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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28 AM

自由行走andrea -【第三種愛情】《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0-2 10:41 PM 編輯

【書名】:第三種愛情

【作者】:自由行走andrea

【內容簡介】:

  他說:不要想將來,將來讓我來想。

  她說:我不要將來,我只要現在。不該開始的,往往都會開始,一旦開始了,就只能在甜蜜與痛苦中沉淪。

  他說:我想給你我的全部,但我需要時間。

  她說:不要給我任何承諾,不管是三年、五年,還是十年。

  有的人,注定被辜負,注定只能藏在暗處。

  再如何深愛,再如何彼此糾纏,一樣是無濟於事。

  就這樣吧,像他所說:哪怕多過一天,都是好的。只要別離開,只要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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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30 AM

一、

  愛情劈面而來,

  像潮水,湧到我們的面前,

  然後靜止,靜止,

  等待,等待,

  我可以逃走,我也可以留下,

  愛情劈面而來,

  但是,它會留給我們選擇的機會……

  ***

  「世界上浪漫的愛情只有兩種,一種是電視劇裏的愛情,不論多麼肉麻,都可以讓你看得掉眼淚,另一種是自己正在經歷的愛情,即使對方是只豬,你也可以痛苦到徹夜不眠。但是你要知道,別人看你為愛痛苦的樣子,只會暗地裏笑你是個傻瓜,沒有人同情你,更沒有人祝福你,大家只是站在旁邊看好戲,包括那個不愛你的男人。」

  我站在鄒月的病床前,恨恨地說出這番話,因為她居然在情人節的夜裏,泡在撒滿玫瑰花瓣的浴缸裏割腕自殺,更可氣的是,她發了無數個哀怨的短信給那個男人,企圖讓他見到自己美麗的死相,而那傢伙居然完全沒有回音。最後還是我,加班回到家,把她從水裏撈出來送到醫院。

  鄒月閉著眼睛,默不做聲。

  她愛上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日日魂不守舍,每天看著他的照片喃喃自語,而那照片居然是從公司的內部刊物上剪下來的,在照片中,一個面目模糊的穿西裝的男人正與一線工人親切握手。我原以為她只是少女懷春,沒想到居然幹出如此慘烈之事。

  「我問你,為什麼要去死?」我沒好氣地說。

  鄒月緊閉的眼角流下淚來。

  「你說啊!」我提高了八度的音量。

  她還是沒有開口。

  「算了算了。」鄒天在旁邊拉我的衣袖。我一甩衣袖,沖著他大叫:「你們兩姐弟,沒一個省心的,都給我滾回老家去!」

  鄒天苦著臉說:「姐,你就別問了,讓她休息一下,冷靜一下吧,她心裏肯定很難受。」

  「她是有病!!單相思有什麼值得同情的?有本事去把那個男人追到手,自己傷害自己算什麼本事?」

  鄒月突然從床上翻起來,對著我大叫:「那你有本事去把姐夫追回來!」

  我一下愣住了。鄒月哀哀地哭起來:「我沒有辦法嘛,他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裏,我做什麼都沒有用……沒有用嘛!」

  我怔在這個愚蠢的小女孩的病床前,一時無話可說。

  對,我離婚了,前夫愛上了坐在他對面的女同事,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放他自由,我沒有挽留他。對於變了心的愛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對,我是沒用,但我不會傷害自己讓別人痛快。」我轉身離開了病房。

  鄒天跟在我身後離開病房,幫著她說好話:「姐,姐,小月她不懂事,你別生氣了。」

  我回過身對他說:「你今天別去上課了,看著她一點,她情緒不穩定,好好守著她。記住,你們倆千萬別讓媽知道這事。」

  鄒天連忙點著頭應好。

  走出醫院,冷風迎面撲來,我的手機響了,是高展旗,我們是原來的大學同學,現在是一個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他在電話裏輕鬆地問:「鄒律師,情人節過得很好吧?所裏開會的事都忘了?」

  「對,過得太好了,我馬上過來。」我合上電話,閉上眼穩定了一下情緒,招手攔下一部計程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30 AM

二、

  到了所裏,高展旗迎面而來:「喲,看樣子昨夜確實很忙,好像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我搖搖頭說:「別開玩笑了,我一夜沒睡。」

  姓高的更起勁了:「一夜沒睡?是誰啊?太生猛了吧?哈哈哈!」

  我把他拉到一邊,正色說:「展旗,我有件事要拜託你。」

  「什麼事?」

  「你把小月介紹到致林公司,是通過誰?」

  「他們的人事部經理。那個女的暗戀我好多年了,我發話,立馬就辦了。怎麼,還有誰想進去,小天不是考上研究生了嗎?」

  「不是,你幫我打聽一下,小月那個部門的經理,就是那個林總,是個什麼人?」

  「怎麼了,性騷擾?還是辦公室戀情?小月才去了一年,不會這麼快吧?難道那傢伙看上你了?」高展旗就是這麼一個反應過快的人,有時跟他說話太費勁。

  「好了,別問了,你去側面幫我打聽一下就好了,別這麼多廢話!」我轉身向會議室走去。

  高展旗跟在我身後,還在不停發問:「你總得告訴我為什麼吧,我問的時候才有重點啊。你昨晚一夜沒睡,是和他嗎?還是別人啊?你得先把機會留給我吧,什麼時候也看看我的威力?……」

  我根本不想搭理他。他不分場合地宣揚他愛我,但他同時也愛著很多女人,所以我並不把他的愛當回事,他即使永遠輕佻地圍繞在我的周圍,也完全不會觸及到我的內心。我離婚後,他曾摩拳擦掌地躍躍欲試,但被我毫不留情地拒絕過幾次後,也就轉移了目標。所以愛情永遠是現實而急功近利的東西,沒有人能真正地站在原地等待。

  上午開會,下午開庭,等我再趕到醫院,發現病房門口站了幾個身份不明的人,鄒天也站在門外。我心裏一緊,趕忙走到鄒天面前,問他:「出了什麼事?」

  鄒天用嘴努了努門口方向,說:「那個人來了。」

  「誰?」

  「就是小月說的那個人。」

  我明白了,想走進病房會會這個男人,被門外守著的人攔下,「對不起,請您稍等一下,林總想單獨和小鄒談談。」

  我從門上的玻璃窗望進去,一個男人正背對著門站著,小月擁著被低頭坐在床上。床邊的小櫃上赫然有一大盤水果。

  我非常擔心,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麼來刺激小月,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門走了進去。

  門發出很大的響聲,他回過頭來,小月也抬起了頭。

  我盯著他看,企圖向他傳遞出我對他的指責和不滿。他帶著詫異看著我,他的眼神裏,有著格外的冷漠。守門的人跟進來說:「林總,對不起。」

  「這是我姐。」小月介紹說。

  他點點頭,向我伸出手說:「你好,我是林啟正,小鄒的部門經理。」

  我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我叫鄒雨。」

  「我代表公司來看看她,祝她早日康復。我還有事,先告辭了。」他對鄒月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病房。

  我坐到床邊,問鄒月:「他和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要我好好注意身體。」

  「他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嗎?」

  鄒月搖搖頭。我大惑:「你昨天不是發了很多短信給他?」

  「他今天中午才從香港回來,也許他沒有收到,反正他什麼也沒說。」

  「那他怎麼知道你在住院呢?」

  「不知道,姐,他就是這樣,我不知道他究竟心裏有沒有我,當我覺得他在意我的時候,他就表現得格外冷漠,當我死心的時候,我又總感到他對我的關注。我沒有告訴別人我在住院,但他卻來了,可來了之後,他說的又都是些很老套的話。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可我又說服不了自己忘記他。」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流。

  「你跟他坦白過嗎?」

  「我發過郵件到他的郵箱,還發過短信給他。」

  「你並不確定他有沒有收到?」

  「我們彙報工作都是用郵件,我很少能見到他。他不可能單單沒收到那一封。」

  我的頭在不斷膨脹中,居然有一個在愛情上如此白癡的妹妹。「你有病啊,你居然都沒有確認過他的態度,你就去死!要死也得死個明白吧?」

  鄒月的手在床單上狠狠地劃來劃去,許久說了一句:「他要結婚了,我聽同事說,他準備今年十一結婚。」

  我感到我的手掌在變得有力,我立刻站起來,走到窗邊,不然我會忍不住扇她十個耳光。

  我長舒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愛上他,但已經是這樣了,我們來分析一下,現在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完全不知道你對他有意思,二是他知道你喜歡他,但是裝傻。如果他知道而不回應你,那就是拒絕,如果他不知道,他都要結婚了,你也沒必要讓他知道,所以你百分之百是沒希望。——你還是辭職吧,離他遠點。」

  鄒月把頭完全埋到了被子裏,鄒天走上去拍拍她的肩說:「二姐,大姐說的對,你還是別在那幹了,我給你介紹個好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31 AM

三、

  小月出院了,我盯著她把辭職信打好,然後發到了公司人事部的郵箱。發完後,她用FOX-MAIL收了一下郵件,好傢伙,幾天時間就有三、四十封新郵件,但她快速地翻了一下,就懶懶地關了機,爬上床躺著,我猜一定是沒有她等待的那個發信人。

  我只比她大三歲,但我們一直就是不同的兩類人,她敏感多情,而我卻強硬堅定。我前夫離開我時說過:鄒雨,如果這段時間能讓我看見你為我流淚,也許我會留下來。當時我硬著脖梗說:「為你哭不值得。」其實,婚姻慘敗,誰說我沒哭過,但我不會讓他知道。

  而鄒月,從小就為不同的男人寫情詩,記日記,長籲短歎,我已見怪不怪。只是這次,她表現得太過激烈。——我回憶著那個林總,當時為表現出不滿,根本沒有仔細打量他,好像很高,膚色黑黑的,還有那種冷漠的眼神。鄒月為什麼會愛上那樣一個不可接近的人?

  之後的兩天,我一直在中級人民法院開庭,為一個搶劫團夥的首犯作辯護,雖然知道他罪不可恕,但還是想槍下留人,給他一條生路。刑庭相好的法官見我如此努力,好意地對我透露:「沒什麼希望,這個案子是肯定要殺人的,上面都定了,你也別太投入,別給家屬太大希望。」

  庭審時,我看著那個年輕人無知而求生的眼神,心想:人生,不是時時刻刻都留有餘地。

  休庭後,我急急出了法庭,不敢與家屬做太多交流。

  回到所裏,剛坐定,手機響了。鄒月在那頭支支吾吾地說:「姐,我的辭職人事部不批,說是放我一個月的假,讓我下個月回去上班。」

  「你是不是搞了什麼鬼?」

  「沒有,我也不想回去了。」

  「哪有這回事,沒有什麼不批的,你不去上班就是了。」

  「可是,人事處說,如果我擅自解約的話,就要賠償三萬元。」

  「什麼?!這是什麼搞法?」

  「我去年進財務部的時候,好像簽過一個東西,具體什麼內容我忘了。」

  「你一個小秘書,哪有那麼重要,我去想辦法。你在家好好待著。」我掛斷了電話。

  這時,高展旗哼著小調從我辦公室門口經過,我高叫他的名字:「姓高的,過來一下。」他的小調未斷,人倒退著走進門,一屁股坐在我桌上,深情地望著我繼續哼唱:「我和你纏纏綿綿翩翩飛,飛越這紅塵永相隨……」

  「好了好了,別唱了,煩著呢。」我用手指戳戳他的額頭。

  「怎麼啦,需要我安慰?」

  「不用。上次請你幫我打聽的事,怎麼沒聽見回音?」

  他跳下桌子,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故做神秘地說:「其實我早就問了,但是不想告訴你。」

  「為什麼?」

  「那樣的男人,不該出現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是人。」

  「怎麼這麼說?」我心裏一驚,「變態、流氓、惡棍」之類的詞在我腦海裏直躥出來。

  「你看你這種表情,就像我那女朋友一樣,說起他來就象餓了八百年的狼。」

  我急了:「你不想說算了,別賣關子,出去出去。」

  「好啦,別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是我的宗旨。」他正了正身子:「林啟正,32歲,身高不詳,傳說有180釐米,體貌不詳,據稱英俊不凡。現為致林集團財務部總監,也是致林公司董事長林洪的二公子,有哈佛商學院的碩士學位,精通英語、法語。為人低調,辦事幹練,至今未婚,與其兄在公司地位相當,甚至更為林洪喜愛,有可能成為上百億家產的掌門人。」

  高展旗用抑揚頓挫的語調說完上面這番話後,定睛注視我的表情變化,我漠然地望著他問:「完了?」

  「完了,還不夠嗎?上百億還少?」老高很失望。

  我不禁笑了:「我又不是找老公,我是想問這個人怎麼樣,是不是個好人?」

  「估計這麼有錢的人,多半都有點變態。」

  「小月想從公司辭職,人事部不同意,還說擅自解約要賠償三萬元,你找你那個女朋友說說。」

  「還有這種事?我就打電話。」

  高展旗拿起我辦公桌上的電話,立馬打了過去。與那邊用格外親密的口氣說了半天後,掛上電話,抬頭對我說:「是林啟正指示她們不予批准,她們也沒辦法。怎麼,姓林的真的看上小月了?」

  我沒有回答他,心想,看樣子真得會一會這個萬人迷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32 AM

四、

  晚上回到家,我趁小月去洗澡的當兒,從她的手機上調到了林啟正的號碼,然後躲在陽臺上,直接撥通了他的電話。

  響了兩聲後,一個男聲傳出:「喂?」

  「林總,您好!」我很恭敬地回答。

  「你哪位?」

  「我是鄒月的姐姐鄒雨,我有事想和您面談一下,請問你這兩天是否有時間?」

  那邊沉默數秒,回答:「你稍等,我不是林總,林總這時候不在,我幫你找一下。」

  表錯情,我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國罵。

  隔了一會兒,聽筒裏傳來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你好,我是林啟正。」

  「林總,我是鄒月的姐姐鄒雨,有關我妹的一些事,我想和您面談一下。」我懶得寒暄客氣,直奔主題。

  「不好意思,我現在在外地。」

  「那您什麼時候回本地呢?」

  「……下週三下午四點,我在辦公室。」他挺乾脆。

  「好的,那到時候見。」

  「好的,再見。」他客氣地回答。

  我合上電話,心想,搞了半天,這不是林啟正的貼身手機,那麼,小月的那些短信十有八九已被別人欣賞過了,好慘。走回客廳,正見鄒月在浴室裏攬鏡自照,我心裏泛起一絲酸楚,難道她不知道這一點嗎?這個傻姑娘,到底在幹什麼?不被人珍視的愛情,就只是個羞恥的笑話。

  我走到她的身後,拍拍她的肩,溫柔地說:「早點睡。」

  小月回頭奇怪地看著我,恐怕是被我的殷勤嚇到了。

  下週三的下午三點五十,我站在了致林集團的樓前,作為資產上億的大公司,辦公樓出人意料地低矮樸素,林家的低調作風在業內早已出名。

  低調雖低調,保安措施卻是出奇地嚴格,我經過金屬探測儀,以及三個保安或前臺的詢問、登記和電話請示,這才站在了林啟正的辦公室前。一看錶,四點過五分,我遲到了。

  秘書輕輕地敲門,探頭進去低聲通報,然後轉身微笑地向我點點頭,請我進去。

  我走了進去,辦公室雖然大,但設施也很普通,最醒目的是靠牆放置的一大排書櫃,高高矮矮擺滿了書。我的視線掃過書櫃,掃過辦公桌,然後看見了靠著窗臺站著的林啟正,他的姿勢,似乎是專程在等我。

  下午的陽光透過半啟的百葉窗,從他的身後射過來,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臉,但見他穿著深灰色的棉質衫衣和牛仔褲,與我上次在醫院碰面時的大款派頭相去甚遠。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找錯了人。

  他站直身子,向我點點頭,然後指著沙發說:「請坐。」

  我走過去坐下後,他也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光線直接打在了他的臉上,確實是他,眼神還是那麼冷漠、疲倦,而且,也不如傳說中那麼帥嘛,我暗想,五官太俊美的男人沒有回味的餘地。

  秘書將一杯茶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盛茶用的是很精美的青花瓷杯,而非寫字樓裏慣用的一次性紙杯,茶水清沏碧綠,一看就是上等好茶。

  他輕輕咳嗽了兩聲,開腔說:「對不起,有點感冒。請問你有什麼事需要和我談?」

  我下意識坐直了身子,正色說:「是關於我妹妹鄒月,她到您公司工作有半年了,一直很感謝您對她的關心和幫助,但是,由於我妹妹身體不太好,所以想回家休養一段時間。」

  「我已經准了她一個月的假,不夠嗎?」

  「不是請假的問題,我妹妹覺得她不適合在這個公司做下去,她想換個環境,希望得到您的理解。」

  「可是我覺得她做得不錯,正準備升她的職呢。」

  他和我說話時,身子斜靠在沙發上,搭在沙發扶手上的右手不停地將一個黑色的翻蓋手機打開又合上,打開又合上,臉上的表情心不在焉。

  我不想和他兜圈子,決定直入主題。「林總,我上個星期打的手機是您手裏的這個嗎?」

  「不是,是我助手的。不過,那也是我對外的聯絡號碼。」

  「您的員工也不知道您手上這部手機的號碼?」

  「大部分不知道。」

  「那您的助手有沒有告訴您,前段時間那個手機上有些奇怪的短信?」

  他玩弄手機的動作停了,低頭想了幾秒以後,他抬頭微笑地說:「是的,是有一些。特別是情人節那天晚上,不過當時我在香港,不在這裏,事後才得知。」

  「助手為什麼沒有及時轉告您?那天晚上差點出人命,您知道嗎?」我有些生氣,為了那個傻瓜小月。

  他收住笑容,回答說:「對不起,助手並不是總能聯絡到我,我也有私人空間。」

  「那麼,您對這件事怎麼看?」

  「一切都會過去的,她只是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

  「可是,您要她怎麼面對你,或者您打算怎麼面對她?」

  「我會當什麼都沒有發生,工作就是工作。」他坐正了身子,嚴肅地望著我:「我知道你今天來的目的,我也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對小鄒有過任何過分的舉動或言語,沒有對她的表示做出過任何回應。今後我也不會對她有任何偏見。而且你放心,雖然我的助手知道這件事,但我已告誡他不得對外透露。」

  「對,你是可以不當回事,可是,你考慮過小月的感受嗎?你雖然自認為沒有過任何回應,但是你的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對她都有特殊的意義,現在你讓她怎麼做你的手下?」

  「我希望她能調整好自己,也希望你能幫幫她。」

  「我幫不了她,感情的事,誰也幫不了她,只有讓她離開這個環境。」

  「這個我暫時不能同意,小鄒雖然沒有負責什麼具體工作,但是她在財務部,接觸到了很多商業秘密,我不能讓她離職。」

  聽到他這話,我有些惱火:「林總,我妹妹幼稚無知,自作多情,所以,就算她那天死在家裏,我也不會認為你有什麼責任。但是,你也要考慮她現在的感受,她畢竟只有25歲,如果讓她繼續在這裏做下去,我不保證她不會幹出什麼傻事來,到時候一切後果由你們負責。」

  「她當初與我們簽訂合同時,就已經約定了,如果她提出提前終止合同的話,要賠償公司三萬元,以及五年內不得在與我公司有業務往來的公司服務。你要知道,在這座城市裏,與我們公司沒有業務往來的大公司是不多的。所以我覺得小鄒沒有必要這樣做。」

  「你這樣做不公平,我可以向法院起訴合同顯失公平,違約條款無效。」

  「不,合同很公平,如果我們要解雇員工,也要付很大一筆遣散費,例如像小鄒這個級別,可能有十萬。我們公司歷來不喜歡員工流動頻繁。這是個原則,我不能破了這個規矩。」

  他的態度始終平和,似乎是有備而來。我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後,我站起身說:「不論如何鄒月不會再回公司來了,我會仔細研究一下那份合同,也許我們會在法庭上見。」

  他也站了起來:「希望不是這樣,我會非常高興看見鄒月回來工作。請你向她轉達我的意思。」

  「你可以自己對她說。」我轉身向門口走去。

  他在身後回答我:「如果需要,我會說。」

  我倏地轉身,他這句話太輕佻,我走到他面前,惡狠狠地看著他:「別去惹她,別瞧不起她,雖然她很傻,但你也應該尊重她!我警告你,她還是個孩子,如果你讓她出了什麼差錯,我會和你沒完。」

  說完,我摔門走了出去。秘書看到我的派頭,嚇得站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33 AM

五、

  我拐上走廊,向電梯口走去,感到自己的情緒在燃燒,心裏只有一句話: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可是今天的黴運還沒走到頭,一個辦公室裏沖出一張非常熟悉的面孔——我的前夫左輝,他也看見了我,兩人都有一剎那的驚慌,他先鎮定下來,向我點點頭:「你怎麼在這裏?」

  我扯著嘴角笑了笑說:「有點事。」加快步伐擦過他身邊,繼續向電梯口走去。他卻轉身跟了過來。

  「你最近好嗎?」

  「挺好。」

  「上個月我打電話去家裏,小月接的,說你喝醉了。」

  「嗯,你有事嗎?」

  「沒有,就問問你好不好?鄒雨,別這樣,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嘛。」

  他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想讓我停下來。我甩開他的手,站住了:「我和你沒必要做朋友。你有事就說。」

  「你媽現在身體好點沒有?」他問。

  「就那樣。」

  「還是一個星期做一次血透?」

  「對。」

  「換腎的錢你籌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

  「可是小月說醫生認為有風險。如果需要我幫忙,你儘管開口。」

  「不用了,我會自己想辦法。」

  「小雨,我是一番好意,我很擔心你……」左輝突然停住了口,對著我身後殷勤地喊了一句:「林總。」我轉頭一看,林啟正從我後面走過來。

  我趁機向電梯口走去,依稀聽見林啟正和左輝在寒暄。

  我站在電梯口,抬頭看著閃爍的數字,突然發現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伸手擦了擦,竟有些濕潤。我暗罵自己不爭氣,永遠都沒辦法面對左輝,然後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

  這時電梯門開了,我走進去,按了一層,電梯門即將關閉的一剎那,忽又『叮』的一響,重新打開,然後,林啟正走了進來。

  我勉強擠出笑容和他打了個招呼,他也矜持地朝我點點頭。

  兩人並排站在電梯裏,他很高,身上有輕淡的香味,像夏天樹林裏,太陽曬過的樹葉所散發的味道,錦衣玉食的公子哥的味道。

  突然他開口了:「那個稅務局的左處長,你認識他?」

  「我前夫。」這句話沖口而出,讓我自己都感到驚訝,我完全沒有必要告訴他。

  他一定也很震驚,我的餘光看見他轉頭盯著我看。

  我努力讓面部毫無表情。

  一樓很快到了,電梯口有幾個人在等著他,我穿過人群,徑直向大門走去。

  時間已經五點多了,街上車流人流如織,潮紅的落日掛在天邊,我站在路邊,想攔下一部計程車,但每台車上都坐著人,偶爾有一部空車,司機也趕著交班,根本不停。我只好放棄了打車的打算,向家的方向慢慢地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34 AM

六、

  第二天,我把鄒月的合同帶到辦公室,喊來高展旗,對他說:「你對勞動法方面比我熟,幫我看看小月這份合同,可不可以想辦法避過違約責任這一塊。」

  高展旗很奇怪地看著我說:「幹嘛?小月真的不幹了?為什麼?那麼好的單位,工資那麼高,什麼原因不想幹了?還鬧到要打官司,沒必要吧。我和我女朋友說一聲,讓她多照顧她。」

  「你先幫我看看吧,有的事你不清楚,下次找時間和你說。我得趕到中院去,那個搶劫的案子上午宣判。」我拿上案卷,匆匆出了門。

  一直等到十一點,法官才正式宣判,我的當事人,不出所料,定為主犯,被判死刑。當時那個男孩子就癱倒在了地上,他的父母在旁聽席上也泣不成聲。

  審判庭在三樓,閉庭後,我心情很差,走出審判庭,摁了下行的電梯鈕。他的父母追上來,不停地求我救救他們的孩子。這時電梯開了,三個人拉拉扯扯地走了進去,他的母親老淚縱橫,緊緊抓著我的手說個不停,我也只好再三安慰她說,還有機會,可以上訴。突然,我聽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一轉頭,竟看見林啟正站在我身後低頭講著電話,旁邊照例還有他的幾個跟班。他低聲用英語在說著什麼,完全沒有要和我打招呼的意思。我也扭頭裝做沒看見他。

  電梯到了一樓,我和兩個老人走了出來,他們依舊留在裏面,看樣子是到車庫去了。

  一直走出大門,來到馬路邊,兩個老人都緊緊地跟著我,我揚手攔下一部的士,準備上車,這時,那個母親突然跪倒在我面前,給我磕頭,這可如何擔當得起,我連忙轉身去扶,又再三保證一定會盡全力上訴,為他兒子留一條命。

  等我安撫好兩位老人,再回頭,那個的士早跑得沒影了。中院地處市郊,出進很不方便,要等到一部空車還真不容易。

  這時,一輛車突然在我們身後鳴喇叭,嚇了我一跳,趕緊扶著兩位老人往路邊讓讓,不要擋住車輛進出的路。

  可是車子緩緩滑過我們的身邊,又停了下來。我低頭往車裏一瞧,是林啟正坐在駕駛的位子上,他放下車窗,對我說:「我可以帶你一程。」

  我連忙擺手說:「不用,我自己打車就好。」

  「或者,我們還應該再談談鄒月的事。」

  聽他這樣說,我只好打開車門坐了上去。兩位老人站在車外,還在不停地拜託我,我也繼續應承著,直到車子駛離他們身邊。

  「你去哪裡?」駛上大路後,他問。

  「只要進市內就可以了,隨便放我在哪裡下都行。」

  「好的,你需要停的時候說一聲。」

  「你不是還有一些人嗎?」

  他指指身後,我轉頭一看,後面還跟著兩台車。

  接下來,我們兩人都沒有做聲,車內的氣氛很沉默。

  他按響了CD。音樂流泄而出,是神秘園的音樂。

  我主動地提起鄒月的事:「林總,鄒月的事可不可以特殊處理一下。」

  「公司的人事制度很嚴格,如果要破例的話,要上公司董事會討論。」

  「那你可不可以向董事會提一提呢?」

  他抬抬眉毛,說:「好吧,我會提一下,但是我個人很希望小鄒留下來,她確實幹得不錯。或許,我可以把她暫時調離我們部門,調到外地的辦事處去工作一段時間。」

  「可是她還是可以時時看見你,聽到你的消息,恐怕很難徹底解決問題。」

  「那不至於吧,其實我和員工接觸的機會並不多。」雖是這麼說,他的聲音裏卻透出幾分得意。

  我問他:「那天你為什麼去醫院?你怎麼知道小月在醫院?」

  他聳聳肩:「我早上從香港回來,才知道這件事,去醫院一個是確認她情況如何,另一個也是想向她說明我的想法。但是,我確實不擅長幹這個,還沒說幾句,你就進來了,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我也只好放棄了後一個打算。」

  我轉頭看了看他,今天恐怕是辦正事,他穿得很正式,西裝革履,頭髮也一絲不亂,確實是很帥。我在心裏暗贊,真是個標準的金龜婿。

  「過幾天,等小月情緒穩定後,我再和她談一次。」我回答。

  「OK,如果需要我直接和她溝通,也沒問題。」

  我急忙回答:「暫時不勞您出馬!」

  他輕聲地笑了起來。對啊,有異性為自己瘋狂,總是件值得得意的事。

  「你是律師?」他問我。

  「是的。」

  「剛才那兩個老人是為了什麼案子?」

  我把案情大致介紹了一下。

  「你認為上訴有希望嗎?」他又問。

  「我沒把握,不殺的理由還是有,但是據說這個案子的判決結果就是上級法院授意的。」

  「如果留下他一條命,你能賺多少?」

  「沒有錢賺,這是個援助案件。他家裏很窮。」

  「那你恐怕會讓他們失望。」

  「也許。但是確實罪不當誅。」

  我望向窗外,又想起那個年輕人絕望的眼神。

  很快就進了市區,我說:「林總,就在這裏停吧,不耽誤您了。」

  他也沒有多說,緩緩靠邊停下了車,我說了聲「謝謝」,推開車門,正準備下車,他突然開口說:「今晚,我約了高院的幾個朋友吃飯,其中有一個好象是主管刑庭的,如果你想為那個年輕人努力的話,也可以過來,我介紹你們認識。」

  「可以嗎?」他的這個建議真唐突,讓我有些不敢相信。

  「可以,你打我電話。」

  「哪個電話?」

  「哪個都可以,我會交待。」他看著我,答。

  我下了車,三台車從我身邊駛離,匯入車流中。正午的陽光突然讓我有些恍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36 AM

七、

  整個下午,我都有些心神不寧,林啟正今天的表現讓我不知所措,以我與他的交情,他實在沒有理由邀請我參加與朋友的聚會,莫非他是以此來安撫我,不要採取過激手段,以免影響了他的公眾形象?這個可能性確實比較大,不管怎樣,一個下屬為老闆自殺,老闆再如何撇清說自己什麼也沒幹,恐怕沒有人會相信。或者他不讓鄒月離職,也是想待事情過去後再低調處理吧?

  我突然靈光一現,心想,下次再與林啟正談小月辭職的事,我只需說一句話:「如果你堅持不讓小月走,我就把這件事公開,讓輿論來評理!」想必他必會瞠目結舌,乖乖放行。

  一看鐘,已近六點。我決定還是去吃這頓飯,無論如何,是個機會,像我們這種小律師,是很難有機會與省高院的領導直接見面的。

  我撥通了林啟正的那個對外手機。不出意料,兩聲鈴響後,又是那個男人的聲音:「你好。」

  「你好,我找林總。」

  「你哪位?」

  「我姓鄒。」

  那邊的聲音突然熱絡了起來:「喔,鄒律師吧,林總現在不在,他要我轉告您,請您六點鐘直接去天一酒樓的帝王包廂。」

  「好的,謝謝你。」

  「不用不用,再見。」

  「再見。」我掛了電話,心生感歎,與有權有勢的人哪怕沾上點邊都是不錯的,也許我該找個機會跟林啟正合個影,萬一他日後成為中國首富,我也好掛在辦公室炫耀炫耀。

  我抄起案卷,直奔天一。

  決定下得太晚,所以我又遲到了,到酒店,已是六點一刻。在迎賓小姐的帶領下,我很不好意思地走進包廂,抬眼一看,桌前已坐滿了人,林啟正坐在主位上,還有些面熟的領導模樣的人物。林啟正站了起來,示意我坐在他對面的空位上,然後說:「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一位朋友,也是一位優秀的女律師,鄒雨。」

  那些領導熱情地向我點頭示意,坐在我旁邊的一位大聲說:「難得見到林總有女性朋友,應該坐到你旁邊吧?」

  另外的人也跟著說:「那是那是,快換換。」坐在他旁邊的人果真站起身來,招手讓我過去。

  林啟正笑著擺擺手說:「別動別動,今天把鄒小姐安排在吳院長身邊,是有事要向您請示彙報。」

  原來我旁邊這位嗓門頗大的人就是高院主管刑事審判的吳院長,只聽吳院長回答說:「哎喲,林總的朋友,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我們一定照辦。」

  林啟正舉起酒杯,說:「待會再談工作,來,先喝酒!」

  這餐飯一直吃到九點多,場面十分熱烈,光是30年份的五糧液就喝掉了3瓶,在大家的言談中,我才發現今晚到場的都是省裏政法界的首腦,而且他們都似乎對林啟正十分尊重,而林,雖然年輕,卻由於財富撐腰,自有一種威嚴。

  當然,我趁著吳院長高興之際,也簡單地把那個案子提了提,吳院長答得倒是爽快:「等案子到了高院,你再來找我,我和刑庭的同志說說,如果確實可以不殺,還是應該不殺嘛。殺人又不是什麼好事。」

  林啟正倒是耳尖,聽到了我們在說這事,隔著桌子對吳院長說:「吳院長,請您一定關照。」

  吳院長馬上說:「沒問題,林總你放心,來,我敬你一杯。」

  在酒店門口,大家熱烈握手,各自散去。只剩下我,林啟正,和他那幾個不知何時鑽出來的跟班。

  林啟正走下臺階,掏出車鑰匙,打開車門,回頭對我說:「我送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客氣地說:「不麻煩你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走吧,沒關係。」

  其實我已經沒有情緒再和他應付,但他堅持,我也只好上了車。

  坐進車裏後,我回頭望瞭望那幾個跟班,發現他們也立馬上了另外兩台車。

  林啟正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一邊看著後視鏡倒車,一邊說:「他們是保鏢加助手,沒辦法,年初公安部門通知我們,說有黑社會打我們家的主意,想綁架勒索,所以只好這樣。」

  我看著他,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解釋,同情,還是恭維?和他在一起,總有點口拙。在路燈下,我發現他的眼睛泛紅,下巴出現了泛青的鬍碴,神情愈加疲憊。

  他回頭看了看我,自嘲地說:「其實有錢人過得也不容易。」

  我笑了笑,說:「今天先謝謝你了。如果這個案子真能槍下留人,我再好好感謝你。」

  「怎麼感謝?」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

  「怎麼都可以,只要別請我吃飯。吃飯,對於我來講,是工作中最痛苦的一部分。」

  「難道你天天都這麼吃飯?」

  「基本上是這樣。」

  「確實是吃不飽,這樣胃很容易壞。」我很同情地說。

  前面到了個十字路口,他說:「左還是右?」

  我連忙疊聲說:「不遠了,林總,不用特意送我,我下車,打個的一會兒就到家了,你也很辛苦了。真的真的……」

  「左還是右?」他放慢車速,繼續問,完全不回應我的推辭。

  「右。」我只好說。

  他熟練地將車轉上了右邊的馬路,後視鏡裏那兩台車也不遠不近地跟著。

  「你這麼辛苦,哪來時間陪女朋友?」我想活躍氣氛,仗著一起吃了晚飯的分上,找了個私人話題。

  他專注地開著車,似乎沒有聽見我的話。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尷尬極了。轉頭望向車外,本來就因為酒精而發熱的臉,此時更加潮紅。心裏暗罵自己:你是什麼東西,真是自作多情,想和別人作朋友。

  這時,我看見了自家熟悉的街口,趕忙喊:「林總,我到了,請停一下。」

  他側頭看了看路邊說:「這裏是國稅局的辦公樓啊?」

  「對,我就住在後面,走進去就好了,謝謝,謝謝!」沒等他車停穩,我就打開車門,跳下了車。終於逃離了這個奇怪的人,我的心情輕鬆了許多,隔著玻璃,他舉了一下手,向我示意,然後加大油門,完全不管交通規則,壓過雙黃線調頭離去,後面兩台車也隨之加速離去。

  「有什麼了不起。」我嘟囔了一句,轉身向家裏走去。

  爬上樓,打開房門,看見小月的房門虛掩著,裏面透著燈光。我推開房門,小月正坐在電腦前,聽見我推門的聲音,她手忙腳亂地關掉了一個視窗。我沖過去,大聲問她:「你在幹什麼?」

  小月心虛地看著我:「沒幹什麼,和同學聊天啊。」

  「我看到你剛關掉一個視窗,老實說,在幹嗎?」

  「真的沒幹什麼。姐,我都這麼大了,你就別管我啦。」

  「不管你,不管你,你如果真能讓我不管,我才謝天謝地呢?你幹的那叫什麼事兒?!」

  「姐,我求你別說了,我再也不想提那件事了。」鄒月有些急了。

  我感到頭有些暈,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對她說:「小月,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愛林啟正哪一點,就是因為他有錢?」

  「姐,你喝多了,去休息吧,我不想說這些。」

  「不,你告訴我,我一直想不通,有錢的男人多得很,姐也認識不少,改天給你介紹一個。」

  小月背對著我,看著電腦螢幕,沉默了一會兒,開腔說:「我喜歡上他的時候,並不知道他很有錢。那時我剛進公司,上班第二天,見到他在公司門口,西裝革履地蹲在那裏和一個討飯的老頭說話,我當時很奇怪,後來他跟著我上電梯,用手機在安排別人給那個老頭買回家的火車票,還再三交待要送上火車,另外再給五百塊錢,我當時就對他印象很好。後來才知道他是我的部門經理,我們部門很大,有七八十人,我們這種小秘書,很難見到他,只有開部門全體會議時,會見到他坐在上面。他不愛說話,但說什麼都很到位,很有力。姐,不只我,我們那裏所有的女生都很迷他。」

  「有錢的人做善事,只是滿足于當救世主。」我說。

  小月沒有搭理我,繼續說:「他總是那樣彬彬有禮,對職位再低的人也很客氣,上電梯他也會首先讓女生先上,哪怕是送盒飯的鄉下妹。但是,他又像是永遠與別人有著距離,沒有人知道他心裏想什麼,他好像也沒有朋友,沒有愛人。他總是那樣努力,又總是那樣疲倦,我好幾次看到他一個人坐在會議室裏發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小月的這番描述,又讓我想起了剛才的林啟正,確實是這樣,我不由地點了點頭。

  小月還在說:「他就像我一直幻想的那個男人,有著一顆高貴又孤獨的靈魂,有著不為人知的痛苦與憂傷。等到我發現我愛上他了的時候,我已經沒辦法讓自己停止下來了。」

  「不至於吧?」這段話太文縐縐了,我有點受不了,忍不住說了一句。

  小月猛地回過頭,堅定地說:「不,我雖然不瞭解他,但我相信我的直覺。不過……」她的神色變得黯淡下來:「我知道我是在做不切實際的夢,所以,我不會再讓自己做蠢事,就讓這個夢永遠留在我的夢裏,成為我的回憶。」

  我的頭在酒精和小月抒情詩的雙重作用下,愈發痛了起來,我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說:「這樣就好,最好連夢也不要有,一覺到天亮。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先去睡了。」

  我回到自己房間,連衣服也沒有脫,就倒在床上,率先做到了一覺到天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37 AM

八、

  早晨爬起來,仍是宿醉未醒,頭痛得厲害,在噴頭下足足淋了二十分鐘,我才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

  想起今天上午還約了一個顧問單位到所裏談合同,我急忙穿戴整齊,拎上包準備出門。這時,我發現我的案卷袋不在了。仔細回憶,我想起昨天上林啟正的車時,順手把它放在了座位下,後來下車心切,完全忘了這碼事。

  我的心裏後悔不迭,看來又得和他聯繫,天啊,他不會以為我是故意製造什麼機會吧。

  下了樓後,我撥通了姓林的手機,又聽見了那個助手的聲音,我連忙自報家門:「我是鄒律師。」

  「鄒律師你好!有事嗎?」

  「很對不起,昨天我有個案卷袋遺忘在林總的車上了,我想問一下,什麼時候方便,我想去取一下。」

  「林總今天一早的飛機去北京了。」這傢伙還真忙。

  我忙說:「不需要驚動林總,應該還在車上,只要打開車門,我拿一下就可以了。」

  「鄒律師,是這樣的,林總的車鑰匙由他自己保管,我們打不開,看樣子只有等林總回來才行。」

  「那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大概下週一吧,林總一回來,我就會向他彙報。」

  「那就麻煩你了。」

  「沒有沒有。」

  我掛斷了電話,暗歎自己時運不濟,轉念想想,為了鄒月的事,總得和他再談談,也好,藉此機會,用上我想好的殺手。

  到了所裏,顧問單位的人已經在等我,我立刻投入到了工作中。

  這一幹就是一天,等到送走他們,已經又到了下班時間。

  我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想看看新聞。高展旗走了進來:「親愛的,那個合同我看了,要推翻恐怕很難,條文簽得很死,沒有什麼破綻。」

  我點點頭說:「確實是這樣,我也看了,一時找不到入手的地方。」

  高展旗倒進了我對面的轉椅裏,慣性讓椅子滑出去很遠。

  「你秀氣點!」我叫道:「壞了可得歸你賠。」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坐壞的,如果椅子壞了,導致我受到傷害,我還要訴你管理不善,以及沒有明示使用方法。」他又開始犯職業病了。

  「對,你提醒了我。下次我貼張紙,寫上『高展旗勿坐』。」

  「那我要告你歧視,憑什麼我不能坐,我也有合法休息權。」

  「有病!」我翻了他一眼,回頭看新聞去了。

  他腳下一用力,直滑到桌前,臉湊上來問:「美女,晚上一起吃飯吧?」

  「不去不去,昨晚喝多了,今天胃裏難受得很,什麼都不想吃。」

  「你的酒量還需要鍛煉。今晚不喝酒,我發現一個吃土菜的地方,喊上他們幾個,我請客。」

  「我不去了,真的沒胃口,你們去吧。小月一個人在家呢。」

  「小月怎麼沒上班?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事,她在那裏做的不太開心,想換個地方。」

  「那個部門經理是不是變態?別辭職了,換個部門試試,大不了消極怠工,我看了合同上的約定,如果公司要解聘她,也要付很大一筆遣散費,等著公司來炒她,多好!」

  「好的,我會考慮。」我一邊點著滑鼠,一邊回答。

  他突然握住我用滑鼠的手,深情地說:「鄒雨,別太辛苦,我會心疼的。」

  這話聽得我全身雞皮疙瘩直冒,我趕快抽出手,作嘔吐狀。高展旗站起來,呵呵直笑:「怎麼樣?感動吧?」

  「本來就沒胃口,今晚更得絕食了。」我大叫。

  「減減肥也好啊。最近胖了哦。」這傢伙,一邊說著一邊走出了辦公室。

  「再胖也不關你的事!」我朝著他的背影喊。

  最近怎麼總碰見抒情詩人,恐怕是春天來了的緣故。我心裏感歎道。

  整個週末都在師大上法學碩士班的課程,老師的講課枯燥無味,不過重溫課堂生活總讓人覺得愉快。

  我把鄒月打發回家去看患病的母親,順路捎回去了下個月的醫藥費和生活費。父親去世多年,母親被查出患尿毒癥也已有兩年多,現在靠透析維持。我一直想為她做換腎手術,但由於她還有一些其他的病,手術風險較大,就一直拖在那裏。

  生活總是有著各種煩惱和痛苦,我覺得自己完全在疲于應付中艱難度日。

  星期天晚上,鄒天扛著大包小包的髒衣服回了家,我這裏就是他的洗衣房。

  他擺弄好了洗衣機後,來到客廳,和我一起看電視。

  「姐,我暑假想去西藏玩玩。」

  「隨便你,首先聲明,沒有經費支持。」

  「我知道,我在幫導師做課題,應該會給我點工資,去玩一趟沒問題。」

  「行。」我乾脆地回答。

  「對了,二姐最近怎麼樣,還好吧?」

  「還好,心態調整了一些。不過她就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

  「我的導師有個兒子,25歲,在我們學校留校到老師,我給她介紹一下吧?」鄒天興致勃勃的說。

  「好啊,早點讓她找個現實點的。」

  「還有一個35歲的海歸教授,配你挺合適,要不我一塊介紹了?」他越說越起勁了。

  「我就算了吧,暫時沒這打算。」我擺擺手。

  「姐,你也考慮一下,那人挺不錯的。」

  「我睡覺去了。」我起身回到房間。

  躺在黑暗裏,我突然回憶起與左輝相識的情景,他每天晚上站在女生宿舍門口等我和他去晚自習,兩個人抱著書,在校園裏走著,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學校裏的戀愛是那樣純粹簡單,但是卻又不堪一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38 AM

九、

  週一的中午,我接到了林啟正助手的電話:「鄒律師,林總請您今天下午五點到他辦公室拿案卷。」

  這次我提前半個小時到了致林公司,為那些安全盤查留下了充裕的時間。

  當我走出電梯往他的辦公室方向走去時,我隱約聽見了有人在大聲說話。越走近聲音越清晰,當我走到他辦公室的外間,看到他的房門半開著,裏面有好幾個人站在他的辦公桌前,他似乎坐在桌邊,只聽見他用很激動的聲音在大聲斥責:「你們這麼做,完全沒有把我放在眼裏!到底誰是你們的領導?到底誰在這個部門負責?如果別人都可以代替我做出這些決定,那還要我幹什麼?如果這次的事情出現什麼不良後果,一切責任由你們承擔……」

  我看了看那個小秘書,她坐在那裏,一付戰戰兢兢的表情。

  不一會兒,那幾個挨罵的人垂頭喪氣地魚貫而出,最後出來的一個人把門帶關了。

  我小聲問秘書:「我姓鄒,林總約我這時候過來,麻煩你通報一聲。」

  秘書小聲地回答我:「你最好稍等一下,林總正在氣頭上,這時候進去不太好。」

  「他經常這樣發火嗎?」我又問。

  秘書搖搖頭:「沒有,從來沒有這樣發過脾氣,真嚇人,足足罵了兩個鐘頭。」

  天啊,我生不逢時。這種百年一遇的火爆場面被我撞上了。

  我只好在外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順手抄起一份報紙看著。

  突然,手機響了,是一個不熟悉的號碼。

  我接通電話,用手掩著嘴,小聲地說:「喂,你好。」

  「你在哪裡?」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我?……不好意思,請問你哪位?」

  「他們沒有告訴你下午五點鐘我在辦公室等你嗎?」——原來是林啟正。

  我「嗖」地一下站起來,連忙說:「我就在你門外。」

  「那你進來。」他把電話掛斷了。

  我站在門口,調整了一下呼吸,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他背對著房門坐在沙發裏,我看不見他的臉,只看見他搭在沙發上的右手,又在不停的擺弄著手機,打開、合上、打開、合上,而且,他的頭頂縈繞著煙霧,他竟然在抽煙。

  我小心翼翼地說:「林總,對不起,打擾你了。我來拿一下案卷。」我的目光四處搜索,但沒看見我的那個案卷袋。

  他沒有回頭,悶悶地問「你很喜歡遲到嗎?」

  「不是,我早就到了,但是我看到……看到……你很忙……」我字斟句酌地說,「我想還是等一等。」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不停地抽著煙,安靜的室內只有手機關合的「啪啪」聲。

  我手足無措地站在辦公室中央足足有三分鐘,終於忍不住開口說:「林總,如果今天你不方便,我改天再來。」

  他突然伸手把煙摁滅,站了起來,轉身朝向我問:「如果你心情不好,你會怎麼辦?」

  他的頭髮有些淩亂,眼睛裏充滿著血絲,臉上並沒有怒氣,卻有著些許焦慮。

  「我?」我不由地反問了一句。

  他點點頭。

  我想了想,說:「我有很多辦法,不過最常用的是兩種,一是購物,買東西,還有就是運動。」

  「什麼運動?」

  「我喜歡打羽毛球。」

  「是嗎?」他的眼睛時流露出一絲興趣:「水準怎麼樣?」

  「一般的人可打不過我。」我一仰頭,做得意狀。

  他轉身走到書櫃旁,打開櫃門,拿出一個運動包,轉頭對我說:「那我倒要試試看。」

  說完走到門口打開門,望著我頭一偏,示意我隨他出去。

  我感到莫名其妙,瞪眼對他說:「現在五點多了,哪有現在去打球的?」

  「沒什麼不可以,走吧。」

  「可我的案卷呢?」

  「在車上。」

  我只好隨著他走了出來。走到外間,他伸出左手手指,虛空地點了點秘書:「別說我出去了。」秘書連忙點點頭。我看著他暗歎,派頭不小。

  下了電梯上了車,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沒看見我的案卷。他將車駛出車庫,然後對我說:「別找了,我記起來我把它丟在家裏了。」

  我看了看他,無話可說。這不是戲弄我嗎。

  他接著說:「你平時打球在哪打?」

  「我們所旁邊的一個場子。」

  「那好,你指路。」

  「我不想打,我沒有這時候打球的習慣。」我沒好氣地說。

  前面是紅燈,車緩緩停了下來,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看號碼,直接按關機鍵關了機。然後轉過臉來說:「如果你今天陪我打球,我保證你高院的那個案子改判,可以嗎?」

  我不喜歡他用這種方式和我說話,反駁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和我做生意?我不需要靠這種方式來做案子,而且說實話,判那個傢伙死刑也沒錯到哪裡去,反正又不是我的親戚!」

  他雙手撐著方向盤,深吸了一口氣,說:「那好吧,你只要把我帶過去就可以了。」

  綠燈亮了,他踩下油門,車子開動起來。

  他這樣說,我也無法拒絕,只得指著前方說:「立交橋那裏左轉。」

  很快,車子停在了羽毛球館門口,我用手向上指指:「樓頂。」

  他透過天窗看了看問:「從哪上去?」

  「這邊有個小門有電梯。」我又往右指了指。

  兩人都下了車,他鎖上車門,拎著包就往右邊走去。

  我看到他的樣子,突然有些不忍,猶豫了一下,喊道:「喂?」

  他回頭。

  「你一個人打什麼球啊?」

  他聳聳肩:「也許還能找一個落單的。」

  「除了你,哪有一個人來打球的。」

  他看著我,沒說話。

  我一跺腳,朝他走去:「好了好了,看在你長得帥的份上,今天就陪你打一盤。」

  聽我這麼一說,他也笑了。

  兩人上了電梯,我對他說:「誰輸了,誰請客。」

  「沒問題。」他笑著回答

  我在這個球館有全套的運動裝束,兩人分頭換上後,立刻上場廝殺起來。

  沒想到這傢伙球技相當了得,擊球力度很大,而且由於身高,他完全佔據了空中優勢。我漸落下風,但還是頑強抵抗。

  突然他一個網前輕調,我緊跑幾步想把球救起,卻自己把自己絆倒了。他連忙跑過來,伸手給我,問:「沒事吧?」

  我一抬頭,發現他掛著汗水的臉上有著很燦爛的笑容。我握住他的手,順勢站了起來,擺著手說:「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他抬手看了看腕錶,「打了快一個小時了,你的體力也很不錯。今天就這樣吧。」

  兩人各自回到更衣室,更衣沐浴。

  我洗完澡穿好衣服,走出更衣間,他已坐在服務台前等我。

  看見我出來,他兩手一攤說:「對不起,我結不了帳,我只有卡,沒有現金。」

  我趕忙掏出錢包:「應該我來,本來就是我輸了。」

  結完帳,兩人走上電梯,他又問:「打完球,你一般幹什麼?」

  「吃飯啊,我早就餓死了,中午盒飯本來就只沒吃飽,不然不見得會比你差很多。」

  「好啊,我請你吃。」他介面說。

  「讓我想一想。」我假裝有些猶豫。

  他果真不做聲,等我做決定。

  下了電梯,他問:「想好了嗎?」

  「還沒有。」

  「飯總要吃的,走吧。」

  「我想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我在想,這個城裏最貴的餐館在哪裡?」

  說完這話,我們兩人都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41 AM

十、

  我們並沒有去最貴的地方,我帶他去了一個市郊的小餐館,那裏由於有極鮮美的魚頭火鍋,而日日生意火爆。我下意識地不想與他在太安靜、太豪華的環境裏吃飯,因為那樣意味著我要花更多的心思來與他活躍氣氛。

  當他隨我走進煙霧彌漫、人頭攢動的小店,頓時被那架式嚇住了,第一句話說的居然是:「這裏可不可以刷卡?」

  我心裏暗笑,但還是很認真地回答他:「應該可以。」

  滿身油污的服務員擠過人群大聲招呼我們:「幾位。幾位?」

  我伸出兩個手指頭,意思是兩位。「樓上請,樓上請!」服務員大聲地說,帶領我們繞過雜亂的桌椅和大聲說話笑鬧的食客,上了二樓。

  樓上相對安靜些,我們被安排坐在窗邊的一張小桌子上。

  我根本沒看菜譜,就熟練地報出了幾個菜名,然後問他,「林總,你還要什麼?」

  「不用了,這樣挺好。」

  服務員扔過來兩個杯子和一壺茶,下樓交菜單去了。

  我端起茶壺,往杯子裏倒滿茶,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他連忙說:「謝謝。」

  他的頭髮半乾著,有幾絡搭在了額前,這令他看上去比平常年輕許多,也沒有了那種高高在上的踞傲。我感歎說:「如果鄒月知道我和你坐在一起吃飯,不知會不會發瘋?」

  「她還不知道我和你見過面?」他抬眼問。

  「我怎麼敢讓她知道,搞不好她半夜背把菜刀,把我當西瓜切了。」我一邊說,一邊作切西瓜的手勢。

  他笑了起來,我發現他右邊的臉上竟有個酒窩。「你有個酒窩,好可愛!」我指著他的臉,隨口說了出來。

  聽我這麼說,他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也意識到自己太隨便了,為掩飾尷尬,端起茶杯喝起茶來。

  幸好這時火鍋端了上來,我連忙扶起筷子,熱情地邀請他:「來,吃,吃。」

  「你經常來這裏吃嗎?」他一邊端起筷子,一邊問。

  「是啊,我們做這一行,也經常要陪別人吃吃喝喝。這個城裏有什麼好吃的,我基本都知道。」

  「那不是和我一樣嗎?」

  「也有些不同,我們和那些法官、當事人,既是工作關係,也是朋友,所以有時吃得也很開心。說實話,你們吃飯的那些地方,又貴又不好吃,完全是吃排場。」

  他點點頭,似乎很認同我的說法。

  「你沒有應酬的時候,在哪裡吃?」我好奇地問他。

  「中午在食堂,晚上基本都有應酬,偶爾有空,就回家吃速食麵。」

  「不到爸爸媽媽家去吃?」

  「我母親已經去世了,父親又另外成了個家,我很少回去。」他回答。

  我忙說:「不好意思。」

  他擺擺手:「沒關係。」

  「那你的女朋友呢?」我斗膽又問到這個問題。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終於正面回答:「她不在這邊,在香港。」

  我一拍桌子:「喔,難怪你說你情人節那天在香港,原來是和女朋友在一起!」我的力度太大了點,桌子晃了晃,熱騰騰的火鍋也跟著晃了晃,他嚇得躲開好遠。

  兩人又都笑了起來。

  這餐飯吃得很愉快,他表現得平易近人,有問必答。當然最後又是我請客,這樣的小店哪有什麼刷卡機。兩人有說有笑地下了樓,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一看,是他對外的那個手機號碼。

  我連忙遞給他看,他的笑容馬上凝固了,考慮了片刻,對我說:「你接吧,看他是什麼事?」

  我接通了電話,那個助手很焦急地說:「鄒律師,你好,請問你是不是和林總在一起?」

  「林總……林總……」我拖延著時間,看他的反應。

  他點點頭,接過了電話,轉身走開幾步,低聲與對方交談了幾句,然後掛斷電話,回身還給了我。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說。

  車子在寬闊的馬路上飛馳,他開車的速度很快,而且臉上又恢復了心事重重的表情,與剛才判若兩人。

  過了許久,他說:「今天很謝謝你。」

  「不用客氣。」我公式回答。

  「是真的,我在這裏沒有什麼朋友,我小學畢業就出國讀書,回來就進公司做事,我周圍的人,不是我的手下,就是我的生意夥伴。」他轉頭看了看我,很認真地說:「可能你不相信,但我確實沒什麼朋友。今天和你在一起很開心。」

  「這好說,如果下次你想打羽毛球,儘管找我。」

  「好的。」他點點頭。

  車裏又有些冷場,我趕忙笑著打岔:「原來我還在想,找機會要和你合個影,留在那裏,將來你要是成了中國首富什麼的,我就把它洗大點掛在辦公室的牆上。」

  他回頭望瞭望我,突然轉移了話題:「你經常出差嗎?」

  「不算經常,不過有兩個顧問單位在外地有分公司,所以有時候也要去處理一些事情。」

  「坐飛機還是坐火車?」

  「主要是坐飛機,火車太浪費時間。」

  「坐頭等吧?」

  「哪有你那麼好的命,有商務艙坐就不錯了,只坐過一次頭等艙,那是因為事情緊急,商務艙的票都賣完了。」

  他沒有再接話,專心地開著車,我也就乖乖地閉了嘴。我時時注意不讓自己成為聒噪的女人。

  一會兒,車在國稅局的門口停了下來,我一邊很留心地拿好自己的每樣東西,一邊說:「那個案卷,你看你什麼時候方便,我再去拿?」

  「我會儘快送給你。」他回答。

  「那就先再見啦。」我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鄒雨。」他第一次直接喊我的名字,我一轉頭,他正看著我,說:「那次你坐頭等艙,就坐在我的旁邊,候機的時候,我也看見了你。」

  「真的?」我很驚訝,已經著地的腳又縮回到車上。「我怎麼沒有印象?」

  「你當時好像心情不好。」

  他這一說,我突然回想起來,那天上午,我剛跟左輝去辦了離婚手續,走出民政局大門,就接到顧問單位電話,要我趕往北京,參加一個仲裁質證會。去北京的路上我一直精神恍惚,情緒低落,乘計程車都報錯了地址。

  見我沒回答,他乾脆轉過身,側坐在座椅上朝向我,一手抵著椅背,一手扶著方向盤,繼續說:「我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可以那樣旁若無人地流眼淚,你知道吧?那天我們整個頭等艙裏的人,都陪著你帶著悲傷的心情進首都,特別是我,坐在你的旁邊,空姐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以為我和你之間有什麼關係。而且,那天我不停地向你遞紙巾,你不停地對我說謝謝,你完全不記得了嗎?」

  聽他這麼形容,回想起當時的情形,我很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可以告訴我那天是什麼事嗎?對不起,我一直很好奇。」

  我深吸一口氣,回答說:「那天上午我剛辦了離婚手續。從左輝向我提出分手,到我們辦離婚,前後只有一個星期,我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沒有像其他朋友一樣,繼續追問我細節,這讓我有些欣慰。

  天空中突然開始飄起小雨,落在車玻璃上,星星點點,折射出路燈的光芒。

  他回轉身坐正,摸出煙盒,點著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車廂裏頓時彌漫著香煙濃郁的氣味。「那天,我跟在你身後離開機場,看到你站在那裏排隊等出租,我其實想過順帶送你一程,因為我想,你一定是遇到了很為難的事情。不過,兩個陌生人,這畢竟太唐突了。可是你給我的印象太深刻,所以,我記住了你。」

  我有點發懵,努力回憶,卻找不出一絲記憶。

  「讓你的妹妹出了那樣的事,我心裏總是有些歉疚,但是當我在醫院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有點高興,因為我看到你活得很好很努力。不過我沒想到,你居然對我完全沒有印象。」

  他接連著深吸了幾口煙,然後用力把煙摁滅在煙灰缸:「其實我不是一個好領導,也是一個很孤僻的人,我很少與下屬或無關的人接觸,但是很奇怪,我居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與你見這麼多次的面?」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向我伸出手:「以後,這樣的機會恐怕不太多了。總之,希望你生活越來越好。」

  我完全糊塗了,機械地與他握了握手,說:「謝謝。」

  我拎著東西下了車,一回頭,他正看著我。我朝他揮了揮手,他轉過頭,一踩油門,車子肆無忌憚地越過雙黃線,調頭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43 AM

十一、

  當晚,我躺在床上,滿腦子迴旋著他的那些話,還有他焦慮的表情,微笑的樣子,以及,他側身看著我,說起和我的初遇時,那仿佛有些迷惘的神態。我的心裏,像是突然多出了一些東西,一些陌生又堅硬的東西,橫亙在我心臟跳動的地方,讓我不知如何是好,很久很久才合上眼睛。

  早上當我站在鏡子前刷牙時,我突然發現我有了很明顯的眼袋,睡眠不足,或是老之已至?我含著牙刷長歎一口氣。

  鏡子中,鄒月披頭散髮,像幽靈一樣出現在我身後,嚇得我猛地回頭,大叫:「你幹嗎?」

  「姐,昨天人事部打來電話,說公司決定,把我調到致林物流的財務部去工作。」鄒月低眉垂目,很憂鬱地說。

  「致林物流?在哪裡?」我邊嘩啦啦漱口,邊問。

  「在火車站那邊,不和總部在一起。」

  「沒說是什麼原因嗎?」

  「說是那邊缺一個主管出納,財務部推薦讓我過去。」

  「這麼說,你應該是升職啦?」我開始洗臉。心裏暗想:林啟正動作可真快。

  「是的。」話雖這樣說,鄒月的話裏可沒什麼高興的意味。

  「你自己是怎麼想的?」我伸直腰,用毛巾猛擦臉。

  「我不知道……姐,你說他們是不是有意這樣安排?」

  「哪個他們?有什麼意?」我反問。

  鄒月低下頭,沒有回答。我真看不慣她這種粘糊糊的模樣,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鄒月,你要記住,不管你還在不在這個公司做事,你和林啟正都是無——關——的——人。」

  說完,我把毛巾掛回到毛巾杆上,返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我坐在化妝台前,用手掌把收縮水『啪啪』地拍在臉上。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活學活用,『無關的人』——這是林啟正昨晚對我的定義,今天就被我用來教訓鄒月,確實,我們姐倆都需要時時刻刻擺正自己的位置。

  九點,我到了辦公室,管內勤的小張喊住我。「鄒律師,這裏有你的一個案卷,今早送來的。」

  我走過去,遞到手裏的正是那搶劫案的案卷。「是個什麼樣的人送來的?」我忍不住問。

  「一個年輕男的,矮矮胖胖的。」——當然不可能是林啟正,他怎麼可能幹這種事。

  案卷也送來了,鄒月也要調離了,確實是沒什麼機會再見了,我暗想。

  走進辦公室,我抽出資料,準備寫上訴狀,發現資料上粘了一張黃色的易事貼,寫著:「周院長的電話是139********。林即日。」

  字條沒有稱呼,落款也只有一個姓,林啟正做了他允諾的事,但卻顯得疏遠、陌生。想起昨晚他的笑容,我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林是誰啊?」耳旁突然冒出個聲音。

  我騰地一回神,發現高展旗不知何時已俯身在我身後,也盯著紙條在看。

  我忙把紙條收好,故作鎮定地說:「一個朋友,拜託他為那個搶劫案子打打招呼。」

  「什麼人啊,挺有神通的嘛,介紹我認識認識,我手頭也有個殺人的案子要上訴。」

  「還不一定管用呢,我可不敢亂介紹。」我擺擺手。

  「哎呀,死馬當作活馬醫嘛!我那個案子要是救回一條命,家屬答應酬謝二十萬呢。」

  我很煩他,站起身來把他往門外推:「我的案子還不知該怎麼辦呢,誰管你啊。你自己想辦法吧。」

  高展旗一邊退一邊繼續說:「只要你能幫到我的忙,二十萬我和你三七開……對半開……你七我三……都歸你?」

  我只是一味地推他,把他推出門後,我反手想把門關上,誰知他又用手把門抵住,很嚴肅地問:「鄒雨,你這些天沒事吧?」

  「我會有什麼事?」我立馬否認。

  「看你這幾天心神不寧,家裏還好吧?你媽身體沒事吧?左輝沒有糾纏你吧?」他設想了很多可能。

  「沒事!沒事!」我忙說,然後繼續關門。

  他不屈不撓地伸出腦袋,「鄒雨,如果有什麼事,別忘了我,我一直在你身邊。」

  「高展旗!」我叫起來:「你別噁心我啦!」

  他臉上顯出誇張的受傷的表情:「別人說謊話說一千遍都成了真理,為什麼我的真心話說了一萬遍,你還是不相信呢?」

  「我相信,我相信,但你現在別煩我!」我用手將他的腦袋推出門去,這才把門關上。

  回到桌前,我將那張易事貼夾在了電話本裏。

  日子一天一天正常地過著。

  鄒月猶豫再三,終於去了致林物流上班,她的桌上,林啟正那張面目模糊的照片也不見了蹤影。

  我手頭的搶劫案,上訴到了省高院,我也手持材料,得到了周院長一個小時的親自接見,他還喊來了刑庭庭長,共同研究案情,基本達成共識。

  我還是會去打球,會去那家小店吃魚頭火鍋,也有兩次,去了天一酒店請法官吃飯。但我沒有再遇見林啟正。只有一次,我站在離他們公司不遠的路邊等出租,看見他的車從我身邊呼嘯而過,牌照號全是6的黑色寶馬,後面照例跟著兩台車,在擁擠的路上分外招搖。

  我和他的世界,原本就不會有什麼交集。

  五月中旬,我拿到了高院的終審判決。法官部分採納了我的辯護意見,當事人被判死緩,這就意味著他與死神擦肩而過,只要服刑中表現好,十幾二十年後他將重獲自由。那對父母感激涕零,跪在高院門口中磕頭謝恩。我趕緊悄悄地走開了,不然也逃不了被跪拜的禮遇。

  坐上計程車,我拿出手機,想給林啟正打個電話報喜。可轉念一想,他也許並不在意這件事的結果,甚至可能已經完全忘記了這碼事。為避免尷尬,我把電話撥到了助手的電話上,客氣地請他轉達謝意。助手客氣地應承了。

  儘管我內心也有些企盼他會回個電話,問問詳情,但是並沒有任何回音,果然如此,這本就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事。

  又過了半個月,我們所的鄭主任被評為了全國百佳律師,這個頭銜頗花了些努力和金錢,也是我們所的喜事,所以當他啟程去北京領獎的那天,我和高展旗代表所裏同仁去送他。目送他進入安檢口後,我們轉身離開,忽見主任的小情人從我們身邊偷偷溜過去,原來主任趁機帶著小秘私會。我和高展旗心領神會,相視而笑。

  轉頭,門口方向一群人湧過來,個個西裝革履,煞是醒目。然後,在人群中,我看見了林啟正,他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邊走邊與身旁的一位老者低聲交談。

  看他迎面走過來,我心裏閃過無數念頭。

  和他打招呼?

  算了,他根本沒看見我。

  還是打個招呼吧?

  還是算了吧,別打擾他和別人說話。

  ……

  正在我猶豫時,他已走到我的面前,這時,他仿佛不經意間轉過頭,視線掃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逃不過,趕忙擠出笑容,「林總,你好!」

  「你好!」他也微笑著點頭回復。招呼打完,兩人已擦肩而過。

  有一段日子沒見,他似乎清瘦了些,在我面前又恢復了高高在上的陌生模樣。我的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

  高展旗捅捅我,興致勃勃地問:「誰啊?誰啊?」

  我只好回答:「就是鄒月原來那個部門的林總。」

  「林總?就是那個林……林什麼正?」

  「嗯。」我也懶得幫他回憶,隨口答道。

  他回頭又認真地看了看,歎道:「真夠拽的!不過,這傢伙確實長得人模狗樣!」

  這叫什麼形容詞,我橫了他一眼。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問我:「哎?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前不久你不還托我打聽他嗎?」

  「不算認識,點頭之交。」我回避重點。

  「這種人,得和他把關係搞好,要能在他們公司撈個法律顧問當當,一年就不用幹別的活兒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停車場,高展旗最近從別人手裏退了一台二手的本田車,寶貝得不得了,我上車前,他還囑咐我:「別急著上,把腳下的沙子跺一下。」

  我懶得理他,直接坐進車裏。

  車子上了機場高速,他把音響開得很大,放著慢搖樂曲,腦袋還隨著音樂不停地擺動,車子也跟著在路上擺來擺去。這純屬晚上泡吧的後遺症,我完全拿他沒辦法。

  車子終於到了高速盡頭的收費站,我暗鬆了一口氣。突然高展旗大叫:「完了完了,前面有檢查的。」

  我定睛一看,收費站出口遠確實站了許多交警,我說:「你又沒犯什麼事,緊張什麼?」

  「我的車是走私車,沒手續的。慘了慘了。」

  「你不是有牌照嗎?」

  「那是借了朋友的,掛在上面。」

  高展旗左看右看,想找個地方開溜,可是四周沒有任何路口,他只好硬著頭皮住前開過去。果然,一個交警走上來攔住車,敬了個禮,要看他的駕駛證和行駛證。高展旗先掏出駕駛證,妄想蒙混過關。這裏只見另一個交警走上來和檢查他的交警耳語了兩句,然後,檢查他的交警再次向他敬個禮:「同志,我們懷疑你的這台車是走私車,請你下車,我們要把你的車扣走。」

  這可真慘了。高展旗急忙下車和交警說好話,然後又到處猛打電話,想找到熟人打招呼。我也下了車站在車邊,一時也沒了主張,眼見交警的拖車轟隆隆地開過來,馬上要拖車了。

  這時,一輛黑色的車子急在了我身邊,帶起一陣灰塵,我忙用手捂住口鼻。

  車窗搖下來,我發現車裏是林啟正,他帶著一副墨鏡,端坐在駕駛位上,開口問我:「什麼事?」

  「我朋友的這台車沒手續,交警要扣車。」我回答。

  他點點頭,然後說:「那你坐我的車回市區吧。」

  「不行,我不能一個人走。」我搖搖頭。

  「很好的朋友?」他又問。

  「一個所裏的同事。」我說。

  他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然後對著電話裏說:「你過來一下。」

  只見跟在後面的車上下來了一個人,跑到他的車前。林啟正問我:「就是這台車嗎?」

  我點頭稱是。他對那個跟班低聲交代了兩句,跟班點點頭,走到旁邊去打電話去了。

  林啟正轉頭對我說:「他會幫你的朋友處理,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要麼你坐我的車先走?」

  還沒等我回答,高展旗也走了過來,邊走還邊朝我喊:「鄒雨,幫我想點辦法啊!」

  我連忙對高展旗說:「林總在幫你出面呢,應該沒問題。」

  聽到這話,高展旗的眼睛都亮了,加快腳步走到林啟正的車前,點頭哈腰地感謝道:「林總,太感謝了,太感謝了,我叫高展旗,是鄒雨的同事,也是老同學,現在在同一所律師事務所工作,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麼我能效勞的,你儘管發話。」說著就遞上了名片。

  林啟正接過名片,客氣地笑了笑:「沒關係,大家都是朋友。」

  高展旗連忙點頭:「林總,太謝謝了。下次專程請您吃飯,您一定要賞光。」

  林啟正又客氣地點點頭,轉過來問我:「你怎麼辦?」

  我知道他是問我坐不坐他的車走,我想了想,說:「不用了,我還是和他一起走吧。謝謝你,林總。」

  高展旗又在旁邊說:「林總,下次一定要專程感謝您。」

  林啟正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說:「小事一樁,不必太客氣。」說完搖上車窗,車子一轟油門,開出去很遠,又掀起一陣灰塵。

  我連忙再次用手捂住嘴,高展旗卻在灰塵中感慨萬千:「寶馬750,好車!今天真是遇貴人!」

  我轉身一看,那個助手也上車走了。我心裏正納悶,不是說要幫我們處理嗎,怎麼就走了呢。

  突然聽見那邊的交警高喊:「哎,那臺本田,走吧走吧,這次有領導打招呼,下次可別讓我再看見你!」

  我和高展旗交換了一下眼神,擺平了,這個林啟正,真厲害!

  兩人立馬鑽進車裏,揚塵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45 AM

十二、

  第二天的上午,我外出辦事後回到事務所,發現高展旗已經用劫後餘生的激情,把這段經歷在辦公室的每個人面前宣揚了一遍,當我走進所裏,發現大家都用很景仰的眼神望著我,四五個年輕的女助理甚至跟著我進了辦公室,把我圍在了中間。

    「鄒姐,林啟正是不是真的很帥啊?」

    「你怎麼認識他的?」

    「他是不是真的沒有女朋友啊?」

    「下次帶我們認識認識他吧!」……小姑娘們嘰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我都不知從何答起。

    「你們發什麼神經?」我奇怪地問道。「怎麼都知道他?」

  「當然知道,他是城裏最有名的鑽石王老五,英俊瀟灑,身家過億,有一次我一個記者朋友採訪過他,當場被他迷暈過去呢。」內勤小張說。

  「對呀對呀,我的同學在他們公司裏做事,說他們公司所有的女性都迷他迷得不得了,還有人為他自殺呢!」助理小陳在旁插嘴。

  自殺!——我心裏一驚,難道小月的事傳出去了?我忙問:「誰啊,為他自殺?死了沒有。」

  「好像沒有,那個女的想跳江,站在跨江大橋的欄杆邊,說要林啟正出面見她,110都出動了,女孩的父母啊、朋友啊都來了,怎麼勸也不行,非要見姓林的。」小陳繪聲繪色地說起來。

  「然後呢?他來了嗎?」大家問。

  「沒有,那個人真是冷酷,他拒絕出面,而且還要別人轉告那個女孩,說她這麼做很蠢。後來那個女孩真的跳下去了,被人撈上來送去醫院,不過好像沒死。」

  「怎麼這麼沒有愛心,去勸勸她有什麼關係?」

  「是啊,畢竟人家是喜歡他嘛,人命關天,真要是死了,他也會內疚啊?」

  「可是如果他出面,救下來了,接下來怎麼辦呢,林啟正也有他的考慮。」大家議論起來。

  我的心放了下來,轉念一想,小月那件事,難怪林啟正無動於衷,原來已經不是第一次。

  這時,小姑娘的注意力又回到我身上:「鄒姐,林啟正有多帥,形容一下吧!」

  我想了想說:「長得是不錯,可也不至於說帥到不行,就那樣吧!五官比較端正!」

  大家對我的回答顯然不滿意。

  「高律師說,比他帥一點,能讓高律師承認別人比他帥,可不容易。」小張說。

  「那是因為林啟正幫了他的忙。」我回答。

  「鄒姐,你怎麼認識林啟正的?介紹我們也認識一下吧?」

  「是啊,趁著他還沒物件,我們還有機會。」

  「鄒姐,你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結婚啊?」……

  我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兩手扶著桌面,用「潑冷水」的口吻對幾個花癡說:「妹妹們,我就大家的問題答復如下,第一,我和林啟正是普通朋友,見面不超過五次,他當不當我是朋友還不一定;第二,林啟正已經有了女朋友,現在在香港,今年可能就會結婚,所以你們已經沒什麼機會;第三,不要做白日夢,考慮比較現實一點的對象,你們周圍未婚男青年就不少,比如高展旗之流。」

  小姑娘們頗為洩氣,耷著頭走了出去,小陳邊走還邊嘟囔:「高展旗?!他哪裡看得上我們啊,他只看得上你。」

  我真是沒話可說。這幫小女孩。

  這時,高展旗從門口冒出了頭。

  他走到我面前,用很神秘的口吻,說:「你猜我昨晚遇見了誰?」

  「誰?本‧拉登!」

  「嘿,認真點。」

  「除了本‧拉登,你遇見誰都不奇怪。」

  高展旗見我不吃他這一套,只好自己招供:「我昨晚在酒吧裏見到了——左——輝!」

  這個答案真讓我覺得無聊,「見到他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昨晚拖著我去吃夜宵,談了很久,兩個人都喝得暈乎乎的了。」

  「在學校裏,你們倆就是酒色之徒。」

  「他跟我說,他沒和那個女的好了,兩個人早就分手了。」

  那真是可惜。我由衷地想。當初不要老婆,不要財產,不要尊嚴,拼了一切去追求的東西,最終卻沒有得到,確實可惜。

  「他還請我做說客,說想和你重修舊好。」高展旗終於說到重點。

  我露出嘲諷的笑容。

  高展旗馬上說:「我可沒答應他。」

  「真好笑。」我不想再說此事,換了個話題:「昨天那事,你還好意思到處宣揚,自己買台沒手續的破車。」

  高展旗搖頭感歎道:「我現在才知道趨炎附勢的好處,這個社會,我們焦頭爛額的事,別人一個電話就解決問題,而且還不用親自打。」

  我有些不悅:「你意思是說我趨炎附勢囉。」

  「鄒雨,趨炎附勢在這裏不是貶義詞,而是現實社會生存的一條法則,就像是一條生生不息的食物鏈,我們能做的,就是儘量往上一個食物層靠近。林啟正那種人,如果真能趨上附上,那我們日子就好過多了。」

  「你也說得太玄乎,他不過是個做生意的人,一個部門經理。」

  「你還不知道?他現在已經是公司副總裁了,超過了他哥哥。而且他們的家族背景很複雜,縱橫軍、政、商界,所以生意才會做得這麼大。」高展旗權威地評論。「林啟正前途無量。」

  我歎了口氣:「唉……別人有錢有勢是別人的事,我們還是安心做平常人好了。」

  高展旗突然又問起那個問題:「你怎麼認識他的,好象關係還不錯?」

  「沒有啦,小月原來在他手底下做事嘛,只是認識而已。」我搪塞道。

  「哦……過兩天幫我約他出來吃飯吧,謝謝他。」

  「他是什麼人?我們約他,他不會出來的啦。」

  「試試看。我打聽過了,他們公司原來簽的那個法律顧問快到期了,也許我們可以爭取一下。」高展旗興致勃勃地說。

  「再說再說。」我回答。

  ——副總裁……日子會更辛苦吧,我突然在心裏想。和他雖然只有幾次相見,但總有些格外的熟悉和親切。只是,畢竟,都是些和他無關的人。

  ***

  第二天是星期六,本來要去師大上課,但鄒天打來電話,說是要帶幾個朋友回來玩,我只好跟老師請了假,在家準備午飯。九點多鐘,我邀了小月一起去買菜,走到樓下,發現不遠處的一個工地人聲鼎沸,混亂不堪,走近一看,工地門口停著警車、救護車,還有記者的採訪車,裏面起碼聚集了上百人,都仰著頭望向空中。

  「姐,這是我們公司的樓盤呢。」小月在旁邊說,拉著我走了進去。

  我順著大家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高高的樓頂邊似乎站著一個人,而且還在來回走動。

  民工討薪、跳樓威脅?——我腦子裏馬上浮現出這兩個詞。這時,一個女孩走過來和小月打招呼。

  鄒月也和她打起招呼來,兩人聊了一會兒,鄒月回到我身邊:「她是總公司公關部的,她說樓上那個人原來是這個工地的民工,半年前幹活時從樓上摔下來,殘廢了,現在要求公司賠他錢。」

  「那也不該找開發商,應該找施工單位啊!」

  「大家都知道我們公司有錢唄。」

  「算了,我們走吧。」我拉著鄒月準備轉身。

  鄒月似乎不願意,硬著身子說:「姐,再看會兒嘛。」

  「有什麼好看的,待會兒真的跳下來,多血腥啊,我們還得去買菜呢,鄒天他們就快過來了。」

  「再看會兒嘛!」鄒月堅持說。

  我只好隨著她站在那裏,又待了五分鐘。遠遠看樓上,好象有些人爬了上去,在勸說那個意圖自殺者,我有很嚴重的恐高症,看到別人在高處走來走去都會感到恐懼。我催促鄒月:「走啦走啦,你什麼時候變得愛看熱鬧了,這有什麼看頭,他絕對不會跳,只是威脅威脅而已。」

  見她還是不動,我扯著她的手往工地大門外走去。她很不情願地跟在我後面。

  沒走幾步,突然一台車從大門口沖了進來,正停在我們面前,牌照號碼全都是6的黑色寶馬。然後,林啟正從駕駛室的位置上走了下來。可能是週末的緣故,他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

  鄒月的手在我的手裏顫抖起來,我突然明白她為什麼非要留在這裏看熱鬧。

  林啟正徑直走到我們面前,看著我問:「你們怎麼在這裏?」

  「我們路過,來看熱鬧。」我回答。

  鄒月在旁邊低聲地喊了一聲:「林總。」

  林啟正將眼光轉到她身上,點了點頭。

  這時,忽啦啦圍上來一大群人,開始向他彙報情況,他隨著那些人向工地深處走去,隱隱聽見他果斷地說:「把現場的人清空……找施工方的老總過來……」

  我轉頭看鄒月,她還在癡癡地望著林啟正的背影,看來這姑娘病還沒好。我用力扯扯她的手:「走吧,馬上要清場了。」

  一路走到菜場,鄒月都是楞楞的,我也懶得理她,專心買自己的菜。當我正在魚攤前指揮魚販撈那條我看中的魚的時候,包裏的手機開始唱歌。我估計是鄒天打來的,掏出手機接通後,直接放在了嘴邊,嘴裏還在對魚販大聲嚷嚷:「就是那條魚,就是那條魚……」

  「你在哪裡?」電話裏傳來似曾熟悉的聲音。

  「我在外面,你哪位?」菜市場的嘈雜使我的音調提高了八度。

  「我是林啟正。」

  我嚇了一跳,趕忙轉過頭改用尊敬的口氣說:「林總,你好!」

  聽到我這麼說話,旁邊原本魂不守舍的鄒月瞪大了眼睛。

  「你可不可以到工地這裏來一下?」

  「我?!」

  「對,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那……那好吧,我就過來。」

  「需不需要派車來接你?」

  「不用不用,我就在旁邊。」

  掛了電話,我對鄒月說:「走,回去一趟。」拎著菜,扯著她向市場外走去。

  魚販在後面高叫:「你的魚還要不要?」我這才想起那條魚,趕忙轉身付了錢,把魚拎在手裏。

  鄒月走在我身邊問:「姐,是誰的電話?我們去哪裡?」

  「林啟正,要我回工地去一下。」

  「他怎麼知道你的電話?」鄒月極端疑惑地說,搶過我手裏的手機,翻來電號碼:「這不是他的電話呀!」

  「也許是拿別人的電話號碼打的。」我搪塞她。

  「他怎麼會認識你?」

  「有一次遇到,朋友介紹的。」

  「是哪個朋友啊?」

  「你不認識。」

  說著我們就到了工地門口。林啟正的助手在門口等著,見我們過來,趕忙示意看門的人打開了大門,然後把我們帶到了林啟正身邊。林啟正正在和幾個領導模樣的公安討論著什麼,助手走過去對他示意了一下,他轉身走到我面前,很鄭重地對我說:「有件事希望你能幫一下忙。」

  「什麼事?」

  「你帶律師證了嗎?」

  「在我包裏。」

  「現在樓上那個人提出要見律師,如果調別的律師的話,起碼還要等二十分鐘,但是那個人情緒很激動,隨時可能採取過激行為,所以我們急需有位律師上去和他談一談。」他低著頭盯著我,誠懇地問:「你是我知道的離這裏最近的律師,你可以去嗎?」

  這可真是將了我的軍,我抬頭看看那棟樓,大概在三十層高,人在上面,就只剩下一個小黑點,光是看著都讓我發暈。我問他:「可以在電話裏談嗎?」

  他搖頭:「不可能,見面才有誠意。」

  我又看了看那樓頂,實在是沒有勇氣,只好不好意思地說:「我有點恐高,我怕我上去會說不好。」

  他暗忖了幾秒,問:「能不能克服一下?旁邊還有很多人,不是只有你一個。」

  我看著他,羞愧地搖搖頭:「我怕自己一緊張,反而會誤事。」

  「那就算了吧,謝謝你。」他有點失望,轉身走了回去,對助手說:「你再催催陳律師。」

  助手回答說:「已經在路上了,還要一刻鐘。」

  我和鄒月站在那邊,一時不知是否該悄悄離開。

  這時,聽見公安的步話機裏傳出焦急的聲音:「律師來了沒有?律師來了沒有?他很激動,已經站在屋頂邊上了!」

  下面的領導對著步話機回話:「再等一下,就快到了。」然後對旁邊的人說:「讓消防隊做好接人的準備!」

  一個站在我們旁邊的人悄悄地說:「有什麼好接的,那麼高摔下來,氣囊有屁用,早就成肉餅了。」

  我看看林啟正,他半坐在一張桌子上,微皺著眉頭,手裏的手機又在不停的打開、關上。看樣子這是他焦慮時的習慣動作。

  鄒月在我旁邊問:「姐,你認不認識住在這附近的律師啊?」

  我仔細想了想,對她搖搖頭

  突然,樓下的人發出驚叫,大家都向樓頂望去,只見那個人似乎在樓的邊緣來回地走動,還把一些磚瓦扔了下來,隱約聽見他在歇斯底里地大叫:「我要見律師!我要打官司!我要見律師!我要打官司!」

  只聽見步話機裏的人在大聲說:「他情緒很激動,我們無法靠近他,無法靠近他!」

  「儘量拖延,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心一橫,把手裏的菜交給小月,走到林啟正面前說:「我上去試試。如果到了樓頂,我可以堅持住,我就跟他談。」

  林啟正立刻站起來,說:「好!我陪你上去!」

  周圍有幾個人馬上表示反對:「林總,你還是不用上去了吧,就在下面坐鎮指揮。上面危險!」

  他對那些人擺擺手,轉頭對我說:「跟我來!」

  我隨著他穿過磚石和黃土堆,上了一部施工電梯。施工電梯就架在幾根鋼架中間,四面都是用鏽跡斑斑的鐵絲網勉強攔住。電梯啟動時,猛地一震,發出當當的聲音,我嚇得趕緊抓住旁邊的鐵架。

  林啟正望著我說:「別緊張,很安全。」

  我點點頭。看著地面漸漸遠離,我的心開始緊縮,手心在不停地出汗,根本說不出話來。

  到了樓頂,電梯又以極大的聲響猛地停住。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這時,林啟輕輕拍拍我的肩說,「別往下看,跟我走。」

  說完先出了電梯,我也只好戰戰兢兢地跟著他下了電梯,沒走兩步,一個公安迎了上來,急促地問:「林總,這是律師嗎?」

  我緊張地答不出話來,林啟正在旁邊回答:「是的。」

  「快上快上,我們已經控制不住了!」他催促道。

  林啟正低頭問我:「怎麼樣,你可以嗎?」

  我鎮定了一下情緒,問:「人……人……在哪裡?」

  公安用步話機向上指了指:「在樓頂上,跟我來。」

  我們跟著他穿過整個樓面,突然發現,要上到樓頂的話,還得沿著一個木板橋爬上去,而那個木板橋幾乎完全懸在半空中。

  我不敢走了,僵在了那裏。林啟正一直站在我旁邊,他沒有說什麼,似乎在等我做決定。

  公安走了兩步,見我們沒跟上來,又返身走了回來:「怎麼啦?上去就到了,快點快點。」

  我還是不敢走。公安拉住我的手,用力地把我往上拽,一邊拽一邊說:「膽子這麼小,怎麼當律師?!你這是去救命呢,還不快點!」

  我就這麼被他生生拽上了樓頂,然後看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在樓頂的邊緣來回走動和叫囂,有十幾個公安和民工模樣的人站在離他約20米的地方,不停地勸他,而他只是大聲說:「除了律師誰都不准過來!我要見律師,你們不讓我見律師,是剝奪我的人權,是要逼死我。我的律師怎麼還沒來?」

  公安大聲對那個年輕人說:「別急別急,小劉,你的律師來了!」然後低聲對我說:「你只要想辦法把他引到中間一點的地方,我們就可以採取行動,把他控制住。」

  所有的人都回頭看著我,樓房剛剛封頂,四周毫無遮擋,也看不到任何建築物,風吹得人搖搖晃晃,仿佛浮在半空中。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腦中一片空白,腳下像是踩著棉花,完全落不到實地。

  但是事已至此,我知道沒有退路了,只好深吸一口氣,高一腳淺一腳向那個年輕人走去。

  走到離她大約十米遠的地方,我停下來。「你好,我叫鄒雨,我是律師。」我的聲音顫抖著,但我努力自己看上去鎮定自若。

  年輕人看著我,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你騙我,你這麼年輕一個女的,怎麼是律師?」

  我想從包裏翻出律師證來給他,可是手抖得太厲害,我竟打不開包的拉鏈。這時,突然從我身後伸出一隻手,接過我的包,打開了拉鏈。我返頭一看,是林啟正。看到他,我的心裏稍稍安定了一些,把手伸進包裏,拿出了律師證。

  「那個男的,別過來!」年輕人突然叫道。林啟正退了下去。

  我把律師證舉起來,年輕人說:「你送過來,我要看是不是真的!」

  我往他身邊走了幾步,遠遠地把證遞給他,希望能引他走近一些。

  「你送過來。」他不上我的當。

  我又往前走了兩小步,勉強把證遞到了他手裏。他拿過證,仔細看了看。

  我站的地方離樓的邊緣不足兩米,甚至能看見樓下桔紅色的氣囊。我感到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呼吸急促而無力。

  「鄒律師,你要幫我打贏這場官司啊?」年輕人終於相信了我。

  「我還不清楚你的情況,你能和我說一說嗎?我一定會幫你!」我儘量保持著冷靜。

  他開始語無倫次地說自己的經歷,我其實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麼,我有大腦有一大半在恐懼中失效了。但我盯著他的眼睛,好像我聽懂了他的每一句話。等他說到差不多的時候,我打斷了他,我說:「你的案子很有希望,第一,你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是在工作中受傷的,第二,你的傷情已構成殘疾,這也有醫院的證明,但是你現在缺的就是工傷鑒定,如果沒有工傷鑒定,就不好計算賠償數額。」

  「我沒有錢做工傷鑒定!我一分錢也沒有了!」年輕人悲傷地說。

  「沒關係,錢不多,我可以借給你,我可以免費幫你打官司。」我安慰他。

  「包工頭不會給我賠錢,他說不管我告到哪裡,都沒用。」他開始哭泣,但他的憤怒在消退。

  我斬釘截鐵地回答:「不可能,如果法院判了多少錢,他就得拿多少錢,不然法院可以強制執行。」

  年輕人的佈滿淚水的臉上現出希望。我繼續說:「小劉,聽姐姐一句話。人活著才有希望,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這話雖然老套,但是管用。他的哭泣聲微弱下來。

  我向他伸出手,他猶豫了一下,向我走了過來,剛走過來兩步,後面的人就蜂擁而上,馬上把他走了。

  此時,我殘餘的勇氣完全崩潰,腿一軟,蹲坐在地上。

  有一個人走到了我身邊,我看見了藍色牛仔褲,我知道是他,他把手伸向我,對我說:「你幹得不錯,走吧!」

  我抬起頭,他高高地站著,俯身看著我,陽光從他的身後射下來,很耀眼,我看不清他的臉,我帶著哭腔對他說:「我害怕,我不敢走。」

  他蹲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很溫柔,他輕輕握住我的手,說:「沒關係,你哪裡都不要看,你就看著我,跟我走。」

  他的手一用力,我跟著他站了起來。他就那樣一手拿著我的包,一手牽著我,向樓下走去。他走得很慢,走兩步就會回頭看我一眼,我乖乖地看著他的背,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了那個樓頂。把我帶上電梯後,他回過身面對我,手一直沒有鬆開。因為人很多,我們隔得很近,我的眼睛正好看見他T恤胸口上的商標,一串Z開頭的字母,然後我再次聞見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樹林裏的味道。

  電梯開始啟動,當當地響著往下一沉。我又禁不住大叫一聲。林啟正輕輕地笑了起來,低頭對我說:「把眼淚擦一下吧。」

  我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滿臉都是淚水,趕緊抬手把臉抹乾淨。

  「咚」地一下,電梯重重砸在了一樓地面。我們倆幾乎同時鬆開了手,他把包遞給我,說:「你的指甲該剪了。」我低頭看他的手,修長的手上面有幾個明顯的掐痕,我太用力了。

  我走出電梯,終於踏上了實地。

  鄒月迎上來,站在我面前。林啟正在我身後說:「我派車送你們回去。」

  我忙轉身說:「不用,就在前面,拐彎就到了,不用送。」

  當我面對他時,我發現他又變回了威嚴的樣子,他點點頭說:「好吧,今天辛苦你了,鄒律師。」然後轉身離開。

  我和鄒月向工地外走去,林的助手追上來,遞給我一個信封。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笑著說:「誤餐費,林總交待的。」

  我連忙推辭,但他堅持放在我手裏,並解釋:「今天每個來處理事故的人都有,你更應該有,鄒律師。」 我只好接受了。

  走到工地門口,突然後面響起喇叭聲,我們回頭避讓,身後一長串車陸續開了出來,林啟正的車在第三部,只見他關著車窗,戴著墨鏡,面無表情地經過我們身邊。

  ***

  回家的路上,鄒月拎著菜,一直沖在前面。

  我餘悸未驚,實在是趕不上她。等我進了家門,她已經沖進房間關上了門。

  我隱隱知道她發火的原因,不外乎是因為姓林的。真是何苦?

  但是中午的午宴看樣子是不可能了。我打電話給鄒天,他正在來的路上,我讓他把朋友帶到外面去吃。鄒天很失望,問為什麼,我簡單地回答了一句:「小月又在發神經了。」鄒天立馬明白,答應著掛斷了電話。

  我剛把電話放好,鄒月「呯」地把門打開,用尖利的嗓門對我叫道:「誰發神經?誰發神經?」

  我懶得理她,起身向房裏走去。她跟在我後面,繼續追問:「鄒雨,你和林總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回頭,用很輕蔑的口吻對她說:「什麼關係?愛人關係!怎麼樣?」

  她快瘋了,拿起手邊的一個相架就準備扔過來,我用手指著她,嚴厲地說:「你扔一個試試看?!」

  她被我吼住了,手僵在半空中,眼淚開始奔湧而出。看到她的樣子,我又有些不忍:「鄒月,你怎麼還是想不開呢?林啟正他是什麼人,如果你欣賞他,你就遠遠地欣賞,不就結了,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做些不可能的夢呢?」

  「你為什麼認識他?」她還在堅持這個問題。

  「說實話,為了你,我去見過他,所以才會認識他。」

  「你和他說什麼了?你讓他把我調走?」

  「不,何止是調走,我希望他辭退你!」

  「你為什麼這麼幹?」

  「那我應該怎麼幹,請他娶你?請他愛上你?」我不由提高了聲調。「你知道林啟正怎麼對我說的,他說他從來沒有給過你任何回應或鼓勵,那意思就是說,你完全是自作多情!」

  看得出,我的話讓鄒月很難受,她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我並不想這樣傷害她,但也許只能「惡疾下猛藥」。

  她轉身向房間走去,走了兩步,突然回過頭來質問我:「你和他不熟,那他為什麼牽你的手,幫你拿包,還那樣……那樣看著你笑?」

  我愣住了,被她看見了?但我馬上回過神來,大聲反駁道:「我恐高,我不敢走,他牽一下手有什麼關係?我幫了他這麼大的忙,他幫我拿一下包有什麼關係?你簡直是神經過敏!」我有意忽略了笑的問題。

  我的氣勢壓倒了她,雖然她有些不服,但還是轉身回房去了。

  我全身乏力,把自己扔在床上,不一會兒,竟沉沉睡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46 AM

十三、

  第二天,週日,我一早就搭車到師大上課。

  下午講的是審計法,太多數位,完全不知所云,搶過同學的電腦打遊戲。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機發出悅耳的鈴聲,馬上驚醒了幾位同學的瞌睡,引來老師仇恨的目光。糟了,我忘了調到震動檔。我趕忙把手機掛斷,先讓這音樂停下來,一翻未接來電,居然是林啟正。我正準備給他發條短信,他的電話又進來了。我只好接通電話,把頭鑽到桌子下,儘量壓低聲音說:「喂。」

  「是我,林啟正。」

  「我知道,林總,有事嗎?」

  「你還在睡覺?」

  「沒有,我在師大上課。」

  「上課?什麼課?」

  「法學碩士。」

  「那下課後見個面吧,我來接你,你在哪裡上課?」

  「對不起,我晚上已經約了同學和老師一起吃飯。」我說的是實話,晚上確實有飯局。

  「我來接你,到時再說。」他完全不理會我的推辭,把電話掛了。

  我直起腰來,趴在課桌上想來想去,又記起昨天小月忌恨的眼神,我決定還是不要和他見面的好,走得太近沒什麼好處。我發了條短信給他:「林總,確實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約好了幾個同學和老師,事關我能否畢業,我必須參加。改天有機會再見面吧。」

  短信發過去後,沒有回應,又發了一次,還是沒有回應。我想他恐怕是生氣了,副總裁約見面,還會碰壁,確實會讓人惱火。

  下課後,我和同學陸陸續續走出教學樓,我和幾個約著一道去吃飯的同學走得靠後,大家邊走邊議論著去哪吃,還沒拐出教學樓門口,就聽見前面的同學在怪叫:

  「這是誰的車啊,真牛,教學區都能進來!」

  「寶馬!66666!」

  「校長的車吧?」

  天啊!寶馬?66666?這不是那個姓林的嘛!

  我趕忙往外一竄,果真是林啟正的車擺在教學樓的正門口,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他坐在車裏。

  我趕忙走過去,駕駛座旁邊的車窗降了下來,他帶著墨鏡,看似面無表情。我很抱歉地說:「林總,您怎麼過來了?」

  「嗯。」他簡單地應了一聲。

  「可是我這邊約好了別人,實在不好意思。」

  他沒有說話,雖然隔著墨鏡,但我仍感到他的不滿。這樣僵持了幾秒種,我投降了,畢竟他已經到了這裏。

  我只好轉過身去,和那幾個同學賠不是。同學們都用曖昧的眼神看著我,一個男同學開玩笑說:「鄒雨,你可真是重色輕友啊。」另一個女同學馬上在旁邊說:「如果有男人開著寶馬來接我,我也不會和你們吃飯。」

  我尷尬地笑著,回到車旁,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林啟正發動車,向校門口駛去。只聽見同學在車旁發出口哨聲。

  「我們去哪裡?」我問。

  「我還欠你一頓飯,今天晚上有時間。」他簡短地回答。

  我看看車後,奇怪地問:「那兩台車呢?」

  「我放了他們的假。」

  車行到校門口,突然站出一些人,把車攔住了。一個領導模樣的人笑眯眯地走到車旁,彎下腰對他打招呼:「林總,不好意思,沒有來迎接您,我剛剛才知道您過來了。」

  林啟正也沒有下車的意思,端坐在車上說:「沒關係,我就是接一個朋友。」

  「那您既然來了,就在這裏吃餐便飯吧?」

  「不了,我還有事,改天吧。」

  「好!好!好!那說好了,下次您一定賞光!」

  林啟正點頭稱好。那行人這才閃開。車子開出了校門。

  「是誰啊?」我回頭望望那群人。

  「師大的校長,你不認識嗎?」

  「我哪有機會和他認識啊?」

  「如果想認識,我可以介紹。」

  「算了吧。」我擺擺手,可是,堂堂的師大校長對他如此畢恭畢敬,真讓人奇怪,我又問:「師大是不是欠你的錢?」

  「沒有,反過來,是我欠師大的錢。」他回答。

  「啊?」我更奇怪了。

  「我們答應捐個新的圖書館給師大,不過還沒最終敲定。」他輕描淡寫的說。

  原來如此。他接著說:「所以,今天你和我去吃飯,對你能否畢業也可以起決定性作用。」

  「那當然。」我點頭:「或者我還可以要求直升博士。」

  他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沒有接話。

  車子開進一個高檔住宅區後停了下來。他熄了火,摘下墨鏡,對我說:「到了。」

  我跟著他下車,環顧四周,沒看見有什麼飯館的招牌。難不成——他打什麼歪腦筋,把我帶到家裏來了?他往電梯間走去,我猶猶疑疑跟在後面,設想著如果他把我帶進房間,我是轉身就跑,還是嚴詞拒絕,或者裝聾作啞……

  電梯上行到25樓,停了下來,而我的考慮還沒得出最好的方案。他走到2504的門口,按響了門鈴。

  門馬上打開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露出臉來,很熱情地招呼:「林總,裏面請。」他點點頭,走了進去。

  我跟著他走進房間。發現原來裏面是一個小型的家庭餐館。房間不大,但是佈置得乾淨雅致,客廳裏擺了兩張桌子,已經坐了兩對年輕男女,而且他們都認識林啟正,起身向他打招呼。

  姑娘把我們領進了最裏面的一個小房間,房間裏擺放著胡桃木色的餐桌和餐椅,佈置著許多綠色植物,旁邊的落地窗,能清楚地看見夕陽下的街景和江對面蜿蜒的山脈。我發出輕輕的感歎:「真美!」

  倆人坐下後,姑娘問:「林總,還是一杯冰水嗎?」

  林啟正點頭稱是。姑娘又問我:「那您呢?」

  「我來杯茶就好了。」

  「您要什麼茶?紅茶、綠茶、烏龍茶還是普洱茶?」

  「綠茶。」

  「您要什麼綠茶?龍井、毛峰、碧羅春、毛尖、雲霧、雨花?」

  「龍井吧。」我隨口答了一個。

  「那您是要明前龍井、雨前龍井、三春龍井還是回春龍井?」

  我快暈了,瞪眼看著那個姑娘,鄭重其事地說:「麻煩你找到離杯子最近的那個茶葉筒,隨便扔幾片進去就可以了。」

  姑娘也看著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林啟正在旁邊解圍:「就喝明前吧。」姑娘這才退了下去。

  「什麼是明前?」我問。

  「明前就是清明前的龍井茶,應該算是特級吧。」

  「這裏也太講究了。」我抱怨。

  「你上次說要找城裏最貴的餐廳,這裏應該算是。貴就有貴的排場啊!」

  「這種地方,沒有熟人帶,誰能找得到?」

  「這裏只接受預約,往來的都是那些熟客。」

  「非富即貴?」我介面說。

  「可以這樣講。」他很坦率地承認。

  這時傳來敲門聲,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推門走了進來,熟絡地和他攀談起來:「林總,有段時間沒來啦,是不是很忙啊?」

  「對,最近事情比較多。」

  「前幾天,我們來了上好的安格斯牛肉,我打電話給你的助手,他說你出國去了。」

  「沒有,是到香港去了幾天。」——香港?和女朋友見面?我在旁暗想。

  「今天吃什麼?西餐還是中餐?」

  「今天鄒小姐是主角,你還是徵求她的意見吧?」那個男人馬上將臉轉向我。

  我趕忙擺手:「別問我,林總,你決定就好了。」我生怕自己聽不懂,又出糗。

  林啟正解釋說:「不會讓你再做選擇題,你只決定是中餐還是西餐就可以了。什麼菜式都是由廚師決定的。」

  聽他這樣說,我才敢回答:「那就中餐好了。」

  那男人問:「小姐是喜歡口味輕淡一點,還是重一點呢。」

  「重一點吧。」

  「有沒有什麼忌口的菜呢?」

  「沒有」

  「好的,請稍等。」男人退了下去。這時,姑娘也將冰水和茶送到了我們面前。

  房間裏突然變得很安靜,我啜著茶,他也在喝水。我偷眼看他,今天是白色的T恤和藏藍色的棉質長褲,就像是個普通的英俊的公司白領,只是眉宇間多了一點沉穩。

  他今天約我出來幹什麼呢?真的是為了請我吃頓飯?他為什麼要請我吃飯呢?不是已經有這麼久沒有過聯絡了嗎?我心裏總在想著這些問題。

  而且,兩個半熟不熟的異性吃飯是很微妙的活兒,既不能冷場,又不能過分熱絡,兩人中得有一個為主來製造話題、調節氣氛。看他的樣子,恐怕從來都是別人找他彙報工作,沒有這種經驗,我只好擔當重任。「剛才那個男人是不是也欠你的錢?」我故意調侃。

  沒想到他回答:「是的。」

  「真的?我猜對了?」我很驚訝,其實我是隨口瞎說。

  「他曾經是一家大酒店的廚師長,前兩年因為賭博,輸光了所有身家,也被酒店開除了。我借錢給他開了這家店。」

  「那你是這裏的股東?」

  「不需要,我只要求,當我想來吃飯的時候,這間房間是我的。」

  有錢真瀟灑!我暗歎。

  他似乎發現我的感慨,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和別人的交往,都有錢的味道。」

  「是啊,多好!金錢社會嘛!」

  他又笑笑,沒有回答。

  菜很快就上齊了,四菜一湯,每樣菜都精緻考究,特別是盛菜用的瓷器和飯碗,異常晶瑩剔透。

  他端起紅酒,很鄭重地對我舉杯:「首先,請允許我對你表示感謝,昨天你勇氣可嘉,而且幫了我們公司的大忙。」

  我也連忙舉杯與他輕碰了一下,兩人各自小啜了一口。我放下杯子說:「其實完全不關你們開發商的事,應該是由施工方負責。」

  「但是誰也不希望還沒有正式開售的樓盤,就多了一個跳樓的冤魂。」

  我點頭:「那也是,不過,你已經感謝過我啦。昨天的那個信封裏足有兩千大鈔,你真是出手大方。」

  聽到我這話,他俯身向前,誠懇地說:「其實,昨天你上樓前,如果向我開價二十萬,我都可能答應。」

  我瞪著他,心裏暗悔不迭。他有些得意地笑了,接著又對我說:「不過,如果你拿了我的錢,我會讓你自己爬上去,再自己爬下來。」

  我叫道:「如果這樣,昨天掉下來的就會是兩個人。」

  兩人都呵呵地笑出了聲,端起酒杯,又碰了一下。

  我喜歡看他笑,我喜歡看他因為我說的話而笑,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完全沒有了倨傲冷漠的表情,沒有了距離和防線。

  我隨口問他:「當萬人迷的感覺怎麼樣?」

  「什麼?」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有人願意為你去死,是不是很讓人得意?」我乾脆說得更直白一些。

  「不,我很討厭這樣。但是我的生活中,總有人為了這樣或那樣的事,以死相逼,其實我很無可奈何。」

  「對,我知道鄒月不是第一個。」

  「鄒月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確實不知道對於這些小女孩該怎麼處理。」

  「我最近發現,你簡直是所有未婚少女的夢想。」

  「是嗎?那又怎麼樣?我還不是一樣過我自己的生活。」

  我打趣著說:「在我看來,你簡直生活在一群女色狼中間,你會不會遇到性騷擾?」

  他想了想說:「不會,因為她們都想嫁給我,所以不會輕舉妄動。」

  兩人又笑了起來。

  這是一餐美味又愉快的晚餐,當小姑娘撤走餐具,送上水果和甜品的時候,我已經撐得坐不住了,乾脆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

  「不恐高了嗎?」他坐在桌前問我。

  「有東西擋著我就不怕。」我笑著回答。

  我將頭抵在玻璃窗上,欣賞著窗外的夜景,馬路上車燈與路燈交相輝映,流光溢彩。

  然後,我聞到了淡淡的香味,樹林的味道,我知道是他站在了我身後。我輕輕地說:「你看,晚上的城市,真好看。」

  「你為什麼不問我今天為什麼要見你?」他在我身後問。

  「為了請我吃飯啊!」我回答。

  「為什麼請你吃飯?」

  「因為我昨天幫了你的大忙,又沒有敲詐你。」我用玩笑的口氣回答,但他的呼吸,就在我的頸後,我有了一種別樣的情懷。

  「那麼多人都幫了我的忙,為什麼我只請你呢?」

  「因為……因為……」我一時想不出答案。

  「因為……」他接過我的話,「因為我想見你。」

    他把手輕輕按在我的肩上,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他真的如此迷人,我竟然完全沒有反感。他的嘴貼在我的耳後,低聲溫柔地說:「為什麼總讓我看見你很慌張難過的樣子?我可以為你做什麼,讓你能夠開心一點?」

    我的心跳得很快,我的臉泛著潮紅,我一動也不敢動,只感到他的氣息,輕輕地吹在我的耳垂上。

    然後,他開始輕輕地吻我的脖頸,慢慢地將我扳過來。他的臉貼得離我如此之近。他的身體漸漸將我壓在了落地窗上。我看見他低垂的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子,不為別的,不為他的金錢和權勢,只為他俊美的臉,就足以讓我迷失。

    但是,剎那間我的理智馬上重歸大腦,我推開了他,我走到桌前,我拎上包,我出門,我上電梯,然後我打了個的飛奔而去。

    他沒有追上來,他也沒有打我的電話,那只是一剎那的意亂情迷,我想,我和他都應該慶倖結局沒有變得不可收拾。

    那一夜,我在家看電視看到深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lahsu 發表於 2014-9-30 01:47 AM

十四、

  經過一夜的反省,我得出結論,我得好好經營一下自己的感情生活了,昨晚之所以會發生那樣的事,關鍵在於本人感情生活太過饑渴,與異性斷絕往來太久,以至於免疫力下降,在林啟正那個本就殺傷力極強的男人面前,表現得過於輕浮隨意,以致於他以為我是那種沒有什麼原則的女人,所以,我也該重新出發,談個戀愛了,我才28歲,還能趕上花容月貌的尾巴,找個公務員、大學講師、人民法官什麼的,完全有可能。既不能因為左輝的水性楊花而喪失信心,也不能因為林啟正的酒後胡言而迷失方向!對!鄒雨,相信自己!——我在亢奮的激情中漸漸睡去。

  早上,刺眼的陽光將我喚醒,看看鐘,已經八點半了。

  鄒月已經將早點買好放在了桌上,她真是個好孩子,我突然間對她產生了內疚。

  等我收拾妥當,準備出門時,手機響起了短信提示音。短信是高展旗發的:「上午九點,全所成員會議,歡迎主任載譽歸來。」

  時間很緊張,我蹬蹬蹬地向路邊跑去。突然一台嶄新的白色本田緩緩駛到我身邊,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低頭往車裏一瞧,是左輝!這傢伙,混得不錯,買車啦。

  「幹嘛?」看到他我就沒好氣。

  「老趙昨天打電話給我,他和小三這兩天會到這邊來出差,想約我們幾個聚一下。」他說的兩人都是我們的同學。

  「見面沒問題。」我說:「你請你的,我請我的。」說完我繼續往前走去,

  聽到我這話,左輝把車停住,下車追著我走過來。「鄒雨,別這樣。都是好久不見的同學,在一起聚一聚嘛,何必搞得這麼複雜。」

  「不是我搞得複雜,是本來就複雜。」我腳步不停。

  「我們總還是朋友吧?」

  「你當我是朋友好啦,我可沒這想法。」我攔住一輛的士,上車離去,餘光看見左輝追到了路邊,楞楞地站在那裏。他是我大學裏的高我一屆的師兄,在食堂簡陋的舞會上與我一見鍾情,請我在學校後巷看了兩次錄相,吃了三次飯,就順利確定了戀愛關係。實踐證明,正因為男人追女人花的成本太小,所以放棄時也毫不足惜。我永遠記得他跪在我的腳邊,痛哭流涕地求我放他一條生路的樣子,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到了所裏,大家都已齊聚一堂,鄭主任意氣風發、紅光滿面地坐在上座,一個金晃晃的獎牌豎在他身旁,與他半禿的頭頂交相輝映。我照例坐在高展旗旁邊的位置上,高展旗低頭對我說:「看樣子北京之行十分愉快。」我們倆又想起那個從我們身邊溜過去的小秘,相視會心一笑。

  歡迎儀式十分冗長,鄭主任幾乎將會議上所有的領導講話全部照念了一遍。我實在擔心他會連一百位獲獎的律師名單都要念出來,趕緊選了一個空檔大聲宣佈:「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再次對鄭主任的獲獎表示祝賀。」

  全會議室掌聲雷動,大家都對我投以感激的眼神。

  鄭主任見狀,也只好結束了此項議程。「謝謝大家,下面,請合夥人留下開會,其他同志可以去工作了。」

  小姑娘、小夥子們作鳥獸散,只留下我們幾巨頭。

  鄭主任道:「今天一早,高律師向我彙報了一個資訊,我覺得很重要,對我們所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下面請高律師向大家介紹一下。」

  什麼好事?我好奇地盯著高展旗,看他能有什麼新花樣。

  高展旗清清喉嚨後說:「是這樣的。我打聽到一個情況,致林公司的法律顧問原來是高誠所,每年的顧問費高達50萬,訴訟案件還另行按標準收費,年收入可以近百萬。高誠所與致林的合同於今年六月底到期,由於高誠所的主任涉嫌一起行賄受賄案,已經被正式逮捕,所以今年致林公司鐵定要換法律顧問。」

  我的頭在發暈,最近這個致林公司簡直無處不在。

  高展旗繼續說:「而且今年選法律顧問採取的是內部競標,由董事推薦律師事務所,統一考察後,再由董事會集體投票決定。根據致林公司列出的推薦標準,我們所完全符合條件,現在關鍵是要找一位董事出面推薦我們所參與競標。不過,我知道,我們所裏有一位律師與致林公司的林副總裁有著較好的私人關係……」說著他微笑著回頭看我。

  我的眩暈在升級,經過昨晚的事,我實在無法想像再與林啟正有什麼瓜葛。

  所有的人也都明白了,把目光投向我。鄭主任發話:「小鄒,你就和那個副總裁聯繫一下,介紹介紹我們所的實力,爭取得到他的支持。」

  「其實高展旗誤會了,我和林啟正並不熟,我沒有他的聯繫方式。」我作著無力的辯白。

  「電話我有,我打聽到了!」高展旗忙說。我白了他一眼。

  「不管熟不熟,小鄒你還是試一下,我相信你的能力。總之不要錯過了這個機會。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鄭主任說完,率先起身,捧著金晃晃的獎牌走了。

  高展旗跟在我後面,屁顛屁顛地進了我的辦公室,拿著手機調出個號碼:「來吧,來吧,打一個,截止日期快到了。」

  我凶巴巴地回他:「我不打,要打你自己打,你又不是沒見過他,他還幫了你的忙。」

  「那還不是看你的面子。」

  「反正我不會打,現在又不是沒業務做。誰知道那種公司幹些什麼,到時候搞不好也被關進去。」

  「只提一下就行了,看看他的反應,又不要你出賣色相,何必這麼緊張!」說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按響我桌上的電話的免提,然後開始撥號碼。我一瞄號碼,是林啟正助手的電話。響了兩聲後,傳出了「喂」的聲音。

  高展旗很緊張,「通了,通了。」把話筒拎起來塞在我手裏。

  我逃不過,只好對著電話也「喂」了一聲。

  「請問是哪位?」

  「請問林總在不在?」我想蒙混過關,不打算暴露自己,所以沒有自報家門。

  「鄒律師,你好,林總在開例會。」慘,被他識破。

  「哦,好的好的。」

  「你有事嗎,林總散會後,我馬上請他打給你。」助手說話很客氣很熱情,仿佛……仿佛知道了什麼?我的臉紅了,忙說:「不用不用,沒事,你不用告訴他我打電話找他,我會再和他聯繫。」說完,我馬上掛斷了電話。

  高展旗坐在我對面,看著我的表情有點微妙。然後他問:「怎麼,不是他?」

  「不是,他出差去了,下個月才回來。」我瞎說。

  「那好吧,我再想辦法。」高展旗出人意料地沒有和我囉嗦,起身離開了。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我一看,竟是林啟正的手機號碼。助手還是告訴了他我曾經致電。

  我沒有勇氣接,雙眼直盯著那個號碼,任由鈴聲在狹小的空間裏爆響。

  鈴聲響了數聲後,停止了,我長籲一口氣。

  突然,我的手機又開始唱歌,我一驚,馬上把手機從包裏掏出來,居然又是他的號碼。

  我真的不能接,該和他說什麼呢,在昨晚那樣尷尬的分別之後,我又哪來的立場要求他推薦我們所去競爭法律顧問呢?

  而且,我真正害怕的,是他會像其他的男人一樣,用很誠懇的態度說:「對不起,昨晚我喝多了。」——用酒精抹殺一切前因後果,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最讓女人無地自容的理由,言下之意,你只是在不適當的時間出現了而已,僅此而已。

  手機在我手裏震動,發出歡快的聲音。我數著秒,一秒、兩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七秒。第七秒鐘,鈴聲戛然而止,他的等待,他的耐心,也就是七秒罷了。

  當天下午,我坐飛機去了北京,一家顧問單位一直等我安排時間,對他們的員工進行法律知識培訓,這讓我有了暫時離開的充足理由。

  我沒有在機場遇見任何人,我的手機上,也沒有再出現林啟正的號碼。他如此聰明,又怎麼會猜不到我的心思。

  讓所有的事情就此結束,是最好的處理方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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