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自由行走andrea -【第三種愛情】《全文完》
頁: 1 2 3 [4] 5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16 AM

四十五、

  回到家,客廳裏黑燈瞎火,鄒月不知什麼時候已關了所有的燈,睡了。

  我摸黑向房裏走去,有東西在暗地裏絆住我的腳,使我向前一個踉蹌。我蹲下身,摸到了他的衣服,柔軟而微涼的衣料,輕輕纏繞著我的腳踝,像是他曾經牽著我的,頎長而微涼的手指。

  ——「我看見你的衣服在風裏面跳舞,下次你帶我去跳舞吧?」

  ——「好,下次我帶你去歐洲,去巴黎,去倫敦,去維也納,去威尼斯,一個國家一個國家地跳,好不好?」

  我們曾經的對話又浮現在腦海中,我蹲在黑暗中,胸口忽然有窒息般的疼痛。我那根堅強的神經,強撐到此刻,已幾近斷裂。我將臉埋在兩膝前,唯有如此,才能獲得些許的依靠。

  「嘟——嘟——」座機在旁邊的矮櫃上不適時地響起來。

  為了不吵醒鄒月,我忙摸起話筒答:「喂……」

  然而,那邊一時沒有應答,但有呼吸聲,響在耳旁。我馬上意識到,是他,在電話的那一端。看來他並沒有放過那個無聲的來電。

  「鄒雨……」他喊我,聲音輕輕的,似乎生怕會把我嚇跑。

  我心亂如麻,猶豫著是不是該掛斷這個電話?是應該掛斷吧,既然真的想離開?但是他的聲音,喊著我的名字,那些剛剛決定忘記的幸福的感覺,觸手可及。我在徬徨中,只知呆呆地持著話筒。

  「鄒雨……」他繼續在電話那端喚我。

  「嗯?」我不由自主地答。

  「剛才是你打我電話嗎?」

  「我……打錯了。」我低聲支吾地答,下意識地轉身背向鄒月的房門。

  「是嗎?打錯了,也可以說話吧。」他的聲音低啞。

  「……」我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以後再打錯,就跟我說兩句話吧,你要做什麼都可以,我都同意,但是,即使分手,也留點餘地,說話總還是可以的吧?偶爾見到也是可以的吧?不要消失得太快太徹底了,好不好?」他說得很慢,很溫柔,悲傷卻像流水一樣,從話筒漫出來,淹沒了我的心。

  我的眼淚無聲地傾泄而下,滑過臉頰,狠狠地砸落在腳背上。

  「鄒雨……你在嗎?」他等不到我的回答,在那頭問。

  忽然身後鄒月的房裏燈亮,腳步聲起,我這等淚流滿面的樣子如何見人,急忙掛斷電話,逃回屋裏。

  門外,鄒月「啪啦啪啦」趿著拖鞋,向洗手間走去。

  我倒在床上,淚水未斷,襯衫擁在懷裏,仔細地聞,隱約還有著他的氣味。

  這是第一次,沒有說再見,決絕地掛斷了他的電話。他該會多麼難過,多麼失望,他該會想,我的心,是多麼的殘忍,多麼的不留餘地。

  我衝動地起身拿過手機,想打個電話給他,告訴他,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不想讓鄒月看見我的樣子,我其實一直在聽,聽他說的每一句話……

  但是,我手持電話,頹然地倒在了床上。如果結果是註定的,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手機的信號燈在黑暗中微弱地一閃一閃,像我那顆同樣微弱的心,每一次起伏,只剩疼痛。

  第二天,我強打精神去上班。新的顧問單位剛剛接手,還有很多工作等著我去做。

  的士照例停在了星巴克的門口。我下了車,幾乎不敢望向那幾扇落地的大窗,儘管我知道現在不會在那裏見到他的身影。我心神恍惚,匆匆橫過馬路,一台摩托車從我身邊疾馳而過,差點將我甩倒,那人邊走邊罵:「嗨!走路注意點!」

  工作到中午,我在辦公桌前吃著盒飯。高展旗滿臉堆笑,捧著一個盒子走了進來。

  走到我桌前,他將盒子打開,裏面熱氣騰騰擺著六個蛋撻。

  「幹嘛?」我問。

  「不幹嘛,請你吃唄,你不是最愛吃這個嗎?」他一屁股坐在我對面,殷勤地說。

  我馬上提高了警惕:「昨天的百分之三還沒兌現,今天又有什麼鬼主意,我告訴你,致林我是不會再去了。」這話一出口,我的心又抽痛了一下。

  高展旗表情痛苦地說:「唉,別提那百分之三了,昨天談了一上午,口水都幹了,結果就是為了60萬的違約金,硬是沒搞成。所以你不能怪我,我是已經盡力了。」

  「總之,即使以後搞成了,百分之三依舊有效?」我瞪著他問。

  「有效有效,給你又不是給別人。」高展旗倒是蠻爽快。

  「那好吧,說,今天這些蛋撻所為何事?」我拿起蛋撻啃了一口,滾燙的蛋黃美味無比。

  「今天,我遵照你的建議去找林啟正,一個送請柬,二個是借車……」聽他談到林啟正,我不由的緊張起來,嘴裏的蛋撻一時也忘了是何滋味。見到他了嗎?他會說什麼?他還好嗎?我心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這邊,高展旗也面露難色:「可是,我在他那裏等了他一上午,和他的小秘書聊到都快產生愛情了,也沒見到他出現,據小秘書說,他今天一天都有會,連晚上也安排了會議。這可怎麼辦啊?」

  他怎麼總是這麼忙,也好,忙一點,可以少想一些不該想的事情。

  「鄒雨!你一定得幫我的忙,我這個禮拜天就要大喜了,如果他這裏借不到車,我還得找別人想辦法去。」高展旗哀求地看著我。

  「你直接打個電話給他不就結了。」我收回心思,面無表情地建議。

  「他那個電話,總是別人在接,請別人轉來轉去,誰知道什麼時候有消息?」

  「你沒有他的私人號碼?」我奇怪地問。

  「私人私人,當然是私人用的,我們這種人怎麼會有?」高展旗望著我,又顯出那種曖昧的表情。

  我最受不了他這種樣子,扯過一張紙條,將林啟正的手機寫在上面,遞給他說:「那,自己找他說去,成就成,不成,你也好想別的主意。」

  高展旗叫起來:「哎!鄒雨,蛋撻你可是已經咬了一口了啊,讓你幫個忙,舉手之勞,張口之功,只要在說再見之前,順帶著提一下的事兒,你都不肯,太不夠意思了吧?」

  「我早跟你說過,不會幫你去問這些事情。」我低頭開始工作,以遮掩自己有些難過的表情。

  見硬的不行,高展旗又來軟的:「鄒雨,你行行好,我要能借,不早就到別處借去了,我老婆要求車隊必須是清一色賓士,我也誇下了海口,可是現在只有兩天了,我好不容易湊了六台,總得有個八台才象個車隊啊!」

  「哪有那麼多人要坐啊,娘家人也太多了吧?你老婆也太虛榮了吧?」我不客氣地說。

  「有什麼辦法呢,你不虛榮,可你看不上我啊,她和我斷斷續續也好了幾年了,臨出嫁,就想在姐妹面前風光一把,這也可以理解吧?」

  見他為難的樣子,我也有幾分同情,但是,以我目前的狀況,又怎麼可能向林啟正提出這些要求呢?

  我只能硬著心腸說:「總之我不會幫你說,你自己問問看嘛,這也不是什麼為難的事,他應該會同意的。」

  高展旗歎口氣:「唉,實話說吧,別看林啟正比我大不了多少,我還真不太敢和他打交道,那個人,深藏不露,心思很深,有時我說十句,他答不到一句,答的那一句還讓我想半天才明白是什麼意思,我如果問他借車,他又不說同意,又不說不同意,我該如何是好?」

  已經不止一人在我面前評價林啟正少年老成,心機縝密,可我卻看不到,或許愛情會影響人的判斷能力吧,我暗想,口裏答道:「想那麼多幹嘛,先問了再說唄,你肯定不是第一個向他借賓士的人。」

  「那好,我現在就問!」高展旗一拍大腿,提起我桌上的座機就開始撥號碼,邊撥還邊說:「拿你的電話打,他再忙都會接。」

  看到他的舉動,我跳了起來,想從他手中搶過電話:「別打別打,用你自己的電話,別用我的。」高展旗抱著話機嬉笑著躲閃,我從座位上起身繞到他身邊,一心只想阻止他。

  但就在我和他搶來搶去的過程中,電話已經通了,高展旗嘻皮笑臉地對著電話裏說:「喂,林總嗎?我是小高啊,我在鄒雨這裏,你看她多小氣,我還沒和你說上一句話,她就搶個不停。」

  已經通了,既然已經通了,我只好洩氣地坐回到座位,拿起案卷佯裝開始工作,但耳朵卻在認真捕捉高展旗與他說的每一句話。

  「林總,我這個星期天準備辦喜酒,想請您參加,請柬我已經放在張秘書那裏了。」

  ……

  「謝謝,謝謝,如果您有時間能來的話,就是我最大的榮幸,非常希望您能來。」

  ……

  「當然,當然,我知道你很忙。」

  ……

  「好的,好的。另外,林總,有件事想請您開恩幫個忙?」

  ……

  「我想借您公司裏的賓士車接一下親,不知道可不可以?」

  ……

  「我知道有制度,歐陽部長也說過,借車必須經您特批,但是確實是在別的地方已經借不到了,才向您開口,您看有沒有可能借給我用一下?」

  ……

  「鄒雨?她在這裏,您稍等。」高展旗突然提到我的名字,我抬頭,高展旗將話筒遞給我,還表情誇張地向我不停作揖。我無法,只能接過電話說「喂」。

  「很忙嗎?」他的問話很正常。

  「還好。」我也正常地回了一句,但覺得自己嗓音乾澀。

  「我們公司的車一般不外借,特別是用於接親這種事情,影響公司形象。」他公事公辦地說。

  「哦。」我望著高展旗期待的樣子,只好加一句:「可不可以想點辦法?」

  他仿佛思忖了一下,問:「要幾台?」

  「兩台吧?」我答,高展旗在旁猛點頭。

  「好吧,星期五讓他與傅哥聯繫,但用的時候一定要把車牌遮上。」他乾脆地回答。

  「好,謝謝。」

  「不用謝,不要對我說謝謝。」他的語氣突然低沉了下來。

  我的心揪緊地疼痛著,他在電話那端也沒再說話,就這樣沉默了幾秒鐘,他才說:「我還在開會,先掛了,再見。」

  「再見。」我也答,等著聽到他掛斷的聲音,然而等了許久,忽聽他在那邊「喂……」

  「嗯?」我答。

  「……還是你先掛吧。」他說。原來他也在等著我掛斷電話,兩人,竟是這樣依依不捨。

  我看著對面虎視眈眈的高展旗,只好將電話扣回原位。

  「怎麼樣,沒問題吧?」高展旗喜滋滋地問。

  「讓你星期五與他的助手傅哥聯繫,車牌用的時候要遮上。」我復述林啟正的指示。

  高展旗撫著掌歎道:「我就知道你一出馬,准沒問題。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我低頭做事,不想再與他囉嗦。他卻又湊上來繼續說:「下一步想辦法把他弄來參加酒席,我就免你的紅包。」

  我不答,好象沒有聽見,他知趣地離開了辦公室,邊走邊在後悔:「早知道借四台,湊足十台車!」

  我低著頭看案卷,案卷上的字卻含混不清,難以分辨。我用力地瞪著眼睛,希望淚水能在最短的時間裏迅速蒸發。

  明明想要離開,為何,卻依舊會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重新聽見他的聲音,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

  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是諸多糾纏,如今再想抽身,又怎會那麼簡單?鄒雨,是你自己惹的禍,也只能由你自己慢慢收拾吧。痛得再多再久,總有結束的一天。我在心裏對自己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17 AM

四十六、

  晚上,高展旗請所有的同事吃飯,為他星期天的婚禮預熱,因為我們都被他派工,成了當天的工作人員。

  我第一次見到了他的准老婆白麗,人如其名,白晢,俏麗,姿態嬌媚,豐腴到惹人遐思,喊起「展旗」的名字無比甜蜜,時時刻刻貼上他的身,仿佛怕轉眼間丟了似的寶貝。而高展旗,卻是輕描淡寫的表情,有時貼得緊了,還會作狀喝斥兩句,但白麗毫不在意,笑笑地照舊。

  我很開心,與大家嬉笑,也喝了不少的酒,喝到滿臉通紅。

  白麗高興時,竟湊過來對我說:「鄒律師,今天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聽你的名字已經聽熟了,你是我們家展旗最好的朋友,以後要多幫助他!」說完,端上滿杯的紅酒。

  我笑著答:「我哪幫得上他的忙,以後他一定飛黃騰達!」說完,把她敬上的酒一口飲幹。

  高展旗也跟過來,叫道:「盛況啊!新歡舊愛,儕儕一堂!」

  白麗飛過去一個媚眼:「你哪裡配得上鄒律師?」

  我只覺好笑。

  酒散,我在路邊攔車,高展旗走過來說:「我送你。」

  「送我?別開玩笑了,你老婆怎麼辦?」

  「我讓她自己打車回去。」他不由分說,擁著我向他的車走去。

  我也有些不勝酒力,只好隨他坐入車中。

  「怎麼樣,我老婆?」他問。

  「不錯,好像還出自名門?」

  「咳,也不是什麼名門,他爸是中院一個退休的副院長。」

  「她很喜歡你。」

  「那倒是,除了你,別的女人都很喜歡我。」

  「我算什麼?」聽到他的話,我自嘲地說。

  「算一個很好的戀愛物件,獨立、聰明、有思想,也挺漂亮。」高展旗一邊興致勃勃地說,一邊將車開得左搖右擺。

  我笑,將頭無力地靠在車窗上。

  「今天你喝了不少?」他說。

  「為你高興唄。以後你結了婚,跟你喝酒的機會就少了。」我隨口答。

  「鄒雨,是不是我結婚,讓你難過?」他居然問。他看出我難過,但他以為是為了他。

  我大笑:「是啊,最後一個肯要我的男人都結婚了,我看來是沒希望了。」

  「鄒雨,我是說真的!是不是你現在才發現我的好?」他說著,舉動輕佻,竟然來牽我的手。

  我將他的手猛甩開,狠揍了他一拳:「少自作多情了,好好結你的婚去吧!」

  他自討沒趣,乖乖地閉了嘴,將車開到我家的路口。

  我下了車,腳步浮動,有些搖晃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樓下時,突然覺得胃裏一陣翻騰,趕忙沖到旁邊的小花壇,不管三七二十一,嘔吐起來,不過這種感覺還不錯,這兩天心裏一直覺得擁堵,如今極力地將五臟六腑翻起,甚至因為用力過猛,迸出了淚水,一時間,有了暢快的感覺,

  忽然,身後有人用手輕拍我的後背,還遞過來一瓶礦泉水。會是誰呢?我在剎那間,心神恍惚,產生不切實際的盼望,竟想著自己一回頭,也許會看見林啟正俯下身來的樣子。雖然我是如此狼狽,但是,如果此時是他,我一定要借著酒意,投入他的懷中,舉手投降。早知道離開是這麼辛苦,或許,不如乾脆拼一個自甘墮落。

  但是,我回頭,只看見鄒月。

  「姐,你喝多了?回去吧!」她伸手扶起我,向家中走去。

  我踉蹌著上樓,在床上倒頭睡去。

  周日,高展旗的婚禮如期舉行。

  那兩台賓士當然是借到了,週五高展旗經過我的辦公室時,在門口大叫:「嗨,那哥們夠意思,借我兩台最新款的!」此話雖然沒頭沒腦,但我知他的意思。

  當車隊來到酒店門口時,我以看熱鬧為名,從禮金台裏跑出來,站在門口。新郎新娘何時經過身邊我都一無所知,只知站在那裏,試圖分辨出哪兩台車是出自他的安排,但是台台車都是黑色,台台車都是同一個標誌,上面下來的司機也都是同樣陌生的面孔,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找不到與他的半點關聯,為此失望不已。

  當我走回禮金台,正見歐陽部長為他代交禮金,代簽大名,那龍飛鳳舞的「林啟正」三個字,紮得我雙眼生疼。當然,他本人是絕不可能出現的。高展旗日日催問他會不會來參加,我只答不知,心裏清楚,他是那種養尊處優、深入簡出的人,為了一個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這樣嘈雜混亂的場合,又怎會屈尊到場?高展旗高估了他自己,更高估了我。

  不一會兒,左輝也來了,將紅包放在我面前,低頭在禮金簿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我一邊拿起紅包,一邊問他:「多少?」

  「2000。」他答。

  「2000?」我叫起來:「你也太多了吧,我只給了800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在我耳邊低聲說:「那時我們……他打了1600呢。」

  以前我完全不管帳,哪知這些,聽到他的話,哽到無法吱聲,他也訕訕地走開,跑去和高展旗握手。看著他的背影,我心想,多尷尬啊,曾經我們也站在那個地方,接受眾人的祝福,如今,卻已是陌路。

  待酒席開張,所有的客人都已入座,我將手中收到的錢款清好,交到主事人手中,悄悄離開了酒店。

  走出大堂,門外照舊豔陽高照,馬上就到國慶日了,該回家好好陪陪母親了。我拎著包懶洋洋地向路邊走去。

  這時,酒店前坪裏停的一台吉普車引起了我的注意,車停在前坪中央,前後左右都被別的車包圍著,黑黑的,足足高出半個腦袋。由於車牌被遮住了,我無法確定是不是林啟正的那台車,因為好奇,因為盼望,我拐了個彎,側身穿過其他車子,走到了它面前。

  走近一看,66888,竟然真的是他的車。我頓感意外,他會在哪裡?我不由自主轉頭四處尋找他的身影。

  然而,中午陽光暴曬下的車坪,空無一人。

  轉念一想,應該是去游泳去了吧,傅哥不是說過他最愛游泳嗎?我還記得那個波光粼粼的寂靜的泳池,就在酒店的十九樓。

  轉頭看酒店大樓,每一層都那麼相似,許是思念太甚,我竟一時興起,頂著陽光眯著眼,仰頭數起了樓層,真是很無聊的舉動,我只是想知道,那個十九樓,到底在哪裡?那個人,到底在哪裡?

  「七、八、九、十、……」我嘴裏念念有詞,包裏手機卻不適時地唱起歌來,不能停啊,一停又得重頭數起,於是我一邊堅持地數著樓層,一邊將手機從包裏掏了出來。

  「十七、十八、十九。」我任由手機響著,直到確認了十九樓的所在,才滿意地將手機接通放在了耳邊。

  「喂,你好!」我公式地答話。

  「看到我了嗎?」話筒裏竟傳出林啟正的聲音。

  我窘迫起來,自己那麼幼稚的行為,難道竟被他看到!抬頭再看十九樓,轉眼間已不知具體位置,酒店的每一層都那麼相似,他會在哪一扇窗的後面?

  「哦……沒有啊。」我不好意思地答。

  「往上看,我在樓頂。」他說。

  我極力仰頭尋找,在刺目的日光下,遠遠的高高的頂樓,確實有一個小小的人影。

  「看見我了嗎?」

  「看見了。你在那裏幹什麼?」

  「這裏風景很美。想不想上來看一下?」

  「太高,我不敢。」

  「你猜,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會直接落到你面前嗎?」他語調輕鬆,卻嚇到我寒毛倒豎。

  我厲聲說:「你瞎說什麼啊?」

  他輕聲笑起來:「放心,我不敢,我沒有那個勇氣。就像剛才,我在大廳那邊,看你很久,看你低著頭,一遍遍數錢,數著數著亂了,數著數著又亂了,真的很可愛,但是,我也沒有勇氣走到你身邊去。」說著,他的語調黯淡下來。

  「別這麼說,其實我也一樣,我也沒有勇氣面對你。」我輕聲地答,希望籍此安慰他的心。

  他沒有說話,我舉著手機仰著頭,努力想看清半空中他的身影。

  過了許久,他在電話裏艱難地說:「鄒雨,如果……我什麼都不要了,你還會愛我嗎?」

  終於,終於,他說到了這個最艱難的命題,說到了這個最慘烈的選擇,我竟然為他心疼不已,只是一場不切實際的愛情罷了,卻企圖顛覆他一直以來的人生目標,可見在他的心中,經受著怎樣矛盾與掙扎。我應該為此欣慰吧,這應是對我最大的讚美。

  於是我說:「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聽到我的回答,他許是以為我贊成了他的想法,於是他說:「那你等我,等我做好安排……」

  我打斷他:「不,啟正,千萬別這樣,千萬不要為了我放棄你的人生和事業,我不要你為我犧牲這麼多,我承受不起。如果你這麼做,我也不會愛你了。」我盯著遠遠的他,一字一句地說:「我愛上的,是這個有錢的你,是這個有權有勢的你,你知道嗎?」

  「……那你就回來吧,回到我身邊來,好不好?」他低低地請求。

  這是第一次聽到他的挽留,我的心,脆弱到無法觸碰,但我仍舊搖頭,故作隨意地說:「其實我不適合做情人呢,我太貪心。」

  我們隔得如此之遠,我看不清他的樣子,想必他也看不見我的表情,看不見當我答上這句話時,淚水已從眼角滴落,涼涼地滑入我的脖頸。

  他再度沉默了。我們倆就這樣,遙不可及地互望著,想要前進一步,都完全沒有可能。

  終於,我狠狠地說了句『再見』,不等他回答,掛斷電話,轉身離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18 AM

四十七、

  幸好酒店門口永遠有待客的出租,我坐上其中一輛,只想儘快走出了林啟正的視線。

  師傅問我去哪?我一片茫然,忽見前面有台公共汽車,車尾刷著廣告:「一個人的旅行——背包族攝影展」,我喜歡這個題目,順手指了指它說:「就去那裏,展覽館!」

  車子啟動了,向前開去,路口正好是個綠燈,向左一拐,便駛上了大路。

  我僵著脖子,坐在車上,不敢回頭,仿佛他的視線依舊在我的頭頂。直到車子駛出很遠很遠,我才悄悄地往後望去,此時,君皇大酒店的樓頂早已被大大小小的建築物完全淹沒。

  星期天的下午,展覽館裏孩子很多,時時能聽見孩子的嬉笑和父母的喝斥,但是那些美麗的照片依舊讓我心馳神往。正看到入神,忽聽有人喊:「鄒姐。」

  回頭,竟是丁甲,他腰上別著小小的音響,耳邊掛著一個耳麥,笑容可掬。

  「你這是……?」我指了指他的裝備。

  「我是展覽館的講解員,需不需要我為你服務?」他答。

  「要不要錢?」我揚眉問。

  他搖搖頭:「不用,我是義務講解。」

  「那當然好啊。」

  於是,他開始一幅幅地為我講解這些照片,在他的指點下,我確實看出了照片中玄妙之處,頗感驚喜。而聚集在我們身邊的大人和孩子也越來越多。解說結束時,觀眾和我,對他報以熱烈的掌聲。

  大家紛紛散去,丁甲隨我走出展廳。

  我止步,向他道別,他忽掏出幾張小紙片:「我有幾張這裏咖啡吧的免費券,要不,我請你喝杯咖啡?」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此時的我,走投無路,也樂得有人聊天,打發時間。我問:「你不用繼續工作嗎?可以休息了嗎?」

  「我剛才就是準備下班的,你稍等我,我把機器還掉。」說完,他匆匆轉身向總台跑去,在總台前停留了一會兒,背著個牛仔包又奔了回來,他的腳步如此輕盈,令我頓覺自己正沉沉老去。

  吧台生意清淡,竟要臨時燒開水才成,我和他坐在小圓桌前等待。

  我說:「應該是我請你,今天辛苦你加班,說吧,想吃什麼?」

  他笑:「你當我是小孩,還想吃零食嗎?」

  「鄒天可是饞嘴得很。」我也笑。

  「鄒天總說到你這個姐姐,知道你為了他,很辛苦。」

  「沒什麼,他能讀,當然應該送。」

  他依舊笑。我看他的側影,即使是笑著,眼角也沒有一絲皺紋,多好的人生,最大的憂慮無非是一切都還沒有開始。

  「有空到家裏來玩。」我招呼著,儼然是個家長。

  他忽然臉紅了,靦腆地摸著後腦勺:「我約過鄒月兩次,但她總是推說沒空。」

  一時間,我忘了自己的憂愁,真心地為鄒月高興,待字閨中的女孩,能遇到一個如此健康可愛、光明正大的追求者,應是她的福氣。我微笑安慰:「沒事,女孩子總是害羞一點。」

  吧台那邊招呼,他一躍而起,端過來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對不起,這裏只有即溶咖啡,可能你會喝不慣。」他坐下,抱歉地說。

  「沒關係,我不懂喝咖啡。」我微笑答。——剎那間,又想起林啟正坐在星巴克裏,笑著對我說:「跟著我,得學會喝咖啡哦。」想到他英俊的臉上那寵愛的表情,不由得心神恍惚,連忙低頭喝一口咖啡,籍此掩飾傷感。

  怎知咖啡極燙,重重地灼到我的舌尖,我的手一抖,咖啡倒出大半,潑在我的身上,米色的衫衣下襟頓時花了大片。

  我急忙起身,用手猛撣,丁甲也翻出餐巾紙遞給我,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忘了提醒你,咖啡很燙。」

  我接過紙巾擦拭,笑著說:「沒關係,怪我自己太不小心。」

  咖啡浸透了衣端的每一根細紗,不論怎麼擦拭,總是淡淡的印跡。這是懲罰嗎?我暗想。也許私底下的懷念,都是不該!

  由於那晚的衝突,我和鄒月之間,始終都有些生分。在我,其實是心有內疚,在她,也許仍舊疑慮未消。

  晚飯後她在洗碗,我倚在門邊問她:「面試如何?」

  「排第14位。我太緊張了。」

  「不是只招10位嗎?還有希望?」

  「姐夫說他再打打招呼,應該問題不大。」

  我點頭,叮囑她:「如果需要送禮,一定記得告訴我,不能總讓他貼錢。」

  她應了一聲。

  我假裝無意地說:「那個丁甲,我今天碰到他了。」

  她低頭洗碗,好象沒聽見。

  「其實你可以考慮一下,這男孩長得挺周正,職業也不錯,難得的是家世清白,很純樸可靠。」

  她依舊無話,認真地將洗過的碗一隻只揩幹水,放進碗櫃中。

  「你年紀也不小了,老媽那天也在問我你的個人問題解決得怎麼樣?一直沒見你正兒八經談過一次戀愛,總這樣,會錯過機會的。」我誠懇地說。

  「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鄒月悶悶地說,擦擦手,出了廚房,走進自己的房間。

  聽到她這話,我有些氣惱,跟在她身後問:「到底什麼才是你喜歡的類型,你說說看?」

  「你知道啊,還用我說嗎?」她拋下一句,返手準備關上門。

  我快趕兩步,用腳頂住她的房門,沒好氣地說:「鄒月,我是認真地在和你討論,你別不知好歹。」

  她轉頭,表情傲慢:「我也是認真地回答你的問題!丁甲根本就是個小孩,我不想跟小男孩談戀愛!」

  「那你想跟誰談?想跟事業有成的?成熟穩重的?有房有車的?那樣的男人天底下有幾個?」

  「哪怕只有一個,我也甘心等下去。」

  我知道她指誰,心裏氣不打一處來,語調不由自主變得刻薄:「排隊等著那個極品男人的多了,你還指不定在第幾號呢?」

  「總會等到他的,無論是第幾號,當別人放棄的時候,我就會有機會。」鄒月從來沒有在我面前如此氣宇軒昂,甚至她還反過來譏諷我:「不知道你衣櫃裏那件襯衫的主人,是不是也是極品男人?不知道你又排在第幾號呢?」

  我一時語塞,正擺開架勢準備和她理論一番,她轉頭關上門,還扭上了鎖。

  我頹然坐到沙發上,甚覺氣餒,是啊,我早已沒有立場去指責她的執迷不悟,相比起來,我幹的事,或許比她愚蠢卑鄙一百倍。

  週一,天氣陰沉,像我的心。

  我在老地方下了計程車,發現街邊攔起了高高的施工圍牆,那個星巴克被攔得完全看不到蹤影。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灰塵氣味,這裏準備修人行天橋了。對我來說,算個好消息,一是將來不用再冒著危險橫穿馬路,二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也不需要再直面那個曾讓我心嚮往之的咖啡館。

  走進事務所,鄭主任拎著公事包從辦公室沖出來,看見我,欣喜地說:「小鄒,來得正好,致林公司通知我們去開個緊急會議,小高在休婚假,你去一下吧。」

  我用0.1秒的時間,決定了撒謊:「哎呀,不巧,我是回來拿案卷的,今天上午我有個案子九點半開庭。」

  鄭主任摸摸光亮的腦門,無奈地說:「那也只能我去參加了,可我完全不瞭解他們公司情況啊!」

  「沒關係,歐陽很熟悉情況,他會向您介紹的。」

  「好好好,也只能這樣了。」鄭主任點著頭,快步走出了事務所。

  我站在窗前,看著鄭主任急匆匆鑽進計程車。發楞片刻後,收拾心情,開始投入工作。

  傍晚時分,我拎著在路邊買的菜,向家中走去。

  有人站在稅務局的停車坪裏喊我:「鄒律師!」

  轉頭望去,是傅哥。「傅哥,你怎麼在這裏?」我走過去打招呼。

  「稅務局請林總來談話,談了一下午,到現在六點多了,還沒出來。」他邊說邊朝旁邊一台車努努嘴,我一看,我正站在了林啟正的車後。

  「談話?出了什麼事?」我關切地問。

  「唉,稅務局查我們很久了,其實林總一直在做工作,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擺不平。」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誰知道呢?聽說這次比較嚴重,不過,總是會想辦法解決的,無非是多付出點代價嘛。」

  傅哥正與我說著,忽然轉頭,對著車頭方向喊了一聲:「林總……」

  我心裏一緊,由於這台車又高又大,我站在車後,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到來,而他,想必也沒有發現我的存在,只聽見他用嚴厲的聲音對傅哥說:「你給我去查一下,是誰把我們去年的內部帳供到稅務局去的,另外,通知辦公室,我提出臨時動議,今天晚上召開董事會!快點!」

  然後 「呯」的一響,他坐上車,大力關上了門。

  傅哥看看他,又看看我,猶豫著是否該提醒他我就在車後,但林啟正嚴肅的態度讓他不敢多言,無奈地朝我笑笑,回身向自己的車上走去。

  我站在車後,一動不動,心想,這樣也好,別讓他看見,見面無非多些尷尬。

  片刻,陸虎車發動起來,尾燈亮了,排氣管噴出的熱氣直沖我的腳背,隨即,「轟」地一聲,車子向前開去,他要走了,我在心裏暗暗說再見。

  然而,車子向前開出不到五米,卻又猛地停住了。

  我的心剎那間緊張起來,也許我被他發現了,如果他下車向我走來,我是該轉身離開,還是保持適度的微笑?我一時拿不定主意。

  但車,只是沉默地停著,沒有人下車,沒有人走過來,車燈在昏暗的暮色裏晃著我的眼。那個黑黑的高大的車尾,就像他背對我的高大的身影。

  我拎著菜,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又過了一會兒,車子再度發動,呼嘯著沖出停車場,沖上馬路,壓著雙黃線,調頭向南疾馳而去。傅哥的車緊隨其後。

  目送他的車消失在車流中,我的心裏備感惆悵。他看見我了嗎?還是沒有看見?是猶豫再三不想見面?還是偶然的停車,也許接到重要的電話?……我暗自惴測著,竟覺心有不甘。

  出神了許久,直到天已經黑透了,我才緩步向家中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19 AM

四十八、

  果然,鄒月打電話來稱晚上總公司臨時開會,不能回家吃飯。看來事態嚴重,我不由得為林啟正擔心起來。

  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電視,忽聽樓下有車聲,然後「嘀」的一聲,遙控器關上了車門。我探頭一看,是左輝回來了。

  終於還是忍不住,我走下樓去,敲他的門。

  門開了,他看見我,有些驚訝,連忙讓開身子,說「請進」。

  除了上次他酒醉時我進來喊過他一次外,我從來沒有踏入他的家門。今天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站在他的家裏,環顧四周,陳設依舊簡陋冷清,無非是個單身漢臨時棲居的場所。

  「找我有事嗎?坐吧。」他在我身後問。

  我回身:「不坐了,我是想問一下,小月那件事還有沒有希望?」

  「哦,過完國慶就會上局黨委會討論,雖然她面試成績不算理想,但勝在年輕,形象又好,應該沒有太大問題,我已經拜託了人事處的同事了。」

  「如果需要用錢或者是送禮,你就說一聲,不能老是讓你貼。」

  「不需要那些,大家都是同事,工作中能幫的忙都會幫。」

  我點點頭,提起興致說:「聽鄒月說你現在升官了,一直沒有恭喜你。」

  他笑笑:「我那算什麼官?還不是辦事員。」

  總有些無法面對他,兩人無話,他又發出邀請:「坐吧,坐吧,你難得來一次。」

  真難堪,自己走到前夫的家裏來,說些無關痛癢的話,我開始後悔了。於是擠出笑容說:「不坐了,我上去了。」

  他突然開口:「你是想問致林的事吧?」

  我的臉「唰」地紅了,被人窺破心事,恨不得落荒而逃。

  左輝倒是表現得若無其事:「致林我們盯了很久了,以前也查過他們,沒查出來。不過這次他們比較被動,我們手裏掌握的證據很扎實,所以今天在局裏,我們找林啟正談話,很多地方他也說不清楚。初步算了一下,這幾年來他們公司逃稅大概有一千多萬。」

  「那會怎樣?」聽到金額這麼大,我禁不住擔心起來。

  「要看領導怎麼定,這件事可大可小。」他答。

  我當然清楚,逃稅這麼多,主要負責人判刑已綽綽有餘。

  「是不是想拜託我?」他接著問。

  我看他,他表情如此自若,讓我竟有些惱火,就像只有他是洞悉一切的聰明人,而我們都是傻子。於是我介面反問道:「拜託你有用嗎?」

  「也許我可以想點辦法。」他居然認真地答,似乎並沒有聽出我的弦外之音。

  「你自己看著辦吧!」我甩下一句,打開門,上樓去了。

  第二日,鄭主任一上班就抓著我,大聲叫苦:「小鄒,昨天我在致林待到晚上十點,這次他們麻煩大了。」

  「是稅務的事嗎?」我問。

  「你知道啊!」鄭主任很驚訝:「林啟正諮詢過你了?」

  「有你鄭主任親自出馬,他怎麼會來諮詢我?」

  「他們設賬外帳,虛報成本和收入,居然全都被稅務局掌握了,昨天問我有什麼辦法,我這一時半會兒,哪有什麼好招啊!」

  「您認為會怎樣?」我佯做無意地問。

  「前兩年我辦過一個刑事辯護案子,差不多的情況,補交稅款不說,罰了1000萬,那個公司老總最後還被判了十二年。」鄭主任神色凝重地回憶。

  我聽到冒冷汗,忙問:「這個你跟林總說了嗎?」

  「當然,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那他怎麼說?」

  「他沒說什麼,還能說什麼?只能趕快想辦法唄!他打算到北京稅務總局那邊去活動一下,做做工作。」說著,鄭主任匆匆地離開了辦公室。

  我默然,望向窗外,掘土機在路邊挖出了一個大坑,塵土飛揚,路人狼狽不堪,掩面而行。他現在也有些狼狽吧?也許又是皺著眉坐在那裏,焦慮地將手機一開一合。這時候,應該沒有功夫再來思考我們之間的事了,或許風波最終平息後,他也會順理成章地將我忘記。

  又是一個百無聊賴的夜晚,電視實在無趣,鄒月坐在電腦前對我不理不睬,我踱回房間,翻出一本最厚的法學書,開始讀起來。

  法律語言艱深晦澀,總讓人走神,許久許久,還停留在序言部分。

  忽然手機在桌上狂響,我一看,竟是林啟正。

  我猶豫了一會兒,接通了電話。

  他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異常的強硬:「鄒雨,你給我下來!」

  我一楞,問:「你在哪裡?」

  「在你樓下。」他答,然後我聽見窗外傳來急促的汽車笛聲,沖到窗前一看,果真有一台又黑又大的吉普車停在樓道口。

  「什麼事啊?」我問。

  「你下來,不然我上去!」他語調生硬,讓我頗感奇怪。

  「你等一下。」我掛了電話,向門口走去。偷眼瞄了一下隔壁的鄒月,還好,她正帶著耳機在看視頻,應該沒有聽見那怪異的喇叭聲。

  樓道裏很黑,路燈不知什麼時候壞了,我摸摸索索地走下樓,卻是傅哥首先迎上來。

  「鄒律師,林總今天喝多了,你別和他吵。」傅哥說。

  和他吵,吵什麼?我很疑惑。忽見林啟正從車上走下來,大力甩門,沖到我們面前。

  「傅強,你給我回車上去!」他指著傅哥,傅哥應承著退回到自己的車上。

  他滿身酒氣,站在我面前,仿佛有很久沒見了,如今乍一碰面,我不由自主地滿心喜悅,柔聲問:「什麼事,這麼急?」

  「你憑什麼管我的事?」他劈頭就問,話語粗魯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管你的事?」

  「你是不是跑去找左輝,拜託他手下留情?」

  原來是指此事,我連忙解釋:「只是昨天碰巧和他說起這件事情,他就……」

  話還說完,林啟正粗暴地打斷了我:「什麼時候輪到你去為我說情?這個事情,如果我林啟正擺不平,去坐牢,也不需要你去向他說情,他不過是小小的辦事員,哪裡有他說話的份?」

  他的態度惡劣,我本有些不悅,但聽他說出「坐牢」兩字,卻又心一軟,兀自憐愛起來。

  「不會這麼糟糕吧?」我忙關切地問。

  「這件事擺明瞭有人要整我,但是,這是我林啟正的事,與你有什麼相干?需要勞你的駕去打聽?」他依舊堵我,似乎想把我激怒。

  「如果不該我打聽,我以後會注意。」我知他酒意正濃,不與他計較,放低姿態。

  「當然不該!你不是一心一意要和我劃清界限嗎?電話也不接,連面也不想見,昨天你寧可躲在車後面,也不讓我看見,你不怕我一不留神,倒車壓死你嗎?」

  「見面又能怎樣呢,兩個人都很尷尬。」我答。

  「是啊,所以要走得遠遠的,對不對?也許你早就聽說到什麼風聲,知道我有難,所以躲得越遠越好,是不是?」

  見他面色通紅,雙眉緊鎖,與以往淡定從容的樣子相去甚遠,第一次見他如此惱怒,如此尖銳,竟好像我是他的敵人。——也許不能愛,所以就會恨吧。我想著,心疼著,沒有回答他無理的挑釁。

  他依舊在說:「你怎麼跟你前夫介紹我們之間的關係?說是你的朋友?還是你的情人?或者說,是被你鄒雨甩了的舊情人?你可以在他面前炫耀了是不是?連林啟正都被你玩得團團轉,你和他扯平了對不對?……」

  「啟正,別這麼說!」我忍不住阻止他。「你喝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每天都喝很多,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個好人,你早就知道,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早就知道,我想讓你做我的情人,你也早就知道,我從沒有瞞過你,你什麼都知道,但是,你以前為什麼那麼輕易地開始,現在又那麼輕易地就說結束呢?在三亞的時候,其實我已經放棄了,是你自己來的,是你自己決定的,當時,你沒有想你的自尊嗎?你沒有想你的貪心嗎?」他逼近我,恨恨地說出了這番話。

  我聽著,只覺震驚,我一直以為,我的離去,充其量不過讓他傷心,但我沒想到,竟然,會是怨恨。

  「對不起,我以為我可以做到,但我做不到,對不起……」我喃喃地說,眼眶紅了。

  「做不到就根本不要開始!根本不要讓我嘗到它的滋味!那樣無非只是遺憾。可是你現在,說走就走,說分手就分手,你打開一扇門,讓我看到裏面有多好,然後你又順手把他關上,理由還冠冕堂皇!我能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你說啊!」他追問著,句句在理。

  一切都是我錯吧?我的心痛到幾乎爆裂,忍不住,低聲喊叫起來:「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啊!可是,現在結束,對我們倆都好,如果拖到以後,又能怎麼樣,難道讓我天天逼你你才高興嗎?」

  「對!我寧可你天天逼我,像其他的女人一樣,逼我給你錢,逼我給你感情,逼我離婚來娶你。來啊,來逼我啊,天天出現在我的面前,以死相逼,逼到我走投無路!……我也不要像現在這樣,看到你從我生活中消失!」他的聲音嘶啞著,充滿了痛苦和傷感,隱隱地,在昏暗的路燈下,我看到他的眼中閃爍著淚光。

  我已經無話可說,只是望著他,滿心歉疚與眷念。他凝視我許久,突然轉身上車,車門在我面前伴著巨響關上,兩台車子隨即疾馳而去。

  他終於說出了他想說的話,借著酒意,拋開顧慮,他終於開始指責我的始亂終棄。挺好的,讓我們狠狠地互相傷害吧,只有這樣,一切才有結束的時候。

  我覺得身心俱疲,腳一軟,坐在旁邊的花壇上,在黑暗中,捧著臉痛哭流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20 AM

四十九、

  這時候,路邊傳來腳步聲,我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狼狽模樣,趕忙起身向樓道裏走去,邊走邊用衣袖在臉上胡亂地抹去淚水。

  「鄒雨!」有人在身後喊我的名字,是左輝。

  我不想搭理他,逕自往樓上走。他加快腳步超過我,攔在我面前。

  樓道裏很黑,即使面對面,也看不清彼此。我恨恨地說:「讓開,攔在前面幹什麼?」

  「你和他分手了?」他問。

  「不關你的事。」

  「我都聽見了。他們請局裏領導和弟兄們吃飯,飯後我們一起出發,我看著他開進社區來的。」

  「你是存心的對不對?你有意要讓他難堪對不對?」我盯著黑暗中的他問。

  他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沉默了一會兒,說:「是,我是存心說的。他在我面前總是那麼傲慢,我就想諷刺他一下,但我沒想到你們已經分手了,沒想到他會來怪你。」

  「你的目的達到了,恭喜你!」我說著,想從他身邊越過。

  他伸手攔住我:「鄒雨,那時候,你也為我哭過嗎?像這樣哭過嗎?」

  這問題多無聊,每個男人都希望被拋棄的女人在自己身後哭泣,那樣,背叛變成了離別,還有回頭的一天。

  我揚頭說:「就算我會哭,像現在這樣哭,也是為了我自己,而不是為了你們這些男人。」說完,我再次試圖從他身邊走過,這次我成功了。

  黑暗的樓道裏,只聽見我咚咚的腳步聲,他忽然在身後問:「鄒雨……現在……你是不是可以理解我當時的處境?你是不是可以原諒我多一點?」

  我長籲一口氣,回身俯望他,他背對著我,等候我的回答。

  「對,我現在才知道,其實你根本不愛我!我和他,不論怎樣,都捨不得傷害別人,寧可自己痛苦,可你呢,你那時候在我面前,要我放你一條生路,你說得多理直氣壯,何曾把我放在心上,現在你要我原諒你,太晚了吧?」

  黑暗中,依稀見他回頭,仿佛想辯解,但許久後,他只低聲地說了一句:「……見到你對他,我也才知道,你愛我愛得更少。」說完,他默默地下樓,打開自家房門,走了進去。

  又是一聲沉重的門響,今晚真是運氣很差,兩個我生命中的男人,都當著我的面,重重地關上了門。我楞楞地站了一會兒,疲憊地返身,回到了家。

  寂靜的夜晚,我心神恍惚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樹枝的倒影,夜晚的每一分鐘都顯得那麼漫長。失眠的滋味真是難熬,我睡到一身酸痛,乾脆起身來到窗邊,看遠處的天光,淩晨兩點,天似乎隱隱亮了起來。

  手機一直抓在手裏,反復的按亮螢幕,再看著它變黑,那條短信還存在我的收件箱中,他的英文短信:「sorry, I'm very busy. I'll call you later.」我將頭抵著冰涼的玻璃窗,一遍遍看著,想像他在忙碌中,抽出時間,一個一個字母按出這條短信的樣子。

  此時,樓下突然隱隱傳來車聲,我轉過臉,竟看見一台巨大的黑色的吉普車,沒有打開車燈,靜靜地開上樓前的人行道,停在我的窗下。

  半夜的社區,連路燈都熄滅了,我努力地看,仍無法看清車牌是多少。一時有些激動,會是他嗎?是他又回來了嗎?他會再打我的電話嗎?我盯著手機,等著來電時的震動,然而,久久沒有動靜。

  是他嗎?真的是他嗎?我無法再等下去了,我必須確認是不是他。於是,我躡手躡腳地出了門,下了樓。

  站在樓道口,我借著遠處的光亮,終於看清了牌照,果然是他,66888!但一眼望過去,車內黑乎乎的,沒有一絲動靜。

  我還記得他怒氣衝衝離開時的樣子,仿佛今生都不想再與我相見,怎知現在,他卻又回到了這裏。人的心意,總是兜兜轉轉,如我,如他。

  有科學家說過,在夜晚極度疲憊的時候,人的意志力會降低百分之五十。現在,我的意志力正在這脆弱的當口。我站在車後,思量許久,終於,向駕駛室的方向走去。

  還沒等我走到門口,車門就開了,他從車上走了下來,手裏還夾著點燃的香煙。車內燈光的映照下,只見他的臉疲憊不堪。

  他返手將車門關上,我和他之間,又陷入黑暗之中。

  「我以為你睡了,所以沒有打你電話。」他說,嗓音嘶啞。

  「沒有睡,睡不著。」我照實回答。

  「對不起,鄒雨,我只是想向你道歉,我喝多了,我不該說那些話。」

  「沒關係,是我的錯。」 我急急地答,語音卻哽咽起來。

  「不!不!不!我那些都是酒話,你別放在心上。怎麼能是你的錯?怎麼能怪你?」他迭迭地否認。

  「你說得很對,是我害你難過,如果那天我沒去找你,一切都是好好的,我們倆也不至於到今天這樣。都怪我,真的都怪我,對不起!……」我滿心懊悔,只恨一步踏錯,誤人誤已。

  「別這樣說,別這樣說……」他心疼地阻止我,上前一步,徑直將我攬在懷裏。

  這一攬,我的心軟到一塌糊塗,只知將臉埋在他懷裏,用力地擦來擦去,他的身上,我愛的味道還在,我用盡全力緊緊地抱著他,滿心依依不捨。

  「鄒雨,我們為什麼要這樣?既然開始了,過一天算一天不可以嗎?哪怕多過一天,都是好的。別離開我,別離開我,這太讓人難受了。」他在我耳邊輕輕說,然後,返頭找到我的嘴唇,用力地吻了下去。

  我再次崩潰了,連最後那百分之五十的意志力都喪失了。是啊,反正已經開始了,反正已經愛上了,反正已經擔了這個惡名了,再走下去,也不過如此吧?江心遙、鄒月、我的自尊,我的未來……統統顧不上了。在這個寂靜無聲的深夜裏,我愛的這個男人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的心就跳躍在我的胸口,我怎麼捨得離開?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有一時,就這樣吧,就讓我貪圖享受、得過且過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21 AM

五十、

  第二天是國慶日,原本計畫與鄒月、鄒天一起回老家,陪母親過幾天,但是,林啟正說,「你跟我去北京行嗎?」我的心一軟,隨他上了飛機。

  這一次旅行,心境大有不同,一是他身負重任,不能怠慢,二是經過此番糾纏,我們之間似乎尋到了新的相處之道。

  我自覺與他分頭到機場,分頭換機票,我在頭等艙候機室看雜誌,他坐在大廳裏玩電腦。上得飛機兩人相視一笑,親密如初。到了北京,又是各坐各的車,各走各的路,分頭進酒店,分頭進房間。拉好窗簾,鎖好門,方才擁抱嬉笑。吃飯也是,走進餐廳,服務員問:「靠窗的位置可以嗎?」我微笑地擺擺手,有包廂嗎?有卡座嗎?或者那個最角落的桌子也蠻好。

  沒關係,這幸福既然是偷來,就讓我們從形式到內容,都完全統一。以往是我太教條,是我太愚笨,是我太自命清高。現在我只要每天早上醒來,見他就在我的耳側,就已是心花怒放。

  他總在約朋友,約見面,約吃飯,約喝茶,我自管自在北京城裏閒逛,有一天他出門前,我伸手給他:「把卡給我,我要去買東西。」

  他掏出錢包,說:「你選一張,隨便怎麼用!」

  我威脅他:「隨便用?那我就把它刷爆!」

  他笑:「好!真的爆了的話,打電話給我,我來救你!」

  然而走進酒店旁的商場,我竟六神無主,本就不是購物狂,此刻為了買東西而買東西,樣樣不入法眼。踱到首飾櫃,專櫃小姐懶懶地機械地招呼我,我隨手指了幾款看起來石頭最大的首飾,她立馬變得畢恭畢敬,激動到語無倫次。

  其實,我對首飾並沒有特別的愛好,戴在身上左看右看,也無甚感覺,但是,為了花錢啊,總得買點什麼,才能實現我的誓言。於是,我指著最貴的那個項鏈,隨意的說:「開票。」女孩臉上樂開了花,轉身悄悄向同伴做了個V字手勢,我只佯做不見。

  小票上寫著26萬,我拿著它向收銀台走去,心中還是有些忐忑,萬一不夠呢?多糗啊。於是,中途轉彎,找了一個櫃員機,查詢餘額。螢幕上跳出來一大串數字,讓我眼花,仔細地數了數,居然有一百多萬。

  難怪林啟正的表情那麼自如,以我的戰鬥力和承受力,如何刷也刷不爆這張卡。我一時氣餒,也沒了興致,心中對那個專櫃小姐說了句抱歉,轉身離開了商場。

  走在門口,他的電話至。「刷爆了嗎?要救你嗎?」

  「爆了爆了,快快來。」

  「在哪裡?我就來。買了什麼?這麼快就爆了?」

  「首飾啊,手錶啊,衣服啊,包包啊……總之沒錢了,快來。」我胡謅著。

  他應承著,果然迅速趕到,見我兩手空空站在商場門口,一臉愕然。我把卡遞還給他,他奇怪地問:「為什麼?看不上嗎?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我笑,搖搖頭:「我還不習慣用錢,以後慢慢再學。」

  他把卡又塞回到我手上:「留著吧,什麼時候學會什麼時候用。」

  我緊緊捏著那張卡,只覺燙手,但是心裏暗暗對自己說,拿著吧,這是一個必須完成的儀式,讓他收買我吧,唯有如此,他才會安心。

  果然,他一臉滿足,兩人一前一後,向酒店走去,他在我前方不遠,不時回頭望著我微笑。

  下午,他照例游泳,照例包下了整個游泳池。

  我坐在池邊,看他在水中悶頭前進。偌大的空間,只聽見嘩嘩的水聲,只看見他忽隱忽現的身影。他遊得真好,姿勢優美,速度也挺快。但是,我第一次感到,這是一項多麼孤獨的運動。

  他一口氣遊了幾十個來回,才氣喘吁吁地坐在我旁邊。我條件反射地看看身後,還好,這棟樓很高,周圍沒有比肩的建築,不會給人窺視的機會。

  他大口的灌著冰凍可樂,頭髮濕濕地攏在腦後,臉上的水珠還在不停地往下滴,也許是白色浴袍襯底的緣故,膚色顯得更加黝黑,平日襯衣領帶,斯文有餘,今日更多幾分運動中的帥氣。

  「為什麼要包場?我剛才聽見外面有客人在抱怨。」我問。

  「不喜歡和別人一起遊。」他簡短地答。

  「多點人,熱鬧些,不是更好?」我不解。

  「我不喜歡人多,其實生活中我很孤僻。」他聳聳肩。

  「是。」我點頭:「經常聽人家說你傲慢、城府很深,不易接近。」

  他輕笑:「人一有錢,往往沒什麼朋友,不自覺地就會互相防備。」

  我又看到他裸露的手臂上那些淡淡的傷痕,其中有兩道淺紅色的印跡,像是剛剛癒合的傷口,不禁問:「手上怎麼啦?」

  他低頭看看,下意識將手往衣袖裏縮縮,說:「沒事。」

  「我聽你爸爸提到你小時候。」我不想隱瞞,主動提了出來。

  「說我什麼?」他很警惕。

  我拿眼瞄瞄他的手:「現在我知道,你並不是打架打得多。」

  他有些局促,片刻即調整過來,深吸一口氣說:「打架也打得多,只是別人受傷的機率更大。我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不善於調節自己的情緒,又找不到出口釋放,所以,會用比較極端的辦法來解決。」

  「現在呢?」

  「現在偶爾還會有。只是輕輕地劃一下,我掌握力度掌握得很好,所以,只稍稍地痛一下,心裏會好過很多。」他邊說,還邊用手比劃起來。

  我趕忙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再比劃下去。他舉起手臂:「這兩條新的,是為了你。」

  我低叫:「不要!不要你為我這樣!這太可怕了,你怎麼下得了手?」

  「其實沒什麼。每個人發洩的方式不同,有的人是喝酒,有的人是找女人,甚至有的人是吸毒,比起他們,我這個很安全。」他平靜地解釋。

  「你是在給我壓力嗎?讓我不要離開你?」我依舊感到沉重。

  他轉身面向我:「不,你可以離開,但是最好先問過我,最好等到我不愛你的時候。」

  這一刻,他的眼神裏充滿著脆弱的意味,竟令我心生憐憫,我對著他發起宏願:「好的,以後,除非你說分手,不然我不再提。不過,你可小心,到時候,分手費可不會是一筆小數目哦。」

  他的表情鬆懈下來,笑容又浮現在臉上,他湊近我說:「鄒律師,也許我們可以簽個協議。」說完,他站起身脫下浴袍,向池邊走去。

  我朝著他喊:「好,我回去就寫,按時間計算,時間越久,給得越多,一年兩百萬如何?」

  「還可以更多,最好多到我付不起!」他回身說。然後一個魚躍,跳進池中。

  我坐在椅中,望著池中的他,只覺心境倉惶,窗外的陽光,正一寸寸短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22 AM

五十一、

  晚上,林啟正再次外出會客,我窩在房間的沙發裏看電視,看著看著睡著了。

  臉頰上有麻麻癢癢的感覺,生生將我從夢裏驚醒,我下意識地用手去拂開,觸到了一張臉,眼一睜,他就在我面前,用下巴的胡茬蹭我的鼻頭,帶著濃濃的酒味和煙味,但表情卻出奇地愉快。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件事我擺平了。」見我醒來,他略帶興奮地說。

  聽到這個消息,我也很高興,忙問:「真的嗎?完全解決了嗎?」

  他一邊點頭,一邊湊上來吻我的臉。

  「會怎麼處理?刑事部分也不追究了嗎?」我推開他,認真地追問。

  他表情賴賴地又壓過來:「告訴你解決了,就別問了。現在……我可不是你的當事人。」

  「稅款總是要補的吧?做假帳也可以不管了嗎?……」我還在問著,他卻用力將我抱起,走進了臥房。

  兩個人一同摔進了柔軟的席夢思裏,我的職業精神被摔得無影無蹤。很久沒有見到他如此輕鬆的表情,我伸手呵他的癢,他笑得像個孩子,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和那個可愛的酒窩。

  我突然欲望爆棚,竟一用力,返身將他壓住。他很驚訝,瞪眼看我。我不懷好意的詭笑:「老實交待,今晚找的是男還是女?用的是金錢還是美色?」

  「報告,今晚上半場見的是男人,用的是金錢。」他笑笑地答,雙臂稍加使勁,將我摟入懷中:「現在進入下半場,開始動用美色……」

  我們以加倍的快樂結束了在北京的最後一個夜晚。

  第二天,國慶長假的最後一天,兩人坐飛機返程。一路上,談笑風生,他與我說起國外讀書時的趣事,竟逗到我前仰後合。

  「我從不知道,你還會說笑話。」我撫著掌稱讚。

  「我除了有錢以外,優點還很多呢,你慢慢發現吧。」他得意地回答。

  飛機落地,兩人起身,他隨手開機,旋即鈴聲乍響。

  他走在我前面幾步,接通電話,低聲與人交談起來,說著說著,腳步慢了下來,最後,乾脆停在了過道裏。

  「發生什麼事?」我敏感地問。

  他眉頭緊皺,頗顯為難,躊躇許久後方道:「心遙昨晚過來了,現在正在接機口。」

  我心往下一墜,空蕩蕩的,只覺張惶失措。他望著我,也是滿臉的愧疚難當。

  但我馬上就緩過神來,鎮靜地對他說:「那你先出去吧,我等你們走了之後,再過去。」

  他扶住我的肩:「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來,我並沒有通知她。」

  「沒關係,反正出了機場,也是各走各的。」我面帶微笑。

  「傅哥的車會留在停車場等你。」

  「不用,我自己坐大巴走。」

  「聽話,好嗎?」他溫柔地堅持說。

  我只好點點頭。

  他將我摟在肩頭,輕輕拍了拍,好似安慰,然後轉身向下行的自動扶梯走去。

  我站在拐角的立柱後,盯著他的背影,只見他走出接機口,便立刻有一群人蜂擁而上,其中,一個嬌俏的身影,站得最近最親昵,林啟正低頭與她交談了幾句,相伴走出了機場,走出了我的視線。

  多登對的夫妻倆,人海茫茫,也只有她,可以隨時隨地,不問理由和出處,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他身邊。

  現在仿佛有兩個我,一個,呆若木雞地站著,望著那個可愛的小女人,眼中滿是嫉妒的火光,另一個,則站在一旁,發出冷冷的嘲笑,真是活該,做妾就是做妾,是你自己選的路,到頭來也只能躲躲藏藏……

  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遠遠看見傅哥的車停在路邊,我連忙偷偷走開,跑到旁邊的巴士站,上了機場大巴。

  雖然下了狠心在做那個見不得光的女人,但並不代表我必須接受他的所有安排,前面是他明修棧道,後面輪到我來暗渡陳倉,我才不要這樣!只要不在他身邊,我就應該是自由的。

  大巴開上高速路,我想著要給傅哥打個電話,不論如何,沒必要令他傻等,伸手進皮包裏去找手機,摸著摸著,突然在大大小小的雜物中觸到了一個異物,掏出一看,竟是那個在北京開了票而沒有付款的鑽石項鏈。

  我將項鏈握在手中,一時驚詫,燦爛的陽光透過車窗投射在它身上,使它顯得璀璨奪目,鄰座的女士不禁出聲讚歎:「天啊,真漂亮!」

  我有些尷尬,忙乾笑兩聲說:「是假的,很像真的哦。」

  「這是假的?」那女的一聽這話,居然從我手中將項鏈抽過去,仔細端詳:「和真的一樣,在哪裡買的?我也去買一條。」

  「朋友送的。」我趕忙將項鏈拿回,放進包裏,眼望窗外,不再與她討論。

  她兀自在感歎:「現在的假首飾,真是做得好……」

  我這輩子戴過的最好的首飾,是與左輝結婚時花一千多塊買來的白金戒指,離婚之後,就關進了抽屜裏。如今,卻有一條26萬的項鏈,鑲滿了大大小小的鑽石,靜靜地躺在我的包中,當時開出那張票來,只是為了賭氣花錢,並不是真正想要擁有,他悄悄買來,一定以為,可以換我一個驚喜。

  不過,很可惜,我完全沒有開心的感覺,相反,只覺得荒唐可笑。這樣一條鑽石項鏈,合該是富家小姐,穿梭于衣香鬢影的舞會中,在性感的晚禮服擠出的乳溝上,炫耀的玩意兒,與我有什麼相干?我拿來又有何用?

  想想真是讓人沮喪,這樣的禮物,對我而言,已是高攀,更何況,那送出禮物的人。

  下了機場大巴,拎著包,我心驚膽戰,看著每個路人都好似搶劫犯,連忙就近找了個銀行,租了個保險箱,將項鏈連同那張信用卡,一並存好,這才安下心來。

  他的電話至,背景照舊極安靜:「你還在機場嗎?」

  我驚覺自己被那條項鏈一打岔,完全忘了要給傅哥打電話:「對不起,我忘了告訴傅哥,我已經坐大巴回來了。」

  「你怎麼又是這樣,不是說好了嗎?」他的語氣有些不悅。

  「我自己可以走,不用接。」我也不示弱。

  許是心有歉意,他的語氣馬上緩和下來:「那我打電話讓傅哥回來,他還守在機場等你。剛才聽他說還沒接到你,我很擔心。」

  「有什麼可擔心的?我又不是小孩。」

  「對不起,心遙明天就會走,她是聽說我遇到了麻煩,所以過來看一下。」他開始解釋。

  「是嗎?看來她挺關心你。」我真討厭聽到他這樣親切地喊著那個人的名字,但我力圖讓自己顯得豁達隨意。

  他一時無言以對,半晌後方說:「我再與你聯繫。」

  「好。」我用力點頭,接著說:「那條項鏈,謝謝你。」

  「沒什麼,你喜歡就好。」他沒有表功,只是淡淡地回答。

  與他說完再見,我合上電話,站在路邊,想攔下一部的士回家。但是,真不巧,每部車上都坐著人,一輛輛從我身邊疾馳而過。我耐心地站著,望著車子駛來的方向,心裏對自己說:別著急,總會有的,總會輪到我的,再等等,再等等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22 AM

五十二、

  好不容易攔上一部出租,回到家。打開門一看,房裏一片狼籍,鄒天、鄒月、丁甲,還有那個新郎倌高展旗,居然湊成一堆在打麻將。

  見到我,高展旗大叫:「美女,來來來,幫我摸兩把,這幾個小傢伙都快把我榨幹了。」

  「當然是榨你,難不成你還贏他們的錢?」我反駁道。

  「情場失意啊,為什麼賭場上也會這麼背?」他叼著煙,發出慘叫。

  鄒天在旁邊做注解:「姐,高大哥被她老婆趕出來了。」

  「呵,這一天也來得太早了吧?」我幸災樂禍地回答。

  「不打了,不打了。」高展旗把牌一拂:「走,我請你們吃飯去。」

  四個人一同下了樓,鄒天走在頭裏,丁甲慢了半步,和鄒月並肩而行。而我,則與高展旗落在最後。

  「那個男孩在追小月?」高展旗問我。

  「別人都已經是大學講師了,還什麼男孩?」

  「是嗎?失敬失敬。我還當他和小天一樣,是研究生呢。」

  「覺得怎麼樣,般配嗎?」

  「不錯,可惜小月好像對他沒什麼興趣。」——這傢伙,倒是觀察仔細。

  「女孩子害羞一點,可能沒表現出來罷了。」我故作樂觀。

  「害羞和沒興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聰明的男人一看就知道。」高展旗擺出專家派頭。

  我斜眼打量他:「你別吹牛了,你看得出來,你老婆在蜜月裏會把你趕出家門嗎?」

  「NO!其實不是她趕我,是我自己趾高氣揚走出來的。我跟你打賭,今晚她一定會打電話求我回家。」

  「這麼有信心?」

  「那當然!而且我告訴你,今晚她不論怎麼求我,我都不會回去!女人嘛,第一次吵架就要讓她嘗到厲害,體驗到危機感。」

  我笑,無言。

  「聽鄒天說你國慶日還要出差,老實交待,幹什麼去了?歐洲還是美洲?」他低聲湊在我耳邊問。

  我趕緊推開他,緊張地看了看鄒月:「別瞎說,顧問單位有急事要處理!」

  高展旗「嘿嘿」乾笑。

  我們在路邊的小店裏,胡吃海喝了一頓。高展旗又提議去泡吧,他拍著胸脯說,我可以免單,不去白不去。

  其實我並不喜歡那種喧鬧的場合,但是今晚,一個人呆著無異於煎熬。於是,大家又擠進了高展旗的馬自達裏,來到了城中最火爆的一個慢搖吧。

  酒吧內音樂震耳欲聾,射燈光怪陸離,男男女女看起來表情恍惚。高展旗招來待者,熟稔地點了洋酒和小吃,而鄒月、鄒天和丁甲也都迅速地進入角色,拿著色子嬉鬧起來。我打起精神,也投入了戰鬥。

  今天我的遊戲水準超低,不停地被罰喝酒,兌了綠茶加了冰塊的帝王十二,喝起來確實味道不錯。

  雖然在玩在鬧,我卻不忘將手機緊緊地握在手中,酒吧裏太吵,根本不可能聽見鈴聲,只有握在手中,才不會錯過來電時的震動,但是,整個晚上,手機一直很安靜,安靜到讓我心煩意亂。

  忽然間,我在人群中看到左輝向我們走過來。「他怎麼來了?」巨大的音樂聲中,我湊到高展旗耳邊大聲問。

  「你們都喝了一千多了!他這個稅老虎不來,我怎麼免單啊?老闆難道會賣我的帳?」高展旗同樣大聲地回答我。

  「我來付就是了,何必找他,一千多就一千多。」

  高展旗向我豎起大拇指:「你真牛,有了靠山就是不同,下次再找你請客!」

  我狠踢他,他只是傻笑。

  這邊,左輝已走進了我們的卡座,「還需不需要點其他東西?酒還要加嗎?」他避開我的目光,大聲地與高展旗交談。

  高展旗指指我們幾個:「你問她們吧,一個個都是酒神。」

  鄒天幾個熱情地與左輝打起招呼,「姐夫姐夫」地喊,喊得丁甲望著我,莫明其妙。

  左輝最後把目光落在我身上,說:「還想要什麼,隨便點,我已經跟老闆打過招呼了。」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因為我始終沉默的手機,也許是因為那天晚上他說過的傷感的話,總之,我望著他,竟露出燦爛的笑容,點頭說「謝謝」。

  他毫無防備,一時手足無措。

  高展旗端過一杯酒:「來,來,來,兄弟,喝兩杯。」

  左輝接過酒一飲而盡,高展旗順勢將他讓座在我身邊。

  正此時,手中的電話開始震動了,我滿心歡喜,一躍而起,向出口奔去。

  出口處人來人往,同樣熱鬧非凡。手機上顯示出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難道林啟正的手機也有沒電的時候?我不禁納悶。

  剛才在音樂聲中練出的大嗓門一時半會兒降不下來,我大聲地對著電話裏喊:「喂!」心裏急不可耐地想要告訴他,今晚其實我過得有多快活。

  但是,電話裏卻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鄒律師!」

  「哦……你好,哪位?」我趕緊把聲音調整為正常狀態。

  「我是白麗啊!」

  白麗?白麗?我在頭腦中緊急搜索,一時半會想不起是誰。

  「我們家展旗和你在一起嗎?」幸好她馬上自報家門。

  「在一起,不過現在他不在這裏。」我說話有些語無倫次:「你找他嗎?」

  「是啊!打他的電話他不接,請你告訴他,讓他打電話回家,我有事找他。」白麗在電話裏十分客氣地拜託。

  「好的,好的,待會兒見到他,我就告訴他。」我忙不迭地答應。

  掛了電話,我沒有立刻返回,而是站在街邊,深深呼吸著夜晚清冷的空氣。已經淩晨一點了,這麼漫長的夜晚,林啟正居然都找不到一個給我打電話的空檔,他在幹什麼呢?我有些狹隘地浮想聯翩,心境複雜。

  「怎麼還不進去?不想玩了?」有人在我身旁說話。我一扭頭,是左輝。

  「高展旗呢?他老婆找他,打到我手機上了。」

  「已經醉得差不多了,再三叮囑我,今晚要睡我家。」

  「沒見過他這樣的,剛結婚就吵架,以後怎麼過?」我感慨。

  「各人有各人的過法,不吵架不見得就有幸福。」左輝回應了一句。

  他的話,讓我想起了我們的從前,回眼望他,正與他眼神相碰。我並無甚感覺,他卻連忙把眼神移開,仿似觸動了心緒。

  「左輝,你還是忘記以前的事,再去找個更適合你的人吧。」我良心發現,誠摯地說。

  他默不作聲,良久方道:「我始終擔心你,現在見你這樣,我更擔心。」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找到好的男人,自然會嫁掉!」我戲謔地說。

  「如果你真的愛上了林啟正,你眼裏怎麼還會看上別的男人?可是,如果你真的愛上了林啟正,你又怎麼才能把自己嫁掉?」左輝說得很慢,很中肯。

  今夜我一定是極徬徨極迷茫吧,因為,我居然,開口與前夫討論起這個問題。「不結婚也可以啊,除了不結婚,其他的也沒有什麼區別吧?」

  「怎麼會沒有區別?心裏是空的。鄒雨,這樣的愛,我試過,心裏是空的!現在是秋天,還好,如果到了冬天,一陣風吹過來,你會覺得那陣風可以直接從你的身體穿過去。多少錢多少甜言蜜語都不頂用,每個人看你的眼神,都像是嘲笑。」

  聽到他的話,我有些不寒而慄,但我依舊嘴硬:「我不會這樣,我自己有本事賺錢,不需要靠他生活!」

  「其實所謂名分,婚姻,說到底,無非就是為了爭個尊嚴,給自己一個交代。尤其是你,鄒雨,你的性格一向磊落,女人中都少有,怎麼過得了那種躲躲藏藏的日子?」

  心事總是被他說中,我無法掩飾自己的困惑,輕歎一口氣說:「已經開始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結束?如果可以離開他,其實是再好不過……」

  「我知道,林啟正,畢竟不是尋常人。我也沒有什麼好的建議,只能說,將來如果有機會走,就一定要走,不要留戀!你一定要記得給自己留有餘地!」左輝的話裏,充滿憐憫與擔憂,多麼有趣的人生,不知從何時起,在感情的路上,我與他由敵人,變成了患難之交。

  手機緊握在我的手心,依舊悄無聲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23 AM

五十三、

  這天晚上,高展旗爛醉如泥,幸好丁甲會開車,才沒把他的馬自達留在酒吧門口守夜。遵照他清醒時的指示,我們七手八腳把他架回左輝的家。

  第二天清早,我被手機鈴聲驚醒,下意識翻身起床去抓手機,一看號碼,終於是他。

  我握著手機,坐在床邊,讓頭腦清醒片刻,這才接通了電話。

  「起床了嗎?」他溫柔地問。

  「沒有。」

  「還在睡?快九點了。」

  洋酒影響深遠,我的頭仍在些發脹,支吾著說:「哦,這就起來。」

  「昨天回來後一直在忙,等到有空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多了,想著你已經睡了,所以沒有打電話。」他長長地解釋著。

  忙什麼?我真想反問一句,但理智告訴我,這是一等一的蠢話。於是,我只淡淡地答:「你忙你的,不用總想著給我打電話,有時間再聯繫。」——虛偽,但夠風格。

  果然,他再度羞愧:「對不起,你還好嗎?」

  「好得很,我得起床上班去了,節後第一天,去太晚了主任罵。」我爽朗地說。

  「有件事……」他話語忽有些遲疑。

  「什麼事?」

  「心遙昨天提到說,她今天可能會與你聯繫。」

  「她找我幹什麼?」

  「她有個合同,想請你提些建議。」

  「你不會告訴她,現在你們公司由高律師負責嗎?」我感到不快,林啟正有責任避免這樣尷尬的場面發生。

  「她信任你的專業素質,堅持要與你聯繫。」

  「今天我關機好了。」我賭氣說。

  「其實沒關係,她只是電話諮詢一下,一個很小的合同,你當一般的案子答答就可以了。」他安撫我。

  「我會轉介給高展旗。」

  「那也可以,你自己看著辦吧。晚上一起吃飯嗎?」

  「再說吧。」我情緒不佳,回答得很不痛快。

  「……我再打你電話。」他同樣敏感,沒有堅持。

  將電話扔在一邊,我呆坐床頭,凝視著牆上的掛曆,十月十八日,馬上就要到了。

  到樓下,將高展旗喚醒,我坐著他的車一同上班。

  事務所樓下,我甫下車,忽有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操著尖利的嗓音直沖上來。「鄒雨,你這個狐狸精,勾引我老公,看我怎麼收拾你!」呼呼生風的手掌轉眼間已到眼前。

  幸好我身手敏捷,頭一偏,躲過了攻擊。

  這廂,高展旗迅速趕到,將刺客拖離我的身邊。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他的夫人白麗,雖在丈夫的懷裏,她猶自惡狠狠地看著我,嘴裏叫囂不止:「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仗著自己長得漂亮,勾三搭四,現在又來勾引我老公,我告訴你,你小心點,早晚會有報應!」

  高展旗吼叫著讓她住嘴,周圍已有路人好奇地圍了上來。

  我啼笑皆非,拎著包轉身向所裏走去。走了幾步,覺得意猶未盡,又回轉頭來到她倆身邊。

  見我殺個回馬槍,白麗竟一時停了嘴。我直逼到她眼前,輕輕地說:「如果我想勾引你老公,根本不用等到今天,哪還輪得到你來爭風吃醋?」

  說完,我趾高氣揚地轉身離去。她在我身後沉默了幾秒,旋即爆發出更猛烈的咒罵。

  有時候會設想過這樣的情節出現,甚至這也是我早已練習過的對白,但是,沒想到,卻從高展旗這裏得以應驗。多好笑,在別處種的惡果,在此處得了報應。

  我扯著嘴角,帶著莫明其妙的笑容走進辦公室,開始工作。

  上午十點,我的房門被輕輕敲響,我從案卷中抬眼,一張清秀可愛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我受到驚嚇,騰地站了起來,口裏下意識地打招呼:「江小姐?!」

  她怎麼來了?林啟正為何如此不能控制局勢,不是說好了只是電話諮詢嗎?何曾料到需要短兵相接?我笑容滿面,心裏卻恨恨地埋怨。

  江心遙臉上洋溢著笑容,口音依舊帶著濃濃的香港腔:「鄒律師,不好意思,打擾你。」

  「沒有沒有,請坐!」我分外殷勤,仿似無意地隨口問一句:「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辦公?」

  「你原來給過我名片啊,你忘了嗎?」

  「哦,是的。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我懊惱不已。

  江心遙從包中掏出幾張紙,遞到我面前:「我的幾個朋友捐了點錢,想重修一下啟福寺供奉觀音的那個佛堂,寺裏方丈寫了個協定,我想請你幫我看一下。」

  我趕忙回答:「現在致林的業務已經轉由我們所的另外一位律師負責,不如直接請他幫你看一下?」

  「阿Ken也是這麼說啊,可是,我這又不是公司的事,是我私人的事,我覺得和你有緣啊,所以還是想找你,諮詢費我會照付的。」她嘟起嘴,用嬌寵的口氣喊著林啟正的英文名,聽在我耳裏,讓人窒息。

  「不是這個意思,江小姐,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就幫你看一下。」我只好應承。

  她笑了,很滿足的表情。她的臉不施粉黛,太陽色的皮膚,光滑細膩。頭髮隨意地披在肩上,額角處可見毛茸茸的新發,甚是可愛。關鍵是,她居然穿著一套奶黃色的運動衣,看上去就像全身流淌著奶油和蜂蜜,香甜可口,也許,只有心無旁鶩的人才敢穿這樣的顏色。

  無法,我只得埋下頭研究那個協議。念經修佛的人寫出來的協議,完全不知所云,我只得另起爐灶,花了近一個小時,重擬了一份協議。

  「謝謝你啦!這邊律師一個鐘要多少錢,我會付的。」接過列印好的協議,江心遙顯得很高興。

  「不用不用,你是做善事,我理應幫忙。」我忙說,心裏盼望她儘快離去。

  「我讓阿Ken過來接我,直接去機場。」她說著,撥通了電話。

  我起身走出辦公室,實在不想見她與林啟正對話時的樣子。

  沒過兩分鐘,我的手機爆響,林啟正打了過來:「你在哪裡?」

  「在所裏。」

  「心遙怎麼跑到你那裏去了?」他的語氣似乎有些緊張。

  「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我站在門外壓低聲音說:「拜託你趕快把她弄走!」

  「我馬上過來!」他答應著掛斷了電話。

  我站在門口,深吸了兩口氣,調整好情緒,重新走回辦公室。

  「怎麼樣,林總就會過來接你吧?」我大聲地刻意地問。

  「對,他馬上過來。」她微笑著回答。

  我坐回座位,拿起自己的茶杯喝水,暗暗計算林啟正還有多久能來解這個僵局。

  她走到窗邊看風景。窗外工地上一片繁忙,灰塵滿天。室內一時沉寂,令人不安。

  雖已相處許久,但有一個話題我們一直沒提及,是說,還是不說?我掂量再三。最後,暗自下了決心,清清嗓門,甜美地說:「恭喜你好事將近。」

  她回頭,笑容燦爛:「謝謝!其實我們這一次也會邀請一些好友去香港參加婚禮,昨天我還和阿Ken商量著是不是也請你去,因為你是我在這邊唯一認識的朋友。」

  聽到這話,我啞然失笑。真荒唐,只見過兩次面的人,怎麼會想到請我?或者,該不是話外有音,敲山震虎吧?

  但是她無邪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讓我打住了無端的懷疑。我只得客套地回答:「我們這種人,哪有資格參加啊?」

  「不會,都是些好朋友而已。只是香港挺無聊,也沒什麼好玩。」她似乎真的在思考請我參加的可能性。

  我連忙打斷她的思路,聊起其他的話題。

  林啟正很快到達,我起身送客。江心遙卻說:「來,和我一起下去,我有樣禮物送給你。」

  我擺手推辭,直往後退,她卻執意牽著我的手,拉我向樓下走去。

  見我居然和江心遙一起下了樓,站在車邊的林啟正臉色微變。

  江心遙興致勃勃地喊:「Ken,我的行李箱呢?」

  林啟正打開車尾,江心遙鑽進去翻找。我站在一旁,萬般無奈。余光可以看見林啟正一昧盯著我,我作勢四處張望,只當不知。

  片刻,江心遙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我,然後退到林啟正身邊,抬頭對他說:「鄒律師幫我改協議改了很久,又不收我的錢,我把那幅唐卡送給鄒律師。」

  「嗯,好。」林啟正悶聲說。

  我打開盒子,裏面有一張折疊得很整齊的絲綢畫,拎開來一看,是一尊佛像,眉目慈祥。

  江心遙在旁解釋:「這是藏傳佛教的觀音圖,是我托西藏的朋友找來的,很美,對不對?送給你。」

  其實在我看來,所有的菩薩都差不多,沒什麼美醜之分。但她一份美意,我只好迭聲稱謝。將畫收好。無意中,撞見江心遙身後,林啟正深深的關切的目光,一時間,感到臉上的笑容已無法維繫。

  幸好江心遙轉身上車,終於救我出苦海。

  站在路邊,目送這台龐大的陸虎揚塵而去,掘土機的轟鳴響在耳畔,我竟忘了掩住口鼻,灰塵的氣味,乾燥、烘熱,氣勢洶洶地直沖丹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24 AM

五十四、

  正當我站在路邊出神之際,有人湊在我耳邊說話:「剛才那女的是誰啊?」

  我嚇了一跳,回頭,見到高展旗的臉,隱隱的,他的面頰上竟有紅色的指印。

  他望著我,繼續問:「是林啟正的老婆?」

  我不情願地嗯了一聲。

  「鄒雨,你沒戲了。」高展旗的口氣居然有些幸災樂禍。

  我沒搭理他,轉身上樓。他跟在身後繼續聒噪:「這麼漂亮,這麼有錢,你完全沒有競爭力嘛。還是現實一點,考慮考慮身邊的人。我是決定離婚了,跟那個瘋女人沒辦法過下去,簡直變態!到時候,你也是離婚的,我也是離婚的,誰也不欠誰。我們兩人在一起倒也還合適,怎麼樣?考慮考慮吧!」

  「你以為你想離就能離,當心你老婆逮著你殉情!即使不殉情,也會讓你傾家蕩產!」我尖刻地說。

  「那你不必擔心,別忘了,我才是律師,怎麼會不想好後路?」

  我走進辦公室,把那個盒子甩在桌上。高展旗拿過打開,叫道:「哇,這是什麼啊?看著陰森森的。」

  「叫什麼唐卡?西藏的東西。」

  「林啟正送你的?」

  「不是。」

  「是他老婆?」

  我沒有接話,以示默認。

  「沒事兒送你這個幹什麼?有錢人真是怪怪的。不會有什麼喻意吧?也許在哪個地方寫了詛咒的話。」高展旗拎著那幅畫上看下看。

  我一把搶過來放回盒子裏:「不懂就別亂說!幹你自己的事兒去。」

  高展旗突然想起什麼,湊過來說:「對了,林啟正的公司和他老婆的那個公司談合併的事,有沒有戲啊?」

  「合併?合併幹嗎?」我詫異。

  「你還不知道?前期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了,會將致林公司房地產這一部分單獨拿出來跟那邊合併,那可是致林最優良的資產。聽說林啟正的岳父老子準備向女婿交班,以後強強聯手,林啟正必然是風生水起,前途無量!」

  合併,意味著事業的飛躍,也意味著林家將與江家更加密不可分,但林啟正卻從未向我提及此事。也許不必提吧?我想,或者提了,也只是在心裏多長了一根刺,記得我曾對他說過,不用給我全部,只要百分之一就好了,果然,他只給了我百分之一。

  我心思輾轉,高展旗尤在耳邊煽風點火:「這麼大的事他都不告訴你?合併以後恐怕總部會移到香港去哦,到時你怎麼辦?金屋藏嬌?也好,總之得不到人,就想辦法搞點錢,你可不能手軟!……」

  我忽轉頭,望向他大吼:「你在這裏囉嗦什麼?給我滾遠點,我的事以後你少自作聰明,多嘴多舌!」

  見我發火,高展旗知趣,高舉雙手以示投降,灰溜溜地竄出門去。留下我,楞楞地站在窗前,腦中一片空白。

  下午所裏開會,合夥人濟濟一堂,商量三季度的分紅方案,最近形式大好,個個喜笑顏開,除了我。

  手機響,是林啟正。

  我習慣性地走出會議室,拐彎站在樓道頂端的小陽臺上。他該是要約我吃晚飯了吧,忽然,我覺得興趣索然。

  「幾點下班?我來接你。」果然,他在電話那端問。

  「哦……還在開會,今晚可能要加班。」我支吾地答。

  「是不是……不高興了?」他試探地問。

  「沒有沒有,這很正常,早晚會遇見,而且她也挺好的,真的是要加班,趕一個合同,會很晚。」我很真誠地回答,語氣語速均十分自然。

  他似乎有點失望:「是這樣啊!那你加完班,我來接你回去?」

  「我再打你電話吧。」我歡快地說,然後歡快地與他道了再見。

  臉上的笑容是僵硬的,一定也很醜陋。這一次的拒絕,其實並非氣惱,而是膽怯,沒有辦法坐進那台車,也沒有辦法靠近他,某人的氣味應當仍未散盡。

  我望著遠處開始落山的太陽,心裏暗自責備自己,鄒雨啊鄒雨,總之你是學藝不精,修煉未到,還是做不到收放自如。

  長歎一口氣,繼續回去開會。裏面的人,已經為了分紅的具體數額吵得不可開交。

  散會,走出會議室,已經六點,那些小姑娘小夥子居然都坐在辦公桌後頭,表情嚴肅。

  高展旗怪叫:「鄭主任,是不是你今晚通知聚餐啊?都等在這兒呢?」

  鄭主任回復:「沒有啊。」

  「高律師請好了,這次你拿得最多,正好我晚上也沒飯吃。」我回頭加了一句。

  「請你那是隨傳隨到,就看你給不給我機會。」高展旗跟在我身後答。

  「好久沒打球了,今晚去殺幾局吧?」我心情苦悶,於是建議,邊說邊踏進辦公室。

  轉眼,赫然看見林啟正站在辦公室中央。

  高展旗在身後也被嚇倒:「喲,林總!」

  林啟正沒有回答他,走過來,低頭望著我說:「現在有時間了嗎?」

  「我……本來是有事的,不過推遲到明天……」我紅著臉想圓謊。

  「我在樓下等你。」他低聲說,向門外走去。

  聽見身後鄭主任殷勤招呼:「林總,歡迎歡迎!有什麼事嗎?一起用個便餐吧?」

  「不用,我還有事,先告辭。」林啟正淡淡地答。然後是鄭主任漸行漸遠的送客聲。

  我悶頭回到座位前收拾東西,高展旗繼續不識時務地打聽:「你們吵架了?」

  「少說兩句,別給我惹麻煩!」我告誡他,拿起包出了門。

  幾個小姑娘跟在我身後一道下樓,嘰嘰喳喳地也在打聽:「鄒姐,林總找你什麼事啊?」「是啊,等你半個小時,還不讓我們進去喊你,結果見了面沒說兩句話就走了?」

  「工作上的事,拿個材料。」我敷衍地答。

  幾個人繼續議論:「害我們以為有什麼事,都嚇得不敢走」「你不是不敢走,而是不想走吧?」「嘻嘻,真的很英俊哦!我送水進去的時候仔細看了一下,五官真是沒的說。」「不過好像挺酷的,沒什麼笑容。我朋友在他們公司,也說他很嚴肅,不好接近。」「那當然,太好接近,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找他借錢。」「還有,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投懷送抱。哈哈哈……」

  我無奈,只得跟著傻笑。

  下得樓來,他的車就停在路邊,礙于身旁的同事,我只能慢慢地向前走去,一直走到路口,小姑娘們才分頭散去。再一回頭,卻見他的車,竟在自行車道上逆行著,跟在我身後不遠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25 AM

五十五、

  我停下腳步,車緩緩地靠上前來,他在車內看著我,表情複雜。我猶豫著,拿出手機撥通他的號碼。他馬上接通了電話。

  「這樣上你的車不太好吧?」我問。

  「沒關係,上來!」他答。

  「要不你說去哪裡,我打個車過去比較好。」

  「不需要這樣,上車一起走。」

  「如果又被拍到或怎麼樣,總不太好吧?」我繼續誠懇地建議,內心深處,一半是仍有餘悸,另一半,也因為江心遙坐進車中的畫面仍歷歷在目。

  他不再多言,掛斷電話走下了車,將副駕駛的車門打開,轉頭對我說:「別傻了,上車吧。」

  他既如此,我只好乖乖地上了車。抬眼,卻見一個晶瑩剔透的玉飾正掛在車子的後視鏡上,輕輕擺動,直晃我的眼。

  這邊,林啟正也轉過來上了車,見我盯著玉飾看,伸手過去想把它摘掉。

  我攔他:「摘了幹嗎?挺好看的,而且玉能避邪。」

  他沒有理會,執意摘下來,扔進儲物箱裏。「我不喜歡車上掛東西。」他說。

  「可這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我介面道。

  他轉身向我:「鄒雨,你不需要這麼大度。如果見到她不開心,你完全可以說出來。」

  我只是面帶微笑,輕鬆地說:「我倒是沒什麼,只怕她見到我不開心,也許她今天過來找我,就是因為她已經知道什麼了。」

  林啟正居然順著我的話,認真地想了想,很肯定地回答。「應該不會,心遙是個心機單純的人。如果知道的話,她不會對你那麼親切,送你那麼貴重的禮物。」

  「那幅畫很貴重嗎?」

  「她花了十萬塊從朋友那裏買來的。」

  我倒吸一口涼氣:「那幅畫要十萬塊?我想著頂多值百把塊錢呢!」

  「那是文物,有蠻多年歷史了。」

  我只覺不可思議,回想著江心遙的這些舉動,我用專業律師的口吻說:「由此可以得出結論,她送我那幅畫,有兩種可能。」

  「哪兩種?」

  「一是她知道我和你之間的事,想以此感化我,或者最起碼以此警示我,菩薩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林啟正依舊不贊成,搖頭說:「你想太多太複雜了。」

  「如果不是,那就只有第二種可能,你未來的老婆根本是個敗家女,可以隨便將文物送給只見過兩次面、只幫了一個小忙的陌生人,那你將來的日子壓力豈不很大?當心她哪天高興起來,把房子,車子、存款、股票,統統都會送給別人!」

  他不由得笑起來:「她平時也不至於如此,也許是和你特別投緣。」

  見他下此結論,我忍不住介面:「這是你最希望看到的狀態吧?多好,我和她不僅和平共處,還能惺惺相惜、其樂融融。」

  一聽我這話,他臉上的笑意馬上消失了,轉身坐正身子,鬆開手,將車向前駛去。

  見他臉色沉鬱下來,我意識到自己也許太過刻薄。

  「看來你比我更容易不開心。」我盯著他的表情,故作輕鬆地打趣道。

  他沒有回應,只一味將車往前開去,許久方搖搖頭說:「你很有本事,只有你,會讓我……嘗到狼狽的滋味。」

  他的感慨令我有些意外:「是嗎?狼狽?」

  「你總是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那句話怎麼講?」他眯著眼睛努力思考:「……給我當頭一棒!」

  聽他如此說,我亦有些欠疚:「對不起,職業習慣。」

  他回頭望我,伸手牽過我的手,五指交握,輕輕地說:「沒關係,我也是活該。」

  這話,讓我的心,生生地疼了起來,我望著她,也輕輕地答。「不止是你,我們倆都是活該。」 說完,我與他,竟心靈相通地相視而笑。

  愛情,又一次擊潰了道德的進攻。

  晚上,我們沒有出去吃飯,我兌現了自己曾經的承諾,在他的小房子裏做飯給他吃。可惜他家中原材料和廚具極度缺乏,最後也只能是下了兩碗麵,蓋了兩個荷包蛋了事。但即便如此,兩人對坐著,仍是吃到開心不已。

  「早就想吃你做的東西了。」他放下筷子,用紙巾擦嘴,感歎著說。

  「我水準很差的,也就能糊弄糊弄你。」我謙虛。

  「記得有一次給你打電話,接通電話後,聽見你在電話那頭喊『就是那條魚,就是那條魚』,當時心裏就在羨慕,能吃到那條魚的人。」他回憶道。

  我站起身來收拾碗筷:「是嗎?什麼時候?應該不會啊,我接你的電話從來都畢恭畢敬。」

  「你說錯了,應該是我一直畢恭畢敬才對。」他不服氣。

  「得了吧,第一次打你電話,也不知道是傅哥,害得我在電話這頭點頭哈腰喊了半天『林總』,完全表錯情!」

  「那你呢,第一次和我談話,就威脅我小心點,否則就要和我沒完,我當時想,這女人,真的很沒有禮貌!」

  我笑眯眯地答:「我說的沒錯啊,你確實不小心,所以現在我也確實和你沒完啊。」

  他也笑,忽然站起身,緊靠上來,將我手中的筷子奪下,扔在桌上。餐廳的燈光從他的頭頂流瀉下來,更襯到他眉目英挺。我知他心意,笑著躲避,喊道:「還沒洗碗呢,還沒洗碗呢。」

  「不用洗,待會兒把它們扔了。」他大力將我攬到懷裏,直接倒在旁邊的沙發上。

  他的身上有夏天裏樹林的清香,還有淡淡的汗味,我用牙輕輕地咬他的肩膀,唯有這樣,才能確認自己真正地擁有著他。

  「啟正,我愛你。」我喃喃地說。

  「I LOVE YOU TOO.」他在我耳邊回答。

  這天晚上,我終於沒有執意回家,而是穿著他的T恤,偎在他的身邊睡著了。

  半夜裏醒來,發現他不在身邊,仔細聽聽,衛生間裏也沒有動靜。我感到奇怪,走出房間,轉到客廳,發現他正靠在陽臺上,望著黑色的夜空,抽著煙,只見他舉起手,將煙送到嘴邊,又放下,然後一股輕煙從他頭頂嫋嫋升起,逐漸散去。一時間,那背影,有些淒涼。

  一定很辛苦吧?啟正,比我更辛苦吧?……可惜我幫不了你,因為,我連自己都幫不了。我在心裏暗暗對他說。

  許久後,我走回臥室,躺回原來的位置。片刻,他也走了進來,從我身後緊緊擁著我,將臉埋在我的頭髮裏。我假裝熟睡,一動不動,直到最後,我們倆都真正睡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26 AM

五十六、

  10月18日一天天逼近了,我簡直有了末日般的恐懼感。我推掉所有可以推掉的工作,給他的鐘點工放假,每天消磨在他那個小小的房間裏,等待共處的每一個瞬間。而他,也史無前例地取消所有應酬,像一個中規中矩的白領,日日按時下班回家。

  我們倆都默契地絕口不提那個即將到來的十八號,而是只管嬉笑打鬧,溫柔纏綿。

  週六的晚上,我正和林啟窩在沙發中閒聊,忽然接到鄒天的電話。

  「姐,你在哪裡?」鄒天的聲音很急迫。

  「我……我在外面有事。」我支吾著說。

  「你快回來吧,鄒月喝多了,在家裏鬧事呢!」

  電話裏,隱隱能聽見小月的尖叫聲。

  我收了線,拎著包就往門外跑。林啟正追在我身後問:「出什麼事了?」

  「小月喝醉了,在家裏發瘋呢。」

  「我送你回去。」

  「不要不要,萬一被他看見,豈不火上澆油。我打的好了。」我穿上鞋,向電梯沖去。

  林啟正跟出來,叮囑道:「路上注意安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打我電話。」

  我答應著,走進了電梯。

  走進家裏,只見鄒天、丁甲六神無主地站在客廳裏,望著鄒月的房間方向。鄒天看見我,迎了上來。

  「怎麼樣?」我氣喘吁吁地問。

  「好像好一些了,剛才一直在陽臺上說要跳樓,拉都拉不回來。」鄒天低聲說。

  「跳樓?好好的,跳什麼樓?」

  「誰知道啊,她只是說不想活了。」

  「你們怎麼搞的,帶她去喝酒?」我皺眉道。

  「誰知道她會喝這麼多啊?我不也是想幫丁甲的忙嘛。」

  「現在呢?」

  「幸好姐夫回來看見了,上來才把她勸住,現在在裏面陪著她呢。」

  我走到丁甲身邊,見他滿臉焦慮的表情,我拍拍他的肩,說:「你和鄒天先回學校吧,沒事兒的,小月只是比較情緒化,酒醒了就沒事了。」

  「對不起,鄒姐,我不知道鄒月酒量這麼差。」丁甲歉疚地說。

  「沒事,你們先走吧。」儘管丁甲好像有些不情願,我執意微笑著把他送出門,畢竟是外人,家醜不宜知得太多。鄒天也背上包跟著下了樓。

  然後,我返身進了鄒月的房間,見她正趴在床上啜泣,左輝坐在床邊,低聲安慰。

  見我進來,鄒月索性將被子扯過,蒙住了頭。

  「沒事喝什麼酒?你看你這樣子!」我忍不住責備。

  左輝忙起身,將我拉出房間,關上房門,然後輕聲道:「別說了,讓她休息吧。」

  我沒好氣地念叨:「年紀也不小了,不知怎麼搞的,隔那麼久就要發一次瘋!」

  左輝用眼神阻止我,並將我拖進我的房間,關上門:「你知道她今天為什麼這樣傷心?」

  「為什麼?難道她告訴你了?」我反問。

  「是。林啟正後天結婚,所以她極難過。」

  我恍然大悟,但旋即笑了起來:「她真是傻到極點,別人結婚,幹卿底事?」

  左輝看我,眼神意味深長。

  我吼他:「別這樣看著我,這是我們家的醜事。你最好過了今晚就忘掉。」

  「她還不知道你的事吧?」

  「怎麼可能讓她知道,那樣我定會血濺當場!」

  「那你打算怎麼辦?」

  「沒什麼打算。她只是幼稚無知,惹上的單相思,早晚會好。」

  「也許沒那麼簡單,她似乎很認真。」

  我扯著嘴角說:「認真就會有好結果嗎?白癡最認真,又能怎樣?」

  他無奈地搖搖頭,說:「不過,昨天局裏黨委會已經討論了招考的事,鄒月基本上定了,過幾天就應該會通知她,也許離開那個環境會好一點。」

  我由衷的表示感謝:「辛苦你了。如果這樣,那是最好不過。」

  「你自己還好吧?」他轉移目標,關切地問我。

  這樣的問話簡直是暗含譏諷,我敷衍了事地說:「好的不得了,你回去吧!」邊說邊將他向門口推去。

  他無法,只好順勢道了晚安。

  送走他,我回到鄒月房門口,輕輕扭開門,向裏探望,她倒好,已經起身坐在了電腦前。

  「洗洗早點睡吧,別玩電腦了。」我站在門口對她說。

  她頭也沒回,只低低地「嗯」了一聲。

  自從上次爭執以後,我與她就越來越隔閡,她本敏感,想必是心中疑慮猶存。

  我慢慢地踱回房間,聽見電話在包中悶響,這時候的電話,應該是他,我反手把門鎖上。

  「處理好了嗎?」林啟正在電話裏問。

  「沒什麼事兒了,只是喝多了,現在已經好了。」

  「她經常這樣嗎?」

  「不,從沒有!」

  「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和工作有關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我有些猶豫,沒有馬上回答,他立刻反應過來:「因為我?」

  「是。」我答。

  「她知道了?」

  「沒有,她只是想到你過兩天的事情,很難過。」我沒有辦法直接說出「結婚」這個字眼,那樣太觸目驚心,於是我迂回地說。

  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sorry。」

  「沒關係,小孩子的心思。這樣也好,讓她終於可以死心。」我反過來開解他。

  「不是對她說,是對你。」他在那頭答。

  我的心,忽然就碎了,他終於開口對我說抱歉,終於給一切下了定義。我註定就是那個被辜負的人,我註定就是那個永遠只能藏在暗處的人,再怎麼深愛著,再怎麼彼此糾纏,一樣是無濟於事。

  眼淚流下來,經過的每一寸肌膚都感到疼痛,我卻依舊帶著笑回答:「沒關係。」

  「過來嗎?我接你。」他不知道我的變化,猶在問。

  「不了,我很累,要睡了,再見。」

  沒等他回答,我就掛斷電話,關了機,轉頭倒在床上,也不管沒有洗漱,一身風塵,直接拉過被子,將自己裹得緊緊的。

  鄒月的難過,哪抵得了我的萬分之一,她可以買酒裝瘋,而我呢,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在黑暗裏,瞠視著一無所有的夜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27 AM

五十七、

  第二天,我想著近日耽于玩樂,工作完全擱置一旁,畢竟不妥,於是,直接去到辦公室處理公務。

  正在和顧問單位通電話,高展旗氣喘吁吁沖進來,擠眉弄眼地示意我掛電話。

  我莫名其妙,只好長話短說,收了線。

  「怎麼啦?你老婆追殺你?」我問。

  「別開玩笑。出事了!」高展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什麼事?」

  「打你電話你又不開機,打家裏沒人接,打辦公室老是占線,我本來上午九點開庭,只好跟法官請假推後半小時,到這裏來碰你,幸好……」

  「說重點,出了什麼事?」我打斷他。

  「左輝被省紀委雙規了!」

  我大吃一驚,連忙說:「不可能!我昨晚還看見他!」

  「今天一早,他,還有主管局長和局長,一起被帶走的。他托一個同事打電話給我。」

  「很嚴重嗎?」

  「據說是中紀委直接督辦的案子,當然嚴重!」高展旗表情嚴肅。

  我隨手用座機打左輝,果然是關機的提示音。我抬頭問:「你有什麼辦法可想?」

  「我哪有什麼辦法?雙規期間律師不能介入,搞不好背個偽證的名頭,吃不了兜著走。」

  「是啊,現在我們確實什麼也做不了。」我無奈地攤開雙手。

  「錯!」高展旗做了一個否決的手勢:「我一早急巴巴地到處打你,就是因為左輝最重要的一句話就是……」他湊近我,一字一句地說:「這件事只——有——你——能——救——他!」

  「我?!」我難以置信地重複。

  「是!你仔細想想,于私于公,左輝最有可能得罪的人,是誰?」高展旗表情神秘。

  我忽然領悟到他的意思,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他倒也沒再多話,轉身向門外走去,邊走邊說:「我的意思帶到了,你自己考慮一下吧。我要遲到了,先走了,先走了!」

  我拎起座機撥通林啟正的電話,他很快接通,劈頭就問:「為什麼手機一直關機?」

  「你在哪裡?」我沒回答他,只是問。

  「在家裏。」

  「我想見你。」

  「那我過來接你。」

  「不用,我馬上過來。」我掛了電話,匆匆出了門。

  走到門口按門鈴,他走過來開門,只見他已穿戴整齊,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再一低眼,門邊正放著他常用的皮箱。

  我心裏明瞭,只淡淡地問:「什麼時候的飛機?」

  「中午12點。」他的回答有些局促。

  我點點頭:「還有時間嗎,我有件事想問你。」

  「進來。」他將我讓進客廳,我轉身,他雙手背在身後,望我,仿佛嚴陣以待。

  「我今天聽說左輝被雙規了,是你幹的嗎?」我直奔主題。

  他的眼神有些失望,臉上卻很淡定:「是的。」

  「為什麼?」

  「反腐倡廉,是國家的政策。」

  「就像你說的,他只是個辦事員,何苦拿他開刀?」

  「不拿他開刀,我如何才能整到他的上司?他自己站錯了隊,跟錯了人,不能怪我!」

  「原來你去北京,就是為了這件事?」我有些不滿。

  「當然,如果只是想讓稅務局罷手,我根本不需要跑到北京去四處遊說。說實話,這件事,真正想害我的,是林啟重。我不能整他,但我想讓別人看看,幫他做事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沒有想到你會對這件事感興趣。」他的表情越來越倨傲。

  我一時氣結,反駁道:「自己偷稅漏稅,還怪別人不能查,你這是強盜邏輯!」

  「做我們這一行,哪個能說自己沒有幹過這些勾當,他查我,就是整我。你是個律師,怎麼會這麼幼稚?」

  以往當我不快時,他總是相當克制,今日竟咄咄逼人。我瞪著他,他站在那裏,表情漠然,眼神卻無比銳利,我忽然感到他是那麼疏遠陌生。

  我們之間沉寂下來,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由於走得急,濺上一些泥點,格外礙眼。

  雖然很不情願,雖然有失顏面,但當我想到左輝即將面臨的漫長痛苦的雙規生活,我還是鼓足勇氣,抬頭問:「你可不可放過他?」

  「不可以!」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第一次聽到他對我說出這三個字,第一次,他如此強硬地拒絕了我的請求,第一次,他在我面前完全占了上風,第一次,他的表情如此決絕,就像要親手將我拋棄。

  應該甩門而去吧,這樣,才顯得我氣宇軒昂,與眾不同,但是,我望望他,再望望他身後的那個皮箱,想到這一次的分別,意味著什麼,氣餒、傷感便交織在一起,讓人虛弱。我強硬地瞠視著他,內心其實已失去主張。

  他似乎想避開我的目光,別過臉,望向窗外,許久,黯然地說:「我以為你來找我,是知道我馬上要走,來告別,或者來挽留,或者,哪怕你來罵我貪圖權勢,罵我玩弄了你,罵我不負責任、卑鄙下流,我都會很感動。可能真正貪心的人是我吧,我一直都想在你臉上看到嫉妒的表情,但我從來就沒有看到。」

  他轉頭望我,我的表情其實已經僵硬了,但不知如何才能鬆懈下來,心裏雖有千般反復,耳裏卻只聽由他繼續說:「在你心中,有個天平吧,我和左輝,各占一端吧,不管誰落難,你都會難過,你都會出頭,因為,我們都一樣重要,對不對?」

  我對他的愛,比起曾經與左輝的愛,何止千倍,我為他所受的煎熬,比起當年與左輝分離的痛苦,更是完全不可比擬。我不表達,不代表我沒有承受。可是,他這樣揣測,這樣比較,令我失望至極。

  我的鬥志在瞬間蘇醒,我一揚下巴,俐落地答道:「那麼,在你的心中,也有個天平吧,我是不是很榮幸地,也和那個江心遙各占一端呢,不管誰不高興,你都會想法討好。當然,我可不敢說我和她一樣重要,因為,你的選擇,已經說明了一切。」

  林啟正表情愕然,他可能沒想到我會還擊。

  而我,勇氣已在內心冒頭,愛情開始退居其次。我拂了拂頭髮,瀟灑地說:「你要整左輝,隨便你,現在你也該去機場了,祝你新婚快樂,早生貴子。」說完,我大步向門邊沖去。

  他沖過來,攔住我的去路,仿佛指責地說:「你打算就這樣和我說再見嗎?」

  我抬頭看他,鎮定地問:「那要我怎麼樣,要我哭嗎,要我求你別拋棄我嗎?要我拉著你的衣袖,讓你趕不上飛機嗎?這樣有用嗎?你會改變你的決定嗎?到底是我幼稚還是你幼稚?」

  「你沒有試過,怎麼知道我不會?」

  「我不用試,因為我知道你肯定不會!你很想看我出洋相,是不是?」

  「那是出洋相嗎?說你愛我,說你想和我在一起,是出洋相嗎?」

  「難道不是嗎?去要求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只會惹人恥笑。」

  「如果真的愛,就會去爭取。如果不夠愛,就可以無所謂。當初我問過你,如果我什麼都不要了,你還會不會愛我,是你say no ,不是我!」他大聲地回答。

  我退後兩步,同樣大聲地反駁:「林啟正,你別把責任往我身上推,現在不要,以後也不要。我們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如果讓我做那個勸你吃蘋果的蛇,對不起,我不會幹!而且,我還要說,到目前為止,你的選擇完全正確,馬上你就要接管江家的生意,這就是證明!」

  他逼近一步,「你都知道了?很榮幸得到了你的肯定,我是不是應該說謝謝?你從來不和我討論我們的將來,從來不向我要任何承諾,那你和我在一起是為了什麼?如果我用愛也討好不了你,用錢也討好不了你,那麼,你到底要的是什麼?」

  「我什麼也不要,兩個人開心就在一起,如果不開心,如果無法兩全其美,那就各走各路!」

  「兩全其美?是指你,還是指我?」

  「我們都能兩全其美,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事!」

  「我不要!」他逼近我,盯著我的雙眼,大吼起來。「我從來就不想兩全其美,我永遠不會同時愛兩個女人,你也不能,絕對不能!」

  我忽然無言了,從他的眼裏,我看見他內心的痛苦,和我一樣,那種正在沸騰的,無法壓抑的痛苦,折磨得我們只能這樣彼此猜忌與指責。這是何苦呢?

  我的心軟下來,伸手過去,輕輕撫摸他的下頦,就像是要安撫一個滿心委屈的孩子。這個舉動,幾乎令他崩潰,他猛地伸手過來,將我緊緊地抱在懷中,口裏喃喃地說:「鄒雨,為什麼我總覺得我會失去你?總覺得你有一天會離開我?總覺得你看著我的樣子,就像隨時想要跟我說再見?……」

  我還來不及回答,只聽見門鈴炸響,他放開我,轉身走到門邊,鎮定了一下情緒,打開門。

  門前站的是傅哥,見我和他站在門內,有些不好意思,提過門邊的皮箱,低聲對林啟正說:「時間不早了,林董已經出發了,我們可能得快點。」

  「好,在車庫等我。」林啟正悶聲答,再度把門合上,走回我身邊,說:「一起走吧,你去哪裡,我送你。」

  我的心在往下沉,往下沉,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我望著他,搖搖頭:「不,我寧願在這裏和你分手,也不要在你去機場的路上和你說再見。」

  他馬上答:「不是分手,我很快就會回來,一個月以後,我就回來。你要等我!」

  我輕輕地點頭。

  他雙手扶著我的肩,表情鄭重地說:「而且,雖然你從不問我,但我還是想說,請你給我三年時間,我會自立門戶,離開我父親,也離開江家,到時候,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和你在一起。」

  他將放在我肩上的手用力按了按,仿佛為這個承諾作一個注腳,然後,立刻轉身出了門。

  門在我面前,輕輕地合上,門鎖發出了微弱響聲。

  我望著那扇門出神了幾秒鐘,轉身走上陽臺,儘管只是12樓,儘管有著齊腰高的護欄,但一眼望下去,仍舊讓我直冒冷汗。我只能死死抓著門框,儘量探出頭,盯著車庫的出口。雖然我知道我能看見的不過是一台吉普車,但是,那畢竟是未來的一個月裏,我與他之間最近的距離。

  不一會兒,他的車緩緩地駛上了坡道,傅哥的車跟在後面。上了坡後,他的車開始加速,往右一拐,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我抓著門框,看著正午奔流不息的車河,心亂如麻。這就是我一直以來畏懼的離別嗎?為什麼會如此結束,曾經想像的那些纏綿傷感、痛哭流涕的場面都沒有出現,甚至可以說是不歡而散。有愛就夠了嗎?有愛就有信仰了嗎?有愛,就可以熬過一個月,熬過三年嗎?有愛,就可以永遠地相信,永遠地等待嗎?

  我一片茫然。我想,林啟正的內心,也是一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27 AM

五十八、

  我以為未來的一個月裏,我會沉浸在痛苦的想像中,想像著遠方那座繁華的城市裏,我最愛的人是如何與另一個女人喜接連理,我也會因為這種痛苦的想像而夜不能寐,寢食難安。

  但是,讓我寢食難安的遠非此事,就在我和林啟正道別後的那個夜晚,接到家鄉的電話,母親突發大面積腦梗阻,住進了醫院。

  我們三姐弟連夜兼程趕到醫院時,母親已經送進了特護病房,醫生看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是家屬嗎?來,簽收病危通知書。」

  我顫抖著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之後的十多天裏,我長駐在醫院裏,除了幾個小時必須的睡眠,剩下的時間裏,我就守在母親的身邊,晝夜服待,她已無法發聲,無法進食,意志也幾乎完全喪失,更嚴重的是,由於腎衰竭,她身體內無法正常代謝,任何藥物對她都是新的傷害。我曾想過讓她去省城的大醫院,可是,以她的身體,如何熬得過幾個小時的顛簸。

  鄒月和鄒天更是毫無主張,經常無助地問我:「姐,怎麼辦?」

  我沒有辦法回答他們,只是滿心懊悔,也許,我把母親接到身邊,積極地尋醫治療,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無望地看著她,慢慢地萎縮,慢慢地向死亡走去。

  林啟正的電話還是每日必至,我努力掩飾著,不讓他知道我的狀況。沒有必要吧,在他新婚燕爾的時候,告訴他這樣不快的消息。

  高展旗經常會千里迢迢地趕來探望,努力說些打趣的話讓我笑笑。有一天午後,鄒月鄒天都被打發回去休息,他陪我坐在病床前,手舞足蹈地與談起他新認識的一個女朋友,我忽然疲憊地說:「老高,別說話了,讓我在你肩上靠一靠。」

  他頓時安靜下來,努力地挺直脊背,我將頭輕輕地靠上去,閉目養神。

  許久,我開腔:「老高,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是說真的。」

  「我做你的朋友做太久了,待遇可不可提高一點?」

  「不可以。在我這裏,朋友是最高待遇。」

  「那個待遇比較低的人知道這件事嗎?」

  我明白他指林啟正,搖搖頭說:「不,我沒告訴他。」

  「為什麼?」

  「他沒必要知道。你也別說,好不好?」

  高展旗忽然歎了口氣:「唉,鄒雨,其實你過得真辛苦。」

  誰說不是呢?我的眼眶潮紅了,閉著眼睛,靠著他的肩,不再言聲。

  十一月五日的淩晨五點,我的母親咽下最後一口氣,離開了我們。醫生將白布遮住了她的臉,鄒月和鄒天跪在床前,痛哭流涕。我卻一時頭腦空白,只會呆呆地站著原地。

  二舅走過來對我說:「鄒雨,大姨、三婕,還有表叔他們都在等消息,你趕快給他們報個信吧。」

  我懵懵懂懂地一個人走出病房,來到外面的停車坪裏,開始撥號碼。

  電話通了,響了一聲、兩聲、三聲、四聲,看來大姨他們睡熟了,這時候報死訊,真是慘忍。

  我正準備掛機,忽然,電話裏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喂,這時候還沒睡嗎?」

  ——是林啟正!我以為我撥的是大姨家的電話,誰知,在下意識裏,我竟把電話撥到了他的手機上。

  「對不起,我打錯了。」我連忙說。

  「沒關係。可是你怎麼這時候還沒睡,出什麼事了嗎?」他關切地問。

  漆黑的夜晚,我孤獨地站在空無一人的停車坪,深秋的寒意使我瑟瑟發抖。他溫柔的問話擊穿了我強撐的神經,我顫抖著聲音,前言不搭後語地說:「啟正,我很難過,怎麼辦?我不知道怎麼辦?都是我的錯,我早點帶她去看病,我早點送她去換腎,我多陪陪她,和她說說話,就好了……我後悔死了!……都是我的錯……怎麼辦?」

  「鄒雨,別急,出什麼事了?誰出事了?你慢慢說。」他在電話那頭依舊鎮靜。

  剎那間,悲傷開始決堤而下,我雙腿一軟,坐倒在水泥地上,開始放聲哭泣,邊哭邊對著電話裏的他喊道:「啟正,啟正,我該怎麼辦?我沒有媽媽了!我媽媽死了!我再也沒有媽媽了……啟正,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媽媽死了,我該怎麼辦?……」

  林啟正應該被我嚇到,在那頭不停呼喊我的名字,試圖安慰我,我哪還有理智與他交談,只知蹲在黑暗裏,抱著手機哭個不停,直到手機因為沒電而徹底關機。

  早上九點多,傅哥趕到了醫院,在太平間找到我。

  我和他走到門外,他氣喘吁吁地說:「這個地方不好找哦,我查了好幾個醫院。鄒律師,節哀。林總打長途回來指示我,全權代表他過來幫忙安排,有什麼可以做的,比如說,用人,用車,你儘管說。」

  「他在哪裡?」這是我首先想到的問題。

  「在美國,好象是芝加哥,上次聽他說過。」傅哥回答。

  此時我才想到推辭,我誠懇地說:「傅哥,不必了,我母親只是一個小學老師,親戚朋友都不多,所以明天的追悼會很簡樸,沒什麼需要幫忙的,您還是回去吧。」

  傅哥連連擺手:「那可不行,林總指示我守在這裏,我可不敢抗旨,當然,我站在這兒也不合適,有事你就打我電話。」說完,他好像想起什麼,回身到車裏,拿出一個嶄新的手機。「林總還讓我帶個手機給你,估計你的手機沒電了,讓你換上。在路上我用車充已經充滿電了,你放心。」

  我不肯接:「不用,我有充電器,可以充電。」

  「好了,好了,拿著吧,林總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要,他反倒不高興。」傅哥邊說邊將手機硬塞到我手裏,轉身上了車。「有事打我電話!」他揮揮手,將車開出了醫院大門。

  當痛痛快快哭完以後,我其實就已經後悔告訴林啟正這個消息,也不知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會不會給正在蜜月旅行中的他帶來不必要的困擾。所以,我低頭看著那個嶄新的三星手機,暗自決定暫時不會讓自己的電話開機,乾脆打不通,反而令大家省心。

  身後,忽然有個聲音在問:「姐,傅主任怎麼來了?」是鄒月。

  「哦,他找我問一個合同的事。」我隨口答,連忙將手機塞進口袋裏。

  在太平間守了一夜,第二天上午8點,我們捧著母親的遺像來到了殯儀館。走進追悼廳,大家都被嚇了一跳,整個追悼會場擺滿了上百個用黃白兩色的菊花紮成的花籃,層層疊疊,襯得氣氛隆重而肅穆。

  我湊上去看那些花籃上的落款,都是我聽都沒聽說過的單位和公司,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鄒天站在我旁邊悄悄問:「姐,這些花籃是哪裡來的?」

  我搖搖頭:「不知道,也許是媽的學生。」

  鄒月面對著擺在最前面的一個花籃發楞,我走上前一看,上面寫的是:致林集團總公司敬挽。

  忽然我醒悟道,這都是林啟正的安排。鄒月回頭,用惡毒的眼神看著我,我百口莫辯。

  大姨走上來,握著我的手說:「小雨,你母親一定很高興,她走得多風光啊,她養的孩子有出息啊!」

  我無話可答,只得點頭稱謝。林啟正,林啟正,你幹得有點過火了!

  負責操辦喪事的二舅走到我面前問:「小雨,你的朋友、同事該來的都來了嗎?儀式就要開始了。」

  「我沒有通知那邊的朋友,沒必要麻煩他們,您看看,這邊的人都到齊了的話,就可以開始了。」

  二舅點點頭,走開去張羅起來。親友慢慢聚攏過來,也就二三十個人,場面冷清。

  忽然會場外傳來此起彼伏的汽車笛聲,打破了寂靜,引得會場一陣騷動。我探首一看,殯儀館門口竟然開進來二十幾台大大小小的車,將前面狹小的停車坪堵得水泄不通。我看見了高展旗的馬六,看見了鄭主任的別克,然後,我還看見了一台格外高大的吉普車。

  如果剛才的那些花圈只是讓我錯愕,那麼現在的場面真讓我大驚失色,一些認識和不認識的人從車裏鑽出,向追悼廳湧來,簽到台前頓時亂成一鍋粥。而且,我居然在其中看見了那個我一心以為還在美國的陽光下陪著嬌妻的林啟正。他一身黑色西裝,在歐陽部長、傅哥和一干人的陪同下,遠遠走來。

  我呆呆地望著他,視線無法離開半分。這十多天心力交瘁,痛苦難當,事事只能以一已之力抵擋,雖沒有想過退縮,卻也疲憊不堪。如今,看見他從人群中走過來,那份從容與妥貼,竟讓我忽然鬆懈下來,仿佛終於可以有所依靠。

  他看見了我,向我走來,我醒悟到人多眼雜,連忙用眼神制止,縮回到人群之後。

  追悼廳一時間人滿為患,林啟正被讓到最前面最中央,表情嚴肅地站在那裏。我偷眼看身邊的鄒月,見她只知傻傻地將眼神落在林啟正的身上。

  追悼會開始了,我收回激蕩的情緒,低頭聽母親學校領導介紹起母親生平,聽母親好友致詞,望著相片裏她慈祥的笑容,悲從中來,待到眾人向遺體告別,與家屬握手時,我已哭成淚人。

  淚眼朦朧中,有人握住我的手,溫暖地用力地握著,久久沒有鬆開,我知道是他,更是哭到不可收拾。他輕輕地說:「節哀,好好保重。」我用另一隻手擦擦淚水,抬眼見他關注的眼神,只覺溫暖安心。

  我哽咽著說:「謝謝。」

  他用另一隻手拍拍我的手,這才放開手離去。

  我的目光不能跟隨他的身影,因為還有很多人等在旁邊與我致意。

  等眾人逐漸散去,我抬眼想再尋找林啟正時,突然發現鄒月遠遠地追上去,與他交談著什麼。這真讓我驚訝,鄒月何時有了如此膽量?

  高展旗此時出現在我身邊,小聲說:「嘿,美女,別哭了,再哭就長魚尾紋了。」

  我斜眼瞪他,他朝我豎個大拇指:「還是你最牛!林啟正提前結束蜜月,回國參加你媽的追悼會,這真是空前絕後的事!整個致林的中層今天都跟著來了!多風光!」

  「我正奇怪,他們來幹什麼?很多人我連認都不認識。」

  「老總來,他們敢不來?這種馬屁都不會拍?不過,你算是見光了,所有的人都在打聽你和他到底什麼關係?答案顯而易見。」

  我一聽,也急起來:「是啊,他怎麼這麼不注意,讓我很難堪!完全沒必要!」

  「怕什麼?反正姓江的已經嫁給他了,生米煮成熟飯,林啟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你看吧,以後您老人家出入致林,必定如履平地,人人對你畢恭畢敬!」高展旗繪聲繪色地表演開來。

  我反手抽他,欲搶白幾句,二舅在身後招呼我送母親最後一程,我回到鄒天身邊,發現鄒月已不見蹤影。「鄒月呢?」我問。

  「不知道啊,剛才還在。」鄒天答。

  不知鄒月與啟正說了些什麼,我甚是憂慮。

  所有事情完成後,我掏出新手機,裝上電話卡,急急撥林啟正的號碼。

  「你走了嗎?」我開口就問。

  「沒有,我在旁邊的休息廳。」他答。

  我匆匆趕去,見傅哥守在休息廳門口,向我招手致意。「林總在裏面等你。」他說。

  我推開門,沖了進去。他就站在門邊,望著我。我張開雙手,與他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眼淚又不聽話地流了下來。

  他撫著我的肩,說:「對不起,沒能在你的身邊,沒能幫上你的忙。」

  「是的,你要在我身邊多好,這些天,我真的很辛苦!」我沒有掩飾,說出自己內心的感受。

  「為什麼開始一直不說,我只知你心情不好,不知為何。」

  「說了多不好,掃了你的興。」

  「真傻!當然應該讓我分擔!」他心疼地歎道。

  兩個人就這樣緊緊地擁抱了許久,才依依不捨地鬆開。我看他,臉上略顯疲態,這兩日定是晝夜兼程地趕路。

  「你這樣提前回來,沒關係嗎?」我擔憂地問。

  「你不用管,我會處理好其他事。」他神色坦然。

  「對了,剛才我看到鄒月在和你說話。」

  「是的。」

  「說什麼?」

  「她走上來問我:『你為什麼拋棄我姐姐?』我就回答她,我說我永遠不會拋棄你,然後她就走了。我正要問你,難道你已告訴她了嗎?」

  他的這番話讓我如五雷轟頂,沒想到鄒月居然用這種方式確認了自己的猜疑。

  我瞪圓雙眼迭聲說:「沒有沒有!我從來沒有對她說過,從來沒有!她一直懷疑,她是在套你的話!」

  聽我如此回答,林啟正也深感意外:「對不起,她表情很正常,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急得在屋內打轉,撥打鄒月的手機,已是關機狀態。

  林啟正安慰我:「別急,別急,事已至此,急也沒有用!找到她以後,好好談一談,也許就此解了這個心結,你也不必每天心驚膽戰!」

  我眼前卻總是鄒月那有些惡毒和怨恨的眼神,這令我有不祥的預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2:28 AM

五十九、

  林啟正原打算等我一起返回,被我婉拒。

  我和鄒天繼續留在家鄉處理母親的一些後事,同時也在小鎮周圍尋找鄒月的蹤跡,然而一無所獲。無法,我們只好坐長途大巴返回省城。

  在路上,我望著窗外,憂慮重重。鄒天從瞌睡中醒來,見我如此,安慰道:「姐,別急,鄒月也不小了,她自己慢慢會想通的。」

  「如果能想通,她早就想通了,我擔心她已經鑽進了牛角尖。」我幽幽地答。

  「不過,姐,我有句話說了你別生氣?」鄒天小心地說。

  「沒關係,你說吧。」

  「你和姓林的事,不該瞞著她,早點說可能更好些。」

  「我那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好事,原來想著沒必要讓她知道。」我坦白地說。

  「對啊,那你和姓林的打算怎麼辦?」

  「沒打算過,也打算不了,走一步算一步。」

  「姐,姐夫的事,是不是姓林的害的?」

  「你聽誰說的?」

  「我猜唄。姐夫住我們家樓下,出出進進的,危險!」鄒天撇嘴說。

  「別瞎說。他哪有那本事!」我低吼。

  「他多有錢啊!男人有錢就是好!我以後不打算留校,一定要出來闖一番事業!」鄒天在旁發下宏願。

  我轉頭看窗外掠過的景物,只覺心境蒼涼。為什麼?永遠都沒有人在意我和他之間的愛情。金錢,像個巨大的符號,使其他的一切都失去意義。

  回到家,十幾天未入,灰塵滿天,滿室寂靜無聲,並沒有鄒月回來的痕跡。我和鄒天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鄒天突然說:「上網看看,看她在不線上?」

  他走進鄒月的房間,打開了她的電腦,鼓搗了一陣,失望地說:「沒有線上。」

  我走到客廳,再度撥打鄒月的手機,仍是關機的提示音。也許,我應該報警了,我暗自思忖。

  忽聽鄒天在房間裏喊:「姐,你快來看。」

  我以為有好消息,沖進房間,鄒天指著螢幕說:「我剛發現鄒月有個博客,你看看上面都寫了些什麼?」

  我湊過去一看,博客的名稱是:我的幸福生活。裏面,是鄒月每天記下的日記,但是,我看到,日記中的內容,竟是鄒月編撰出來的愛情,而男主角,卻是林啟正!

  「今天,啟正來接我上班,我一上車,他就遞給我一把百合,因為今天是我和他相愛第一百天。」……「我們今天吵架了,因為他堅持讓我不要去公司工作,而我不同意,當然,最後,還是由他來讓步。」……「今晚我們過得浪漫極了,他帶我去江邊看夜景,在夜風裏擁抱我,吻我的頭髮。」……「我把自己完全交給了他,不管他將會娶誰做妻子,我都不後悔。」……

  我用滑鼠快速地點擊著,越看越匪夷所思,日記一直持續到母親病危的那日,在那天的日記中她寫道,「啟正今天去香港了,我送他到機場,兩人依依不捨。」

  旁邊,鄒天也發出嘖嘖的驚歎:「鄒月真是走火入魔了……」

  事情比我想像得更糟糕,鄒月對林啟正的單戀,竟如此瘋狂,她將自己催眠,幻想了另一個世界。那麼,當她知道真相,當她知道她的姐姐,正在過著她想像中的生活時,對她的打擊,將是怎樣?想到這裏,我頭皮發麻,不敢再繼續設想下去。

  我幾乎不抱希望地撥打著小月的手機,沒想到,這一次,居然通了,而且她也接了。

  我連忙小心翼翼地問:「小月,你在哪裡?」

  「我在哪裡你會關心嗎?只怕你恨不得我永遠消失!」她的聲音尖利刺耳。

  「小月,別說傻話,快回家,有什麼事我們當面談。「

  「想和我當面談?好啊,我在致林景園的A座頂樓,你知道這地方,你過來吧!」

  致林景園?致林景園?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我曾經救下民工小劉的地方。「好的,你別走,我馬上過來!」

  「你一個人過來,小天不准來!」她在電話那端強硬地說。

  「好!」我掛斷電話,向門口奔去,鄒天跟上來,我對他說:「你留在家裏,我把小月帶回來。」

  剛下得樓來,林啟正的電話至。

  「你到家了嗎?」他問

  「到了。現在去致林景園,鄒月約我在A座的頂樓見面。」

  「她這是幹什麼?」

  「一時說不清楚,啟正,我心裏有點怕,你可不可以過來一下,也許她會聽你的。」

  「好,我馬上過來,你自己小心點。」他答應著。

  我喘著粗氣登上了致林景園A座的樓頂,與上一次不同,現在工程已徹底完工,樓頂平整,四周修上了半人高的護欄。然而,高空的風格外強烈,四周除了天空,沒有任何景物,我依舊兩腿發軟,心跳加速。

  一眼看去,只見小月靠著護欄站著,頭髮隨風飛舞著,臉上表情怪異。

  我緊咬牙關,向她走去,走到離她十米遠的地方,她喝止我:「別再過來了,我不想離你很近,看到你就讓我討厭!」

  我不敢惹惱她,只能止步:「小月,不管有什麼誤會,我們回家好好談。」

  「林總是在這裏愛上你的嗎?」鄒月沒搭理我的建議,只是問。

  「他不愛我!他沒有愛上過我!他是和你開玩笑,沒想到你會當真。」我哄他。

  她突然尖叫起來:「你還騙我!到現在你還騙我,我像個笨蛋一樣,被你騙得團團轉,你很開心是不是?很驕傲是不是?」

  「小月,你別激動,有話慢慢說!」

  「他看著你的樣子,他和你握手的樣子,瞎子都知道你們倆在一起!你還來騙我!」

  「你誤會了,我和他只是朋友,只是關係很好的朋友!」我總是如此愚笨,當別人拆穿我時,我只知道一昧的否認,雖然心裏明知這種否認根本毫無說服力。

  果然,鄒月完全不吃我這一套,繼續歇斯底里地說:「那件衣服也是他的,對不對?我就知道,你還說不是,你還逼我打電話給他,你知道我不敢面對他,所以你這樣逼我?!你整晚整晚地不回家,跟我說在加班,跟我說去出差,其實你都是和他在一起,是不是?是不是?我就算死,都換不到他的一個電話,你卻什麼都可以做到。從小你就比我強,你永遠都比我強!你心裏一定笑死了,得意死了,是不是?!……」

  她幾乎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鄒月了,她那張清秀的臉變得無比扭曲,令人生畏。

  我意識到否認已不是辦法,不得不用同樣大的聲音來打斷她:「鄒月,你別這樣想。就算我和他在一起,也沒什麼好下場,他一樣地結婚,離開我。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一直想結束,而且遲早都會結束!」

  聽到我的話,鄒月停頓了一下,哀哀地哭了起來:「鄒雨,你知道我愛他,你知道我因為愛他,痛苦得無法活下去,你為什麼還要搶走他?他和別人結婚我不在乎,他和別人戀愛我不在乎,可是我只要想到,居然是你!居然是我的親姐姐!我就只想去死!只想去死!」說到後面,她的語氣又高亢起來,邊說還邊用手猛力地捶打著牆壁。

  她的狀態讓我擔心至極,我鼓起勇氣慢慢向她走過去:「小月,對不起,是我不對,一切都是我的錯,只要你原諒我,我保證,我馬上和他分手,再也不見面!」

  鄒月向樓下望了一下,突然回頭問:「你把他喊來了?」

  我點頭答:「對,他並不知道你心裏的想法。你可以和他談談。」

  鄒月笑起來:「有什麼好談的?或者讓我們兩姐妹來個兩女待一夫?」

  「如果你愛他,你起碼應該讓他知道。」我繼續安慰她。樓頂的風越來越大,我實在沒有向前挪動的勇氣。

  「我會讓他知道。」鄒月說著,突然翻過欄杆,站在外沿上。

  我嚇呆了,大叫:「小月,你幹什麼?危險!快進來!」我奔過去想抓住她。

  鄒月大喊:「別碰我!別過來!」她將一隻手鬆開,風吹蕩著她單薄的衣服。

  我不敢妄動,只得苦苦哀求:「鄒月,對不起,快進來,別嚇我,你別嚇我。媽媽剛離開我們,我們只剩三個了,你快進來!」

  鄒月望望樓下,又望望我,怨恨地說:「他說他永遠也不會拋棄你,鄒雨,今天我要讓你心甘情願拋棄他。我從你身邊跳到他面前去,這樣,你們就永遠都不能在一起了。」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鬆開另一隻手,直墜下去。

  我的記憶定格在我沖到護欄前看到的那一幕,樓下的花壇裏,綠色的灌木叢中,被鄒月壓出了一個人形,旁邊,一台黑色的吉普車上,正好走下一個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