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周夢 -【妃子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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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12:33 AM

卷十一曉日朦朧破暝煙

1

    「花重是南越人。」我覺著既然我提了他,話還是要說明白的。

    西日昌笑道:「是啊。」

    我皺眉又道:「上回你們說的是西秦。」

    西日昌繼續笑道:「是啊。」

    我不說了,他卻捏著我的手心道:「花重很果決。蠻申水一發,他就跑大杲。我一見他,當夜他就把自己折騰得起不來。這樣的人,南越王居然不用,這是南越之大不幸,我之大幸。我不指望花重一會來說些什麼,他閉嘴也是我幸。」

    我頓時明瞭西日昌話中含義,二個意思,一是委婉的告訴我處事要果決,既提名花重就不要瞻前顧後。二是花重只要不為南越效力對大杲有利。

    過了很久,花重才姍姍而至。經過這一陣蘇氏父子的聯手調理,他氣色好了很多,雙頰隱隱紅暈,目若橫波更不俗。我觀後暗思,難怪南越王無法重用他,心胸不夠寬廣的君王是無法容忍一個臣子不僅貌美,而且才氣遠高自己。

    花重沒有行君臣之禮,他只躬身作揖。蘇世南為他搬座,他謝後坐下。

    花重坐下後便道:「來的路上菊子聽蘇太尉簡略的說過了,菊子並非陛下朝臣,又身為南越人氏,陛下召菊子來議,乃菊子榮幸。」

    西日昌道幸,花重也道幸,這二人若真成君臣,大事即定。我暗思。

    「菊子以為,陛下早胸有成竹。」花重微笑道,「就讓菊子胡言亂語,擾亂下聖聽如何?」

    西日昌大笑,連帶我也晃了晃。「先生請講。」

    我疑惑的望向蘇世南,卻見他垂首沉思,估摸也被西日昌順帶騙進去了。西日昌嘴上說戰帖燙手,其實心裡早有主張。他是想聽蘇世南和我的想法,顯然蘇世南沒有好建議,而我連建議都沒。

    只聽花重道:「這本是陛下的姻緣事,追其根源,就是陛下要娶,有人不樂意。陛下使臣已然完成了納徵,接下來就是請期和親迎。事有急緩,這邊快了那邊就慢了,陛下定下了婚娶之期,舉國籌辦。江湖綠林的事兒,難道就能擋了二國聯姻嗎?菊子想,一個拖字罷了。武林高手對決都有改期,你找我斗武,我便接了嗎?以陛下之英武,自然是反客為主,叫他們給陛下先呆一邊涼快去,等陛下錦帳春濃繡衾香暖了再說。」

    西日昌鬆了我的手,掩嘴而笑。

    花重淺笑道:「陛下就不要尋菊子開心了,這都是陛下玩剩下的。」

    西日昌斂笑,正色道:「先生說些朕聽了不笑的吧!」

    花重微一點頭,而我此時方知,西日昌並非請花重謀,而是請花重論。

    花重之論僅針對南越。

    政治上,南越長期以固守為國策,與大杲聯姻雖然被動,又符合國策。

    軍事上,二國聯姻後可與西秦形成東西格局,撼動三國鼎立的局面。但南越的有智士人無不明瞭,一旦被西日昌得逞,挾二國聯姻修好之勢出兵西秦,西秦亡後就淪到南越了。

    民生上,南越剛逢洪災,南越百姓渴望回到安定,相對富足的生活,也期待二國聯姻,有一個強大的北鄰做和睦親家。

    南越王個人則是個軟耳朵,花重只說了一句,王不足為慮。

    我聽後再次感歎,高談闊論,卻隻字不提南越王之外任何人名;坐籌帷幄,卻深明立場片語無過猶不及。花重之論恰到妙處。

    果然西日昌歎道:「先生心意,朕已明白。虛名可拋,虛名又必須持。」

    花重起身,對他一躬身後,竟轉身走了。蘇世南投了西日昌一眼,連忙出殿相送。

    我望著二人背影,西日昌的手悄然按到我後腰。我側面,他道:「改日你到他那兒奏一曲琵琶。」

    我愕然。

    西日昌笑了笑,莫測高深。

    從這天晚間開始,我又多了一事。西日昌破了不與我交手的慣例,於實戰中指點我的武藝。

    秋狩路上我死記硬背的羅玄門武學,終於活靈活現起來。只是我依然不是西日昌對手,每晚耗盡體力後,跟著被抽空氣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12:34 AM

卷十一;2

    羅玄門的武學心法以一字概括,雜。我估摸羅玄門的創始人就算不是飽學鴻儒也肯定武學淵博。和天一訣的深玄不同,羅玄門武學大多都極易上手,但要練到精深就得看個人道行了。

    控音不算,匿氣和手速都是這樣的武學。很多在正教明派眼中不倫不類彫蟲小技的武學,在羅玄門都得到了光大。因為羅玄門將它們串聯,由博返約了。

    「真正的武學沒有門第之分,正如最高明的武學就是打架能打贏的功夫。」西日昌說這話的時候,他又一次打贏了我。

    我們的肢態很曖昧,我單膝跪地,一臂被他反扭,而他躬著身,長髮拂落在我背上,腿貼我後臀。

    「再來!」他鬆開我,我立時彈身而起,翻飛的身影,迅捷的拳腳,再次與他相交。

    如果說我的身法輕靈詭異,那西日昌的身法就不是人的身法了。多變異態狀似妖,極速的時候,他會化出殘影,而且西日昌還具有蘇世南後發制人的眼力。每次交手不過數招,我便穿插到他的殘影上,而他則乘機背後偷襲,瞧得極準,拿得極穩。身為上元期的武者輕易被人擒拿,本是恥辱,但我沒有任何挫敗感,有的只是疲倦過後的充盈。敗於天下第一「雜」的門派掌門人手上,貫通了我過去多年的武學。

    我們都知道,羅玄門之戰不可避免,早晚將面對南越一等一的高手。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失手被擒,又一次再一次努力與他游鬥。

    對所有不知情的昌華宮宮人而言,帝皇的寢宮每夜都傳出長久不絕的撲騰聲,這軀體相撞的肉碰聲,很令人浮想翩翩。這些宮人也包括了胥紅。

    胥紅也就是胥嬪,我涼了她幾日後,她倒變聰明了。她問了宮人,學了孫文姝的每日行事。一早來向我請安,我在昌華宮,她便過來服侍。起初言語還有些羞澀,動作還有些僵硬,而後逐漸尋常,只有望向西日昌的眼神始終未變。

    每日早晨,她都見我腰酸背疼的起身穿衣,拖著腳步出門。每日入夜,她都被支走,她走得很慢,那速度同西日昌修我房子有的一比。

    有一日胥紅終於忍不住問道:「大人就不累嗎?」

    我道:「很累。」

    胥紅當即跪下道:「紅兒願為大人分憂。」

    我笑了笑道:「那你會被陛下打死的。」

    胥紅驚住了。

    我不再多說,夾著寬長的檀木盒去了太醫院,盒子裡裝的是永日無言。應了西日昌的事,已然遲好幾日。衛尉的事還勉強能應付,但每夜被西日昌操練到筋疲力盡,根本提不起力再去幹別的,現在我總算適應了,是時候找花重了。

    太醫院裡,蘇世南不在,蘇堂竹正在同左荃珠研製藥品,見我來了,二人都很高興。一聽我來找花重,小蘇太醫就黯了神色,而左荃珠卻更高興了。

    「花先生昨兒剛說起,宮裡樣樣好,只少些能說話的,不想大人今兒就來了!」

    我不想與這女子多言,微一點頭,就跟接引的宦官走了。

    午後的太醫院偏院,花重正在閉目養神。他依然一襲青衫,腿蓋毛毯,倚在亭中欄杆上。他的侍人見我來了,正要叫醒他,被我止住了。

    我坐於亭中石椅上,打開盒子,取出永日無言,以最輕柔的手法,起音彈琴。

    枇杷花下,碧玉深藏,紅箋自寫。誰知朝朝夜夜庭台上,為雨為雲為那般?

    這是西秦前朝名姬的名曲,只是我沒有吟唱,琴色還奏得十分低柔。姬人借古歎今,我借曲抒意。我與花重一樣是葉少游的友人,一樣藏於大杲皇宮,但不一樣的是,我與大杲與西日昌已命運糾纏,而花重卻一直把握著他的命運。我無法確定他來到大杲是單為葉疊,還是為他自個,我估計連西日昌都無法確定他出謀獻策的真正原因。

    我沒有用匿氣,更不敢用氣勁,只以尋常態。花重的體弱,更甚女子。上蒼在這一點上是公平的,它賦予了花重睿智,同時也取走了他的健康。

    一曲奏完,花重依然闔目無動於衷。我無聲而起,收拾起琵琶轉身離去。出院前,我才聽到他的低語:「替我謝陛下。」

    當晚,蘇堂竹來見西日昌,轉述了花重的言語。花重說他來大杲尋得良醫,他聽從醫囑定居盛京,此外請西日昌將太醫院女官左荃珠賞賜給他。花重讚道,此女粗通醫術,一派天真爛漫,有她醫護,他能得養天年。

    西日昌當場笑了,命蘇堂竹將二人送出宮,暫住蘇家。蘇家也就是那次蘇世南指點我修為,有地下秘室的宅院。

    我聽得一頭霧水,蘇堂竹走後,西日昌對我道:「花重若死,當誅左氏全族。」

    我點頭稱是,花重贊左荃珠的話太假,假到我都知道全是反話。

    西日昌又笑了笑,道:「本來想留給你的,但花菊子太閒,要去了。」

    我問:「他就不擔心嗎?」

    西日昌凝望我道:「他跟你一樣,也是個不怕死不要命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12:35 AM

卷十一;3

    天又暗了,用完晚膳,西日昌帶我回寢室後沒有像往常一樣動手。他率先邁過門檻,一手解開盤扣鬆了衣襟,接著拔下髮簪,叮咚一聲,簪落案上。旋身,長髮浮動,目色幽然。

    西日昌一展衣擺,灑然而坐,沉聲道:「姝黎,有件事兒要托付你。」

    我正視他道:「陛下請說。」

    西日昌道:「花重無法當大杲的官員,他借病留住盛京,往後就由你聯絡了。」

    我應下,等他下文。

    「此人極不尋常,出現的不尋常,話說的不尋常,目的必然也不尋常,但我欣賞他。據我估計,他到了蘇府,肯定深居簡出甚至足不出戶。你有空去他那走動走動,能問出葉疊與他的關係最好,問不到也無妨。」

    我再次應下,不想西日昌立時翻臉,一把扣住我手腕,捉了過去。

    「南越笛仙,你們就一個個維護他嗎?」

    我心一驚,剛才那是西日昌首次提出葉少游的名字,而我依然沒有反應。腕上的握力加劇,西日昌盯著我的眼問:「如果在天一訣和葉疊之間做一個選擇,你選什麼?」

    我另一手慢慢摘下面紗,答:「我選陛下。」

    西日昌凝視我半響,後無聲的攬我入懷。我貼在他胸前,心下沉思,這人決不似當日說的那般大度,他其實忌諱葉少游。

    一切如西日昌所料,蘇世南後來的稟告,都是花重安靜的待在宅院裡,每日看書休憩,偶爾與左荃珠說說話。而我在一日午後出宮拜訪了花重,再次為他奏了一曲後,他從書架上取了本書遞我。

    那書名叫《花間語》,是早年花重自個的詩集。我詫異的翻開後,看見了書中夾的一封信。收信人是花重,落款為少游。但當我打開信封,卻發現裡面是空的。

    花重道:「這信是少游身在唐洲所發。」

    我問:「信呢?」

    花重離得我很近,近到我清晰看到他眼角的笑紋。就在我打量他的時候,他忽然一手搭上我肩,我驚的猛退一步,就這個動作,險些撩倒了他。

    「先生請自重。」我冷冷道。

    花重直起身輕輕笑道:「西門大人,這世上除了陛下,任何男子觸碰你,你都這個反應,你就該做個了斷。」

    我回過神來,他這是試探我。

    「請教先生,什麼了斷?」

    花重道:「你既無法割捨一身武學,那就把心思全放在陛下身上,不要想著自己報仇,把你能交給陛下的全都給他。這樣,我才能救少游一命。」

    我盯著花重,他的話與西日昌逼問我的選擇,異曲同工。

    花重的眼眸依然清澈,但言辭卻尖利:「你害了少游,雖怪不得你,但少游若死,必是死在你手上。」

    他沒有說錯,西日昌的逼問,我真正的答覆是天一訣,而決不是葉少游。我已經交給西日昌的太多,全交給他既不放心也不甘心。

    「你和他究竟什麼關係?你為何為他做到如此地步?」我沉聲而問。

    花重的臉色柔和下來,他緩緩坐下道:「有機會你聽他親口說吧!我說不清楚,什麼都不是,可是,卻很重要。」

    我垂首凝思,恰好看到打開的花間語中的一段詩詞:

    花非花,葉非葉,道是花紅不是,道是葉綠不是。紅紅與綠綠,恰似看朱成碧。

    非常奇怪的詞,但更奇怪的是我竟有觸動。花重或許寫的是他與葉少游之間的關聯,可我覺著這段詞更似我與葉少游。

    我們都是樂師,樂音上,我們有共通之處更有鮮明的不同,這不同正如我們的執念,恰好一黑一白。葉少游是能理解我的樂音,但他是不贊同的,可到了最後,他也被我的天一訣音武拖下了水,一曲無名笛曲,睡到一干追者。

    黑白能混淆嗎?我也不清楚。什麼都不是,卻很重要。我隱隱覺著,對花重而言,葉少游也是他心底的一道陽光。

    冬季的來臨帶走了落葉,樹幹盡數都禿了。我年初所受的內傷似已痊癒,當演武場上我締結手印,散開渾身氣勁擊倒所有木樁後,沒有侍衛再懷疑我的修為。我步入了准武聖的行列,而冬季出生的我剛滿十九歲。木樁在我離開演武場後,酥倒成齏,一地的沙塵木屑,風捲塵囂。

    這年冬天,唐洲三城被董舒海治理的井井有條,原是西秦的百姓有口皆碑。稅率的降低,各式從大皋腹地運來的廉價物資,令三城的百姓恍然覺得他們的錢不僅夠用,還花不完了。而西秦內部,遭受蠻申水災最嚴重的傣荔得到了來自大杲樂師貴族邱芬的援助。這二件大事,我以為大杲沒有掏一文錢。

    南越的葉道人接到了蘇世南的回信,據說氣的當場撕了信箋。而萬國維請期,南越王定下來年初始。據傳即將遠嫁的丹霞公主徐端己年方十五,美若天仙,性柔內斂,極得南越王寵愛。公主的畫像千里送達,西日昌在偏殿案上看了很久,而我走近時,他隨手取了本奏折,掩蓋了公主容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12:37 AM

卷十一;4

    一切似無變化,一切又微妙的改變。陳雋鍾開始籌備帝皇的婚禮,大杲宮廷各處洋溢喜慶,周懷夢每日苦著臉大把大把的劃銀子。

    除了胥嬪身鎖昌華宮,後宮佳麗們紛紛聚攏於柳妃身側,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要特殊安排柳妃宮的侍衛。一日上午,柳妃乘左右無人,對我道了句:「小八,要堅持住。」

    我一怔,她果然早認出了我,她喚我小八,這是當年錢後初次見我的戲稱。西日昌身為昌王時只有七側妃,錢後套我近乎初見就嚷小八,而柳妃此刻喚我小八,卻是認我自個人了。

    柳妃彷彿什麼都沒說,宮裙逶迤拖地,和善的迎上了來訪的妃嬪。

    能在西日昌身旁這麼多年依然風光的女子,我數來數去,柳妃是頭一位了。我出柳妃宮的時候,撞見了孫文姝,她老遠見著我就微微躬身。以現時孫嬪的地位,比衛尉不知高了多少,何況她還頂著陛下獨寵數月,秋狩也帶著的榮耀,她想向我示意也不敢顯眼。而孫文姝身旁的宮人盡數是胥紅的舊人,待我走近,她們禮讓並尊稱一聲西門大人,可見孫文姝頗會治下。

    旁的妃嬪和她們的宮人大多行注目禮。當時錢後沒了,她們每個恨不能挖洞打道,鑽進昌華宮來討好我,現在皇后的寶座被南越公主定了,再來搭訕一個可能醜得見不得人的女衛尉,就沒什麼必要了。其實我也無所謂,尊貴不是旁人給的,何況她們原本討好的就不是我,而是我身後的帝皇。

    柳妃從來沒有爭寵之心,但也不意味著她不想獲取西日昌的寵愛。柳妃不爭寵,是因為她是個明白人。以前她不想當昌王正妃,現在也不想為後,只因她始終只想做個不被離棄的妃子。她喚我小八,即劃我同她一類。確實我從來無心後位,只是我不同於她,以前我連妃命都無心,但現在我分不清楚,弄不明白。

    西日昌在我身上埋下了期願,種下了情蠱,將我牢牢的束縛於他手上……我踱步到閬風湖畔,冬日的湖面看似泛著明烈的陽光,粼粼閃閃,其實水是冰涼的。夏季的圓葉清蓮只剩幾點枯乾,掙扎於水岸邊緣。曾埋葬中正九天的湖水,流動到玉殿水榭,分了波。只感慨,波瀾千頃珠沉水,沉水。

    依舊是午後多任,依舊是晚間勤練。帝皇的側面,君王的背影,依舊風流灑脫,那雙丹鳳斜長,依舊看不透日暖夜寒。

    炭火香片煙冉冉,夜半冬風嘯獵獵。宮寢簾垂四面,探梅又晚。表面上無半點不同,內裡卻極其微妙。西日昌的求索增加了,傷癒後的我倒也能勉強承受,只是他讓我覺著我們回到了三年之前,回到了最初。他開始更顧及他自個的感受,但卻掩飾得極好。

    他心裡想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床上,誰都騙不了誰。

    古來君王都多情,古來君王亦無情。明君重情更重江山,單戀一枝花的只有二種男人,一是只有一枝花可折,二是真正的情種。西日昌吃一盤菜吃得夠久了,我想他應該膩了。

    心底始終不變的或許是我,慾望是能被壓制的,情感是可收藏的,反正本來也不多,所以我坦然的一次又一次接受了他。解下衣裳,展開懷抱,然後等待落幕。

    我們錯身,卻是一個也沒有錯情。

    我只有些許遺憾,已經吃不下了,為何不罷手?已經騙到如斯地步,為何不騙到底?這樣懸著,這樣放不下又拿不起,何苦來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12:41 AM

卷十一;5

    新年和喜慶的氣息日漸濃厚,宮裡彷彿每一個人都歡欣期待著,甚至連一向木然的陳風臉上也露出了一抹溫情。

    我的房牆終於修好了,但每天夜裡,我都回不去。只有等到清晨,曙光射入宮廷,西日昌上朝之後,我才能慢慢走回自己的寢室。

    冬日的晨風凜冽,縱然頭戴風帽身披厚裘,也叫我覺著寒冷。我不知道,為什麼頂風而行,步伐卻透出慵懶倦怠,為什麼虛弱困頓會令我渾身一輕?還是快走吧,回到自己的房間。

    按部就班,循規蹈矩,每日白天我重複著自個的事情。管轄好皇宮的侍衛,或看書或修行或彈曲,偶爾也會被傳去,在西日昌身旁站一會。沒有任何人覺得不妥,只有最近我的胥紅討好道:「雖然看不著大人的面容,但大人穿著一身銀狐裘衣從我身旁走過,我真覺得大人就像話書中說的狐仙,好像轉眼就會消失,那身影真是輕緲極了!」

    我道:「話書都是騙人的,這話休要再提。」

    胥紅應下了,遞上茶水道:「大人,吃藥時候到了。」

    我支走了她,將茶水潑到燒得正旺的炭火上,滋啦一聲,火滅了,青煙縷縷。瓷瓶的藥昨兒已經吃完了,有,也不想再吃。我無病無痛的,好著呢!

    坐到窗下,我捅破一格窗紙,風從洞裡吹進,吹到面上,彷彿清醒了不少。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會,許久不見的蘇堂竹來了。

    「小豬啊,你這屋怎麼這麼冷?」蘇堂竹一進門就道。

    我問:「你怎麼來了?」

    蘇堂竹脫了外套屏風上一擱,從懷中取出瓷瓶放桌上。「給你送藥啊!這回的藥更方便,三五日吃上一會就好。」

    「哦,費心了。」

    蘇堂竹走到炭爐旁,捏住鐵鉗翻弄了幾下。「我說怎麼回事,熄火了你都不管,真懶!」

    已滅的炭火奇跡般在他手下復燃,真不愧為成天與藥爐打交道的。我瞅著,不禁道:「以前沒爐子也照樣過冬,現今兒有爐子反倒冷不起了。」

    蘇堂竹弄著火笑道:「咳,我給忘了,小豬可厲害了,聽師兄說你到准武聖了,我都還在乘氣上爬著呢!咱們修武者其實也不怕凍,但能暖和著,誰找罪受……」他喋喋不休的說著話,房間裡越來越暖和。我聽著聽著想到了別處,西日昌在我面前,對我晉陞到准武聖隻字未提,卻對蘇堂竹說了,估計是想激蘇堂竹上進。

    破洞的風在我背後吹,蘇堂竹沒有發現,撩下一籮筐廢話走了。我看著桌上的瓷瓶,始終沒有動手。

    晚上對練的時候,我的身法歷經長時間的磨礪,終於有了突破。雖然依舊狼狽穩居下風,但西日昌想要抓住我卻不再容易,即便抓到我也俘虜不了。當他揪到我的時候,我總軟了身子泥鰍一般滑脫他的手掌。我們二人疾奔亂飛於寢室,情形成了他主動追趕我,我拚命逃竄。

    他的身法詭異,出手極快,利用一切室內條件,阻擋糾纏。我則滑溜如油,每每從他掌緣掠過,不時還乘機踢上一腳。踢不到便借力彈身更遠,被接住就化泥入水,以逃避他天羅地網一般的手速。

    打不過為何一定要正面交手呢?史上無數戰役,即便是英雄人物,打不過照樣跑,而在跑路中,弱勝了強,劣轉了優。

    可惜最後我還是失手被擒,轉頭望他,他第一次喘息著,髮絲散亂,眸色隱於陰暗中,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當他再一次喘息的時候,已是深夜。他伏在我背上道:「從明兒起,你住清華池,屋子已經給你收拾好了。」

    我沒有應聲,沒有氣力。我只覺得我空空蕩蕩,漂浮於烏黑的夜空。前後都是無邊無際的黑夜,週遭點綴著稀疏散淡的灰點。我漂身於夜,無風相送,漸漸才發現,漂浮的並非我,而是夜。我始終在原地。夜輕柔的帶我入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12:44 AM

卷十一;6

    胥紅沒有跟我出昌華宮,她收拾著我那為數不多的幾件衣裳,一邊問我:「為何不求陛下留下大人呢?」

    我道:「不要多問,你留在昌華宮小心伺候著就是了。」

    胥紅嘟囔了聲,說得很輕,但我聽得一清二楚。「就算公主進宮,也是住鸞鳳宮,跟大人有什麼關係?」

    我指點她腦門,她啊了聲。

    「少說話!」我搖頭,心思,就她這樣的能混到嬪還真是奇跡!

    「知道了!」她捂著腦門,好像快哭出來了。

    「我看看!」移開她的手,見她腦門上一點紅印,分外好看。我歎了聲:「我出了昌華宮後,你自個多長幾個心眼。平日少與人說話,差事完了就立刻回房。悶是悶了點,等到陛下新婚後,估摸你就能出來了。」

    胥紅一個勁點頭。

    陳風已走到門口,我抱了琴盒,他取了我行李,默然送我出昌華宮。巍峨的宮廷,肅穆的景致,第一次讓我覺著恰如其分。

    一路無言,風冷日暖,越近清華池越暖。水氣隱顯,路面漸濕。我的新居位於清華池僻隅,與尋常宮人的住所並無不同,只是依然掛著衛尉官名的我,受到了清華池所有宮人的熱情迎接。

    當年那二位體態豐腴,服侍昌王的宮女死了一位,存活的另一位卻成了清華池品級最高的女官。三年的歲月磨損了艷麗,臃腫了身材,卻使她穩重謹慎,言行舉止無不謙恭得體。從其他宮人對她的稱呼上也可得知她的變化,他們喚她婉娘,而婉娘真正的名字叫方婉,依照宮廷規矩,應該稱她婉姑娘。

    婉娘言,清華池興許是宮中最閒的地兒,一年之中只有冬季有事,所以清華池沒有品高的宮人。身為衛尉的我能住在清華池,是清華池所有宮人的福分。

    我沒有接話,只問了宮人的名姓,一一記上心頭,而後便入了自個的新捨。

    我的白日開始空閒,除了每日上午慣例去下演武場,整個午後都待在清華池,西日昌再未傳召我,我也不想挪步去書院或別的地兒。

    晚上則空了。我胡思亂想著,或許我的身手已到了不需他再指點的地步,又或許沒有必要再練了。我的武道和武學走的都是音武,學了羅玄門那麼多龐雜的武學,也夠了。業精於專,武也一樣,只是我至今不知道西日昌的殺手鑭是什麼。在此問題上,他與我一樣,都留了一手。

    我修天一訣時間越久,就越覺著天一訣的外篇更深玄。它的總綱彷彿是根粗大的主幹,外篇則是一條條難以窺視無法揣摩透徹的枝條,枝條的方向我漸漸能感知,但離把握還差得很遠。而學了羅玄門大部分武學後,我隱約還有另外種想法。這天下最深的武學和天下最雜的武學,是有共通的。一個是無窮無限的衍生武學,一個是海納百川的包羅萬象,一個叫人思難明,一個令人學難全。換而言之,一個由簡至復的延伸,一個鋪張廣面的匯攏,頗有些二個極端的意味。

    晚上也該空了,我住到清華池沒過幾日,西日昌便出了盛京迎親。他把宮廷交給了我和蘇世南,帶走了半朝的臣子,場面宏大的去迎接他的新後。

    一日午後,我在昌華宮偏殿佈置鸞鳳宮守備的時候,在鸞鳳宮宮圖下,終於看到了丹霞公主的畫像。

    我也看了很久,畫像中的少女確實國色,但更令人動容的是她的嬌嫩,冰肌玉骨吹彈得破的可人。大杲後宮不缺絕色,但徐端己卻是殊色。齊南方女子的嬌柔,南越公主的瑰麗於一身,連身為女子的我看了都移不開雙目。這樣的少女正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飛了。

    「大人……」侍長道。

    我放下畫卷,展開了鸞鳳宮宮圖。

    出偏殿,回了清華池,我開始彈永日無言。沒有用氣勁,更不談匿氣,只是隨性撥著平淡的曲調。

    這一折慶清朝,更好明光宮殿,幾枝先近日邊勻,樂聲共水流雲斷。那一折十二曲闌干,歸雲一去無蹤跡,水作琴中聽,風催景氣新。

    冬日高懸,清華水流,最終融為晨鐘暮鼓,咚咚的琵琶索然的樂音,倒是不用心亦手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12:47 AM

卷十一;7

    嚴冬與春界限十分模糊,大雪紛飛的日子,聽聞西日昌返城,於是宮廷更加忙碌。我每日對著一池碧波水霧繚繞,卻很清淨。溫泉御湯,除了帝皇,無人可享用,也無人輕易走近,正合我修煉匿氣下的音武。

    羅玄門人匿氣下所修的氣勁,都是一分一毫經歲月磨礪,點滴積攢而出。我這個異數,從初次出氣勁就呼嘯成風,而到現在,永日無言已然能任意激起道道水牆。我想若能將清華池的池水都濺飛了,我就可在匿氣狀態全傾氣勁。

    想像是美好的,實際還遠不能及。水性至柔,比起昌華宮我的房牆,難對付多了。所以清華池的水牆一道道豎起,又一道道撲落,嘩啦啦的,似掌聲,更似嘲笑。我並不在乎水聲,只聆聽我的琴聲。

    水霧蒸騰之中,梅紅點點時隱時現,信手成曲,古曲扶風見梅莊穩而出。

    匝路亭亭艷,非時裊裊香。都道杳杳神京盈盈仙子豐神異彩,誰知道嫦娥奔月不復返,誰知道年年花開年年花落,不見人面只見花。彈一曲流淌指間的樂音,送別那不知為誰紅的早秀,好過將芳華葬送於日復一日的蹉跎。

    曲終我輕吁一聲,原來我還是有些感傷的,自嘲接踵而至,早知宮門一入深似海,色未衰而情先馳,還有什麼可唏噓?我自彈我的琴,修我的武,那禍害去禍害別人了,應該為別人唏噓。

    彈指之間,禮炮轟鳴,佳期倏至。眾宮人都換了吉慶禮服,我依然一身灰裳,披著銀白裘袍。婉娘看不過去,贈我一襲紫紅背夾,道一句:「這衣袍當年先帝所賜,英武了些從不敢上身,而今總算得遇了正主兒。」

    我一怔,她已手腳麻利的替我脫了外袍套上背夾。細錦亮麗,邊綴絨毛,在我身上展開,確實整個人一精神。婉娘捧著我的白裘,微笑道:「我就說嘛,大人氣度不凡,什麼色的衣裳上身都好看。」

    我謝了她,她的二句話一般宮人只會說後一句,前一句是說不來的。

    黃昏前,我趕到昌華宮,就位於蘇世南身後,而後垂首。宮廷的那一套禮儀儀式繁瑣,我跟著蘇世南照做總不會錯。

    百官就位,鼓樂喧嘩。我恍恍惚惚的聽著,頭也不抬。陳雋鍾說了什麼話,西日昌如何攜新後入殿,後來又是什麼禮儀,我都恍惚了,總之蘇世南行什麼禮我依葫蘆畫瓢。

    合巹筵前旨意有,笙歌疊奏迎新偶。合著這一段,百官祝賀。又磨蹭了一會,入席了。坐我身旁的蘇世南盯了我一眼,我知道要舉樽了。慢慢的抬起頭來,雙手捧起酒樽,對向帝皇和帝后。西日昌正滿面春風,他身旁的南越公主頭戴鳳冠,透過珠簾,也能窺見粉頰映花。

    西日昌又說了句什麼,跟著率先飲盡御酒,賀詞雪片般紛至沓來,剎時間,宮廷暖雪漫天。

    我跟隨蘇世南飲酒,醇酒佳釀,入口卻覺不夠辛辣。耳畔人聲樂曲嘈雜,再次莫名想到一句:今朝重複理鸞弦,檀香口,細腰柳,艷比舊歡無可否?

    酒味變苦。道是無情卻有情,過去將近一年的時光裡,我彷彿已經習慣西日昌伴隨身旁,彷彿已經以為自個的夫君就是自個的。而西日昌對我的種種,似乎確實另眼待我,似乎一度用心專注,可到了此刻,他還是還原為帝皇,中意於他最喜愛的香嬌玉嫩的花骨朵。

    過了很長的時間,我才隨蘇世南及眾多臣子告辭離場。

    滿月潤瑩,群星失色,我抱著永日無言對坐清華池。幽暗的池水,朦朧的水氣,不時汩汩冒出的氣泡,有點可笑。我沒有彈琴,耳畔卻迴響著旁人的樂曲,激盪時此起彼伏穿雲裂石,低婉時百轉千徊哀感頑艷。

    有一個很壞很奸極有手腕的男人,曾經傷害我羞辱我,又寵溺我憐愛我。有一樣我以為差不多是我的東西,現在是別人的了。

    擁有時覺著是枷鎖是桎梏,負累重重,失去時一身輕鬆,卻生感慨。

    中正九天被他湮滅於閬風湖,難道我要將永日無言投擲於清華池?算了唄,當時投奔他就是葬自個於黑暗,只要有朝一日他揮軍西進,我還有什麼不可以忍受?

    小八,要堅持住……柳妃的話很有見地,出她的眼觀,偏入我的境地。

    我默默枯坐了許久,宮廷漸漸人聲消散。夜已深,想彈琴也不合時了。但是當我起身,赤腳踏上卵石地時,氤氳的清華池旁一個熟悉的身影模糊的出現了。

    西日昌脫去了喜服,一身素白的裡衣,披散長髮,無聲的向我走來。一個詭譎的音符頓時在我心頭炸響。

    「死心了嗎?」他面上帶著神秘的微笑,丹鳳深邃到投眼即墜淵底。

    跟著詭譎的音符,暢響的是跳動的旋律。什麼在跳?什麼在燒?我只覺著身體裡激揚起難以遏止的洶湧情緒。

    我真想殺了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12:49 AM

卷十一;8

    一句死心了嗎?一語雙關。對他死心了嗎?死心對他了嗎?

    這個不該此時此地出現的人正一步步逼近,我渾身汗毛都顫慄,抱緊永日無言,不禁後退一步。

    他丹鳳流光,他發如瀑布,他鬆散的衣襟貼著修長的身軀,他整個人都並發出強烈灼目的光彩。他咄咄逼人,他曖昧誘惑,他的薄唇一直浮著難以琢磨的微笑。

    我又連退三步,腳後跟卻告戒我到了池邊,無可再退。

    「死心了嗎?」他再度問。

    清華池水的迷霧再也遮掩不住我們的表情。他一直玩味著我似哭似笑的眼,一直緊盯不放。我身體裡的旋律已然成曲,頓挫抑揚一字一板,又如泣如訴繞樑揪心。

    他離得更近了,我左顧右盼,都是朦朧水氣,都是氤氳霧繞。必須要抉擇,逃吧,心裡的曲調狂亂呼應,只要逃過這一時就好。

    就在我踮腳的時候,他止步。旖旎水色旁,他掩笑展袖,向我伸出一手。寬鬆的白衣,有力的手腕,指尖向我。順著他的手往前看,身若瑤樹臨風媚,神似山峰捧日高,此刻靜姿凝眉比適才逼人的氣勢更強三分。

    君臨天下,又天下風流惟此君。

    我壓制不住心的狂跳,這往前的一步,正是我的懸崖。我只緊緊抱著懷中永日無言,收目光停滯在他的指間。

    情形的發展總令我措不及防,就像小時候父親說過的一個故事。一個獵人山中打獵,撞上了猛虎。獵人使盡渾身解數,終於爬上一個陡坡甩開了猛虎,當獵人以為他安全無虞的時候,猛虎卻飛身跳上陡坡……

    而我這個獵人還沒攀上高坡,猛獸已經撲來。

    我眼前的帝皇成為殘影,強大的氣勢瞬間侵襲我,我身往後一蕩,一隻手就牢牢圈住了我的腰。他的長髮千絲萬縷,飄落到我身上,彷彿也能將我纏困。

    西日昌扶正了我,跟著他一矮身,一手繞過我膝彎,將我抱於他臂上。心底的音曲開始舒展,如一江東水,只往前,不停留,一日千里。匯聚百川音曲逐漸豪邁,滾滾東去,流過千山淌過萬彎,往前,奔流。

    我坐於他臂上,抱琴俯視他。他帶我出了清華池,套上鞋,逕自向我的屋舍走去。凜凜的冬夜寒風,也沒他速度快。圓月隱於宮殿翹簷,水氣融入夜色。我抬眼,遠遠看見我的屋子竟燈火通明。

    分明是很遠的距離,他幾步就到了。他一腳踢開虛掩木門,對我道:「低頭!」

    我一俯身,堪堪過門樑。他又一腳勾關了門,屋舍內炭火正旺,一雙紅燭案前紅暈,臥床煥然一新,紅艷艷的,被面竟是宮廷裡也難見的雙龍戲珠。

    他將我床上一放,奪了永日無言擱在一旁,而後他動作慢了起來。他直身轉到桌旁,斟酒聲輕悠悠,言辭慢吞吞:「明兒不上朝……」

    我的心再次狂亂,沒什麼比懸崖上的掙扎更漫長更短暫。心死死心,懸崖上開滿致命的情花,懸崖下更是一片爛漫花海,紅彤彤艷燦燦霞光萬丈。以血滋養,比血濃烈,開出驚天之色。

    他只斟了一盅酒,悠哉哉回到我身旁,將酒盅塞到我手心,他卻湊到我耳畔。

    我捏著酒盅並未聽到他說話,只覺耳際一暖,一道熱力迅速侵染雙頰,手一顫,險些持不住酒盅。

    西日昌咬開我的面紗,一語不發的凝望我。

    跳還是不跳,飲還是不飲?

    替我作答的依然是他,他握住我捏盅的手,端起,貼上他的薄唇。那雙勾魂眼燦若霞光,薄唇輕啟咬住盅邊,一飲而盡,跟著薄唇湊來,覆上我的唇,一小口一小口渡出。

    我的手在顫,被他扣住。我的身在顫,他便貼緊。唇齒之間傳遞的微涼,流動的醇酒芳香,沒有糾纏卻更勝糾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12:50 AM

卷十一;9

    一吻悠長,酒入心扉,不醉亦暈。他離了我的唇,按倒我的身,我睜開眸,只見自薄如線的唇中吐出艷紅色舌尖,滑溜溜濕漉漉點在我眼睫,而後順著面頰一路親吻下去。所過之處,火燒火燎,燎原之火。一分柔情二分掙扎三分迷失四分痛苦,不願愛人的我,以為被遺棄的我,沉淪於如火如荼的熱吻。痛苦的是無法把握自己,掙扎的是理智的防線,迷失的是慾望的淪陷,柔情的卻是今夜他為我而來。

    衣裳輕輕滑落,修長的指頭探入春色,所經之處,陣陣顫慄。猛然,衣裳全開,裸露的肌膚微涼,一串串吻若狂風暴雨。彷彿雨打芭蕉,珠落玉盤,銀河傾覆。彷彿置身雲端徜徉,團團層層的雲扑打全身,虹影飄過,雲開見日。他忽然支身抬首,我們四目相交,一雙璀璨,一雙迷濛。

    短暫無言,似訴盡千言萬語。靜美的一刻不容我思想,洶湧澎湃的驚濤駭浪頃刻間吞噬了我。男人的慾望噴薄而出,懸河注火,煽風引水。風驅雷轟星馳電發,金尊倒,拼了盡燭。漫天霞落剝膚棰髓,瓊苞碎,不知從此。

    彷彿腦殼被敲開,魂靈被貫穿,被強烈的索求,被兇猛的攻擊。我再睜不開雙目,再不見天日又或黑夜,更拋了思維。不用我抉擇,我早身在深淵。絢爛而決絕,至魅而強橫,鋪天蓋地席捲天地的未知名野花,怒放。不願再想,無力再抗拒,欲壑滿谷,遮天映地。

    天上飄落花雨,地上迴響傾城之音。痛並糜爛,情意如劍,一場醉生夢死斷腸曲。我彷彿真做了一個夢,漫天紅光中,一輪艷陽驟然而降,疾速射入我腹中,灼目的白光從我身體裡穿刺而出,輻射天地。紅花殘,音曲消,四周恢復如初。

    逼仄的床帷裡,西日昌摟著我,眸光依然似虎。我喘著粗氣,身軀不自覺的顫慄,一動彈才發覺我們依然連著。我暗道一聲苦,少時不知情滋味,只會聲聲聽,無端緒,而今被他層層剝開片片細剖,別說我自個無法掙脫,怕是他根本不肯罷休。果然他撫了撫我的臉頰,拂曉破窗,著意過春。

    日透房舍春撼扉,等我醒來已是入夜,他貼著我的腰際彷彿等待了多年。我沒有半分氣力說話,但是肚子說話了。他笑道:「我飽了,你餓了?」

    我無奈的闔目,他再不飽我也喂不了了。

    用了些粥後,他卷我於裘袍,橫抱起我道:「帶你去個地兒。」

    路上我才稍有氣力說話:「什麼地兒?」

    他將風帽遮掩住我的臉,神秘的道:「說起這地兒,還真得說拜你所賜。」

    過了侍衛守值的關卡,我感知他帶我去的方向是昌華宮。忽然想問他把南越公主擱在一旁,如何對付今晨後宮的覲見新後,又覺不該我問。這禍害肚子裡的曲曲彎彎多的是,應該早設計過了。

    乘著夜色,他帶我回到昌華宮我原本的住捨。房內並無變化,家什、物件都在原位。他揭開覆我面上的風帽,帶我走到裡牆懸掛的壁畫前。移開山水壁畫,卻是一扇秘門。

    「這是?」

    他打開秘門,低笑道:「修捨的時候,我命陳風打個地道,不想打出一個秘密。」

    我歎一聲問:「是大杲前朝的秘道?」以前我腹諷後宮的妃嬪恨不能打一條通往昌華宮的地道,沒想到我住的地兒下真有地道,而且打地道的還是西日昌自個。難怪他修我房舍修得那麼慢,到後頭乾脆把我趕去了清華池。

    他應了聲,貓身帶我鑽了進去。「嚓」一聲,打亮門後置放的火折。我探身望去,新修的台階下方,赫然一條古飾秘道。宮廷多藏機關秘道,何況大杲的盛京宮廷建造在前朝的舊址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12:52 AM

卷十一;10

    西日昌換了背我而行,一邊走一邊與我道:「這壁上的圖騰我一見就喜歡了。」火光照耀下,可見二排牆上所繪張牙舞爪的怪獸妖魔。它們藏於地下不知多少年月,加之不經風蝕日曬,居所又乾燥,得以保存完整。各個血盆大口利牙尖爪,色澤鮮明栩栩如生,鷹膦鶚視魑魅魍魎,好似被關了太久憋得太苦,均是一副餓虎要撲出,鬼怪要開葷的模樣。

    「這其實是個粉紅骷髏。」西日昌舉手照了照一副上半身美女下半身蛇蠍的壁畫,美女容色輕佻,似在親吻手中的血淋淋的頭顱,又似在吮吸骨髓,看了不禁令我皺眉。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頭野獸。」西日昌走過他所謂的粉紅骷髏壁畫,我扭身又望了眼,這動作使我酸楚難當,只得趴回野獸身上。

    「裡面到底有什麼?」我問。

    「好東西,你見了肯定喜歡。」

    走過長長的通道,過了拱門,我們來到一間寬敞的地下殿堂。青石砌壁,暗紅地磚,殿中央是一座玉石雕像,看雕像服飾樣貌,不是前朝的開國皇帝也是位定國大將。雕像後的青石牆上還有扇鐵門,鐵門上鏤刻奇異的紋路。

    他說的好東西就在鐵門後面,放我下地後,他貼掌於那些奇異的紋路,旋掌並敲擊。我仔細觀看,估摸這紋路屬於奇門八卦。鐵門在他的動作下,巍巍而開,約有寸厚。門後是一個秘格,格裡置書。他取了最上面一本遞給我,我小心翼翼的接過。

    封皮上無字只有畫,畫的是一支花。掀開第一頁後我一怔,又翻下面幾頁,畫面不堪入目。我將書丟擲到他身上,啐道:「你的好東西!」

    他笑吟吟接過春宮冊,換了另一本道:「取錯了,這本才是。」

    他肯定是故意的,但我懶的說他,接過另一本。這第二本顯然比春宮冊年代更久遠,紙頁甚至有些殘破,仔細打開後,卻是一本尋常人根本無法看懂的天書。滿目的「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字樣,首尾配以「工、尺」,這是一本曲譜。

    「好書吧?」他問。

    我不迭點頭,初讀一句就知這是未傳世的古譜。

    「要全學會!」他笑道,我聽到他手上翻頁聲。斜他一眼,他正翻著春宮冊往我眼前晃。

    「不跟你說話。」我繼續低頭閱覽。

    他大笑。「我這是淫褻穢書,你這難道就不是亡國之曲?」

    我道:「不,這多是鼓曲。鼓一般都正。」

    他「咦」了聲,轉了低聲道:「那看來可以把這本書帶出去了。」

    我正讀譯著曲譜,他卻不幹了,丟下春宮冊,把我扛走了。「回去了。」

    「你那本不拿了?」

    他只笑不語。也是,這禍害早被荼毒了萬萬遍,哪裡還用得上。

    他帶我回去,走的卻不是進來的道。這條道上沒有壁畫,卻顯見曾布下無數機關,牆壁上坑坑窪窪,地面還暗陳血跡。

    我合上書,問:「死了多少人?」

    他沉聲道:「還好,八個。」

    我默然,前方出現了十字道口。他又道:「還有一條道,至今沒走。」

    他說沒走,就是破解不了機關。我想了想道:「下次我帶琵琶來。」以音武氣勁硬除機關,比侍衛探察安全得多。

    他停下腳步,卻道:「算了,亡國之物要來何用?」

    「那你帶我來……」我沒問下去,忽然想明白他帶我來的用意,禍害還能圖什麼?

    「嗯,鼓曲很正。沒有白來。」他道。

    出口在另一座殿宇,西日昌帶我上了台階,掀開門板,竟是月照宮董後的床。他連被帶板一起翻開,飛身而出,我在他肩上看到了答喜。答喜正坐在桌前,彷彿等了我們很久。

    「人都到齊了。」答喜道。

    西日昌放下我,點頭道:「辛苦了。」一手將我裘袍扣緊,拉下風帽遮過我眼,幾乎蓋住了我大半張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12:55 AM

卷十一;11

    見到月照宮二十三雙靴子後,我才知道在地宮裡誤會西日昌了,他僅僅帶我穿了一趟地道,開個玩笑而已。

    這些靴子都微染風塵,款式不一,可見人從各地趕來。西日昌上座後,答喜與我分立二旁。這些人才齊聲行禮道:「見過門主。」

    「各位請坐。」西日昌的開場及眾人的應答,我這才知曉,除卻蘇家父子,這二十三人就是目前羅玄門的全部。以一個著名的江湖門派而言,人數確實太少。然而聽下去我又發覺人不僅少,且多是長輩。很不巧,以我的輩分恰是最小的一輩,而我這一輩就我一人。

    「南越戰帖的事暫且說到此,我有個重要事宣佈。」西日昌沉聲道,「羅玄門第十五代門主我已物色好了人選。」

    眾人呼吸稍變,卻聽西日昌道:「這人就在我身旁,西門姝黎。」

    雖早知跑不了我去,但當著眾多「前輩」,被他宣佈為下一任門主,我多少有些尷尬,慢慢拖著步子向前一步。

    有人置疑:「西門姝黎?是哪一位門下?」

    西日昌坦然道:「我的。」

    眾人沉默了許久後,一位長者道:「請教西日師侄,何以定年輕的西門姑娘為我門下任門主?」

    西日昌一手搭在我腰上,彷彿漫不經心的反問:「唐長老還記得我門傳任的一道規矩嗎?」

    「是的,我羅玄門傳任,不計年齡師從,只看天分。」唐長老詫異道,「莫非西門姑娘的天分奇高?」

    另有一人接口問道:「西日門主,當年你不足弱冠就達到上元,西門姑娘難道與你一般?」

    「不。」

    我被他雙手握腰,卻沒人敢笑他當眾舉止曖昧。那雙手在我腰上輕輕撫滑了半圈,低沉而有力的聲音一時間震住了所有人:「她只有十九歲,准武聖!」

    遲了片刻,一片讚歎聲才響起,甚至連答喜都微微動了動身軀。西日昌緩緩道:「各位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身為武者二十歲之前所能達到的境界,將決定他一生成就的高度。十九歲的西門,很可能是當世最年輕的准武聖,成為武聖指日可待,且也將是當世最年輕的武聖!這是我羅玄門的榮耀,也是我大杲武界的榮耀!」

    唐長老激動的道:「好……好……」

    我聽著眾人的讚歎,心緒起伏。武者的榮耀,並非靠讚揚而得,正如人的成就,不為稱讚而就,不因褒獎而就。幼年的我不懂,聽人誇我是天才是神童,就高興的不得了。旁人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不過自毀後半生,而我毀的卻是整個家族,這代價不是太慘重而是根本付不起。

    西日昌沉穩的聲音繼而響起:「所以各位明白了嗎?」

    唐長老率先道:「是的。」

    我不太明白西日昌的意思,但聽跟著有人道:「最年輕的武聖將改寫整個武林,我們這些老傢伙還擔心什麼?」他的話得到了在場所有人響應。

    「這段時間各位就暫住此殿,西門衛尉每日下午都會過來。」西日昌笑了笑,又道,「忘了說了,西門衛尉修行的是音武,且最擅長以弱勝強,以寡敵眾。」

    雖然被風帽遮住大半張臉,但此時眾人灼熱的目光我卻感受到了,這倒叫我覺著激動,想來以後不用被西日昌滿寢宮趕鴨子飛來竄去了。

    安置完眾人,西日昌送我回了清華池,在我房門口他道:「委屈你再住段時日。」

    我應了聲,告別後要關門,他卻堵著。我抬眼望他,他眸中柔波流動。「晚上我過來……」

    我立刻垂首。「知道了。」

    我再關門,他還堵著。

    「不想走……怎麼辦?」

    還能怎辦?我飛快的揪住他衣襟,拉他進門。他喉間溢出愉悅的笑聲,一把將我按在門背上。

    柔軟的唇覆在我額上,依依不捨的滑走。「明兒再來。」

    他轉身推開門,低低道:「小別勝新歡,天天小別,天天新歡。」卻還是賴著不走。

    「咦?陳風來了!」

    他依然不動,身子顫動道:「騙我?你還早著呢!」

    我無奈一把推他出去,門關上,總算安生了。

    他輕笑,笑聲很快消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01:03 AM

卷十一;12

    我的房舍又恢復如初,只是被單換作了鴛鴦戲水。我慢慢的走到桌前坐下,燭火閃爍,炭火在燒。這一日一夜的變故此刻想來,似夢如幻。我很想欺騙自個什麼都不要想,但是禍害的奸險也同他種下的情蠱一樣根深蒂固。

    他分明是想探究地宮,不然他不會告訴我還有條道沒探察,讓我再住一陣清華池就是證明,他還會再派員深入。可一聽我說帶琵琶去,他又反口道不稀罕亡國之物。

    葉道人及南越嵩山與羅玄門一戰不可避免,誰都清楚那一戰將九死一生,他卻以我准武聖的話題扭轉了氣氛,令羅玄門上下為之鼓舞。難道定下下一任門主,他們就無後顧之憂了?我不明白。

    最可惡的是他送我回來,門前的那句小別勝新歡。暗示的已經夠明白了,可我真的不信,世間最美好的花骨朵就在嘴邊,他會不吃?

    我搖了搖頭,想甩開這些亂七八糟,卻發現身軀還是酸軟。我長長的吁了口氣,禍害又憐惜我來著,所以今晚他走了。

    沉沉睡了一覺,次日上午,我查閱了宮廷侍衛在職人數,並沒有少一人,只有二個放了長假。又問侍長影衛狀況,侍長答:「影衛是陛下親自安排的。」我便沒再問下去。那八位死於地宮的非編製人員,意味著西日昌手頭有大把大把見不得光的人。

    侍長正與我說著話,陳風跑來,送上一份文書。我打開一看,醜陋的八個字:時沐清華,晚約桑間。

    也虧他寫在公文折上!

    午前我回清華池的路上,逢見從鸞鳳宮出來的一行人,這回更好,除了孫文姝,大部分妃嬪和宮人只掃了我一眼。孫文姝道了聲大人,我不置一詞,與她擦肩而過。走了很遠,我聽到孫文姝的宮人悄悄對她道:「娘娘,西門大人已經失寵被趕出昌華宮了。」而孫文姝責了聲:「少攪舌根!」世態炎涼,幼年我從西疆跑到京都的一路上,早已領略。我倒希望連孫文姝都來個視而不見,可她到底有心了。

    我回到自個房舍,午飯婉娘已為我備下。用完後,婉娘進來收拾碗筷道了句:「大人,上午你不在的時候,我接了旨意,說是請你每日晚間回來先去沐浴,鬆一下筋骨。」

    我一怔,禍害連清華池也知會下去了。

    婉娘道:「大人辛苦了!」

    片刻後,我問:「婉娘,每日我不在的時候,是你幫我收拾屋子的?」婉娘答是。

    我目送她離去,婉娘一身的贅肉藏於寬大的衣裳下,更不知還藏了多少心事。如果不是因這身材,她該領更高的品級,去更尊榮的殿堂,但正因這身材,她才能得以安享清華池的平靜日子。或許,女子失了姿色才能更看清自個吧!那我是不是該多吃點?

    午後,月照宮裡,我去了半日,答喜也望了我半日。

    我問:「他們人呢?」

    答喜淡淡一笑道:「今兒你隨我。」

    溫暖的月照宮裡,答喜讓我躺在董後的床上。她從衣領裡掏出一條銀白的鏈子,鏈上墜著一枚紫晶。我蹙眉而起:「我不要催眠。」

    答喜一手按我,一邊輕聲道:「不是綠光斷魂。」

    鏈子懸在她指間,我這才第一次看見她的衰老。她的容貌身段都靜止於二十上下,但她指間的僵硬,柔滑的肌膚也掩飾不住。她確實到了垂暮之年,羅玄門上乘催眠術的施展,不啻於絕世武學。答喜無疑氣勁渾厚,但細微精妙的氣勁施展,她卻很勉強了。

    「我與你武道不同。」答喜詭異的一笑,「世上與你同武道的估計也沒有一個。我沒什麼可授你,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我微微點頭,平穩躺下。紫晶在我眼前輕顫,答喜的聲音舒緩而滄桑。「你一直很累,這累的緣故大半來自你自己……」

    紫光逐漸令我感到淒美,我不知答喜究竟要對我做什麼,但她言辭間流露出的傷感,讓我感同身受。

    「永遠不衰的容顏,執著武道之心,可人畢竟還是人。世人哪有不俗?脫俗了,也就辭世了。」

    睡意悄然而至,在睡夢中,有一個故事溫情開場,愴然收尾。

    很多年以前,有位厲害的母親,在她一雙兒子年少青春之時,分別送給他們一位侍妾。長子的侍妾美艷動人,次子的侍妾中人之姿。長子極其寵愛美貌的侍妾,次子無動於衷只將侍妾充作宮人。半年之後,這位母親告訴二子,二位侍妾未入宮前都定了親,也都曾與別的男子山盟海誓。二子聽聞後,長子親手殺了他的侍妾,次子卻從此開始寵愛侍妾。

    次子本就生的俊美,又頗有手段。那侍妾終日內心煎熬,權勢的慾望,榮華的熏染,情愛的誘惑,讓侍妾放不開,又嚮往。最後,侍妾決定做一個類似於二子母親那樣的女人。她每日向那位母親請安問寒,次子雖然不悅,卻始終縱著她。然而次子的縱容,只令侍妾更加貪婪。母親要次子殺了她,次子依然保持沉默。一年後,當次子親眼目睹侍妾背著他,斂財傷人,次子還是沒有殺她,這情形一直到侍妾有了身孕。不知發生了什麼,次子親手將侍妾淹死在閬風湖。那是一個嚴冬,湖水冰冷。次子任由侍妾掙扎哀求,抱著她一步步邁入湖水深處。次子獨自走出閬風湖,一身濕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01:06 AM

卷十一;13

    故事中的母子,自然是董後與明、昌。殘忍的董後策劃了一場悲劇,借而告示二子,世間的女子都只可享用不可信任。山盟海誓抵不上物慾的誘惑,定過親愛上旁人的女子也會變心,她說的甜言蜜語早對旁人說過百遍千次,所以西日明毫不猶豫的殺了愛妾。

    董後顯然清楚,她的次子心思更繁複,所以她安排給他的侍妾姿色尋常,而少年西日昌的行徑也確實叫人看不懂。我只能確定他曾動過真情,為何而動,又到何種地步,怕是只有他自個清楚。

    傾城苑當年有位名姬年長從良,她沒有選擇與她登對的才子豪客,也沒有選擇富賈權貴,而是下嫁了一位客棧掌櫃。那客棧遠在山區,掌櫃土裡土氣。媽媽私下問她何故出此下策?名姬答,她尚貌美又有薄資,嫁一個匹配的,不如嫁一個遠不如自個的。後來聽說她過得極好,夫君惟命是從,夫妻恩愛無間,媽媽每每提及就唏噓不已。這樣的婚嫁,基於那位名姬對自個的憐愛,勝過了世間真情。因為自身比較優秀,所以不想和同樣優秀的人廝守一生。

    我想年少氣高的西日昌寵愛那侍妾,或許也出此因,只是那侍妾到底辜負了他。這打擊對他那樣自信的人而言,極沉痛。偏到鴛鴦兩字冰,讓他成年之後都銘刻五內。

    這滋味既冰冷又傷感,親手淹滅自個的真情,自個的骨血,當時會有多痛?現在的西日昌可變幻任何神情,惟獨缺那一份從閬風湖走出的悲痛。

    答喜不再言語,我漸漸從睡夢中清醒。這樣的往事,她無法對我直言,而是借由紫晶恍惚,於我夢中傾訴。

    見我醒轉,答喜微微一笑。我支起身問:「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答喜收回鏈子,只道:「你可以回了。」

    我又問了句,她卻飄身離去。月照宮董後的寢室裡,炭火已弱,一片午後陽光射入,恰是半冷半熱。迎著光頭的半邊身子溫暖,背光的卻陰寒。

    羅玄門的人在月照宮後殿,我沒有過去。時日已晚,而我渾身的酸乏還沒除去,又多了一重心事。

    答喜看著西日昌成長,又身為羅玄門元老,沒有比她更瞭解西日昌的人了。武者之心不可奪,何況她已臻至天行,暮年衰敗,沒必要為任何人說話。念及與她不多的對話,那一句好好待陛下吧,或許是她的初衷。人老了,總期望看到和美團圓,總希望後輩多些歡欣少些傷痛。可是,世事難料君心難測,豈是單方面能力挽的?更不提我自個。

    但因答喜的一番夢囈,我跳了下去,跳下的是清華池。

    水暖水燙,波瀾細微,卻是不停。禍害醜陋的文縐縐八字,若換俗語就是,洗乾淨了等他,當然這是曲意了。溫泉可解乏,對身體有裨益。

    我安靜的徜徉於御湯一隅,燙遍全身的熱度,覆蓋包圍的綿軟。天下至柔,上善若水,清幽明澈,潤澤大地,洗滌一切污垢。前一陣可著勁對它音武亂髮,此刻方覺,即便我傾空這一池碧波,也改不了它的柔性,反倒是它一直在以柔克剛,任我狂音由我恣樂,它始終如一。

    我從水中鑽出,輕一晃首,水珠飛濺,落入池水,漣漪重重,又復微瀾。我只覺渾身一輕,一份執著悄然遠逝。世間至柔,亦是世間最強。水,它不僅有我音武的無孔不入,更具兼容並蓄,有容乃大。柔弱細微,並非因其軟弱,無爭不奪,亦非無力抗爭。

    金濤澎湃,可掀萬丈狂瀾,濁流宛轉,能結九曲連環。我的樂音不正是如此?只是我而今才明瞭,我光會奔湧澎湃,而不會柔茹剛吐。

    熟悉的藏匿的氣息襲來,朦朧的黃昏與蒸騰的霧水糅合,我慢慢轉身。暖風起,我貼身池壁,過了一會,他站到我身後。無聲無息,曖昧幽生。我慵懶的伸出一臂,往上。

    也算是,一枝折得,人間天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01:08 AM

卷十二未甘著笑向春風

    1

    他伏下身握住我的手,水波幽光中,可見他玄黑的身影,壓在我粉色倒影之上。我一分一寸被他提出水面,一抹奇異的笑微微浮現出水光霞色,碧波生香。我手上使勁,整個人猛的下沉,將他拉落水中。「撲通」一聲,水花高濺。

    我一個人待在水裡太久了,他一來就想拉我走,沒那麼容易。我一個人待在淵裡太久了,既然是沉淪,就不該我一個人獨自品嚐。

    他的手還牢牢握著我的臂,烏黑的長髮漂浮上水面,閃閃發光,跟著他慢慢浮起,黑髮遮掩了他的面容,卻掩不住他的笑。水珠紛紛從他頭上發上身上滾落,晶瑩光華,流光璀璨。我聽見了自個的心跳,情是無邊色,色是心頭刃,精彩絕倫的一刀,捅破心扉,汩汩血流,波及百脈,沸騰激盪。

    他順著我的臂滑下腕,握住手,牽拉我貼上他,另一手攬住我腰。我抬頭望他,薄唇輕啟,極低的聲:「妖精。」

    我再次微笑,一手拂開他的發,露出他的臉。我手下的才是妖。

    西日昌眸中流過暖色,卻是一把抱起我,出了清華池。路過衣架,他信手扯下我的衣裳,三兩下套住我,後又往我房舍而去。

    房間裡已佈了酒菜,另有面大鼓。西日昌將我放下,我端詳鼓的時候,他道:「琵琶我還能給你做做,鼓就算了。」

    我輕輕一拍鼓,鼓聲厚實。「為什麼?」

    西日昌笑道:「你若長得跟婉娘似的,我就給你做鼓,胖墩墩的。」

    我斜他一眼,他正脫衣裳,濕淋淋的玄衣下,是白色的裡衣。我連忙開櫃找了件黑紅白相間的衣裳遞給他,我可不想對著光溜溜的他吃飯。

    我的衣裳勉強套上他,即便尺寸不合適,禍害穿什麼都好看。

    「我要真胖成那樣呢?」

    西日昌甩了甩長髮,笑容滿掬的道:「知道瘦豬怎麼來的?」

    一聽就不是好話,我開始沒搭腔,給他斟酒,但話開了頭,他就往下逗了。

    「某村富戶家裡有很多頭豬,有一頭豬老忘宰了,結果越養越肥。富戶喜歡吃瘦肉,怎麼辦呢?」

    我還是忍不住問:「怎麼辦?」

    西日昌笑道:「他就派了一長工每天拿根木棍,追著肥豬屁股後面打,豬跑,人跑……你猜後來怎麼了?」

    「吃到瘦肉了唄!」

    西日昌鬼魅的一笑:「豬跑累了跑不動了,人也跑累了跑不動了,一豬一人就並排躺下了!」

    這不是嘲我嗎?我當即將筷子擲了過去。他一手接住,話題切回鼓上:「鼓曲如何分音?」

    我接過他遞回的筷子,正色道:「那本古譜很不尋常。鼓曲的音調單一,通常以節奏來明拍。我起先看第一折,並不覺它是鼓曲,但越往下看越覺那曲譜只有鼓才能奏出樂境。」

    「鼓如何分音?」

    我琢磨了會,看到手中的筷子,靈感一閃,走到鼓前,筷子一打,跟著一拍掌。鼓發出了二種不同音色。「還有更多種分音法子,最簡單是弄來一大批不同的鼓,音色自然不一。」

    西日昌「哦」了聲,看他垂眸,我隨即道:「別給我搬那麼多鼓,我覺得那鼓譜並非要樂師分音,它更像在詮釋一個樂境。」

    「什麼樂境?」

    我坐回,他為我斟酒。思索了一會,我問:「一馬呼嘯和萬馬奔騰,孰優孰劣?」

    「當然是後者。」西日昌問,「難道那鼓譜說的就是這個?」

    我道:「千軍萬馬馳騁曠野,鼓聲雷動縱橫捭闔。以一鼓打出恢弘氣勢,是那本曲譜的精髓。」

    西日昌眼眸頓時閃亮。我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我道:「軍中也有軍士擂鼓。」

    他一笑,舉杯道:「是啊。」

    我與他碰杯,一飲而盡。

    夜色悄然爬窗,冬風過春風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anice1220 發表於 2014-2-2 01:20 AM

卷十二;2(修)

    這一晚發生的事情匪夷所思,用完晚膳後,西日昌沒有撲倒我,而是與我對坐床榻,一五一十的向我闡述了他所練的天一訣。但禍害總歸是禍害,他解讀的天一訣總綱,也脫不了淫色。

    其始無首,其卒無尾;一隱一現,一僕一起。他解讀為某樣他最喜的快活事。開始要不令人察覺,結束要意猶未盡。最好是時隱時現神龍見尾不見首,一個倒著一個就起來了……

    我不知呸了他幾次,好好的絕世武學,他當陰陽雙修了。真是什麼人讀什麼書,智者見智,淫者閱淫。我真服了他的理解力和想像力,當聽他最後道:「我還真試了幾次。」我將枕頭丟了過去。他確實試過了,在我身上施展氣勁,那幾回回回整得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不太理想。」

    我又踢了他一腳。他笑盈盈受了,又道:「不與你玩笑了,給你看真格的。」只見他雙手合十,極緩的轉掌翻花,些微的氣勁從他雙掌中溢出,那正是匿氣狀態下的氣勁,而更令我瞠目結舌的是,他雙手一開,一個頭顱大小的球形氣場出現我眼前——這正是我習音武前先會的手印。

    淡灰色的球形氣場扭曲的微形空間,不仔細看很容易疏忽的手印氣場,在他手中飛速旋轉,氣勁隨之越來越強,風起發舞。詭異凌厲的氣場後,凌亂飛舞的長髮中,他的容色無法形容。禍害是聰明的,更是了不起的。他幾乎沒有正面看過我的手印,卻憑著天一訣總綱自個悟了出來。

    禍害對我淺笑,掌中球形氣場驟變,不規則的氣場如萬花筒,千變萬幻,正如他的面具,他隨心所欲的操縱著,而我只有歎為觀止。

    名門大雜派的門主果然夠雜,連個手印都玩出萬花筒。

    西日昌撤了手印,開始向我解釋,開頭幾句話就說到手印的重點。「這是音武的入門武技,以氣勁滲透製造空間,然後控制誘導,收為己用。」

    我不禁點頭認可,他接著說他的心得:「氣場的形成和變化與各人武學心法修煉有關,你只有天一訣的心法,所以主要以圓通為主,而我羅玄門基礎心法很多,當然不建議你再另學那些雜七雜八的,只與你說一個道理,這個道理一通,萬種心法都通。那就是不要太過拘泥於形式,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但很多武者都做不到,總以為自己的心法最正,旁的都是雜學。身為音武者的你早就明白,樂音曲調多種多樣,但音境才是根本。同樣的,武學也一樣。你認定了音武路,不妨讓自己的心去奏樂,忘卻手的存在,你本身的存在。」

    這道理和我前面清華池中悟到的水之容性,鼓曲之意,有不謀而合之處。我再次點頭。他又闡述了一通,末了話鋒一轉,丹鳳流彩:「我說了這麼多,有獎賞否?」

    我定一定神,慎重道:「有。」

    禍害笑得燦爛,魔爪伸出,卻聽我道:「天一訣外篇,照曠……」那手便停住了,很快規矩的放回膝上。

    我統共只說了二部天一訣外篇,照曠和無解。前者是我所用次數最多的外篇,後者則是最特殊的外篇。此二篇的共通之處在於並非強武,而在援身。傷、邪可以照曠療除,絕命或許可用無解來續。說到最後,不知為何我說起了幼年從葛仲遜手下逃過一劫的往事。

    「我以為我死了,『天地無窮,人命有時』,就浮現腦海。胸前劇痛,彷彿被劈開似的,但隨後心房卻流出一股說不清滋味的潛流,一時間,我覺著我被分離於塵世。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失去所有知覺,彷彿人世不存,天地無垠。」

    西日昌正色問:「微塵感?」

    我搖頭道:「毀滅感。五感俱喪,令我畏懼。世上最痛的不是割心挖肉,而是毫無知覺。我怕我不知道自個是怎麼死的,更怕一直那樣子卻不死。」

    西日昌湊了過來,摟我入懷,低聲道:「不怕了,以後有我在,一直在。」

    我依偎在他懷裡,鼻間是他的氣息,身上覆蓋他的溫度,有那麼一恍神的錯覺,彷彿生來就在等這一夜這一個溫暖的懷抱。他的眼比我更冰冷陰暗,他的心更傷痕纍纍,但他溫暖的時候,猶如旭日東昇陽光明媚。

    我們臥倒於床,扯蓋上鴛鴦戲水的錦被。我們緊緊相擁,交貼的胸口此起彼伏的心跳。我們似乎從來都沒那麼貼近,我們似乎第一次真正的貼近。

    我第一次感到只想跟這個男人在一起,什麼都不想做,僅僅黏在一起,摟摟抱抱就好。貪戀的有時不是慾望,而是那種渴望被呵護,渴望被寵溺的感受。被愛被需要,被理解被共享。我如此,不知他如何?

    然而他很快以行動告訴我,男人是下半身的野獸。

    我聽見了自個心底的歎息,和他是對不上心的,只要如實的把身體交付。被子蓋過了我們的軀體,他動了老半天,忽然不動了,安靜的躺倒一旁。又過了很久,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平靜的道:「其實我能做到。」

    他說的是他能控制慾望。我靠了過去,偎著他的臂,他臂挪開,抱住了我的肩,揉了揉我的肩頭,道:「和你在一起久了,我快成瘦豬了……」

    我的嘴角浮起笑容。

    「跟我說說話吧,我想知道你小時候到底是怎麼了?」

    我雙手貼住他的胸膛,停了片刻,開始說起往事。

    我曾有一個富庶幸福的家庭,因是幼女倍受寵愛。母慈父嚴,有一位寬厚的兄長。很小就愛抖機靈,伶牙利齒加上過目不忘的記性,除了父親會批評幾句,所有人都一味寵著我捧著我。父親每每管教我,總有母親和兄長出面維護,養我嬌縱。別人說不過我,被我說得哭笑不得,他們無奈或生氣的樣子,讓我覺著很有趣很快活。

    「你是怎麼逗的?」西日昌的手順著我肩,挪攀上我的臉。

    「先找出別人的缺點,或是不妥之處,然後使勁往上說。」

    西日昌笑了笑:「從小就是個壞孩子。」

    我感慨道:「如今回想,確實很壞。有位私塾先生分明飽學詩書,卻被我抓住把柄,硬以小知無知砸掉了他的飯碗。其實小孩子家家能說出個什麼子丑寅卯,無非是抓住一句話,斷章取義又鍥而不捨。」

    西日昌摸著我的臉道:「不怪你,是那先生氣量狹隘,和個黃毛丫頭較什麼勁?」

    我探手覆上他的手背,低聲道:「你是我夫君,自然說他的不是,其實我也有錯。就是看不慣那先生搖頭晃腦滿口的之乎者也,我不喜歡。當年我就喜歡野到外頭,田地裡,藍天白雲下,那是多麼自由自在?何況少時又自以為是,覺得看的書不少了,該學的都學了。」

    我說到這裡打住,西日昌也知道再下去就是慘的了,他低聲委婉而問:「怎麼混的乞丐?」

    我答:「黎安初是充作乞丐回的西疆。」

    過了片刻,我跳過慘禍,說起了一路行乞到京都的事。

    我死裡逃生後,也曾向黎族同族的別家求援。但是天一訣的風聲已散播江湖,有點良心的人塞銀兩打發我,怕引禍上身,沒良心的人則覬覦秘籍,我裝什麼都不知然後逃跑了。

    人情冷暖,利慾熏心,讓我的心越來越冰硬。為了活下去,為了能接近仇人,我上了京都。一路上除了我自個行乞,唯一主動給過我銀錢的就是李雍。當時我真的很感動,雖然他只是順手。

    西秦重女色,所以我選擇了傾城苑。起初媽媽是不要我的,但我洗乾淨了臉,她就留下了我。我待在傾城苑裡一直不聲不響,只練著琵琶。但隨著年歲的增長,我的容色越來越難掩飾。姬人一般十三、四歲就會被豪客買去初夜,我好不容易混到十四歲。當時我想,自個跑出傾城苑不難,但一個孤女能以何種身份接近西秦權貴?最恰當的是成為名姬,下策則是尋個高枝。我不想一雙玉臂萬人枕,我選擇了李雍。若能成為李雍的妾室,我就有了一個能接觸西秦上流貴族的身份。

    「後來你都知道了。」

    西日昌無語再次摟緊了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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