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莫芊涵 -【退婚:傲骨嫡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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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45 PM

第045章:三皇子談戀愛了?

  方芸兒接過那張休書,驀地笑了。從方才入正廳,到現在,這是她第一抹笑。

  只是,那笑意溢滿嘴角的時候,她的淚撲簌撲簌落了下來。

  這就是她以為的天長地久,她全部的夢都破碎了。

  這張休書,清楚地告訴她,整整十二年,她做了一個夢,一個自我編織的美夢!

  現在,夢醒了,她也該走了。

  好似一切都空了。

  堅定的信念,她信婁陽,從未如此信他,信他能夠給她一生。她呵地一笑,把那休書收入懷裡,怔怔望著這高大的門庭,從這一刻,她不是婁府夫人,與婁陽,毫無幹係。

  婁陽看著她頭也不回轉過身去,在烏嬤嬤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跨出這個院子,毫不猶豫地離開。

  手漸漸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氣,對上眾人的目光,他陰狠地掃了眼,道:「送大小姐回屋。」

  「大小姐。」幾個婆子走到婁錦身邊,深怕婁錦跟著出去,追著方芸兒離開。

  婁錦笑了。娘,我終於把你送離了這個牢籠。這裡,很髒。娘,回了將軍府之後,你是方芸兒,是皇家郡主,是誰都不可輕賤的卓然女子。

  娘的身影緩緩消失在視線,婁錦垂下眸,淡淡道:「爹爹,納了流翠吧。」

  萬寶兒臉色一沉,正欲說兩句,不想婁陽皺著眉頭,說道:「好。」

  婁錦走到流翠身邊,用著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流翠,以後,你不再是我的婢女。」

  流翠一震,低著頭,低低應了聲,「是。」

  婁錦勾起笑,臨走之前掃了眼不遠處的牆角,那一抹粉色衣角一閃,消失在視線裡。

  人走後,全媽媽拉著流翠,面色沉地幾乎要擰出水來。走到安靜的地方,她發狠地抽了流翠一耳光,不顧流翠驚愕的目光,她尖聲道:「犯賤啊你,與那萬公子定了婚約,竟然還爬上老爺的床。本來我可以收到聘禮的,你給老爺做妾,家裡正等著錢修葺房子。你說這錢從哪裡拿!」

  流翠閉了閉眼,努力壓下胸口的火氣,她何嘗想,她本是好奇探進去看了眼,誰知道屋內無一人,後來就見老爺進來了。老爺竟然還蒙著眼,就這樣上了她。

  「娘,我想見萬公子,您給我安排吧。」

  全媽媽瞪著她,惡聲道:「見他作甚,還嫌不夠丟臉嗎?你別忘了,你是大小姐身邊的婢女,這要發生在二小姐身旁,她的婢女利用她上了老爺的床,早就亂棍打死了!」她不是為婁錦說好話,只是這樣的好運氣,不是每一次都會有。

  流翠眼底一暗,卻還是固執道:「娘,我是老爺的新歡,銀子一定湊得出來,但你一定要讓我見到萬公子。」他們至少有婚約。

  聽到那銀子,全媽媽雙眼一亮,立刻答應了下來。只是臨走之前,她還是罵罵咧咧。那一筆嫁妝再少都比老爺給的多。畢竟一個末等姨娘,能給的還真是少。

  午飯時候,一道熟悉的笑聲從外頭傳來,配給流翠的丫鬟紅兒懶懶道:「二姨娘,二夫人來了。」

  流翠抿起唇,對著銅鏡收拾了下衣服,立刻走了出去。

  萬寶兒身後跟著不少丫鬟婆子,兩人手上端著一匹上好的布。

  萬寶兒笑了笑,親熱地拉起流翠的手,目光溫柔,「我總以為你和我是自家人,雖然嫁不得我家萬郎,這會兒要喚我聲姐姐,也是樂意的。」

  流翠心頭一黯,低著頭不答。

  若不是婁錦待你這丫鬟婢子還有情,你以為你能在這呆多久?她萬寶兒不養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

  「坐吧,喝點湯。」話落,蘇嬤嬤端著一個盅放到桌上,兀自開了,一股極淡的藥味飄了出來,流翠愕然,這味道……

  萬寶兒瞇起笑,道:「這是安胎用的,快喝了。老爺過不了多久就去邊關了。你要是能給婁府填個少爺,那福分更是大了。」

  說著,她親自操起了湯匙遞了上去。

  湯匙裡黑乎乎的湯水看得人胸口作惡,流翠眼眸一沉,立刻跪下,「承蒙二夫人看重,哪有二夫人親自喂奴婢的道理,奴婢自己來。」

  她幾乎用盡全力讓自己的手不發顫,生怕萬寶兒看出一絲端倪。

  直到那藥入口,那股噁心的味道直衝喉嚨,眼眶頓時被作嘔的淚水蒙上,她眨了眨眼,對著萬寶兒笑了起來。

  萬寶兒點了點頭,笑盈盈道:「這還有呢,可都是好東西,要喝到一滴不剩才好。」

  雙手握成拳,流翠深吸一口氣,放下湯匙,端起那盅,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蘇嬤嬤瞇了瞇眼,這流翠是個好拿捏的。

  直到那碗裡連一滴藥水都沒有,萬寶兒才笑了起來,道:「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蘇嬤嬤端走那盅,臨走時朝紅兒使了個眼色。

  流翠常年察言觀色,怎麼會不知道其中貓膩。目前做了姨娘就是與二夫人謀皮,大夫人她不敢動,洪娘子她目前動不了,就拿自己開刀!

  她抿緊唇,假裝昏了過去。

  紅兒撇了撇嘴,把她挪到床上,在那看了會兒,見流翠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便走到梳妝台前,知道那胭脂一盒要五兩銀子,便坐在梳妝台前,描畫了起來。

  流翠從袖子口拿出一個杯子,無聲地扣吐。

  見杯子滿了,她蹙著眉頭,對紅兒說:「紅兒,去燒一壺熱茶來。」

  這突然的聲音驚了紅兒一跳,見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她也化地差不多,才走出了門。

  流翠起身,對著痰盂,大吐特吐。

  眼淚落下,她深吸一口氣,她不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全媽媽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她這幅模樣,雙眼含淚,目露冷光。

  「怎麼了?」

  流翠擦乾眼淚,道:「沒事?萬公子說好了何事見面嗎?」

  全媽媽皺著眉頭看她,流翠自小好強,有些事,她怎麼都問不透。

  流翠見全媽媽不回答,耐著性子又問了遍。

  「女兒,你這輩子都別想見到那萬公子。我看你是被人耍了。」全媽媽氣地怒罵,想起見到那萬公子和縣令千金過從甚密,聽說雙方禮金都收了。

  看到流翠發白的臉,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說是兩個月之前那縣令千金就收了聘禮。這段日子兩個人過得如膠似漆,再過半個月就要成親了。」

  什麼?

  兩個月之前?

  那時候,她不是正和他商議著何時接她過門的事兒嗎?二夫人還滿口答應的啊?眼前猛地一黑,趔趄一下,她顫抖著扶著桌沿,胸口淨是沸騰的怒意!

  「萬氏!」她冷冷咬著唇,猛地拽緊桌布,險些把那些東西一併掃下桌來。

  見到不遠處紅兒的身影,她平了平呼吸,道:「你回去吧,我會好好克制住,那修葺房子的費用我會出的。」

  全媽媽皺了下眉頭,「你該知道,在這府裡生活,不兩面三刀,長袖善舞活不了多久,二夫人不是個好惹的。」

  「知道了。」

  紅兒見全媽媽出門,努了努嘴,也不問,只把那水放在桌上,就擅自坐在一旁。

  流翠瞇起眼,端正了衣服,朝外走去。

  「二姨娘這是要去哪兒?」

  「我去見大小姐。」說完,她頭也不回出門。

  紅兒急急趕上,見流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跺了跺腳,還是跑上跟著。

  穿花樓內,兩盆極為新鮮的百合被搬上了桌面,流螢把新裝罈子的蜂蜜打開,挖出一小勺子,笑看那邊沉吟看書的婁錦。

  夏日悶熱,窗門幾乎通通開了,好不容易出來一陣涼風,帶著湖水的清甜味道,讓屋內的空氣頓時舒爽了不少。

  婁錦把書放下,靠著窗,目光悠遠的望著不遠處碧波蕩漾的湖面。

  「看你,吃的滿頭大汗的,看那世傑還會要你?」

  「衣服穿好,娘帶你回外公家。」

  「錦兒,娘對不起你,娘恨那惡賊,為何要這般玷污我,毀了我,害得我一生都不快樂!連累我可憐的女兒……」

  那溫柔的話語言猶在耳,婁錦閉上眼睛,縮著身子,趴在窗上,眼眶微微的濕了。她想她了,才短短一日不到,她就想她了。

  喉頭微微哽咽,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迅速擦乾眼裡的淚跡,轉過頭笑著看向流螢。

  「一罈子送給武……」她頓了頓,改口道:「送給三皇子一罈子,……蕭哥哥也一罈子。另外一罈子先放在地窖裡,等過些時日再送。」

  「不送給武少爺了嗎?」流螢有些詫異。

  婁錦搖頭不言。

  蕭匕安見官家送來這麼一罈子東西,還以為是上等美酒,他瞥了眼,問道:「誰送來的?」

  「說是婁府大小姐派人送來的。」

  算不算私相授受?

  他皺起眉頭,尋思著那日婁錦站得極為筆直的背影。目光微微一冷,腦海中只想到那兩個字,利用!

  一個年級輕輕的小丫頭已經懂得倚仗和憑借所有可利用的人,她當真是不可小覷。

  「放入地窖吧。」他冷冷說道,甩頭上了馬背,長鞭用力一揮,「啪」地一聲,馬兒吃痛,瘋狂地朝遠處奔去。

  劉韜怪異地捧著那罈子,想著今日那跟在婁大小姐身邊的人抱著這罈子,走到他面前。「頭,流螢把這東西交給我們,說是大小姐送給三爺的。」

  劉韜皺了下眉頭,一向配著刀劍的他抱著這麼個大罈子,活像街攤邊上買假藥的。

  到了三皇子面前,見三皇子正站在茉莉花前,園子裡瀰漫著淡淡的花香,他月白色的衣裳長長的垂墜在他身上,夠了出他精瘦的身軀和高昂的體魄。

  衣角披在花瓣上,他不著鞋子的腳白皙,骨節分明。

  「何事?」

  劉韜一愣,復又腹誹了起來。三皇子長得人神共憤。更奇怪的是,從那婁府回來後,竟然在園子裡弄了個花房。真是怪異極了。

  「婁大小姐送來了一罈子東西……」

  「拿過來。」廣袖一動,顧義熙鳳眸盯著那個罈子,眼中閃出一抹極為鮮亮的光芒。

  想來是為前幾日的事兒道歉了。那丫頭……他緩緩勾起唇角。把那罈子打開,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罈子裡的蜜成色不深,伸手勾出一點,絲絲縷縷抽搭在一起。

  顧義熙笑了,一種極為甜蜜的東西在心底氾濫開來,那味道,伴隨著口中泛開的滋味,一點一點一絲一絲浸入他的心田。

  劉韜震驚地看著三皇子此刻的神情,不笑的主子若謫仙清雅,笑起來真是要人命啊。

  他抱起蜜罈子,走出這花壇,朝書房而去。劉韜不明所以,緊跟著上去。

  大大的案板上鋪著一張宣紙,小康公公磨墨,空氣中泛開來墨的清香。

  「加一點點蜜。」顧義熙說道。

  蜜汁暈開,狼毫筆端沾滿了墨汁,顯得尤為鬆軟。顧義熙低頭,墨髮自然垂下,絲縷陽光跳躍著,穿進窗戶,灑在他月白的長衫上。

  他低頭,寫完一行字,落款。

  命人表好,就送了出去。

  劉韜再次腹誹,至於嗎?不就是一封信,用這麼大個框表上,這放在哪裡隨時都能見到。婁大小姐怕是用早膳,睡個覺都能看到這東西……

  誠然,婁錦收到這幅字的時候明顯一愣,這要掛哪兒?

  流螢笑著把那東西掛在床尾那端的牆上。掛好端正了,這才看向上面的字。

  「釀成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

  落款:顧義熙。

  婁錦巧笑,字體渾厚,剛勁有力。每一筆畫都規規矩矩,端正成楷。這字像極了他。

  談笑間,兩隻藍蝴蝶飛了進來,翩翩追尋,在屋內恍若無人地互相追逐,不一會兒,各色蝴蝶不知為何均飛了進來。

  婁錦以為是房裡的花香散去,轉頭卻見屋內再無花盆子,這才想起流螢早上就把花盆子端出去曬太陽了。

  那這是?

  蝴蝶飛舞,堪堪落在那字表上。竟都好似黏在上頭似的,只揮動著華彩斑斕的翅膀。

  婁錦抬眼,心頭猛的一咚,那些蝴蝶擺成了一個字,顏色各異地卻極為整齊地排列成一個秀麗的「錦」字。

  這……

  她心頭一顫,這種震驚和不可思議讓她心頭莫名升起一股暖意。

  微抿的唇角下意識地向上浮動,揚起了一抹淡淡的,乃至名為甜蜜的笑。

  「喲,姐姐這東西可真漂亮,可否送給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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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45 PM

第046章:我要護她(三皇子重點戲份)

  婁蜜笑著走了進來,今日的她一身桃色長裙,腰間的娟白素腰帶將她的韻致都烘托了出來。舉手投足間毫無當日相國寺黑洞的狼狽樣貌。

  見到那蝴蝶排成的錦字,婁蜜雙眼陡然瞇了起來。寒芒微閃,道:「三皇子有心。」

  婁錦轉身,凝視著婁蜜。她緩過勁來了?原來時間過得這樣快了。「蜜兒,姐姐看你最近總呆在屋子,那事你就忘了吧。過幾日,我讓爹爹給你找個表裡如一的好兒郎。趕緊把親事定下來。我看二娘最近總忙的焦頭爛額的。」

  婁蜜抿了下唇,杏眼瞪了婁錦的背影。卻笑道:「不急。」

  「哎,父親還有二十天就要離京了。也不知道何時能相見。」婁錦端起桌面茶杯,輕呷了一口。回頭瞥了眼婁蜜,目光清冷。

  什麼意思?

  婁錦歎了一口氣,過來拉起婁蜜的手,她清楚地感受到,婁蜜下意識地想抽出手,只那一瞬,她又安分地任著婁錦牽著。

  「我與武哥哥早定了親,父親離京亦不怕生了變故。可你還未定親,父親這番是被貶到邊關,更不知何時能回京。京官總是低看外官,你若不早定親,姐姐怕……」

  「有何好怕的。」婁蜜瞪著眼,她這輩子非武哥哥不嫁,非他不可!

  婁錦一笑,只說,「爹爹離京,婁家尚無男嗣,我怕二娘辛苦。」

  婁蜜挑眉,雙手微微握緊,是說娘無人可依靠,若自己不早定下親家,怕娘的未來不會好過?她掃了婁錦一眼,並不把這事放在眼底。

  「蜜兒,下個月過後,姐姐十三歲了。」她說完,嬌羞地看了眼蜜兒。

  婁蜜心頭一跳,還有兩年,再有兩年婁錦這野種就要嫁給武世傑了。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幽幽地看著婁錦。

  婁錦低頭,卻清楚地了解婁蜜此刻的剜肉的惡毒眼神。

  「大小姐,二姨娘來了。」流螢的話適時的響起。

  流翠?

  婁蜜看了眼流翠,雙眼險些冒出火來,替娘辦事竟然爬到爹爹的床上去了!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流翠進來,一眼就看到婁蜜。她笑著低頭,道:「二小姐也過來了。」

  「我以為你沒臉到姐姐這裡來了,沒想到你還真來了。」婁蜜端起一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下午去給我娘敬茶吧,茶都還未敬過,我就不給二姨娘行禮了。」

  流翠咬緊牙,面上依舊笑著。目光明顯被屋內一張字畫吸引,見落款是三皇子之名,她聰明的眼迅速一轉,笑盈盈地朝婁錦看去。

  「大小姐,我想大夫人了。您什麼時候去見大夫人一併帶了我去。」

  砰!

  婁蜜站了起來,喝聲道:「流翠,這府上我娘才是大夫人,休要再提那下堂糟糠。」

  婁錦緩緩站了起來,通順的空氣瞬間凝滯了起來。只聽得一聲啪,婁蜜捂著臉不可思議地望著婁錦。

  「滾出去。」

  婁蜜清楚地看到她用帕子擦手,然後險惡地將帕子丟出去。

  「你!」

  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房。這戲索性就不演了。

  「你早已是殘花敗柳,我這手愛乾淨。」婁錦轉過身去,對著瞠目結舌的流螢道:「送客。」

  好大的膽子!

  婁蜜怒氣沖沖地揚手欲打,一隻手高高地要打下來。

  婁錦轉過臉來,目光森冷,嘴角譏誚地笑著,那樣子看得婁蜜一震。

  「你說姐姐到哪兒,你也要跟著姐姐到哪兒。姐姐突然好想嫁給武哥哥。」

  婁蜜一震,心頭咯登一跳,她什麼意思?

  婁錦冷笑,施施然坐下,目光嘲諷。「武哥哥說了,這輩子非我不娶,也絕不納妾。我提了要納你為妾,我們一併過去,他不願。我是擔心妹妹這輩子都難嫁,才會想著讓二娘給妹妹找一良婿。」

  「他真這麼說?」

  婁蜜話一出,渾身戰慄。

  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婁錦。她是不是知道什麼?還是這只是一個試探?

  婁錦點了點頭,挑眉道:「武哥哥過幾日就到府上,不信我們好好問一問。」

  婁蜜倒吸一口氣,盯著婁錦信誓旦旦的模樣,心頭竟是顫巍巍的。武世傑對婁錦的癡念她從不懷疑,尤其此刻爹爹要到邊關,她婁蜜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而婁錦,她還是大將軍的外孫女,是固倫公主的外孫女。

  她雙眼赤紅,指尖微微泛顫,那日還被武世傑見到她的狼狽。她本可以求爹爹護著,可爹爹……

  她眼中的恨莫名積聚,目光極為幽冷。

  婁錦淡淡地望著她,登一聲,杯子落下,打斷了婁蜜的深思。

  流螢接到婁錦的目光,立刻上前來,「大小姐累了。」

  婁蜜拽緊袖口,盯著婁錦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流螢看著大小姐,目光晶瑩。

  流翠更是深深望了眼婁錦,心裡頭一突。告了退後,她心中的天平開始左右搖擺了起來。

  遲寶樓中,大夫提著藥箱,進去。

  屋內三人都沉著面色。

  蘇嬤嬤皺著眉頭,擔心地凝視著萬寶兒。夫人身上的怪味越來越濃了,現在即便是用香也掩蓋不住。

  萬寶兒躺在床上,春日裡還好些,到夏日越是悶熱,汗味一出,更是難聞。有風的日子,這味道能讓稍微靠近一點的人都忍不住以為哪裡的魚發臭了。

  「夫人,你這段日子可行了房事?」大夫問道。

  萬寶兒一愣,隨即才想到兩個月前大夫的話,不可行房。可婁陽就要走了啊,再不行房,何時能有男嗣。

  大夫看了她一眼,低歎道:「你這病我只能用藥壓制,但效果不大。若你未行房事,那即便不甚好,也不會這麼嚴重。」

  萬寶兒僵硬著臉,下方幾乎癢地她坐立難忍。隱隱有著潰爛的趨勢。

  「大夫,你一定要救我。」她不能讓這種情勢繼續下去。

  「我只能開一些藥,幫你先壓下炎症,但切記莫要行房。注意清理。」大夫提了藥箱正要走出去,腳步一頓,他又回頭。

  蘇嬤嬤和萬寶兒愣了下,接著聽到他低低的聲音。

  「夫人,你的情況越發展下去,可能命都保不住。我的藥能讓你保命,但,怕是再孕,已是難事。」

  什麼?

  萬寶兒一震,她不能懷孕了?

  她急得從床上起來,再一次問道:「你說清楚。」

  「宮內受損嚴重才會如此,若夫人不信,可請太醫。」大夫不再多言,朝外走了出去。

  蘇嬤嬤急得跳腳,看萬寶兒蒼白著臉,站不住的樣子,她立馬扶著她,急急道:「夫人莫急,許是庸醫無能,奴婢立馬去找太醫。」

  萬寶兒愣了下,尖叫了起來,「快去,快去!」

  她不能再孕了?

  一種暈眩感襲來,她扶著發疼的額頭,顫巍巍地站住。

  半晌陰沉著臉坐在床頭,目光極為陰冷。

  一個丫鬟敲了敲門,輕聲道:「夫人,您要的銀耳蓮子湯。」

  砰地一聲,只見門開了,萬寶兒瘋了似的,伸手打掉那蓮子湯,對著外頭的婆子道:「杖斃!」

  那丫鬟不明所以,卻是嚇得渾身發顫,拼了命喊救命。

  然而,婆子們面若羅剎,拖著她走向死亡。

  院子裡血染一片,那本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沒了。

  遲寶樓沉默了。那院子的血在午後一場極為悶熱的及時雨後,消失不見了。待落日到西,晚霞絢爛,院子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當太醫把同樣的話說完,萬寶兒瞬間暈了過去。

  而那夜,婁陽住在了福院,洪娘子伺候著婁陽,解開他的衣角,目光瀲灩。

  「老爺,夫人今天喚了好幾次大夫,是不是身子不適?」

  「能有什麼不適?婁府什麼時候短她好的了。」婁陽說著,一手攬過洪娘子,調笑著把玩著她新繡的肚兜。

  洪娘子適時的沉默。一個婦人下體癢地厲害是斷沒有這麼快就好的,一旦處理不善,問題將很嚴重,她可沒忘了婁陽與那萬氏同房過。這病與那花柳病一樣,一傳十,十傳百。

  「對了,秦氏那可說了什麼沒有?」

  洪娘子一笑,秦氏得知自己是為萬山報仇,竟是笑著要她好好伺候婁陽。秦氏一向帶她好,萬山死了,秦氏一人過那晚年,婆媳二人同仇敵愾,自不會放過萬寶兒。

  她解開婁陽的腰帶,笑道:「有樣東西可增添情趣,老爺隨我來。」

  她早年受過秦氏的調教,又是風韻少婦,一顰一笑均是妖嬈。勾地婁陽心頭麻癢,兩人入了浴桶,洪娘子對著水內滴入兩滴極為香氛的東西。

  笑著道:「老爺,這味道可好?」

  「好極了。」

  洪娘子瞇起眼,這東西可預防行房之時感染,萬寶兒,你的男人我正用的好好的。而這好東西,你這輩子都別想有。

  翌日一早,婁錦婁蜜以及府上多人都去了遲寶樓。

  屋內熏著檀木香,床上的人笑著和眾人聊著。絲毫不見一絲疲憊。

  婁錦勾起唇,在場的人似乎都不知道昨天院子裡的那場雨。屋內的香味不淡,她靠著床頭,似乎也沒聞到什麼特別的味道。

  竇氏看了眼這屋子,笑道:「嫂子,我上次看你屋子裡的丫鬟如月挺好的,正德快回來了,我想從你這屋子裡給他選個通房。」

  蘇嬤嬤愣了下,隨即開口道:「如月那丫鬟昨日裡犯了錯,已經被杖斃。」

  杖斃?

  竇氏我瞇起眼,雖然她那話沒有在明面上講過,可幾次也與蘇嬤嬤通過話,蘇嬤嬤滿口答應。這!她臉色黑沉。

  「犯了什麼錯要杖斃?正德出門之前就說了那丫鬟正好,我不是都和你通過氣了嗎?你們可真會人前一套背後一套。」

  蘇嬤嬤也驚訝,昨天請了太醫回來後,如月那丫頭就被杖斃了。她朝萬寶兒看了一眼,萬寶兒挑眉,冷聲道:「她是我院子裡的丫鬟,犯了錯就要受罰,弟妹做了當家的,就連我院子裡的一個小丫鬟都上心了?」

  婁城拉了竇氏,不與那萬氏胡攪蠻纏。

  竇氏雖不說,對這萬氏越發不滿了起來。

  婁世昌囑咐了起來,「身子不適就好好休息。不過別忘了你相公的事。」這一個月所剩的日子不多了。

  萬寶兒沉了臉,她何嘗沒有努力過,萬貴人在皇上面前一提婁陽,皇上的臉色就變了。

  現在婁陽與方芸兒毫無瓜葛,皇上更不會理會。

  想來,婁陽出邊關那是勢在必行了。

  婁世昌見萬寶兒的臉色,也知道這事還是得看婁錦母女。只是方芸兒回將軍府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為今之計只有把心思落在婁錦身上。

  婁錦好似並不知婁世昌的目光,一雙水眸盈盈地看著萬寶兒。

  「錦兒,你爹爹即將出京了,往後怕是一年也難得見上一面,你可否去尋公主為你爹爹說句話。」

  錦兒笑了笑,仰頭道:「娘都被爹爹休了,據說外祖母很生氣呢,還尋著皇上早些把爹爹送出去。錦兒身在這,不敢再替爹爹多說一句,生怕外祖母以為我捨娘而去,遷怒爹爹。」

  白太姨娘面上一愣,隨即惡狠狠地瞪著萬寶兒。當初就不應該休了方芸兒,婁錦和婁家這不尷不尬的關係能幫上什麼忙?

  萬寶兒握緊拳頭,那又如何,方芸兒早該離開這地了。只不過,這十二年來她卑躬屈膝地伺候著,這屈辱,她勢必要婁錦還的。

  婁蜜若有所思,心頭麻亂成團,明日武哥哥就來了。他……

  門外聽得丫鬟們的聲音,「老爺,大姨娘。」

  進來的是婁陽和洪娘子,兩人來的遲了。洪娘子臉上紅潤一片,嬌柔的樣子看過去身子極為軟。婁陽面上帶笑,那樣子,春風得意!

  萬寶兒森冷著臉,唇角抿的緊緊的。朝婁陽看了過去,好一會兒才擠出了笑。

  婁錦溫婉地走了過去,朝婁陽施了一禮,才緩緩道:「爹爹,二娘身子不適,早盼著您來了。」

  婁蜜掃了洪娘子一眼,見洪娘子那雙精明的眼,心頭莫名一跳,一直都是娘和她共同主宰的婁府,怎麼突然間異軍突起。

  婁陽朝床上面色紅潤的人看了眼,萬寶兒看過去無一分不妥。

  萬寶兒極重面子,即便是病了,也要打扮地面若桃李。更何況男人多愛看你花枝招展,不愛你面色慘白。

  她伸出手,笑著搭在婁陽的手上,身子前傾,道:「相公,我有話要說。」

  知道萬寶兒這話一出,定是有了一層別的意思。婁陽正了正神色,讓婁世昌他們一道出去。

  婁錦雙眸一凝,盯了萬寶兒一眼,終還是隨著眾人走了出去。

  流翠看了眼婁錦,也一併走了。

  屋內只剩下婁陽和萬寶兒兩人。萬寶兒低聲道:「相公,明面上你和婁錦沒一絲一毫的關係,若你為了婁錦受了中傷,你說方芸兒會不會顧念你的好。固倫公主和皇上一定會網開一面的。」

  婁陽雙眼一亮,誠然,婁錦是方芸兒的心頭肉,這事這麼辦,倒是能博得好名。

  只是……

  這要怎麼下手?

  萬寶兒瞇起眼,這事她自有安排。

  他們的時日卻是無多了。

  尤其萬寶兒,她決不能讓婁陽到邊關,否則,她的未來將會搖搖欲墜。

  兩日內,府中極為平靜。這種平靜讓婁錦都莫名地燥熱了起來。驕陽似火,地窖裡撬上來的冰才能讓這屋子稍微涼些。

  流螢和兩個丫鬟拿了團扇,屋子的窗戶都開了,但還是悶熱異常。

  婁錦喝下一杯冰鎮梅子,櫻桃小嘴微微發紅,皓白若雪的臉上泛起了紅。這天氣……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流螢見是烏嬤嬤面上帶了笑,對著婁錦道:「烏嬤嬤回來了。」

  婁錦站了起來,驚喜地看著烏嬤嬤。「您回來了。快坐。」

  烏嬤嬤笑著走了進來,接過流螢地上的茶,擦乾額頭的熱汗,才道:「大小姐,夫人讓我回來幫著你,說放不下心。」

  婁錦點頭,急道:「娘怎麼樣了?可好點了?」

  烏嬤嬤垂下頭,好一會兒才道:「好些了,只是最近常發呆。」

  婁錦聞言,沉默了。她來到案前,開始細細描繪了起來。水墨夠了出一個清秀的影子。因著執筆久了,鼻端冒出汗來,流螢給她擦乾,沒一會兒又冒了出來。

  好一會兒過去,上面一個清麗的女子笑著彈琴,目光若水,溫柔若春日裡的暖陽。這畫的是夫人?

  烏嬤嬤一愣,看了婁錦一眼,不知道這為何意。

  「把這東西帶給娘,她了解。」

  烏嬤嬤點了點頭,收了那畫,便問道:「最近府裡好像越發平常了。」

  婁錦點了點頭,以婁府那些人的性子怎麼耐得住。

  尤其這婁陽出京的日子即將來臨。

  她抿了口碧螺春,目光不經意掃了眼那床尾的那的字。心裡頭莫名地好似靜了許多。

  丫鬟綠兒走了進來,笑著朝婁錦道:「大小姐,老爺夫人都在府外等您呢。老太爺太姨娘還有二老爺他們都先出發了。」

  出發?婁錦皺了下眉頭,陡然想起,婁府一年一度的遊河好似就是今天。

  流螢也想了起來,目光一亮,她一直是大小姐身邊的二等丫鬟,以往的遊河都是流翠陪著一道去的,今兒個也輪上自己了。

  婁府的遊河是婁府大事,歷年都要向河水祈禱,望風調雨順,望福氣若虹。可,她隱約覺得這次的遊河並不是那麼簡單。

  她朝烏嬤嬤使了一個眼色,迅速地朝桌面一趴,那樣子嚇得流螢一跳,登時喊道:「大小姐?」

  叫喚了幾聲,烏嬤嬤道:「怕是中了暑熱。我去找大夫。綠兒,你先回了老爺夫人,就說大小姐不舒服,暫就不去了。」

  綠兒眼睛咕嚕一轉,老爺夫人可說了無論如何都要把大小姐請出來。綠兒本就是個機靈的,她走到婁錦身旁,抬手欲打。

  流螢怒了,「好你個綠兒,敢以下犯上?」

  綠兒笑了笑,「以前我中暑熱的時候我娘就這麼打我一下,我就醒了。我看看大小姐能不能醒。」

  「哼,你也說你娘了。就算是要打醒也輪不到你這二等丫鬟。」流螢小嘴抬得高高的,鼻息一抽一抽,兩隻圓眼瞪向綠兒,好似只要綠兒敢動,她就化身母老虎,撲過去。

  綠兒皺眉,見大小姐還趴著,抬手把頭上的簪子往自己身上一扎,縱身一倒,推開婁錦的案台,若非婁錦早有準備,怕這一摔,必定頭破血流。

  婁錦站在那,眼中毫無睡意,一雙水眸瞬間化為冰,幽冷地看著綠兒。

  綠兒笑了笑,腿上出了血,目光卻略有些得意。但當婁錦蹲下身子,伸手拔出她那簪子的時候,她的臉色頓時蒼白。

  毫無猶豫,那簪子落在綠兒的太陽穴上,綠兒還來不及發出尖叫,瞪圓了眼睛,呼吸卻斷了。

  流螢噤聲不語,她方才差點嚇傻了。這綠兒差點傷了大小姐。

  看那綠兒的眼睛,她抖了抖,最終還是過去,蓋上她的眼。見大小姐低沉深思的樣子,她突然問道:「大小姐,你是不是怕二夫人?」

  這流螢,看過去天真,卻一點不傻。

  婁錦不回答,她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想來,今天的遊河是在所難免的。

  「流螢,你們把綠兒丟到湖裡。拿這個藥把綠兒同房的翠兒帶來。

  「是。」流螢接過藥,心頭隱隱咚咚做響。大小姐……流螢抬眼,正見婁錦凝視的目光,那目光沉著,隱隱中有一絲極為淡的東西,就那樣望著她,好似這一刻只有她能幫著大小姐一樣。

  流螢深吸一口氣,收了藥,就走了出去。

  就在婁陽和萬寶兒等不耐煩的情況下,門內出現兩道身影,只見流螢扶著一身碧衣的婁錦走了出來。

  婁錦頭上罩著一層薄紗,鼻尖沉重地呼吸著。

  萬寶兒怪叫道:「怎麼穿成這樣?」

  「回夫人的話,大小姐一早起來就不舒服,說是中了暑熱,方才烏嬤嬤出去找大夫一定也和夫人說過了。這又悶熱的厲害,不敢讓老爺夫人久等,大小姐就帶上了薄紗。只是大小姐身子不適,有些暈乎。」說著流螢一手扶緊婁錦,歉意地笑了笑。

  像是響應流螢的話,披著綠紗的女子嗚嗚地說不清楚,腦袋耷拉著,顯得極為睏倦。

  婁陽看了婁錦一眼,不管她是不是病了,今天上演的戲碼一定要好好演。

  幾人上了馬車,婁蜜就掃了眼婁錦,目光中有著一抹得瑟。雖然不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麼,但娘從不會主動叫婁錦一道,以往都是婁錦主動上馬車,怕是今天要有事發生了。

  因著婁錦的暑熱,車內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生怕把婁錦吵醒了,一會兒吵鬧著要下馬車玩那街邊的人偶。

  婁錦自小就活躍,性格討喜,又喜歡街上各種街攤,幾次遊河,都要先下來看看。萬寶兒都耐著性子陪著,可今日,她可不想再容忍。

  馬車經過鬧市,婁錦還是渾渾噩噩的。萬寶兒舒了一口氣。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馬車停了下來。

  廣天河是京城最大的河,上游是大齊最大的河汨羅河的分支。上游尤為湍急,到京城,河水就尤為平緩。

  兩岸是一般的百姓人家,因著每年雨季一到河水上漲,京中貴人不敢在這置家設府。一般百姓倒是願意的,也只猜測著雨季到了,就要搬遷到後頭的山上住。但今年夏天,雨水好似少了多了。河岸旁有不少良田,平坦的一片地方很是廣闊。

  一艘高高的船停在岸邊,船上的人朝這邊看來,面上都帶了笑。

  婁陽和萬寶兒下了馬車,兩人朝船上走去。流螢也扶了婁錦朝船上而去。

  平靜的河水流淌著,順著河水流淌的方向,能看到遠處的幾個小村莊,抬眼能見到天上的雲朵緩緩飄來。

  萬寶兒笑道:「今日倒是個好天氣,雖是悶熱了些,在這河上,倒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婁陽笑了笑,朝那坐著的婁錦看去。

  船越開越遠,幾個僕人把東西送上來,由婁世昌和婁陽把這些東西丟到湖中,只聽著一聲一聲咕咚咕咚,好似東西都被那湖水吞了一般。

  有些是新鮮的牛羊,肉質上等,有些是江南新產的米麵。

  幾人禱告著,好似這母親河能聽到他們的話語一般。

  「呵呵,我終於知道為何有話叫做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看來,我們劫上了大頭。」一個彪形大漢喝了聲,同時幾個大漢從船艙裡出來,各個手持大刀,鋒利逼人。

  來了!婁陽瞇起了眼,與萬寶兒對視一眼,就看向婁錦。

  流螢嚇得縮了身子,一雙手卻還是緊緊拽著婁錦。

  「把銀子交出來。」

  白太姨娘嚇得看向婁世昌,道:「快把銀子交出來啊。」

  「銀子我們沒帶出來啊,我們只帶了祈禱用的麵米之類的。這位兄台,你莫要胡來。」婁城壯著膽子說道。

  「不交?」

  那帶頭的漢子順手拉起婁錦,鋼刀鋒利就架在婁錦的脖子上。

  「這女子好似是大將軍的外孫女吧,和你們婁府沒半分關係竟然也讓她一起來?呵呵,這人我帶走了。若是想要回她,婁大人,我要你親自送三萬兩紋銀到沙家村村口等我!」

  說著,幾人迅速地朝一個方向跳下,只見不遠處一個小船迅速離去。

  船上,萬寶兒嘴角微彎,下一瞬才朝婁陽尖叫道:「老爺,快救救錦兒啊。」

  「是啊,老爺。」流螢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船上唏噓一片,流翠看著那小船的放下,那雙眼一轉,盯了萬寶兒一會兒,才斂目。

  「把船開回去,我們馬上去準備三萬兩銀子。」

  「大伯,我們府上開支目前湊不出三萬兩。」竇氏說道,面上有了幾分難看之色,她現在去哪裡給出三萬兩銀子?府上開支本就大,她自是要吃些,要取這銀子必然要查賬……她迅速掃了眼萬寶兒,難道她想乘著這個機會要回掌家的權利。

  想到此,她目光微斂,道:「府上沒辦法立刻湊出這麼多錢,更何況,是你們硬要拉著婁錦來的,本來她不是好好的呆在家裡的嗎?這事你們到將軍府去看看。」

  鬧到將軍府?

  這絕對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府上湊不出三萬兩?

  萬寶兒瞇起笑,她要那匪賊說出三萬兩就為了從竇氏手上拿到權利,自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弟妹,這三萬兩說什麼都要拿的,我掌家的時候明明還有兩萬八千兩,到你手上就沒有了?我們各自再湊出兩千兩就夠三萬兩了。」

  竇氏倒抽一口氣,刷地站了起來,兩人就要爭吵的時候。一艘大船出現在河面,船足有二十米長,寬達十米,疊層的構建,樣子極為豪奢。一陣風吹來,長長的帆布被垂得瑟瑟做響。

  婁陽詫異地看著那船,正驚訝時,那船迅速靠近,船上的侍衛跳下船,迅速列成一隊,各個面色嚴肅。

  帶頭的侍衛面無表情說道:「婁大人,麻煩你們到我們船上去一趟。」

  婁陽一愣,那侍衛不與他多說,抽出刀就道:「立刻!」

  婁世昌驚得看那船,幾人均不敢動彈,走在侍衛前頭朝那大船走去。

  船上下來一身白衣男子,長衫月白,髮絲若墨,只那麼垂著,一根玉簪穿在發首。

  「三皇子?」婁城和婁世昌同時叫了出來。

  跪拜不及,就被劉韜給喝了,「別耽誤時間。」

  待人都上去了,劉韜才對著那大船道:「開回去。」

  開回去?

  而三皇子他們呆在婁府的船上,這更讓人怪異了。

  劉韜低聲道:「爺,在沙家村。」劉韜想著,還是三皇子想得周到,這船不易驚動劫匪。

  路上,顧義熙並不說話。只站在船頭,目光望著湖面。只一會兒不到,他就問:「什麼時辰了?」

  明明就一刻鐘不到,他卻問了好幾遍。

  「爺,到沙家村還要一個時辰才能到。您先坐吧。」

  白皙的手指搭在圍桿上,一下又一下敲擊著。好一會兒,他才道:「不用了。」

  天悶地異常,穿花樓裡,碧青的身影躺在床上,偶爾睜開眼,她能看到那一筆一畫,漂亮正行的楷體。

  婁錦眨了下雙眼,坐起來磨挲著那字,想像著哪一筆他加了蜜,哪一筆他只用墨,到底是怎麼做,才能讓那個錦字毫無突兀,就這樣隱藏在這字裡行間中。

  突地,不知道哪裡來的一陣風刮了起來,而且一陣比一陣大,婁錦打了個噴嚏,身子打了個顫,好似有些冷了。

  這怪異的天氣突然降溫,倒是讓她想起山雨欲來風滿樓。怕是要下大雨了。

  沒一會兒,風更大了,空氣中的冷意驟然襲來。案面上的書被垂得颯颯做響,婁錦看了眼屋外,見天邊烏雲一團襲來,朝南邊看去,天邊竟全黑了。

  一道閃電啪地一閃,方才還晴空萬裡,現在竟覺得整個天地都黑了。

  雷聲緊接著轟來,震耳欲聾!

  門外,一道身影竄了進來,帶著一抹驚慌,她轉身把門關上,喘著粗氣,道:「大小姐,翠兒被人當成你被擄了去。」

  婁錦瞇起眼,聽著流螢把事情說給她聽。聽到三萬兩銀子的時候,她了然一笑。

  知道婁府上下都回來了,她便安心坐下品一口熱茶。

  屋外,一顆一顆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都能聽到瓦頂上滾豆子的聲音,讓人生怕這瓦頂要塌了。

  「小姐,真是怪了。當我們要回來的時候,一艘大船靠近,竟和我們換了船,那為首的男子長得極俊,我聽老爺喚他三皇子。」

  砰!

  杯子落下,婁錦站了起來,耳邊的雨聲震耳欲聾,一道閃電劈來,把她此刻驚愕的樣子照耀地明亮。

  「三皇子去那做什麼?」

  「不知道,不過奴婢聽到他一個侍衛說在沙家村,那是翠兒被擄的地方。」

  婁錦一顫,轟隆隆的雷聲似乎要炸開天地,她錯愕地看著流螢,手腳竟不知道要放哪裡才好。流螢想起一件事,實誠地說道:「這次幸好不是小姐被擄了,不過也奇怪,在相國寺是三皇子救的小姐,這次三皇子怎麼也出現了?」

  雙手握成拳,她的心猛地被重重一捶,流螢這話若那山寺的鐘,咚咚咚的在婁錦的心裡敲起。顧義熙在她身邊派了人,一定是。他在護著她……

  眼眶一熱,她朝窗外看去,才一會兒,湖面好似更豐滿了。那水好似漲了點。

  她的心一跳,轉而看天邊的烏雲,竟一點沒少,更是漫了過來,遮天蔽日!

  「大小姐,我看這雨要下兩天不止。」烏嬤嬤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她走了過來,看這天,道:「怕是雨季到了,這廣天河要漲了。」

  婁錦聽言,再也坐不住。

  她記得前世,雨季來臨,廣天河上風雨大作,一艘船全翻了,死了整整五十人。

  她站了起來,胸口哽地厲害,推開門就欲往外跑去。

  「大小姐,你是要去哪兒?」烏嬤嬤走了出去,面上透著擔憂。

  「烏嬤嬤,你說,廣天河上的水漲了沒?」她小心翼翼問道。

  「漲了,據說京兆尹已經派人去那廣天河疏散百姓了。有的百姓不願走,被打暈了帶走。」這雨下地可比往年都大,晚年可以讓你收拾下,趕緊走。可現在,怕是不行了。

  這收拾可是要命的事。

  「給我傘,快啊。流螢,去準備馬車。」她突然高聲一叫,目光沉重地望著天邊,一雙腳重重地跺在地面。

  流螢一愣,還是頭一次看大小姐這般急躁的樣子。她這是?

  「還不快點!」

  索性,也不要傘了。她衝出穿花樓,穿過迴廊,朝馬廄的方向而去。

  馬伕正小解,殊不知一匹馬兒被牽了出門。婁錦跨上馬,雨點打在她的身上,一顆一顆地疼。

  「三皇子,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日後我與未婚夫解除婚約,還請三皇子護我一程。」

  「你個姑娘家,怎麼這般不知檢點!」

  「幫是不幫?」

  「為何是我?」

  「我能找的只有你?」

  只因為這些句話嗎?他是傻了還是……婁錦揚起馬鞭,高高打下,馬兒吃痛,飛一般越過城門,朝外奔去。

  廣天河河水滔滔,雨水讓船上滿是積水,幾個侍衛稍有不慎就會摔下。船身被風刮得搖搖晃晃。劉韜的臉色開始發沉,「把水都清出去。」

  他低頭到三皇子身邊,心頭一緊。「三皇子,我們靠岸吧。」

  雨水把顧義熙渾身打濕,墨髮緊貼著他極為俊美的臉。月白長衫緊緊黏著他。

  顧義熙皺著眉頭,回頭冷冷瞥了眼劉韜。

  劉韜欲言又止,只好低頭,對著眾人道:「繼續前進。」

  幾個侍衛鐵青著臉,廣天河很深,河下青藻眾多,多的漢子不是不會泅水,而是不小心被那青藻勾住,脫力溺死。

  這要是掉下去……

  他們均不敢想。

  一陣風吹得大了,尤為劇烈。船身狠狠地搖擺了下,幾個侍衛擺動著帆,心頭劇烈地跳了起來。

  眼前的人是三皇子啊,他要是出了什麼事,自己是萬死都難辭其咎。

  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主子,我們到岸上,到岸上往下游找,劉韜求您了。」

  風夾著雨打來,就連喘息都變得尤為困難。他抬頭盯著三皇子。只見三皇子蹲了下來,聲音極低,「我答應了她,要護著她。」

  劉韜瞪大雙眼,愣了下,心裡頭大罵,你是昏了頭了!

  「全部人,各自扛一沙袋,繫在船的八個方位,根據風的力度,把船調穩了!」顧義熙站了起來,高聲一喝,侍衛們俱站直身子,迅速往船艙裡拿出沙袋。

  劉韜看著三皇子高昂的身軀,咬了咬唇,竟也站了起來。道:「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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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47 PM

第047章:方宏殺上婁府

  船繼續航行,侍衛們極力保持著船身平衡,雨水刷地迷了人的眼。

  墨髮貼在顧義熙的臉側,他平靜的鳳眸陡然一瞇,目光直直地射向遠處的一處河岸。心頭被劇烈一震。

  前方的河水渾濁不堪,巨大的泥石流衝出河道,汙濁之中依稀可以看到幾個茅草屋的痕跡。河岸兩遍二三十人向分向奔跑,不時看到有人被捲入泥石流中,衝入河裡。

  尖叫和哀哭的聲音此起彼伏,有的百姓跑到了安全的高地,怔怔地看著這場大雨侵吞了他的家園,後蹲下身子,慟哭地望著親人被那泥石流吞沒。

  「救命啊!」有個婦人抱著孩子身子卻漸漸沉下去,她高舉著繈褓裡的孩子,一雙眼睛無助又驚慌地看著四周。

  眼看著那泥就要淹過她的嘴,有人見那一幕,懼怕地掩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那被生吞了的慘烈樣子。

  心驚膽顫的尖叫此起彼伏。

  「靠岸,快。」顧義熙深吸一口氣,目光劇烈地掙扎,一雙大掌握地死緊。

  船緩緩靠到那泥石流附近,泥石的衝擊力讓船身陡然晃了下,侍衛們臉色一白。奮力壓住沙袋才勉強穩住船。

  婦人的救命聲終於被吞沒,孩子的啼哭越來越大,好似知道娘親已經歿了,那聲音聽的人心頭顫地厲害。

  一道繩索揮下,鎖住婦人的手。

  劉韜和幾個侍衛緩緩上提,生怕用力一大,繩子就斷了。

  山腰上的百姓不由得都朝這邊看來,他們的眼睛亮亮的,嘴唇微微地顫抖,目光盯著那繩索,身子微微朝前趴在地面上。一雙雙眼裡都閃著希冀。

  「你們幾個到岸上去,把船上的繩索帶下去。」顧義熙話一落,侍衛們應是,從船上飛躍而下,落在了安全的地方。

  幾個百姓見狀,紛紛不跑了,不知道誰自發說了句,「山上有竹竿,大家都去拿來救人。」

  聽了話,百姓們往那山腰方向而去,侍衛們眼一定,拋開繩子,朝一個個露出半截身子的人拋去。

  顧義熙凝視著這一幕,目光尤為沉重。他看向前方的沙家村,雙手一扣,船槓上多出了幾道凹痕。突然,他身子一躍,月白的身影掠過河面跳到岸上。

  劉韜驚道:「主子?」

  「你在這救人,我去沙家村。」顧義熙看了下遠方,目光微微閃了閃。一個大漢走了出來,神情驚訝道:「這位相公要去沙家村?這可使不得啊。」

  對上顧義熙略顯疑惑的眼神,他道:「我就是從沙家村過來的,聽說沙家村整個村都被泥石給吞了,我這不是先走,怕也沒命了啊。」

  顧義熙一震,身子不由得一顫,高昂的身軀僵立著。

  「哎,去不得啊。」那大漢的話未落,眼前的白衣男子已經遠在十米外,朝那沙家村而去。

  劉韜慘白著臉,見下方的婦人被拉了出來,隱約能聽到她的咳嗽聲。

  孩子的哭聲小了,許是哭久了,竟還打了個響亮的嗝。

  有個男子在岸上大哭,「娘子,娘子,我在這裡。」

  那婦人兩腿無力蹲在船頭,朝他揮了揮手,眼淚卻是撲簌撲簌落下。

  劉韜朝岸上幾個侍衛看了眼,命人把那婦人送下船,立刻道:「避開泥石,到沙家村。」

  「是。」

  風越發大了,不知道是雨水沖刷還是大風刮起,一聲巨響,劉韜他們朝聲源看去,只見帆上那槓好似要斷了,搖搖晃晃。

  隨即船身劇烈搖擺。

  「頭,快把船靠岸吧,否則這船很快就翻了。兄弟幾個撐不住。」

  劉韜深吸一口氣,見三皇子已經走遠,心幾乎提到嗓子眼,三皇子莫要出什麼事啊。

  「靠岸。」

  幾個受救的百姓圍了過來,直問:「敢問恩公大名?」

  「三皇子。」劉韜說完,留下一堆瞠目結舌的百姓,閃身朝那沙家村的方向而去。

  沙家村是廣天河一帶最為貧瘠的地方。這裡的土地太過鬆軟,一年收穫的糧食也尤為少。所以官府都這一村徵收的糧食稅亦是最少的。

  只沒想到,這一場大雨,還不等他們到達沙家村,這兒就被泥石流淹沒。

  河面上漂浮著幾具屍首,有些看不到的怕都被帶入河底了。

  顧義熙看著這一幕,倒吸了一口氣,雙眼卻凝望著村口的那一株石榴樹,開始尋找些許上好的碧青衣料。

  一眼過去,只能看到渾濁的黃泥。

  久了,就連他的眼睛都快累了,眼眶微微地發起了熱,他高大的身軀好似要在那望成一尊雕塑,突然,一抹碧青色的衣角浮現在沙泥上,他右手一揮,繩索在泥面上狠狠打了下,卻夠不到任何東西。

  見那繩索躺在泥面上,顧義熙的心陡然一沉。

  見那上頭漂浮著一根長槓,繩索變了方向,把那長槓一挑,收入手上。把那碧青色的身子往上一勾,卻發現那身子越發遠了。

  而那抹碧青隨著泥石朝那河裡衝去,最後滿眼只能看到望不到邊際的渾濁的黃!

  「婁氏阿錦!」他喃喃地喚著。

  這幾位空曠的天地,好似更靜了。聽不到任何哀哭,聽不到尖叫。耳邊只有那潺潺流動的河水,更多的,是他耳畔裡,靡軟可人的聲音。

  「幫是不幫?」

  「因為我能找的只有你。」

  「婁氏阿錦會記得你。」

  他撇開頭,鼻尖微微的一抹酸意,眼眶灼熱地難受。

  木棍子在他手上生生被擰成兩段。

  劉韜到達的時候,心驚膽顫地看著三皇子背後的一塊大石,那大石在山腰上,好似承受不住似的,看過去搖搖欲墜。

  「三皇子!」侍衛門齊齊叫了起來。

  幾個飛奔過去,卻終究看著那大石滾下來,重重地砸在三皇子的後腦,那聲音咚地好似在他們的心臟處砸出了一個大坑。

  只見一抹血花在漾開,一滴一滴濃稠的血液落在他月白的長衫上。

  馬蹄的聲音傳來,只聽得馬兒一聲嘶叫,馬上的碧青身影一顫,身子僵硬地看著那月白的身影轉過頭來,那清冷的鳳目好似炸開了一道光,極亮,極亮。

  婁錦下了馬,飛也似的跑過去。

  劉韜幾人驚訝地看著婁錦,頓時眼中迸射出一股怒意。

  胸口哽咽地厲害,她就連呼吸都覺得眼睛發疼。扯下裙擺,把他的頭部包扎好,指尖卻顫地厲害,她深吸一口氣,低低地喚著:「殿下。」

  劉韜壓下怒氣,對上婁錦道:「我要把殿下背回去治療,借你的馬兒一用。」

  侍衛們自是怒不可遏。卻不敢多說什麼。知道三皇子擔心婁錦,留下兩人來,護送婁錦回府。

  她看著那抹月白身影,那後背的鮮血觸目驚心。

  那一刻,淚一滴一滴落下。她低著頭,竟也無法直視他身旁的幾個侍衛,只覺得心頭顫動地很。好似有些東西莫名在心頭泛開,然後侵蝕著她有些僵冷的心。

  「殿下會沒事吧。」她問著侍衛。

  侍衛們臉色發沉,掃了婁錦一眼。他們對三皇子的忠心不僅僅因為他是三皇子,更多的是他的俠骨柔腸,三皇子極重承諾,希望婁錦莫要利用三皇子才好。

  路上,幾人均是無話。

  婁錦並沒有回婁府,而是找了個客棧住下來。

  天字號客房裡,婁錦坐在床上,心亂如麻。三皇子回宮了,必定會沒事的。她不免瞇起眼,婁陽,萬寶兒,你們惹地過了!

  以往的心平氣和頓時消失了去,她深吸一口氣,忍著胸口的狂烈躁動的怒意,朝外頭一個侍衛道:「麻煩你到婁府,就說那三萬兩銀子到手後,才肯放人,否則這事就捅到將軍府去。」

  跟在婁錦身邊不少暗探都把婁府的事兒告知,侍衛們自知婁錦對婁陽恨之入骨,只不知這其中為何。

  婁錦抿了下唇,見兩侍衛不動。她道:「若我說,今日這一事是婁陽和萬氏主導的,你們是否要為殿下報一下仇?」

  聞言,侍衛們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目光猶疑地望著婁錦,見婁錦目光灼灼,神情冷靜。

  他們對視了眼,朝婁錦拱手,點頭離開。

  婁陽一行人一回府就報了案,為的就是讓這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京兆尹派了人到沙家村去了解,沒想到下午時分,就傳來沙家村全村被掩埋,無一人倖存。

  將軍府的人二話不說,直接打到婁府。

  固倫公主怕方芸兒受不住刺激,生生把事情掩了下來。而方宏帶著方逑上了婁府,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婁陽,是你說要把錦兒留給你,你說那對她好,現在呢,我外孫女呢?」方宏對婁陽簡直失望透頂!那匪徒為何不劫了婁陽!

  方逑險些怒地拔刀,他再過幾日就要離京上任,沒想到離京前竟然聽到錦兒被活埋了!

  「舅舅,錦兒知道舅舅最疼娘和我了。」

  「舅舅,過些時日,錦兒要和方瑤一道上國子監,錦兒也要好好學習,不丟將軍府的臉。」

  方逑眼眶一紅,她才十二歲,犯了什麼錯,要遭這個罪。她與婁府無一分關係,那劫匪怎麼就劫了她,要說這事沒貓膩,他死都不會信!

  方宏閉了閉眼,女兒被休了,外甥女又這樣莫名地死了。這要他一個沙場猛將承認他這個爹爹失敗,更不配做人家外公。而錦兒,怕是屍骨也找不到了……

  他怒目圓睜,朝那婁陽道:「你跟我一道入宮。姓婁的,以後休要在京城呆了,你們全家都給我滾!」

  婁世昌一愣,天知道這事會發展到這步田地。

  他隨即一愣,不顧老臉面,立刻跪在方宏面前,哀哭道:「錦兒是我孫女啊,我們也不知道會爆發山洪,我答應把她納入我們婁府的祠堂,您……」

  一道閃電劈來,轟隆隆地把婁世昌的可悲樣子,和婁府上下慘白的臉色都照耀個透徹。

  方宏不動,婁家祠堂?

  我家錦兒和你家一分關係沒有!

  「走!跟我一道上金鑾殿。」方宏扯了婁陽,不顧眾人阻攔,轉身朝外走去。

  萬寶兒驚地一跳,「將軍,你莫要這般不講理。並不是我們要錦兒死,即使是到皇上那兒,我們也有理說。」

  「是嗎?」方宏抬起一把劍,利刃從手中一脫,刀鋒鋒利,一股強勁的風逼迫而來,惹得萬寶兒退了兩步,只聽得鏘一聲,劍扎在她耳旁的柱子上,瞬間幾縷長髮落下。

  萬寶兒面色青紫,若非蘇嬤嬤扶著,怕早就癱倒。

  就在兩方僵持的時候,木官家硬著頭皮走了進來。道:「門外一人說來取三萬兩。」

  三萬兩?

  竇氏站了起來,渾身氣地發抖,人不是死了嗎?

  萬寶兒愣了愣神,隨即站直了,「錦兒一定還沒死,弟妹,你不是準備好了銀子嗎?快,快。方宏是什麼性子,她寧願背地裡用招,也不敢直面和方宏對抗。

  竇氏瞇起眼,不甘不願地取出了錢,讓木官家提了出去。心頭卻是肉痛地很,這銀子就這麼去了。

  婁陽欲走上前,他可沒忘了,他要在那些賊匪前受點傷,救出婁錦。這樣,才能重贏名聲,再得皇上看重。

  「老爺,那人說只要錢,不要人。」

  不要他送銀子?怎麼會這樣?計劃有變,他轉頭看萬寶兒,見萬寶兒也一臉茫然。暗想,壞了!

  方宏和方逑對視了眼,朝外走去。到門口時,方逑對守在婁府外的方家侍衛道:「看住婁陽,不准他出婁府一步。」

  兩人默默跟隨那侍衛,見侍衛走到一家客棧,進了門,兩人立刻推開門,與那兩侍衛打鬥了起來。

  侍衛雖都是高手,但方宏和方逑術出名門,過了幾招,兩人被治下。

  「我外孫女在哪兒?」方宏掐著其中以侍衛的脖子,手上的勁一點不小。

  那侍衛喘不過氣來,在方宏刻意放鬆之後,他依舊不言,一雙眸子亦環視了這屋子。

  方逑抓了另一侍衛,道::「你說是不說?」

  「外公,舅舅。」溫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方宏和方逑回頭看,正見婁錦捧著一本書,從外頭走了進來。

  這?

  他們上前,檢查起婁錦,見無傷無痛。才怒道:「怎麼回事?」

  婁錦讓兩個侍衛先退出,才說了今日之事。但,她只說那丫頭翠兒穿了自己送給她的舊衣服在自己房間暈倒了,流螢不知道,就扶出去。並未說出婁陽和萬寶兒的事。

  她低眉,外公要是知道這事,怕是一刻都不會讓她呆在婁府。那豈不是太便宜婁陽了。

  「那這三萬兩?」

  婁錦笑了笑,「這次廣天河水患成災,這銀子就捐出去。」

  方宏皺了下眉頭,錦兒是不是有事情瞞著他?

  婁錦再次低頭,看著手上的一本醫理常識,心頭顯得憂慮不安。他還好吧?

  顧義熙倒下去那時的眸子好似要刻在她的腦海裡,那麼明亮,燦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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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47 PM

第048章:婁蜜暈倒

  夜裡,雨下得更大了,熱鬧的京城街道空無一人。

  婁錦把方宏和方逑送到客棧門口,聽著他們囑咐了幾聲,道:「你要早些回去。若不想回婁府就跟外公回將軍府。」

  婁錦點了點頭,她有太多的事兒要做。自是不好回婁府。

  到天字房,她讓店家送來熱湯,泡了下。坐在浴桶裡,她輕輕閉目,眼簾微顫。

  把疲倦洗淨,她換上衣服坐在榻上。好一會兒,她站了起來,朝門走去。

  「三皇子有消息嗎?」

  侍衛們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婁錦低頭,沉默著轉身,把那三萬兩銀子的布袋拿了出來。朝那兩侍衛說道:「夜裡幫我去各米行分批買來一萬兩米。城西那頭有個廢棄屋子,用五千兩買下,不必過戶。剩下的一萬五千兩全用來買柴火。把那米和柴火都放到城西的屋子裡。行事切記小心謹慎。」

  侍衛們不解,買這麼多糧食和柴火作甚?

  婁錦不答,耳邊的雨聲越發大了。她聽著那聲音,心頭顫動地厲害。烏嬤嬤說這場雨最少要下兩天不止。世人皆以為只下個兩三天就停了。

  她也險些忘了,前世的一場大雨正是發生在她十二歲的那年,那雨下了怔怔十八天。商人哄抬糧價,就連柴火都瘋狂漲價。

  那時,婁府有這三萬兩,自是安然無恙。到情況緊急的時候還和將軍府借了不少銀子。只不過,後來也沒見萬寶兒吐出一文銅錢。

  她瞇起眼,城西僅有一棟廢棄屋子,乃萬氏早些荒廢的了,只要不過戶,想必事情到最後會很是精彩。

  收拾了下東西,跟店家要了一輛馬車,她自是無須通知那兩侍衛,相信已經有人就在她附近。

  風刮地大了,馬車的帷帳被吹地幾乎都飛了起來。雨水冒了進來。車伕披著蓑衣,有些歉意道:「小姐,我這馬車略有些舊了。」

  婁錦一笑,見婁府就在眼前,就讓馬伕停車。

  雨水過來,她周身一冷,看婁府前的兩個紅燈籠都滅了,她敲了下門,門咿呀一聲打開,門童驚叫了起來,「大小姐?」

  婁錦呵笑。門邊上站著兩人。

  烏嬤嬤一雙眼睛赤紅,流螢看到婁錦,半晌才舒了一口氣。

  婁錦雙眼一黯,愧疚地望著烏嬤嬤,「讓烏嬤嬤擔心了。」

  烏嬤嬤愣了下,背過身去,擦了下眼角。大夫人不在婁府,大小姐幾乎就交給她了,若她不能好好照顧大小姐,讓她怎麼辦才好。

  婁錦還想說什麼,一簇火光由遠及近。

  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只見丫鬟家丁們手持燈籠從兩邊迴廊過來。身後婁家主心骨人物也都出來了。

  婁錦雙眼微瞇,臉上的笑立即收斂。

  見婁陽過來,她立刻跪下,紅光照在她碧青的紗衣上,映出她光可鑒人的髮絲。

  婁陽皺起眉頭,目光深深盯著婁錦。

  「爹爹,錦兒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她磕頭,目光凝視著婁陽,一雙眼睛滿是水漬,不知道是淚還是雨。

  竇氏上前,對著婁錦道:「那三萬兩你可見到?」

  婁錦搖搖頭,哭著道:「嬸嬸,錦兒愧對嬸嬸。嬸嬸剛當家,錦兒就給嬸嬸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是錦兒的錯。」

  竇氏一愣,沒想到婁錦的回答會是這般,見她言辭懇切,說話中多有慚愧之意。才想起,前些時日還是方芸兒把大房的賬轉到她手上,才得了這掌家之權。也不知道是不是惻隱之心作祟,她轉頭看向萬寶兒,「當初你怎麼回事?」

  「讓婁錦一個小姑娘去做人質,你怎麼不和那匪徒談一下,你去做那人質!」

  萬寶兒被堵地一噎,瞪眼看著竇氏,肺氣得快要炸了。那野種,她也配!

  婁陽瞇起眼,看婁錦額頭磕地青紫,抬手道:「起來吧,地上涼。」

  烏嬤嬤朝萬寶兒冷冷一瞥,心頭的怒火蹭蹭地往上冒,好,好一個賤人!

  婁錦站在一側,低頭不語。

  看著婁錦這樣子,婁陽只覺得頭疼地發脹。萬寶兒竟也聯繫不到人了,那幾個賊人竟然獨吞那筆錢!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見婁錦好似什麼事都不知道。才想起早上婁錦中了暑氣,暈乎乎的。他握緊拳頭,冷聲道:「都散了吧。」

  「是。」

  遲寶樓裡。

  幾個丫鬟剛剪燭芯,就見婁陽和萬寶兒回來。

  萬寶兒見婁陽臉色不好,撤了所有丫鬟。

  蘇嬤嬤警惕的望著萬寶兒,那目光提示著她,切記,不能同房!

  萬寶兒面色一沉,看著婁陽的背景只覺得煩躁難安。

  「你看你出的計策,這三萬兩銀子愣是沒了。當初你怎麼不說個五千兩!」他深吸一口氣,這人萬寶兒都找好了,可這找的都是什麼人!

  萬寶兒張嘴,自也覺得委屈,那些人與她配合了多次,自是可信之人。也不知道為何拿了錢就走了。

  婁陽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的怒火。努力讓自己把這事忘了,好在有驚無險,婁錦要真出事了,這事一定會追究到底。

  「過來!」婁陽見萬寶兒離得遠,以為她還在為那事憂心,便喚了她。

  萬寶兒身子一僵,面上的笑有些不自然。

  「相公,今天你也累了,快早些歇息了。」說著,她就要去吹燈。

  婁陽才三十二歲,正值壯年。萬寶兒雖曾生產,體態婀娜,深為婁陽所迷戀。想著這幾日,他與洪娘子呆在一起,冷落了她,笑著走到萬寶兒面前。

  萬寶兒驚得一跳,本想躲開。耳裡卻聽到婁陽疑惑的話語。

  「什麼味?」

  一股曖昧的腥味在屋內飄了起來,雖不重,但這味道確實讓人忍不住做噁。

  她臉色一變,僵著笑道:「這不是前幾日有個丫鬟杖斃了,我怕有邪氣,讓人燒了點東西。我們這院子得過幾天才能清淨,行不得房。相公,要不,你去流翠那。她可是錦兒的貼身婢女,你待她好點,錦兒自也好說話。」

  這話說的在理,婁陽一改面上的沉鬱,笑道:「還是你懂事。」

  說著,就轉身朝外而去。

  她重重突出一口氣,背部因著方才的僵硬現在放鬆下來竟覺得有些酸疼。該怎麼辦?她這事瞞不了多久,紙不包住火,早晚婁陽會知道她的病,他……

  穿花樓內,燭火已滅。

  外頭淅瀝瀝的雨聲依舊。

  月白的長裙披在她的身上,站在窗前,婁錦看著那湖的方向,因著雨下的大了,天地間灰濛濛的,從她的角度看去,好似水和天都連在了一起。

  一道悶雷想起,沒一會兒閃電在天邊畫出了一道猙獰的裂痕。將這個偌大的婁府照耀地極為清楚。

  婁錦閉上雙眼,記得以前的自己很是懼怕這雷雨閃電,這一世,對著這樣的雷雨,她竟能如此平靜,倒是多虧了前世那一死。

  她看了眼遲寶樓的方向,萬寶兒,你可做好了準備?

  接下來的事,或許會讓你應接不暇……

  翌日,雨下的小了。

  青草好似被清洗過一般,映著一片的綠,放眼看過去,竟覺得哪裡都是新的一樣。

  婁府裡幾個丫鬟說著話,都笑著說下午要出去採買點胭脂水粉。

  烏嬤嬤走進了穿花樓,笑道:「大小姐,聽木官家說,今天武公子會來咱們府上。」

  榻上的婁錦放下醫書,淡淡地看了眼天空,應了聲恩。

  流螢見婁錦看那天色,以為她正擔心這天氣,道:「大小姐,我看這雨是停歇了。下午估摸著就能放晴了。」

  婁錦搖了搖頭,嘴角緩緩一勾,怕是這雨不依不撓,倔強地不容許你去猜測呢。

  「大小姐,奴婢剛剛聽府裡的家丁說,外頭都在傳一件事。」烏嬤嬤說著,幫著把婁錦的長髮盤起,看著對面的菱花鏡道。

  「何事?」

  「外頭都說廣天河那日受災的村民都在歌頌三皇子呢,據說三皇子為了救那些百姓被大石擊中,現在還躺在床上,昏迷未醒呢。」

  啪嗒。

  一塊上好的胭脂落地,紅粉散開,落在地上,好似一團濃稠的血泛開一朵花似的。

  「大小姐?」

  「……恩。」婁錦緩緩吸一口氣,目光怔怔地看著對面的鏡子。看著裡頭的一個少女,十二歲的臉孔微微有些長開,乍一看還是個孩童的樣子,而且還掛了別人未婚妻的頭銜……

  他,是傻了嗎?

  當她看到他背後那渾濁發黃的泥石流滾動,看到那些漂浮的屍體。只一瞬,有些生命就這樣沒了。她惜命,比誰都惜命。她怕死,比誰都怕。

  可他是堂堂三皇子,他的命何其金貴。就那樣看著活著的她笑,是傻了吧。

  「三皇子還未醒嗎?」她猶豫著開口。

  烏嬤嬤點頭,「早上固倫公主都有進宮看望,說昨天勉強止住血。」

  婁錦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心口抽疼。「烏嬤嬤,傍晚時候你和我一道去一趟將軍府。」

  「是。」

  婁錦依舊一身碧青紗衣,裡頭穿著月白的長裙搖曳,腰間戴著綠玉,頭上只簪著紅珊瑚珠子。黑髮只綰了半頭。留下一半光可鑒人的長髮垂到腰間,勾勒出她漸漸形成的曲線。

  「去通知二小姐,就說我在湖邊花房等她。」想來武世傑到來的消息已經傳到婁蜜那兒了。她不是一心想知道那武世傑到底是何心思。今日就讓她好好見識。

  流螢道了是,就朝萱蜜園去了。

  木管家為武世傑引路,到達花房前,見一抹碧青身影站在湖前,雨停歇後,這人和後天的青草碧湖好似都連在一起。

  湖水因著一夜的雨,更為豐滿,好似與那青草相平。遠遠看去,婁錦好似站在湖面上。而天地間有些茫茫的霧氣,平添了兩抹仙境之感。

  他怔著望著她,心裡的願望越發強了。

  婁錦,將會是他的,這輩子都會是他的。

  「錦兒。」他喚著,見那女子回過頭來,盈盈一笑。

  木管家見狀,退了下去。

  婁錦朝武世傑道:「武哥哥來了。」

  武世傑走了過去,少年清俊的臉上有著激動,走到婁錦身邊的時候,他道:「錦兒,你越發美了。」

  淡淡應了聲是,她笑著說:「你看,昨日下了大雨,幸好花房這弄的好,否則這些花都壞了。」

  武世傑一聽,點了點頭,想起他前些日子送的一個極為漂亮的玻璃罐子,「錦兒,你好些日子沒送蜜過來了。」

  蜜?會再送一次的,只不過要看你有沒有福氣消受了。

  「武哥哥,錦兒心裡有事。總不想釀蜜。」她歎了口氣,掃了眼不遠處的一處高樹,見一抹粉色身影躲了起來,她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何事這般鬧心?」

  武世傑一直如此,總一副把她掛在心上,捨不得傷,捨不得痛的溫柔樣子。她上輩子或許就是被他這一面所騙,別的好似都看不到了。

  「蜜兒一直敬重我,你也知道京城裡都怎麼說她。她日後還好嫁嗎?武哥哥,蜜兒的終身大事一直是我的心頭難事。我知道你對她有意,不若你娶了她為妻,我與爹爹和外公說,我們退婚可好。」她說著,眼淚啪嗒落下,那一顆一顆的惹得人尤為心疼。

  武世傑忙遞上帕子,道:「我何時喜歡她了,你莫要亂想,我武世傑今生唯一的妻子只有你一人。她要真急得嫁人,我……」他猶豫了下,但見婁錦這幅燕子,真叫人肝腸寸斷。

  「你怎麼樣?」

  「我明日讓爹爹物色個好兒郎,只要她看得上就好。」話說到這份上了,婁錦自是一笑,只不過她的秀眉再次蹙到一起。

  一絲擔憂浮現在武世傑眼前。「錦兒,你信我,休要再提那退婚一事。」

  「那武哥哥可會納妾?」她知道這話一般女子問出就是過分了,可她方才提了退婚,即便是欺騙,武世傑也會先緩了婁錦的情緒。

  果然。

  「武哥哥只要錦兒一人。」他強調了起來。

  婁錦一笑,目光朝那大樹看去。突地,她的目光一凝,轉眼朝武世傑看了一眼。突然,她驚叫了聲,「蜜兒?」

  順著婁錦的方向看去,武世傑一震。

  只見婁蜜顫巍巍地站在那樹旁,目光幽冷地望著他。他腳步一動,她卻是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二小姐暈倒了,快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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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49 PM

第049章:這胎墮不得(婁蜜的命運)

  萱蜜園的主屋子裡放著博山爐。

  滿室熏著寥寥的香氣,到門前就能聞到極為難得的味道。人說萬貴人重香,身上的香味幾乎艷壓群芳。而婁蜜這屋子裡的味道也絲毫不差。

  「大夫,我這女兒到底怎麼了?」婁陽問道。

  床上的女子眉頭皺地緊緊的,緊閉的雙眼微微顫了顫。一向紅潤的臉上此刻好似蒼白了些。

  武世傑望著婁蜜,心裡生了憐愛之意。

  婁錦站在大夫身後,兩手交握著,一雙水眸朝那武世傑一望,武世傑趕緊撇開看婁錦的目光,立刻朝窗外看去。

  悶地一聲雷響起,眾人朝外看去。好不容易停了一會兒的雨,再一次瓢潑而下。

  此時,屋內的人心事重重。

  大夫收了手,站起來看了眼婁世昌,小心地瞄了眼萬寶兒,才道:「二小姐最近胃口可好?」

  婁陽不明所以,回頭看了眼萬寶兒,萬寶兒一愣,心頭咯登一跳,雙眼微微一閃,一時間拿不住那大夫的意思,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動作惹得婁陽眉頭一皺,他轉頭看婁蜜的貼身丫鬟白朮,「你回答。」

  「回老爺的話,二小姐最近胃口不好,只吃了點就不吃了。就到了晚上又容易餓。」

  大夫了然,他道:「二小姐有了身孕,已有近兩個月。」

  「什麼?」

  一旁聽著的婁世昌站了起來,他迅速看了眼驚愣的武世傑,轉頭惡狠狠地瞪著萬寶兒。那雙陰沉的眼頓時萌生了幾分冰冷,看得人心裡寒磣。

  婁陽面色一變,望向震驚的萬寶兒,他拳頭緩緩握緊,讓木官家送了那大夫出去。屋子頓時安靜了下來。

  「打掉,聽到沒有!」婁世昌深吸一口氣,敗壞門風!敗壞門風!

  「爺爺,打掉是沒有用的。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蜜兒在那麼多人面前暈倒,她胃口不好怕是早讓人聯想到什麼了。」婁錦頓了頓,對上萬寶兒嗜毒的目光,她緩緩道:「娘當初被人毀了清譽,若非爹爹願意娶她,只外公護著怕早就萬劫不復了。」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訴說著這個過去,目光微微一抬,「想來蜜兒更小,她怎麼承受得住,若是有人此刻願意納她為妾,想來,蜜兒的心裡會好過許多。」

  納蜜兒為妾?

  萬寶兒臉色一沉,「要我女兒做妾?」

  婁錦退了一步,恭敬地拱手,「並非天下人都如爹爹這般真性情,能娶娘為妻。蜜兒能找一個真心愛護之人為妾,那於蜜兒也是好的。」

  「蜜兒的事何時輪到你來多嘴。」萬寶兒怒道。此時蘇嬤嬤扯了下她的衣角,她頓了下,才發覺自己態度強硬。她努力壓制住心頭冒出的火焰,才見婁錦開口。

  「爺爺,錦兒說的是錯是對,爺爺心裡定有乾坤。娶為妾尚可,娶為妻怕是難了。」

  婁世昌看了眼武世傑,見武世傑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心頭不免一提,這事千不該萬不該就是被武世傑看到。他掃了眼萬寶兒,把主動權交了出去。「錦兒說的對,等蜜兒醒了,再找合適的人選。」

  萬寶兒心頭一跳,就這樣決定了婁蜜的地位?一個妾?

  她再不濟,也得了平妻的頭銜。蜜兒千金閨秀,為何要許人為妾?

  「爺爺,錦兒想,這裡就有合適的人選。」她笑了笑,朝武世傑走了過去。

  婁錦嘴唇微微一勾,帶著三分調皮,七分溫婉。惹得武世傑移不開眼,只看著她朝自己走來。

  「武哥哥甚好,待我們姐妹一視同仁。錦兒不介意與蜜兒共事一夫,只不過,錦兒最近看醫書,知道女子過早墮胎會影響日後生育。」她的話一落,萬寶兒只覺得額頭上的青筋以劇烈的速度暴跳,這孩子還墮不得!

  這個理由也是為何當初方芸兒沒有選擇喝那墮胎藥的原因。

  只後來肚子越發大了,方芸兒就越是喜歡肚子裡的孩子,待婁錦瓜熟蒂落,她那與方芸兒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惹得方芸兒心疼不已。母女之情切割不了。

  武世傑低頭看了眼婁錦,錦兒是要他納婁蜜為妾,而且要接受婁蜜肚子裡的野種?

  開什麼玩笑!

  婁錦好似沒有發現武世傑漸漸變黑的臉,笑著抬頭道:「武哥哥,你就與爹爹尚待我一樣善待蜜兒的孩子。錦兒相信你會是個好父親。」這話說得尤為溫柔,好似情人間的暖語。那般淡淡的如軟刷毛瘙過他的心底,他望著婁錦巧笑的嘴角,心頭一突,然後一下一下咚咚地跳著。

  萬寶兒雙眼瞪大,這是什麼意思?要讓蜜兒重蹈方芸兒的路?

  方芸兒生的是婁陽的種也不見得婁陽對方芸兒有幾分真心,蜜兒懷的還是別人的種,武世傑他……

  武世傑瞇起了眼,朝那婁蜜看了眼,要他做那烏龜王八,他不願的。這事一定要說與父親聽,怕是萬寶兒給不出更好的條件,這孩子非拿不可!

  婁錦低頭,想著過些時日要準備退婚事宜了。

  婁蜜並不知道,她在昏睡之時,她的命運已經在原來的軌道上再一次偏離。而這一次,或許只是個開始。

  婁陽平了呼吸,頓覺得這屋子悶得慌,也不多說一句,掀開簾子就走了出去。

  婁世昌倒是看了眼婁錦的方向,深深凝視了她一眼,見她恭敬地低頭的大家閨秀樣子,眉頭一皺,好似有什麼事說不上來。

  婁錦抬了抬頭,目光平靜地與萬寶兒對視。須臾,她福了福身子,溫聲道:「錦兒告退。」

  武世傑緊跟著婁錦走了出去,一句話從她提議讓他立婁蜜為妾的時候,就想問了。

  「錦兒你等等。」

  碧青色的身影在前頭微微一停,並未轉過身來。

  「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何想法?你好似……很大方?」他試探地看她。

  院子前頭重了好些薔薇,一片片的紅,婁蜜的院子一直都比她的更美,她以前從不深究,現在才知道點點滴滴都決定了她婁錦的地位,不過就是個外人罷了。

  一陣涼意蔓延而來,雨聲嘩啦啦地在她的耳邊盤旋,那嘩啦啦地炸開的聲音讓她緩緩閉了閉眼。「武哥哥,你也喜歡蜜兒,我不過是在成全你罷了。」

  說著,她頭也不回,抬腳朝外而去。

  武世傑望著她的背影,心頭微微地顫了顫。她是何時知道的?這是她的退讓還是?

  到穿花樓,雨聲伴隨著響雷一陣,大地好似搖晃了起來。

  婁錦身子一定,批了件大的蓑衣就朝外頭等候的烏嬤嬤說道:「走,去將軍府。」

  傍晚的雨驟大,馬車緩緩走動。不知道經過了哪個地方,聽到有人喊了聲,「把這水都裝到桶裡,別漫進來了。」

  婁錦扯了下馬車的簾子,見風雨中,一個低窪的胡同口掩了三寸左右的水,幾個人在門前清著水,各個都面色發沉。

  「這水都積成這樣了?」烏嬤嬤有些驚訝,那那些農田?

  婁錦放下簾子,心頭頓時一沉。

  兩人均無話,到了將軍府,門童高高興興地把婁錦迎了進去。

  進了花廳,就見婆子們把飯菜擺上桌子,熱騰騰的還冒著氣,食物的香味飄了出來,讓人食指大動。

  烏嬤嬤笑了笑,道:「這是到了晚膳時候了。」

  婁錦點了點頭,見方宏和固倫公主從側門進來,隨後跟著的是方逑和方雲兒,最後到來的是方瑤。各個臉上都帶著笑,見到婁錦都道:「快坐。」

  方芸兒走了上來,拉著婁錦就細細地看,「這怎麼又瘦了?」

  婁錦搖了搖頭輕笑,「娘,錦兒長大了自不會再圓嘟嘟肉呼呼,娘莫要擔心。」她細細觀察方芸兒的臉色,見她眉間還有一絲輕愁。但一雙略顯蒼白的臉倒是紅潤了些。

  「娘,錦兒聽聞蕭縣公最近有到將軍府上來。可是真的?」婁錦一笑,朝固倫公主看了眼,雙眼調皮地一眨。固倫公主瞇起笑,點了點頭。

  方芸兒頓了下,笑著的臉有些肅下來。

  婁錦暗歎,本還想多問兩句,怕娘多想,也不敢多提。想那蕭叔叔必定命途多舛,只不過苦盡甘來還是指日可待的。

  一頓飯,婁錦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剛放下筷子,她就問道:「外婆,三皇子可好?」

  沒詫異婁錦的問話,固倫公主道:「還昏迷著呢,只是聽小太監說他迷迷糊糊念著什麼氏阿什麼的。太醫說得再觀察,情況算是穩定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

  婁氏阿錦嗎?婁錦的心咯登一跳,忙低下頭來又扒了一口飯。

  半晌,她又抬頭,試探道:「外婆,你帶錦兒入宮去看看他吧。錦兒聽說他那時候救翠兒的時候被石頭砸中。翠兒是代錦兒死的,若那日真是錦兒被抓了去,那三皇子就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錦兒心裡有愧。」

  那日與外公說了翠兒被誤抓的事,想來外婆他們應該都知道了。

  「喲,這……這還真得要去看看了。」固倫公主接過嬤嬤遞上來的方巾,擦了下唇角,就道:「跟外婆一道去。不過我們得早些回來。這也快入夜了。」

  「嗯。」

  方瑤走了過來,面若玉盤的臉上小嘴微張,「錦兒,你說那三皇子真如百姓說的那樣?俠義心腸?」

  婁錦停下腳步,抿緊的嘴角緩緩放鬆,淡淡道:「他是個特殊的人。」

  特殊的人?

  是對誰特殊?還是?

  方瑤沒有多問,只心裡一遍一遍回憶著這些日子聽到的關於三皇子的故事。一個心懷天下的皇子,該是何樣?

  宮門口的守衛尤其森嚴。兩遍羅列的侍衛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長戩,列成長長的隊伍。目光都朝這邊的馬車看來。

  「固倫公主的馬車,無須攔著。」一個侍衛的聲音傳來。

  馬車緩緩動了,大概走了一刻鐘的時間,停了下來。

  來到華清宮前,兩排紅燈籠高高掛著,把那華清宮三個字照射地尤為清楚。赤色的大匾子上用隸體寫著濃黑色的三字。

  一個嬤嬤走了出來,笑著道:「奴婢見過固倫公主。」

  「起來吧。」固倫公主提了提手,示意婁錦前來虛扶一把,這才緩緩走到裡頭。」這是我外孫女。」

  那嬤嬤立刻笑了,「見過婁大小姐。」

  婁錦笑著點頭。路上只聽著固倫公主與那喚作厲嬤嬤兩人聊著三皇子的傷勢。倒也沒人問為何外祖母會帶著她來。

  迎面走來一個紫衣的華貴婦人。婦人的黑麗頭髮綰成飛仙髻,妖嬈的鳳眼瞇起笑,她的目光停在婁錦身上只那麼一瞬就瞥開了,對固倫公主福了下身子,才道:「公主又來看義熙了,他醒了該多高興。」

  固倫公主一笑,道:「昨日我來的時候不見你,問了下宮女,都道你不舒服,可好了?」

  不舒服?

  婁錦挑了挑眉,看不出來這身子有哪裡不好。

  萬貴人的身子保養得極好,臉色紅潤,嘴唇豐潤可人。哪裡會是個病態樣子。

  「母妃,你可有想過我也是您的兒子。」

  前世,三皇子在殿前的這話飛也似的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兒子生病了,她去哪兒了?

  「都好些了。快進來吧。」

  這回,固倫公主倒沒有向萬貴人介紹婁錦,而是帶著婁錦進去。

  床上的人頭上包著一團白紗布,那白皙若玉的臉上很是蒼白,殷紅的唇都變得淺肉色。依稀能聽到他極為淺又綿長的呼吸聲。

  「真是個好孩子。萬貴人,皇上這次可賞了好東西吧。真是教子有方,這大齊沒有人不誇三皇子的。」固倫公主說著,抬眼朝萬貴人看去。

  萬貴人笑了笑,「那也是皇上教的,我何德何能?」

  「阿錦……」低迷的聲音突然在空氣中流轉。那聲音很低很渾濁,可婁錦卻打了個激靈,目光迅速盯在他身上。

  他剛剛是在喚自己?

  婁錦刻意讓自己的聲音略大些,她道:「三皇子一定會吉人天相。外婆,您看錦兒被人抓了險些就被那泥石流給沖了也無事,三皇子定也無事。」

  固倫公主皺了下眉頭,一向溫柔細語的婁錦怎麼這麼大聲說話。

  萬貴人亦看了婁錦一眼,道:「是芸兒的女兒?」

  固倫公主點了點頭,轉頭看婁錦心不在焉看著那床,笑了笑,「自然是吉人天相。」

  婁錦不應,她發現顧義熙緊皺的眉頭緩緩疏開,那肉色的唇幾不可聞地扯了下,他要醒了!

  她立刻走到固倫公主身邊,有些窘迫道:「外婆,我們回去吧。」

  她方才那麼大聲說話無非就是讓他聽到,自他為她做了一番傻子,她就覺得,一會兒他醒來之後,他們之間會變得又怪異又尷尬。乘著他還未醒,趕緊逃。

  「好,好,我們回去。」

  就在兩人準備背對著床,走到門口的時候,屋內傳出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婁氏阿錦。」

  這一次,清楚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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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49 PM

第050章:萬寶兒,你自尋死路

  婁錦身子微微一頓,身後的男子緩緩站起身來,清冷的五官上略帶了一絲暖意。

  婁錦轉頭,朝他施了一禮,憖憖然道:「民女又欠了殿下一份情,他日殿下若有要求,民女絕不猶豫推遲。」

  顧義熙扶著床,目光漸漸凝在她的身上。好一會兒,他才道:「我記下了。」

  萬貴人皺著眉頭看著他們,半晌道:「快歇息吧。」

  顧義熙點了下頭,「讓母妃擔心了。」

  「嗯。」

  萬貴人沒多言,轉身朝外走了出去。經過婁錦身側的時候,她明顯停滯了片刻,又快速朝外走去。

  婁錦朝顧義熙道:「三皇子多休息。」

  顧義熙輕輕答了一聲,月白的長衫籠罩在他高昂的身軀上,隨著他一坐,顯得尤為勻稱。他朝那抹碧青身影看去,對上婁錦略帶擔憂的眼,他彎唇一笑,「早些回去,我很好。」

  婁錦頓了頓,立刻收回目光,有些話梗著,愣是說不出口,只看著那抹月白色身影暈染著略黃的燭光,心頭微微有些暖。

  到子午街前,和固倫公主分道揚鑣後就回了婁府。

  入了夜的婁府靜了下來,她與烏嬤嬤走在迴廊上,偶爾見到兩三個丫鬟走動。一股涼風吹來,婁錦發現今年的夏天總沒有那般熱。

  迴廊外頭的一處草坪積了水,在紅燭燈火照耀下,那兒亮堂堂的。

  「小姐,這雨好似小了點。」烏嬤嬤看著外頭,不太確定道。

  婁錦眼簾微微一顫,不答。

  又走了兩步,她頓了下。目光微微一凝,「烏嬤嬤,你明日回一趟將軍府,替我借下兩萬兩銀子,就說錦兒有急用。」

  烏嬤嬤愣了下,疑惑地望了眼婁錦,半晌道:「是。」

  「藥方你可得拿好了,莫要丟了。」不遠處一個丫鬟的聲音傳來。

  朝那聲源看去,見是婁蜜的貼身丫鬟白朮在說話,她身旁的一個小丫鬟點了點頭,迅速朝婁錦這邊走來。

  略顯慌張的她一眼瞥見婁錦,踉蹌地退了兩步,結巴道:「大小姐。」

  「我最近學了些醫理,給我看看藥方子。」婁錦瞇起眼,想墮胎?門都沒有。

  白朮走了過來,面上帶笑道:「大小姐,都是我這身子不爭氣,沒大礙的,總是女人那些小毛病,隨便抓點藥就好了。」

  婁錦挑眉,笑著走到白朮身旁,「恰好,我早就和烏嬤嬤說了,這家裡時不時這個病一會兒,那個躺一天,讓烏嬤嬤去幫我尋個大夫專門替我們家看病。烏嬤嬤,人可找到了?」

  烏嬤嬤機靈地點頭,道:「找到了,本想說過幾天再到府上來。看府裡需要,我馬上派人去請。」

  白朮面色一緊,有些難看地望著婁錦。半晌,有些騎虎難下。

  「大小姐,我看這麼晚了,這大夫就明日再請,我也不要抓什麼藥了。這病其實也是小毛病,我總是愛瞎操心。」她冷硬地笑著,朝那丫鬟招了招手,兩人迅速朝婁錦施了個禮,就往回走去。

  烏嬤嬤看了白朮一眼,暗暗道:「大小姐,這些人還在做困獸之鬥。」

  婁錦點了點頭,「看緊府上的藥材,找個大夫好好問問,哪些藥材合著吃會小產的。都給我記下來。」

  「是。」

  萱蜜園。

  「你說什麼?被那賤人碰到了?」婁蜜猛地站了起來,身子晃了晃,一張桃花臉因為怒極而氣得通紅。

  該死的婁錦,打著為她好的旗號,竟然不讓她墮胎。

  「我是不會與人為妾的!」她要做堂堂正正的武夫人,她不要成為那卑賤的妾!自小就聽到娘對妾是如何謾罵,她太了解為何娘當初會爭得一個平妻,只要佔這一個妻字,那與妾就是天壤之別。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一低掃向自己的腹部,孽種!

  她竟然與那方芸兒一樣壞了野種,現在她還被迫要生下來!

  她重重地捶打起腹部,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那暴戾痛恨的樣子看得幾個丫鬟們一呆,紛紛上前來道:「二小姐,使不得啊,保住身子要緊。」

  婁蜜奮力推開他們,她恨不得恨不得親手把肚子裡的野種砸出去。

  「做什麼!」門口突然出現一抹身影,萬寶兒站在門前,雙眼瞪著,蘇嬤嬤皺著眉頭看來。

  萬寶兒真想掐死婁蜜。

  最近的事兒一堆,她的腦子一團亂,現在婁蜜還在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底的怒火,半晌讓那些丫鬟下去,才走了進來。

  「娘,你要我怎麼辦?我不要做妾。我是婁府堂堂嫡女,他武世傑之前是那麼想娶我為妻,我為何要自降身份?」婁蜜哭著跑了過來,趴在萬寶兒身上抽抽搭搭。

  「好了。」

  萬寶兒耐著性子把她帶到床頭,說:「你這孩子不能打掉,你莫要肆意妄為。」

  「是啊,大小姐,你才十二歲,這打孩子一個撈不著,以後可是永遠不能懷上的。到時候即便你當了妻,怕日子不見得比妾過的好。」蘇嬤嬤頓了下,想起不孕,她朝萬寶兒看了一眼。

  萬寶兒面色發沉,那燭火的影子在她的眼裡跳動,一下又一下。

  婁蜜閉了閉眼,只覺得頭重腳輕,身子沉地很。

  「那我這孩子以後要跟著我嫁到武府?我可不想成為第二個方芸兒,更不想呆著一個婁錦一樣的野種。」婁蜜尖叫了起來,自小她都暗暗嘲諷著他們母女,最不齒的就是她們。想到與他們一樣的命運,她的心就抽疼地厲害。

  而明明她可以躲過那一場戕害,可爹爹,他寧願親眼看著她被人那樣虐害,卻能忍著不出手。她的指尖微微發顫,那被她刻意掩埋的記憶瞬間爆發了出來。她竟覺得週遭都發冷,陰沉沉的。

  安慰了婁蜜後,萬寶兒和蘇嬤嬤就回了遲寶樓。

  命了丫鬟給她收拾了番,她才安心地坐在桌前。

  「夫人,您早些歇息。」丫鬟萊兒欲出門,就被萬寶兒喚住了。

  「綠兒和翠兒呢?怎麼這些日子都沒見到她們?」

  對上萬寶兒的目光,萊兒搖了搖頭,「奴婢也沒見到她們。」

  萬寶兒正疑惑,來不及細想,就聽萊兒道:「夫人,方才老爺要到這裡來,洪娘子說過來請安,請著就把老爺帶到她那兒去了。」

  萊兒說完,就關了門出去。留下皺著眉頭的萬寶兒和一臉擔憂的蘇嬤嬤。

  蘇嬤嬤道:「洪娘子絕不是個小角色。夫人,你要提防著她點。莫要讓她先懷上了。」

  「現在提防有什麼用,我這身子,我更怕的不是誰懷上,而是老爺今晚若真留下來了,我要怎麼辦?」她低眉,莫名開始暴躁。

  她現在更盼著老爺離京,最起碼他不知道她現在的身子狀況,怕這紙包不住火,一旦露餡,老爺就知道她是個生不出蛋的病頭,到時候……

  「倒是好了,我要懷一個懷不上,蜜兒卻懷上了。」她閉了閉眼,額頭青筋跳動地厲害。

  一個東西迅速從她的腦海一跳,她猛地睜開眼,陡然笑了起來。

  蘇嬤嬤一愣,「夫人?」

  「我想,我知道該怎麼改變這個困局了。」她說著,眉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這個婁府依舊不變的是她當家主母的身份,而婁蜜絕不能以妾的身份嫁出去。

  翌日一早,停歇了半夜的雨,再次下了起來。到今日,就連府中的下人都不免抱怨了起來。

  「都第三天了,這衣服幹不透,這雨何時才能停。」

  「是啊,這雨下得大,夜裡總是涼涼的,府裡的柴火用的也快。我看過不了幾天又得去採買了。」

  幾個丫鬟絲毫不覺身後的人影,人都散了去,婁錦才走了出來。

  烏嬤嬤從外頭走了進來,遞上了銀票,擔憂地望著婁錦。

  婁錦笑了笑,倒也沒多說。把那錢直接交給烏嬤嬤。

  「嬤嬤,你盡快把這兩萬兩銀子買下糧食和柴火,這事交給你兒子來辦。事情最好隱秘些。」怕是現在有人在哄抬物價了。

  這是?

  婁錦垂眸,她是很想報復萬寶兒,但絕不是麻木不仁地看著無辜的人受苦。她深吸一口氣。走出了屋子。

  婁錦,你上輩子就是那麼麻木,別人的喜怒與你無關,你只在乎你的武哥哥,你甚至連娘的苦和悲都收在眼底卻只說著無關痛癢的安慰之話,上輩子的她,活得太過蒼白。

  流螢捧著一壺熱茶出來,放在亭子裡的石桌子上,她笑著走過來,把手臂上的一件月白絲綢披風披在婁錦身上。道:「大小姐,最近這幾日冷了。」

  婁錦點了點頭。

  聞著那股香味,她走了過去,品了一口清茶,心頭微微有點發甜。

  「大小姐,方才奴婢從廚房那過來,聽廚娘說要做一些滋補的給夫人吃。據說早上夫人吃了一點就吐了。」

  婁錦瞇起眼,她吐了?

  萬寶兒,你是自尋死路!

  婁蜜,或許有一天你要感激你的父母,你會明白,你一直引以為豪的婁家將把你推入怎樣的境地。而你,必須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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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50 PM

第051章:那三萬兩銀子不是二娘拿的

  下午時分,遲寶樓裡傳來萬寶兒只吃了兩口飯菜就退了一桌子的菜。

  兩頓飯下來,倒是讓下人們猜測不已。

  午後,歇息了一日的雷聲再次響起,猛地轟打著大地。雷雨大作,而這一日,已經是第四天了。

  洪娘子扶著白太姨娘穿過迴廊,幾個丫鬟在身後跟著,一邊幫著把白太姨娘的衣角掖好。

  「娘,夫人應該沒事,據說夫人已經派人請了大夫,一會兒就來了。」洪娘子瞇起眼,抬眼看了下近在眼前的遲寶樓。

  白太姨娘蹙眉,離婁陽出京城的日子僅有那麼些日子了。這萬氏卻沒有任何動作,這要她怎麼辦?

  到了遲寶樓。兩遍的丫鬟引了白太姨娘進門。

  只見萬寶兒坐在床上,床頭備著痰盂。她時不時拍著胸口,一副噁心欲嘔的樣子。

  白太姨娘雙眼一亮,抬腳走到萬寶兒面前,笑道:「月信多久沒來了?」

  萬寶兒雙眼一低,抬頭好似一愣,隨即道:「有近兩個月了。」

  兩個月?

  「你怎麼這麼糊塗,兩個月沒來都不找大夫好好問問?」白太姨娘挑眉,雖是責罵,嘴角卻是彎了彎。

  洪娘子直直盯著萬寶兒,上次看那帶下科大夫,按理說萬寶兒沒有這麼快懷上才是。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嗎?

  萬寶兒抿嘴一笑,正開口,就低頭乾嘔了起來。

  蘇嬤嬤道:「太姨娘,我已經請了大夫,一會兒看過之後就知道了。太姨娘莫要太著急。」

  白太姨娘點了點頭,耐著性子坐在床頭。

  沒一會兒,外頭傳來了高亢的婦人聲音,萬寶兒嘴角微微一扯。竇氏,你鬥不過我的。

  門外,竇氏命了丫鬟帶上上好的雪山頂翠,笑著走了進來。」幾個丫鬟說嫂子不舒服,我帶了可治胸悶嘔吐的好茶來。來人都放在桌上。」

  她說著,目光緊緊地鎖在萬寶兒身上。一寸一寸觀察著萬寶兒的臉色,發現並無特別蒼白,她沉默了會兒,才笑道:「請的大夫呢,還沒到?」

  「就要到了。」蘇嬤嬤應了。

  蘇嬤嬤說著朝外看去,正見一抹碧青色的身影走了進來。她眸子一凝,臉上的笑頓了下,道:「大小姐來了。」

  婁錦嫣然一笑,由著流螢虛扶一下,走了進來。

  「錦兒見過太姨娘。」她福了福身子,目光停在了竇氏身上,唇畔漾開了一抹極為淡薄的笑意。

  白太姨娘擺了擺手,她要等得可是那大夫。

  婁錦走到萬寶兒面前,低頭看了眼那痰盂。面色微微發緊,「二娘可是懷上了?」

  沒想到第一個扯出這話的人是婁錦,萬寶兒一笑,順著婁錦的話往下說。「二娘也不知道呢,這幾日身子不太爽利。」

  婁錦一笑,轉頭看向竇氏。」嬸嬸,上次為了救錦兒,嬸嬸主動拿出那三萬兩銀子。現在府上用度可夠?」

  竇氏愣了下,不由得想起這幾日管事的婆子說府裡的米糧和柴火都快用完了,得先採買。

  「嬸嬸,雖都是錦兒的錯。但若是二娘懷上了,這也不能缺衣短食。或許二娘能為府裡添一位小少爺呢。」婁錦說著,朝萬寶兒眨了眨眼睛,那調皮的樣子與前些日子未落水時幾乎一樣。

  萬寶兒自是希望有人能替她把話說了。竇氏一旦虧空多了,自會主動交出掌家權利,到時候那不一切都握在自己手上。

  白太姨娘點了點頭,朝竇氏說道:「府裡是少了些銀子,別的可省點。萬媳婦這是不能缺的。」

  竇氏臉一沉,眉頭高高地挑起,冷冷地盯著萬寶兒。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了?被奪去了三萬兩銀子這府內暫時還真是缺,又逢這發例銀的日子。她哪裡還有空去應付你萬寶兒!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微微一定,好一會兒才道:「還不知道嫂子是不是懷上了呢。」

  萬寶兒點了點頭,狀若無辜,「弟妹說的是,畢竟被奪去了三萬兩,日子也不甚好過。」

  「我們婁府何時會不甚好過了?」白太姨娘瞪了竇氏一眼,只肖她竇氏沒中飽私囊,那真夠。

  婁錦瞇起了眼,怕是這糧價和柴火一漲,這婁府現在也拿不出多少了。

  門外傳來了婢女的聲音,「大夫裡面請。」

  幾人屏住呼吸,那大夫走了進來,恭敬地朝各人行了禮,就坐到床頭,開始診脈。

  竇氏死死地凝視著大夫的側臉,一會兒又看了萬寶兒一眼。

  好一會兒,那大夫站了起來,面上帶了笑意,「恭喜夫人,夫人約有兩個月的身孕,往後可要注意飲食啊。」

  婁錦諷刺一笑,這場戲她也陪著演了。只看著你萬寶兒往後如何自圓其說了。

  白太姨娘站了起來,雙眼微微發亮,她轉頭朝丫鬟道:「還不快去通知老太爺和老爺。讓廚房做些滋補的送來。錦兒,你那藥房的藥都讓大夫去選一下。」

  跟隨著婁錦來的流螢皺了皺眉頭,那藥房裡的東西都是大將軍送給大夫人的,現在大夫人走了,這東西自然是大小姐的。那藥房裡的藥材價值可不低呢。白太姨娘怎麼這般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婁錦笑了笑,低低應了聲,「是。」

  回了穿花樓,打發了流螢去通知全媽媽。婁錦就見烏嬤嬤走了進來。命了打掃的丫鬟們退下,才道:「可買好了?」

  「嗯,都買了,暫時就放在奴婢家裡。只不過奴婢今天去買的時候發現糧價開始漲了。只不過漲的不太猛。」烏嬤嬤答道。

  現在才第四天,自然是如此。要知道,七天後,那一切就不同了。

  藥房裡,全媽媽皺著眉頭聽著流螢把話說完,她緊蹙著眉,目光微微一凝,「你是說,一會兒白太姨娘的人會來這裡拿藥材?」

  流螢點了點頭,叮囑了兩句,就走了出去。

  全媽媽望著流螢的背影,心頭的怒火竄地飛到胸口,這府中會中飽私囊的人又不止她一人,等著在這藥房裡摳出點好處的人多了去了。這幾年她防地緊,自也沒有人敢在她手裡拔點東西。

  可今天,依著流螢的意思。白太姨娘是想一次多抽些,好給萬氏補身子?要知道懷胎十月,這可是一筆大支出。

  全媽媽只管著這藥房,如今覺得有人要剜她的肉一般。

  家裡的房子還等著休憩,流翠那又不爭氣,就拿了兩個金鐲子給她,哪裡夠用。她怒地走了出去,逕直朝流翠屋裡走去。

  流翠聽聞萬寶兒懷上了,就沒安心過。讓紅兒退下後,她就要朝遲寶樓而去。

  迎面見到全媽媽,她詫異道:「娘?」

  「還知道叫我娘?銀子沒見你貼回來多少,我那藥房就要被人掏空了。」她說的理所應當,根本忘了這藥房還是方芸兒交給她打理的。她竟然生了佔為己有的心思。

  流翠低頭,嘴角死死地抿成一條直線。想起前兩日伺候了老爺後,紅兒又端了一碗湯藥來。她雙眼狠狠一瞪,眼底的恨意悄然浮動。

  「娘,再過幾日,事情會好轉的。」流翠抬頭,望著全媽媽的臉,雙手握成拳,緊緊地掐著手心的嫩肉。

  全媽媽望著她,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心頭不免疑惑。過幾日老爺就離京了。難道還能發生什麼課逆轉的事?

  流翠不答,只盯著早上來不及撤掉的藥碗看了一眼。

  竇氏從遲寶樓出來後,心情就差極了。連著看幾個丫鬟不爽快,就讓人牙子把人送出去。

  招來木官家,她眉頭緊蹙,道:「莊子裡的銀子收上來了沒?府裡的糧食也快吃完了。莊子裡存著的先拿來。」

  木官家點了點頭,道:「銀子還沒收,等著新的一匹糧食賣了就有了。莊子裡的我去催一催。」

  竇氏點了點頭,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

  木官家無聲退了出去。

  竇氏雙眼閉了閉,朝外說道:「正德來信了沒?」

  丫鬟道:「回夫人的話,說是再過幾天就回來。這雨給耽誤了路程。」

  「嗯。」正德再過兩年也到了議親的日子了。早些把好姑娘定下來才是。她站了起來,走到門外,見雨水連連,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而前頭,見湖邊,幾個丫鬟穿著蓑衣,冒雨抱著花盆子往裡走。婁錦打著傘站在那指揮著眾人,陡然想起方大將軍不是有個孫女方瑤嗎?

  她笑盈盈地命了丫鬟準備好傘,就朝湖邊走去。

  雨連連下了幾天,天地間霧濛濛的,煙雨籠罩的感覺幾乎連呼吸都帶著幾分水汽。

  婁錦看著那些花,目光淡淡的。

  記得前世那場大雨,她是那麼著急,生了病還下床讓丫鬟快些把這些花盆子轉進屋子來,只因為武世傑他最愛她釀的蜜,而她只有這麼一個花房。

  而今天,她不緩不慢的動作,讓她極為舒心。這種感覺名為幡然醒悟。

  「錦兒,這麼大的雨也出來嗎?」

  竇氏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她笑著回頭,走上前去,朝竇氏施了一禮,道:「嬸嬸不也出來了嗎?」

  「我這有事堆積在心頭,有些鬱結,就出來走走。」竇氏看了眼婁錦,等著婁錦問她何事,她好說出方瑤一時。

  不料——

  「嬸嬸都知道了?」婁錦雙手摀住嘴,像是說錯了什麼話,極為緊張地看向四周。

  竇氏眉頭一挑,狐疑地望著婁錦,她像是話中有話。

  她順著婁錦的話說下去,「哎,沒想到會發生這事,我……」

  「嬸嬸別怪二娘,或許是錦兒聽錯了。那三萬兩銀子不一定是到了二娘手上。」她急著解釋的樣子落入竇氏的眼中,竇氏瞇起了眼,三萬兩銀子在萬氏手上?

  「嬸嬸,錦兒被送回來之前隱隱聽到那些惡人說的,許是他們故意讓錦兒聽到。我不信二娘會綁架我。」她說著,身子微微一顫,那樣子好似有些懼怕,又極力隱忍。

  竇氏深吸一口氣,婁錦是不信,可她在婁家待太久了,她太清楚萬寶兒那溫柔的表面下是怎樣的一副心腸。若說上次的一次綁架就是萬寶兒的計謀,她還真是願意信了!

  牙關咬得緊緊的,她的眸子定在婁錦身上。

  婁錦目光一定,抬頭看向竇氏,儘是維護之意,「嬸嬸莫要多想了,定是那惡人要讓錦兒誤會,二娘一向對錦兒好,錦兒不信。」她說著朝那些婢女們走去,再次指揮起來。

  這蠢貨!

  竇氏走出了兩步,心頭微微一冷,萬寶兒竟也開始對她使暗招了。利用婁錦?不過區區三萬兩銀子,等莊子裡的銀子收上來,再好好找她算賬。

  只不過,竇氏的如意算盤在兩日後,木官家的報告中宣告慘敗。

  「夫人,莊子裡的銀子收不上來了。因著這雨下了好幾日,我們的好些田地都被積水淹了,那些新鮮種的糧食怕是蔫了。糧倉裡儲存的糧食所剩不多,還有些不知道為何都黴了,潮了。」

  什麼?

  竇氏站了起來,糧倉一向沒有出現發黴的情況,這!她眉眼一跳,雙眼瞇成一跳縫,兩眼中有一絲冷意迸射而出。

  「所以,我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市面上很多糧食開始漲價了。昨天和今天就差了十幾紋銀。」他硬著頭皮道。

  竇氏倒抽一口冷氣,驀地站了起來,喝道:「去借銀子,有多少借多少?」

  「來不及了,據說各家各府聽說糧價漲的厲害,都花了不少銀子買了。還不知道這雨要下多久呢。」

  竇氏身子一晃,當下木官家又來了一句,「就連柴火也都漲了。」而他聲音一落,竇氏轟地坐了下來,目光沉地幾乎可以擰出水來。

  「退下!」

  「是。」

  她一定要借到銀子,絕不能讓萬氏從中得利。看她笑話!

  穿花樓內,婁錦靜坐著,隨手翻開一頁醫書,朝幾個丫鬟道:「竇夫人去皇宮了?」

  「是的。」

  婁錦一笑,這會兒,好戲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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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51 PM

第052章:婁蜜要呆觀音廟一年?

  坤寧宮裡,各宮妃子都散了去,請安過後,倒是安靜了許多。

  竇氏在芳姑姑的指引下,到了坤寧宮。

  皇后坐在席上,赤金的鳳簪子下的頭髮黝黑濃厚,一雙眸子帶著點滴笑意看向竇氏。

  「今天你怎麼來了?」

  竇氏一笑,福了下身子。「自是想姑姑了。」

  皇后不言,愁了竇氏好一會兒,才道:「什麼話,直說。」

  「姑姑,這幾日外頭陰雨綿綿,前些日子本過得踏實,因著婁錦被綁一事,府上陡然少了三萬兩銀子。但這糧價和柴火都漲價了。那萬氏又懷上了孩子。侄女剛掌家,不想就此被奪了位份。」她低頭,心頭陰霾地很。若說這些陰招是那萬氏出的,定要讓她好過!

  皇后朝身後的芳姑姑點了點頭,芳姑姑就走到後堂去。

  竇氏心頭一顫,越發覺得姑姑的話少了。這樣謹言慎行,即便坐了這皇后的位置,也沒那般自然了。

  皇后端起一杯茶,輕呷了一口,才道:「你盯著那萬氏,婁陽與五皇子走得近了。」

  竇氏點了點頭,道:「是。」

  萬貴人在皇后面前極盡謙卑,人人均道與皇后情同姐妹。

  但事實呢?

  竇氏清亮的眸子一眨,接過芳姑姑手上的銀票。抬頭道:「姑姑,這銀子?」

  「不必多言,這銀子只夠你買糧和柴火,你只要保住自己的掌家之位,那萬氏,不必盡心。」皇后瞇起了眼,抬手由著宮女扶著轉了進去。

  竇氏頷首,領了那些銀票就走了出去。

  婁府今日熱鬧地很了。

  木官家見前頭一輛馬車迎來,就迎了上去,熱情道:「萬公子,萬夫人來了。」

  那頭兩個小廝跑了進去,道:「我立刻去通知夫人。」

  萬全與康氏走了進來。

  徑直朝遲寶樓走去。「姐姐這些日子可好了?聽聞姐姐懷上了。一家均高興地很。」他說著,攬過康氏,眉眼中帶笑。

  康氏就是那洪山縣令的女兒,過門幾日了,這聽聞萬氏懷上了,就與萬全一同來了。

  蘇嬤嬤早早就站在門口,見萬全他們來了,道:「快進來,夫人一早就等著你們呢。」

  兩人到床邊,一一向萬寶兒行了禮。

  才道:「恭喜姐姐。」

  萬寶兒朝兩人笑了笑,讓丫鬟們上了好茶,才道:「這就是我弟妹啊,長得尤為玲瓏剔透。難怪我弟弟朝思暮想。」

  康氏抿嘴,臉上一紅,直笑。

  萬寶兒在萬家立足,多靠這些堂姐弟表姐妹,在婁府做了夫人,更是想方設法拉攏家中上下,提拔他們成為外力。

  此刻,婁陽走了進來,笑著朝那萬氏道:「我一回來就聽來了好事。」

  他朝萬全點了下頭,算是給足了臉面。

  萬寶兒低頭,道:「老爺,你快離京了。我都沒做什麼……」

  婁陽搖了搖頭,眉宇間的愁思好似散了去,眼底的胸有成竹,讓萬寶兒看得一愣,難道老爺還有方法不成?

  婁陽一笑,命了人送來好些東西,就走了出去。

  萬全留下康氏好好說話,自己倒也隨處走走。

  流翠聽聞萬公子來了,一顆心霎時一顫,見紅兒眼角毫不掩飾的嘲諷,她雙手緊緊握成拳。然後朝外走去。

  「紅兒,陪我一道出去走走。」

  外頭還下著雨呢。紅兒白了眼,努了努嘴,還是走了出去。

  假山那一片的草地都被雨水覆蓋,都快淹成潭了。幾個丫鬟們被使喚著把這水清了。

  流翠走到那頭,目光陡然一定。

  前方的男子立在那兒,嘴角的笑意在瞥見她的那一刻漸漸退去。

  即便如此,他還是拱手走上前來,「見過二姨娘。」

  二姨娘?多麼諷刺的字眼。

  她為了他連婁錦都背叛了,想起當日那些人論著要把她浸豬籠,唯有大小姐還顧念著。救了她一命。

  萬氏呢?萬全呢?

  她流翠在他們眼裡算什麼?

  康氏從遲寶樓走了出來,正見萬全在這。笑著道:「相公。」

  臉色一白,雙腿微微發軟,流翠的嘴角僵硬地抿成一條直線,這麼快?竟已經過門了。流翠,你這個蠢貨!

  她看了那康氏一眼,眉眼高挑,比她好看些。

  康氏好似才見到流翠,疑惑道:「這是?」

  「是姐夫新納的二姨娘。」萬全的姿態恍若從未認識過她。風輕雲淡的,極為自然。

  流翠深吸一口氣,見不遠處婁陽走了過來。她眼眸一轉,朝婁陽走了過去。

  憖憖然施了一禮,眼眶微紅,嘴角卻掛起笑,「老爺,流翠為老爺準備了好東西,老爺陪流翠一道去看看可好?」

  萬全皺了皺眉,暗地裡淬了一口,下賤!

  流翠握緊拳頭,從萬全他們眼前走過。眼眸幽深,一股恨意從心底鑽了出來,刺激著她心底最柔軟和脆弱的一隅。萬寶兒,你會後悔的。

  萬全拉了康氏就道了別,兩人走後。

  雨好似小了些。

  婁錦打開窗,聽著外頭淅瀝瀝的雨聲,她沉聲道:「離爹爹離京的日子還有幾天?」

  烏嬤嬤道:「十天不到。」

  婁錦點了點頭,見不遠處那抹粉色的身影走來,她眉毛微挑,笑意漸濃。

  「烏嬤嬤,蜜兒來了。」

  她站了起來,整理一下著裝,想著武家好似並未有動作。那武元是什麼人,怎麼會容許婁蜜生下野種。

  婁蜜走了進來,那雙明亮的大眼看了下婁錦。嘴角掛著笑,親暱地走到婁錦面前來,笑道:「姐姐。」

  忍著她的親密,婁錦低頭,道:「你這有著身孕,怎麼就來了?」

  婁蜜一笑,道:「姐姐,我要準備去觀音廟住上一年為爹娘祈福。現在來看姐姐一眼。」好記住你這幅模樣!

  娘說得對,只要她住在那觀音廟一年,她只要忍受一年,沒有人會記著她的事。

  她不急,晚點與武哥哥定下婚禮也無礙。只要不是做妾。

  瞇起了眼,水眸微微一凝,婁錦盯著婁蜜看了眼,嘴角一勾。難道她不知道山間一日,人間千年。外頭千變萬化,你婁蜜以為躲起來就無事了?

  天真!

  「這樣也好,好好養身子,能不能等姐姐過完壽辰再走?」婁錦凝視著她,那樣子很是遺憾。

  婁錦的十三歲生辰?她婁蜜根本不屑參加。

  儘管如此一想,婁蜜還是搖了搖頭,「姐姐,你知道我最近胃口不好,不想給姐姐的生辰上惹不必要的麻煩。」

  「嗯,那姐姐也不勉強你。」

  婁蜜緊緊盯著婁錦的側臉,那張容顏她一定要好好記著。只要她生下孩子,就能留在武哥哥身邊,光明正大嫁給他。

  而你,婁錦,你的夢終究只是夢罷了。

  送走婁蜜,婁錦索性就躺在太妃椅上,悠然自得地看起了醫書。

  華清宮。

  皇上坐在桌旁,黑眸幽深,盯著花太醫。

  「你是說三皇子頭上有血塊?」

  花太醫顫了下身子,硬著頭皮道:「回皇上,三皇子頭上確實有凝結的血塊,要根除很麻煩。只是這血塊暫時不影響三皇子的日常生活。微臣亦不知道這血塊何時會散掉。只能暫時先開了藥活血化瘀。」

  皇上陰鷙地望著他,沉吟道:「若是血塊不除會怎樣?」

  「……微臣也不知道,有人失明,也有人失憶。有的人昏迷。但都沒有馬上發生,有的人十年才爆發了病症,有的人兩年,還有的人三個月……」

  「滾!」

  「是,是。」

  看著花太醫連滾帶爬的動作,皇上逼人的鳳目深深凝了起來。頭隱隱有些發疼。

  萬貴人從外頭走了進來,面上帶著合宜的笑,「太醫可說了什麼?」

  「沒什麼,老三很好。」說完,皇上站了起來,逕直朝外走去。

  低眉斂目,皇上有太多事瞞著她了。

  日復一日,已經過去了五日。

  京城的米糧和柴火的價格幾乎瘋漲。朝廷震怒,終於下達了逮捕令。倒賣糧食,哄抬糧價的一律關入天牢,重罰重刑。

  奈何,這一番動作下來,糧價還是沒降多少,淫雨霏霏,已經過去十幾天了,卻還是陰雨綿綿。就連一般官家都快忍受不住,更別說一般百姓了。

  而今日一早,乃是婁陽出京的日子。

  婁家上下都忙裡忙外,一早就把該帶的,該拿的都帶上了馬車。

  當要選家中哪個女人一道去的時候,唯有流翠一人主動站了出去。她這一動作,讓婁世昌和白太姨娘頗為滿意。

  婁陽也是一愣,他與流翠相處最少,沒想到提出與他一起走的會是流翠。

  心頭一暖,他拉起流翠的手,上了馬車。

  婁世昌幾人憂心忡忡,這一去,何時能回京?

  上了馬車,流翠掀開一隅,目光盯著萬寶兒,萬氏,希望我回來的時候能給你帶來驚喜。

  她目光一轉,看了眼安靜的婁錦,眼神微微有些複雜,放下簾子,靜坐在婁陽身邊。直到馬蹄聲響起,馬車緩緩動了起來。

  她才閉上雙眼。

  流翠,從這一刻起,你也捲入了這個鬥爭,再無過上平常日子的期望,再無!

  婁錦望著那漸遠的馬車,心頭緩緩升起了一股極為難言的感覺。

  婁陽的離開,太平靜了。

  好似認命了一般。可真會如此?

  雨突然又下大了。

  烏嬤嬤催促著回去,她卻瞇起了眼,眸光微微一凝。

  眾人都走了進去,婁錦乘著大家轉身的空檔,對著烏嬤嬤說道:「派人跟著爹爹。」

  「是。」

  朝屋內走去,婁錦的心一度惴惴不安。

  流螢剛從外頭進來,淋了一身的雨,她臉色微微有些發白,怔怔地望著婁錦。

  「怎麼了?」

  「大小姐,我剛剛經過子午街,發現有一些百姓積在一個小巷子裡,說了搶什麼來著。大小姐,你說京城會不會動亂啊?」她說著,緊張地摀住嘴巴,心下顫地厲害。

  動亂?

  婁錦一顫,上輩子並未出現過。她倒吸一口氣,不知道為何,竟也開始隱隱有著不安。

  「快去通知將軍府。」

  「是。」

  烏嬤嬤從外頭走了進來,臉色有些難看。

  對上婁錦凝視的目光,她道:「跟著老爺的人說在一個勾巷把人跟丟了。現在據說馬車都出城了。」

  馬車已經出城了?

  下午時分,雨水嘩地下得尤為大。天地間蒙上了一層灰,一道閃電照地物影幢幢。

  婁錦瞇起眼,盯著不遠處的湖水,深深吸了一口氣。

  「三皇子?」流螢驚叫了起來。

  婁錦順著聲音看去,見那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出現在這灰濛濛的天地間,竟覺得若詩畫一般,水墨橫鋪,間白若雪。

  他昂著身軀,臉色凝重。

  四目相接,他鳳眸黑曜,幽深若潭。

  「下去。」只這麼一聲,威嚴逼人。流螢看了眼婁錦,見婁錦點了點頭,她立刻提步走了出去。

  顧義熙走到她面前,那一步一步籠罩著長長的陰影,背對著光的他讓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隱約能見到他刀鋒雕刻成的輪廓,還有那不知是不是憤怒而鼓起的腮幫。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他的嗓音嚴肅而充滿磁性。

  婁錦搖頭,對他這莫名的怒氣,她隱隱覺得心虛。好似真做錯了什麼一般。

  顧義熙握住她的肩膀,讓她與他對視。提高了聲線,「那三萬兩銀子買了哪些東西,你要自己說還是讓我的侍衛說?」

  婁錦一愣,隨即有些慌亂地說道:「那,我不是用來倒賣的。」

  「不是用來倒賣的那你用來幹嘛?你知不知道一旦被父皇查出你存了那麼多的糧柴,你會有什麼下場!」他怒氣沖沖說道。更是心痛,她不過十二歲,到底要做什麼?

  「若你要揭發我,就去揭發。」她轉過身去,有些賭氣地說道。她何嘗不知道,所以她才掛名在萬寶兒的荒宅裡。

  顧義熙皺著眉頭,看著她這幅不知悔改的模樣,喝道:「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需要這麼一口糧食,他們多麼需要這麼一柴火。你知道的,我從不包庇!」

  他說完,眉頭皺地死緊。低聲道:「劉韜,把大小姐押……」這句話梗在喉嚨口,他望著她,見她倔強的目光。拳頭握緊,半晌卻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爺?」這到底是綁還是不綁?

  「走!」

  婁錦怔住,呆呆地望著他們主僕的背影。心一寸一寸地沉下去。他怎麼會放過自己?

  一向公私分明,行事規矩受禮的他,怎麼會允許她的離經叛道。她閉了閉眼,朝外頭大聲道:「烏嬤嬤,把上次買的兩萬兩的米和柴火,派發了去。」

  什麼?

  無償派發?

  「小姐?」

  婁錦咬緊牙關,她是想報仇,卻沒有完全喪失本性。「還不快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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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52 PM

第053章:皇上答應我一個要求

  雨越下越大,屋子裡的說話聲都顯得小了。

  流螢蒼白著臉色跑了進來,目光凝在婁錦臉上,心裡頭惴惴不安。

  婁錦看著她的臉色,心頭一沉,道:「怎麼了?」

  「奴婢從將軍府回來,見到勾巷那不少亂民和官兵打了起來。雨水沖刷滿地的血。奴婢從那兒經過,有個人跑到奴婢身側,舉起刀就要搶……」她心有餘悸說道。

  似乎想起當時的凶險,她兩眼睜大,「街上的人都走空了,就只有那些亂民和官兵。」

  婁錦瞇起了眼,這場大雨竟然還弄到了這步田地,可前世,並未到這一步?

  「烏嬤嬤呢?你看到烏嬤嬤了沒?」她有些緊張道。

  烏嬤嬤?流螢搖了搖頭,好似想起了什麼,「我看到三皇子了。奴婢看到他從一個米糧店裡走出來。」

  婁錦咬了咬牙,索性朝外走去。

  「大小姐,莫要出去,外頭亂地很,有一批亂民都衝到子午街了。京兆尹都派了人鎮壓了。」她說著,朝外看了一眼。

  烏嬤嬤還在外頭呢。

  婁錦抿起唇,對著空蕩蕩的走廊喝道:「不用護著我,去幫我保護烏嬤嬤,婁錦感激不盡。」

  大小姐在跟誰說話?

  流螢走到外頭,詫異地看著這四下無人的走廊,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外頭傳來了厚重的腳步聲,只見家丁小廝站成一條直線,朝正門的方向跑去。

  木管家高亢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家丁們臉色更為嚴肅,嘴角抿地死緊。

  「在外面守著。」

  「是。」

  「木管家。」

  木管家看了過來,臉色極為嚴肅,「三小姐莫要出去,現在亂民紛擾,禦林軍已經出動。各家各府都加緊了防備。」

  婁錦垂眸,思緒卻早已紛飛,一個下午就這樣靜待了過去。

  直到一個聲音打破了她的安靜,那聲音略顯渾厚。她朝那看去,見是劉韜素著臉站在那,直直地望著她。

  「大小姐,三皇子讓屬下在這保護你。」

  「他呢?她下意識地問。

  「三皇子他……」劉韜臉色一變,想起早上三皇子從病床上起來就直奔婁府,一向秉公守禮的三皇子在婁大小姐面前竟然破戒了。只不過人才出了婁府就暈在馬車上了。

  劉韜面色微微沉了下去。看婁錦的時候,有種咬牙切齒的衝動。

  劉韜的沉默,讓婁錦心下微沉。又是為了她?當初找上三皇子,是不是她錯了?

  一個歎息從她的唇畔出來,緊接著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靜。

  「禦林軍的藍統領來了,說是老爺治亂民有功,已經帶入宮領賞了。」丫鬟們欣喜的聲音傳來,婁錦嘴角抿成一條線。

  這場亂民爭鬥怕是與婁陽脫不了關係了。

  為了留京,他可真是兵行險招了。

  她轉頭看了眼劉韜,沉聲道:「你回去吧,好好照顧三皇子。告訴他,婁氏阿錦記著他的恩德,日後必定結草啣環來報。」

  劉韜望著她,嗤笑。三皇子會期望你的回報?他是個認死理的。怕是答應了你就斷沒有回頭的路。

  看到劉韜的神情,婁錦眸光一黯,她能做的,不多。這份情義暫先欠著,有一日,她會徹底還他。

  到書房口,見到白太姨娘笑著給婁世昌沏茶,幾人面上都有了笑意。

  萬寶兒笑著坐在案桌下第一的位置,笑著道:「相公,今日立了大功,往後我們就能在京城站穩腳跟了。」

  「那是自然。」白太姨娘點了點頭。神情極為得意。

  婁錦走了進來,笑盈盈地看著眾人,朝婁世昌行了個大禮,「恭喜爺爺,爹爹終於不用離京了。」

  婁世昌高興,走上前來扶起婁錦,心頭寬慰。

  這些日子在朝廷上受的惡氣,也終於要揚眉吐氣了。人都道婁陽靠方芸兒才得了皇上的重視,今日他倒是要讓所有人看看,他兒子婁陽也有建功立業的大好本事。

  他哈哈一笑,已然是一副等不及要入宮炫耀的時候。

  「我先入宮,皇上下午必定要論功行賞。」

  「恭送老太爺。」

  府內眾人看著婁世昌離去,各人臉色各異。

  婁城和竇氏相視一眼,兩人的臉色均有些凝重。婁城對竇氏使了個眼色後,緊跟著婁世昌的背影而去。

  婁錦勾起笑,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或許會很短很短。婁陽,萬寶兒,你們可承受得起?

  木管家走了進來,面上帶了幾分恭敬。「大小姐,公公來了,說是皇上要見您。」

  見我?

  婁錦朝遠處的劉韜看了眼,見劉韜靜靜地望著她,面上並無特別的神情。她眉頭一蹙,倒也沒多言。也走了出去。

  萬寶兒凝視著婁錦的背影,暗暗咬了牙,這是婁陽立功,難不成還和她一個小丫頭有關了?

  「兒媳婦,你說皇上這回會不會給我提個二品夫人?」白太姨娘瞇起笑,她想做正夫人這個念頭已經太久了。久的她差點忘了。

  萬寶兒笑了起來,倒是忘了自己這平妻的位置,她該讓婁陽給她提一個位份了。

  木管家招待著海公公,海公公濃眉大眼,白皮膚,五十歲上下。那雙大眼一見到婁錦就帶上了笑意。「大小姐讓奴才好等。」

  婁錦笑了笑,對上海公公的大眼,她目光不閃,淡漠的笑凝在嘴角。

  海公公暗暗點了點頭,走在婁錦身後,就道:「大小姐小小年紀就懂得體恤百姓了,不知道是大將軍的功勞還是婁大人的功勞?」

  婁錦腳步微頓,看來烏嬤嬤在皇上手裡了。

  她不動聲色繼續走著,神色自然道:「自是皇上的功勞,皇上廉政愛民,才能讓小丫頭我有一樣學一樣。」

  海公公瞇起了眼,這丫頭竟是個機靈圓滑的。

  到了養心殿,海公公讓婁錦在外稍候。這亭台樓閣,碉樓畫壁於前,不遠處水流潺潺,雨水依舊淅瀝瀝地不知疲倦地下著。

  眼前,花太醫走了出來,有些詫異地看著婁錦,半晌才道:「婁大小姐。」

  花太醫?

  她目光一轉,陡然想起顧義熙的傷勢,朝花太醫生後的人看了眼,才道:「三皇子可好些?」

  花太醫迅速朝她看了眼,又飛快轉開視線。

  「三皇子一切都好。大小姐無須掛心。」說完,他朝身後緊閉的門看去,三步並作兩步朝外走去。

  婁錦愣了下,花太醫的樣子,不妙!

  「婁錦覲見!」海公公的聲音傳來,婁錦正了正臉色,抬腳朝那開著的門走去。

  剛踏進門,就聽到婁世昌的聲音。

  「皇上,犬子本應該離京戍守,可京中有難,婁陽擔憂皇上,這才留下來出一己之力。皇上若真懷疑婁陽的忠心,臣願意與犬子一道戍守邊境。婁府一家願自請離去。」

  好一個「將軍」!

  竟以退為進,逼皇上肯定婁陽的功績!

  婁錦走了進去,見到裡頭幾個大臣,有兩個言官面色發沉地看向婁世昌,一副被氣到的樣子。

  屋內靜了下來,好似誰都屏住呼吸,靜靜等著皇上的話。

  「婁卿家一心為朕,朕怎麼會怪罪於你。只這一次功可抵過,你就留在京城。」皇上笑著說完,下方的婁家父子面上都帶了喜色,連聲道謝。

  婁錦深深望著他們,臉上平靜,那樣子好似在看兩個陌生人一般。

  鼓動平民暴動,然後無情鎮壓,婁陽好大的本事。

  皇上轉過頭來,見是婁錦,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快過來。」

  婁錦應聲走了上去,恭敬地行了禮,脆生生道:「錦兒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好。」龍顏大悅,誰都不知皇上所為何事,只看著皇上這股熱忱勁,紛紛看向婁錦。

  皇上朝他們瞪了一眼,半晌才笑了起來,「你們一個個的女兒沒一個比地過固倫公主的外孫女。京中鬧地那般大,有一大部分的難民後來消失了,可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婁陽神色微緊,說他鎮壓有功,可他也打不出還有一大部分的貧民去了哪兒。

  「婁錦快十三歲了吧。有什麼要求與朕說,朕答應你一個要求。」皇上這話一落,幾個大臣心中咯登一跳,這是莫大的榮幸。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姑娘,皇上竟如此寬仁?

  婁錦嘴角一笑,先是叩拜了兩下,才轉頭看向那些大臣,「這可是皇上說的,婁錦不是僭越之人,皇恩浩蕩,婁錦自沒有不接的道理。只不過,婁錦尚未想到好的要求,待來日婁錦自會向皇上討要。皇上莫要忘了才好。」

  婁錦的大膽和調皮的語氣惹得皇上哈哈直笑,幾位大臣卻忍不住多看婁錦一眼,就連婁世昌都顯然驚詫了起來。

  婁錦竟然敢這麼回,而皇上竟也沒推遲。這讓所有人都疑惑,婁錦到底做了什麼?

  婁世昌朝婁陽看了眼,暗示的意味甚濃,或許婁府日後陞官發財還真要指望著婁錦這個要求。

  見到婁世昌與婁陽的互動,婁錦面上不動聲色,嘴角卻是冷冷地抿著。

  「好了,朕累了,你們都退下。錦兒,你留下來陪朕聊聊。」皇上的聲音好似真帶了疲倦,臣子們識相地告退,既然在皇上這面前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就問問海公公。

  在外人看來,婁府一門是即將飛黃騰達,今非昔比。

  一反方才在眾人面前的調皮大膽,婁錦跪了下來,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而皇上的臉色也變得越發孤冷。

  這丫頭竟然能看得穿他的心思。就憑著她現在的動作,敢測君心者,就夠拉出午門斬首了!

  「錦兒有罪。」

  「你何罪之有?」皇上緩緩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籠罩在她身上,那種傾巢而來的壓力讓婁錦的呼吸都有些困難。

  婁錦咬緊雙唇,臉色刷地一白。

  前世,外祖父道:「皇上,是天下最不能揣測的人,伴君如伴虎。往往上一刻龍心大悅,下一刻就被定入逆賊一黨。而你,從不知道。」

  她屏住呼吸,謀權天下的天子就站在她面前。

  或許,外祖父就被皇上歸入逆賊一流,所以直到外祖父死了,朝廷也未大肆調查。她深吸一口氣,高高昂起頭,道:「皇上,錦兒未掛任何人的名義,大將軍未有,婁陽亦無,只婁錦,只因為婁錦身為野種,洗不清我身上的冤孽。婁錦所做不過是為這身髒汙贖一份罪罷了。」

  她太清楚皇上的擔憂了。

  無論她掛上誰的名頭,皇上皆以為她野心勃勃。因為她特殊的身份,她是大將軍的外孫女,是固倫公主的外孫女。

  眾口鑠金,三人成虎。歷來天象變動,災難發生均是怪罪君王。若此時救助難民的好事落在了方宏身上,想必百姓們的重心必然轉移。

  她目光微閃,眼淚奪眶而出。

  見皇上看著她,神情依舊凝重,那雙陰鷙的眸子緊盯著她,似乎她說錯了什麼,就萬劫不復了去。

  「皇上,那兩萬兩銀子是前些日子錦兒為了娘和錦兒所求。爹爹休妻,娘不能長年累月住在將軍府。錦兒雖住在婁府,掛著婁家大小姐的名頭,可錦兒深知自己是野種,擔不起這麼大的名。錦兒想與娘住一起。不是我和娘想拋下外祖母,是因為,從娘被人侮辱的那一刻起,誰都拋棄了我們!」

  話一頓,她哽咽地看著前方的金龍靴子,眼眶模糊。

  喉頭梗塞地發疼。

  她最後的話語尖銳沉痛,皇上皺起眉,低頭看著她發顫的纖細背影,以及地面上一顆一顆豆大的淚水,好似把這地面都燙出了一個個小小的洞一般。

  婁錦笑了笑,抬頭望著皇上,嘴角輕輕一扯,有些無力和蒼白。「娘她陰陽失衡,又被爹爹休棄,偏偏她早年被人侮辱,就算娘要改嫁,誰還要?是,她是大將軍的女兒,是固倫公主的女兒。可她還帶著我,誰還要……」她深深望著皇上,她沒有說出那句,她還是皇上您的親外甥女。

  皇上被她那一眼看得一震,陡然升起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婁錦低頭,紅唇微啟,「奈何百姓動亂,爹爹出京,婁錦無依無靠,生怕亂民紛擾。我揣著這麼些糧和柴,過得不甚安穩。看著那些百姓頭破血流就為了這一口糧,錦兒突然覺得,野種而已,只一個名頭,至少我過得衣食無憂,不用像他們狗一樣互相啃咬廝殺。那一口糧,與我,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她垂頭,好似在回憶當時的百姓強搶的樣子,眼底流露出的憐憫讓皇上身子緩緩僵硬。

  她寧願留在婁府與母親兩地相隔,也不要看那些人悲慼的樣子?

  說他的臣民像狗一樣?

  皇上瞇起了眼,空氣中暈染著濃重的沉默和壓迫。

  婁錦壯大膽子,她不是不怕死。她本可以不必分那些糧食給百姓,可那三萬兩銀子,她囤積的糧柴不少,於心,她不忍。

  她到底是心軟了。

  「起來吧。」良久,皇上的聲音響起,屋內的氣息好似通順了多了,竟不覺得那般悶熱。

  婁錦抬頭,見皇上緊盯著她,不知道他那雙眸子裡到底閃過了什麼。

  「回去吧。」他轉過身去,負手而立,那身明黃色的龍袍把他高大的身影映襯地越發威嚴和森冷。

  婁錦眸光微閃,低頭行了一禮。「婁錦告退。」

  起身的那一刻,她能清楚聽到胸口震如雷聲的咚咚作響。那股撞擊,幾乎讓她的胸口悶疼難耐。

  「朕答應你的一樣有效,只要不過分僭越,朕答應你一個要求。」

  腳步一滯,婁錦高高應了聲,「謝主隆恩。」

  再無別的聲音,婁錦走了出去。

  外頭新鮮的空氣伴隨著空氣中雨水的氣息,就那般輕鬆鑽入她的鼻息。她深吸一口氣,真覺得那一刻,伴君如伴虎。

  到宮門外,詫異地看到婁陽和婁世昌站在馬車旁慈愛的微笑。

  「錦兒,快上車吧。我們早些回府慶祝。」婁陽走上前來,方才海公公的話他們都聽了個清楚,原來是錦兒施了糧柴,難怪那些難民都不見了。皇上這般看重,那是他們婁府的榮幸。

  婁世昌想起那些官員綠著臉離開的樣子,心裡早笑開了花,見婁錦過來,自也問了句,「回去換一身薔薇紅的衣服換上,日日這一身碧青,倒看不出多少喜慶。」

  婁錦笑而不答。這一身碧青就夠了。

  於這婁府而言,她該穿一身孝白才是。

  馬車到達婁府前,幾聲嗩吶聲傳來。掀開帷帳能看到門童們點著炮仗,舞龍舞獅的隊伍排得很長。惹了不少的百姓們圍觀。

  婁世昌笑著下了馬車。

  幾人到了婁府前,正欲抬腳往裡走,就見海公公出現在眾人身後。

  高聲道:「皇上禦賜血珊瑚一對,黃金千兩。南海夜明珠十顆。白氏教子有方,許以三品夫人頭銜。婁陽晉陞一等侍衛。」

  「謝主隆恩。」

  一等侍衛乃是京中正三品的官職。

  萬寶兒得意地笑了起來。從此,婁陽就是京官了。與官太太當中,她也佔了一席之地。

  婁錦嘲諷一笑,隨著眾人站了起來。

  白太姨娘朝顧太姨娘掃了眼,眉眼中淨是張揚的笑。

  婁城看了眼臉色刷白的顧太姨娘,眸色微微一黯。

  竇氏握緊雙手,心頭頓時堵地難受。這一切均不是她的。

  回到穿花樓,見到烏嬤嬤站在門外,婁錦臉色才好了些,見烏嬤嬤無事,她才呼出一口氣,道:「烏嬤嬤,辛苦您了。」

  烏嬤嬤搖了搖頭,她一回來就聽聞婁陽立了大功,心頭的怒火就竄地跳了出來。

  「大小姐,現在該怎麼辦?」

  婁錦一笑,嘴角漾開一朵白梨。「若說先捧上天,再墜入地獄,倒是最有意思的。讓官兵查到城西的那座廢宅,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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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53 PM

第054章:萬寶兒入獄

  傍晚時分,婁府辦了喜宴。

  天邊的餘暉依舊顯得沉重,婁府的燈籠早掛了起來。紅燭映著所有人的臉紅光滿面。笑意盈盈。

  「大小姐,老爺喚您一道去前廳。」流螢走了進來,笑道。

  想來,今日婁府做客的人定是數不勝數。

  婁錦搖了搖頭,「就說我身子不適,不去了。」

  「怎麼能不去,武家和蕭家都來了。就連將軍府也來了舅老爺。」流螢頓了下,才想起現在方逑也算不上舅老爺了。

  烏嬤嬤走了進來,餘暉下能看到她還算康健的背挺得直直的。那雙精明的眼睛朝流翠看了眼,道:「廚房裡的燕窩好了。」

  流螢才想起正事,忙退了出去。

  「消息已經公佈出去了,方才奴婢看到大夫人了。」烏嬤嬤擔憂著說道,這是婁陽最為得意的時候,大夫人怎麼會選擇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舅舅帶娘來了?

  婁錦站了起來,目光看向前廳的方向,臉色微微一正,道:「我們一道去。」

  剛出穿花樓,就不少丫鬟穿梭在迴廊期間,幾個婆子帶著丫鬟們魚貫而出,一盤盤珍饈從眼前經過,端出前堂。

  婁錦靜靜地走著,耳邊時不時迴響著丫鬟們卑微的請安聲。

  到了前堂,正見婁陽與人一一敬酒,京中貴官紛紛說著好話,那熱忱的臉色一張一張紅彤彤的擺在婁錦面前,看過去像是婁府又多了不少紅燈籠似的。

  「老爺,大小姐來了。」木管家眼尖,一眼就看到婁錦。想著婁錦的事跡已經傳開了,這漲的可是婁府的面子!

  婁陽一笑,朝婁錦走了過來。

  拉過婁錦的手,到眾人面前說道:「這是我婁陽的女兒,婁錦。」

  這一刻的熱情,讓她頗不舒服,她下意識要扯開自己的手。

  前世,他從未在公眾場合下告知她的身份,他的女兒?她曾經多渴望有這麼一幕。

  可現在,對她而言,諷刺地好比一把尖刀把她早就近乎腐爛的心再絞碎一把罷了。

  「錦兒。」人群中,溫柔的話語響起,雖不大,卻讓婁錦聽了個清楚。

  方芸兒站了起來,那雙清冷的眸子流光溢彩,睜的大大的看著她。這是她的女兒,她引以為豪的女兒。天知道,她得知京城動亂的時候,她有多擔心。

  沒想到皇宮裡傳來的消息竟是如此。

  婁錦一愣,她從未見過娘的眼裡有那樣的神采,流光斐然,珠玉失色。

  方芸兒本就是京城第一美女,十幾年過去,竟沒有在她的臉上刻上任何歲月的痕跡,倒是顯得越發成熟和秀雅。在場的人都紛紛側目,有人忍不住嘖嘖稱奇,這樣的女子婁陽竟然碰都還未碰過?

  蕭縣公直直地望著她,他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她的瑰麗,卻忘了,她本就出塵不染,質美秀麗。

  婁陽頓了頓,僵硬地盯著她,窘迫地發現所有人都盯著被他休棄的下堂妻看,那感覺,他好似就是個傻的,那感覺像是一把重錘打著他的胸口,悶悶的咳不出,嚥不下。

  婁錦朝她走了過去,眼角的笑意掛著,嫩紅的唇微啟,聲音靡軟,「娘。」

  方芸兒一笑,淚緩緩落下。

  一種莫名的激動,伴隨著幾日不見的擔憂,竟一下子傾斜而來,「錦兒,娘想你了。」

  婁錦咬了咬唇,難受,胸肺都壓抑著難受。她望著方芸兒,發現她緊緊蹙著的眉頭已經形成一個淺淺的印記留在她的眉間。

  那一刻,她只望著她,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半晌,她才道:「娘,錦兒很快就陪著娘。很快。」

  萬寶兒一走出來,就看到這一幕,臉色頓時發紫,道:「姐姐也來了。」她走了過來,面上的笑意溫柔,看過去人畜無害。

  方芸兒沒看萬寶兒,只又坐了下來。朝兩看了過去。

  只見武世傑笑著朝方芸兒拱了拱手,道:「給夫人請安。」

  婁錦的拳頭緩緩收緊,夫人?婁夫人?她朝蕭縣公那一桌看去,只見蕭匕安嘴角噙著一抹笑,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她眉頭微微一蹙,低頭安分地坐了下來。

  萬寶兒被這對母女忽略,尷尬的笑僵在臉上,下一瞬又驟然瞇起笑。

  武世傑見婁錦看那蕭匕安,眉角頓時一跳,好似有什麼東西變了,悄然從他的指縫溜走一般。

  「婁錦,你是因何而突然開化了?」倒是覺得這女子,越發值得探究了。蕭匕安仰頭,一杯清酒入喉,灼熱的燒著他的腸胃。這個妹妹,想必不認是不行了。

  婁陽一一陪酒,終於到了方逑這一桌,舉杯高引道:「有人說我是靠女人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我不予理會,那些不過是閒言碎語罷了。」

  他高聲的話讓吵嚷的前堂變得安靜下來。

  幾人面色難看地看著婁陽,有人不屑地撇開嘴。

  婁陽又喝了一口,挑釁地望著方芸兒,笑道:「今日印證了這些都是廢話罷了!」他攬過萬寶兒,萬寶兒作勢靠近他,那股親密的樣子讓有些好事者哄笑。

  方芸兒面色一沉,手上的筷子隱隱有些不穩。

  烏嬤嬤站在婁錦身後,身子氣得發起了顫來。暴脾氣跳了上來,雙眼瞪著這對夫婦,恨不得手上就有個剪刀,在他們身上戳出幾個血窟窿來才好。

  衣服下擺被一雙小手微微一扯,烏嬤嬤愣了下,看了眼見是婁錦抓住她的衣角。這是在暗示她稍安勿躁?

  再看婁錦那張白皙的鵝蛋臉,平靜無波,右手還時不時地給方芸兒夾菜。

  深吸一口氣,烏嬤嬤平復呼吸,這口惡氣,總有一天能還的。

  婁陽哈哈一笑,一杯酒下肚,低下身子,朝方芸兒笑道:「若是芸兒還想回來,我為你留一個平妻的位置。」

  砰!

  方逑站了起來,那一拳把桌子打歪,嘩啦啦一桌子好菜都倒了下去。

  鍋碗瓢盆砸碎了去,杯盤狼藉。

  方芸兒驚看方逑的怒色,一雙手緊拽著方逑。

  人群中,站起來一人,他高大的身姿傾來,那雙桃花眼危險地瞇了起來,走到方芸兒身側。「我想婁大人過於自信了。不過是一個新晉的京官罷了。」

  蕭縣公的話讓人聽的一愣,隨即想起,不過就是個新晉的外官,何須如此捧著。

  就算現在皇上看重,這未來的路還長著呢。

  蕭縣公低頭看了眼方芸兒,大聲道:「若是你還想嫁,蕭府夫人的位置永遠都是你的。無平妻,無妾!」

  眾人一震,蕭縣公這話……

  蕭郡公眉頭皺了起來,朝方清雅看了眼,神情有些難看。蕭府怎麼說都是京中貴族,娶方芸兒,不說她早些被人強暴生子的事,就說她還嫁過人,就不行!簡直是癡人說夢。

  方清雅看了眼蕭匕安,見他竟只埋頭喝酒吃菜,對這一事置身於外,不聞不問,這也太怪異了。

  婁陽的臉明顯黑了,冷冷地看了眼方芸兒,臉上的嘲笑意味很是濃厚。才短短幾天,你方芸兒就有這本事,讓人騰出這麼大的位置?

  你可想過,你到底配不配得上?

  被他看得身子發僵,方芸兒覺得雙腿竟有千斤重,那一刻,她動彈不得。

  婁錦牽起方芸兒的手,清澈的眸子望著她,眼角瞄了眼蕭縣公,得了他這句話,日後不怕娘再受人欺負。

  婁陽,你等著!

  一場宴會不歡而散。

  唯有婁家幾口子還歡欣鼓舞,分著皇上送來的夜明珠。

  穿花樓早早就關了門,歇了燈。

  窗外淅瀝瀝的雨還在繼續。一聲一聲地擾亂人的思路。

  撫著夏涼蠶絲被,感受上面清晰的繡紋,她閉了閉眼。腦海裡閃過婁陽的笑,萬寶兒的得意,婁世昌的「慈愛」,婁蜜的黏勁,武世傑的狀若深情。

  這些人的臉孔一個個在她的腦海中盤旋。

  她發狠地抓緊被角,指尖因為過於用力而發起了顫。

  屋外,一個人影站著。

  那影子,她認得。是劉韜。

  幾番努力,還是睡不下。索性披上披風,咿呀一聲開了門。

  劉韜轉過身來,恭敬地拱手,「大小姐。」

  窗外的雨水打了進來,落在劉韜的衣襟上。躲在窗下是最不易被人發現,卻也最容易被淋到。

  「回去吧。我不需要保護。告訴三皇子,我們的協議從我退婚那一日開始算起。」她眸子一黯,想起那月白長衫,他黑髮若墨,垂肩而下。鳳目清冷,幽幽看來。

  「他,還好吧?」

  劉韜退開兩步,道:「屬下的主子只有一個。」

  言下之意就是只聽三皇子的話了。怕是不會回宮。

  婁錦看遠處漲地滿滿的湖水,嘴角漾開一抹極為苦澀的笑。她不會再走同一條路,可她現在所走的一條,算是對的嗎?

  三皇子,是被她無辜牽涉的嗎?

  對上劉韜的沉默,她抿緊唇,唇邊被她咬出血來。腥甜的味道在口中泛開,她輕笑。顧義熙,我婁錦這輩子註定欠你的。

  劉韜盯著她,發現她嘴邊的笑意不到眼底,他歎了口氣,道:「大小姐早些歇息。屬下夜裡就回皇宮看看三皇子。」

  這是他頭一次服軟。本不想回答她的那句「他還好嗎?」只這一刻,莫名的,被她身上濃重的孤單所感染,破天荒的一次,他違背了三皇子的命令,選擇入宮為婁錦探一次病。

  婁錦轉頭,驚訝地望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她道:「告訴他,我很好。告訴他,我沒有做違背法紀的事,我並沒有讓他為難。」

  她頓了頓,大聲道:「把今天我施了糧柴的事告訴他。」

  她的黑眸發亮,嘴角的笑溢滿眼底,好似就是一個孩子等著把好消息告知大人,等著那人一句誇。那種興奮和得意,讓劉韜抿了抿唇,有什麼話堵在喉頭,欲言又止。

  自他這幾日觀察可知,婁錦並不喜歡張揚,從得皇上表揚起,就沒有把那施糧柴的事掛在嘴邊,而今日卻是命令他把這「好事」說與三皇子。

  想到此,他呵地一笑。

  目光定在婁錦身上,竟帶著兩分莞爾。

  一種極為不自然的感覺襲上心頭,婁錦瞪了劉韜一眼,砰地關上門。

  劉韜的笑越發大聲了,在這空寂的夜裡,顯得那般肆無忌憚!

  婁錦淬了一口,想著那個謫仙男子聽到她的話,該作何感想?想著想著,臉頰微微發起熱來了。酡紅把她暈染成少女的癡傻,她努力甩開心裡頭的一絲不自然,三步並作兩步跳上床,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

  好似這般就聽不到劉韜折磨人的笑聲。

  夜,很長。

  婁錦也不知道何時睡的。

  醒來的時候,天邊一片魚肚白。

  流螢敲門走了進來,臉色有些怪異地望著婁錦。

  「怎麼了?」婁錦皺起了眉頭。掀開被子走了下來,才發現昨晚因為躲避地匆忙,連繡花鞋都未脫下就睡了。

  她尷尬地看著白皙的腳面上那雙紅繡花鞋,對上流螢不解的神情,彆扭的厲害。她咳嗽了兩聲,道:「給我換一聲衣服。」

  「是。」

  流螢也不多問,選了一件月白色的素錦,碧青絲帶垂在婁錦的手側,腰間掛上了一個紅珊瑚石。梳洗完畢,流螢才道:「奴婢進來的時候看到一個侍衛站在門外,遞給奴婢一樣東西,上面還有一個紙條,奴婢不識字。」

  她頓了下,把那東西交給婁錦就退了下去。

  見一個通體碧青的翡翠玉帶串成一條,上面有兩個翡翠刻著兩個字,渾然一體的字,熟悉的「阿,錦」,這兩個字若是用他的嗓音念出,定是溫柔好聽的。

  皇宮內,他當著萬貴人的面,那般喚了她。

  她心頭一動,迅速拆開那一封信,只見那信紙上只有兩個字——「甚好」。

  一抹甜蜜的笑從嘴角泛開,一絲一絲就這樣鑽到她的心底。是誇她施了糧柴一事嗎?磨挲著上頭的字,婁錦低頭,止不住又笑了起來。

  「大小姐……」流螢瞠目結舌地看著婁錦,愕然道:「大小姐,你是怎麼了?」

  一早上看著大小姐喝粥都能笑。

  水眸一轉,婁錦翻開醫書,對流螢道:「一會兒誰來找我,就說我身子不適。」

  「是。」

  華清宮裡。

  劉韜一臉無語地望著站在花房裡,忙著搬花的三皇子。

  月白色的長衫被雨水打濕,墨髮有幾縷黏在他刀刻的輪廓上,他嘴角的笑意淡淡,卻難得溫柔,「她可看到信了?」

  劉韜翻了個白眼,卻還是恭敬道:「看到了。」

  砰。

  一根雜草落在劉韜頭上,劉韜噤聲,忐忑地看著三皇子。

  「都要我問一句,你才答一句嗎?」顧義熙盯著他,劉韜何時也變得這般笨了。他把花房的花搬了進去,接過宮女遞上來的手絹,擦乾後,就接過早就泡好的婁錦特釀蜂蜜水。

  清冷的眼享受地瞇了起來。

  最後冷冷地望著劉韜。

  劉韜心頭一咯,立刻道:「大小姐把那玉帶套在腰間了,真漂亮。」

  不知道為何,感覺說道真漂亮這三個字的時候,屋裡好似更冷了。

  劉韜縮了縮脖子,繼續道:「侍衛說,大小姐把爺給的信放在了上次爺送的字後面了。」

  「嗯。」低低的一個恩字結束了劉韜的淩遲。他吐出一口氣,得了特赦般站了起來。最後道:「奴才告退。」

  顧義熙低頭,喝起了那蜂蜜水。

  宮女見狀,道:「奴婢觀殿下只喝這蜂蜜水,可需要泡點花茶?」

  「無須,這味道甚好。」

  就在各家各府都在稱婁陽往後官路亨通的時候,禦林軍把婁府團團圍住。為首的侍衛闖入婁府,不由分說就道:「誰是萬氏?」

  一早,萬寶兒就披上顧錦,這邊裁縫還等著為她量身設計,就見侍衛門提著刀劍走了進來。這陣勢,頓時讓她警鈴大作。

  「敢問統領大人何事來府上?」

  「廢話少說,誰是萬氏?」

  說話強硬,絲毫不給人兜轉的時間,見萬氏說話,就抓了她過來,道:「我奉皇上聖旨,捉拿萬氏。若你們不說,全都抓入天牢!」

  話落,幾個侍衛紛紛上前。

  白太姨娘顫聲道:「你們是幹什麼?這裡是婁府。我是皇上昨日親封的三品夫人白氏。」

  統領一笑,譏誚道:「怕是今日就不是了。」

  再冷喝幾聲,幾個丫鬟禁不住嚇,就說出了他手上的即是萬氏。眾目睽睽之下,他扯了萬寶兒,就道:「走!」

  白太姨娘一驚,忙喚:「快去宮門口守著,讓老太爺和老爺去查查看,到底出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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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53 PM

第055章:求我,我也不一定救你

  婁府的人留在宮門口守了許久,都未見婁世昌三父子。

  來往的官人眾多,與昨日不同,他們上去詢問兩句就被那些人狠狠地訓了頓。情況很是不妙。

  侍衛們冷冷地盯著他們,也不理會。

  蘇嬤嬤急得要上火了,這會兒求見的權杖送入皇宮,這麼久了還沒見人帶個口信。夫人犯了什麼事了,怎麼就被抓入天牢了。

  上次夫人進入府中的地牢,那帶下病就嚴重了起來。

  這要是……

  她不敢多想,直瞅著那高高的朱紅色宮門,一雙眼緊盯著門內那高高的台階。

  霍地,一道棗紅入了眼簾。

  蘇嬤嬤揉搓著手,著急地迎了上去。

  厲嬤嬤笑著出來,把權杖通與那侍衛看到,才領了蘇嬤嬤走了進來,拐到牆角下,才皺著眉頭道:「現在宮內亂地很,萬貴人這會兒也被皇上冷著了。」

  聞言,蘇嬤嬤噤聲,詫異地看向厲嬤嬤。

  厲嬤嬤歎了一口氣,更是瞪了蘇嬤嬤一眼,「表小姐廢屋裡那些糧柴被查到了。近三萬兩的糧柴啊,皇上幾乎認定了萬寶兒囤積糧柴。就連婁陽昨日立的功都被皇上一併推了去。」

  什麼?

  廢屋裡有近三萬兩的糧柴?

  蘇嬤嬤兩眼一黑,險些暈過去。她強自鎮定,可指尖的輕顫洩露了她的緊張,她瞪大眼睛望著厲嬤嬤,一時間六神無主。

  「厲嬤嬤,老太爺和老爺他們?」

  厲嬤嬤搖了搖頭,道:「皇上讓他們在養心殿外跪著。這回就算太子都不敢求情了。」

  皇上震怒,不由分說就讓人去了婁府抓了萬寶兒。萬貴人就說了一句,就被請回華清宮禁閉了。

  蘇嬤嬤眉頭緊緊蹙成一個川字。厲嬤嬤也不理會她,忙說了幾句就回去了。

  廢屋的糧柴,定是他人蓄意陷害。那屋子都荒廢太久了,早些年一道士說那宅子風水不好,所以萬氏舉家遷移,那廢屋也不受重視,只偶爾讓人去看看,沒想到讓人鑽了這麼大的空子!

  她咬了咬牙,心急如焚。

  現在二小姐去了觀音廟,府中能主事的就白太姨娘了。可白太姨娘本就是丫鬟出身,能有多大能耐?

  偏偏現在就連太子都不敢說話,這會兒婁城定也被罰跪了。

  這,這都什麼事啊!

  她心神恍惚,回來的路上險些撞上一輛馬車。

  只聽著馬伕怒罵的聲音纏繞耳邊,她抬頭,掃了那馬伕一眼。

  「蘇嬤嬤走路可要擔心了。」

  這聲音,好耳熟。

  白皙的手指掀開帷帳,一滴雨水落在那雙手上,顯得越發嬌媚。

  一張秀美的臉出現在她面前,蘇嬤嬤愣了愣,洪娘子?

  洪娘子不是送二小姐去觀音廟嗎?本想著讓她呆在觀音廟裡,久了老爺就記不得她了,沒想到她竟然回來了。

  眸光一閃,蘇嬤嬤躬身行禮,「奴婢見過大姨娘。」

  洪娘子緩緩勾起嘴角,淡淡地掃了眼蘇嬤嬤,「一道上來回府吧。」

  隨著話落,簾子亦落下。

  雨點一顆一顆砸下來,好似身上恨不得都要被鑽出一個洞才罷休似的。

  蘇嬤嬤眸子一低,就上了馬車。車內軟毯輕裘,一張小木桌上放著兩旁綠豆糕點。

  「哼!」

  「蘇嬤嬤看過去很是著急的樣子?」洪娘子說完,斟了一杯茶,兀自飲了一杯,才笑:「觀音廟雖大,對入住的人要求卻極為苛刻。二小姐要在那住上九個月,還真是受罪。好在這雲霧茶不錯。」

  蘇嬤嬤臉色微微一變,發現內裡不少好東西,她才瞪眼道:「這些都是給二小姐的,你有何資格帶回來?」

  好似沒聽到蘇嬤嬤的話,洪娘子垂眸,配上一口紅櫻桃,道:「何時帶我去見見夫人?」

  夫人已經入了天牢了!

  洪娘子笑看蘇嬤嬤緊抿雙唇的樣子,嘴角的笑漸漸擴大。

  「蘇嬤嬤,你說我們府最近是不是太奇怪了。能主事的一個一個往外調離,留在府中的有誰?掛了個虛名的三品夫人?呵呵,堂堂一個婁府,怎麼淪落到這般可笑的地步。」她又端起一杯茶,聞著那香味,對蘇嬤嬤那黑沉的臉視若無睹。」若是大夫人還在,定還能幫襯著。」

  蘇嬤嬤雙眼一亮。府上還有一人能做主。

  方芸兒是不在,但還有婁錦。皇上不是答應了她一個要求了嗎?

  君無戲言,婁錦一旦提出赦免萬寶兒,這事再大也大不過哪兒去。

  想通了,自然也安靜了下來,不管洪娘子說什麼,她都一副端著架子的老嬤嬤樣子,自不願意理會她。

  洪娘子眉頭微微一蹙,又笑了起來,自也安靜下來嘗幾枚黑棗。

  馬車到了婁府,蘇嬤嬤迫不及待就朝內而去,直奔穿花樓而去。

  到門前,流螢和幾個丫鬟守著,對上蘇嬤嬤,她們溫和道:「大小姐身子不適,現在睡下了。」

  身子不適?

  牙關緊咬,蘇嬤嬤能聽到牙齒間發出的咯咯作響。

  「我有急事。」

  「蘇嬤嬤,真是不好意思,大小姐需要休息。」流螢道。

  這婁錦,何時擺起這麼大的譜來了?我就是硬闖,一會兒她醒了,自己跪著磕頭就行了。正抬手推了兩個丫鬟,不知道哪兒來的侍衛各個提著刀劍指著她。

  這,蘇嬤嬤臉色刷白,對上流螢,眉角跳地厲害。

  「蘇嬤嬤,你想以下犯上嗎?大小姐說了,以下犯上,就地處決!」流螢的話一落,兩個侍衛的刀高高舉起。

  砰的一聲,蘇嬤嬤倒退兩步,驚魂未定地看著她急急躲過的地方,那的木桌子被砍成兩半。

  好,好一個野種!

  以下犯上?看來她得找個人來了。

  她退了兩步,轉身朝外走去。

  嘴裡卻是罵罵咧咧,以往爹爹二娘叫的親密,一遇上事,躲地比誰都快!野種就是野種,養著還不如養一條狗,人一條土狗養幾年也會搖頭擺尾,這根本就是一隻白眼狼!

  穿花樓那傳來一聲咿呀聲,門兒打開,走出來一抹碧青身影。

  女子長髮黝黑,光可鑒人。

  白若初雪的臉上一雙黑瞳中閃過一抹淡淡的光芒。

  「去通知一下嬸嬸,就說七天後,我十三歲的壽辰要辦得隆重些。」

  「是。」

  竇氏接到消息的時候,眉毛挑地高高的。

  一早,聽人道萬寶兒廢屋裡的糧柴近三萬兩,她就知道那盜匪就是與她萬寶兒一夥的。生生就是要奪了她的當家之權。

  這事,她記心上了。

  只不過,昨天婁陽鋪張了一天,請了流水席,今日就傳出所有恩寵都被沒收了去。這婁城還在那養心殿外跪著,婁錦這時候要辦壽宴?

  婁府真要成為全京城最大的笑話不成?

  她深吸一口氣,朝站在面前的烏嬤嬤道:「你回去告知她,府中用度緊地很。」

  烏嬤嬤一笑,倒也不急,「竇夫人忘了皇上賜給大小姐一個要求,這要求可大可小。大小姐不求別的,只想著七天後的生辰壽宴辦地隆重點罷了,要知道,皇上的餘怒未消,這京城能說上話的怕就我們大小姐一人了。」

  上次皇上震怒,婁世昌跪著暈了過去。

  這次,為了給臣民一個交代,怕並不只是暈過去那麼簡單。皇上先前那般褒獎婁家,現在查出萬寶兒那藏有大量米糧,不就是當著天下臣民的面狠狠刮了皇上一頓耳光。

  本這天災一出,百姓就臆測皇上昏庸無道。

  若不重懲,怕難以服眾。

  竇氏哪是不知道這些,她一早也入了皇宮,皇后只回了她一句,回家等消息。

  天知道這一等會是怎樣的結果。

  烏嬤嬤說的也沒錯,目前婁府上下最不能得罪的人,便是婁大小姐,所有人都鄙夷無視的婁大小姐!

  她咬了咬牙,應了聲「好。」

  烏嬤嬤點了點頭,福了下身子就退了出去。

  竇氏握緊拳頭,這婁陽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婁城幾番被他連累。

  偏偏皇上又倡導兄友弟恭,婁世昌和婁陽跪著,他還能站著?

  她坐了下來,大聲道:「來人,去安排一下七天後大小姐的壽宴。」

  十三歲的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種竟然也敢在婁家這種情況下大肆舉辦壽宴?竇氏不免皺著眉頭,總覺得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碧青身影落在窗前,靜看著湖水狀若溢出的樣子,她瞇起眼,這場大雨,險些要了她的命,可沒想到,到最後會把萬寶兒送入天牢。

  「大小姐,白太姨娘來了。」

  流螢的聲音有兩分緊張,白太姨娘一向不是省油的燈,又應了個長輩的身份,怕不好應付。

  「嗯。請她進來坐。」

  婁錦入了床,蓋上被子,一雙水眸定定地望著門的方向。

  白太姨娘素著臉進來,一路上蘇嬤嬤已經和她說明了利害,她自是明白,這婁錦的一個要求比皇后,甚至是太后的話還有效。

  見婁錦躺在床上,她勉強扯出一抹笑,「孩子,可是哪裡不舒服?」

  「沒事的,勞太姨娘掛心了。」婁錦坐了起來,咳嗽了一聲,流螢立即送上枕頭。靠著枕,婁錦眼眶一紅,道:「二娘真做了那事嗎?」

  白太姨娘和蘇嬤嬤一愣,婁錦這話問地太突兀太不合情理了。

  該是問婁陽他們可好才是。

  婁錦低頭,臉頰上掛了兩滴晶瑩的淚珠,「二娘做了那事,錦兒即使施米糧再多也挽不回百姓心目中對婁家的看法。百姓心中看法不變,皇上自也不會原諒爹爹。錦兒,也枉做好人了。」

  白太姨娘一頓,這話是說?

  她與蘇嬤嬤對視一眼,是說再多施捨些米糧,或許能挽回?

  蘇嬤嬤緊盯著婁錦,想從她這幅柔弱的面孔中看出點怪異的端倪,卻發現她清澈的眸子裡除了清澈,別無她物。

  「太姨娘,皇上剛許了我這一個要求,若我馬上去求,皇上定會以為婁家野心勃勃,早有準備。到時候牽涉起來,可是大禍臨頭了啊。」

  這話不假,皇上疑心頗重,他們二人求救心切,真忘了那事。

  難道真要施糧柴?

  把他們猶豫的眼神收入眼底,婁錦低頭,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萬寶兒,你的好日子怕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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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55 PM

第056章:抄家?

  送走了白太姨娘他們,穿花樓才安靜了下來。

  婁錦走了出去,迎面而來的雨水把她額前的髮打濕,服貼著她的輪廓。

  黑眸若潭,長睫剪羽,懸膽的秀鼻下一雙水潤紅唇微微一張,「我們去將軍府吧。」

  「是。」

  烏嬤嬤垂下眸子,緊跟在婁錦身側。

  雨漸漸下大了起來,烏嬤嬤一邊幫著打傘,一邊顧著婁錦的衣衫。

  「烏嬤嬤,別勞煩了。」她轉頭,凝視著烏嬤嬤,烏嬤嬤的額頭上有一兩縷銀髮,唇畔兩條不淺的笑紋,額角上只一個挑眉就有了幾條深紋。

  婁錦抿了抿唇,轉頭朝流螢道:「流螢,你陪我一道去,烏嬤嬤你累了。好好歇息。」

  「我不累,小姐……」

  「烏嬤嬤,我還是那句話,我和娘還需要你,你最近日日跑動,就多休息。往後需要烏嬤嬤的地方太多了。」

  雨聲啪嗒啪嗒地落下,打在她的裙角,視線中,婁錦眸色凝重。

  「……是。」

  婁錦點了點頭,朝外走去。

  流螢轉頭看了眼烏嬤嬤,有些不解道:「大小姐,烏嬤嬤看過去很累嗎?」

  婁錦搖了搖頭,沒有誰該用一輩子的時間陪著你,若有,你該好好珍惜才是。

  長長的街上行人不多,偶爾能聽到小販的吆喝,整個子午街顯得冷清多了。前方一尊大大的奇麟石像旁站在兩人。

  婁錦拉開簾子,看了個細緻。

  兩個男子,一個挺拔俊逸已到而立之年,另一人黑衣高昂,少年風貌。

  幾個侍從站在他們身後,紛紛打著傘。馬車停在他們身後,那匹白馬低著頭,時不時地轉頭看了眼那石像奇麟,像是等地有些不耐的樣子。

  朱紅大門開了,走出來一個門童,面有難色,「縣公還是回去吧。」

  蕭縣公笑了笑,眉眼中神色依然。「代我轉告她一聲,我明日還來。匕安,走吧。」

  黑衣少年看了那門童一眼,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馬車內的婁錦嘴角緩緩一勾,靡軟的聲音自馬車內響起。

  蕭縣公等人腳步一頓,視線中,一道碧青的身影從馬車內走了出來。清麗可人的身姿,宛若白梅的女子出現在他們眼前。

  蕭匕安瞇起了眼,雙眼深深盯著她,才幾日不見,這女子的氣質恍若又不同了。

  「婁錦見過蕭叔叔,蕭哥哥。」

  她輕盈的步伐迎來,笑容可掬,行禮的動作一氣呵成,空氣中一抹極為清淡的香氣,讓人聞了鼻端清新,渾然透徹。

  好一個出類拔萃的女子。

  若非還只是十二歲,怕早就迷惑京城了。

  蕭匕安扯開一抹笑,這女子若真如外表這般乖秀,他倒也無一分興致。只是這樣的面孔下,該是一顆怎樣的心?他走上前兩步,打著趣道:「錦兒也來了,上次你救了我,我還沒報答你呢,正想著該如何報答。」

  婁錦起身,一個陌生的氣息近在咫尺,她警惕地退了一步,對上蕭匕安那張放大的俊臉,臉色僵硬。

  俊野的五官隨著他一笑都張狂了起來,幾分桀驁不馴,幾分乖張囂張。

  「呵呵,你怕什麼?我又不會以身相許。」

  握緊的拳緩緩張開,婁錦淡笑,道:「既然來了,就一併入將軍府做客如何?」

  這女子,如此淡定,竟不見她有絲毫臉紅的徵兆,蕭匕安眉頭一蹙,心裡莫名地堵上了。對上她這句邀請,他也不避諱,回頭看向蕭縣公,「爹,既然錦兒邀請,我們就一道進去躲躲雨。」

  蕭縣公笑了笑,諱莫如深的眸子望著那朱紅大門,神情微黯。

  門童見是婁錦,自不用通報,又是婁錦邀請,只好開了門。

  門內,一個丫鬟匆匆跑開,婁錦認得她,小桃。

  婁錦淺淺一笑,才走入正堂。蕭縣公和蕭匕安跟在她的身後,兩人思緒迥異。

  正堂內,方宏正下著棋,方逑與他對弈,時不時皺著眉,偶爾舒眉一笑。

  方瑤在一旁伺候著,見方逑杯子裡的水盡了,又沏上一杯。

  隔著雨簾,這一幕在婁錦眼裡,顯得那麼溫馨和自然。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這將軍府成為廢墟,人去樓空,白骨成堆。

  她靜靜地望著,那麼一瞬間這空無一人的府邸好似浮現在她的腦海裡,所有人都沒了,就連她也消失了。

  眼眶灼疼地厲害,發現的時候早已熱淚盈眶。

  身後,一抹視線緊跟著她,蕭匕安看了方宏他們一眼,轉頭又深深凝視著她。看到了什麼竟然傷心至此。

  是的,她的那抹憂傷,在那纖瘦的背影下很是孤獨落寞。

  那腮邊的淚一顆一顆落下,好似一個孩子,望著這茫然的世界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而她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裡,渾然忘我,直到一聲呼喚打斷了她的回憶,她才愕然又急迫地擦乾淚水,朝那聲源處望去。

  固倫公主站在迴廊那頭,笑著看了過來,「孩子,來了怎麼不說話。」她面上的笑一頓,見婁錦眼眶通紅,她眉頭一皺,道:「婁府的人欺負你了?」

  婁錦望著她,那是疼她的外祖母,從不在她面前提及一句野種的刁蠻公主。她不似別人看來的跋扈張揚,她也溫柔細心,關心著她們母女。

  前世,怎麼會莫名病逝了?

  婁錦深吸一口氣,是這雨吧,下得她思緒紛亂。她展開笑顏,道:「想外婆了。」

  「這孩子。」固倫公主笑了,牽起婁錦的手,轉頭看向蕭縣公,眉眼中沒有一貫的嚴厲和不可一世,「既然來了都進來坐坐吧。」

  「芸兒……她在嗎?」蕭縣公來了不知幾次,都被拒之門外,若非上次在婁府相見,怕是久也難見上一面。

  「不急,錦兒在,她會出來的。」固倫公主臉色一暗,他們能護著芸兒多久,一輩子?若是蕭郎真有這份誠意,芸兒,你不妨放開心懷。

  婁錦走到方宏身邊,朝方瑤調皮地一笑,接過她的活,倒了杯水,才道:「表姐,舅舅就要去邊關了。」

  方瑤垂頭,緊盯著方逑,後歎了口氣。

  舅媽早亡,舅舅也沒有納妾續娶,方瑤怕也放心不下吧。

  「錦兒來了。」兩人放下棋,方宏站了起來,對著婢女道:「還不請大小姐出來。」

  方宏見到蕭縣公的時候,臉上的笑意一斂,有些嚴肅道:「你倒是越挫越勇。」

  「見過將軍。」

  方宏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蕭匕安。只一眼,他本轉開臉,卻又再一次深深看著他,一種怪異的感覺從心底湧了上來。

  蕭匕安對上方宏的視線,眉頭微微一挑,恭敬道:「見過將軍。」

  方宏垂下眸子,笑道:「這幾日的假也放地不少了,明日回軍營。」

  「是。」

  婁錦笑了笑,蕭匕安對外公倒是顯得安分多了。

  「錦兒。」門後,一道身影翩然而出。白衣女子身上繡著淡淡的睡蓮,她拉過婁錦,面色中有兩分責備,卻是一眼也不看那蕭縣公。

  「娘。」婁錦皺著眉頭道:「這兩日太醫都和錦兒說了,說娘的身子還不見好。」她的話一落地,屋子頓時靜了下來。

  怪那婁陽,害得芸兒陰陽失衡,又思慮憂多,真是令人擔心。

  這事當初鬧地大了,蕭縣公自也有所耳聞,他望著方芸兒,眸色中有深深的愧疚。

  若是那一年,他堅持,或許她就不會受這麼多年的苦。

  只是,他親眼看著她鳳冠霞帔,笑著嫁給婁陽,教他如何能再上前一步。

  愧疚?

  方芸兒看到他眼中的愧疚,頓時心頭髮疼,是他對吧,就是他在那裡姦汙了她。帶給她所有的不幸,所以,所以他愧疚。

  抿緊唇,齒間咯咯作響。她瞪著他,拳頭握緊,「你回去吧。」

  「方芸兒,我從沒有忘了你。從沒有過!」他凝重的話語裡有著幾分痛楚,她一直拒絕他,十二年前是,現在還是。

  「……」

  她的無聲讓這屋子再次陷入詭異的平靜。

  蕭縣公深深望著她,驀地轉頭走了出去。

  蕭匕安轉頭看向婁錦,神色變得深沉,亦跟著走了出去。

  方芸兒重重吐出一口氣,對上婁錦,笑得勉強。「錦兒,娘有些累了。你陪外婆一會兒,我先去休息。」

  「好。」婁錦凝望著她的背影,心頭有種難以言喻的疼痛。

  為了蕭縣公和娘的錯過。蕭縣公愛了娘多少年?若是前世娘死了,他當會痛不欲生吧。

  娘被婁陽所騙,騙了近半輩子,刻意地選擇忘了蕭縣公,可她不知道,蕭縣公過得是怎樣的日子。或許,該有那麼一日去蕭府去看看,娘才會明白,這世上有個人比那婁陽好,而她現在還來得及,不會終身錯過。

  娘,這輩子,你當是幸運的。因為,現在都還早,不是無可救藥。夢醒了,而並非絕望無助。

  馬車裡,婁錦怔愣地望著一棟棟過往的房子,心裡頭盈盈有著期盼。

  翌日一早,天色還是陰霾地緊,婁府上下已經開始忙了起來。

  外頭依稀能聽到幾個丫鬟的聲音。

  「這些糧柴要運到哪兒去?」

  「說是太姨娘要資助城民,都要搬去城東施糧布柴呢。」

  婁錦打理著幾盆花,收集著蜂蜜,自己嘗了一口,才封了蓋子。目光幽幽地望向下頭。

  「大小姐,奴婢不明白。」流螢把蜂蜜罐子抱了起來,探究地望著婁錦。

  「說。」

  流螢壯大膽子,道:「大小姐為何還要對他們那麼好,奴婢蠢笨都知道那日遊河內有乾坤,大小姐還要告知他們佈施糧柴?」

  婁錦笑了,「怕是還不到傍晚,你就知道我為何要這般做了。」

  白太姨娘和蘇嬤嬤累了一個下午,花了不少的銀子見不少百姓都過來了,她們臉上紛紛露出小臉,皇上該明白他們的忠心了吧。這都兩天了,不知道老太爺他們能不能熬地過去。

  「讓開,都讓開!」突然,兩隊官兵衝了過來,拉開周邊的人,嚴肅地走上前來。

  「把這些糧柴均沒收了。」那官兵說完,對上白太姨娘和蘇嬤嬤,「皇上有旨,搜查婁府所有糧庫,不得放過一處!」

  這,這怎麼回事?

  為何還要搜查婁府的糧庫?

  白太姨娘見事態不好,連忙問道:「為何要沒收我們的糧柴,我們是在做好事。」

  好事?

  那官兵嗤笑,「你們婁府夫人囤積糧柴,現在又出來施糧柴,真是笑話。皇上懷疑婁府囤積的糧食不止那三萬兩,現在全面肅清婁府相關的莊子。」

  蘇嬤嬤愣住,發直地看著那些人離開。

  眼前的攤子被撞地亂七八糟,所有米糧都被沒收了去。

  一片狼藉!

  她雙手握緊,好,好一個婁錦!

  穿花樓內,婁錦聽著下人傳來的消息,嘴角緩緩一勾。皇上多疑,本就懷疑你萬寶兒囤積了不少的米糧。今日,你婁府主動佈施,不會讓皇上覺得你厚德,反而讓他懷疑你婁府還囤積了更多的糧柴。

  而你婁家在皇上心裡從忠變成奸。

  「大小姐。」流螢噤聲,她看著那些官兵衝入婁府,一一搜查,眼睛幾乎都瞪直了。果然是還未到傍晚時刻。

  婁錦輕笑,朝遠處看了眼,就把窗子放下,拿起醫術看了起來。

  婁世昌三父子怕是還有的跪了。

  而萬寶兒,天牢的滋味要嘗個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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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57 PM

第057章:想要方芸兒,我教你

  蘇嬤嬤六神無主,知道事態越發嚴重。

  一下午,看著官兵們出入婁府,她的心提地高高的。

  「太姨娘,我們去找大夫人吧。大小姐怕是早就恨上了夫人,所以不肯幫忙,她詭計多端,我們斷不能再找她了。」她聳著眉頭道。

  「你說方芸兒?她早已經被休棄,怎麼會幫著婁陽?」白太姨娘說著眉頭皺了起來,只覺得太早放了方芸兒,沒想到婁錦竟是個有心計的,可她小小年紀,哪裡來的這些城府?

  這不幫也得幫,「我們去試一試吧。」

  蘇嬤嬤瞇起眼,最起碼這方芸兒可好拿捏多了。

  將軍府外兩個門童沉著臉,見蘇嬤嬤和白太姨娘,只道:「婁老爺說他能平步青雲並非靠女人之力,就莫要見大小姐了。大小姐再有能力能有他一個男人厲害?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都說了那話,還能到將軍府求見,就連我這門童都沒這麼沒臉沒皮。」

  「你說什麼?」白太姨娘氣地直發抖,瞪大雙眼看向那門童,怒道:「當真是欺人太甚。」

  門童掃了她一眼,自是將軍府出來的,氣勢也不低人一等。

  「怎麼了?我們把婁大人當成男人看就欺人太甚了?太姨娘,你剛封了三品夫人,別潑婦罵街,掃了皇上的顏面!」

  蘇嬤嬤沉著一張臉,那緊抿的唇角洩露了她的僵硬。

  見來往眾人多了,立刻扯了白太姨娘就閃身離開了。

  白太姨娘在上馬車之際還罵罵咧咧,對上蘇嬤嬤的沉默,她終究是撫平了狂躁,道:「這可怎麼辦?」

  她能知道怎麼辦就好了!

  「下來。」不知道誰在外頭低聲叫了一聲,蘇嬤嬤正頭疼之際,聽著這聲音,掀開簾子一看,是宮裡接應的人。

  她看了眼白太姨娘,安撫了兩句,先讓她回去。在與宮內的嬤嬤說話。

  「萬貴人很氣憤,你幹的什麼蠢事?」

  蘇嬤嬤垂下頭,半瞇的雙眼流出兩分怨毒,她上當了,上了那十二歲小姑娘的當!

  那嬤嬤看了她一眼,道:「你們誰都稍安勿躁,不許輕舉妄動,待皇上氣過了,自不會連累婁府。最多對萬寶兒做處治。」

  蘇嬤嬤猛地抬頭,「做什麼處治?」

  「萬貴人會想辦法降低罪刑。只要她肚子裡還有孩子,婁陽他們自不會放棄萬寶兒。」她舒了一口氣,又說了幾句才離開。

  蘇嬤嬤眉頭緊緊皺起,肚子裡的孩子?

  這關天牢到底還要關多久?她眉頭重重地跳了下,臉色微白。

  終於,三天過後,婁府三父子,兩人病倒,一人昏厥。皇上才命人把他們帶出去。

  婁世昌已經昏迷兩天了,婁城也躺在床上一天一夜才醒了過來。

  婁陽在一天後醒了,一醒來,他就急著找婁錦。

  府裡的人甚是詫異,卻也不敢多問,到了穿花樓就報告了這事。

  榻上,女子側臥著,單手撐著頭,一頭黑亮的髮垂下,絲絲縷縷勾勒出秀美的弧度。那張清麗的臉上毫無表情。只睜著一雙大眼,道:「爹爹需要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那丫鬟一愣,被噎地說不出話來。

  婁錦甩了甩手,沒再理會她。

  人走後,婁錦才緩緩站了起來,朝流螢道:「去告知蕭匕安,說他欠我一條命,兩日後我十三歲生日,我要他送我一個大禮。」

  「是。」

  話說,蕭縣公回府後,就命人把府中唯一的侍妾送出去。可那侍妾死活不肯,事情在府中鬧大了。

  廣林苑裡,幾個婆子扯了那周氏,周氏不願,包住柱子,淚如雨下。

  「他就這樣不要我了?」她質問的聲音帶著一抹苦澀。

  「周姨娘,走吧。您知道的,二爺定的事,從沒有轉圜的餘地,否則這些年這廣林苑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人。」許嬤嬤道。

  呵呵,她笑了起來。這是在告訴她,她已經佔有太多了嗎?

  可她沒有付出嗎?

  每個夜晚,她守在院子裡等著他回來,為他燉煮夜宵。冬天一到,她捨不得他人為他暖被,都是她任著冰寒,把被子捂熱了才離開。

  夏天,他最愛喝她做的酸梅湯。

  每個秋天,她都要為他做一份菊花糕。

  十二年來她已經習慣了伺候他,沒有他,她要怎麼辦?

  「不,我不走。就算死,我也要死在這。」從他愣愣地盯著她看那一刻起,她便是他的。

  毫無疑惑,認定了至死相隨,她怎麼可能中途退出。

  她以為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了,她願意做方芸兒的影子,一輩子,她甘之如飴。

  可為什麼,她的好日子到頭了嗎?

  許嬤嬤素起了臉,冷聲道:「周姨娘,你應該知道縣公為了方芸兒,日子過得什麼樣子?現在方芸兒被休棄在家,對縣公而言,就是個救贖的機會。你擋著他,可真是對得起他。這十二年來,你雖是只是個姨娘,過得可是蕭二夫人的生活。」

  蕭縣公從沒有虧待過她,敢說京城裡,沒有哪個姨娘過得有她自在。這十二年是她偷來的,難道還想奢望什麼?

  「是,我沒資格奢望。可我習慣了,我不知道往後每一天都看不到他那會是怎樣的日子。你知道嗎?他看著我的時候,總會習慣性地怔愣著,那雙眸子深若潭水。我早已經習慣了!」她嗚嗚地哭著,滿室只有她悲慼的哭聲,其他人的動作都頓住了。

  蕭府的人均不是瞎子,蕭縣公對待周氏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裡。

  縣公總是走到哪兒都帶著周氏,生怕有那麼一刻見不到似的。

  周氏不過是一個替身,可她無怨無悔地做了十二年的替身,就這樣被趕出去嗎?

  許嬤嬤歎了口氣,她雖可憐周氏,卻始終站在縣公身邊。她記得很清楚,十二年前,縣公見到周氏的第一眼,說的那句話言猶在耳。

  「你的眼睛好像她,你替她活在我身邊可好?」

  那時候的縣公鬍渣在腮,長髮淩亂,眼神迷離。憔悴地剛從酒缸裡站起來似的,那話是明明白白與周氏說的,周氏竟也答應了。

  許嬤嬤就站在一邊,聽到縣公那話,鼻腔都酸澀地厲害。

  可那方芸兒一心一意只要婁陽一人,縣公在她眼裡,早與那陌生人無異。

  這麼些年來,許嬤嬤為縣公不值,可縣公癡迷了十二年,天知道,十二年前,縣公還是個流連花從的翩翩紈褲。

  而她從一開始的懷疑,到麻木,到現在認定了唯有方芸兒才能救他。別的,也再也不想了。

  「周姨娘,走吧。」她雙眼一黯,對著下人們使了個眼色,道:「把東西帶出去。」

  「是。」

  周氏突然瘋了一般,撞著那柱子,眼淚斷了線。

  「讓我見他,就讓我見他最後一面。」她悲傷的哭著,頹然地跪在地上,一雙手緊抱著柱子,額頭撞地紅腫。

  幾個丫鬟看得眼眶通紅,她們不懂縣公與方芸兒的過往,只是不信一向那麼寵周姨娘的縣公被什麼迷了眼,竟說不要就不要了。可憐周氏,癡心一片,如此一個晴天霹靂,她怎麼受得了。

  「許嬤嬤,您就通報一聲,讓縣公過來一趟吧。」

  許嬤嬤皺了皺眉,聽著周氏的哭泣,她深深歎了口氣。

  這場過往,誰錯了?

  縣公錯了嗎?他曾明明白白告知,她就是個替身。

  周氏錯了嗎?她不過就是心甘情願做了這麼一個替身。

  方芸兒呢?

  她錯了嗎?

  可傳言,她並不幸福。與她引以為的婁陽,他們兩人竟從未同房過。

  一切,好像都是上天開的玩笑。

  她朝那幾人看了一眼,最後遲疑地走了出去,迎面的一個人影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抬頭,對上縣公那張成熟剛毅的臉龐。

  立刻福了下身子,「見過縣公。」

  蕭縣公走了進來,幽深的眸子望著周氏。低沉的嗓音響起,「起來吧。」

  「你不趕我了嗎?」

  「……」

  對上他的沉默,她的心一寸一寸往下沉。

  「就因為我這雙眼睛嗎?你留了我十二年,可為什麼不繼續留著我,我這眼睛我一向保護地很好。」

  因為他愛著她的眼睛。所以,即使穿針引線這種事,她該做,卻不做。怕傷了這麼一雙眼。

  又常和大夫聊如何養眼,她那麼卑微,卑微到為他,就連她最愛的繡花都不碰了。她唯一的樂趣就是保護這一雙眼睛。

  縣公走上前去,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半晌,他才道:「對不起。」

  周氏哭了,難以自抑地哭了。她還能再要求嗎?本來這一切都是她奢望來的。

  自早年一次偶遇,她就知道她與那方芸兒有三分相似。

  迷上了縣公,她義無反顧出現在他的面前,只求他因為這麼一個相似,留下她。她如願以償了不是嗎?

  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偷來的幸福要還了吧。還給那個美麗嬌媚的女子,從此,她這個見不得人的影子該走了。

  驀地,就在所有人都放鬆的那一刻。

  一聲巨大的砰聲傳入耳朵。

  所有人一震,震驚地看著那張美麗的臉上鮮血橫流,女子顫抖著手,撫著疼痛的頭,眼淚肆意洶湧。

  縣公僵住身子,濃黑的刀眉緊緊地蹙在一起。

  「你何至於斯?」他跪在她的身側,伸手把她抱了起來,命人去請了大夫,才忙扯開衣角,「忍一忍。」

  周氏笑了笑,昏昏沉沉的腦袋讓她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她憑借記憶伸出手,撫著他一縷長髮。「若我只嫁作平民婦,即便是過得再不堪,也不會尋短見。可嫁給你,那種蝕骨的天堂生活,你讓我覺得這世上沒人比我更幸福,就連那方芸兒都不如我。嘗了甜的滋味,我又怎麼捨得放手?」

  咳咳,她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眼前的一切變得那麼模糊。

  「可我羨慕她,很羨慕。」

  幾聲嗚咽在耳邊響起,她笑了起來,沒人能了解,她不過就是去莊子裡過的也是富裕日子,可她無法想開。

  相信這天下女人被縣公那般愛著,怕也無法想開。

  只因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只因為,他要從她的生命裡徹底退出。

  她深吸一口氣,眼眶灼熱。「縣公,若她跟著你,定是極幸福的。」

  「……恩。」他低聲應著。

  除了這個,他再無話語可說,看著照顧了自己十幾年的女人鮮血直流,他的心跟著發疼,「你撐著。」

  周氏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可以,她不願意走。更不願意退讓。可她憑什麼?

  滿室皆靜,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幾個丫鬟放下手中的活,跟著哭了起來。

  甚至有人大聲道:「縣公,周姨娘沒做錯,為何要被趕出去。」

  是的,為何?

  是那方芸兒容不得人嗎?沒人再提,因為周氏的手垂了下去,那樣無聲無息的,再無別的。

  縣公撇開頭。

  透過光,能看到他的眼裡晶瑩透亮。

  是的,誰都沒有錯。

  可他,也執念了十二年。這輩子都擺脫不得。他為了她成了可笑的柳下惠,只因為她一句玩笑。可他甘之如飴。

  可即便這樣,他還是覺得不夠。

  他想給她至上的榮耀和尊嚴,別的人,再多,也多不過一個抱歉。

  微微仰頭,他靜靜地走了出去,腳步微微有些踉蹌。

  當迷雨霏霏,落在他的肩頭,他只覺得喉頭梗塞地厲害。方芸兒,我為你執念了這麼多年,你可否回頭看看我。

  我也同樣卑微地堅守著我的執著。

  許嬤嬤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人把周氏抬了出去,遠遠看著縣公的背影,她眼角濕潤。

  那背影顯得落寞蒼涼,映著遠處的孤亭和高樓,竟覺得縣公不比她過得自在幸福。

  她歎了口氣,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他由衷的笑,而不是這般,總遠遠望著,不知道在尋找什麼。

  「少爺。」一道黑衣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她頓了頓,立刻退了下去。

  黑衣軒昂,少年走上前,對上縣公的眼,嘴角慢慢勾起苦澀的笑,「娘走了。」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想要方芸兒,我教你一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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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57 PM

第058章:求娶方芸兒

  蕭郎轉了過來,那一瞬間,他的黑眸幽深,緊緊鎖在蕭匕安身上。

  蕭匕安輕笑,只不過上天要硬塞給我一個妹妹。

  「記得十二年前徹底改變方芸兒命運的事嗎?」這事鬧得京城皆知,儘管那時候他才七歲,但也略知。

  蕭縣公瞥了他一眼,似是不願意提及那一段事。對誰而言都不算好事。

  「爹,那時候方芸兒一直掛在嘴邊的話你可記得?」

  他怎麼會不記得,那時候她像是要瘋了一般,咳咳叨叨,延續著那句話。

  一顆硃砂痣。

  他眉頭一挑,對上蕭匕安邪氣的笑,道:「你想說什麼?」

  「爹的胸口也有一顆痣,雖非硃砂,但也可以假亂真。」

  以假亂真?

  「只要爹耐得住方宏和固倫公主那一關,方芸兒一定會被爹的悔過感動。」

  悔過?

  他深吸一口氣,要他承認他就是當年那混蛋!他恨不得把那惡賊給吞了,竟要他代替那人的身份?

  蕭匕安見蕭郎面色鐵青,笑了起來。這婁錦當真是要人命,這樣的要求都敢提出來。

  別說方芸兒怎麼想,就說方宏和固倫公主那護短的個性,絕對會扒了爹爹半層皮。她當真能護得了他?

  「爹,方芸兒是認死理的人,她知道您對她一片深情,為了婁錦能認祖歸宗,她也會退一步。就算退個一萬步不說,你是她唯一的男人。這一點她也必須認同。」

  蕭匕安瞇起眼,這一切真是越來越好玩了。

  雙手握成拳,久久又鬆了開來,如此反覆下,蕭郎才定定地望著蕭匕安。

  一時間出了神。

  蕭匕安一笑,少年薄唇殷紅,他轉身離去,「兩日後,婁錦生日。方芸兒也會去。」

  聲音漸遠,蕭郎聽得不甚真切,卻一個字一個字咚在他的心上。

  若真選擇了那般,這將會是一場硬戰。

  下午,一直死氣沉沉的婁府,迎來了這麼多天頭一次的熱鬧。

  木管家興致高的讓人準備好上好的酒菜,讓下人通知各房的人於晚飯時間聚在花廳裡吃上一頓。

  就連一向不願意走動的竇氏也都早早在花廳裡等著了。

  婁陽早就出了門,說是出去迎接一個貴客。

  烏嬤嬤出去打聽了會兒,才回來告知。

  婁錦坐在窗外的迴廊,明日雨就該停了吧。陰霾了大半個月的天氣終於開始放晴了。就連人的心情也莫名好了些。

  「小姐,老爺讓您傍晚時候務必出現在花廳。全部人不得缺席。」流螢說道。她有些詫異,會是什麼人需要全府的人都出來相迎?

  萬寶兒被關在裡頭尚無消息,婁家還能有什麼法子?婁錦挑眉,轉頭讓流螢再去好好探聽。

  一個下午並無什麼具體的消息,只說是個高人。

  很快,雨停了,天邊的晚霞絢爛極了。

  不知道哪個丫鬟叫喚著彩虹,不少人都出門駐足而視。

  有人笑了起來,有人暗歎了著終於放晴了。

  婁錦望著那湖面,陷入了平靜。

  直到丫鬟們的催促聲傳來,她才換了身衣服走了出去。

  到了花廳,幾乎全部的人都到了,唯獨缺了她一人,不,還缺了萬寶兒和婁蜜。

  她笑著走進去,迎面一個六十開外的道人頭戴灰黑帽子,身上的灰袍廣袖寬背,那頭銀髮卻顯露了他的年紀。

  那人朝婁錦看了過來。

  極為冰冷的一眼,犀利,寒光寸寸。

  婁陽走了過來,道:「錦兒,快來見過藏空相士。」

  藏空?

  就是那日她為了救蕭匕安而找的藉口?今日竟然讓她看到了藏空?

  她抿了抿唇,從容地朝藏空施了一禮。

  「婁錦見過藏空相士。」

  「不敢當!」他沉重的聲音帶著一股極難辨別的怒意。只見他幽深的眸子望著她,目光極為冷冽。

  婁陽皺起了眉頭,卻也沒多言,讓婁錦入座後,他與藏空共飲佳釀,幾杯下肚,才入了正題。

  「相士,最近婁府的事層出不窮,敢問是哪裡不對頭?」以往一直一帆風順的婁府,近日的麻煩一件接著一件。

  若說人為,這婁府上下幾乎都是他婁陽的人,誰能胡作非為。

  若說天禍,那該如何擋去。

  婁錦扯了扯嘴角,在這個時候竟然不問蒼天問鬼神了。

  她索性夾起東西,埋頭吃了起來。

  白太姨娘瞪了她一眼,一雙眼睛又虔誠地轉了過去,望著那藏空相士。

  婁世昌拖著疲累的身子,一雙眼睛總睜不開似的。那樣子好似老了十歲。

  靜默的婁錦突然被一道視線鎖住,她握緊拳頭,手中的筷子被緊緊捏著。

  當婁陽問藏空這個問題的時候,藏空竟然看向她?

  索性放下筷子,她一臉無辜地望著藏空。眉眼中顯出了幾分興趣。

  「哼!黃口小兒。」

  藏空撇開頭去,又探究似的看了眼婁錦,才轉過頭來看向婁陽。

  「記得十數年前我告誡你的那句話嗎?你身上有個東西是婁家的福緣。去了,整個婁府的好運也都去了。」

  婁陽一愣,瞬間怔住。

  手下意識地摸向胸口,那裡的硃砂痣早沒了,剩下的是一道淺淺的疤痕。

  他慌張地站了起來,恭敬地彎腰道:「相士救我。」

  婁錦挑眉,嘴裡吃著的蜜汁火腿溫熱,她好似只顧著吃似的,渾然沒聽到那相士的話。

  藏空看了婁錦一眼,道:「解鈴還須繫鈴人。」

  婁錦勾起笑,放下火腿,接過流螢遞過來的手絹,才緩緩起身。「爹爹與相士談大事,錦兒就不打擾了。」

  說著,她對眾人施了一禮,轉身離去。

  解鈴還須繫鈴人?你是讓婁陽自盡呢,還是讓我死在婁陽手上?

  天下第一相士不過就是殘忍跋扈之人!

  婁陽也知這硃砂之事不能外傳,這會兒自是讓婁錦走了。

  本聽信了蘇嬤嬤的話,認定了婁錦有問題。所以今日一道請了婁錦來給相士看看。沒想到相士的回答竟是說錯在於他?

  而他除去硃砂痣一事,誰都沒說過。

  藏空望著婁錦的背影,心頭被狠狠一擊。好一個女子,他生平為人看相重多,從不會有錯。

  這女子本是苦短之命,可她的眼神卻清楚地告訴自己,她不在他的認知之內。

  他皺起眉頭,早在蕭府那場大火過後,就聽聞這女子說他為蕭匕安算命,那時候他遠在離城,就因為這事,他對這女娃上了心。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

  婁錦回頭望著那相士,若你真什麼都算到,這場大雨,你為何毫無預兆?

  她婁錦不信他,只信自己。

  待人都散去,婁陽才與藏空關在書房裡。

  「相士,請明說。」

  藏空斂目,眸光幽遠。「若我說,你這輩子只有靠一個女人才能飛黃騰達,你信我與否?你的命中缺水,而方芸兒乃是水命,你卻把她休了。你真是……」

  他沒說,方芸兒是純然的水命,所以到死,她方芸兒也是死在水裡。

  婁陽愣住,可這人他已休了。

  「你從不後悔休了方芸兒?」若他真答不後悔,怕是蠢笨異常,也無須他多提點。

  婁陽低頭,十二年來,幾乎只要他想要何時升職,只要方芸兒回將軍府說一聲,沒多久,他總會如願以償。

  誠然,休了她,他辛苦了些。

  可他是男人,他不用全城的人告訴他,他是靠一個女人。

  若是婁錦在,定會笑他。

  當事實如蠶絲一根一根把他纏繞,他卻掙扎了起來,做那困獸之鬥。

  藏空道:「這世上,能改變你命運的人只有方芸兒。」

  離開她,你的日子將會一日不如一日。

  說完,腦海裡迅速閃過一張少女的臉。婁錦好似冥冥之中與這婁府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可他看不破她。

  這話,他終究是說早了。

  多年以後,他看著滿目瘡痍的婁府,不免喟歎,「那婁錦,竟也是水命!」

  婁陽陷入了沉默,現在讓他去追回方芸兒?萬寶兒還被關在天牢,他此時去……

  他抬眼看了下藏空,目光毫無疑惑,只是有著一抹詢問。

  「我能說的僅有這麼多,你記得給玄妙觀籌備祭祀。」

  「是。」

  多年修養才能一句道破天機。

  以往那次說出地震那事之後,他需要很長的時間來恢復身子。

  看著藏空離去的身影,婁陽瞇起了眼。方芸兒,我這一輩子都要與你捆綁在一起嗎?

  若真是如此,那有何難,天下除了我婁陽還有誰要你?

  而你,不早就盼著我?

  他呵地一笑,見敞開的門外木管家走了過來,他才嚴肅道:「何事?」

  「老爺,夫人進去幾天了,這還懷著孩子。那天牢可髒了,怕久了不妥。」

  婁陽緊著眉頭,要入宮求見萬貴人,希望她能幫著與那刑部的人通氣,好送點東西進去。

  「嗯。」

  木管家撇了撇嘴,繼續道:「大小姐明日要辦十三歲壽辰。說要請京中權貴都一併來。」

  壽辰?

  婁錦是什麼身份,她自己不知道?京中權貴誰會屑與一個野種的壽辰?

  「老爺,皇上答應了大小姐一個要求。」

  婁錦瞇起眼,這就對了。就衝著這一個要求,權貴們自然也會給九分熱情。

  到時候,方芸兒也會來的吧。

  或許,要聽聽藏空的話,重新納她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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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ou 發表於 2014-5-27 11:58 PM

第059章:壽宴風雲(一)

  兩日後,婁府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

  湛藍的天空萬裡無雲,放晴的日子一掃這半個多月的陰霾和低沉。就連百姓們都紛紛籌備起了農田的事,一早就聽聞喜鵲啼鳴。

  「大小姐,各府的人都來了。我們快出去吧。」流螢笑著走進來。看著婁錦換上一身淺緋,不同往日的碧青紗裙,顯得尤為柔美。

  幾縷細碎的劉海下她的水眸瀲灩,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沾了蜜水一般的唇若花瓣般半開著。看得流螢雙眼發直。

  「大小姐,再過一年半載這高陽公主天下第一美女的稱號怕是要換了。」流螢忍不住道。

  高陽公主?

  婁錦恍然,萬貴人生了兩位皇子,一位公主。這高陽公主乃天下第一美女,繼承了萬貴人的風姿妖嬈,才十六歲就奪得了大齊第一美女的稱號。

  婁錦一笑,他人又與我何干?

  走出了穿花樓,婁府的丫鬟都笑盈盈上前,迎著婁錦就走了出去。與以往不同,他們面上都堆足了十分的笑意。萬寶兒入了天牢,婁蜜又被送上了觀音廟,這府中就連竇氏都要主動為婁錦辦這場盛大的壽宴。府中的風向——變了。

  正堂前擺了數十張桌子,每一張八仙桌都擺上了珍饈美味。金盃玉碗裡刻著白釉牡丹花,盛開的風姿尤為富貴宜人。

  婁錦到了正堂,見最靠前的一桌正是方宏一家,方芸兒笑著站了起來,目光落在了婁錦的身上,眼底有著難以抑制的喜悅。她的女兒要長大了,這一身緋色衣裙上半身以薄紗板捲成花一般裹著胸,腰部猛地縮了下去,突出腰臀的曲線,這樣的婁錦幾乎讓人移不開眼。

  婁錦笑了笑,正欲走過去,卻見婁陽的目光直直鎖在方芸兒身上。

  這惹得婁錦眉頭深深一蹙,嘴角幾不可聞地嘲諷一笑。

  「錦兒,過來給外祖母看看。」固倫公主穿著赤金服,黑髮被高高束起,威嚴的雙眼因見到婁錦而瞇起了笑。這會兒,又對著方宏道:「看我這外孫女,真是越發出挑了。」

  方宏不住點頭,一面朝方瑤道:「過些日子,你就和錦兒一道去國子監,我已經讓人把文書遞了上去。」

  方瑤一聽,雙眼亮了起來,看著婁錦不住笑了起來。

  人群中,一道目光灼熱襲來,婁錦才剛坐下就能感受到那抹視線,她目光微凜,見那頭武世傑舉杯,一口飲盡那酒水,目光幽幽而來,眼底帶著某種澀意。

  婁錦瞇起眼。武世傑,我很期待看到你未來的每一日。或許今天你就要先嘗個滋味。

  武世傑望著婁錦的身姿,眼眶變得灼熱,才十三歲的婁錦就出落地極為窈窕,他知道到十六歲那一年,婁錦必定乃京中千金翹楚,絕不下於任何人。他,很想娶她。

  腦海中突然閃過婁蜜那張妖嬈的臉,他嘴角緩緩勾起,婁氏雙姝總有一天都會落入他的手中。

  婁陽端看方芸兒,那邊白太姨娘走了過來,扯了下婁陽的衣角,道:「都有人催促著送禮了,你還呆愣愣地幹嘛?」

  婁陽收回目光,怔愣的樣子迅速被收了起來。

  今天是錦兒的生日,或許他可以藉著這個日子好好求一求芸兒,她心意一定,這婁家飛黃騰達自不在話下。這麼一想,他目光一沉,朝那方芸兒看了一眼,就笑著轉過頭去。

  「各位前來乃是我婁府的榮幸,小女錦兒得皇上喜愛今日辦這一場壽宴一是要彰顯天恩,感謝皇上仁德,二是小女得幸為婁府祈福。這裡,我婁陽敬各位一杯。」

  人紛紛舉起酒杯,說了幾句客套話。

  這婁府倒楣的事還少嗎?若不是為了皇上對婁錦的一個要求,他們至於來這是非之地?有人不免嗤笑,婁陽前幾日還風光地很,不可一世,今日倒是要借女兒的風光了,而這個女兒還和他婁陽沒半分關係。

  有人笑著看了過來,看向婁錦,道:「大小姐今日生辰,我送上小女繡的百花圖。」

  望那百花圖清新卓越,手法上乘,針腳縝密,確屬上品。

  這一番送禮,引起了宴會上的潮流。

  一份又一份好禮送了上來,倒都不是別具富貴之物,樣樣都取巧,倒是顯得特別了。

  婁錦一一笑納,只迎面而來一份比翼雙飛的玉珮時,她的水眸凝滯了會兒。

  武世傑站了起來,手捧著那玉珮道:「錦兒,你還記得小時候你看到我娘身上的玉珮時說什麼了嗎?」

  婁錦愣了愣神,才記得那時候她八歲,聽人說那比翼雙飛的意思,就跑去找武世傑,愣是要他把武夫人身上的比翼雙飛玉送給她。想她那時還真是天真。被武世傑一頓罵,才哭著回去。

  自那之後,她再也沒提過比翼雙飛這四個字。

  武世傑看婁錦發呆,嘴角的笑緩緩揚起,把那玉珮遞了上去,才道:「快戴上。」

  婁錦像是觸電一般,身子猛地一顫,後退了一步,抬頭笑著朝武世傑道:「武哥哥,這東西錦兒不能要。」

  「你拿著,娘不介意的。」他說著看了眼武夫人。

  武夫人僵硬著笑了笑,低頭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

  婁錦太了解這玉珮對武夫人的意義了,那是武元送給武夫人的定情信物,這一回武夫人願意送出來,怕就是看上皇上答應的一個要求了吧。

  婁錦退了兩步,執意道:「請武哥哥收……」

  「婁大小姐請收禮。」她的話還未完,一個陌生的聲音衝了進來,打斷了她的話。

  見是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從人群中走出來,婁錦覺得他有些面熟,但也認不出。只平靜地望著他。

  武世傑的禮被婁錦拒了本就心情不好,這會兒見有人打斷,更是惱了。「你是何人?」

  那侍衛不理他,抱著一大卷的畫在地上攤開,強大的氣流在眾人之中打開,有人忍受不了這種逼人的氣勢,不免後退了兩步。

  方宏看了那侍衛一眼,暗歎,好強的內功。

  那畫卷在地上鋪開,眾人看去,只見那畫上空無一物,這怎麼能算一副畫?什麼東西都沒有啊?

  婁錦雙眼一瞇,朝那侍衛看了一眼。

  只見那侍衛唇角一勾,手上潑出什麼汁水,滴在那素白的紙上。

  紙張上迅速翻開一點點眼色,慢慢地串成一副畫面,畫面裡畫了一副極為美麗的鹹蛋黃,碧藍的海面被太陽曬出一層金燦燦的光,天邊的眼色變得極為絢爛和妙麗。

  海面上的海鷗展翅高飛,海裡的鯨魚噴出高高的水泉。

  而這些,竟是一個個慢慢浮現出來。

  最後,那海邊竟浮現出字跡渾然的楷體。

  「旦生於海,辰韜不盡。」末了那三個字看得婁錦一震,顧義熙。

  旦生於海,辰韜不盡。首字相連,便是旦辰。

  他來了嗎?

  婁錦下意識環視了一周,見眾人中並未有那一抹月白,她神情緩緩一窒,看著這幅大畫,一時間胸口如那大海,波濤起伏,澎湃蕩漾。

  「大小姐,三皇子送上這一禮,還望您笑納。」侍衛把那大畫一卷,厚重的畫捲成一桿,遞了上來。

  眾人看去,唏噓不已。

  都說三皇子才思敏捷,文思出眾,果然不凡。

  這三皇子竟還送了這麼大的手筆。這心思果然是妙啊。這會兒見婁錦讓流螢收起來才正視起婁錦。她還與三皇子有交情?

  三皇子是皇上最為看重的皇子,又富有俠名,婁錦當真是不可小覷。

  那侍衛肅著臉,恭敬地拱手告辭。

  婁陽瞇起眼,深深望了婁錦一眼,當初留下婁錦當真是對了。他呵呵一笑,得意地朝眾人道:「都先坐下休息吧,木管家上好菜。」

  「是。」

  竇氏朝婁錦看了眼,眉頭緊緊一跳,復又朝婁城看去。

  婁城搖了搖頭,見方宏面不改色,他的心才安了下來。婁城現在是太子一黨,方宏一直保持中立,若是方宏偏向三皇子,這未來儲君之爭還真是血雨腥風。

  方宏和固倫公主平靜地喝了兩口茶,目光中都微微閃過什麼。見婁錦過來,才道:「三皇子有心了。」

  「嗯。」

  她淺淺的笑掛在唇畔,那種若花骨朵兒悄然綻放的味道越發明顯。

  固倫公主臉色一定,神情複雜地看了眼方宏,最終低頭,喝了一口湯。

  婁陽走了過來,態度極為恭敬地端了茶,神色嚴謹,從容。「婁陽給大將軍公主敬茶。」

  「不敢。」固倫公主先是嗆聲,這好好吃頓飯,怎麼他還來攪和。

  婁陽抿了抿嘴角,道:「以前多有得罪,是婁陽的不是。婁陽在這賠禮,望大將軍和夫人多多見諒。」說著,仰頭就是一杯。他擦乾唇角,眼中露出愧疚之意。

  「當初放芸兒走,並非出於我本意。芸兒執意要走,我先覺自己失敗,又明知自己就要被安排出使邊陲,芸兒身子本就不好,怎麼還受得了陰陽失衡呢?我又捨不得帶她出邊陲受苦,只好捨了她,放了她。放她去尋更好的人,可我日思夜想,總睡不踏實。一切都是我的錯。芸兒……你可否原諒我,沒有你,我的日子很枯燥。」

  好一番說辭!

  握住茶杯的手一寸一寸縮緊。婁陽,你真是越發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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