,」金麗子輕蔑地瞟一眼大猩猩。「我們只是互相幫助、各取所需,他幫我報復倪宸,我幫他重組銀狼幫;他撫慰我的心靈,我滿足他的肉體需求,等目的達到之後,我們會很乾脆的一拍兩散,這是我們早就說好的。」
小舞呆了呆。「你……不會吧!你……你跟他上床?」
「那有什麼好驚奇的,」金麗子滿不在乎地說。「我十二歲的時候就不是處女了!」
太……太誇張了吧!十二歲?
「總而言之,你就忍耐一點吧!反正我們不會弄死他,只會讓他半生不死的,在我們面前跪下磕頭道歉,再交出銀狼幫的信物,這樣我就覺得可以了。不過他嘛……」金麗子嘲諷的眼神往於有澤那邊瞄過去。「他可能還會多要一點利息。據我所知,他有個習慣,只要是被他打敗的對手有女人,他就會要對方的女人陪他睡一晚……」
小舞噎了口氣,雙眸因驚嚇而撐得老大。
「幹嘛!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還是處女吧……咦?你真的還是處女?嘖嘖嘖!稀有品種啊?那也沒辦法了,只好讓倪宸委屈一點羅!」
不……不會吧?!
早知道就先把自己交給倪宸了!
小舞懊惱地跪坐在彈簧床上,歪著身子往外探。
怎麼辦?其實,她怎麼樣都無所謂,只要倪宸不受傷害就好了,但是……倪宸絕對不會放著她不管的,以前他保護她的時候,她覺得好高興,可現在,他的保護反而變成了她的困擾。
怎麼辦?怎麼辦?這次又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偷偷溜出學校,也不會讓金麗子他們有機可乘,倪宸明明警告過她的說!
嗚嗚——她真是個掃把星啊!
「啊!來了、來了!」
兩聲大叫,於有澤後面跟著兩個手下立刻迎了出去,金麗子也押著小舞跟在後面。
其實,他已經收了不少過去銀狼幫的成員,但畢竟倪宸是銀狼幫過去的幫主,一個弄不好,搞不好那些人就在陣前倒戈了也說不定,到時候可就好玩了。
當然,也有一半原因是他對這個計畫太有把握了,以為只要掌握住倪宸的女人,一切就搞定了,哪需要帶那麼多人馬來湊熱鬧,再說,知道他是以詭計打敗倪宸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這可跟他的面子有很大的關係的!
倪宸依然穿著運動服,他先朝被押在廠房門口的小舞瞄了一下,隨即正眼望著面前的於有澤。
「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時候的於有澤已經得意得有點過火了,他故意先用傲慢的神情睥睨地瞅視著倪宸,然後很囂張的大笑了起來。
「認輸了吧?沒想到你也有栽在我手上的一天吧?」
倪宸不肩地輕哼。「用卑鄙的手段還敢笑得這麼大聲,你的臉皮還真是有夠厚的!」
笑聲倏地消失,於有澤的臉色頓時下沉。「你還是這麼囂張,因為還沒有吃到苦頭嗎?」
倪宸無所謂地淡淡道:「也許是吧!」
「那麼,你很快就會知道惹到我的下場了!」於有澤陰森森地說。「現在,先把銀狼交出來。」
「銀狼?」倪宸慢條斯理的從運動服裏拉出一條銀鏈子,尾端吊著一塊銀色飾物。「你說的是這個嗎?」
工廠門口,熟悉的銀色狼頭一入眼,小舞就驚呼一聲,「呀?怎麼是那個?」
張牙舞爪、兇猛強悍的銀色狼頭!
她以為不可能再見到了,差那麼一點點就要忘掉了說,沒想到竟然一直在倪宸身上,而且還是銀狼幫的信物!
於有澤傲慢地點點頭。「沒錯,就是那個,交出來吧!」
「可以啊!不過……」噙著譏誚的冷笑,倪宸向於有澤勾了勾食指。「來,你自己來拿呀!」——
於有澤的神情微微一變。「你……你丟過來!」
「丟?」倪宸哼了哼。「這可是銀狼幫的信物,你要我用丟的?為什麼不講白了說你不敢靠近我?」
於有澤的臉色又變了好幾變,可倏然又輕松了下來。「我會過去拿的,不過嘛……」他很很地瞪著倪宸的右手,那只曾經打敗他三次的手。「現在我決定,因為你曾經給我的侮辱,我要先給你一點懲罰,」
「哦?」倪宸慢慢地垂下眼眸。「什麼懲罰?」
於有澤對兩個手下說了幾句,那兩個手下便轉身到廠房裏去各自拿了一根鐵管出來,並一前一後地站在倪宸的右手邊。
於有澤得意的笑了。「先打斷你的右手!」先廢了倪宸的「武器」,這樣一來,就算倪宸想要做任何反抗,大概也沒轍了,這是他的如意算盤。
而小舞一聽就驚恐地尖叫起來。「不要!倪宸,你不要管我,你趕快離開這兒啊!我求求你,趕快離開呀!」
一把亮晃晃的瑞士刀突然在小舞的臉上比畫了一下。「醜八怪,要不要我在你臉上做點記號啊?」
「不要傷她!」倪宸吼了過來。「我不會逃,也不會反抗,你們要動手就趕快動手!」
「不要!」小舞尖叫著。
「動手!」於有澤驀地大吼。
那兩個手下立刻應命動手,鐵棒猛力抓緊,狠狠地擊向脆弱的目標。突然,兩聲很惡心的骨頭碎裂聲傳來,而倪宸的牙齒也在同一剎那差點咬碎了,他臉上的血色在兩秒之內退得乾乾凈凈,不但臉色發白,連嘴唇也白了,雙頰還微微地顫抖著,但他硬是咬緊牙根哼都不哼一聲。
「倪宸!」小舞哭叫著用力掙脫金麗子的掌握,不顧一切地衝向倪宸,尖銳的刀鋒險些把她的鼻子給削了下來。
金麗子沒有再抓回她,因為當她真正看到倪宸受到「懲罰」的時候,她的心也跟著揪痛了。而那兩個手下在動過手後,就回到於有澤身後,所以,小舞才能順利的衝到倪宸的身邊,正想扶他一把,倪宸卻倒抽著氣咬牙說了一句——
「不要碰我!」他的右手好像廢了一樣地掛在身上,左手還捂著右胸。「該死!他們連我的肋骨也打斷了。」
小舞聽了更是心痛不已。「倪……倪宸……」她想碰他,卻又不敢,只能任由淚水狂奔。
「不要哭,我沒事,」倪宸慢吞吞地說:「現在,到我的後面去……不!不要跟我辯,到我的後面去!」
小舞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到他身後去。
倪宸則冷眼睨著於有澤,又向於有澤勾了勾食指——左手。
「來,現在你可以自己過來拿銀狼了!」
廢話,還用得著他提醒嗎?
於有澤神態猖狂地笑了,「沒錯,乖乖的交出來吧!」說著,他三兩大步來到倪宸面前,伸手一撈,就把銀狼撈在手裏想用力扯下來,可就在他欲動未動之際,一只有力的鐵掌驀然鎖住他的咽喉。
「啊!我好像忘了告訴你,我是個左撇子,所以,我的左手比右手更厲害。」倪宸冰冷地說。「信不信我在兩秒之內就可以把你的脖子扭斷?」
他沒有扭斷於有澤的脖子,並不是因為於有澤不敢反抗,而是他的援兵——章文、感化院的輔導員和幾個警察——趕到了。
結果,剛滿十八歲零一個月的於有澤還是被抓進牢裏去了,他是被以綁架、傷害罪起訴,金麗子則以綁架罪起訴,銀狼幫還是沒有成功的死灰復燃。
銀色狼頭依然掛在倪宸的頸子上。
倪宸是在醫院裏度過那一年的聖誕節,那天,他把一枚戒指套在小舞的手上,鎖住了她的心。
「我們先訂婚吧!這樣我才不會擔心你會兵變。」
好奇怪的理由,如果真要兵變,就算結婚了,還不是照樣會改朝換代。
小舞則若有所思地撫著他胸前的銀色狼頭。「你知道嗎?早在我們認識之前,我們就碰過三次面了喔!」
「咦,真的?」倪宸很意外!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對、不對!應該說是我和它……」小舞突然笑著舉起銀色狼頭。「碰過三次面,但是,卻沒有一次能見到你的樣子。」
倪宸更狐疑了,會有這種狀況?
「第一次你在打架……」
倪宸聳聳肩。
「第二次你撿了我的皮夾還我……」
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把錢包還給她吧!
「第三次你還是在打架。」
咦?原來他那麼常打架嗎?
「不過呢……」小舞放下銀色狼頭。「第三次之後,我就在想,一次相遇是偶然,兩次相遇是巧合,三次相遇是機緣,那麼,若是再相遇的話呢?是不是會有什麼事發生?」
倪宸眨眨眼。「有嗎?」
「有啊!」小舞俏皮地歪著腦袋。「你幫了我啊!」
「你是說音樂教室的那一次?」
「才不是呢!!是在屋頂的那一次。」
「屋頂?」倪宸一臉茫然。「有嗎?」
「有啦!不過我的樣子不起眼,所以你不記得也不奇怪。」小舞不在意地說。
倪宸撫著她的臉頰。「不過現在,除非我死,否則,我永遠也不會忘了你的。」
小舞看著狼頭。「以後不會再有人找你打架了吧?」
「不會了,畢業後,我就要去當兵了,退伍後更要努力工作,哪裏有空去跟人家打架。」倪宸安慰道。
「可是,你不去找人家,人家也會來找你嘛!就像這次一樣。」小舞還是擔心。
「男人哪!在當兵後,就是另一階段生命的開始,長長的兩年,足夠讓那些人忘了我的存在。」
「是這樣嗎?」
倪宸很肯定地頷首。「是這樣。」
「那我就放心了……啊!對了,車廠隔壁的地也要賣,你說我要不要也把它買下來呢?律師伯伯說那邊很有發展性,現在買了,將來不會後悔的。」
「那就買吧!不過,你買那麼多地幹什麼?」
「嘿嘿!以後你就知道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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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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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霽 該用戶已被刪除 | 若新密碼無法使用,可能是數據未更新。請使用舊密碼看看。 終曲
小舞在那兒起建了一楝一百二十層的大型商業大樓。
一樓還是修車廠,足足有兩百五十坪的店面居然拿來做修車廠,大家都覺得很驚訝,而且很可惜,因為那兒現在已經是商業精華地段之一了。
但是,小舞堅持不肯改變主意,就算倪宸說了也沒用,她說那兒永遠是她的「家」。
至於一樓以上的樓層,二、三樓是汽車經銷公司,四樓是賽車俱樂部,再往上的樓層則出租給各公司行號。
而後面的舊公寓和停工的工地也早就變成住宅大廈了,程叔、倪宸夫妻倆和孩子還是住在那兒,連小沉、小馬也都結了婚搬進去。
每年放暑假時,倪宸都會帶著妻兒出國去玩賽車,如今,他已經是國際間小有名氣的賽車手了。但是,他從來不參加職業比賽,他說,他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為了心愛的妻子和兒女,他要好好保重自己的生命。
而此刻,倪宸第一萬零一次為了小舞的駕照而努力奮鬥。
「……跟你講過多少次了,不要每次叫你放油門或離合器時,你就連煞車也放掉了嘛!」
「哦——讓我死了吧!為什麼每次叫你換檔,你就卡住了呢?不就是這樣……這樣……這樣就好了,你……你到底在幹嘛呀你!」
「天哪,你這女人,真是有夠白癡的,連發動都發動不好,十次裏至少有八次是失敗的,這樣你怎麼讓車子動呢?」
「你、你、你……氣死我了,你看看你女兒和你兒子,他們都會開 Go—Kart(小型賽車)了,你居然連普通轎車都不會開,我真是替你覺得丟臉啊!」
「我真搞不懂,你這麼會投資,為什麼連開車這種小事都學不會呢?」
「真是他媽的!」
「狗屎!」
「見鬼!」
正當他快抓狂時,十歲的女兒、八歲的兒子和五歲的小兒子,大女兒還牽著一歲多的小女兒,他們全都跑過來湊熱鬧了。
「爸爸,你不是說下次要讓媽咪開車戴我們出去郊遊的嗎?」
「對啊!爸爸,限咪要是會開車了,說不定也能跟我們一起玩Go—Kart了!」
「爸爸,爸爸……」
「爸爸,媽咪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開車呀?」
倪宸面無表情地靜默片刻,而後僵硬地下車離去。
「下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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