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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17 PM

第45章 遺失的過往

  清晨第一縷曙光無力的斜落進來,他微微睜開有些乾澀的雙眼,彷彿做了一個喧囂而混亂的長夢,卻感受著真切的疼痛和疲憊。當雙眼適應了房間裡朦朧的色彩,身體上的一切不適被溫暖的幸福所代替。

  姜允諾離著他有將近一臂的距離,整個人蜷在床邊,頭埋在胸前,手合成拳放在嘴邊,看上去像某種嚙齒目小動物滿懷期待的抱著一粒松子。

  他伸手過去隔在她的嘴唇和拳頭之間,她不由蹙了蹙眉,也許是夢到美食當前,她用嘴碰了碰,然後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許可低笑一聲,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向自己。

  姜允諾迷迷糊糊的睜眼瞪著他。她使勁的抓住床沿,整個人向後退縮。

  「過來。」

  「放手。」

  兩人同時出聲。

  她的語氣不善又相當抗拒。許可微微一皺眉,伸手抓住她的腰狠狠將她抱住,「還生氣呢,嗯?」

  她抿一抿嘴,不作聲,眼前是他小麥色的胸膛,蘊著隱隱的熱力,熏著她的臉都有些熱了。

  「你什麼都不問。」他用下頜抵著她的額頭,「究竟是因為生氣還是不在乎?」

  她笑,「你希望呢?」

  他無辜的嘟著嘴,「別這樣,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語氣透著些卑微。

  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甚至不知道,你對我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可是,我卻這樣愛著你。

  是不是很可悲?

  她懶散的支起上身,直直地看著他,像是在探詢什麼,神情變幻莫名,而後慢吞吞的爬到他的身上。她穿著薄薄的白色小背心,內裡沒有任何阻隔。

  「你……」許可驚訝的挑了挑眉,呼吸有點紊亂。

  「我……」她模仿他的語調,微微一笑,輕柔的跨坐在他的腰間,長髮適時的垂落,遮在胸前,「你還痛嗎?」她指著他身上的瘀痕。

  「……好點了。」他氣息不暢,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她的腰。

  順著他的力道,她整個人趴在他的身上,「想不想試試看。」她捻起一撮髮發梢輕刷他的喉結,「跟自己的姐姐做愛,和跟其他女人做有什麼區別呢?」

  「話裡有話,你想說什麼?」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不敢再去撫摸她的腰。

  她伸手要去扯落圍在他腰間的浴巾,「別裝了,你不就想這樣嗎?」

  「別。」他迅速抓住她的手正色道︰「︰你先把話說清楚,我想怎麼了?」

  她從床頭櫃上抓起那幾隻避孕套拋撒在他身上,「不就是這種事麼?我今天就成全你,希望你放過我,以後愛幹嘛幹嘛去。」

  許可起初只是怔忡,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她這幾句話裡醒過味來。這樣久的掙扎和不捨,卻換來如此輕蔑不屑的口吻,原本以為她只是吃醋,只是害怕,只是和自己一樣,因為背負著沉甸甸的罪惡感而猶疑徘徊,沒想到,自己不顧一切想要擁有的感情,在她眼裡竟是如此低劣不堪。

  心裡的甜蜜頓時凝結成一股鬱郁之氣,硬生生地堵在胸口。他一把將她推開,「就因為這幾隻避孕套?原來我在你的印像裡這麼差勁?原來你是這麼想我的。」

  姜允諾輕笑,「你做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被發現了,怎麼還挺委屈的。」

  她是在否定他的人格,還是他的愛情?他心裡的怒火徒然升起,翻身把她壓在被褥之間,直直的注視著她的眼睛,「你是因為昨天的事情生氣還是根本就不相信我?我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後一句話,他一字一頓的說出來,姜允諾咬著嘴唇不出聲,他的怒氣竟然安慰了她。

  她相信的,他說什麼她都相信,只是這種信任太容易動搖,或許在下一秒,或許只是因為旁人的一個眼神,一句無關痛癢的說辭,又或許是因為他的爽約,因為站在他身邊的某個人。

  那些人,和他沒有任何血緣上的牽扯,只這一點,她就輸了,且一敗塗地。

  「說話。」耳邊傳來他心煩氣躁的低喝。

  「有沒有做過關我什麼事,我算你的什麼人?姐姐而已。」她突然失笑,她原本就是個可笑的人,霸著自己的弟弟不放,卻又脆弱悲觀,「我真是傻,我為什麼要生氣?你既然想過正常的生活,和那些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在一起,我憑什麼去阻止?總有一天,你會和別人一樣,和他們一樣結婚生子,我應該替你高興才是。」

  「你……」許可心中煩悶,怔愣愣的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把姜允諾從床上扯起來,抓著她手上的戒指問︰「那麼這又算什麼?」

  她眼鼻酸澀,心裡充斥著複雜的情緒,自艾自厭。她賭氣般的拔下戒指擲到地上,「什麼也不算。」

  「你說的。」許可甩開她的手,憤然站起身。他走進浴室,使勁地拉扯著T恤換上,那些衣服還有些微濕,一股淡淡的香皂味兒。他拿起桌上的錢包,打開看了看,「你早就盼著這麼一天了吧。」他拿著錢包在姜允諾面前揚了揚,手指微微發抖,「找了這麼多理由,不就是想走嗎。」

  他比她看的更清楚,歸根結底,她只是在找藉口而已。

  姜允諾坐在床邊,低著頭,眼淚就快要掉下來。

  「我要願意,什麼樣的人找不著,用得著你嗎?」許可走到門邊冷冷的開口。

  這才是真實的他,出言不遜,精明而犀利。他對她怎麼可以那麼溫柔,就像做夢一樣。

  青天白日夢。

  「我去把房退了,你回學校吧。」『碰』的一聲,門被使勁地甩上。

  姜允諾緊緊拽著被褥,淚水終於決堤而出,她把枕頭抱在懷裡,那上面很快就暈濕一片,心好像撕裂一般的疼痛,她使勁地咬著嘴唇,才不至哭出聲音。難道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許可氣哼哼的走出去,狠狠的拍了一下電梯按鍵。他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原本只是想兩人好好的呆在一起,沒人打擾,卻又鬧得不歡而散。前晚和許瑞懷一起出去的事情,他沒說,是不想讓她擔心,而且也覺得沒必要說。以為她只是吃醋,誰知事情比他想的要複雜。

  電梯速度不錯,一會兒工夫就從最頂層降了下來,門開了,裡面的人都瞧著他。

  許可略微遲疑,無力的擺了擺手,「按錯了,我是打算上去的。」

  他慢慢地踱回房間門口,手擱在門把上又放下去。然後習慣性的去摸口袋,沒有打火機,也沒有香煙,已經戒了好久,他忘了。他靠著門,腦海裡一片茫然,他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思維幾盡停頓。隔著一扇門,彷彿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那個人的心好像在千裡之外,他怎麼努力也抓不住。他抬手按著額頭,好像嫌傷口不夠痛似的,又用力地去拍打了一下。

  腦海裡開始重複著同一個問題,如果她真的走了,他怎麼辦?

  房間裡

  姜允諾覺得自己二十多年來沒這麼哭過,好像世界末日之後,她是唯一的倖存者。

  她怏怏的擦著眼淚,突然想起了那枚戒指。她跳下床跪在地毯上仔細找尋著。不見了,真得不見了。

  她一著急,乾脆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

  整間房都搜了一遍,還是沒有找著,她索性把臉埋在手臂上跟個孩子一樣哭得稀裡嘩啦。

  忽而一陣天旋地轉,她被人抱了起來。

  許可死死的摟住她,一句話也不說。

  姜允諾哭著去推他,「你不是走了麼,你走啊,走啊。」

  她跪在地上,他坐在面前把她牢牢地困在臂彎裡,「我不走,就不走,你能把我怎麼著。」他的聲音有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看他。他的眼底有些濕潤,眼眶微紅,額邊,包紮著傷口的紗布隱隱透著血漬。

  她輕聲說︰「揍你。」

  許可抓著她的手,「你打我好了,打死我也不走。」他嘆了一口氣,「你這麼點小人兒,能打得過誰?也只有我心甘情願的被你打。」

  姜允諾舉手揮了過去,卻只是擦去他額邊滑落的血滴,而後又摟住了他的頸項,靠在他的胸前含糊不清地嚷著,「我討厭你,我恨死你了,你這個豬頭,豬頭……」

  「諾諾。」他打斷她的話,「我不要和別人結婚,不要和別人生孩子。」他頓住,看著她,「你懂我的意思嗎?」

  她低頭不語,心裡卻被暖暖的感覺激盪著。

  許可攤開手掌,手心裡躺著那枚丟失的戒指。

  她覺得奇怪,「怎麼會在你這兒?」

  他仔仔細細地給她戴上,「我出門之前就撿起來了。」

  她看著他,淚水滴落下來,跌入他的掌心,他合起手掌,一字一句的說︰「不管你怎麼對我,誤解我,嘲笑我,我都不會再放開你。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不害怕了,直到你相信我……除非,你對我說,你……不愛我。」

  她默不作聲的靠在他肩上,過了一會兒,才小聲說︰「不是的。」

  「不是什麼?」他緊張得盯著她。

  「不是……不愛你。」

  吻,撲天蓋地的襲來,她的嘴唇,舌尖感覺到不斷的酥麻疼痛,她頭暈腦脹,艱難的喘息。他終於放過了她,卻又密密的吻著她的唇角,她回報他,輕觸他的嘴唇,呼吸著他的氣息,他的味道,總是教她著迷淪陷。

  他停下來,開始褪去她的衣衫,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動作很溫柔很輕緩,彷彿她是容易破碎的瓷器。他眼神變得迷離暗沉,她的身體在他的撫摸之下也跟著顫抖起來,無法控制。身上很熱又感覺到稍許涼意,她想抱著他,卻被他推開。

  他把她輕輕的放置在床上,再脫去自己的上衣,立在床邊,雙手撐在她的身旁,俯身看著她。

  他就這麼專注而熱烈的看她。她的心跳得快要失去節奏,她想拉過薄被蓋在身上,立刻被他阻止,她把臉轉向一側,不敢與他對視。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珠,髮絲紛擾的搭在像牙色的肌膚上,她閉著雙眼,眼線很長,睫毛輕輕的顫動,雙唇緊抿著,好像熟透的晶瑩果實,一種視死如歸的表情,他輕輕笑了,心裡充滿憐愛,卻再也無法抑制聳動的慾望。

  姜允諾感覺腿邊的床往下一陷,她緊張的吞了一大口口水,接下來他會怎麼做?她不知道,彷彿身處一種未知的恐懼,她也不想知道。然後,她的雙腿被人有些粗野的分開……

  「不要。」她害怕的叫出了聲。睜開眼睛,想要推開他,卻看見了很陌生的,嗯,物體……是漂亮鮮艷的玫瑰紅。她癟著嘴,羞澀的想去撞牆。

  不容她有半分的反抗,他跪在她的兩腿之間,捏住她的手腕,整個人覆在她的身上。

  肌膚相親,溫潤如水。

  他的身材的確沒話說,勁瘦結實,皮膚也很好。

  他連呼吸都在顫抖。

  他還,堅硬的抵著她。

  「等……」,她抓起一隻避孕套遞給他,臉頰像火燒一樣。

  「第一次帶這個你會痛的。」他輕咬她的耳朵,「你放心,我不會在裡面……嗯……」他的嗓音暗啞,夾雜著灼熱沉重的呼吸聲,聽得更加得臉紅心跳。

  她緊張得快暈了過去,自動過濾掉他剛才所說的最後一個字。

  他開始溫柔得吻她,吻著她秀美的耳輪,手順著身體的曲線不斷下滑,她的心也跟著不斷下墜。她終於忍不住捉住他的手,「不要……」她幾乎是在哀求,那聲音聽起來嬌軟虛弱。他快速的喘息著,抓牢她的兩隻手,換另一隻手繼續略微野蠻的侵占。

  她唯有無奈的躲避,到最後卻什麼也躲不掉。

  他抬起頭,臉上滲著汗珠,表情有些滑稽,「我怎麼找不著地方。」他無辜的神情裡帶著焦急的渴望。

  由此可見,A片並非萬能。

  姜允諾愣了愣,「咕唧」一聲憋不住笑了。

  許可的臉徒然就紅了,「你還笑。」他惱羞成怒的使壞,用手亂摸一氣。

  她難過地扭動著身體,輕輕的嗚咽著。

  「嗯,在這兒。」他興奮得一聲低呼,又抬頭問道︰「︰諾諾,是這兒嗎,是不是啊?」

  他還問,他還問,她恨不得一腳踹了過去。

  他嘗試著進入,動作青澀而充滿好奇。

  「好痛。」她果真一腳踹了過去,這個野蠻小子。

  「啊。」許可捂著腹部悶哼,「我這兒本來就有傷,你看。」

  姜允諾嚇了一跳,那兒的確有一大片青紫。許可握著她的手按上去,「你摸摸,好像肋骨斷了。」

  「不會吧。」她有些著急了,伸手輕輕的去按。

  許可深深的呼吸著,強烈的慾望誘使他的身體突然向前用力,就見她的眼淚涌了出來。他趕緊捂住她的嘴,再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焦灼而憐愛的親吻著她,「別怕,我進去了,不痛了……」

  她有些僵硬的躺著,汗水氤氳著身體,她低聲嗚咽,「不痛才怪,痛死我了,許可你這個混蛋,你騙我,嗚嗚……你,你不準再動了。」

  他摟著她,輕輕哄著,「我不動了,諾諾,你別怕。」看她嬌弱無力地躺在懷裡,心裡狂潮翻涌,怎麼可能就此放棄。待到她漸漸的平靜,他迫不及待的緩緩動了數下。

  「怎麼樣。」他急促的喘息著,顫抖的嗓音撫慰著她的害怕和羞澀,竟帶來一種難以言表的愉悅。

  她不由細細的打量他,染上情慾的雙眼,微張的唇,隱隱移動的喉結,寬闊的肩,堅實的胸膛……漂亮而性感,越發讓她痴迷起來。此時此刻,她只想更多地擁有他,與他合二為一,一點一點融進他的骨血裡。這種感覺如此強烈,她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只是輕輕撫摸他,從臉頰,到鎖骨,到修長的腰身……汗水順著英俊的臉龐落至她的胸前,她「嗯」了一聲,把臉埋進他的頸窩裡。

  他忍不住低低的呻吟著,帶著壓抑的力道,在她體內更加深入的探詢。

  她緊緊地掐住他的肩膀,奇妙的感覺慢慢升騰起來,不斷掩蓋著先前的疼痛與不適,若有似無的注入四肢百骸,勾起令人迷茫的慾望,既甜蜜又恐懼。如同在深水裡漫步的絕望旅人,期待著逃離,又渴望著被一波波的潮水衝擊湮沒。

  他稍做停頓,努力調整著呼吸,仍是害怕自己的莽撞再次弄痛了她。他小心翼翼的前進,直至和她完全結合在一起,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伸手環抱住她,貼著她的耳朵靜靜的呼吸。這麼近的看著她,如此清晰的感受著她,心裡盪漾著一種感動,一種幽深平實的感動,細緻的牽引著心臟的跳動,彷彿等待了好久,找尋了好久,終於可以填補被空虛浸透的生命,終於可以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一個人陪伴著自己,告別以往蒼白孤獨的歲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18 PM

第46章 愛情是麻藥

  白色的薄被之下,是年輕的,不著寸縷的軀體。

  他的手指有些潮濕,在她的肌膚上肆無忌憚的遊走,最後停留在她左肩的那枚淡淡的疤痕上。

  「別鬧了,讓我睡一會。」她閉著眼,如果不是體內的痛楚,她幾乎就要說服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也許一覺醒來,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她還是她,他也只是他。

  陽光終於破窗而入,霸道的灑了滿床,鑽入人們心裡的每一個角落,美好的,陰暗的,舒暢的,憂鬱的。它像上帝伸向人間的觸角,刺探著茫茫人海裡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相比之下,她越來越喜歡色彩朦朧的清晨,或是暗沉的雨天。

  那時,她甚至看不清身邊的人是誰,只聞著熟悉卻曖昧的氣息,就足夠了。

  不敢去多想,他究竟是誰?

  躺在他的臂彎裡,光裸的背脊貼著他的心臟,他用下頜摩挲著她的臉龐,新冒出的鬍渣扎在臉上帶來微微的刺痛,酥癢曖昧裡隱藏的刺痛,卻帶來一種甜蜜難耐的享受。

  她不禁轉身面對他,伸手撫摸他的下頜,有些好奇,「你長鬍子了?」

  他得意的用鬍渣扎她的手心,「男人不都這樣麼?」不枉他每天堅持使用剃鬚刀,曾經柔軟的褐色茸毛漸漸變成了粗硬的青碴。

  男人?她一時怔忡,就在數小時之前,她在潛意識裡還把他當作一個孩子。年少時的記憶總是難以磨滅,就算經歷了這麼多,仍然無法顛覆。她暗自嘆息了一聲,從今以後,她是不是要努力忘記,那個被自己當作弟弟的人?

  可是其他人呢?這樣的事實如何改變。

  一切一切,從他們出生時,就已經註定。

  他溫柔的問︰「還痛嗎?」

  「嗯。」她輕應著。

  許可起身進了浴室,擰開花灑,在浴缸裡放滿溫水。而後走回床邊,一把掀開姜允諾身上的被子。

  她驚叫一聲,害羞得縮成一團,躲避不及,被他單手攔腰抱起。

  除了在床上,她還真不習慣這樣赤誠相對。

  他抱著她跨入浴缸,四周彌漫著霧濛濛的水汽,浴缸底部有幾個綠色的圓形小槽,映著一池的水碧波盪漾,春意盎然。

  「我……又想要了。」他低聲說。

  姜允諾的臉頓時變得通紅,「很痛的……」

  他親她,像個孩子似的的撒嬌,抓著她的手順著自己的腰身往下移。

  她有些害羞的輕柔的將它握住,那熱度好像能燙著她。

  「怎麼辦呢?」他啞聲問。

  她猛地縮回手,訥訥地說不出話來。而後慢慢的開口,「抬頭三尺有神靈,不知道我們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許可半響沒言語,她伏在他的胸前,隱約聽到輕微的嘆息聲。

  她的心裡有些木然的疼痛著,拘起一捧清水,看它們越來越快的流失,突然想到一首歌裡唱著。

  終於做了這個決定

  別人怎麼說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樣的肯定

  我願意天涯海角都隨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溫習說服自己

  最怕你忽然說要放棄

  最怕你忽然說要放棄……無論什麼樣的結果,都是她自找的,是她必須承受的,直到這段感情灰飛煙滅。

  灰飛煙滅……

  她自嘲的笑笑,最近變得越來越多愁善感了。

  兩個人就這麼有些悶悶的,他忽而低聲咒罵了一句,「去他媽的什麼神靈。」接著他又大聲嚷著,「你們都給我聽清了,有種的就衝我來,別盡欺負女人。」

  姜允諾輕輕捶了他一下,「有病是不是。」

  他的神情卻極為認真,「放心吧,他們不會找你麻煩的,就算錯也是我有錯在先。」

  她的心裡一暖,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拉住他的手,把玩著他纖長有力的手指。

  「我想……一直待在這兒,哪兒也不去。」她和他十指相纏。

  外面,那麼多人,那麼多雙眼睛。

  「好,可是我現在沒那麼多錢。」他俯身吻她,「最多隻能待到晚上。」

  她不樂意的撅著嘴,「沒錢了,我打工養活你唄。」

  許可撥開她額前的濕髮,捏捏她的鼻子,「說什麼呢,我才應該是賺錢養家的那一個。」

  家……她笑著,有些忐忑的笑容。

  手機上十多個未接來電。

  姜允諾很不情願的撥了回去。

  那邊關穎沒等她說話就自顧自的說開了,「都24小時了,再找不著人我們就準備報警了,雷遠說你弟也不在寢室,你們是在一起嗎?今天有電學測驗你也忘了?那老頭把你的名字記下了,小姜,你一天沒上課,前所未有啊,還想著你和你的神秘男友私奔去了,怎麼還和你弟粘在一起啊,太讓人失望了,太沒出息了你……」

  「你就歇口氣吧,我馬上就回了。」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無可奈何的看著許可。

  「走吧。」許可重重的吻了她一下,拿起她的書包,打開房門。

  此後的幾天,許可一直很忙,忙著找工作,幫人寫點代碼,或是去律師事務所做做跑腿的。沒錢怎麼辦,人總是要吃飯的,他不想再向許瑞懷伸手去要。況且就要期末考,兩個專業的考試。他像機器人一樣不停歇的學習打工,睡覺的時間都嫌少。

  有些事情發生了,他不願再回頭去想,他也害怕,只是不敢多加考慮,也不敢有所表現。如果他也猶豫後悔,她怎麼辦?他們怎麼辦?

  時間已無法回到過去。

  他覺得自己像是瘋了,拼命透支自己的精力。在一起的時候甜蜜忘我,一旦融入了人群,自責以及罪惡感便如鬼魅一樣的侵襲過來。愛情是麻藥,只能緩解一時的痛苦。

  對於將來,他心裡沒底,只有盡可能的把握身邊的機會。等熬到畢業了,找個好點的工作,和她一起離開這座城市,去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也許就好了。

  也許,一切都會好的,只要她也這麼想。

  週末,雷遠嚷著要請客吃飯,慶祝他和關穎的複合。有些人就是這麼沒心沒肺的,簡單而快樂的活著。這個世界上,幸運的人都能在陽光下恣意的享受。真正的相愛著,有誰不願意把自己的喜悅昭告天下。

  雷遠找陸程禹借錢,「原本打算只有咱們吃喝玩樂五人組出去吃一頓好的,誰知道球隊裡的那幫兔崽子天天在我旁邊嘮叨,連帶著搞後勤的那些丫頭也跟著起哄,這樣算起來少說也有十來個人,我哪有這麼多錢,一個大男人,總不能找老婆要去。」

  陸程禹直接把自己的錢包遞給了他,「什麼吃喝玩樂五人組?」他不解。

  「不就是我們家兩口子,許可他們姐弟倆,在加上你……」他拿過錢包來翻了翻,「這他媽哪夠呀。」

  「不如叫吃喝嫖賭五人組。」陸程禹閒閒地說︰「你丫盡整些有的沒的,失戀了找人陪你喝酒,談成了又要請客吃飯,我那點錢都被你敲光了,我是沒有了,你找許可要去。」

  「那小子?比我還窮,最近急得到處找工作。」雷遠很是沒風度的抓耳撓腮。

  陸程禹轉身就走。

  雷遠趕緊拉住他,「別走啊,幫忙想想辦法。」

  陸程禹說︰「我們學校附屬醫院一向腎源緊張,你考慮考慮。」

  他說歸說,做歸做,仍是幫雷遠湊足了錢。

  雷遠和「同學有約」的老闆早就混熟了,於是找了個周六中午沒什麼人吃飯的時間段,把小飯館給包了下來,花了點錢,至少比KTV包房要便宜得多。他是個愛熱鬧的人,有的吃有的喝,美人在側,狐朋狗友濟濟一堂,便覺得心情舒暢,人生不過如此。

  可是可是……

  大夥兒正吃得高興,他悄悄地湊到關穎耳邊說︰「老婆,咱們暑假去報個新東方讀讀,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他賭,這種場合,關穎拿不下面子和自己翻臉。

  姜允諾坐在關穎旁邊,聽的一清二楚,她指著雷遠笑道︰「︰好啊,你狡猾,騙到手了又來這一招。」

  雷遠嘿嘿的笑了幾聲。

  關穎果然不好發作,只是問他,「不是說不出去的嗎?又改主意了?」

  雷遠含糊其辭,「那什麼……反正暑假閑得很,現在找工作六級都不算什麼,再說考研不一樣要考英語麼?」

  關穎點點頭,「你四級過了麼?」

  雷遠忙說︰「過了,早就過了。」

  「多少?」

  「六十……點五。」

  關穎笑了笑,「這分數好啊,不多不少的。」

  雷遠一副斂眉順眼的小媳婦模樣,姜允諾看得直樂。

  雷遠看了她一眼,突然問︰「允諾,你弟怎麼還不來啊?」

  「啊?我怎麼知道。」她低頭喝了口飲料,「不是說打工去了麼?」

  大圓桌的對面坐著啦啦隊的幾個女孩。

  「姜姐姐。」言兮蘿喊她,語氣顯得無比相熟,「許可的傷好些沒有?」

  自從那天以後,言兮蘿再沒主動和她說過話,就算在學校裡遇著了,也是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姜允諾還挺高興,心說用不著再去和她客套了。對於這個女孩子,她實在無法去喜歡,兩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道不同不相為謀,無關言兮蘿和許可之間的曖昧糾纏,姜允諾對她也沒有做朋友的感覺。

  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吧。

  沒想到這丫頭居然在眾人面前對自己這麼熱情,她也只好禮貌相對,「我也好幾天沒見著他了,你應該問雷遠。」

  嘖,女孩之間的小九九就是多。

  雷遠呵呵笑著看向門口,「問我幹嘛,這人不是已經來了嗎?」

  屋外的陽光火辣辣的照著,許可邁著大步走進來,眉眼邊的紗布已經取下,露出極不協調的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

  他掃了一眼桌上的人,目光在姜允諾臉上略作停留。

  姜允諾夾菜,放入嘴中,吃的極為認真,目不斜視。

  「正說你呢。」雷遠招呼著他,又指了指路程禹旁邊的空位。

  「我坐這兒,這兒有電扇。」他伸手抹了抹額上的汗珠,搬了個凳子硬是擠在姜允諾身邊坐下,才又笑著問︰「說我什麼?」

  桌下,他的腿悄悄蹭過來。她穿著短裙,露在外面的肌膚被有些粗糙的牛仔布料有意無意的摩擦著,她一忍再忍的把腳移向一邊,他卻霸道的緊貼過去。

  無法,她抬頭佯裝嗔怒的瞟了他一眼,面頰微紅。

  許可的心裡一蕩一蕩的,右手拿起面前的酒瓶灌了一大口,左手臂迅速滑過她的腰線,背脊,搭在她的椅子的靠背上。

  這樣的姿勢,就好像摟著她一樣,她的背脊挺得直直的,有些僵硬。

  關穎看了看姜允諾杯裡的橙汁,「小姜,你兌著酒喝的麼,臉都紅啦。」

  姜允諾胡亂摸了摸臉,「還,還好吧?」

  雷遠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哎,許可,我們正說你以一打三的英雄事跡呢。」他朝言兮蘿那邊努了努嘴,「是吧,美女,人家都為你破相了,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吧。」

  「去你的。」言兮蘿起身給雷遠的杯裡斟上白酒,「你亂說話,該罰。」

  大家都跟著起哄,只是關穎在旁邊看著,也不好強行勸酒,雷遠微微抿了一口稍作表示。

  雷遠一喝酒,就成了話澇,滿場嘮叨。

  他伸手拍拍姜允諾的肩,「允諾,你弟的終身大事也解決了,你的呢?要不考慮一下咱們陸程禹,這小子不錯,哪一點比許可差了,要模樣有模樣,球也打得好……」

  陸程禹遙遙頭,一支竹筷扔了過去。

  姜允諾喝了口橙汁被嗆著,一陣猛咳。

  「你他媽瞎說什麼呢,就你丫能掰。」許可笑著打斷雷遠的話。誰都聽得出,他雖然是笑的,語氣卻是不悅。他不是那種因為幾句玩笑就會翻臉的人,因此在座的人不免詫異,拎不清他為什麼生氣,也就有些冷場。

  雷遠倒是不和他計較,始終笑嘻嘻的。

  也許是想轉移話題,活躍氣氛,有人玩笑似的問了一句,「我說,許可,姜允諾真是你姐姐麼?怎麼看著不像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姜允諾的一顆心立刻懸了起來。

  許可面無表情的看了那人一眼,不忙搭話。

  那個人神情有些尷尬,「我是說,她看上去比你小,倒像是你妹妹。」

  姜允諾鬆了一口氣。

  卻偏偏有人不讓她如願。

  言兮蘿接著說︰「你這話說得有歧義,我還以為你要說他倆不像親姐弟呢,不像有血緣關係的那種。我還想著,怎麼可能嘛,人家姐弟倆明明長得挺像的。」

  這個像不像的問題立刻變成了八卦的好素材,飯桌上又熱鬧開了。

  最後大家一至得出結論,眉眼不像,嘴和下巴卻是……形神皆似。

  這一頓飯,吃得無比難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20 PM

第47章 明天即將來臨

  姜允諾走進寢室,四個人難得聚在一起。

  她看見關穎的書桌上堆了一摞書,不是GRE就是TOEFL,隨手拿起一本來翻了翻,問︰「你打算和雷遠一起出去了?」她手上的戒指折射著午間的陽光,明晃晃的耀眼。

  關穎仔細瞅了瞅,更加斷定那是一模一樣的款式。

  心臟隨著這個發現激烈的跳動著。

  興許是看書看得有些累了,她長長的舒出一口氣,「我也是沒辦法啊。」她調侃的笑著,言語間卻沒有半點的無可奈何。

  姜允諾逗她,「出去幹嘛?國內好吃好喝的,爹媽伺候著,出去啃麵包還要自己做飯,受洋罪不是。」

  關穎托著腮慢悠悠的說︰「誰讓我遇著剋星了?試試看吧……」

  黃子曦笑著說︰「帥哥的魅力不一般啊,我要是遇上這樣的,也情願被繞進去。」

  周雨嗤笑一聲,「那才叫沒出息呢?被人牽著鼻子走,一點主見也沒有,淨圍著個男人轉,那算什麼事啊。」

  姜允諾背對周雨站著,她衝關穎好玩的吐了吐舌頭。

  關穎倒是毫不在意地笑笑,「喜歡的東西為什麼不去抓牢了,誰說女人就該站在原地等啊,咱們也該積極爭取不是?盡力了,卻不能在一起,那是沒緣份,也怨不著誰了。」

  姜允諾俏皮的豎起大拇指。

  關穎接著又說︰「我們這種專業,出去混一圈也行,與其花時間賭氣,倒不如好好準備,爭取撈點獎學金,少給家裡人添麻煩。」

  「有道理。」黃子曦點點頭,「咱們要堅持兩手抓,一手抓事業,一手抓男人。我現在看不進書,只好去抓男人了。」說完約了男友拿了飯盒,直奔食堂。

  待周雨也走了,關穎卻看著姜允諾輕輕的嘆了口氣,「很多人都會眼高手低,寧願放棄平靜的生活而選擇布滿荊棘的道路。也許,當你走上那條道路時,看到的不是夢寐以求的風景,而是……」,她低哼一聲,撇了撇嘴,「哦,原來也不過如此嘛。」

  她的表情可愛又滑稽,姜允諾拍拍她的肩安慰說︰「愛情來了就來了,還會給你時間去選擇麼?別想太多,只要沒傷害到其他人,決定了就去做,要死要活也就這麼一輩子。」

  每個人,再有智慧再能折騰的,也不過是命運砧板上的魚肉而已。以後的事情,誰能說得清呢?

  姜允諾說完這番話,又有些迷惑。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理念變得截然相反,頗有點愛情至上的味道。而這種想法,是她曾經最不以為然的。因為她會聯想到姜敏,那個窮其一生深陷在自己創造的沼澤裡,無法自拔的人。她曾對自己說,永遠也不要成為第二個姜敏。

  她也曾,無比唾棄,那些所謂的愛情。那樣虛幻縹緲的東西,卻能帶來毀滅性的災難。等你被它折磨到奄奄一息,你卻連它的尾巴也抓不住,彷彿它從不曾降臨過。

  可是現在,一切都被顛覆,在不知不覺中。

  想到這兒,她的情緒就變得消極。「我希望。」她怔怔的對關穎說︰「你們能有好的結果。」

  關穎看著她魂不守舍的模樣,越發的忐忑不安,彷彿那個埋藏在心底的疑問即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小姜。」她忍不住想要問出來,「你是不是……你們……」她怎麼說得出口,如果那是真的……如果那是真的,她會佩服她的勇氣,還是指責她的放任?

  旁觀者的心裡竟也會如此潮起潮落,無法安寧。

  「如果一段感情,得不到別人的祝福,該怎麼辦呢?」關穎終是不死心問了出來,只不過方式婉轉了許多。

  姜允諾直覺的回答,「過了今天,再說明天。」

  這,便是答案了。

  所以,他們投向對方的目光,才會那麼灼熱執著,卻又脆弱不堪。彷彿風雨之中飄搖的小樹,隨時都會遭遇分崩離析的厄運。那樣的眼神,儘管竭力掩飾著,仍閃爍著動人心魄的眷戀,無法偽裝隱藏的愛意。

  關穎突然有一種流淚的衝動。生活在兩情相悅裡的人,心地往往是最為柔軟的,心裡充滿憐憫和寬容。他們總是天真地希望,身邊的人可以和自己一樣的幸福。

  姜允諾的感情敏感細膩,只是現在,她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不然她會發現關穎的表情有多奇怪,尷尬,擔心,驚異,欲言又止。

  姜允諾在想著那個人,想著那一天,飯局結束以後,他對自己說的話。

  當時是在回學校的路上,兩人故意錯開好長一段距離,一前一後的走著。她在前面和幾個女生聊天,他和陸程禹落在人群的最後。

  以為,就這樣了。

  他卻突然喊,「姜允諾。」他叫著她的名字,很大聲的。

  旁人都不甚在意的笑笑,以為他只是在捉弄自己的姐姐。

  然而,她似乎聽出一種發泄的快意。

  她渴望靠近他,於是轉身向他走去,和陸程禹擦肩而過。

  他卻停滯不前,嘴裡咬著煙卷,在原地站著,靜靜地等她。

  待她走近,他突然一口煙噴在她的臉上,引得她連連咳嗽。

  他得意的笑笑,下一秒卻抱住她,就在人來人往的學校門口。

  她慌張的想要掙脫。

  卻聽見他說︰「什麼時候,我才能對別人宣布,你是我的。」

  沒有人知道答案。

  於是他們輕柔的接吻,在夏日的漫天陽光裡。

  她還記得,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道,眉宇間流露出的焦灼神情,甚至他呼吸的節奏。

  雖然害怕,日子卻還是要過的。

  愛情,大概也不是人們想像中的那般脆弱,從而就此終結。

  那是一段騷動而迷亂的時光,在惶惶的掙扎與沉淪裡,在平衡學業和金錢的疲倦中,在旁人淡漠或熟識的眉梢眼角,隱忍的情緒卻看似不經意的噴薄而出,帶著一種疼痛而絕然的自我放逐,毫無顧忌的彌漫在戀人們脆弱而透明的心房。

  也許從開天闢地之初,人類的基因裡就隱藏著自我毀滅的病毒。

  越是罪惡越無法捨棄,越是痛苦越發的堅韌,越是禁忌越帶著極端的頹廢之美。

  而這種極致的眷戀無疑變成了牢固沉重的繩索,不可擺脫,無法承受。

  彷彿一場靈魂之間的較量,如影隨形,摧毀心智。

  他們越來越多的時候想要在一起,愈加的投入進去,把自己忘卻在另一個世界。甜蜜的幽會,也許是午後陽光斑駁的樹林之中,也許是夜晚教學樓黑暗的走道上,又或者燈光璀璨空無一人的畫室裡。

  晚上,他們在宿舍樓前分開。

  他低聲說,再等我一年,一定要等我。

  周圍的視線讓她很不自在,她微微點了點頭便跑了進去。

  姜允諾回到寢室的時候,宿舍樓就快要熄燈,她的三位室友圍站在一台電腦旁。

  「看什麼啊。」她放下書包走了過去。

  那三人似乎並沒發覺她回來,都赫然的扭過頭來瞅著她。

  關穎突然握住她的手,「小姜……」她訥訥的說不出話,神色莫名。

  另外兩人的臉上流露出驚疑不定的表情。

  姜允諾的目光越過她們,落在電腦屏幕上。

  那是個熟悉的界面,校園網的BBS。

  頁面上的視頻仍然在播放,影像清楚流暢,拍攝效果極佳。

  那是一間畫室,有一對熱吻的情侶,兩人的身影終於稍稍分開,臉孔暴露在滿室的強光之下,容貌雖不算十分清晰,卻完全可以辨認。

  姜允諾臉色發白,雙手僵硬而無力的撐在面前的桌子上,她幾乎忘了如何呼吸,束手無策,如芒在背。

  室友們站在她的身後,沒有人說話。

  這是一幅動人的畫面,男生高大俊朗,容顏深邃,女孩嬌俏的身體契合在他的懷抱裡,神色溫柔,兩人親吻的投入忘我而溫情脈脈。

  視頻上的標題極為醒目,那些黑色的小字刺痛了雙眼,尖銳的撕扯著她的五臟六腑。她伸出手顫抖的握住鼠標,木然的關掉了網頁。

  燈光突然熄滅,黑暗在瞬間掩蓋了羞恥的罪惡。眾人回過神,有人打開了應急燈,有人拿著臉盆毛巾去洗漱,各人忙著自己的事情,彷彿什麼也沒發生。她卻聽見一個低淺而清晰的聲音說道︰「變態。」

  這兩個字直直的鑽入耳中,血液轟的一下全部倒流回頭部,她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幾乎不能自持的跌坐在自己的床邊。她用手按著額頭,無法思考。

  關穎站在近旁,手輕輕的擱在她的肩上,默然無語。

  口袋裡的手機忙亂的震動著,她知道是誰,看也沒看的掐斷了來電。

  內心陷入無邊的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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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21 PM

第48章 生命裁紙刀

  平常,人是按社會的幸福在生命上劃來劃去,像裁紙刀。

  --顧城《英兒》

  據說這位殺妻棄子的詩人既是天才,也是一個孩子,理性一直離他很遙遠,他抱怨和逃避俗世的倫理,力圖生活在自己構建的王國裡。

  他是一個極端的人,所以才能寫出這樣的句子。

  當人們深陷愛情的慾望之中,又何嘗沒有過毀滅性的念想,只是理性使他們脆弱,而無法步入詩人絕望的瘋狂之中。

  姜允諾躺在床上,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牆角的蜘蛛網粘染著塵埃,裹住細小飛蟲的屍體在微風裡輕輕晃動。那是一個微型的社會,雖有對抗,陷阱以及弱肉強食,卻沒有眼淚和憂傷。而自己,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裡,如同灰網裡的獵物,將會在羞恥中掙扎,在麻木中死去。

  清晨,室友們匆忙的洗漱,收拾著書本,各自之間偶爾低語幾句,腳步聲零亂而充實。若是以往,她也和她們一樣,忙碌的一天就這樣開始,然而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她甚至沒有勇氣跨出這扇門。

  關穎走近她的床邊,看她仍是閉著眼睛,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得輕輕地說了句,「你再睡會兒,我們上課去了,或者……我留下來陪你?」

  「我想一個人呆著。」姜允諾說完這句話,便不再開口。她不知道自己要一直睡到什麼時候,如果能在睡夢中死去,會是一個非常幸福的結果。

  關穎到教室的時候,老師還沒來上課,不出所料的,大家都在談論學校BBS上的視頻,八卦永遠是大眾的興奮點,更何況是這麼彪悍的事件。別人知道她和姜允諾走的近,紛紛過來探她的口風,神情裡透著好奇,驚訝和鄙夷。她一律回絕說不知道。再看看黃子曦和周雨,被一大堆人圍著,這兩人都是話多的人,也不知會掰出個什麼花來。

  過了好一會兒,教密碼學的老教授才姍姍來遲,後面跟著他們班的班主任。校園網雖然已經被封了,但這事已經被鬧得滿城風雨,網絡的傳播何其迅速。

  關穎上了整天的課,在各個教學樓,宿舍和食堂之間來回奔波,這一路,連帶她們寢室的人都享受到回頭率百分之百的禮遇,只是被人在身後指指點點地感覺極不好受。

  傍晚時分,雷遠約了關穎一起吃飯,順便帶上了跑來蹭飯的陸程禹。

  「姜允諾那丫頭去哪兒了?許可一直在找她。」雷遠似乎並不覺這事有多嚴重,言語裡不見波瀾。

  關穎的胃口卻是不太好,「她沒上課,也不在寢室裡,手機關了。要是換了我,也不想見其他的人。許可現在怎麼樣?」

  雷遠笑嘻嘻地說︰「也沒看出他有什麼不對勁的,這小子當公眾人物當習慣了,只是這一整天霸著個籃框不放,在館裡練三分球,那水平叫一個臭……」

  關穎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你還挺樂的,亂高興什麼勁啊?」

  「就是。」陸程禹一直埋頭吃飯,此時也瞪了雷遠一眼。

  雷遠彷彿還有些委屈,「能不高興嗎?我容易嗎我,一個人守著個秘密,也沒個人可以交流交流,都快憋死我了。現在大夥兒都知道了,我也算解脫了。」他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哎呀,解脫了,解脫了。」

  關穎好奇地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許可對你說過?」

  雷遠不屑的撇了撇嘴,「你老公我是誰啊,還用得著他們對我說嗎?上次許可的手骨折去醫院,我就看出這兩人不對勁,後來果然就不對勁了。許可看他姐那眼神,那叫一個電力十足啊。」

  陸程禹突然插嘴,「這事,我上高中的時候就知道了。」說完繼續扒飯。

  雷遠張著嘴巴看著他,「你丫就吹吧,你那時根本不認識姜允諾。」他啪的一聲放下筷子,「我就不信了,你會知道得比我早?」

  陸程禹酷酷地一笑,「天外有天。」

  關穎有點頭痛,都什麼時候了,這兩人淨顧著爭論這些。「你們早知道了,怎麼不去勸勸他們,現在好了,鬧成這樣。」她不解的搖搖頭,「哪有你們這麼做兄弟的,看人家跳下去也不拉一把。」

  陸程禹淡淡的開口,「幹嘛要勸?都這麼大的人了,自己在做什麼還不知道?都是聰明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處境還要往下跳,別人能勸得過來麼?」

  「沒錯沒錯。」雷遠一個勁兒的點頭,「其實,許可那小子也挺慘的,他爸媽離婚以後就一個人住,過年過節也一個人,他爸很少管他的,小時候缺少關愛,長大以後的確會有些驚世駭俗。」他又有些得意地說︰「倒是我爸媽不忍心,經常作些好菜叫他去我們家吃飯……穎穎,你公公婆婆人不錯的。」

  陸程禹笑了笑,「他成績比你好,你爸媽就喜歡成績好的,他們也叫我去吃過飯。你爸媽總是在飯桌上說,我們家雷雷物理才剛及格,許可呀你要多幫幫他,他英語也不行,程禹你也幫我們盯緊點……」他雖然平時話不多,但模仿能力不錯,此時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透著一股鮮有的淘氣。

  「行了吧你。」雷遠深覺在關穎跟前丟盡了面子,趕緊打斷陸程禹,轉移話題,「其實,我剛開始看出許可和姜允諾在一起,也覺著挺彆扭的,畢竟是,啊,那什麼。後來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居然發現這兩人看起來還挺配的。」

  關穎嘟噥著,「我也有些接受不了,還好許可長得挺帥……」

  「有我帥麼。」雷遠有些吃味兒,「是誰說只有男人才是感官型動物來著?」

  關穎沒理他,而是看向陸程禹,「我還以為小姜她和你……」

  陸程禹的眼神似乎有瞬間的暗淡,過了一會兒,他說︰「許可這些年來挺不容易,他很自律也很倔強。」

  很多言語,也只能這麼點到為止了。

  關穎識趣的不再多說,心裡想起那兩人將要面對的風風雨雨,只是作為旁觀者,她似乎都能體會到那種不寒而慄,難以理喻的感覺。那麼聰明的兩個人,為何要選擇一條無望而布滿荊棘的道路。她的內心一時惆悵一時感嘆萬分。

  姜允諾被人帶到系主任的辦公室。

  上到學院黨委書記,下到他們班年輕的班主任,無一不是表情嚴肅裡透著尷尬,間或帶著不小心流露出的好奇以及厭惡。

  視頻裡的女主角倒是一副寵辱不驚的表情。

  這種淡泊如水的平靜,教跟前的這幾個人看起來不是堅強的表現,反而是一種自暴自棄的宣泄。

  面對這個模樣乖巧的女孩子,老師們不由感嘆,這年頭,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

  班主任是位才讀完研的小夥子,帶著一副黑框眼鏡,此時正滿臉通紅,羞愧不已的站在幾個人之中,彷彿這件醜聞他也有份參與。

  辦公桌上放著一本檔案,學院領導示意了一眼,年輕的班主任強自鎮定的掀了掀那本檔案,說︰「李書記,我們主任,還有我都看過許可以前的資料,你們的確是姐弟沒錯?」他抬眼看著當事人,極力希望她有反駁的說辭,或許是另有隱情?讀書時他的成績不大好,人也不算活絡,最後找了一堆關係才好不容易留校任教,一切正是起步階段,他的事業坦途上卻赫然出現了這樣的阻礙。

  這不是一般的醜事。如果只是學生在校外同居,或者在學校裡有婚前性行為,被人舉報,頂多只是記過警告。如今的社會,無論是中學還是大學,這種事多了去了,老師們也都睜隻眼閉隻眼,樂得清靜。

  姜允諾無話可駁,沉默依舊。她便是這樣的人,害怕歸害怕,一旦東窗事發,逼不得已要和人正面交涉了,她反而鎮定下來,頭腦裡前所未有的清醒明白,恢復了以前的硬脾氣。

  現在無論再說什麼,都為時已晚,只會引來更多的恥笑,包括她自己的。

  年輕的小夥一時怒氣難抑,大力把檔案簿拍在桌上。拍完了以後才驚覺,老大們都在跟前呢,還輪不著他大發脾氣,於是又有些訕訕的。

  黨委書記看著姜允諾沒說話,臉上厭惡的情緒不加掩飾。

  系主任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的開口,「你是交換生,學籍也不在我們這兒,原本是讀完這學期才返回原校,但是這件事對其他學生,以及學校聲譽影響很壞,所以這學期的考試你不用參加了,明天你就搬出學校吧。」

  言下之意,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越快越好。

  意料之中。

  姜允諾點了點頭,「許可呢?學校打算怎麼處理他。不關他的事,是我……先招惹他的。」她說。

  書記不耐煩的嘆了口氣,「都鬧成這樣了,還有臉說這種話,現在的孩子真不簡單,也不知道你們的父母是怎麼教育孩子的?」

  系主任接著說︰「你弟的事情,他們系會和學校開會商量,聽說他成績不錯。明天請你們的家長過來一趟……」

  老師們又說了幾句,才擺擺手讓姜允諾回去,在她掩上門的瞬間,一句冰冷嘲弄的話語衝入她的耳膜,「……心理有問題吧……」

  她走出學院大樓時,已是晚上八點多,路上的學生卻不見減少。在各種各樣的眼光裡,她只覺得一片茫然,不知該做什麼,也不知該往哪兒去。那些眼光箭矢一般的射過來,就好像是看一個瘋子在冰天雪地裡裸奔。

  她來到操場邊,那裡有黑壓壓站台,卻空無一人。她慢慢的走上最頂端的台階,虛軟無力的坐下。她用手捂著臉,終於哭出聲來。

  淚水從指縫裡肆無忌憚的滴落,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自己哭得有些累了,她才用手背拼命的來回擦著眼睛和臉,就算淚流成河,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淡色的月光投在看台上,她靜靜的坐在那裡,翻滾的情緒漸漸有所緩和。她直視著墨藍的天空,餘光裡卻看見一個人影正漸漸地走近自己。

  等到看清來人,她才慘然一笑,說︰「你怎麼來了?也是來罵我變態的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25 PM

第49章 盛夏的果實

  陸程禹修長的身影立在姜允諾的身畔。

  「我們到處找你。」他低頭看著她,「他一直在找你。」

  「哦。」她只是輕輕應了一聲。

  「好點沒有?」他問。

  「你說呢?」她笑著反問︰「被人當作瘋子,你說呢……」

  陸程禹嘆了口氣在她旁邊坐下,「要不趕緊走吧,什麼事都解決了。」

  姜允諾低下頭,將臉埋在臂膀裡,很久不說話。

  半響,她終於開口,聲音有些哽咽,「我沒有辦法……那些人看我們的眼神,就像看著怪物一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突然抬起頭,眼裡淚光盈盈,「你呢,你們是不是也覺得我們很噁心,很荒謬?」

  「不是的。」陸程禹微笑的看著她,「姜允諾,其實你很上相,你在視頻裡看起來很漂亮。」

  她看了他一會兒,苦笑道︰「︰別開玩笑了。」

  「不是玩笑。」他正色說︰「做什麼樣的決定在於你。你真的……放得下他嗎?你不用太快回答。」

  「如果可以,早就放下了。」她的嗓音低柔,卻毫不猶豫。

  「這不就結了,那些閒雜人等,你管他們做什麼?」

  「什麼?」姜允諾迷惑地看著他。

  「沒人可以阻止你們在一起,除了你自己。」陸程禹拍拍她的肩,「打個比方,如果我想和你交往,絕對沒有人可以阻止我,除非……你不願意。」他稍稍湊近她,「你不願意的,是吧?你的心裡除了他,再容不下別的人,比如說我?」

  她一時愕然,張了張嘴,吐出兩個字,「是的。」

  陸程禹笑著點了點頭,「姜允諾,這才是你的個性,夠爽快。」

  她低頭不語。

  陸程禹靜靜的陪她坐了一會兒,問道︰「︰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有的。」她說︰「謝謝你。」

  陸程禹輕輕嘆了口氣,站起身,「好了,我該走了。」他說話的時候,漫不經心的看向不遠處的操場。

  姜允諾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半明半暗的路燈旁,那個人站在台階下仰頭看著他倆。他的表情很模糊,臉部的輪廓卻是立體而堅毅,他逆光而站,像是一道動人的剪影。

  只是這麼看著他,她的心就會隱隱作痛。

  陸程禹越行越遠。

  偌大的操場,只留下兩人。

  她想飛奔過去,靠在他的肩頭痛哭一場。她站起身,卻又頓住腳步。

  之間只隔著數十級台階,彷彿被隔成兩個世界,他們站在黑暗的盡頭,光明的兩端。

  她看見他向自己伸出右手,手上的戒指隱隱散髮著白色的光暈,那麼的渺小,微不可見,遙不可及。

  她沒有勇氣走下去,甚至沒有勇氣看向他。她沒有勇氣正視自己的脆弱,也沒有勇氣對他說,她曾經想要離開。她更沒有勇氣,目睹他的傷痛和動搖。

  姜允諾低著頭,心緒千絲萬縷的飄過,卻沒有一個可以被抓住。

  許可來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想要將她圈進懷裡。

  她退後一步,避開。

  他抓著她的手臂,彷彿要抓住希望。

  她使勁的想要掰開他的手指,可是他握得那麼牢,好像用著全身的力氣,好像要勒進她的骨頭裡,她怎麼也掰不開,最後忍不住吭哧吭哧的哭了起來。

  許可輕輕一扯,姜允諾便落入了他的懷裡。

  然後她聽見,他的話語,好似從薄暮層層的遠方傳過來。

  他說,我愛你。

  姜允諾只感到心力交瘁,她什麼也不願想,像個木偶一樣被他牽著往前走。

  旁人的目光,叫她疼痛,也使她麻木。這個世界,終於變成陌生的世界。

  她跟著他回到家。

  他一關上門,便開始激烈的吻她。

  她沒有一點力氣,只好由著他。

  她越是這樣,他就越用力,最後幾乎是啃噬了起來。

  她知道,他一定是想證明什麼,他太過敏感,卻也同樣的脆弱。

  姜允諾心裡酸楚,便去安撫他,用嘴,用牙齒,用伴隨著唇舌糾纏,逐漸急促的呼吸。

  她只想努力的安撫他,一如在兩人的孩童時期。他難過了,她便去陪他玩耍,逗他開心,就算此前他們吵過鬧過打得不可開交也好。她就是看不得他脆弱,看不得他害怕。

  心軟,原來也是一種習慣。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迷亂在他越來越狂熱地氣息裡。

  她的身上微涼,短袖開衫被一把扯開,胸前的幾顆紐扣拋落至地板上,使勁蹦躂著,這種錯落有致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格外的清脆,如同在火熱的情慾中加入了一道清涼的水注。可是這細小的水注,在只來得及發出「磁」的一聲以後,便蒸發不見了。

  牛仔裙滑落到腳踝處,內衣也如同虛設的掛在胸前。他的手終於放開她柔軟的胸部,試圖入侵她緊緊並著的雙腿。

  「讓我進去。」他在她耳邊氣喘吁吁的說。

  她連忙抓住他的手,「不行……」

  「怎麼不行。」他頓了一下,側頭咬住她的耳垂,「怎麼不行呢,嗯?」

  「我們……」她的心狂跳著,如果再說下去的話,它就會碎掉。

  他突然把她整個人翻轉過去,將她壓向牆壁,「我們又不是沒做過。」他的一隻手繞到她胸前,有些粗魯地握著她,上身緊貼著她的背脊,「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不行的。」

  她內心裡一片絕望,開始低聲的抽泣。

  「你……」他重重的嘆了口氣,「你到底要我怎麼樣?你是不是想走,是不是?」

  她把額頭抵在牆上,沉默不語。

  然後。

  她聽到拉鏈劃開的聲音,腰間的觸覺堅硬滾燙。

  摟在她胸前的手下移至小腹,他托起她的身體,霸道的將她按向自己。

  他急切的想要進入,她不由輕哼一聲繃直了身體,雙手撐在牆上,腳尖只能勉強的夠著地,卻無處著力,心底泛起強烈的不安全感,而這種感覺猶如小貓爪子一般在她心尖上輕輕的撓著。

  她看不見他,想要抱著他,他只是站在她的身後,她就這麼的想念他。他的動作,壓抑的喘息,他的汗水,把她死死困住,再也無從擺脫,心裡的衝動叫囂著想要蜂涌而出,害怕而渴望的,使她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慄著。

  「不想要嗎?」他一寸一寸的向裡挺進,嗓音沙啞的在她耳邊輕聲問著,「諾諾,你在騙我是不是?」

  那樣強烈的滿脹感帶給她奇妙的眩暈,疼痛伴隨著更加強烈的慾望一波波的侵襲而來,她無法抑制的發出細微的呻吟,手指甲快要陷進牆壁裡,雙臂卻沒有絲毫的力氣。

  他粗粗的喘息,在她的臉頰上印下密密濕潤的吻,身下的動作變得猛烈快速,每一次都更加深入。

  思維如同破碎不堪的紙片,在風中緩緩飄散,意識只集中在身體的某一點,無法承受的摩擦和撞擊接踵而來,風起雲涌,終於掀起極致的歡愉,侵襲著靈魂深處。她不堪承受的跌落在地。

  他勾起她的腰身,私密之處依然契合在一起,它在她的體內急不可耐的掙扎跳動,仍舊是那麼的挺直滿脹。他更加激烈的頂入,她只覺得虛軟無助,幾乎泣不成聲。

  兩人的汗水融合在一起,浸入每一個毛孔,無法分離,抵死纏綿。

  最後,他把她抱回床上。

  姜允諾疲倦的趴在那兒,睡眼蒙瓏間看見他起身離去。

  「你去哪兒?」她抓著他手腕。

  許可俯身吻她,用手細細撥開她額前被汗水浸濕的髮絲,「你要走,我就和你一起走。」

  她抬眼看他。

  「我打算申請那邊的學校,可是我需要資金擔保。」他走到書桌旁拉開最上面的抽屜,「我們可以把房子賣了,等畢業以後,再移民去蒙特利爾。」他從裡面拿出一個比A4要大一點的牛皮紙信封,「我們一起……」他的話語忽然間停頓,他把信封裡的東西全部倒在了桌上,在其中忙亂的翻尋著。

  「怎麼啦?」姜允諾坐起身問他。

  「不見了。」他開始著急,「房產證明,我明明放在裡面的。」

  「你再找找,也許還在抽屜裡。」

  許可把書桌裡的抽屜翻了個遍,然後是書櫃,儲藏室,就連每間臥室的衣櫥也不放過。

  屋裡一片狼藉。

  他回到書桌前,把原本放在信封裡的東西一樣一樣的再裝回去,而後又不死心的拿出來翻看。

  他一聲不吭。

  「可可。」姜允諾輕扯他的衣角。

  他突然「啪」的一下把信封摔在桌上,「被許瑞懷拿走了,一定是的。」他緩緩的在床邊坐下,用手抓著頭上的短髮,「一定是的……」

  兩人都默不作聲,房間裡靜悄悄的能聽見鐘錶的滴答聲。

  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他媽真蠢,早就應該想到的。」

  姜允諾拉住他的手,馬上被他掙脫開。他低垂著頭顱背對她曲膝坐著,臉埋在手臂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可可。」她跪在床上,他的身邊,用力把他的臉搬向自己。

  他被迫抬起頭來,眼裡竟然蘊藏著滿滿的淚水。

  一如當年離別時的神情。

  她心裡一疼,伸手把他摟在懷裡,「可可,可可。」她輕輕搖晃著他,「別這樣,還有其他的辦法……」

  他把臉貼在她的胸前,深深地呼吸著,「還能有什麼辦法?我留下,你走,嗯?」他的聲音很低很低,溶化在沉悶的空氣裡。

  她輕吻他的額頭。

  「是不是?」他直直的盯著她。

  「我也不知道。」她推開他跌坐在床上,「我心裡亂得很,你別問了……」

  「諾諾。」他的手指撫過她的臉,「和我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算我求你……」

  她靠過去,親吻著他眼角濕潤。

  他的唇,覆在她的唇上。

  那一夜,他不停的,不停的要,恨不得把她揉碎,融進自己的骨血裡。

  激情在黑暗裡迸發,他說,真想現在就死了。

  她躺在他的懷抱裡,仿若被燃燒成灰燼。

  當她筋疲力竭的睡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他躺在身側靜靜看著她,眼裡布滿了血絲。

  「天亮了。」他告訴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29 PM

第50章 非結局之結局

  許瑞懷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狼狽。面前的人,嘴唇一翕一合。他頭痛眩暈,幾乎聽不清那人在說什麼。

  「……這件事,已經有記者跑來調查,影響很不好……所以校領導決定……」

  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然後呢,然後會如何?他突然向後倒去,四肢麻痺,人事不省,他終於利用特殊的途徑逃離這極為難堪的場合。

  四周一片白色,病床上的人陷入昏迷。

  許可翻看著手裡的診斷病歷,「高血壓性腦出血」「暫內科治療」等等。寥寥數筆,引著他的心情一起一落。他把病歷放進床頭小櫃的抽屜裡,抬眼看了看姜允諾,她已經從家裡帶來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具,正默不作聲的把東西一樣樣的收進儲物櫃中。

  他收回目光,轉向床上的病人。

  護士給許瑞懷做了靜脈滴注,用以止血和防止感染等併發症。他面色潮紅,呼吸音粗重急促,顯得頗為憔悴,不如往常瀟灑自如的中年人模樣,老態畢露。

  醫生說,幸而出血量較小,暫時不必手術。

  許可靜靜的坐在床邊的靠椅上,各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腦海裡充斥著空洞的焦灼。

  這以後,兩人很少交流,彷彿都想避開什麼。就算說話,也是三言兩語。夜間,他待在病房裡悉心照顧,到了白天,她便過來替換他,讓他可以回家小憩片刻。

  兩周後,許瑞懷的意識逐漸恢復。又過了幾天,他已經可以半靠在床頭吃一些流食,只是口齒有些不清,雙手也禁不住地抖動。他暗自觀察著自己的這一對兒女,努力配合醫生的治療,只求快點好起來。

  終於等到一天,雖然他仍被要求臥床休息,卻已能夠獨自進食,並且話也說得利落了,他將正在洗衣服的女兒叫到跟前,「諾諾,你過來一會兒。」

  姜允諾以為他要喝水,匆匆忙忙洗淨手上的泡沫,走到床邊。許瑞懷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他神色和藹。姜允諾倒有些不自在,此時的許瑞懷,是一位慈父該有的樣子,很陌生。她大體知道自己會聽到些什麼,兩隻手不自然地揪在一起,只剩下沉默無言的等待。

  「你們這兩個孩子……」許瑞懷突然嘆息一聲,語氣裡並無過多的責備,「是爸爸不好,沒有好好照顧你們……諾諾,你媽媽是不是和你說了些什麼?」

  姜允諾奇怪的問︰「說什麼?」

  許瑞懷愣了一下,又自言自語道︰「︰如果沒說,怎麼會,你們怎麼會……」

  說話間,許可正巧從外面端著晚飯推門進來。許瑞懷吃不慣醫院裡的飯菜,自他慢慢好起來以後,許可會在家裡做一些帶給他。

  「究竟是什麼事?」姜允諾覺得不對勁,「你們……有事瞞著我?」

  許瑞懷嘆了口氣,「無論姜敏對你說了什麼,你千萬別放在心。有件事,就連她也不知道的。」他頓住,似乎難以啟齒,猶豫片刻,才下了決心,「算了,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姜敏一直以為,你是抱養來的孩子。」

  許可正在盛湯,手裡的碗稍稍傾斜,湯汁潑出少許。

  「……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姜允諾一時沒轉過彎來。

  許瑞懷接著說︰「在你弟弟出生前,你媽媽……姜敏她一直沒有生育,去了很多醫院,也說她有孩子的可能性很小,後來……你出生了,我就把你抱回家,告訴她,你是我領養的。其實她不知道,你是我的親生孩子,她一直都不知道……」許瑞懷突然抓住她的手,情緒有些波動,「諾諾,你媽媽是不是對你說了啊,她不知道的,可可,他是你親弟弟,你們,怎麼能做出這種亂倫的事?」

  姜允諾整個人杵在那兒,腦海裡猶如塞了一團亂麻,想了好久才漸漸理清思路,她輕輕地問出來,「你的意思,我是你在外面生的野種?」

  此話一出,三個人都片刻沉默,心事各異。

  許瑞懷原本平靜的臉色又有些漲紅,訥訥了半響,語速急促的說︰「你們別不信,我做過親子鑒定。」

  姜允諾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兒去,「生我的那個人呢?她在哪兒?」

  許瑞懷又是一聲嘆息,「她當時還年輕,生下你以後就走了。我們,沒再聯繫。」

  他沒有告訴女兒,自己當時為了擺脫她的親生母親,東拼西湊的給了她一筆錢。而那個年輕的女人,那個說過這輩子只愛他的女人,在拿到錢以後就再也不曾出現過。那個狂熱剛剛退卻的年代,未婚先孕給女人帶來的是煉獄般的生活,所以她走得乾脆決絕毫不拖沓。許瑞懷在松懈下來的同時不禁失望,他以為她是愛他的,她表現出來的熱忱簡直到了痴迷的程度。可是,愛意纏綿終究敵不過尖銳的現實。

  姜允諾忽然笑道︰「︰爸,我是不是要感謝你收養了我啊?哦,不對,說不定您正後悔呢,好不容易把這個棄嬰養大了,她卻和自己的親弟弟亂倫。」這麼說著的時候,一直壓抑的情緒瞬間變得悲愴,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許瑞懷不理會她的揶揄,只是喃喃地說︰「所以,你們不能在一起,一定要分開。」他突然抬起頭盯著女兒,口吻不容置疑,「諾諾,你走吧,你要什麼都可以,只要你離開你弟弟。」

  要什麼?姜允諾在心裡冷笑,和別人一樣無辜的童年,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平凡的生活,毫無血緣的愛人,不必擔驚受怕掩人耳目,可以嗎?

  許可在旁邊一直沒吭聲,此時看到姜允諾魂不守舍的模樣,心情灰暗到了極點。他頭腦發熱,雙膝著地在許瑞懷的病床前跪下,「爸,對不起,我要和她一起走。」

  姜允諾錯愕的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他跪在那裡,背脊卻是挺得筆直,神色裡並沒有絲毫的扭捏,目光堅定。

  「你這是做什麼,起來。」許瑞懷回過神,雖然極力壓製著怒氣,聲音仍是顫抖著,「我還沒死,你跪什麼跪?還不快給我起來。」

  許可一臉倔強,「爸,你別攔著,我已經決定了,不管她是誰……」

  許瑞懷怒不可遏,隨手抓起床頭櫃上的茶杯扔了過去,「兔崽子,我白養了你,你一個大男人,知不知道什麼是羞恥!」他滿面通紅,額上青筋暴跳,雖是大病初愈,下手虛軟,茶杯卻正好砸在兒子的頭上。

  姜允諾驚叫一聲,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只看見許可的額角漸漸滲出了血跡。他躲也不躲,仍是跪在那裡,雙唇緊抿著。

  許瑞懷彷彿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靠在枕頭上大口的喘氣,之前喝的水也全部嘔了出來。姜允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衝許可大聲說︰「你還不快起來,他不能再受刺激,會出人命的。」

  許可慌忙站起身,按響床頭的電鈴,病房裡頓時混亂一片。

  直到許瑞懷恢復了平靜,姜允諾才鬆下一口氣,心力交瘁的感覺再次襲來,如蠶繭一樣包裹了她,越是掙扎,越是緊密,層層疊疊,壓迫著她無法呼吸。她無力的靠在椅子上,良久,然後對許可說︰「你跟我出去。」

  太陽遠遠的垂在天際,兩人來到住院部旁邊的樹林裡,肌膚上泛起星星點點的濕意,路燈下,只見細小的雨絲飄動。

  相視而立。

  姜允諾看著許可額上的青瘀,「以後別再這麼傻了。」她抬手用紙巾為他擦拭血跡,「我不想看見你這幅樣子。很難看,難看死了……」「難看」這兩個字眼,她一連重複了好幾遍,每說一次,她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點,直到他臉上已然乾涸的血跡消逝殆盡。

  許可低頭看她,想要握住她的手,被她飛快的躲開。

  她向後退了幾步,站在離他稍稍遠點的地方,「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照顧他。」

  他立在那兒,半晌才問︰「你,要走了嗎?」

  又過了好一會兒,聽見她說︰「就這樣吧。」

  她轉身離開。

  「姜允諾。」他叫住她,「我對你來說算什麼?」

  「我也不知道。」她說︰「忘了這些,就當我們年少無知,做錯了事。」

  「只是個錯誤?」他輕哼一聲,走過去按住她的肩,「你到底當我是什麼?當我是什麼?你他媽的給我說實話。」到最後,他幾乎是大聲喊了起來。

  「你罵我媽幹什麼?我連她在哪兒都不知道。」他簡直是冥頑不靈,她突然氣極了,「我當你是什麼?我弟弟唄,還能是什麼?我們之間還能怎麼樣?」

  「你是愛我的。」他一字一頓的說。

  「不是。」她立刻打斷他,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她的生活為什麼如此不可理喻,「許可,你還不明白麼?生活裡不是只有愛情。許瑞懷和姜敏難道就沒有愛過?後來怎麼樣?他騙了她一輩子,而她痛苦了一輩子。愛情又算得了什麼?人這輩子太長了,激情太短暫,以後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許可,不要再逼我,我承受不了。」

  「不是那樣。」他用力地抱住她,「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他要吻她,她拼命的躲開。她氣急敗壞的說︰「無論你是哪種人,都和我沒有關係,我不愛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可憐你,心疼你,就是不愛你。」

  他終於放開了手。

  雨滴落下來,密而急促,泥土裡揚起細小的塵埃。她的頭髮濕了,粘粘的搭在臉上,她不敢有任何的舉動,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不說話。

  她說︰「忘了以前的事情,我們之間,絕對不可能。」

  「走吧。」他揮了揮手,「我累了。」

  她始終不曾看他一眼,才轉過身去,淚水便開始瘋狂的流淌,她只能一直往前走,無知無覺。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雨霧裡,他慢慢的在長椅上坐下,雙手撐著額頭,合著濛濛的雨聲,終於無可抑制的痛哭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31 PM

第51章 承上和啟下

  《機場》

  關穎:「你也狠得下心。」

  姜允諾:「長痛不如短痛,他會好起來的,忘了就好了。」

  關穎:「我應該說你聰明還是傻呢?在一段感情裡,女人容易滿足現狀,而男人,更嚮往在凄美的遺憾中迷失自己。你這麼一走,他這輩子恐怕是忘不了你了。如果想讓一個男人對你念念不忘,最好的方法就像你這樣,在他還愛著你的時候轉身離開。小姜,你這一招真狠。」

  姜允諾:「我不是這麼想的……如果選擇和他在一起,就是一輩子的事了,如果哪一天,他不愛我了,我恐怕……連這條小命都會沒有的,所以,還不如沒有結果。我對愛情沒有把握。我親眼見過姜敏……我的母親如何痛苦,用一場又一場的戀愛來麻痺自己,她恨我的父親,連帶自己的兒子也恨上了,多可笑。」

  關穎:「人哪,總是在矛盾中掙扎。你這是誤打誤撞使出的殺手鑭。你不相信愛情,連帶自己愛的人也不相信了。」

  姜允諾:「我不是不相信他,是不相信時間,不相信自己的承受能力。如果時光倒流,我不會回來。如果我回來,不會愛上他。如果愛上他,我不會讓他知道。」

  關穎:「沒有如果,這是你們的劫難,也是緣分。」

  姜允諾:「緣分,緣分……能在一起就好好珍惜,你和雷遠好好過吧,有時間過來看看我。」

  關穎:「不回來了?」

  姜允諾:「我還敢回來麼?」

  (雷遠和陸程禹推著行李從後面走過來。)

  姜允諾:「我去託運行李,待會兒就直接入關了,哥幾個保重了。」(她伸手去小包裡掏護照機票,卻意外地碰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會唱歌的機器貓。她這才想起,是收拾行李的時候隨手塞進來的。)

  姜允諾:「(拿著機器貓衝陸程禹揚了揚)哎,這個,我還沒謝過你!」

  陸程禹:「(不解的皺眉)謝我?為什麼?」

  雷遠:「(把機器貓一把扯過去看了看)喲,這是咱們陸帥哥送的呀?」

  陸程禹:「不是我送的。」

  關穎:「小姜過生日那天,不是你讓我給她的嗎?」

  陸程禹:「(顯然已經不記得鳥。)不是我送給她的。」

  雷遠:「(拉了一下機器貓腦袋上的拉環,貼在耳邊聽了聽)這首歌啊……」

  關穎:「你又知道?」

  雷遠:「不就是上次卡拉ok大賽,你們倆跑上去唱的那首歌嗎?唉,丟臉丟到家了,CD都壞了還在那兒唱,有個人立馬變成大紅臉,喂,你當時是不是想找個地洞轉進去啊……」

  關穎:「(沒好氣的錘了他一下)怎麼你也去看了?」

  雷遠:「許可也去了,我們三當時笑得不行……」

  陸程禹:「(突然想起來)這玩意兒是不是裝在一個花花綠綠的盒子裡啊?許可讓我帶給姜允諾的。」

  雷遠:「(把機器貓塞在姜允諾手裡)哦,這就對了。」

  姜允諾:「(緊緊地抓著機器貓)晚了……我要走了。(她忍不住像大門外瞅了瞅。如果見著了,又能怎麼樣?)」

  雷遠:「(張開手臂)來,抱抱,代替某個人抱抱你。」

  姜允諾:「(轉身和關穎擁抱了一下)謝謝,我接受你代替你老公代替某個人抱抱。」

  (四個人閒聊了幾句後,姜允諾推著行李進去了。)

  關穎:「許可真不來啊?」

  雷遠:「聯繫不上,手機關了。」

  陸程禹:「無言的結局……」

  雷遠:「怎麼著,你想在這兒高歌一曲?」

  關穎:「你老實說你當時為什麼要去看卡拉ok比賽?是不是衝著看美女去的?色狼!」

  雷遠:「那麼多人都去看了,都是色狼?」

  關穎:「你就是。」

  雷遠:「還別說,我倒真發掘了一個美女!」

  關穎:「(瞪著他)誰?」

  雷遠:「我老婆啊!哎,我以前對她沒什麼好印像,覺得這人特冷,自持美貌高人一等。看了比賽才發現,美女也有犯傻的時候啊,還傻得挺可愛,歌也唱得好……來,老婆,啵一個。」

  關穎:「(避開雷遠輓起陸程禹的胳膊)別理他,咱們走。」

  雷遠:「喂,姦夫淫婦!」

  陸程禹:「你再亂說,我可真下手了。」

  雷遠:「……」

  ***

  陰雨綿綿。

  許可走進去的時候,籃球館裡空無一人。他抓起場邊的一粒球,隨意擲向籃框,籃球在框邊左右搖晃撞擊,掙扎無果,居然進了。從沒遇到這麼好的彩頭,門被關上,窗卻被打開。也許情場失意,球場得意,他應該打一場比賽,舒緩心裡的悶氣。他席地而坐,看著那粒籃球在地板上有力的跳躍,隨後越發的緩慢,滴溜溜的旋轉滑行,直到寂靜無聲,如同愛情死去時徒留下心靈的空曠。

  都結束了。

  他坐了一會,起身走向門口,看見一個窈窕的女孩身影在煙雨朦朧處漸漸呈現。那個瞬間,他的腦海裡閃過一個讓人心旌搖曳的念頭,彷彿夜空裡絢爛的火花,他幾乎要感謝上帝賦予這個世間的奇跡。

  只是,火花的生命何其短暫。

  言兮蘿走過來,「我想,也只能在這兒見著你了。」

  再次見到他,仍是烏黑的短髮,白色T恤,淡漠的笑容……然而,那雙眼卻少了往日的神采,曾經意氣風發又灑脫不羈的男生,他漫不經心的笑著,面容憔悴,無法掩飾靈魂深處散髮的失意和憂傷。

  言兮蘿頓時覺得沮喪。

  想要厭倦一個曾經迷戀的人,最好的方法,莫過於發現他的缺點,目睹他的脆弱,看他從心裡的雲端跌落,沾染凡塵俗世的泥濘。

  長久以來,對她來說,他就像一盤無子可落的殘局,不可觸摸,不可解釋。她不停的努力,力求在心裡把自己抬到和他一樣的高度,她再也不堪忍受這種猶如塵埃一樣的感覺。

  而今,她終於看到了那個曾試圖窺探的另一面,她如願以償,她沮喪不已。

  彷彿一種信念轟然倒塌,帶著令人心碎的聲響。

  言兮蘿忽然發現,如果可以,她絕對不要見到這樣的許可,「要是真的在意你,她是不會走的。」她想用銳利的話語刺痛他,激怒他,總好過現在的死氣沉沉,郁結於心。

  他一言不發,只是抬頭看著門外的天空,不復往日的碧藍。

  她說︰「許可,你怎麼這麼幼稚呢,不值。」

  他依舊沉默。

  「許可……」她還想說點什麼。

  「走了。」他終於開口,卻是在向她道別,他揚了揚手說︰「再見。」

  意興闌珊的步入雨中,轉眼間,他的身影就變得模糊不堪。

  言兮蘿怔怔的,眼眶泛起酸澀,過了一會兒,她拿出手機撥通電話,「林軒,你出來吧,我,我想見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忙亂。年輕的時候,總是忙亂的,總是不停的懷疑自己的選擇。

  幸好,這段時間很快就會過去。

  雨中的校園變得格外寂靜。

  許可背著行囊走出校門,他回頭看了看,雨水落入眼中,霧濛濛的一片。

  門邊的花壇顯出濕漉青白的輪廓,從前的某個晚上,有個女孩傻傻的坐在那兒,一直一直等著他……

  回憶被雨水肆無忌憚的衝刷,帶來思維的空洞,彷彿一個時代的結束。

  那一年,他大學肆業。

  他記憶中的夏天,永遠是離別的季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39 PM

【都市-結局】

第52章 空心稻草人

  人們總是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堅強,或者說,習慣用疼痛的麻木去掩飾脆弱。

  直到下了飛機,聽到不一樣的語言,看到不一樣的建築,滿目的高鼻凹眼,姜允諾這才驚覺,離開他已是如此的遙遠。

  拖著行李出去等出租車,鬍鬚灰白的老司機幫她把行李放進後備箱裡,而後衝她和藹的笑著,「你看起來不太高興。」他說︰「這是鄉愁,你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嗎?」

  「知道的。」她笑了笑,眼睛卻濕潤了。

  「你才下飛機就開始想爸爸媽媽了?」

  「是啊。」她回答。

  老司機很健談,扯開話題,試圖撫慰她消極的情緒,可是效果不大,這個亞洲女孩看上去並不怎麼好打交道,不說話的時候,她沉默的看著窗外,眼裡有清澈的水光。

  姜允諾住在大學附近的學生公寓。她到達的時候是晚上十一點,隔壁的室友正在開Party,黑色沉重的低音炮擱置在走道裡,年輕的男女們或抽煙或端著啤酒在小客廳裡大聲說笑,飯桌上放著土司火腿,還有幾塊剩下的批薩,廚房的門上貼著舉行Party的通告。

  她有一年沒回來,以前的室友早就搬走了,現在的這些人一個也不認識。和他們簡單的打了招呼以後,她走進自己的房間,一股悶悶的潮濕味道撲面而來,她關上門,呆坐在黑暗裡,一切都那麼的陌生,那些人漸漸遠去了,他不在她的身邊。她想,我應該哭的,可是一點也哭不出來。

  彷彿做完一個漫長的夢,很累。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外面的音樂停了,她才清醒過來,走過去打開窗戶,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三、四幢學生公寓樓座落在一小片的森林邊際,這兒的夜晚幽靜安寧。

  洗漱完畢,她躺在床上。半夢半醒的時候,她看見了他,身後是燦爛的陽光,藍天白雲,他對著自己微笑,一如往常地溫存……突然之間,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樂響起,那一瞬連頭髮根都豎了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抓握不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離去,她冷汗淋漓。是什麼呢,究竟是什麼,她極力回憶剛才的夢境,可是隻剩下破碎的色彩。外間的喧囂繼續著,她很是煩躁,穿好外套走了出去。

  她撕下那張Party的通告,客廳裡的人停下來看她。她指著上面的時間,「應該結束了,請你們安靜點。」她的法語說得流利,口音也比較純正。

  那群人朝她笑了笑,幾個男孩子衝她吹著口哨,「嘿,中國人?日本人?要不和我們一起。」他們大聲嚷著,看上去並無惡意。

  姜允諾卻毫無心思,臉色也不太好看,「行,你們繼續,我報警。」

  幾個年輕人都有些尷尬,不知是誰關掉了音樂。她回到房間倒在床上,心裡說,我這是怎麼了?

  由此,她得罪了自己的芳鄰。

  那是個漂亮的法國女孩,有著閃亮的金色卷髮,被曬成淺棕色的健康肌膚,她喜歡紋身,喜歡在肚臍上帶著兩隻小環,喜歡穿超低腰仔褲,然後露出黑色T-back的細帶。隨後幾天,兩人會在廚房裡遇見,多半是法國人在烤土司,中國人在煎荷包蛋,芳鄰會用眼角冷冷的掃她,大家都不說話。

  姜允諾整個人看上去有氣無力,眼睛浮腫。一次,她心不在焉的煎著雞蛋,有那麼數十秒的時間元神出竅。

  「喂,你在做什麼?」芳鄰誇張的用手掌扇著風,「都快著火了。」她說著又跑去把窗戶開得大大的。

  姜允諾低頭一開,雞蛋已經變成黑乎乎的一團,「哦,對不起。」她說。但是看到金髮美人那副鼓著腮幫橫眉冷對的模樣,又不禁覺得有趣。

  「那一天,我剛從中國回來。」她慢吞吞的說︰「心情不太好,當時,我只是想靜靜的……回憶一個人。」

  女孩慢條斯理的往土司上抹著藍莓醬。

  姜允諾把煎糊了的雞蛋倒進垃圾桶裡,她原本就毫無胃口,這下就更不用吃了,她拿了瓶酸奶回房間。

  「男朋友?」女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算是吧。」她想了一會兒後才回答。

  就這樣,姜允諾和北北認識了。

  北北收集很多化妝品的優惠券,她對服裝店裡的打折信息極為敏感,她偶爾也會帶男朋友回家,那是一位典型的法國帥哥。學生宿舍的牆板不隔音,不該聽見的也能聽見,次數多到習以為常。不做運動的時候,北北喜歡撮著姜允諾去逛街,而姜允諾更習慣窩在房間裡獨自等待新學期的來臨,大部分時間用來看著窗外墨綠的森林發呆。她甚至很少和朋友聯繫,無論哪裡的。只是偶爾連上QQ,會遇見關穎。

  關穎告訴她,許可被勒令退學了。

  她看見他的名字由細小的光點組成,出現在屏幕上,淚水打濕了鍵盤。她又一次把他扔下,獨自逃走了。再也不願知道有關他的任何消息,只是看見他的名字,就被一波一波更為劇烈的痛苦襲擊著。

  是我欠他的,她緩緩地敲下這幾個字。

  她欠他的,這輩子是還不清了。如果有下輩子,他也不會記得她。

  他們之間,永遠隔著無法逾越的距離。

  到最後,她只能用淚水來彌補。

  外面有人敲門,她擦了擦眼淚大聲說︰「對不起,北北,我現在不方便開門。」她雖然努力控制著,嗓音仍有些哽咽,語調也變得奇怪了。

  北北只說了句「沒關係」就不再打擾她。

  她哭著哭著,天黑了。

  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一直捱到了開學,她甚至連課也不想上,有好幾個早晨,都是北北在外面捶門才把她從床上鬧了起來。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面帶菜色,至從吃雞蛋吃到一看見就作嘔,她就開始用沒什麼卡路裡的土司混日子,中午會去學校食堂,看著肉排香腸只覺得油膩,也是只要了一碟生菜沙拉了事。晚上那一頓,能省則省。

  北北說︰「諾,你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

  姜允諾不以為然,「沒胃口,我不覺得餓啊。」

  北北扔了個媚眼過來,「你是有了吧。」

  姜允諾起初嚇了一跳,轉念一想,覺得不可能,除了胃口不好以外,其他的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可是奇怪的念頭卻被牽引起來。孩子,如果真的有了,他就有孩子了,雖然他本身還是個孩子……姜允諾突然覺得自己像是瘋了一樣,他們之間怎麼能有後代。會遭天譴的,一切都會報應在孩子身上。

  她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姜允諾,別再胡思亂想了,你不能再這麼下去,會把自己逼瘋的。

  那天晚上,姜允諾破天荒地做了一桌子的菜,北北邊吃邊抱怨,「諾,你知道我在減肥的。」

  又過了幾日,她終於成功地戒哭一天,在睡夢裡也沒有哭泣。

  北北說︰「諾,我還以為你生來就是腫眼睛。」

  姜允諾有一搭沒一搭的上著課,臨到考試時又慌張起來,當初因為想補齊上學期的學分,她一氣兒報了太多的考試,現在只好沒命的熬夜,原本菜色的臉上又多了兩個黑眼圈,忙碌的時候,她忘了許多的事情。

  可是沒多久,北北卻失戀了,她氣哼哼的跑回來,頭髮有些零亂,她對姜允諾說︰「我今天打了那個賤人。」

  姜允諾問︰「男的女的?」

  北北說︰「那女人,那個婊子。」她一揚手扔了只耳釘在桌上,「哈,看,我把她的耳朵扯破了,那女人還想叫警察,被他攔住了。他一定是覺得對不起我,哼,一對賤人。」

  姜允諾仔細看了看,發現耳釘末梢染著血絲。

  北北突然哭了起來,「可是他在我面前吻了她。」她趴在飯桌上,肩頭聳動,「我他媽寧願被打的那個是我。」

  姜允諾覺得難受卻無從安慰,「為了不被別人拒絕只有先拒絕別人。」她嘆息說。

  北北開始抽雪茄,桌上堆著漂亮精美的雪茄盒,她說︰「免費的,從我們家店子裡偷來的,……我爹媽不會說我,總比大麻要好……」

  兩人在客廳裡熬夜看書,姜允諾心裡不痛快,也學著抽起了雪茄。這玩意兒對口腔刺激大,連著抽了一兩隻,舌頭好像大了一圈,說話也不利落了,再抽就要吐了。兩人吞雲吐霧了好久,桌上的盒子還不見少。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的時候,恰好是中國的除夕之夜,姜敏打來電話讓她回去過年,她不想回去,說還有考試,其實只是想一個人待在宿舍裡。北北卻來了興致,嚷著要陪她過中國年,還要吃餃子。姜允諾想,兩個女孩吃,也不麻煩,就去超市買了些麵粉肉餡。結果回來一看,好傢伙,客廳裡鬧騰騰的塞了七,八個大小夥子。

  北北對她擠眉弄眼,「我厲害吧,咱兩今晚有得挑了。我一定要找個更好的男人,我就不相信這世上只有喜歡被人拒絕的男人。」

  那些人裡有幾個是上次在北北的聚會上見過的,他們一看見她,就學著她的腔調說︰「嘿,我要報警了。」大家一哄而笑,他們為人隨和,姜允諾性格也不拘謹,沒多久就處熟了。其中還有一個亞洲人,但是他話不多,和姜允諾也沒怎麼說話。

  這麼多人要吃飯,總得有人準備,北北是幫不上什麼忙了,和這些人吹牛已經夠她團團轉的。姜允諾只好叫了些外賣,調好餃子餡,開始動手和面。

  「力氣活,還是我來和吧。」旁邊有人說中文,是那個亞洲人。

  姜允諾說︰「你去玩吧,我一會兒就能做好。」

  那個人已經洗淨了手,動手和了起來,「你法語說得很好,什麼時候來這兒的。」他一邊揉面一邊和她聊天。

  「我來了有七八年了吧。」

  那人有些奇怪,「你才多大啊,在這兒讀的高中?」

  姜允諾點頭,「嗯,我十四歲就過來了。」

  「難怪。」那人說︰「我來了兩年,國內大學畢業過來的,在這兒念碩士。」

  姜允諾看了他一眼,可是這人看起來不像只有二十三四歲的樣子,他笑了笑,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我在國內還工作過兩年。」

  沒一會兒麵團和好了,大夥兒一起包餃子,奇形怪狀,別出心裁,都在那兒比著看誰包出的形狀最有創意。他們互相往對方身上撒麵粉,嘻嘻哈哈鬧成一團,每個人身上頭上都有些白色,只有那個中國男人一直安靜的站在旁邊,為他們煮餃子。

  姜允諾心不在焉,吃了幾個餃子後,夾了根雪茄靠在沙發的角落裡聽歌,又是重金屬的搖滾樂。可是這次,她一點也沒覺得吵,心裡空盪蕩的,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成了一個會行走,會說話的稻草人?強勁的鼓點撞擊著耳膜,她恨不得讓這些聲音把剩下的空殼填滿。

  離開他,已是那樣的久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41 PM

第53章 忘記你愛過我

  第二天上午,姜允諾走出房間的時候,北北正躺在沙發上啃麵包,修長的雙腿懶散地搭在茶几上。

  「早啊,還有一個人呢?」

  「走了。」北北漫不經心的應著,從麵包上掰下一小塊塞進嘴裡。

  昨晚散夥以後,北北帶了一個男孩進房間。進去之前,她指著桌上僅剩的一盒雪茄悄悄對姜允諾說︰「選吧,男人還是雪茄?今天是你們國家的新年,你先選。」

  姜允諾用手指彈了彈那盒雪茄。她臉上的表情懨懨的,如同一個厭食症患者,對主食了無興趣。

  北北不像她,北北對待愛情充滿了期待。

  可是現在,沙發上的辣妹突然長嘆一聲,「真他媽沒勁……」

  至此以後,北北隔三差五的帶男人回來,不一樣的臉孔,身高,甚至國籍,可是結果往往大同小異。她似乎陷入了一種困境,急於找到突破口卻久久不得。

  姜允諾說︰「你至少是對他們有好感的吧?」

  北北搖頭,「不一樣的,和不愛的人做,感覺真的不一樣,做愛變成了活塞運動。碰到個技術不好的,我能睡過去,有時候無聊了,就躺在那兒悄悄地數一,二,三……心裡想著,怎麼還不完事啊?偶爾記起來才會叫兩聲。」

  說到這兒,兩人都大笑不已。

  那個寒假顯得極其漫長。天空陰霾,陽光罕見,北風肆虐,冬雨綿綿,城裡的商廈早早的打烊,一路走去,冷冷清清。

  她再也沒有夢見過他。

  翻尋著以前的相片,她才想起,在國內的那一年,他們兩人沒有任何的合影。看著照片上年幼的身影,稚氣的臉龐,對於之前發生的事情,她的心裡升起模糊的不確定感。在那種虛幻的感覺裡,沉沉的思念伴隨著內疚的情緒熔化在內心最隱蔽的角落,漸漸變成一個傷口,無法愈合的傷口。

  北北學的是經濟,雖然和姜允諾不同專業,但是開學以後,兩人有時會在公共選修課上,學校咖啡廳裡遇見。直到大學畢業,姜允諾身邊也沒有出現關係較為親密的男人,北北以為她是埋頭啃書的主,可是姜允諾的成績往往高不成低不就,甚至剛過及格線。她的時間都花在哪兒了?北北對此費解。

  這期間,姜允諾和關穎一直斷斷續續的聯繫。大四快結束的時候,關穎拿到了簽證和美國一所學校的獎學金,而雷遠的面簽被拒了三次,就此偃旗息鼓,關穎隻身赴美。姜允諾可以想像雷遠當時氣急敗壞的模樣,因此用關穎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回敬她,「美女,你也狠得下心?」

  關穎說︰「沒辦法呢,我不想放棄這樣的機會。」

  姜允諾問︰「如果走的人是雷遠,你會怎麼樣?」

  「肯定會怨他。」她毫不猶豫地回答,「想要和他分手。可是,你瞧,人們總是擅長使用兩種標準來對待自己和別人。」

  「你們已經分手啦?」

  「沒有,大家都沒明說,拖著唄,以後的事情有誰會知道?」關穎又敲了幾個字發過來,「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不對,很難受……」

  一時無話。

  姜允諾動了動手指頭,屏幕上出現了兩個字,她看了半晌,刪掉,仍是沒有發出去。

  那邊卻有信息發送過來,「許可,看起來挺好的。」關穎說。

  姜允諾嘆了口氣,安慰了她幾句,下線。

  就算放手,生活仍是壓抑的,她很羨慕北北,即時失戀也充滿活力。

  北北是個對某種事物容易陷入狂熱情緒的人,戀愛未果,她把過剩的精力投入到了學業之中。經濟專業的學生一旦畢業多數會面臨著失業的困擾,所以她決定先修完碩士學位再出去找工作。

  與此同時,姜允諾也選擇了繼續讀書,她的理由是,對所學的專業很有興趣。然而,她往往花費百分之五十的心力去應付考試,論文和項目,拿到一些灰不溜秋的分數。北北著實看不出她的興趣在哪兒。做了數年的室友以後,北北才明白,姜允諾對待學業的態度一如她對待男人。

  她害怕失望多於希望,因此決不會全身心地投入,她永遠給自己留著退路。

  北北聯想到在一本書裡所讀到的,「有些人可以說是情愛隔絕者,一種從來沒有感受到心中騷動與不安的人。他們在蝴蝶園中散步,但從未發現園中的幸福和痛苦。這種人大都和朋友保持良好的關係,不過卻有一點膽怯和保持距離。對於自己在別人身上察覺或觀察到的溫暖與沸騰的感覺,他們感到畏縮。這種人存在於各年齡層,盡可能遠離危機。一般說來,這樣的關係可以維持得相當好,但他們體會不到那種以感覺為重心的關係當中的諸般起落。」

  北北評價到,「諾,你就是這樣的人,看起來對什麼都不上心,其實是害怕被傷害,你的自我保護意思太過強烈。愛上你的那個人一定會很痛苦。」

  姜允諾不以為然,「你不會明白的。」她說。

  北北等待著她的下文,然而沒有下文。

  沒有經歷過的人又怎會明白?人與人之間,有一種愛戀,像熔岩般的炙熱,卻被眾人恐懼厭惡,沒有一顆堅強的心臟,你怎能不猶豫不想退縮?一旦這種愛情被顛覆,帶來的將是滅頂之災,活下去的信念就此毀滅。絕對的投入當然要求百分百的回報,可是,在這世上,又怎會有和人的生命一樣長久的愛情。

  所以,看似膽怯的人,實則是最貪心的人。

  十多年的讀書生涯即將結束,北北因為成績優異,又有教授的推薦信,所以在巴黎銀行謀得一份不錯的職業。而姜允諾自認走了狗屎運,從一面掙扎到四面,終於被法國BO公司相中,這得益於她在實習期間所做的SPA項目。那段時間,BO公司正在和德國SPA公司商談合作項目,他們需要人做亞洲編碼。

  經歷了惴惴不安的那段日子,兩人的工作終於敲定。碩士論文按時交到系裡,離發放畢業證還有一段時間,而合同上正式工作的日期在一個月之後。無所事事,兩人呆在宿舍裡,看著窗外的皚皚白雪,北北提議,「諾,我們去高雪維爾吧。」

  在法國境內的阿爾卑斯山地區,有全球最廣闊的滑雪場地,高雪維爾雪站是其中之一,它座落於一個村莊之上,住宿和交通條件都極為便利。只是,口袋裡的錢幣期期艾艾的不願被人送出去。想到下個月就有了一份正式工作,姜允諾經不起北北的誘惑,於是同意一起去滑雪。

  姜允諾是初學者,北北又是耐不住寂寞的人,跟隨著幾位帥哥,雪仗一撐便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她跟在教練身後亦步亦趨,反覆做著摔倒,然後被人拉起的動作。教練先生是難得的好脾氣,估計也是被磨練出來的,數小時過去,她的學習毫無進展。

  再一次摔坐在雪地上,她只覺身上的穿戴,從滑雪板,雪靴甚至是墨鏡都沉重不已。教練對她禮貌的笑著,也不著急扶起她,她幾乎可以看見他的腦袋透過滑雪帽的向外面冒著白煙。她只好自己動手解開雪板,「我想休息一會兒。」教練先生如同大赦一般,跑得比兔子還快。

  她懶懶的坐在地上,看著遠處的雪白山脊,在陽光下散髮出晶瑩的光彩。

  一會兒,美景卻被眼前的人給遮住。那人很高,立在跟前,正低頭細細的看她。刺眼的陽光被擋了去,她不適的微眯著眼。

  那人笑了,露出漂亮的牙齒,「我在旁邊看了老半天,就覺著你眼熟。」他說的是中文,北方口音。

  姜允諾眨了眨眼,這種仰視的角度讓她很不習慣,她想站起來。

  「怎麼,還沒想起來?」男人伸手拉起她,摘下墨鏡,「好像是前幾年的春節,咱們一起包過餃子,在你們學生宿舍裡……」

  「哦,你好。」姜允諾猛然間想起,話音卻又頓住,她忘了他的名字。

  「姜允諾是吧,我記得你得名字。」他的笑容很溫和,「你好,我叫陳梓琛。」

  兩年前,陳梓琛碩士畢業,學的是經濟,語言不太好,工作難找,就和幾個朋友一起合夥註冊了家貿易公司,勉強解決了工作和居留的問題。兩人閒聊之間,他問起北北的情況,聽說她在巴黎銀行找著了位置,不免有些感嘆,但是言語間並未流露過多的艷羨。辛苦打拼了兩年,公司總算按部就班的走入正軌,他和幾個合作夥伴決定出來度假數日,算是對自己小小的犒賞。

  陳梓琛是個極為認真的人,從桿麵皮,包餃子,到現在教她滑雪,處處透著一絲不苟。好在他的教學方法還算得當,姜允諾學起來小有成效。兩人終於告別了供初學者學習的小斜坡,坐著纜車去到旁邊的滑雪徑。那坡道從下面看上去又堵又長,到了上面,眼前只有白雪皚皚的一片,上面零星散布著細小滑行的軌跡。

  一種無路可退的感覺。

  「別緊張。」陳梓琛安慰說︰「你……喂……」話音未落,姜允諾早已滑了出去,漸漸變成了小小的一點。

  冰涼的空氣衝入胸腔,前途茫茫,竟然不知哪裡才是終點,彷彿有一種瀕臨死亡的快感,無法捉摸的恐懼。她的滑速飛快,一遇到阻礙,剛學會的轉彎減速的技術早就丟到爪哇國去了,人在急速中跌倒,翻轉,激起地上的雪花四處飛濺,落入眼裡,嘴裡,泛起微微的甜意。躺在地上滑行數米,到了地勢平緩的地方才漸漸停止,她趴在地上,臉貼在雪裡,久久的不願起來。

  心噗通噗通的跳著,最害怕的時候,想起的仍然是他。

  一年又一年,生活在紛擾的人群裡,想起他的時候,依舊孤獨。

  四年的時間,太過短暫,以至於無法忘記,曾經滄海一粟般更為短暫的相聚。

  因為他們的身體裡流淌著相同的血液?

  有人幫她解下滑雪板,將她一把拽了起來。

  「你沒事吧。」陳梓琛輕輕拍落她頭上的雪末。

  「沒死,也沒受傷。」她呵呵笑著,抱著滑雪板往山下走去,「等會兒坐纜車上去再滑一次,夠刺激。」

  陳梓琛搖了搖頭,跟在她身後,「看上去挺秀氣的一小姑娘,怎麼就這麼魯呢?」

  經過滑雪場的邂逅,姜允諾和陳梓琛慢慢熟稔起來,臨別時互相留了聯繫方式。

  姜允諾工作了,和計算機打交道多過和人的,薪水不錯,就是有些乏味。偶爾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看到氣質陽光的男生,高瘦的身影,黑色短髮,心裡會跳出另一張出色的容顏,只是這種希翼從來沒有變為現實。

  有時,陳梓琛會來找她,請她幫忙翻譯幾張資料。她不好意思收報酬,他就請她吃飯,起先是一幫人一起出去,後來漸漸變成了只有他們兩個。

  打著這樣的幌子,他們在一起渡過了兩次聖誕節,三次春節。姜允諾很明白其中的含義,只是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再說,他看上去並不教人討厭。大多數人便是這樣,讀書,工作,談一場無可厚非的戀愛,結婚生子,安安穩穩的走完這一輩子。這也是她曾經所期待的。

  而且,她已經快27歲了。

  光陰荏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43 PM

第54章 第四枚戒指

  晚飯之後,陳梓琛送她回家。

  在車裡,他幫她解開安全帶,順勢要吻她。

  原本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不知怎的,她略微低了低頭,仍然表示了拒絕。

  陳梓琛倒也不再強求。

  她掏出鑰匙,正要打開門進去,聽見他站在自己身後說︰「姜允諾,我們認識了快七年,我追了你三年。既然你一直想要拒絕我,為什麼還要給我這麼多次機會?」

  姜允諾轉身看著他,他的臉上的表情平靜而誠懇。

  陳梓琛隱隱的嘆息一聲,「我年紀也不小了,你應該知道,我是認真的。」

  她想,我該說對不起嗎?

  「我希望可以這麼叫你的名字。」他頓了頓,低聲說︰「諾諾……」

  她捏了捏手裡的鑰匙。深秋的夜晚,風一陣陣的刮過來,吹亂了髮絲,掀起風衣的下擺。她說︰「下雨了,進來吧。」多少年過去了,她卻擺脫不了這種衝動的個性。

  那天晚上,他們在一起。

  陳梓琛一早醒來,看見姜允諾靠在床頭髮呆,手裡抓著根雪茄,下頜輕輕揚起,薄唇裡吐出淡淡的煙霧,微卷的黑髮搭落在赤裸纖柔的肩頭,被褥略微向下滑落,半遮半掩的露出一縷春色。

  「女孩子,抽這個幹什麼……」他伸手抱住她,「諾諾,你知不知道,你真是越看越讓人覺得好。」

  她笑了笑,輕輕推開他,「到點了,要上班了。」說著裹了條浴巾進了浴室。

  陳梓琛躺在床上,隨手翻看著床頭櫃上的一堆雜誌,一本護照從書裡掉了出來,這本和他的不一樣。他拿起來看了看,姜允諾正巧走出浴室。

  「這麼重要的東西也到處扔。」他把護照遞過去,又問︰「你入籍了?」

  姜允諾點點頭,隨手把小本塞進床頭櫃的抽屜裡。

  「挺難得的,咱們這樣的頂多拿個長居。是你們公司幫忙申請的?」陳梓琛對此很好奇,他才剛拿到三年一換的簽證,如果公司的營業額沒有達到要求,隨時都有被拒簽的可能。

  姜允諾笑道︰「︰哪能啊,我才工作了多長時間,我跟著我媽辦的。我媽媽的父親……我外公吧,很早就來了法國,都是他老人家幫忙辦的,至於具體怎麼弄的,我就不清楚了。」

  陳梓琛說︰「沒想到你們家還是老移民。」

  姜允諾說︰「外公在文革之前就過來了,前幾年去世的。」

  陳梓琛不再多問。

  兩人的關係確定了下來,陳梓琛經常帶著姜允諾參加飯局。席間,有沒見過姜允諾的人對他開玩笑,「喲,梓琛,前段時間才說狼多肉少,還催著咱們給你介紹女朋友,一轉眼就找了位美女,行啊,你小子。」

  陳梓琛的表情當時就不太自然,過後又對姜允諾說︰「別聽他們亂嚷嚷,說話都沒點正經。」

  姜允諾反而不甚在意的笑笑,「對的,雙向選擇麼,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了。」

  陳梓琛知道多說無益,只有強壓下忐忑不安的心思。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年齡,哪會不知道「現實」二字的含義。他是個看得透徹的人,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在這片別人的土地上活出點人樣來,不說大富大貴光宗耀祖,至少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一幢帶花園的獨立小屋,志同道合的妻子,兩三個孩子,空閒的時候一家人能去旅遊購物,不必太多的顧及金錢,這便是他現在的奮鬥目標。

  無可厚非,一如姜允諾嚮往的尋常的家庭生活,尋常人之間的感情和溫暖。

  這年的平安夜,陳梓琛向她求婚了。他買了一枚戒指,沒有玫瑰,也沒有旁人看上去浪漫的肢體動作,他是個務實的人,做不來那些花哨的舉動。就連他的語言也是一如既往的平實,「諾諾,我就快三十二歲了。」他說。

  姜允諾當時有些犯暈,她不是沒有想過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會因為這樣的理由。她對自己說,你三十二歲了,關我什麼事?

  她的猶豫在他眼裡變成了矜持和羞澀,如同一年前的那個晚上,她最終邀請他進入自己的房間。

  他是那麼的志在必得,因為堅信,他們是同樣的人。

  姜允諾並沒有拒絕,考慮了數日,她對他說︰「你應該去見見我在這兒唯一的家人。」

  他們去拜訪姜敏,陳梓琛執意買了些禮物,但是他沒想到,未來岳母的生活竟會如此揮霍,他帶去的水果籃和葡萄酒被擱置在房間的角落裡。從姜敏的穿著到房間傢具的品牌,在他看來極盡奢侈,而且她也算不上有錢人。

  姜允諾從他的神情和言辭之中看出了什麼,於是說︰「她揮霍的是自己父親留下的財產,沒什麼不對的。再說了,她過得也不快樂。」

  姜敏見到他倆還是很高興的。這幾年,母女兩人也只是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偶爾碰上一面。姜敏看起來老了許多,儘管妝容精緻,仍然遮蓋不了眉宇間的滄桑寞落。姜允諾看在眼裡很覺得心酸,不是不願意經常來探望她,只是不知該如何面對她,這位名義上的母親。比起自己的親生兒子,她對姜允諾算是蠻不錯的了。

  她們一起聊天,同桌吃飯,她看著她,這個一輩子受到矇蔽的女人,已經變成了一位半老的婦人,不復有往日倔強冷然的神情。姜允諾的心情麻木而混亂。面對她時,姜允諾覺得自己像是小偷,又或者是許瑞懷的同謀。她欺騙了她的感情,背棄了她的兒子,又偷走了本應屬於他的母愛。

  晚上,他們在這裡留宿。

  姜敏把她帶到自己的房間,從保險櫃裡拿出一隻小木盒,她從裡面找出兩枚戒指,很古舊簡單的樣式,上面纏著紅色的絲線。

  「一轉眼,你也要成家了。」她感嘆著把其中一枚戒指放在姜允諾的手裡,「這是你外婆留給我的,不值幾個錢,我一直想把它們留給你們,就像她當年那樣。人啊,就是這麼一代接一代的活著,好像有了希望一樣。」

  姜允諾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謝謝媽媽。」

  姜敏笑了笑,把另一枚戒指放入緞面的小袋子裡裝好,說︰「那孩子,也該到了結婚的年齡。你們姐弟倆應該還有聯繫吧?」

  姜允諾沒有說話。

  姜敏接著說︰「剛才聽小陳說,他打算回國辦酒席。你們如果回去的話,幫我把這個帶給他,兩個孩子,一人一個。我誰也不偏袒,一碗水端平。」她後面一句話本是玩笑般的說出來,聽的人心裡卻不是滋味。

  「媽,你還是自己給他吧。」姜允諾不願去接那隻袋子,「這麼多年了,有什麼事就當面說清楚。」而且,她也不會再跑回去見他。

  姜敏嘆了口氣,「人年輕的時候總是看不開,喜歡意氣用事。到老了,有些事情想輓回,也沒了那心力,而且,也不知道人家怎麼想。」

  姜允諾的眼眶發酸,「他是你兒子,你……怎麼能那麼對他。」話沒說完,淚水滴落下來。

  許可,我怎麼能那麼對你。我又有什麼資格說她?

  姜敏不知道在想什麼,看著窗外出神,並沒注意到姜允諾的情緒變化。好半天,她才說︰「諾諾,你知道你為什麼叫允諾嗎?你長大了,有些事情你應該知道。你,並不是我們的親生孩子。」

  姜允諾的表情平靜。

  姜敏了然,「原來他已經告訴你了。」

  「爸爸說的也不多。」

  姜敏怎麼能明白姜允諾話裡的意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

  三十年前,姜敏的政治身份被劃在黑五類裡,因為她有一位身在海外的父親。讀書不成,當兵不成,一個小女孩整日呆在困苦的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過了幾年,一起下來的知青已經走得七七八八,而她的身份,別說回城,就連當地人也是避而遠之。幾乎瀕臨絕望的邊緣,許瑞懷卻出現了。年輕的愛情總是那麼美好,出乎意料的堅韌。他陪著她一起熬過苦難,終於在城市裡找到容身之處。婚後,她無法生育,旁人對他們指指點點,不屑的嘲笑,他卻從外面抱回一個剛出生的女嬰,對她說,這是上天賜給他們的禮物,也是他對她的承諾……

  那個時候的姜敏,無疑是最幸福的,甚至忘乎所以,以至於之後,許瑞懷的婚外情帶給她的是無法承受的打擊。

  姜敏娓娓道來,彷彿在說別人的故事。姜允諾聽著她的訴說,如同在翻閱一頁頁的已然發黃的老照片。那種生活,離她是如此的遙遠。

  姜敏說︰「諾諾,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很喜歡你,我對自己說,一定要把你當作是自己的孩子來照顧。」

  可是,你真正的孩子並沒有錯……姜允諾不敢與她對視,此時,姜敏看上去像一位真正的母親,面目慈愛,然而,姜允諾卻只覺得壓抑。

  「媽,不早了,休息吧。」她說。

  姜敏笑了笑,「瞧我,說著就忘了時間。」

  姜允諾正要出去,又被她叫住,「你那兒,有沒有他現在的照片?」

  「誰?」

  「許可。」

  她輕輕地說︰「沒有。」

  「諾諾,幫我把這個帶給他。」姜敏仍是把那隻緞面袋子塞進她的手裡,她的目光裡閃爍著乞求,愧疚和怯懦。

  那一刻,她不忍回絕。

  她把兩枚戒指都放進那隻袋子裡,過一會又掏出來看一看,都是一樣的尺寸,戴在她的無名指上,竟然剛好合適。

  陳梓琛不免笑話她,「你的戒指已經夠多了,我送你的怎麼不戴?」

  「哪有很多。」姜允諾隨口應著。

  陳梓琛扯出她帶著的項鏈,指著上面的吊墜問︰「這又是誰送的?」

  她一把將它扯回去,塞進衣領裡,含糊不清的說︰「什麼呀,以前買的,都戴習慣了。」

  陳梓琛只當是小女孩的玩藝兒,也不多問,只是說︰「過年的時候,咱們回國一趟,我爸媽想見你。」

  「不好請假,上班呢,這段時間正忙著。」她說的是實話,手底下帶著好幾個人,有實習生,也有作畢業設計的。她想了想,「這樣吧,請他們過來旅遊。」

  「那哪兒成啊。」陳梓琛反對,「那麼一大家子人過來也不方便,再說可以順便回去把酒辦了。你年假不是還沒休麼?」

  姜允諾不說話,拉過被子蒙頭大睡。

  陳梓琛輕輕地搖晃她,「喂,咱們什麼時候去領證啊?」

  姜允諾背對著他嘟噥,「安靜點行嗎,我已經睡著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44 PM

第55章 年華似水流

  最近,陳梓琛心情大好,姜允諾已然默許了他的求婚。所謂默許,言語上並沒有明確的應允,卻帶他去見了自己的母親,而且同意一起回國看望他的家人。陳梓琛原本打算在回去之前向移民局遞交申請材料,無奈審核材料的官員度假去了,只好暫時作罷。

  然而對於這一切,他的未婚妻如同旁觀者,不抗拒也不如他這麼積極。他雖然自認為已經過了為愛情擔心受怕的年齡,但是並不喜歡裝糊塗。姜允諾從來不過問他的經濟狀況,對他之前的感情經歷也沒有表示絲毫的好奇,甚至不在乎他送她的戒指是白金還是鉑金,她看似無所謂,又彷彿是把自己的命運全權交予他來打理,和他以前交往過的女朋友很不一樣。

  陳梓琛在慶幸的同時又不免疑惑,甚至暗自揣測,也許她在外面還有其他男人。現在的女孩子,死心眼的極少。他不動聲色的觀察,可是什麼也沒發現。姜允諾的生活極其簡單,上班,回家,偶爾和女性朋友們一起外出逛街。除了他以外,她的圈子裡鮮有男性的身影出現。於是他的心情安定下來,但是又有些失落,這種失落源於過於平淡的感情,他在其中找不著任何對手,便少了許多競爭的樂趣,平添了一些索然無味。

  男人,不能不說是一種有趣的生物。

  夜裡,姜允諾習慣性的失眠,有時三四點的時候從夢裡醒來,就再也睡不著。陳梓琛起床以後,常常看見她獨自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或者看書,或者閉上眼睛假寐。他一度懷疑她染上了什麼暗疾,並且為此擔心了很長時間。他希望她將來是一個對自己有幫助又不會惹麻煩的妻子,他也希望自己的子女擁有健康的基因。因此,在姜允諾做身體例行檢查的某一天,他以陪伴為由和她一起走進家庭醫生的辦公室。她看上去並不介意自己的隱私被他知曉,而且,從檢查結果得知,她是個健康的女人。

  那一天,他很高興。至於她為什麼會經常失眠,他想,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睡眠習慣,只是她的比較特別而已。

  元月中旬,陳梓琛因為聯繫了國內的供貨商提前回國,而姜允諾當時要參與一個比較重要的項目無法脫身,所以兩人約定,月底的時候在北京碰頭,然後一起回家看望他的父母。

  姜允諾不想辦酒席,並且也沒有提到任何彩禮方面的要求。陳梓琛暗自嘀咕,果然是在國外呆的時間久了,才會對國內嫁娶的那一套渾不在意,也幸而如此。他的家庭並不富有,前幾年為他出國留學的事已花費不少,而他自己的事業尚處在起步階段,最好能省則省。而且,相比那些做秀的儀式,他更看重的是一紙憑證。

  才出了關,他便和前來接機的老李一起去供貨商在北京的辦事處。老李是朋友的同學,供貨商也是他幾經周折才聯繫上的,在業內聲譽不錯。陳梓琛的公司作為才步入正軌的不折不扣的中間商,最希望能找到好的貨源,低廉的成本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信譽上的保障。陳梓琛事業心強,工作上的事辦妥了,他才能安心的回家過年。

  回來之前,合夥人叮囑他,「據說以前的老闆年紀大了,前幾年剛退下去,生意都交給了他兒子,二十來歲的小孩子一個,也不知道怎麼樣,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你回去可得盯緊點。」

  這一番話後,陳梓琛的腦海裡便浮現出一個紈褲子弟的形像,浮躁,驕縱,又有點狡詐,善於吃喝玩樂,能敗家,依靠父輩的人脈坐著一代不如一代的江山。人浮於世,安穩舒適的日子不過是因為有個會賺錢的老爸。陳梓琛笑著搖了搖頭,心裡徒然升起一股來源於白手創業的自得,又夾雜著些許忿忿不平的情緒。

  坐在車裡,陳梓琛委婉的向老李打聽詳情。老李笑了笑說︰「這位新老闆我也接觸過兩次,挺年輕的,為人倒是爽快。他這幾天正巧在北京,你倆可以好好談談。」陳梓琛也不便多問。兩人不多時就到了目的地,辦事處位於三環以內的一幢寫字樓上,規模不大,人員精簡。老李向前台說明來意之後,被帶到一旁的會客室。

  辦公室裡,一位男子正在批閱文件。秘書端了杯咖啡走過去,「許總,華興貿易的陳先生想見您。」

  男子隨口問道︰「︰華興貿易?哪裡的?」

  「李經理介紹來的,陳先生剛從法國回來,他……」

  男子這才抬起頭來,「一起來的有幾個人?」

  「兩個人,李經理也來了。」

  男子喝了口咖啡,才說︰「你讓老劉過去接待一下,就說我有事出去了。」

  秘書走了出去。男子拿起桌上的一盒香煙踱到落地窗旁,他輕輕搖晃了下煙盒,將蹦躂出的一支香煙咬入齒間,而後按開打火機,略微低頭,點煙。窗外飄著雪,天空的色彩迷濛陰沉,在淡藍色的火苗映照之下,一張年輕英俊的容顏在玻璃窗上隱約浮現。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視野變得模糊不清。

  陳梓琛沒見著傳說中的小開,心裡不免嘀咕,生意做得不大,架子倒端的挺足,裝個啥啊裝?一個鼻子兩隻眼,還不是普通人一個。老李看出他心裡不大痛快,自己的面子上也有些過不去,於是笑著對老劉說︰「你們許總還挺忙的,咱們陳總大老遠的從歐洲回來,也沒能見上一面。」

  劉鑫和老李在一起打過幾圈麻將,兩人較為相熟,知道他話裡有話,劉鑫只是嘻嘻哈哈的說︰「李哥,你還別說,我們老闆這幾天忙得跟個轤轆似的,一大早出去了現在還沒回,因此讓小弟前來代他做東,為陳總接風洗塵……現在也到了吃飯的點,要不咱們去雲龍邊吃邊聊,那兒的魚翅羹和石斑魚做得不錯……」

  老李這人有點刁,自持自己也有點身家,又年長幾歲,並不十分買賬,他調侃道︰「︰我說小劉,我上次沒見著你們許總之前,看見他在文件上的簽名,還以為是個大姑娘。」

  陳梓琛很是好奇,忙問︰「怎麼呢?」

  老李指著劉鑫笑道︰「︰他們許總,大名許可,可人兒的可,很少聽說有男人叫這個名字吧。」

  陳梓琛也不由莞爾,卻見劉鑫哼了一聲,「李經理,您這話說的挺有見地,都說人不可貌相,更何況只是一個名字,您大名李來運,敢情這手裡的錢是中了五百萬得來的?我懂了,做生意這碼事,運氣排第一,實力其次。」劉鑫說著嬉皮笑臉的湊了過去,「李哥,你這第一桶金不會真是這麼挖的吧?這麼好的運氣,做兄弟的來借借光成不?」

  李來運臉上的表情立馬就不太好看。陳梓琛心想,再這麼瞎掰下去,生意就甭做了,趕緊站出來打圓場。於是乎,桌旁的三個大男人,一邊吃一邊偶爾逗逗嘴,卻又互相留著餘地,一頓飯吃得倒也熱鬧。

  此時已接近晚上七時,許可也不知抽了多少隻煙,桌上的煙灰缸裡堆滿了小半截的煙頭。他瞥了一眼門邊的玻璃隔窗,外間燈火輝煌,仍是一副忙碌的景像,當老闆的不挪窩,下面的人也不敢就這麼大剌剌的走了。等會兒還有個應酬,他站起身,拎起西服外套走出去,路過門口,用手輕輕叩了叩秘書的辦公桌,「叫他們出去吃飯,算我賬上。」秘書高興的應著,小女孩還很年輕,臉上帶著一抹稚氣。他微微笑了笑,叫了名下屬一起下樓取車。

  他的生活,日復一日,便是如此忙碌。偶爾有個週末,獨自呆在家中,竟然極其的不自在,無所事事,心生荒涼。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了?他有些記不清,六年,或者七年?

  那年退學以後,他就進了許瑞懷的公司。許瑞懷雖然病愈,身體卻大不如前,工作上更是力不從心,公司的業績一度下滑。他知道許瑞懷急於培養他,帶他參加各種應酬,給他介紹業內的朋友,教他處理公司內部的事務……可惜,一個急於求成,一個心不在焉。

  終於有一次,許瑞懷大發脾氣,拐杖敲在地上咚咚作響,隨後一個文件夾摔在了他的臉上。「我給了你這麼長的時間。」他的父親說︰「就連一個名單也擬不出來,你每天渾渾噩噩,不知道都乾了些什麼?」

  文件夾裡,只是一份公司裡的人員名單。他的任務,僅是從這為數不多人中最後選出幾名解除雇傭合約。那些人裡,或者身體孱弱,上有高堂,或者有在校讀書的子女,或者是自己的丈夫臥病在床,毫無勞動能力。幾天過去,他一再斟酌比較,卻無法作出一個明確的決定。他拿著那份絲毫沒有變動的名單遞還給許瑞懷,理由是,「經濟性裁員往往只會帶來更多的負面影響。」

  許瑞懷發夠了脾氣,看了他半響,冷哼道︰「︰許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這人,最大的弱點就是心腸太軟,這種弱點使你喪失了最起碼的決斷能力。你做事情向來都是提得起放不下。」他頓了頓又說︰「那天你在我面前跪下,無非是想求個兩全,這個世上,又哪有什麼可以兩全的事情,而你的所作所為,正是一種軟弱的表現。這一點上,你還比不了你姐姐,她一個女孩子,事情決定了就會去做,說走就走,不留任何餘地。你看看,你為別人考慮了,別人什麼時候考慮過你?就算是至親的人,面對利害衝突時都會再三猶豫權衡,更何況那種膚淺易逝的男女關係。許可,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你的,除了你自己,所以,從感情上來說,沒有任何人值得你依賴。」

  當時,許可的腦袋裡亂哄哄的,許瑞懷一席話說完,他卻只聽清了其中幾個字,「……說走就走,不留任何餘地……」

  許瑞懷看著兒子一臉迷茫的神情,完全不似往日的飛揚跳脫,心下多少有些不忍,於是緩緩說道︰「︰你還年輕,有些事情需要時間,我也不逼你,你自己會慢慢想通的。諾諾那孩子……畢竟是你的親姐姐……那孩子。」他突然低嘆一聲,「雖然行事果斷有主見,但是太過衝動,也沒什麼事業心,這稜角還沒撞圓,始終難成大器。」

  二十歲的許可呆呆的站在那兒,聽著許瑞懷絮絮叨叨,思路一時模糊一時清晰。諾諾……為什麼是他的姐姐?幾天前還在一起的人,那麼難以割捨的兩個人,就這樣各奔東西,從此再不相見。

  七年前的場景,漸漸黯淡,變成了淺眠裡的如夢似幻的景色。

  今年的冬季,寒冷異常,大雪紛紛揚揚。

  許可和前來的王總寒暄了幾句,便要一同步入餐廳,餘光向斜後方看了看,自己帶來的下屬仍是跟在身後。那男孩是親戚家的孩子,高中畢業後不想讀書,便進了公司打雜,有時跑跑腿或者充當他的司機。男孩正處二十歲左右略顯青澀的年紀,為人有些靦腆,對成人的社會頗為好奇,此時他正朝著金碧輝煌的酒店裡間探頭探腦。

  許可頓住腳步,扭頭對他說︰「去旁邊找個小飯館把晚飯解決了,完了在車裡等著。」

  一旁的王總四十來歲年紀,為人和善精明,看那男孩愣頭愣腦的模樣以及兩人的相處模式,估摸著他不是這位許總的親戚也是熟人的孩子,忙說︰「小孩子嘛,喜歡新鮮,讓他一起進去吧。」

  許可不以為然地笑笑,對那男孩說︰「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年紀小小的,就想著吃香喝辣,沒點眼力勁兒,別讓我養出個飯桶來。」說著衝他略微擺了擺頭,「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雖然仍帶著微微的笑意,言語間已是不耐。

  王總不再多說什麼,那孩子臉上一紅,一貓腰便跑不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45 PM

第56章 相見不如不見

  結束了手頭的工作,姜允諾提前幾天飛往北京。

  機翼下的大地,遍布著黃色和白色夾雜的色塊,天氣情況看上去有些惡劣。飛機不斷的下降,和氣流相遇時會有輕微的顛簸,那片土地越來越近,在某一時刻,她體會到瞬間的失重感,使得心跳突然變快,她的手不自知地握著安全帶,直至飛機平穩著陸。手心裡浸潤著微微的濕意,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如此緊張。

  也許,只是因為近鄉情怯。

  也許……

  即使踏上了這片土地,仍然和他相隔著半個中國的距離,而她不想也不能再去與他相見。血緣產生的距離,永遠無法用路程來衡量。回國卻不見面,不知這樣算不算食言。一如數年前她曾信誓旦旦,不會離開他。她的所作所為,已然被烙上了言而無信的標記,如同無形的利器,將身體和心生生分隔開去。

  是的,我便是這樣的人了,她對自己說,自私軟弱,寡情薄倖。

  而且,多年來一向如此。

  出關以後,看見陳梓琛在外面等她。「看來要在這兒耽擱幾天了。」他輕輕的抱了抱她,伸手接過行李,「天氣不好,又趕上春運,回家的票不好買。」

  「沒關係,再待幾天好了。」她安慰,「你事情都辦完了?」

  「沒,我還得抽時間到人家的工廠裡看看去。」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天寒地凍的,她寧願呆在賓館裡。

  「工廠不在北京,一時半會兒的也去不了。這幾天去別地的票都挺難買的。」陳梓琛復又笑道︰「︰你說巧不巧,供應商正好和你是老鄉,工廠也在你們那兒。」

  姜允諾「哦」了一聲,表情有些怔怔的。

  「要不要回去見見你父親?」陳梓琛問她。

  「不用,我很小就和他分開了。」她連忙回答。而且,他也不會希望見到自己的女兒。「我們之間,已經很陌生了,見了面也沒話可說。」

  陳梓琛無所謂的聳聳肩,他並不十分關心這些。

  他記掛著什麼時候能夠順利的簽下合約。

  ***

  辦公室裡,許可隨意翻看著文件夾裡的紙張。

  半響,他用手點了點紙上的一列數據,「純鹼的價格還行,脂肪醇的就低了點。」說著,他把文件夾扔在桌上,不再去看。

  劉鑫忙說︰「是的,姓陳的那傢伙太難纏,一個勁兒地對我說什麼化工原料退稅降低了,這關咱們什麼事啊……」他停了停,見許可的態度不明,於是試探道︰「︰許總,這筆單子咱們可做可不做的,不如直接把他給拒了。」

  許可沒作聲,他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香煙在桌上輕輕的敲了敲,才說︰「別忙回絕,先吊著他。」

  劉鑫甚為不解,心想一個小小的貿易商,哪裡用得著這樣對待,難道是身後隱藏著潛在的大客戶?就算有,國內的市場還供不應求,怎麼顧得上國外的,這筆生意做得極沒道理。

  許可看了他一眼,「還有事?」

  劉鑫回神,「有。」他從錢包裡掏出一疊收據,「頭兒,我最近可被放了不少血,那姓李的真把自己當美食評論員了,換著法子吃,今晚還有一頓,我都快找不著地方了。」

  許可輕笑,「你這不是留著收據了嗎,讓你去吃好的還這麼多廢話。」

  「陪兩個大男人吃飯有什麼意思?」劉鑫的眼珠子骨碌轉了轉,「頭兒,晚上去天上人間,能報銷不?」

  許可皺眉,「出去幹活,沒事了別在這兒磨嘰,你小子還真當自己是三陪了。」

  「哎,想去也去不了。」劉鑫一邊走出去一邊嘟噥,「今晚的飯局多了兩個女人。」

  許可心跳加速,不動聲色的問︰「誰?」

  劉鑫轉身,「一個是老李的老婆,一個是陳海龜的未來老婆,前天剛從法國回來。」

  手裡的煙被折成了兩段,許可把它塞進煙灰缸裡,說︰「訂個包間,我晚上過去。」

  六點多的時候,他處理完工作,開車趕往飯莊。這一路,握著方向盤的手竟然有些顫抖,天黑路滑,他像個新手一樣使車子頻頻熄火。

  才泊好了車,劉鑫就打來電話,許總,人剛到,都在大堂等您。

  他慢慢地走進飯莊,穿過門廊,漸漸駐足。

  不遠處,一個女人的背影映入眼簾。

  而那個身影看起來如此誘人。心理學家德文德拉.辛格曾經宣稱,最令男性心馳神往的女性,腰圍與臀圍比例均在0.7左右徘徊。身旁的男人,手搭在她的腰間,手掌的長度幾乎遮住她的半側腰圍。

  微卷的髮絲落在肩頭,她穿著淺米色的短袖針織衫,露出臂彎以下的白皙肌膚,及膝窄裙,黑色長靴,曲線畢露,亭亭玉立。陌生的誘惑裡,卻抹不去熟悉的感覺。

  他的心雜亂的跳躍著,期盼伴隨著惴惴不安接踵而至。

  不知道,她是否有著柔美的側臉。

  不知道,她是否有著修長清秀的眉,黑亮的雙眸,以及淡色微抿的薄唇。

  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她。

  那一刻,他既害怕看見的將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又害怕她這樣的出現。

  他靜靜的站在那裡,直至服務生走過來打斷他的思緒。

  他低聲回答,我約的人到了。

  仍是停滯了數秒,他才向前走去。

  李來運最先瞧見他,笑著向他招呼,「許總,你來了。」

  他輕輕頷首,「李經理,你好。」

  那嗓音低沉悅耳,些許滄桑,仍然掩不住不為人知的熟稔。

  姜允諾驚惶的抬起頭。

  霎那間的四目相對,帶來的竟是無措的沉默。

  她有片刻無法呼吸,身體微微向後傾斜,被人扶住。

  陳梓琛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她整個人變得木然起來,不知是否該看他,抑或旁人。

  他說︰「回來了。」神色淡然,平靜無波,對她,亦如旁人。

  她強作鎮定,「是的。」除此之外,她還能說什麼?

  另外三人都覺得訝異,「怎麼,你們認識?」

  他不答。

  她不能也不答。

  躊躇數秒,她說︰「這是我弟弟。」嗓間莫名的乾澀,她輕輕咽了咽唾沫。

  時間彷彿停頓。

  李來運回過神來,拍掌笑道︰「︰大水衝了龍王廟,看來我可以功成先退了。」

  劉鑫暗自尋思,難怪難怪,原來是給自家姐夫留著面子,只是這姐弟兩人看起來並不熱絡啊。

  陳梓琛笑著向他伸出右手,「原來是自家人,許總,幸會。」

  許可的右手抄在西褲口袋裡,並不同他的相握,只是略微點頭,說︰「幸會。」而後又轉向李來運,「李經理,吃頓飯還是要賞光的。」

  陳梓琛訕訕的,隨即略作掩飾的笑了笑。

  眾人寒暄之後,走向樓上的包間。

  許可走在前面,他摘下手上的戒指,裝入口袋。

  姜允諾只覺得旋梯的台階又堵又長,腳下的鞋跟太高,登上去很有些費力。她原本就如同受了重創之後精神不濟,此時只得用手抓住扶桿一步一步邁上去,漸漸落在人後。

  前方,男人的身影高大挺拔,舉手投足之中,年少時的清新生澀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穩重以及鷙伏在一切表像之後的某種隱晦不明的氣質。

  一時間,她無所適從。他對她來說已經很陌生了,七年的生活,各自的軌跡,是無法彌補的斷層,令人驚心的隔閡,然而她的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左右,在他看不見她的時候。

  席間,陳梓琛坐在她的身旁,他坐在她的對面,談笑自若。

  大家說起他們婚期在即,陳梓琛客套道︰「︰原本我們打算先回去探望一下伯父,可惜最近火車票和飛機票都很難買到。」

  許可抿了一口酒,微笑說︰「你們能回去,他一定很高興。」情懇意切,毫無破綻。

  姜允諾低頭用筷子撥弄著碗裡的菜絲,沒有說話。

  李來運哈哈笑道︰「︰陳總,這岳丈家肯定是要去拜訪的,順便還可以過去看看廠子。」

  陳梓琛今天剛得知未來老丈人家經濟條件不錯,心裡已經有了拉攏的念頭,於是擺擺手說︰「這次回來,肯定是要給他老人家拜年的,工廠就不用去看了,自家人哪有信不過的。」說完,側頭看了看姜允諾。

  姜允諾心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此時只好裝糊塗,充耳不聞,低頭吃菜。

  陳梓琛只好開口,「諾諾,要不咱們先回你們家一趟?」

  說話的當兒,許可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再放下時,一小杯五十二度的五糧液已然見底。

  劉鑫在一旁看了暗暗稱奇,心想老闆今天是酒癮上來了。若是擱以前,許可是能不喝就不喝,平時應酬多,美酒佳肴早就看膩了。今天也沒什麼人勸酒,老李是帶著自家老婆一起過來的,有人管著,不敢放肆,陳海龜兩口子看起來也不像是能喝的主,唯獨他老人家,自斟自飲,倒是喝得挺暢快。

  劉鑫擔心等會兒沒人開車,也就不再碰酒,只隨著女眷們喝了些飲料。

  姜允諾的話一直很少,偶爾只和李來運的妻子交談幾句,其餘時間默默吃菜,或者是那人說話的時候,她會豎起耳朵聽一下。與其說她心不在焉,還不如說是高度緊張。

  此時,陳梓琛極其簡單的一句話竟讓她無言以對。正在猶豫如何拒絕的時候,只覺得席上的另外五人都看著自己,他似乎也正看著自己,於是歉意地笑了笑,說︰「我的假期時間不長,要不今年先回你們家,明年再去我們家吧。」

  李來運笑道︰「︰陳總好福氣,姜小姐真是體貼,哪像我們家的,每年三十都和我吵架,說要回娘家過年。」話音未落,被自己的妻子輕輕捶了一下,眾人莞爾。

  陳梓琛當然不明白姜允諾心裡的七彎八繞,只一個勁兒的暗地埋怨她不會來事。況且,人說遠親不如近鄰,這供應商雖說是未來小舅子,卻不相熟,半頓飯的功夫,也沒看出許可是個什麼樣的人來,萬一工廠那邊的情況不實,又怎麼和合作夥伴交待。再說,回去看看老爺子,大夥兒關係處好了,先不談這次合同能否簽的順利,以後許家的生意再做大一些,說不定自己也能分上一杯羹。

  想到這兒,他對姜允諾笑著說︰「那怎麼行,你好不容易安排出時間回國一趟,今年還是去你們家過年吧……別和我爭,就這麼說定了。」

  李來運的老婆對自己老公說︰「你看看人家,相敬如賓的,哪兒像你啊。」

  李來運說︰「咱們都老夫老妻了,能和人家新婚蜜月的比嗎?」

  幾個人都是一笑而過。

  陳梓琛說︰「最近這票還真不好買……」

  許可側頭對劉鑫說︰「你明天把我和張秘書的火車票給他們送過去,你也一起回去,順便帶他們去廠裡轉轉。」

  劉鑫點頭稱是。

  陳梓琛忙說︰「那怎麼好意思……」

  許可抽著煙,他隨意的彈去香煙上的灰燼,說︰「沒事,我這兒的事情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辦完,你們先回吧。一時半會兒的買不著飛機票,只有火車包廂的,時間是長了點,一路過去倒也不累……你也好長時間沒回去了,關穎正好從美國回來,大夥兒都說過年的時候要聚一聚,沒想到你也回來了。」後面一句話是對姜允諾說的,沒有指名道姓,也沒有任何稱謂。

  姜允諾的心噗通噗通的亂跳了幾下,不得已抬起頭來,看向他的眼裡,那裡不見一絲波瀾。

  於是,她說︰「好。」

  他不再看她,目光移向別處。

  過了一會兒,李來運的老婆和姜允諾閒聊,「你多少年沒回來了呢?」她覺得這姐弟倆有些奇怪,看上去比普通朋友還要生疏,因此又說了一句,「你們倆很長時間沒見了吧。」

  姜允諾暗自嘆息,點了點頭。

  對方仍然不依不撓,「多長時間沒見了呢?」

  她看了他一眼,他不說話,吃菜,喝酒,吸煙,自顧自的。

  每逢這種時候,他都是一幅置身事外的模樣。

  她心裡突然有些著腦,於是答道︰「︰十四年。」話說出口以後,才發現這個答案是多麼的荒謬。

  果然,那個女人覺得詫異極了,「那麼小就分開了?十多年沒見,居然還能認出來。」

  她笑了笑想矇混過去,女人卻連連說︰「十多年沒見啊,小孩子變化應該是很大的……」

  她暗想,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偷偷的看了他一眼,不期然的在他的唇邊捕捉到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滿是戲謔的味道,不知是在笑她,還是在笑他自己。

  那樣的笑容,仿若回到傲氣卻不屑與掩飾的年少。

  她低下頭,不敢再看。

  那天晚上,劉鑫覺得自己的老闆喝得有點高了。

  走出飯莊,許可把車鑰匙扔給了他,示意他開車,而自己坐在後排的位置。許可喝酒一般不上臉,哪怕喝醉了,旁人也未必能看得出來。劉鑫跟了他好幾年,總結出如下規律,許總不想說話的時候,要麼是在埋頭工作,要麼就是喝醉了。

  劉鑫開著車,從後視鏡裡看了看許可,他閉著眼睛。劉鑫不確定他是否睡著了,突如其來的,一聲呢喃從他的嘴裡逸出來,他好像在說︰「諾諾……」

  那一聲極淺極低,劉鑫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46 PM

第57章 愛情的價值

  年關難過,這句話正好應了姜允諾此時的際遇。

  下了火車以後,劉鑫為他們在酒店裡租了房間,並且約好過兩天一起去看廠。

  放下行李,陳梓琛和在法國的合作夥伴打電話,姜允諾無所事事,便站在窗旁看雪景。

  漫天的雪像麵粉一樣撲簌簌的灑下來。

  陳梓琛擱下手機,走過去從後面圈住她,很多時候他並不能把她看得透徹。

  她的身體在這一瞬間似乎有些僵硬,而後稍稍掙了一下。好在他並沒用多少力氣,任憑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陳梓琛說︰「你弟弟這個人,看起來似乎不太好相處,你們之間好像也沒什麼共同語言。」

  她片刻怔忡,「哦,大概是因為不熟吧。」

  陳梓琛顯然不滿意這樣的答覆,「諾諾,都是自家人,相處的時候熱情點,你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都挺好的,怎麼見了他,反而冷冷淡淡的?」

  「有嗎?還好吧。」她起身去收拾行李,隨口問了一句,「生意談得不順利嗎?」

  她很少過問這些事情。陳梓琛笑了笑,含糊其詞,「先去廠裡看了再說吧。」

  他們住的是套間,晚上她抱著電視看到凌晨,而後藉口睡不著,拿了本書去臥室外面的沙發上捱了一宿。好在陳梓琛在這方面從來不曾勉強過她。

  她睜著眼睛等到天明,心說,姜允諾,你又犯傻了麼?還是一直就沒明白過?

  雖說地球是圓的,兜兜轉轉的,但這事也太湊巧了點。

  天亮以後,陳梓琛催促著她要一起去見見許瑞懷。她無法,只是說︰「隨你吧。」她的婚姻,總有昭告天下的一刻,這會是一個讓尋常人喜聞樂見的結果,從此以後,她便可以斷了所有的不切實際的念頭。

  他們來到許瑞懷在江邊的住所,沒人在,陳梓琛掃興而歸。

  不久,姜允諾聯繫上關穎,這才得知她婚期將至,於是約好去酒吧見面。她猶豫了一會兒,沒有帶陳梓琛一同前往去。陳梓琛在本市也有同學和朋友,於是兩人暫時分頭行動。

  去到約定地點,見著了人,雷遠笑呵呵地問她,「還有一個呢?怎麼藏著掖著不願帶出來見人,怕什麼啊?」

  關穎在桌子底下踢了他好幾次,趕緊轉移話題,「小姜你回來的正好,我還沒找著伴娘,認識的幾個女生要麼結婚了,要麼連孩子都有了。」

  雷遠接話道︰「︰就算沒結婚也不行,那幾個長的也忒寒磣了點,還是咱們允諾好,越來越有女人味,就是不知便宜了哪只蛤蟆。」

  姜允諾笑著說︰「是啊,我們關穎這樣的大美女不知便宜了哪家的傻小子。」

  「她還要給的人傻小子生傻小小子。」雷遠倒是滿不在乎。

  關穎擰了一下他的胳膊,「去你的,我兒子才不是傻小子。」

  三人又說笑了一陣,談論起婚禮,各自的工作,共同的朋友,唯獨沒有提到許可。

  雷遠把喜帖遞給姜允諾時說︰「我們不知道你那一位的名字,也沒寫上,到時候愛帶不帶隨你,對了,來兩人就給兩份禮錢,我還指望著用這些紅包再去付套房子的首期呢。」

  關穎笑話他,「丟臉丟到家了,有你這麼找人要錢的嗎?」

  雷遠嘻嘻哈哈,「人家老弟現在成大款了,要不咱們宰他去,這小子在學校那會兒沒少找我借錢……」

  姜允諾低頭喝了口酒。

  關穎悄悄踹了雷遠一腳,雷遠輕輕笑了笑,又正色說︰「穎穎,你說咱們辦五十桌酒是不是少了點啊,我一同事也才結婚,整整辦了三天酒席,最後數紅包數到手抽筋……」

  又胡亂扯了一會兒閒話,天色漸晚。三人出了酒吧,各自回去。

  雷遠開著車,微微搖了搖頭,「這事不對啊?」

  關穎問︰「怎麼了?」

  「都過了這麼多年,該婚的也要婚了,怎麼還是提都不敢提呢?」

  關穎回過神,「這種事誰會好意思說?又不是一般的戀人,分手了還可以做朋友。」

  雷遠連連搖頭,過了一會才開口,「我怎麼覺著,這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不斷地重複啊。」

  關穎想了想說︰「我看不可能。按理說,年齡越大越膽小,在怎麼也會忍著,要是還和以前一樣,多不現實啊。肯定不可能。」

  雷遠笑道︰「︰要不咱們賭一次?我贏了,你得給我生倆孩子,反正咱們都是獨生子女,可以多要一個……」

  關穎笑了笑沒有接話,那些事情在她的心裡也並非有十足的把握。這麼多年飄泊在外,雖然和姜允諾不曾見面,但是兩人也常通過網絡保持聯繫。在學業和工作的抉擇階段,她們曾相互探討,彼此鼓勵,只是唯獨沒有聽到姜允諾提過這位新男友,或者說她對自己的感情生活閉口不提。

  而與此同時,關穎恰好疲乏於同雷遠常久以來的分分合合,小打小鬧之中,曾視男女之間的感情為一切的煩惱之源,所以也不願多談,直至此次她一時衝動,辭掉北美的工作,回國結婚。人生的決定,有時並非來自於長久的考慮,而是彼時的需要。除開感情,這時的她,開始嚮往安定的家庭生活,知根知底,條件不差的雷遠正是不錯的人選。歲數漸長,想法自然也多了,年少時單純而執著的愛戀,也不過是入圍的條件之一。也因此,關穎難以相信,姜允諾沒有做過類似的考慮,並且在她看來,姜允諾是比她更冷靜更決斷的一個女人。

  至少,她們都不是甘願為愛情可以輕易放棄一切的女子,除非,這段感情具有現實的價值。

  這天中午,陳梓琛約了劉鑫,和姜允諾一起驅車前往位於市郊的工廠。陽光及其罕見的破雲而出,軟弱無力的飄落在鋪散著白雪的大地之上,絲絲縷縷的淡淡光線如同一件勿須精心打造的防制飾品。

  從劉鑫那兒得知,許可尚未返回本市,姜允諾這才安下心來。她不願見他,卻又對和他有關的一切分外好奇。在經歷了那段晦澀的歲月之後,當他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之時,這份小心遮掩的好奇心已教她無法抑制。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裡,她的內心即彷徨又雀躍,彷彿這樣,她可以接近他,又不會被人發現。儘管這種感覺讓人多少有些窘迫。

  城郊路面上的雪積得更厚一些,地域開闊,北風帶著隱約的哨音刮過臉頰,脆弱的陽光難覓蹤跡。三人進了工廠大門,路過花壇,不遠處便是辦公樓和數排廠房。

  走至辦過樓前,才看見大路拐彎處的廠房旁圍著一圈人,有提鋤頭的,有拿著鐵鍬的,吵吵嚷嚷的不知在做什麼。正在詫異的時候,樓裡大步走下來一個人,那人走得太快,腳踩在雪地裡不小心滑了一下,劉鑫趕緊上前扶住他,「喲,沈廠長,您慢一點,路滑得很。」他又指著廠方那邊問道︰「︰這是出了什麼事啊?」

  沈廠長才五十出頭,兩鬢已是斑白,一張老臉上散布著深深淺淺的紋路,一看便知道是操心慣了的。此時他皺著的雙眉之間清晰顯出川形褶皺,神色頗為氣憤,「還不是那幫龜孫子把電線給掘斷了,鬧得廠裡停產了。」

  劉鑫心裡「咯登」一下,心想北京那邊的買方正催著一批貨,現在正趕著,可別都耽誤了。他見沈清河連大衣也沒穿,一副拼了老命的氣勢單槍匹馬的就往前衝,趕緊拉住他,「您先別激動,咱們再叫些人來,要不先報警再說。」

  沈清河年紀越大脾氣越硬,張口罵道︰「︰報警有屁用,還不都是那幾個土皇帝唆使過來鬧事的,條子都是他們家的,要不他們敢這麼鬧?」而後問道︰「︰怎麼你們許總還沒回來?」他向大門處看了看,突然用手指著那兒說︰「小劉,那是不是許總的車?我看著挺像……」

  不遠處的停車場,果然看見一個人跨出車門,向他們走過來。黑色羽絨服,下面是舊色仔褲,褲腳搭在低幫皮靴裡。皮靴踏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聲響,逐漸清晰……

  忽然之間。姜允諾覺得遠處的雪光極為刺眼,此時的猝不及防並不亞於上次見他的那一刻,她開始為自己曾有的僥倖心理而羞愧不已,臉上也不由得熱起來。

  他越來越近了,可以看清他的眼神,沉靜若水,從容如昔。

  接下來的,依舊是點頭,握手,寒暄。

  沈清河向許可說了情況,憤然道︰「︰這幫兔崽子都是說不通道理的,廠子沒垮那陣,他們就跑來挖水斷電,鬧得厲害了,上面的人也沒轍,又不能動粗,國營企業麼,水啊電的只好由著他們用去。現在工廠裡停產的停產了,能賣得也賣了,他們還跑來鬧……」

  沈清河嘴裡所說的兔崽子,是附近遊手好閒的村民。有些是靠爹媽種地養著惟恐天下不亂的主,有些是因為工廠效益不佳提前下崗又不願出去自謀生路的職工。每每看到這些人,沈清河都會連連搖頭,「年紀輕輕的,不想著怎麼去賺錢,就知道惹是生非,都指望著天上能掉下餡餅!」

  許可看著黑壓壓的那群人,似乎並不在意,「快過年了,他們不來鬧騰一下,倒是奇怪了。沒事,遲早要碰上的。」

  現在要做實業並不容易,工商稅務,銀行信貸,司法機構,電力水利,處處都是大爺。不過好在人家都是各司其職,在一定程度上秉公辦事,只要積極配合工作,努力搞好關係,多半不會產生矛盾。最難纏的卻是這一帶的地痞流氓,以及那麼兩三個貪心不足的地頭蛇土皇帝。時不時唆使些村民來廠裡小偷小摸,搞點破壞,他們想要的無非一樣東西,「錢。」

  人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便不是問題。

  許可對姜允諾和陳梓琛說︰「今天不巧,車間停產了,讓小劉帶你們去辦公室裡坐坐,我先過去看看。」說話間,廠房那邊的肇事者和保衛處的人已是鬧得不可開交,戰況眼看就要升級。許可俯身拾起一把被人丟棄在路邊的鐵鍬,拿在手裡掂了掂,就和沈清河一起往那邊走去。

  姜允諾看見他手裡握著鐵鍬,心裡突突的跳著,不由自主地說了聲,「許可……」

  已不記得有多長時間再沒提起過這個名字,口齒間盡是生澀。她站在那兒,臉上又熱了起來,渾渾噩噩,難以自持,如同置身在夢裡。

  許可的身影頓了頓,轉身,看見她立在雪地裡,臉頰微紅,眸光裡似有薄暮飄過。

  他注視著她,神色莫名。

  她微微垂下眼瞼,看著他鞋邊的雪末,笑著說︰「悠著點啊。」此外,再沒有多餘的言語。

  他移開視線,輕咳一聲,「沒事。」他說︰「上樓去吧,外面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47 PM

第58章 何處不相逢

  半年前,這家化工企業瀕臨倒閉,許可買下了其中的兩處精細化工車間,擴大了自己公司原有的生產規模。作出決定以後,許瑞懷曾拍著他的肩膀稱讚,「這才像我的兒子,不怕你沒那能力,就怕你沒膽量做。錢不夠的話,把那幾處空房子賣了,只留江邊的那一套給我養老就行,總之,你儘管放手去做。」

  一直以來,許可除了煙癮過重以外,再無其它的不良嗜好,只是沒曾想,做生意也會讓人上癮。他不缺錢花,卻缺少了某種可以填補生活空缺的事物,他急需另一種精神上的支柱,又或者,需要更為強烈的刺激來麻痺自己。那段時間,為了這筆投資,他幾乎到了砸鍋賣鐵的地步,能借得也借遍了,他和許瑞懷名下的房產幾乎所剩無幾,猶豫再三,少年時曾住過的那套公寓卻沒捨得賣出去,公寓位於老城區,周邊環境嘈雜髒亂,即便是賣了也不值幾個錢吧。

  籌款到了最後,仍然少了兩百萬,正是焦頭爛額之際,化工廠的廠長沈清河挺身而出,動用自己的關係幫他去市裡的輕工局借來了這筆資金。沈清河在業內打拼了三十餘年,經驗人脈都不在話下,當初來這兒也是受命於危難之時。該企業本是從建國初就成立的老廠,也曾有過紅火光輝的歲月,現如今由於經濟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中難以避免的深層矛盾,卻變成了本市大中型企業裡的一隻燙手山芋,依靠原本的力量早已迴天乏術。局領導雖然信不過許可這位初出茅廬的私人企業的業主,卻極為看重沈清河,更何況這燙手山芋擱在手上再也看不見冷卻的希望,於是也樂得成全。

  沈清河拿到這筆款項以後對許可說︰「許可啊,你沈大哥我這人的性格素來是有話就說,這個忙我也不是白幫你的,你能不能答應我兩件事?」

  許可的心裡早已有了計較,他二話不說便應承下來。數月來的接觸,他已是了解這位老廠長的為人,是個辦實事的人,難得的兩袖清風。

  沈清河微微搖頭,「你年輕,做事還欠缺點火候。我這麼說你,你別不服氣,只這一件事,你問都不問就答應了,心裡沒點防範,你就不怕我獅子大開口?」

  許可笑道︰「難得沈大哥你看得起,叫我一聲兄弟,我這個做兄弟的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會看人。我們認識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沈廠長你跑前跑後的幫了我不少忙,我再去疑神疑鬼拒人於千裡之外,就太說不過去了。」

  沈清河哈哈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夠爽快。」而後又正色說︰「在社會上混著,除去那些人踩人的事情,無非是困難的時候,你拉我一下,我扶你一把。處處算計,不如與人為善。我沈清河這輩子雖然沒混出個名堂,但也無愧於天地良心,出去辦個事求個人,人家都還賣我幾分薄面。賺錢這檔子事,也不是靠算計來的。」

  許可點頭答道︰「不錯。」

  沈清河又說︰「我這兒有兩件事,一件,廠裡有幾個技術員,都是讀書人,大學畢業的,當年他們進廠的時候,廠裡情況還不錯,他們在這兒也成了家,都是拖家帶口的,現在工廠也不行了,幾個月發不出工資,他們也是快四十歲的人了,不比這周邊的農民,下崗了還有塊地種種,年紀輕的還能出去找個工作,他們算是大半輩子都困在這窮鄉僻壤了,我看不過去。你看能不能……」

  許可說︰「這個不難,我那兒也需要這樣的人。」

  沈清河忙說︰「那太好了。還有一件事,我這兒有份名單,都是廠裡的困難戶,雙職工,上有老下有小,但都是在精化車間裡做得不錯的,你看能不能先用著,觀察一段時間,覺著不行再換?」

  許可看了看名單,略一沉吟才說︰「行,請生不如請熟,只不過這裡人數多了點,估計要劃掉幾個。」

  沈清河笑著說︰「你看著辦,總不能白養著他們,你也不是做慈善事業的,我這個做公僕的也只能幫到這一步了,盡力就好。」

  也許是相似的處世觀念,許可和沈清河相處的極為投緣,遂結成忘年之交。沈清河對於這位不到而立之時的年輕人很是賞識,說他聰明能幹,又不乏宅心仁厚,頗有些儒商風範。因此,沈清河也樂於為許可引薦一些鐵路水運和業內的朋友。漸漸的,隨著人脈和銷售渠道的擴增,許可的這筆投資總算有了起色,公司的運營也大有風生水起的勢頭。

  可是,麻煩也接踵而至。

  此時,許可和沈清河站在人群之外,保衛處的幾人被團團圍住,推搡吵鬧,爭執不休,村民模樣的人大聲嚷嚷,「叫你們老闆出來,快出來……」

  許可將手裡的鐵鍬擲在地上,「匡當」一聲重響,眾人都回頭看向他。有圍觀的工人認識許可,紛紛喊道︰「許總。」

  村民們聽說老闆來了,都圍了過來,你喊一句我嚷一聲,無非是說「工作沒了,沒錢過年,廠裡要負責」之類的話。這裡面有些是原來廠裡的職工,有些是跟過來湊熱鬧亂起哄的地痞。

  沈清河一聽這話就心煩,大聲喝斥,「當初廠裡都給過賠償金,加上許老闆給的,每個人拿到手裡的都不少。白紙黑字的,你們都是簽過合同,怎麼現在又跑來鬧。你們這些傢伙,年紀輕輕的,不出去找點門路,就知道遊手好閒,惹是生非……」

  那些人哪裡想聽這些,起哄道︰「沈清河,這工廠還不是你給整垮的,你他媽還不趁早下台。」

  沈清河一時氣結,辛辛苦苦勞心勞力這麼多年,卻落得個罵名,哪有不鬱悶的道理,只得說︰「以前廠裡的事和許老闆無關,你們這種鬧法,人家怎麼做生意?」

  那些人又說︰「怎麼無關?姓許的一來,咱們都下崗了,怎麼和他沒關係?」這句話一說,又是鬧哄哄的一團。

  許可大聲說︰「這麼各吵各的,誰聽得清?你們這些人裡誰說得上話的,讓他站出來說,有什麼問題,讓他來說清楚!鬧來鬧去的,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聽他這麼一喊,眾人紛紛看向一個披著棉襖的壯漢。那人也不推辭,慢慢的走到他跟前,無禮的上下打量著他,「喲,許老闆,挺年輕的嘛,咱們兄弟幾個也沒什麼事,就是快過年了咱們來溜達溜達,你這生意做得好啊,整天裡機器轟轟的開著,大煙囪了黑煙冒著,恭喜發財恭喜發財。」

  許可點點頭:「謝謝。不過你們這一溜達,就把廠裡的電線給掘了,這個損失不小。」

  沈清河認得這個人,於是說︰「你這個牛二,就知道是你帶的頭。你叔叔也不管管你,叫他出來看看,他村裡的人就知道瞎折騰,也不學學別村的勤勞致富。小兔崽子,反了都。」

  牛二一副無賴樣,「沈廠長,我還以為你把我老叔給忘了,你這廠子一垮,我們村連澆地的水都沒了,地都荒了,我二叔心裡著急成天在家叨咕。」轉而對許可說︰「許老闆,你一來,咱們村下崗的不少,地也沒得種,這大過年的,你說該咋辦吧?」

  許可笑笑,「好說。反正現在也停產了,我把廠房賣掉,去別處做去,我就不相信,在別地做不了這生意。」他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後的一群工人,「這些人裡也有你們村的,全都解雇了,要不你們大家綁在一塊兒死。」

  工人們一聽這話,不幹了,原本是看熱鬧的,現在都和劉二那幫人吵了起來,說什麼「誰誰誰,當初是自願拿了錢不做了的,現在又跑來鬧,不講道理」云云。牛二一看茅頭指向了自己,臉子上過不去,和著幾個壯漢作勢衝上來想打人。

  另一廂,劉鑫早就叫了幾個人跟在許可和沈清河旁邊。許可笑道︰「我這邊人少,你們有種就過來,把我這個雇主給打殘了,剩下的夥計們又得下崗了。我看你們找誰鬧去?」話音未落,工人們就圍上來一把攔住牛二。

  牛二那邊的人數占了劣勢,再說也不敢真打,著急了,掏出手機蹲在牆角不知在和誰講電話。

  沈清河拍了拍許可的肩膀,低聲說︰「看看,肯定是他們村村長,兔崽子他叔挑撥的,無非想撈點好處。」

  許可嘆了口氣,「看來這山頭是一定要拜了,廠裡的情況剛好一點,經不起他們這麼折騰。現在就把那幾個土皇帝約出來坐坐,幾個人的慾望總比這一群人的要容易擺平。」

  沈清河想想也是,只好如此。沈清河和那些人以前沒少打交道,把他們請出來以後,牛二的叔叔不過安撫了幾句,村民們很快就散去。土皇帝們看起來不像莊稼漢子,倒像一夜暴富的生意人。眾人都心知肚明,表面上卻相談甚歡,剛才的那一幕彷彿不曾發生過。

  許可和沈清河帶著他們去辦公樓,遠遠的就看見樓下站著兩人。

  待走近了,許可問︰「怎麼不去樓上坐?」

  陳梓琛笑道︰「剛才在上面聽見吵得厲害,我們就下來看看,你姐姐擔心你。」

  許可看了姜允諾一眼,漫不經心的問了句,「是嗎?」

  姜允諾似乎有瞬間的忡怔,旋即若無其事的笑笑,「你有朋友過來,你忙你的,我們先走了,改天再過來看看。」

  許可沒有立刻答話,伸手去摸荷包裡的香煙,沒帶。

  劉鑫趕緊掏出紙煙遞了過去,接著又給在場的男士散煙。

  許可慢慢的吸了口煙,對陳梓琛說︰「你們要是不趕時間,待會兒大傢伙兒一起去城裡吃頓便飯,你們也可以順便回酒店。」

  陳梓琛尚未開口,牛二的叔叔就嘎嘎笑了起來,「哎喲,許總你太客氣了,這種天氣吃狗肉是最好了,補啊!」

  許可笑道︰「吃狗肉沒意思,咱們找家做得好的店子,吃鹿肉,喝鹿血,才是大補。」

  「好,好。」牛二的叔叔吧嗒著嘴連連點頭,「這種東西男人吃了最好。」

  許可挑了挑嘴角,又說︰「完了以後,再去夜總會坐坐,挑個質量好點的。」

  一聽到那句「質量好點的」牛二的叔叔就樂得合不攏嘴,只有呵呵傻笑的份。

  陳梓琛當然希望能和許可多點接觸,只是這頓飯姜允諾吃得相當鬱悶,牛二老叔的一雙眼睛有意無意就往她身上繞。本以為飯局完了可以回去,誰知又被陳梓琛拉著一起到了夜總會。

  包房裡,每個單身男人旁邊都貼著一兩枚美女。唯獨陳梓琛沒要,他笑著對姜允諾說︰「早聽說國內的夜生活豐富,的確不是一般的腐敗,咱們就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

  姜允諾似乎沒聽見,端著酒杯,眼神遊離在沙發的另一端。陳梓琛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繼而笑道︰「看來你老弟是這兒的常客。」

  她這才醒過神來,只覺得胸口悶悶的,抬起手腕看了看錶,「九點多了,走吧,這裡怪悶的。」

  陳梓琛挺瞧不上這幾個土皇帝,眼前的狀況頗有些烏煙瘴氣,待了一會兒覺著沒意思,於是帶了姜允諾起身告辭。許可正應付著牛二的叔叔,一邊衝陳梓琛他倆點點頭,一邊就著身旁美女遞過來的酒杯淺酌一口,自顧不暇。

  出了夜總會,姜允諾深深呼吸著夜裡冰涼的空氣,寒意刺激著心臟。陳梓琛感嘆道︰「燈紅酒綠,香車美人,難怪我那幾個朋友一回國就忙著離婚,人啊,一旦涉足了這個大染缸,多有自製力的也能墮落了。」

  姜允諾附和地笑笑,不願多說,招手攔了輛出租,回酒店。她離開的那樣匆忙倉卒,彷彿想把那個人遠遠的拋在腦後,想要從此忘記他的一顰一笑,忘記剛才他把手擱在其他女人腰間的那一幕。她早已選擇了旁人,又如何能這麼苛刻的要求他?

  許可喝著酒,只感到疲倦異常,心裡徒然間空落落的沒點盼頭。一直以來,他忙著工廠,忙著應酬,忙著敷衍這些無聊透頂的混蛋,透支著精力和時間,透支著腦海裡的空白畫面,此時卻發現,這一切都毫無意義。如同忙碌了一整年的農民,到頭來卻只能對著顆粒無收的土地。

  他暗自嘆了口氣,交待劉鑫,「你在這兒陪陪他們,留點神,別太出格。」那牛二的叔叔都裡揣著厚厚的信封,懷裡抱著香艷美女,正上下其手,忙得不亦樂乎,哪裡顧得了旁人。

  劉鑫看自己的老闆神色不愉,打起十二分精神,趕緊應承。

  許可拿了外套,下樓取車,想了想,又走到街邊的花店買花。

  「您要什麼花?多少支?」花店老闆問他。

  「隨便吧。」他點了支煙,那些花看起來都差不多。

  花店老闆笑道︰「喲,這可不好隨便,紅玫瑰和黃玫瑰差別可大著。」

  許可不甚在意,隨手指了指其中的一束,「就這些,幫我包起來。」

  半小時後,他拿著花,敲開了一所公寓的房門。

  開門的是一個女人。

  他把花束塞在她的手裡,自個兒徑直走進屋內,整個人隨意的仰靠在沙發上。

  只聽那女人說︰「喂,我已經下班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10-15 01:48 PM

第59章 一條農夫的蛇

  想起那一天,許可走進她的辦公室時,周小全有些愣神兒。她依稀記得,以前在哪兒見過這個人。

  許可掏出紙煙,問她,「可以嗎?」

  周小全瞥了一眼桌上盛滿煙嘴的水晶煙灰缸,點了點頭。她也是個有點煙癮的人,讀書的時候,除了那一本接一本晦澀的心理學原著,便只剩下香煙做伴。

  許可拿著打火機點煙,略低著頭,雙眼微闔,額角短短的髮絲垂落,淡淡的陰影之下,是輪廓分明的臉以及出眾的五官。

  周小全突然想起,曾經的某個夏夜,一個帥氣的男生叼著紙煙在嘈雜的網吧裡全神貫注打CS的情景。那一次,他們似乎輸得很慘。於是,她問了句,「你玩CS嗎?」

  「什麼?」許可微怔,而後回答,「上學的時候玩過。」他的神情裡帶著一絲困惑,顯然已經不記得了。

  周小全笑道︰「我的意思是,類似的遊戲都是不錯的減壓方法,人嘛,總需要找一個宣泄的渠道。」

  所以,他來了。

  他的壓力來源於自己,他愛著一個人,那個人卻離開了,他試圖去忘記她,然而做不到。

  他工作很累,卻難以入睡,或者失眠。

  他笑著說,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麼依賴一個人。

  她問他,你覺得害怕了?

  是的,他回答。

  也許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因為害怕,所以尋求幫助。

  他的話始終不多,很多時候都是她問一句,他才回答,並且敏感的避開不願提及的事情。她耐心的引導並不十分的起作用,他仍是不著痕跡的同她捉迷藏。作為一個心理咨詢師,她似乎一直在喋喋不休,而且曾為此深感挫敗。

  這樣的來訪者很少見,周小全甚至不明白他為何會出現在心理診所,除了有過一段刻骨銘心卻輕易逝去的愛情,他好像並沒有其他的負擔。也許,他只是想找個陌生人聊天而已。

  他講述自己的童年,父母和家庭,以及那個離開的人,卻對唯一的姐姐隻字不提。

  有一次,周小全問他,「你的姐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一時沉默,而後說道︰「很矛盾的一個人,善良,但是涼薄。」

  這句話,周小全在心裡品味了良久。

  通過數次的接觸,周小全可以確定,許可的姐姐對他的生活有著不一般的影響,甚至於多過他的雙親。不知為何,在她的腦海裡,這位姐姐的身影竟然同那個離去的女子漸漸地合二為一。

  等她再問下去的時候,許可多半會婉轉的調開話題。

  周小全說︰「如果來訪者不配合,治療的效果不會太理想。」

  許可笑道︰「謝謝你,最近的睡眠情況改善了不少。」

  周小全只是笑笑,沒有再繼續下去。面對過於封閉自己不願敞開心扉的人,唯有嘗試著先取得他們的信任。

  許可並不常來咨詢中心,偶爾隔上兩個多月,才去她的辦公室裡坐一坐。他對待治療的態度也極其隨意,彷彿是一種工作之外的消遣。久而久之的,兩人之間也不似從前的醫患關係,共同的話題也越來越多。

  曾經,周小全用開玩笑口吻對他說︰「我有幾個朋友都是單身,要不給你介紹介紹?你可以試著轉移注意力,別老想著以前的事情。」

  許可揚了揚唇角,突然問道︰「你不是單身嗎?」

  那個瞬間,周小全的心臟跳得比尋常要激烈,竟一時語塞。然而他的話音裡似乎又帶了點揶揄的味道。她不敢多想,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問他,「你經常和女人說這種話?」

  許可說︰「不常,除了工作之外,我接觸的女性並不多。」

  「圈子小了,所以容易胡思亂想。」周小全下了結論。

  許可笑道︰「再這麼說下去,我還以為自己進了婚姻介紹所。」

  周小全說︰「以你現在的年齡,感情生活是很難欠缺的一部分,合適的伴侶對你調整心態很有幫助。天涯何處無芳草,許可,你是不是有些因噎廢食了?」

  他不置可否,「你說得對,也許以後會遇上喜歡的。現在……算了,還不是時候。」

  「感情這種事哪還有計劃的?」周小全笑道︰「那麼,等到哪一天才是時候呢?」

  他想了想,回答,「到我可以忘記的那一天。」

  周小全靠在沙發椅上,抱著胳膊打量他,在心裡,她算是徹底掐斷了某些若有似無的想法。

  許可走出辦公室以後,咨詢中心的幾個小姑娘滿面懷春的跑來向她打探消息。「全姐,帥哥今天又來了唉。」

  「嗯。」周小全嘴上應著,手腳麻利的清理桌上的文檔。

  「不知道是什麼來歷,什麼身家?不知道婚了沒?我好像瞄見他手上戴著戒指……」小姑娘們嘰嘰喳喳。

  周小全被吵得頭暈,連連搖頭,「你們這幾個丫頭,想都別想了,這人不好。」

  小姑娘們忙問︰「怎麼呢怎麼呢?心理問題……很嚴重?他什麼病啊?抑鬱?還是戀母?」

  周小全極為認真地說︰「雖然不能談論病人的隱私,但是為了避免你們繼續花痴,我就犧牲一下爆點料。」說著,她伸出手指勾了勾,幾個腦袋湊到一塊兒,「嚴重的強迫症。」

  「啊,就是不停洗手的那一種啊?」

  「比那個更嚴重。」嚴重到強迫自己一直愛著某個人,無法忘懷。周小全作為難狀,「妹妹們,我不能再多說了。」

  小姑娘們都唏噓不已。其中一個說︰「看來上帝造人是很公平的,帥哥外表身材樣樣都出挑,看他開的那車就知道有錢了,所以得給他整點缺陷才行。可惜了。」

  又有人說︰「這要是有人不嫌棄,去送送溫暖略表關懷,說不定就成了。」

  周小全瞪她,「怎麼,想做聖母啊。」她抬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當心還沒近身就死翹翹了。」

  「沒那麼嚴重吧?」

  周小全嗤笑,「你們懂什麼,那是一條農夫的蛇。」專情的男人,往往像一條凍僵的蛇,得到溫暖以後,又恢復了本性,難忘曾經的舊情。他們的無心之失,卻會給農夫造成致命的打擊。

  幸而,許可是個很有分寸的人。周小全心裡的一點小曖昧小期盼在男人心無旁騖的等待中大概快要風乾了。

  此時,晚上九點多。

  許可靠坐在沙發上,周小全正把手上的花束散開,細細插入空置的玻璃瓶中。她對鮮花的喜好,似乎與她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太相符。許可很細心,每次有事麻煩她時,必會給她帶上一束花。

  她喜歡花,但是不喜歡他這麼做。

  果然,他說︰「剛從北京回來,特地過來謝你。」

  周小全了然,漫不經心的說︰「有什麼好謝的,不就是幫你打聽個人嗎?舉手之勞。」她一向交友廣闊,大學時,有要好的同學去了歐洲留學,其中也兩個待在法國的。一次和許可閒聊時,提及留法同學就讀的那所大學,許可一時失神。周小全追問之下才知道,那個女孩也曾在同一所大學讀書,但是按時間推算,早已經畢業了。當時周小全還說︰「同城的華人圈子能有多大,指不定都認識呢,我叫人幫你打聽打聽。她叫什麼?」

  「姜允諾。」他淡淡的說出這個名字,沒有拒絕,也並沒任何急切地表示。沒曾想,這一打聽,不但知道了她的消息,還牽出了另一個男人的名字,陳梓琛。

  早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他卻仍然抱著一絲奢望。忘了當時是什麼感覺,他只剩下可笑的自我嘲諷。和別人一樣,他更希望能在自己編織的謊言裡假裝快樂的生活。

  沒過多久,通過北京一位朋友的牽線,法國的某家小貿易公司主動聯繫了他的公司,希望能有合作的機會。原想婉轉拒絕,然而他卻再一次聽到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世界就是這麼小,哪怕她萬般的逃避,兜兜轉轉,最終仍然走進了他的視線裡。

  「見著了?真的是她?」周小全說著,端起紫砂茶壺,將綠茶緩緩地注入杯中,悠然閒適。她明明是個活得恣意而粗糙的人,卻偏偏喜歡上了細緻的事物,比如說工作,比如說現在。

  許可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這一下就勾起了周小全的好奇心,她擱下茶壺,一時沒注意輕重,紫砂和玻璃茶几之間放出清脆的響聲。「怎麼樣?見面的時候什麼感覺來著?」

  許可呷了一口茶,興許是有些燙,他微微皺了下眉,「還能怎麼樣,就這樣唄?」

  周小全憋著笑又問︰「恨多一些?還是愛多一些?」

  「有這麼好笑麼?」許可看了她一眼,「又不是拍電視劇,哪有那麼多愛恨情仇。」

  「那就是沒感覺啦?」

  許可笑道︰「︰周小全,在辦公室裡你可沒這麼八卦。」

  「嗯,現在下班時間,我不收你的錢,你儘管說吧。」

  許可拿起茶杯,將剩下的茶水一仰而盡,「茶喝了,花送了,我也該撤了。」

  周小全送他到門口,靠在門框旁看著他。

  許可走出去按電梯。

  「喂。」周小全突然衝他說︰「我改主意了,你要是對她沒感覺了和我說一聲。」

  許可不解的挑挑眉。

  周小全笑道︰「你上次問我是不是單身,我現在告訴你,本人尚待字閨中。」

  許可輕輕笑了笑,沒有言語,頓了一會兒,才說︰「我剛才在想,怎麼拒絕一個女人才不會讓她覺得尷尬。」

  「去死。」周小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啷一聲甩上房門。

  許可開著車,車速很慢,他不想回家,也不知該往哪兒去。腦海裡總有問題久久盤桓,揮之不散。他懊惱的抓不住任何答案。有些事情明明努力了,卻看不到一絲希望。

  先前去周小全家裡,道謝是個幌子。周小全是個不錯的女人,漂亮,開朗,細心,也會裝糊塗,和她相處起來實在是輕鬆,沒有壓力。他明白自己為何而去,並不是單純地想找人聊天,他在嘗試著接受另一個女人,在嘗試著向現實妥協。

  可是……

  如何才能在思念她的時候,去愛上別人?

  思索良久,不得結果。

  他幹脆把車拐到路邊,停住。

  仰靠在椅背裡,他點了一支煙,突然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可笑。

  於是,他也就真得笑出了聲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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