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姚穎怡 -【金玉良顏】《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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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10:20 AM

第四十五章 桑皮紙

  夏日的夜色並不孤清,就連月光也是暖融融的。玲瓏鬆開拽著馮氏的雙手,卻已握住母親的手。
  
  母親的手蒼白瘦削,手腕乾枯,毫無光澤。玲瓏記得當年的母親,手上常戴著一對金瓖玉的鐲子,她豐腴艷麗,鐲子裡只能塞下一條帕子。
  
  還不到十年呢。昔日的如花似玉的美婦人就變成眼前瘦弱枯槁的瘋婦。
  
  玲瓏心裡唏噓,眼光一掃,卻見代婆子還縮在牆角不敢過來,右手握成拳,指縫裡似有什麼東西。
  
  這時馮氏已經開始打瞌睡了,她就是這樣,每次瘋勁兒過去就如抽絲一般,整個人很快便沒了精神。
  
  玲瓏用眼角再瞟向代婆子,見她的右手已經鬆開,手裡的東西顯然扔掉了。
  
  「代媽媽,你來服侍大太太歇息吧,我讓廚房煮了淮山粥,若是晚些時候母親醒了,你就給她喝了,若是一直睡著,就明晨再用。」
  
  玲瓏輕聲細語地吩咐著,她一向如此,說話也是不緊不慢,看不出語音裡有任何波瀾。
  
  代婆子答應著,這才走過來,替換了玲瓏,服侍著馮氏平躺在裝著決明子的鳳穿牡丹枕頭上。
  
  這隻枕頭是玲瓏親手繡的,裡面的決明子明目醒腦,也是她親手裝進去的。
  
  趁著代婆子服侍馮氏,玲瓏朝著杏雨使個眼色,杏雨便問代婆子︰「百卉香在哪兒,我來幫你點上,這屋子裡待久了真是不好聞。」
  
  代婆子正在給馮氏蓋夏被,嘴裡答應道︰「勞煩姑娘了,香盒子就在架子上呢。」
  
  杏雨假裝去拿香盒子,卻用身子擋住玲瓏,而玲瓏就趁著代婆子一轉身的功夫,迅速把扔在牆角旁邊臉盆架子底下的那團東西塞進衣袖,那是個紙團。
  
  待到代婆子把馮氏安頓好,玲瓏和杏雨已經出了東廂回到她們住的西廂房。
  
  玲瓏把揣在袖子裡的紙團拿出來伸展開,原以為紙上會有字,卻沒想到空空如也,紙上一個字也沒有。
  
  玲瓏看著這張紙,怔了好一會兒。被代婆子握在手裡的肯定就是這張紙,這張紙即使隨手扔在案子上也不會引人注意,可她為何鬼鬼祟祟要藏起來呢。
  
  還有母親原本好端端的,為何忽然又發作了呢?
  
  玲瓏看著那張紙,一動不動。
  
  這不是普通的紙,這是桑皮紙。這種紙比宣紙更加柔韌,作畫寫字古意盎然。前世,玲瓏跟著師傅秦瑪麗學習過如何以肉眼初步鑒別古籍善本,這也是基本功夫,避免千辛萬苦偷回來的古書古畫是贗品。
  
  桑皮紙不但韌性比宣紙更強,且因為獨特的原材料和制作工藝,令這種保存更持久。因此大多安經文古籍,甚至族譜都是用的這種桑皮紙。
  
  玲瓏平日裡使用的也是以宣紙為主。亦就是說,這種紙並非代婆子這樣的下人能夠拿到的。
  
  會不會是母親看到這張紙才犯病呢?
  
  這裡遠離京城,又並非三房私產,除了代婆子,不會再有宋秀珠的人。
  
  要麼這張紙是代婆子從京城帶來的,要麼就是今天有人給她的。
  
  會是誰呢?
  
  玲瓏猛的想起金子烽,如果問誰手裡會有桑皮紙,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他。
  
  想到此處,玲瓏的心砰砰直跳。她先前也只是怨哥哥對母親未盡孝道,可卻沒有懷疑過什麼。難道哥哥也像宋秀珠和她的兒女們一樣,盼著母親永遠瘋瘋癲癲,甚至死去?
  
  玲瓏不敢再往下想了,她使勁甩甩頭,不過就是一張紙而已,還是不要想得太多。
  
  她把那張紙重又團起來,讓杏雨從窗縫裡扔進東廂房,以免被代婆子發現這紙不見了。
  
  杏雨扔了紙團回來,見浣翠還站在堂屋裡,便沒好氣道︰「方才五小姐險些受傷,你全都不進去幫忙,這會子佇在這裡做什麼,怕五小姐罵你啊!」
  
  浣翠紅了臉,眼圈兒也紅了︰「杏雨姐姐,我方才給嚇慌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麻煩你和五小姐說說,別因為這事就不要我了。」
  
  杏雨從鼻子裡哼出一聲,道︰「你也知道這是好差事了。」
  
  浣翠不住點頭︰「我以前是燒火丫頭,原以為跟著小姐雖然風光,可也少不了受刁難。可來到這裡,五小姐對人那麼好,我真心不想再回燒火間了。求求你,杏雨姐姐,千萬別不要我了。」
  
  杏雨從小在江蘇老宅長大,那裡並不比京城西府消停,反而也是暗潮雲湧。
  
  「你倒是不笨,知道燒火間不能再回去了。就你這樣被宋太太打了,又被五小姐收了,再回燒火間只能比以前過得更加不好。」
  
  其實杏雨就是不說,浣翠也想到了。她若是再給打發回去,管事媽媽隨隨便便找個藉口,就能讓她在燒火間過得比以前更差。
  
  浣翠快要哭出來了,眼巴巴看著杏雨,杏雨這才噗哧一聲笑出來︰「五小姐才不是那麼尖酸小氣的人呢,你以後好好幹,多幫襯著五小姐,說不定等到五小姐出嫁,還能讓你一起跟著呢。」
  
  浣翠那張帶了幾分俊秀的臉蛋上終於露出笑意,給五小姐當陪嫁丫頭呢,那可是最好最好的差事。
  
  「杏雨姐姐,以後五小姐讓我幹嘛我就幹嘛,杏雨姐姐你如果有活兒就吩咐我去做,我是燒火間裡幹的就是劈柴的活兒,這麼多人裡,數我力氣最大。」
  
  杏雨笑道︰「五小姐又不用你去劈柴,你只要以後一門心思向著咱家五小姐就行了。」
  
  就是這麼簡單?浣翠不住點頭︰「我以後十門心思聽五小姐的話。」
  
  十門心思……
  
  玲瓏獨自坐在繡架前給琳瑯繡屏風,下午摔得她七葷八毒,這會子身上還有幾處依然酸痛。
  
  玲瓏又把杏雨叫進來,讓她再幫著又抹了一遍跌打酒。
  
  屋子裡到處都是藥酒難聞的味道,玲瓏順手把湘妃竹的窗簾子向上卷起,用桃紅的絲帶綁住,一陣涼風立刻吹了進來。
  
  「小姐,一會兒蚊子就要飛進來了。」杏雨抱怨著,連忙用手裡的團扇驅趕著趁機想要飛進來的小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10:25 AM

第四十六章 小曲兒

  玲瓏笑著解開絲帶,重又把竹簾子放下,還是別難為丫頭們趕蚊子了,她自己出去走走。
  
  當賊的就是這樣,有些日子沒有半夜出去,就總覺得這生活少了點什麼。
  
  不是每一個偷兒都有偷竊癖,他們的最初可能都如玲瓏一樣,是被生活所迫,前世的玲瓏偷的第一件東西是一個麵包,在那之前她已經兩天沒有吃過東西。但偷著偷著,這就變成了生活的一部分。看到好東西如果不偷回來,就總是替那東西難受。
  
  離這裡最近的是安次鎮,守著山村,想來也並非繁華之地。玲瓏倒也沒想真的到那裡踩點,她只是想出去走走。
  
  當然,如果真有好東西,順手牽羊也未嘗不可。
  
  就這樣想著,玲瓏換上夜行衣,讓杏雨做掩護,假裝服侍小姐睡下了。
  
  莊子裡的也沒有什麼護院,就是幾個粗壯的莊戶漢子輪流值夜,玲瓏不費吹灰之力就從他們眼皮底下大模大樣溜出了莊子,那幾人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皮,哪有什麼人影,分明就是真的眼花了。
  
  女孩子大多會有點路痴,尤其是在陌生的地方。但當小偷的就沒有路痴的,否則怎麼逃跑啊。別以為偷兒們只練偷東西的本事,逃生的手段他們練得更多。
  
  做偷兒的沒有不怕死的,他們惜命如金。如果不怕死那就當殺手了,錢賺得更多。就因為他們怕死,所以無論是在哪個時空,歷來只有殺手改行當小偷的,沒有小偷改行做殺手的。
  
  事關性命,那自是不能含糊。
  
  因此,盡管玲瓏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山裡的路又不好走,可她還是很快就找到通往安次鎮的路,提一口氣,一路飛奔。
  
  通往鎮上的路並非官道,也並不平坦,遠不及他們從京城來這裡的路。山路忽高忽低,月光如水銀般灑下來,照在空曠的山野上,別有一番空靈韻味。
  
  四周無人,寂靜無聲,甚至聽不到夜鳥的啼鳴。
  
  玲瓏膽子不小,可十二歲的小姑娘難免會有那麼一點胡思亂想。所以她跑著跑著,就覺得遠處的樹木就像披頭散髮的厲鬼,至於路邊的草叢裡,那一定藏著小精靈。
  
  為了壯膽,她唱起歌來,這歌還是在江蘇老宅時,聽那些繡娘們私下裡唱的。
  
  江蘇出名的是蘇繡,因此大戶人家都會養著繡娘。少則兩三位,多則幾十人。金家本就開著幾間繡坊,因此老宅裡的繡娘比別家都要多些。這些繡娘除了做府裡的活計,也會充當師傅教小姐們刺繡,平素裡也常會從繡坊裡接些活計來做。
  
  玲瓏就是跟著她們學得刺繡,祖母和嬸嬸們把她當丫鬟使喚,但忙裡偷閒,她就會溜到繡娘住的地方,和她們學著繡東西。
  
  這歌兒就是繡娘們愛唱的,但也只是私底下唱來樂呵樂呵,若是管事婆子進來,立刻就止住歌聲,誰也不會再唱。
  
  玲瓏問過她們,她們告訴玲瓏,說這歌兒不好,不能在大戶人家唱,免得帶壞了女眷。
  
  可玲瓏還是學會了,年齡稍大,她也知道這歌兒真的不能隨便唱,但這裡四下無人,她便敞開喉嚨唱了起來。
  
  「……中宵閒步到涼亭,亭前接著子個有情人。輕攜玉手,心中暗驚。香腮半點,親親幾聲。姐道︰郎呀,今夜相逢正是七月七,我看牽牛織女星……」
  
  這歌兒用吳儂軟語唱出來,別有一番韻味,玲瓏自己都覺得唱得好聽,便唱了一遍又一遍,過足了癮。
  
  唱著唱著,就聽有細微的聲音傳來,不似馬蹄聲,卻也像是有什麼重物砸在路面上,且,那聲音已離得很近很近了。
  
  玲瓏止住歌聲,回頭望去,只見黑乎乎一團,一人一馬已在她的身後!
  
  玲瓏不是大驚小怪的人,可也是吃了一驚,明明是有人騎馬過來,為何要到近前她才發覺?
  
  但就這麼一驚之間,她已經認出了那匹馬。
  
  人生何處不相逢,在這種荒山野嶺的山野小路上,竟然也能遇到熟人,不對,是熟馬!
  
  那是黑子。
  
  只不過騎在馬背上的那個人,又換了一張臉。
  
  「嗨,石二哥!」
  
  和上次一樣,石二走過去,又催馬折回,看到玲瓏,笑道︰「你是小球啊,怎麼在哪兒都能遇到你。」
  
  玲瓏心想,我還想這麼說呢,你是鬼嗎,怎麼在哪兒都能遇到呢?
  
  離得很近,玲瓏這才發現,黑子的四蹄都被厚布包著,難怪跑在路上都沒有馬蹄聲。
  
  「你在京城都不怕,在這裡反而要包住馬蹄子,你怕野豬吃了你啊?」玲瓏打趣道。她挺開心的,走夜路時遇到熟人真是太好了,何況這人還是行家,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有行家帶著是再好不過了。
  
  「剛才聽到有人唱曲兒,怎麼追著追著就不見人了,你見到了嗎?」石二倒也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他的心思顯然都在那個唱曲兒的人身上。
  
  玲瓏翻個白眼,心想這人也真是閒得淡疼,荒山野嶺的,你聽到有人唱歌也不害怕,你就不怕是山鬼出來勾魂的啊。
  
  「那是我唱的,好聽吧。」玲瓏得意洋洋,無論如何,也算是遇到個知音了。
  
  「你唱的?小孩子別說謊,那分明是女子聲音,讓我猜應是揚州來的瘦馬,年紀還小。」
  
  玲瓏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瘦馬?瘦馬!
  
  你真能想像,就憑聲音就猜出那是瘦馬!
  
  「你怎麼知道那是揚州瘦馬,那分明是蘇州口音,根本不是揚州話。」玲瓏真的很氣,你不識貨就算了,還要說我是瘦馬。
  
  石二愣了一下,他又不是江蘇人,只能聽出那是那一片的口音,卻也分不出是哪裡的。
  
  「原來如此,那歌聲又淫又蕩,又分明是個童音,我就以為是還沒長成的瘦馬。」
  
  又淫又蕩!
  
  自從和他重逢,也不過片刻的功夫,玲瓏已經生了一肚子的悶氣。
  
  「姓石的,我再說一遍,那曲兒是小爺我唱的,你若再說些污言穢語,咱們就打一架。」
  
  石二臉上已不是上回的那張假臉,顯然他知道被人坑了,這次換的這張臉做工明顯好了許多,但仍然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假的,假得離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11:21 AM

第四十七章 炒栗子

  四周寂靜無聲,玲瓏雙手叉腰,虎視眈眈瞪著馬背上的石二。
  
  雖然輕身功夫上她還輸他一籌,但自從初次見面之後,他們從未再動過手,真要打起來,還不知誰勝誰負。因此,玲瓏毫不怵他。
  
  石二看看來時的路,又看看前面,對玲瓏道︰「不能在這裡打架,你若真的要打,咱們到鎮上幹完正事再說。」
  
  正事?
  
  對偷兒來說,還有什麼正事?
  
  玲瓏一下子來了興致,沒等石二同意,她嗖的一下翻身上馬,坐在石二背後。
  
  「既是這樣,那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咱們先去把正事辦了再說。」
  
  石二心道,這個小東西果然是個天生的賊坯子,一說起偷東西,就連方才說他是女子的事也不管了。
  
  月光下,兩人一馬沿著山路向前走去,走了一陣子,石二又問︰「那曲兒真是你唱的?」
  
  玲瓏在他身後翻個白眼,道︰「還能有假啊,小爺我天賦異稟,能學女人唱歌。」
  
  「好吧,這路上也怪無趣的,你就再唱一段給我聽聽。」石二頭也沒回,隨口說道。
  
  玲瓏抬頭看看月色,想來剛剛二更天,這山裡的月亮顯得格外的大,格外的亮,空曠的山野涼風習習,果然比在屋子裡要舒服。
  
  方才被石二諷刺瘦馬的壞心情早就煙消雲散,玲瓏清清嗓子,又唱了起來,這次她可不敢再唱那種「又淫又蕩」的了,免得再讓這個該死的傢伙聯想出什麼不正經的。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復相逢?」
  
  玲瓏一口吳儂軟語,唱得婉轉柔媚,石二雖然聽不太懂,可也能知道這是白居易的憶江南。他忍不住回過頭去,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打死他也不相信這是男人唱的。
  
  「你這是和你師娘學的?」他笑道。
  
  玲瓏啐道︰「我都說了很多次了,我是無師自通,這歌兒也是。」
  
  石二懶得再問,這小賊坯子嘴裡就沒有實話。
  
  玲瓏卻又問他︰「你招惹了什麼大人物,怎麼大晚上走山路都要包著馬蹄子?」
  
  石二哼了一聲︰「你管呢,我覺得這樣更好玩。」
  
  又走了一會兒,前面終於出現了鎮甸。鎮甸雖小,可也是大武朝的疆土,這個時候城門已經關了。
  
  玲瓏正在發愁怎麼進去,卻見石二已經砸起了城門。一個睡眼惺松的守城軍士把城門打開一條縫兒,罵道︰「哪個找事的,深更半夜砸城門幹嘛,不想活了?」
  
  石二掏出個小牌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剛剛還在罵街的軍士登時張口結舌,頓了頓才道︰「小的有眼無珠,您就當小的剛才放了一個屁,您快請!」
  
  玲瓏吃驚地看著石二的後腦勺,然後就跟著他大搖大擺踏進城門,進了城。
  
  直到走出很遠,她回過頭去,還能看到一隊軍士跪在地上,是一隊而不是一個!
  
  「你給他看的那個小牌子是什麼?」玲瓏問道,她沒有看清楚,但能肯定那是一枚腰牌。
  
  石二煞有介事把聲音壓低︰「噓,別讓人聽到,那是我偷的。」
  
  好吧,偷的。
  
  玲瓏暗怪自己竟然忘記石二是個賊了,一個賊身上的東西,那當然是五花八門。前世她就有十幾個國家的護照,當然,全都是假的,就連她本國的那個也是假的。
  
  「你以前來過安次鎮嗎?」玲瓏問道。
  
  安次鎮雖然不大,但看起來還不錯。已是三更天,街上竟然沒有宵禁,果然是天高皇帝遠,宵禁這樣的事,也只在京城被嚴格執行。
  
  街道上一水兒的青石板路,讓這座小鎮多了幾分古樸韻味。街上隨處可見點著燈籠做小生意的,賣餛鈍的,賣豆腐花的,還有現炒現賣糖炒栗子的。
  
  看她像個鄉巴佬一樣東張西望,石二在那個賣糖炒栗子的攤子前勒住韁繩,掏了兩個銅板,買了一包栗子,隨手遞給玲瓏。
  
  栗子是從大鐵鍋裡直接鏟出來的,隔了一層油紙包,可還是燙手。玲瓏也只是整袋子抱在懷裡,卻沒有剝開來吃。
  
  石二好奇,小孩子都很饞嘴,他倒是特別。
  
  「你怎麼不吃啊?」
  
  「太燙了。」
  
  「栗子燙著才好吃。」
  
  玲瓏搖頭︰「會燙到手指頭的。」
  
  石二頓時明白了,還真是個小賊坯子。當偷兒的素來寶貝他們的手,就連這麼個小孩子也不例外。寧可對著糖炒栗子咽口水,也捨不得用手指剝開來吃。
  
  又走了不遠,前面是家賣筆墨紙硯的鋪子。掌櫃的正在指揮著夥計上門板,那夥計邊幹活邊對掌櫃的說︰「東家,張二作坊這次送來的桑皮紙成色不如以往的好,他明兒個再來,您記得壓壓價。」
  
  那掌櫃的啐道︰「這個死張二,越來越耍滑,我明天非壓他兩成不可。」
  
  因為這裡是鬧市,石二沒有放馬狂奔,黑子走得很慢,玲瓏把這主僕二人的話全都聽在耳裡。聽到他們說起桑皮紙,玲瓏心裡一動,她想起傍晚時在母親屋裡找到的那張桑皮紙。
  
  她隨口問道︰「石二哥,你說桑皮紙除了拿來寫字畫畫,還有什麼用呢?」
  
  石二顯然也聽到那主僕二人的對話了,因此他並沒把玲瓏問的話放在心上,隨口道︰「當然還有別的用,還能用來殺人。」
  
  「殺人?」玲瓏嚇了一跳,把桑皮紙做成紙刀,把人捅死?好像也不太可能。
  
  「桑皮紙怎麼殺人?」她追問道。
  
  石二看玲瓏那副大驚小怪的樣子,覺得挺可笑。這小賊坯子像個小大人一樣,終於也有讓他大驚小怪的事了。
  
  「桑皮紙的韌性要比宣紙更大,把桑皮紙蓋到人臉上,再噴上一層水,如此這般,一層層蓋上去,蓋到第四層第五層,那人也就斷氣了。」
  
  玲瓏的心砰砰直跳,她真是孤陋寡聞,竟然不知道這樣也能殺人。而且對於用紙還要這麼講究,原來做這種事只能用桑皮紙,別的紙全都不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11:24 AM

第四十八章 青石巷

  夏日裡的夜風透著清爽,吹到玲瓏的臉上,她卻從心底冷起來,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桑皮紙要貼到四或五層,人才會斷氣,在這個過程中,人被蒙住了口鼻,不能呼吸不能說話甚至連哭都不能。這是一個無聲無息慢慢走向死亡的過程,這也是更適用於後宮或後宅女子的殺人手段。
  
  這種方法比起用毒或直接一刀捅了更要隱蔽,也更加陰毒。
  
  代婆子拿了一張桑皮紙當然不會是寫詩作畫,可是她畢竟只有一個人,平素裡馮氏發起瘋來,她都無能為力,若是單憑她一人之力,想把馮氏制住,再一層層蒙上紙,那是不太可能的。
  
  且,玲瓏在現場也只看到這一張紙,如果當時她要殺人,不是應該最少準備五張紙嗎?總不會蒙上一層後,再到箱子裡找出第二張。
  
  這樣看來,代婆子應該不是用這紙來殺人的,可她拿這紙做什麼?還有,母親也是在那個時候犯病的。
  
  「你是瓏姐兒,你是瓏姐兒,瓏姐兒啊,你快走,馮婉容弄死了你弟弟,她又要來殺你了。」
  
  玲瓏忽然記起,當時把母親安撫下來之後,母親就是這樣說的,她提到了弟弟,那個被很多人親眼看到,被母親親手扔進容園水池中淹死的小弟弟。
  
  弟弟……桑皮紙……
  
  坐在馬背上,玲瓏的腦海中如白駒掠過,她的頭也嗡嗡直響,但緊接著有一個可怕的想法浮起,令她又一次不寒而慄。
  
  「小球,小球,到地方了。」
  
  玲瓏如大夢方醒,驚詫地看著四周,不知何知,他們已經離開了鬧市,來到一條兩側都是高門大戶的巷子裡。
  
  黑子停下來,石二轉過身來,夜幕下,石二的眸子如同映著星光的深潭,正在看著她。
  
  玲瓏還沒有從剛剛想到的事情中走出來,她的神思有些恍忽,心不在焉道︰「你進去吧,我給你把風。」
  
  石二顯然有些詫異,先前的兩次也是讓他把風,但看得出來他很不樂意。小孩子都是這樣,總覺得自己本事很大,這種踩點把風的差事委屈了自己。怎麼這次他主動要求把風了,是終於承認本事不濟了,還是又有壞點子?
  
  「不用了,我早就打聽清楚,這鎮上過了三更就沒有巡夜的,只要在裡面不出事就沒關係,你和我一起進去,石二哥也讓你開開眼。」
  
  「好吧。」玲瓏還是無精打采,那張桑皮紙讓她想到的事情太過可怕,她不想再繼續想下去,可是腦海裡卻全是那件事,別說進去見識,就是眼前有一座金山讓她去搬,她也沒有興趣。
  
  石二看她忽然變成這個鬼樣子,也覺得挺沒意思的。他一個人獨來獨往,也就是最近才認識這個小不點兒,和小球一起做了兩回買賣,感覺比一個人更有趣,因此今晚遇到,他還是挺興奮的。可小不點兒好像忽然就沒了精神,一會兒進去了,這種狀態很容易出事,到時少不了給他拖後腿。
  
  「算了,你還是把風吧,別睡覺,也別偷懶。」
  
  他叮囑兩句,便消失在一道高牆後面。玲瓏朝著他消失的方向做個鬼臉,我既不是你雇來的,又不是你徒弟,你憑什麼指揮我,真是的。
  
  巷子很寬,能並排走過兩輛馬車,巷子兩側都是翠瓦朱牆的庭院,晚風徐徐,有花木的清香飄出來。沒想到這不起眼的小鎮上有這麼多大戶人家,看這裡倒像是現代的高尚住宅區,更像京城的榮華街和高升胡同。
  
  大戶人家住的地方,自不會有擺攤的,也不會有開鋪子的,更沒有半夜三更在街上閒逛的人。因此,這裡很安靜,正像石二所說,鎮子上過了三更就沒有巡夜的,其實這種小地方,就是在三更之前也沒有宵禁,巡夜的也就是例行公事,看看有沒有打架鬥毆的。
  
  這種情形下,當然不用把風,所以玲瓏就像前兩次一樣,仰面朝天躺在馬背上,看著滿天星斗,想著那件她剛剛想到的事。
  
  她知道,出來做買賣最忌諱的就是心不在焉,前世她從十歲就懂得這個道理了。她從不會掉以輕心,所以她才很少失手。
  
  可是這一次,她卻無論如何也不能集中心思,她甚至沒有留意有人正在慢慢向她靠近。
  
  直到黑子忽然間一聲長嘶,才把她從神遊中驚醒,就在距她兩丈開外,赫然站著三個人!
  
  玲瓏倒吸一口涼氣,自己真是太疏忽了,若不是黑子,她讓人按住還不知曉。但現在的情形也並不樂觀。今夜的月色很好,月光把青石鋪就的巷子照得通亮,那三個人都是穿著夜行衣,不是巡夜的差人,分明就是和他們一樣的夜行客!
  
  「小東西,把風呢,裡面的那個是你師傅還是你爹啊?」這三人都沒有蒙面,說話的這人瘦骨嶙峋,像個病漢。
  
  玲瓏的自責減了幾分,這人知道他們是兩個人,顯然是在他們進城後盯上的,而並非來到這裡剛好踫上,所以即使她目光如炬全身戒備,結果也是同樣。
  
  玲瓏冷笑,罵道︰「哪來的孤魂野鬼,想黑吃黑是吧,也不打聽打聽我師傅是誰,就憑你們幾個,連給他老人家提鞋都不配。」
  
  以一敵三是很冒險的,還不如先嚇嚇他們,殺殺他們的銳氣。
  
  「小東西口氣挺大,哥幾個,先把這個小的拿下來,等他師傅出來,咱們就不用費勁了。」病漢一聲招呼,其余兩人便向玲瓏撲過來。
  
  玲瓏暗自冷笑,你們倒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盤,把我拿住,等到裡面那人一出來,再拿我這個「徒弟」來交換,你們不用動一指頭,只需綁架一個小孩,就能做筆大買賣。可是你們真是打錯主意了,那人腦子壞掉才會拿他辛苦偷來的東西來交換呢。
  
  她這麼想著,已是拉緊韁繩,一夾馬肚,黑子前肢騰空,一蹄子就把率先攻上來的一個大漢踢得飛了起來。
  
  這大漢又黑又壯,此時卻如同一片樹葉,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弧度,又極其優美的落在地上,整個動作宛如秋風掃落葉,一氣呵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11:29 AM

第四十九章 繡花針

  先前說話的瘦子顯然是三人裡面領頭的,看到黑大漢被馬蹄子一腳踢飛,他和另一個上歲數的老者都是一怔,沒想到這匹馬竟然如此烈性。
  
  兩人迅速交換了目光,亮出兵器又再撲了上來。這兩人不像黑大漢那樣魯莽,瘦子手裡的戒刀攻向馬背上的玲瓏,而那個老者手裡的,卻是一根兒臂粗細的鑌鐵棍,趁著瘦子拿刀砍玲瓏,他運棍如風,直掃黑子的馬腿!
  
  玲瓏看清兩人的來路,暗道一聲不好,她身上沒有兵器,如果硬打很吃虧。好在她個子小,身法輕靈,那瘦子的戒刀砍過來時,玲瓏已經凌空飛起,她避開瘦子的刀鋒,虛晃一招,雙腿齊踢,卻是踢向那個老者的腦袋!
  
  玲瓏早看出這三人的武功都是剛硬的那一類,她想在體力上勝過他們沒有可能,但憑她的身法,想要逃跑倒也不在話下。
  
  但她不想跑,無論如何,她和石二也算臨時搭檔,這個時候她跑了,好像有點與理不和。
  
  所以她才冒險去踢那個老者,她不想跑,更不能讓他去傷害黑子。
  
  她的這一招來得太快,瘦子根本沒有防備,他的刀還沒有砍下去,玲瓏的腿已經到了老者耳畔。
  
  但那老者卻像是四周都長了眼睛一樣,眼看玲瓏的腿已經踢到他的腦袋,他卻忽然歪頭,手裡的鑌鐵棍也變了方向,向著玲瓏的雙腿揮了出去!
  
  玲瓏此時人在空中,看到老者向她攻來,她本能地想要避開,可屁股和大腿根一陣疼痛,她的腿剛剛收回,身子便向下墜去!
  
  玲瓏暗罵一聲,都是那個該死的十二皇子,害得她從亭子上摔下來,原本倒也不覺得怎麼疼了,可這樣稍一活動腿腳,就又疼了起來。
  
  老者冷笑一聲,手裡的鑌鐵棍便向玲瓏墜下的方法掃了過來,而瘦子手裡的戒刀也同時砍到!
  
  玲瓏哀嚎,完了!這一世只活到十二歲,看來就要歸位了!
  
  只聽「咣當」兩聲,鑌鐵棍和戒刀全都應聲而落,玲瓏也在這時落到地上,她踉蹌一下,還是讓自己穩穩站住。
  
  她正想看看那兩人是怎麼了,卻聽一個聲音響起︰「哪來的狗東西,趁著老子不在,三個人欺負個小孩子,也不嫌丟人現眼!」
  
  隨著聲音,一條人影攸的落到玲瓏身邊,正是石二,他還背著那隻大口袋,他嫌棄地看一眼玲瓏,說道︰「你真沒用。」
  
  玲瓏惡狠狠瞪他一眼,你也說了是三個大人欺負一個小孩了,打不過他們也不能怪我吧。
  
  「用暗器傷人,你也不算英雄好漢,有本事報上名來!」瘦子怒視著石二,卻沒有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戒刀。
  
  他的一條臂膀以奇怪的姿勢垂著,玲瓏明白了,他被石二用暗器傷了。
  
  她又看向那個老者,見那老者長著山羊鬍子,沒有七十也有六十八,方才她只顧著應付他的鑌鐵棍,卻沒注意這人竟是這麼大的年歲。這麼老了還要出來做買賣,也真夠拼了。
  
  老者也沒有去撿鑌鐵棍,但他的一隻手卻暗暗探向自己身後。
  
  玲瓏猛的一推石二,喊道︰「小心!」
  
  話音剛落,老者手裡已經多了一隻竹筒,石二伸出手臂將玲瓏橫著挾在掖下,喊道︰「小球,咱們遇到硬茬子了,走!」
  
  話音未落,他已躍上馬背,黑子一聲長嘶,如風馳電掣飛馳而去,將那三人遠遠甩在身後。
  
  玲瓏依然被石二挾著,她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嚓嚓聲,但隨著他們越跑越遠,這聲音也聽不到了,只有耳邊的風在獵獵吹著。
  
  也不知跑出多遠,黑子終於放慢腳步,石二勒住韁繩,先把玲瓏扔下來,自己也翻身下馬。
  
  玲瓏站穩腳根,環顧四周,見這裡是一片柳樹林,月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進來,斑斑駁駁。
  
  「你帶著火折子了嗎?」石二問道。
  
  「帶著了。」玲瓏說著從身上拿出火折子,她一直都很細心,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每次出來都盡可能帶上裝備。
  
  石二接過火折子打著,又用樹枝引了火。玲瓏還以為他是想點起火來好分贓,沒想到他把大口袋往地上一扔,拿著引了火的樹枝子走到黑子身邊,好像在黑子身上找什麼東西。
  
  玲瓏好奇,也湊過去,這一看,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只見黑子的屁股和尾巴上,竟然亮晶晶的,滿是細細的鋼針!
  
  好在黑子跑得快,這些鋼針也只是刺在表面,沒有深入皮肉,用手輕輕一拔便能出來。
  
  「快點幫我給它拔下來,時間長了,這針會自己走進去,刺入五臟六腑。」
  
  石二說著,手上不停,玲瓏也不敢遲疑,當偷兒的都有一雙快手,偷東西快,拔針也快,不過一會兒,兩人都已拔了一把。
  
  這針很細很小,玲瓏仔細一看,吃了一驚,原來這並非尋常暗器,而是繡花針!
  
  看到大多數都被拔出來,石二這才鬆了一口氣,繼續在黑子身上找針,黑子周身像緞子一樣又黑又亮,沒有一根雜毛,找起針來倒也不難,直到確定所有針都已經拔出來,石二這才把玲瓏手裡的針接過來,和他找到的放在一起,用布包起來揣到懷裡。
  
  玲瓏滿腦袋都是疑問,不用說了,這些繡花針都是那個老者從竹筒裡射出來的,真沒想到,古代真有這樣的暗器。原本她還以為這是一位姓古的大俠在小說裡杜撰出來的呢。
  
  「這就是傳說中的暴雨梨花針嗎?」玲瓏問道。
  
  石二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裡是滿滿的嫌棄。
  
  「什麼暴雨梨花針,江湖上誰不知道這是針神公羊小枝的瀟湘針雨。你不懂別瞎說,讓人知道你認識我,我都覺得丟人。」
  
  瀟湘針雨?
  
  玲瓏翻個白眼,說得就好像她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佬一樣。不過這大武朝的江湖,她還真是頭一回見識。
  
  石二懶得去看她的白眼,他從懷裡掏出隻細白瓷的瓶子,從裡面倒出些透明的藥膏,在掌心裡搓開,小心翼翼塗抹在黑子的馬屁股上。
  
  這些繡花針雖然扎得不深,但實在是太多了,藥膏子抹到那無數個針孔上,如同被無數隻蜜蜂蟄著,黑子雖然不像人那麼敏感,可也哆嗦了幾下,石二連忙走到馬頭那裡,把額頭貼在黑子的臉上,嘴裡輕聲說著什麼,像是在安慰它。
  
  「這是什麼藥啊,能拔毒嗎?這針上不會淬毒吧?」玲瓏關心地問道。
  
  沒想到她好心好意的一句話,卻換來石二沒好氣的回答︰「瀟湘針雨從不淬毒,你少廢話,滾一邊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11:33 AM

第五十章 象牙雕

  白天時這裡應是柳蔭綠濃,到了夜晚卻也只能看到長長的柳條在夜風中微微擺動,如同披頭散髮的妖怪。燃燒的樹枝有輕煙冒起,帶著嗆人的味道,偶有小蟲嗡嗡飛過,不知死活湊到火焰四周,燒死一批又有另一批飛過來。
  
  月光如水,照在石二身上,黑色的夜行衣上映出微微的亮光。玲瓏仔細一看,才看出他今天的衣裳和前兩次的不同,黑色布料裡摻雜著金絲,也不知道要是多麼不知死活的人才會用這種料子做成夜行衣穿在身上。
  
  她很想提醒他,這樣很危險,容易暴露目標。可是看到石二抱著黑子的頭,一人一馬一副長相思的模樣,她又懶得說了。
  
  從小到大,師傅都在教導她,做她這行的,感情是一件奢侈的事。對於一個賊來說,他這一生都在奔波,為了生計,也為了永不泯滅的金錢夢想。不論是對人,還是對別的事情,都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付出感情。
  
  前生,她的師傅秦瑪麗就是這樣做的,而玲瓏也是如此。
  
  她和師傅都是一樣,她們沒有親人,沒有戀人,連一條狗都沒有。
  
  「哎,你安慰完了吧,我承認今天是我疏忽了,好在黑子傷得也不重,以後我會注意。」玲瓏雖然不太情願,可還是主動認錯,今天她的確疏忽了。
  
  石二就像沒聽到,又和黑子低聲說了一會話,這才轉過身來,從地上拿起那隻大口袋。
  
  樹枝已快要燃燼,玲瓏在地上找了一堆乾枝,燃起篝火,四周立時變得通明。
  
  石二看她一眼,忍不住冷笑,你這小兔崽子臉皮也真厚,看到要分贓了,就立刻來了精神。
  
  玲瓏可沒覺得有何不妥,這一世,她是活財神金世林的子孫,她的身上流淌著的當然是金家人唯利是圖、見錢眼開的血。
  
  篝火點燃,玲瓏就坐在火堆前,托著下巴看著石二身邊的大口袋,亮晶晶的雙眼一眨不眨,生怕錯過石二從口袋裡摸出來的好東西。
  
  石二冷哼一聲,道︰「看在你當時去踹那個老頭的份兒上,今天就分你一件。」
  
  原來那老者掄棍子掃馬腿時,石二就已經到了,當時玲瓏沒有去管砍向自己的戒刀,而是先去救的黑子。
  
  玲瓏也學他的樣子冷哼一聲,道︰「你既然都看到了,就不能只分我一件。今天的行動也不能全都怪我,咱們一進城就被這三個人盯上了,你居然沒有發現。我是小孩,你可不是。」
  
  石二臉上的人皮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可玲瓏猜他一定是臉紅了,因為他正在解口袋的手停頓了一下。
  
  「算了,是我走眼了,原以為你有兩下子,沒想到花拳繡腿,都是三腳貓的功夫。」石二說著已經打開了口袋,和以前不同,這次他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放在地上。
  
  聽他這樣譏誚自己,玲瓏本想反駁,可是當她看到石二拿出來的東西時,整個人都被吸引住了,再也不去管石二的狗嘴裡吐沒吐象牙了。
  
  石二拿出來的是象牙,精美之極的象牙雕刻。
  
  這是一整套三十六件象牙雕,全部都是平面浮雕,人物表情各不相同,栩栩如生。
  
  玲瓏嘆息一聲︰「原來這東西真的有啊。」
  
  她見過這套象牙雕,只不過是在古籍中,看到的也只是後人繪制的圖畫,而並非真正的實物。傳聞這套東西早已失傳,就和傳說中的和氏璧一樣,只是傳說中的東西,再也無人得見真容。
  
  「你知道這個?」石二看向玲瓏,這小東西很有些眼光,莫非真的知道?
  
  玲瓏伸手輕輕撫摸著象牙雕的紋路,得意的說︰「這是三十六計,傳聞是吳玄子用了整整十年才雕成,但也有人說,這並非吳玄子所刻,因為當他得到這三十六面極品象牙時,他的手已經廢了。」
  
  玲瓏說完,便昂起頭,像隻驕傲的小孔雀,得意地看著石二。
  
  石二吃驚地瞪著她,似是不可置信,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這樣隱密的事,你是如何知曉,你師傅究竟是誰,就憑秦空空那個下作東西,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好吧,你終於相信我不是那個什麼秦空空的弟子了。」玲瓏笑了,淘氣地衝著石二眨眨眼睛。
  
  「你該不會只偷了這三十六件東西吧,這要如何分?」這是無價之寶,如果把一整套分開,那這價值也就大打折扣了。
  
  「你胃口倒是不小,還想和我分這三十六計,做夢吧!」石二咬牙切齒,他還真沒見過如此貪心的小孩。
  
  玲瓏心想你這人還真夠小氣,既然沒打算分給我,那拿出來顯擺做什麼,還不就是想讓我誇你有本事,連這樣的好東西都能偷出來,哼,我偏就不誇你!
  
  看她不反駁也不說話,石二有些無趣,玲瓏猜得沒有錯,這世上如他這般偷東西一不為求財二不為求名的,絕無僅有。
  
  他想要的,也不過就是被個識貨的稱讚幾句。
  
  可偏偏這個小東西,就是煮熟的鴨子——嘴硬!
  
  他很無奈,繼續從大口袋裡摸索,他當然不會只拿這三十六計。
  
  這次他拿出來的是兩隻玉盞,玲瓏掂起來仔細看看,便道︰「漢代宮裡的玩藝,能值幾個銀子,歸我啦。」
  
  石二卻把那玉盞劈手奪過,玲瓏也沒想到他的手竟然也是這麼快。
  
  「幹嘛,你連這個也不肯分給我啊,你也太小氣了。」
  
  石二冷冷一笑,那張假臉被篝火映得通紅,看上去很是怪異︰「你先告訴我,你是如何得知吳玄子的手被廢了的事的,你說出來,這玉盞歸你,我這口袋裡別的東西也全都歸你!」
  
  原來如此!
  
  玲瓏莞爾,只好實話實說︰「這事說來話長,要從我上輩子說起,有一天我到一戶讀書人家裡去偷一幅字畫,看到他家還有一本書也是好東西,便就信手拈來,嗯,就是這本書裡說吳玄子的手被廢了。」
  
  石二樂了,被氣樂了。他見過很多說謊的人,如這般把謊話說得誠懇老實的,他還是頭一回遇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11:37 AM

第五十一章 拜師傅

  夏日的月亮不是慘淡的白色,而是帶了些桔黃,看上去也是暖暖的,想來明日又是個大熱天。有幾隻蝙蝠在林間飛來飛去,以飛蟲為食。
  
  「你真的不肯說實話?」石二說著,便又提起那隻大口袋,故意在玲瓏面前抖了抖,口袋裡傳出玉器踫撞的玎玲之聲。
  
  聽到這聲音,玲瓏的耳朵都豎起來了,這不是次等玉石,這裡面的東西不論是何物,價值也不會低於這對玉盞。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要不這樣,你讓我好好想想,編個你能相信的故事行嗎?」
  
  石二聞言好奇地看著玲瓏,盯了她好一會兒,這才道︰「你這小孩究竟是什麼變的,說話怎會這般氣人的,你家長輩沒被你氣死嗎?」
  
  玲瓏衝他苦笑,無論她的祖母金老太太,還是她爹金敏,哪個都不是會被她氣死的。
  
  「你這麼多疑,你家長輩沒被你氣死嗎?」玲瓏嗆他。
  
  石二嘆口氣︰「你是小孩子不會懂的,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見識,你只要給我磕上三個響頭,喊一聲師傅,這口袋裡的東西全都歸你。」
  
  玲瓏嚇了一跳,她忍不住抬頭看看月亮,月亮還掛在天上,太陽也沒從西邊升起來。
  
  她接過那隻大口袋掂了掂,口袋裡面沉甸甸的,足有五六斤重。她又搖了搖,這次聽得更清楚,那聲音美妙得讓她兩眼冒金光。
  
  「你幹嘛一定要讓我叫你師傅呢,你想收徒弟想瘋了?」玲瓏問道,上次她想要這隻口袋,石二也是讓她叫師傅,那時她沒答應,上輩子她被她師傅秦瑪麗坑得不輕,所以師傅這兩個字,在她看來那就是世上最坑人的物件兒。
  
  「那倒也不是,我沒收過徒弟,想收一個玩玩兒。況且你的輕功雖說不錯,可武功也太差了,就說你踢老頭的那一腳,就像隻軟腳蟹。」
  
  石二說著,還有意無意看看玲瓏的腿,玲瓏狠狠瞪他一眼,換了個姿勢,盤腿坐在地上。沒想到這麼一盤腿,屁股上又是一陣疼痛,她秀眉微蹙,強忍著沒讓自己叫出來。
  
  「我才不是軟腳蟹,今天我受了點輕傷,這才失了水準,若是平時,那個糟老頭怎是小爺我的對手。」
  
  夏夜無風,玲瓏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牛皮吹出去,想收也收不回來,那就吹吧。
  
  石二冷笑︰「行了,若不是看你拼命護住黑子,就憑你今日的表現,我才不會收你當徒弟。你若是不想領情那就算了,拿著這對玉盞快滾。」
  
  玲瓏當然沒有滾,她若是滾了腦袋才是不正常。
  
  「再加上這隻口袋,我就叫你師傅。」討價還價是金家人在娘胎裡就學會的,玲瓏當然不會例外。
  
  石二不屑地看著玲瓏,那眼神裡是滿滿的嫌棄,一想到他這般視金錢如糞土的人即將收個愛財如命的徒弟,他就有點後悔方才說過的話。
  
  「算了,就當我沒說,我還真是又不想當你師傅了。」他說這話時就像是告訴玲瓏,方才他腦袋裡進水了,這會子把水舀出去,他又變得正常了。
  
  玲瓏咬牙切齒,遂惡意滿滿瞪著他,接著就把口袋裡的東西倒出來,從身上取出隻自己縫的袋子,把這些東西連同那兩隻玉盞全都裝進去。又把袋子牢牢束緊,背在肩頭。
  
  「東西我收了,咱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玲瓏衝著石二拱拱手,轉身就走。
  
  一定要快些走,這人說話不算數的,說不定一會兒就又後悔把東西給了她,再找她要搶回來那就麻煩了。以現在的身手,玲瓏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也就走了十幾步,玲瓏便又回來了,問石二道︰「石二哥,你真的不認識收贓的人嗎?」
  
  這次分的東西不比前兩次,這些東西太乍眼了,留在身邊也不是長久之事,換成銀票才安全。可是總不能自己把這些拿到當鋪裡去吧,就這樣的玩藝,那是分分鐘就能被人識破。
  
  「你這小孩真貪財,把這些留著把玩不是更好嗎?」石二說得很認真,他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無法理解。
  
  玲瓏也覺得無法理解,她無法理解這世上為何還有石二這樣的人,辛苦偷來的東西不換成錢,那如何才能體現價值啊!
  
  「我有娘親要贍養,沒有銀子不行,總不能讓我娘拿這些東西當饅頭啃吧。」她沒有說謊,她真的很缺錢,只要有錢,她才能辦更多的事。
  
  這個理由果然通俗易懂,石二贊許地點點頭︰「你倒是還算孝順,那石二哥就給你指條路,離這裡二十里有個白家村,村裡有個白員外,你去找他就行了。」
  
  收贓的員外,這事聽來倒也不像假的。
  
  「那人靠譜嗎?信譽如何,欺負小孩嗎?」玲瓏再是急著換錢,也沒有忘記她只有十二歲,江湖上的人可並非都是戲本子裡所說的俠義心腸,欺負小孩的大有人在,比如剛才那三個,哪個歲數都是她的幾倍,可是揍起她來毫不含糊。
  
  「那人我不認識,因此不知道是否欺負小孩,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收贓員外,名頭應該不是虛的。」
  
  「什麼,你不認識?」
  
  「我又不銷贓,當然不認識。」
  
  好吧,玲瓏差點忘了,石二把偷來的東西全都堆在屋子裡,他當然不銷贓。
  
  「那我就去會會他,如果他真的使勁壓價,那我也不虧,反正這東西都是你偷來的,我不心疼。」
  
  你說這孩子要有多氣人,如果是自己親生的,石二恨不得再把「他」塞回肚子裡回爐重造。
  
  「那三個人說不定還在找咱們,你敢一個人回去?」石二譏誚地看著她,他知道這小東西武功雖然花哨,可力道太弱,火候也還差得遠呢。
  
  「不敢,真的不敢,所以石二哥你最好送我到西嶺,那邊有官道,我能自己回京城。」
  
  背著這麼多東西,再借給玲瓏一個膽子,她也不敢回去,說不定那三個人就在半路上等著她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12:14 PM

第五十二章 病如絲

  回到莊子時,已是四更天。雖說經常在夜裡出來,可玲瓏也還是頭一回這麼晚才回去。走山路果然是費時費力。
  
  菱花窗沒有合上,玲瓏從外面掀開湘妃竹的簾子,悄悄跳進去。杏雨正在窗前打盹兒,手裡正納的鞋底兒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玲瓏笑著捅捅她,她嚇一跳,一下子醒過來,見是小姐回來了,鬆了一口氣︰「我的好小姐,您怎麼才回來?」
  
  「外面涼快,我多耽擱了一會兒,你快去睡吧。」玲瓏把口袋鎖進箱籠,脫下滿是土的夜行衣。
  
  杏雨出去,從外間的小炭爐上拎來水壺,往早就準備好的紅木描金浴桶裡添了熱水。
  
  「熱水不多,有點涼,您稍微擦擦浮汗,天亮了我再去到大灶上要熱水給您好好洗洗。」
  
  玲瓏笑道︰「我曉得了,你快去睡吧,嘮叨得像個小老太太。」
  
  杏雨這才不情願的走了,臨走時還不忘往木桶裡灑了把乾茉莉。
  
  玲瓏簡單沖洗了,倒頭便睡,今夜她是真的累了。但她睡得卻並不安穩,她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那是一個人,一個臉上蓋著桑皮紙的人,桑皮紙被水凝固在一起,形成一個厚紙殼,她顫抖著雙手把紙殼子揭開,裡面露出的是嬰兒蒼白的小臉兒。
  
  她想把嬰兒抱進懷裡,卻被一雙手奪過去,她追出去,就看到嬰兒小小的身體,浮在水塘裡。
  
  那是容園的水塘,水面上還盛開著紫色紅色的睡蓮,嬰兒幼小的身子,也和這些睡蓮一樣,安安靜靜浮在那裡,他永遠不能長大,也永遠不知這世上的歡樂悲憂。
  
  玲瓏驚叫著醒來,滿臉滿身都是汗,床邊守著一堆人,她聽到琳瑯的聲音︰「阿彌陀佛,終於醒過來了。」
  
  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杏雨連忙扶住她,在她身後墊上藍色雜寶卷雲暗緞靠墊,讓她靠得更舒服。
  
  「這是怎麼了,四姐姐您怎麼在這裡?」
  
  琳瑯用帕子替她擦擦額頭的汗珠,又把素緞子的夏被給她抻平,這才說道︰「你都燒了兩天了,好不容易才退燒。」
  
  發燒?
  
  「我病了?」玲瓏詫異,她感覺只是睡了一覺,做了一個不好的夢。
  
  「都怪我,不該讓您用涼水洗澡,我就該再去多燒上一壺熱水。」杏雨眼下烏青,顯然這兩日都沒有睡好,說話時眼圈兒又紅了。
  
  玲瓏暗道自己的身子怎麼這樣嬌弱了,天氣炎熱,她也不過就是用稍涼些的水洗了身子,就病倒了。
  
  她忙喊道︰「行了,誰都不怪,是我自己的事,我餓了,快點端些吃的來。」
  
  浣翠和沁緋捧了臉盆和熱毛巾給她擦了臉,又用香茶漱口,玲瓏要下床,琳瑯沒答應,讓她留在床上好好休息。
  
  王二媳婦煮了碧梗米粥端過來,玲瓏喝了一碗,被琳瑯硬拉著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她心裡掛念著母親,琳瑯一走,便立馬跳起來,換上家常穿的月白纓絡紋素緞小襖,翡翠色挑線裙子,睡得蓬鬆的秀髮重新梳了,扎了雙螺髻,照照鏡子,一張小臉有些蒼白,倒也沒有清減。
  
  她問杏雨︰「母親這兩日還好吧?三哥有沒有來給她請安?」
  
  杏雨撇嘴︰「三爺哪會來呢,倒是許家二爺聽說大太太也在莊子裡,便和另外兩位爺一起來給請安,就在院子外面被三爺攔下了,說什麼五小姐也住在這裡,瓜田李下,和外男不小心遇到就不好了,硬是把三位爺全都婉拒了。什麼不見外男,他明知道五小姐正在病著,不會出屋子遇到外男,分明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大太太有病。」
  
  玲瓏嘆口氣,她早就猜到金子烽會這樣做,倒也沒有什麼可氣憤的。
  
  「三哥知道我病了?」
  
  「那日小姐擦了身子就睡了,直到日上三竿都沒醒,四小姐來找五小姐,婢子喊您起床,才見您燒得滿臉通紅。四小姐當下就讓繡兒到前院告訴了三爺,三爺倒是沒有耽擱,讓金順差人到鎮上請了郎中,給五小姐開了方子。這兩日每天都讓人來問五小姐的病情,婢子覺得啊,三爺對五小姐可比大太太要好多了。對了,許家二爺身邊沒有服侍的人,就自己來問過,就在院子外面,讓流朱遇上了。」
  
  玲瓏和杏雨說著話,便出了西廂,卻見馮氏住的東廂房敞著門,細紋竹布的繡花門簾勾起來,裡面沒有人。
  
  兩人出了堂屋,來到院子裡,四下裡也沒有看到馮氏和代婆子,就連馮氏喜歡的紫藤架下也空空蕩蕩。
  
  玲瓏心裡一凜,代婆子該不會趁著她病了,對母親下了毒手吧。
  
  但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代婆子不會的,她不敢,宋秀珠也不會這樣冒失,如果代婆子真能這樣做,根本不用等到現在。
  
  她這麼想著,便和杏雨分頭去找,正在這時,卻見代婆子提了隻大水壺從外面走進來,顯然是到灶上拿水了。
  
  「代媽媽,我母親呢?」玲瓏問道。
  
  代婆子一驚︰「奴婢出去時大太太還在睡著,這會子不在了嗎?」
  
  正在這時,只見杏雨跑過來,做個不要聲張的手勢,往那邊指了指,卻見一株冬青樹後面,隱約可見穿著靛青色衣裳的身影,那身影看上去很矮,倒像是坐在地上。
  
  那裡是兔子窩。
  
  玲瓏躡手躡腳走過去,見母親馮氏盤腿坐在青磚鋪的地上,懷裡抱著那隻小白兔子,輕輕拍著,嘴裡似是在哼著兒歌,歌聲輕不可聞,偶有一兩句飄出來,玲瓏的眼睛濕潤了,這是她小的時候,母親常唱的。
  
  馮氏面容安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玲瓏輕手輕腳走到母親身邊,挨著她席地而坐,玲瓏把頭靠在母親肩上,馮氏身材高挑,玲瓏十二歲了也剛到她的肩膀。
  
  馮氏終於意識到玲瓏在自己身邊,她的臉上是慈祥的笑容︰「瓏姐兒,你看煒哥兒多乖啊,長大後準是個沉靜的,像你爹一樣。」
  
  煒哥兒是弟弟的小名,他剛剛落地,父親便給嫡次子取了名字,金子煒。
  
  玲瓏鼻頭酸酸的,她對夭折的小弟沒有太多印象,那時她也只有四歲而已。但母親一直沒有忘記,這個傳說中被自己這個親娘扔到水池裡淹死的小兒子。
  
  馮氏甚至忘記了她自己就是馮婉容,可她卻依然沒有忘記這個兒子。
  
  玲瓏想起那個可怕的夢,日有所思,夜有所想。那不是夢,那是她猜測的真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12:20 PM

第五十三章 十個錢

  兔子乖順,養了不過幾日便通些人性,伏在馮氏懷裡一動不動,紅彤彤的眼睛半閉著,愜意享受著馮氏的慈愛。
  
  兔子還小,總有一天它會長成大兔子。但那個叫金子煒的孩子永遠也不會長大了。
  
  那些人怕他哭叫,就用桑皮紙一層一層貼到他的小臉上,直到他斷了氣。
  
  母親馮氏在懷孕期間就日日聞著百卉香,精神上已經不濟,看到蒙了桑皮紙的煒哥兒,眼前的這一幕令她再也無法承受,她登時瘋了。
  
  玲瓏還猜不到弟弟的屍體究竟是不是被發瘋的母親扔到水池裡的,但是她卻知道代婆子手裡的桑皮紙不是殺人的,而是用來嚇人的。
  
  代婆子要嚇的是母親馮氏。
  
  看到桑皮紙,母親便想起小弟慘死的場景,所以那日她才犯病。
  
  桑皮紙是母親一切痛苦的最終來源。
  
  玲瓏看著神態安詳的馮氏,一顆心一次次沉下去。
  
  她似乎看到母親陷入巨大黑暗的深潭卻無法自拔,而她伸出手臂卻夠不到母親的手。
  
  「母親,弟弟睡了,可咱們還活著,我一定會把您拉出來,還您一個清白。」
  
  馮氏恰好轉過臉來,她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玲瓏的話充耳不聞,但她終於意識到玲瓏的存在,她笑了,蒼白憔悴的臉孔因這笑意而有了光彩。
  
  玲瓏看著母親,她也笑了,夏日的陽光透過樹蔭,灑在這對母女的身上,如同瓖了一道金邊。
  
  一一一
  
  玲瓏病了兩日,拜那位十二皇子所賜的傷倒是全好了,
  
  過了晌午,京城裡來了人,宋秀珠聽說金子烽和同窗住在莊子裡,讓人送來了吃用和十多個小廝丫鬟。
  
  至於大太太和五小姐,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
  
  看到一堆人大擔小擔往竹香院裡搬東西,琳瑯拍拍玲瓏的手背,輕聲道︰「五妹妹別管他們,橫豎你也在娘家待不了兩三年了,咱們不和他們生氣。」
  
  玲瓏笑笑︰「四姐姐多慮了,我可沒有那麼想不開,我想到鎮上逛逛,咱們改日一起去吧。」
  
  琳瑯笑道︰「那有何可逛的,又不如京城繁華,倒是逢十的大集才有逛頭,有些莊戶院裡的新鮮東西,京城裡看不到的。」
  
  玲瓏的眼睛亮了,既是大集,十有八九沒在城裡。再一問果真如此,衙門裡嫌這十日一次的大集太過混亂,早在五年前就把大集的地方由城裡遷到城外。倒也不是太遠,出了城門半里多地便是。
  
  次日便是初十,琳瑯難得起了大早,正想去找玲瓏,卻見玲瓏帶著杏雨和浣翠已經在院子裡等著她呢。
  
  琳瑯心想這個五妹妹看著沉靜,其實還是小孩心性,說起趕集就心急起來。
  
  「咱們要去趕集,免不了拋頭露面的,總要知會長輩,三嬸病著,我便讓人給三哥傳了口信,沒想到三哥說他也會去。這會子怕是連馬車也備好了,咱們姐妹坐在車上,三哥騎馬。」
  
  玲瓏先是詫異,繼而了然,想來四姐姐是看她和兄長關係緊張,便想趁著這個機會拉近他們兄妹的感情。
  
  只是她和哥哥金子烽,遠不是尋常兄妹鬧別扭那麼簡單。
  
  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琳瑯還以為她在怪自己多此一舉,拉著她的手柔聲說道︰「那許家是門好親事,可聽我娘說金媛連親事也想搶了你的。她作賤自己是她的事,你可不能任由別人踩著。嬸娘是幫不上你了,三叔又指望不上,可三哥畢竟和你是一母所出,他再是鐵石心腸,也是嫡出長子,總不會眼睜睜看著嫡親妹子的親事讓個姨娘生的下作坯子搶了去吧,你也別執拗了,就算是日後嫁了,在夫家也要有娘家依靠,三哥是嫡長子,將來西府裡還不是他說了算的。」
  
  琳瑯說的這些,玲瓏全都懂,全都明白。只是她一直都當金子烽是她的哥哥,金子烽心裡卻不一定還當她是親妹子。
  
  早有青幄朱漆的馬車候著,琳瑯和玲瓏走到近前,見旁邊還有兩匹馬。沒過一會兒,就見金子烽走了過來,在他身邊還有一個人,卻是許庭深。
  
  見有外男,姐妹倆也只是匆匆見禮,便上了馬車。
  
  馬車出了莊子,走了約有半里多地,琳瑯這才苦笑︰「我原以為三哥是讀書人,難免有些迂腐,卻沒想到他倒是開明。」
  
  玲瓏心想,他連妹妹繡給他的東西都能輕而易舉轉送出去,今日之事也不算什麼了。
  
  看她默不作聲,琳瑯還以為她是尷尬不好意思,便逗她道︰「你看你看,先前我還說讓三哥給你作主的,現在看來,三哥早就把許家二爺和你當作一對了,至於咱們那位庶出的三姐,這算盤是打不下去了。」
  
  玲瓏心道︰但願是吧,哥哥的心思豈是一下子就能猜到的。
  
  她衝琳瑯展顏一笑︰「四姐姐若是不方便,一會兒就在馬車上等著,想要啥新鮮玩意兒只管吩咐,妹妹一一拿來讓你挑。」
  
  琳瑯正在待嫁,即使來市集也要避諱,有金子烽跟著自是很好,但多了許庭深這個外男,那當然是不方便了。
  
  集上果然很熱鬧,五里八村的人都來了,金順的兩個兒子也帶來兩車乾貨。到了集上,他們便找了處地方支了攤子,卻也並不卸車,只是把那些香菇木耳、臘肉臘鴨往幾隻笸籮裡各放了一些,讓個崽子看著攤子,哥兒倆就過來對金子烽道︰「三爺,咱們去找相熟的客商談價錢,您和二位小姐先四下逛逛吧,不必等咱們。」
  
  金子烽自幼受金敏影響,對商賈之事最是不屑,何況這莊子裡的營生也不歸西府。
  
  他揮揮手讓這哥兒倆只管去忙,他和許庭深把馬交給小廝牽到一旁吃草,又讓車把式趕了馬車,慢慢悠悠在集上閒逛。
  
  雖說集上大多都是莊戶物件兒,可是馬車騾車卻也不少,甚至還有京城的大戶人家和商戶來這裡採辦。
  
  車把式把馬車趕得很慢,金子烽和許庭深也坐到車頭上,幾個小廝小跑著跟在車旁,等著主子們的差遣。
  
  琳瑯和玲瓏坐在馬車裡,各自撩開一側的窗簾看著外面的熱鬧,看到有賣藤編的小筐小籃子的,琳瑯就讓馬車停下來,讓丫鬟繡兒下車去買。
  
  繡兒挑了幾個拿回來給琳瑯看,琳瑯不滿意,就想自己下去挑,可看看前面坐著的許庭深,她又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有外男,她又正在待嫁。
  
  玲瓏衝她做個鬼臉︰「我還沒及笄呢,我去給四姐姐挑,只是要分我一個。」
  
  琳瑯推著她快去︰「咱們姐倆對半分。」
  
  玲瓏歡呼一聲,帶著杏雨和繡兒下了馬車,走到賣藤籃兒的小攤子前,一邊挑一邊和擺攤的討價還價。
  
  「這花瓶多少錢?」她問道,花瓶也是用藤條編的,插些乾花應該很好看。
  
  「姑娘真有眼光,這個是最貴的,十個錢。」擺攤的看到這青帷朱漆的馬車,就知道這是有錢的大戶人家,原本賣五個錢的花瓶登時翻了一倍。
  
  「這麼貴啊,我要兩個,你便宜點。」玲瓏不太會砍價,可是不砍價又覺得不甘心。
  
  擺攤兒的卻打定主意不給便宜,正在爭執,只見一個人走到玲瓏身邊。
  
  「那就十個錢好了,這兩個花瓶都要了。」聲音清亮斯文,說話不緊不慢。
  
  玲瓏抬起眼來,就看到許庭深站在她身邊,正在看著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12:46 PM

第五十四章 金子烽

  離開莊子時是清晨,這會子也還是上午,日頭不是很烈,暖暖的灑在身上。因為要見玲瓏,許庭深出門前仔細拾掇過,烏黑的頭髮用古玉簪子束起來,銀白色雲錦素面交領直裰被陽光染成淡金,感覺到玲瓏正在看著他,白淨的臉上泛起潮紅。
  
  「這花瓶插上竹葉也很別致,與你很配。」他說得很認真,眼睛看著那擺了一地的藤器攤兒,臉上的紅潤更濃。
  
  玲瓏略屈纖腰行禮,稚氣的聲音裡帶著歡喜︰「那我代四姐姐一起謝謝許二爺。」
  
  雖說兩人有婚約,但玲瓏尚未及笄,便也沒有拘束。且,她原本也不是忸怩的人。
  
  她沒有推辭,讓杏雨接過花瓶,玲瓏又讓繡兒拿了另外幾樣藤器,正想回到馬車上去,卻見許庭深還站在那裡。
  
  玲瓏只好從他身邊走過去,剛走幾步,就聽他在她身後輕聲喚她︰「金五妹妹。」
  
  玲瓏回眸,用眼光詢問他有何事,許庭深從衣袖裡掏出隻錦盒遞過來,那錦盒有硯台大小,他一直在袖子裡攏著,就是想要送給她。
  
  「我很喜歡你繡的竹子,就也雕了件小玩藝,只是初學,金五妹妹莫要見笑。」
  
  玲瓏看著許庭深遞過來的錦盒,卻沒有伸手去接︰「你誤會了,那筆袋子……」
  
  「瓏姐兒,許賢弟的牙雕技藝師承名家吳玄子,別看他年輕,可已小有成就,先前也雕了一隻送我,這次是三哥請他雕來送你的,你莫要推辭,收下便是。」
  
  就在兩人說話間,金子烽已湊了過來。玲瓏原是想告訴許庭深,上次的筆袋子和扇子套不是送給你的,可剛一開口,就被金子烽打斷了。
  
  許庭深的玉面脹得通紅,自己真是蠢笨,給心儀的女子送東西也要讓金子烽出手相幫。他的眼睛更不敢去看玲瓏,硬著頭皮把那隻錦盒又往玲瓏面前遞近幾分。
  
  看著許庭深連耳根都紅了,玲瓏覺得自己若是再不收,反而顯得小氣,也有些於心不忍。況且這裡是鬧市,旁邊已有人好奇地望過來。
  
  「那就再謝過許二爺,當然還要謝謝三哥,三哥真是費心了。」
  
  最後一句時,玲瓏加重了口氣,做為兄長,你也太熱心了。
  
  看到玲瓏嬌小的身姿上了馬車,許庭深這才如釋重負。他還是第一次和玲瓏直接說話,她不像他那些嬌滴滴的堂姐妹,她比她們更加爽快大方,一點兒也不矯揉造作。
  
  金子烽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輕聲道︰「我這個妹妹自幼長在江蘇老宅,年紀幼小,沒見過什麼世面,規矩也少些,但卻也學過些詩書,女紅更是出類拔萃。」
  
  許庭深臉上的紅潮剛剛減褪,聽到金子烽這樣說,臉又紅了,他當然知道她是出類拔萃的,她送他的筆袋子被母親應氏看到,還誇過繡工精緻,害得他差點說出這是玲瓏繡的。他低聲道︰「金五姑娘哪裡都好。」
  
  金子烽冷眼旁觀,心裡不住冷笑,玲瓏不過還是個不知輕重的黃毛丫頭,若非她生得妍麗,你又怎會覺得她哪裡都好,不惜為她頂撞父母,就連讓金媛做滕妾都不肯。
  
  許家想讓金媛做滕妾的事,金子烽原是不知的,後來得知韓家讓人到金家提親,他便找了機會從許庭深的小僮蘭墨口中打聽出這件事,蘭墨只有十歲,只是幾塊糕餅,便口無遮攔,把他在府裡聽到看到的全都一股腦告訴了金子烽。
  
  金子烽在心裡把金媛狠狠罵了一通,白白生了副聰明面孔,卻是個蠢貨。自己作死掉到河裡已是夠蠢,韓家要納她作良妾不肯答應就是更蠢。
  
  用女子的清白想要迫使許家都不成,你還想怎樣,就憑你庶出的身份,能嫁進伯府做良妾,已是高嫁,可你偏要繼續作賤自己,看看整個京城有哪個大戶人家還會娶你做正妻。
  
  從這件事上,金子烽徹底知道了許家長輩的心思,若沒有這次落水的事,許家或許還真不想與金家結親了,但出了這件事,這樁親事就是必結不可。
  
  當然,結親的那個不會是金媛,而一定會是玲瓏。
  
  玲瓏雖不如金媛與他親厚,但畢竟是一母所出,她在府裡過得窘迫,宋秀珠必是要在這樁婚事上繼續從中作梗,這時只有他這個哥哥能幫她,只要讓她以為她能嫁進許家,全靠哥哥從中周旋,那麼他就有辦法讓她知恩圖報。
  
  若她不懂報恩,那也無妨,馮氏在金家一日,就不怕她這個孝順女兒不肯就範。
  
  許庭深自是不知道金子烽心裡盤算,看著金家的馬車已先走一步,玲瓏應是看不到了,他便衝著金子烽深施一禮︰「小弟多謝金世兄體諒,家父言道中秋時讓小弟備上禮品去府上登門拜訪,待到明年鄉試後便正式議親,瓏姐兒及笄之後便親迎,到時還要請金世兄在金世伯面前幫小弟周全。」
  
  金子烽雙手扶起許庭深,面含微笑︰「許家和金家早已結親,許賢弟莫要見外,許賢弟人品貴重,小妹能有如此良配是她的福份,待為兄回到京城,定會在家父面前為賢弟美言。」
  
  許庭深眼中閃過一抹羞澀,望著遠去的金家馬車,喃喃道︰「聽聞金四小姐尚未成親的夫君已是舉人,小弟卻仍是個秀才,瓏姐兒該不會覺得小弟不如人,不歡喜這門親事吧?」
  
  方才玲瓏險些就不肯收下那隻錦盒,看她有些不情願的樣子,許庭深心裡忐忑,忍不住就說了出來。
  
  金子烽哈哈一笑︰「瓏姐兒那裡自是有為兄幫你,許賢弟只管安心讀書,明年鄉試大展宏圖便是。」
  
  兩人只顧說話,卻沒有注意金家馬車已經走得看不到蹤影,更不知道玲瓏已經藉口去買花種,讓琳瑯在前面的茶樓裡等著,自己獨自下了馬車,向著二十里外的白家村而去。
  
  她一口氣跑出五六里,這才停下來,掏出帕子抹抹汗,穿著裙子趕路真不方便。好在她年紀小,沒有穿金戴銀,這裡往來的大多都是來趕集的莊戶,看到有小姑娘一路狂奔並未大驚小怪,山野之地,也沒有太多講究。
  
  路邊有個茶攤,涼茶一個銅錢兩大碗。玲瓏跑得口渴,掏出銅錢,買了兩大碗涼茶,咕咚咚喝下去,撐得肚子都要鼓起來,她正想繼續趕路,卻見兩匹馬在茶攤前停下來,乘客翻身下馬,其中一人喊道︰「拿套上等茶具出來,有好茶嗎?別拿那些爛茶葉沫子,咱家爺喝不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12:50 PM

第五十五章 白員外

  夏日正濃,天空藍得透明,薄雲宛若輕紗,兩匹馬熱得張大鼻孔,小鉤招呼著夥計上茶,可這路邊攤子哪有好茶具好茶葉,夥計翻了半天,才找到兩隻沒有豁嘴的大碗端上來。至於茶葉,比茶葉沫子要好些,至少是成片的。
  
  小鉤正想再訓斥幾句,卻見自家世子直眉瞪眼站在一個小姑娘面前。
  
  玲瓏後悔今天出門時沒看黃曆,要多倒楣才會在這荒郊野外的茶攤子上遇到顧錦之這個神經病。
  
  顧錦之比她高出一個頭,穿著四喜如意雲紋錦緞箭袖,黑色小牛皮的箭靴,頭髮用金剛石髮箍束成馬尾,還綴了金剛石和纓絡相間的珠子,陽光照在金剛石和纓絡上,閃得人睜不開眼。
  
  玲瓏只看他一眼,連忙把眼睛錯開,再看下去眼睛就讓他給亮瞎了。
  
  「真巧,又遇到你了,我知道你是誰,你是金五。」
  
  和玲瓏不同,顧錦之興奮得兩眼冒光,在這種鄉下地方遇到熟人不容易,遇到金五更不容易。
  
  玲瓏俏臉含霜,眼角都沒掃他,從他身邊奪路就走。顧錦之伸手去攔,可玲瓏的身法太快,他的手伸過去,連玲瓏的衣衫都沒有踫到,玲瓏已在一尺之外了。
  
  他顧不上喝茶了,抬步就追,嘴裡喊著︰「你別走,咱們比試比試。」
  
  玲瓏哪裡肯停下,提一口丹田之氣,向著早已打聽清楚的白家村方向一路狂奔。雖說顧錦之在後面跟著,可自己跑得快,一會兒也就把他甩得遠遠的,所以玲瓏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她現在急著趕路,琳瑯還在茶樓等著她呢,她是打著買花種的幌子出來的,不能耽擱得太久。
  
  小鉤也不過就是發了一會兒呆,顧錦之就追著玲瓏跑得遠了。
  
  小鉤明白了,這個滿臉是汗的小姑娘就是金五小姐,上次那些花送過去如石沉大海,世子爺氣他辦砸差事,好幾天對他都沒有好臉色。
  
  世子爺的眼光越來越獨特了,這金五姑娘年紀小小,長得雖然標致,可也不能歡好啊,露水之情她肯定是不夠資格,若說世子爺想要等她長大後提親,那金家也不過就是商賈,就是錢再多,也配不上世子爺啊。
  
  因為想不通,小鉤又發了一會兒呆,於是他連顧錦之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雖說世子爺平時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可像這樣在他眼皮底下消失卻還是頭一回。小鉤頭皮發麻,但卻很沉著,往破舊的茶桌上扔了兩枚銅錢,騎上馬慢慢悠悠追了下去。
  
  玲瓏一口氣又跑出幾里路,前面就有個石牌坊,上面寫著「白家村」三個字。
  
  玲瓏大喜,從大集到白家村真的很近,她抬頭看看日頭,應該還是巳中。她看向身後,那個顧錦之果然沒有追上來。玲瓏暗暗得意,這個顧錦之是將門之後,也是練家子,腳程也不慢。上次在山上時,她和顧錦之是一前一後到的,這次她把他甩得連影子也看不到。看來走山路練腳程比在平地更有起色。
  
  玲瓏心裡歡喜,腳上也更加輕快。這個收贓的既是員外,住的地方自然是高房大屋,只要找村子裡蓋得最好的房子就行了。
  
  她繞到一塊大石後面,從懷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炭灰,均勻地抹到臉上,原本白裡透紅的俊俏姑娘,轉眼就變成了黑炭頭。解開水粉色石榴纏枝褙子,露出穿在裡面的灰色短打;摘下雙髻上繫著的紅絲帶,脫下繡鞋,又從懷裡掏出雙淺口的灰布鞋子換上,再把換下的衣裳藏在草叢裡,玲瓏再從大石後面出來時,已經是個黑頭黑臉的莊戶小子。
  
  她進了村,放眼望去,整個村子都是石頭搭成的簡陋房屋,像點樣的也就是村口的石牌坊了。
  
  這些房子,怎麼看也不像是員外府第。石二給的消息該不會是假的吧,那人從不找人銷贓,道聽途說而已。
  
  玲瓏心裡狐疑,看到有個小孩背著糞筐走過來,她快走幾步問道︰「小哥兒,村裡有個白員外嗎?你知道他家住哪裡?」
  
  小孩唔了一聲,隨手往不遠處指指,也不說話,背著糞筐又走了。
  
  玲瓏秀眉微蹙,心想可能是山裡的孩子沒見過外人,不懂得指路,還是找個成年人問問清楚。她東張西望,卻不見再有人經過。
  
  玲瓏無奈,方才那小孩好像是指向北邊,北邊是個山坡,坡上有戶人家,不如就到那裡打聽打聽。
  
  那戶人家也是用石頭壘起的房子,屋外是個小院,用樹枝圈起來,做成籬笆。籬笆門緊閉著,沒有上鎖,卻別了根木條,顯然這家主人沒走多遠。
  
  玲瓏嘆口氣,正準備下坡再找別家打聽,卻見山坡上走來一個人,正是方才那個背糞筐的小孩。
  
  小孩和玲瓏差不多的年紀,大熱的天,頭上還帶著頂破爛的氈帽,身上的短褂子油脂麻花,泛著汗漬乾後留下的白印子。
  
  小孩對玲瓏視而不見,抽出別在門吊上的木條,推開籬笆門,徑自走了進去。玲瓏恍然大悟,這裡就是小孩的家。
  
  她站在門口,卻沒有跟進去,看著小孩的背影大聲問道︰「白員外是住在這裡嗎?」
  
  小孩轉過身來,不耐煩地說道︰「有東西就拿進來,瞎喊什麼。」
  
  聞言,玲瓏看看面前的破舊石屋和沾著鳥糞的籬笆牆,啞然失笑。前世她和很多收贓人合作過,收贓是見不得光的,這些人平素裡都有五花八門的身份來掩蓋自己做的行當,像這位白員外這樣的,倒也不足為奇。
  
  玲瓏走進院子,跟著小孩進了石屋。屋子遠比從外面看到的要大,牆上貼著大胖娃娃的年畫,屋裡隨便擺放著幾件農具,角落裡擺著三隻大甕,幾隻貓正在大甕旁邊吃食。
  
  任憑誰來看,這裡都和尋常農戶沒有區別。那小孩隨手拿了隻馬扎子遞給玲瓏,自己卻席地而坐。
  
  那幾隻貓吃飽喝足,跑到屋子外面曬太陽去了,只留下幾隻貓碗扔在地上。
  
  玲瓏微笑,她沒有來錯地方︰「北宋官窯的青瓷碗,你拿來給貓用,果然講究。」
  
  小孩的眉角挑了挑,不以為然,問道︰「生面孔,誰介紹你來的?」
  
  玲瓏輕聲笑了︰「石二。」
  
  小孩皺皺眉︰「沒聽說過。把東西拿出來瞧瞧。」
  
  玲瓏坐著沒動,一雙明眸盯著小孩的臉,問道︰「白員外呢?」
  
  小孩的眉頭皺得更緊,似是很反感回答這個問題︰「我就是白員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12:54 PM

第五十六章 七百兩

  在大武朝,員外當然不是六部裡從五品的員外郎,而是銀子捐來的閒職,非正式的官員編制,雖是花錢就能買來的,卻也不是黃口童子能當的。
  
  看著玲瓏目露驚訝之色,小孩不屑︰「我姓白名員外,不行嗎?」
  
  原來如此!
  
  玲瓏暗地裡對白員外的父母豎起大拇指,真有品味,真的。
  
  「東西呢?」白員外問道。
  
  玲瓏笑笑,從懷裡掏出隻綢布小包,打開後露出裡面的一隻玉盞。
  
  那日從石二手上分了不少好東西,玉盞不是其中價值最高的,玲瓏只挑一隻玉盞帶過來,也是想投石問路。
  
  白員外用眼角瞟了一眼,目色平靜,口氣淡然︰「只有一隻?」
  
  玲瓏微笑︰「當然不是一隻,你報個價,如果合適改日我把另一隻給你送過來。」
  
  白員外冷笑一聲︰「哪來的小兔崽子,回去告訴你家長輩,別用這手段吊人胃口。你既然能找到我這裡,就應知道我從不收零星散貨,想把這裡當成當鋪,你還嫩點兒。」
  
  玲瓏暗自嘀咕,多虧自己留了心眼,看到白員外是個小孩,心裡沒有小看他。無論這是真小孩還是假小孩,這人決不是善茬子。
  
  玲瓏沉著聲音輕笑,聽起來像個變聲期的少年︰「嘖嘖,好大的口氣。你以為我家長輩打發我來,定是出了狀況急需銀子,又不好暴露身份讓道兒上的朋友知曉。因此你就想先把我唬住,再乘機壓價,趁火打劫,反正我也是個小孩子,你只需假裝不知道我背後有人就成了,既不會有損你金牌收贓人的名聲,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好東西從眼前漏掉。我沒有說錯吧。」
  
  白員外原本正眼都沒瞅玲瓏,聽到她的一番話,便轉過身來,沉著臉打量玲瓏。
  
  被人說中心思的感覺不好,被個小孩子猜中心思,這感覺就更加不好。
  
  他這是收贓人慣用的伎倆,來找他銷贓的當然沒有良民,清一色的大盜小偷、俠客悍匪,甚至也有老千和從恩客那裡得來好處的名妓。
  
  收贓人心裡都有一本帳,哪個人會是長期客戶,哪個人是一錘買賣,也不過幾句話他就能摸得門清。摸不清來歷的就是連唬帶騙,很多剛入行的新手心裡沒底,價值一千兩的東西興許幾十兩就出手了,而且這價格會一路壓下去,在沒有登上六扇門百花榜一舉成名之前,他在這裡的價位就別想翻番了。
  
  前世玲瓏幾歲就在江湖上當扒手當小騙子,後來遇到師傅成為專業人士,這個中的道道心知肚明,豈是白員外幾句話就給嚇住的雛兒。
  
  看到白員外目光有了變化,玲瓏知道她已經成功引起了這個老油條的注意,她接著說道︰「你倒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盤,可也不想想,如果手頭上只有一兩件像樣的東西,犯得上來找你嗎?這隻玉盞你也看到了,正宗的漢代宮廷之物,京城裡有的是當鋪,我隨便找一家就能換上兩三百兩銀子花差花差。」
  
  她的話剛剛說完,白員外就伸出五根手指︰「五百兩。把另外那隻拿過來湊成一對,再給你七百兩。」
  
  總計一千二百兩!
  
  玲瓏雖不知大武朝的行情,可也猜出像白員外這種有經驗的收贓人是不會一下子便露出底牌的。換作是她也不會,但是第一次打交道,面對像玉盞這樣的好貨,她也不會把價格壓得太低,以免放走大魚,初次報價她會只報七成,最終成交則是九成。
  
  「我聽說有些達官顯貴最喜歡用沒沾土的古物,如這種帶著皇家標誌的那更是搶手貨,怕是還沒有放進你這大甕裡,就能脫手了吧。」
  
  白員外沒想到眼前的黑小子竟然已經猜到那三隻大甕裡別有乾坤,他這幾隻甕放在這裡沒有十年也有八載,沒人會想到他把那些價值連城的寶物就是隨手放在農家屋裡隨處可見的大甕裡,可這個黑小子頭回登門,就給他點破了。
  
  他面色如常,還是一副帶搭不理的神情︰「行啦,那你開個價。」
  
  玲瓏知道他對玉盞勢在必得,便老實不客氣把價格抬到十成︰「總計一千八百兩,先付八百兩。」
  
  白員外噗哧一聲笑出來,罵道︰「哪來的兔崽子,小算盤打得倒是精怪,看在爺爺我今天高興的份上,就再給你加上一百兩買糖吃。」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口口聲聲自稱爺爺,說得還很順溜,玲瓏在心裡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可嘴裡卻道︰「你都老棺材秧子了,還抱著那麼多錢幹嘛,這樣吧,一千六百兩,先付七百兩,這個價格你愛要不要,你收不起,小爺我自己拿來吃酒。」
  
  白員外一拍大腿︰「小子你懂行,還知道尊老,是個好孩子,你等著。」
  
  說著,白員外就從那隻破糞筐裡翻騰起來,不一會兒,幾張銀票就擺在玲瓏面前。
  
  「金寶錢莊的銀票,貨真價實。」
  
  玲瓏哈哈一笑,用個巧勁兒,那隻玉盞滴溜溜在空中轉了幾轉,穩穩落在白員外面前的破桌子上。她是顯擺,故意玩的這一手。
  
  白員外用兩根手指掂起玉盞看了看,臉上露出滿意之色,又問︰「剩下那隻何時送來?」
  
  「就這兩日,我得了空就給你拿過來。」
  
  說完,她收了銀票,轉身就走。
  
  剛剛走到院子裡,就聽白員外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小子,師承何處?」
  
  顯然,他還是認定玲瓏背後還有人,十來歲的黑小子,就算會幾招充場面的功夫,也偷不來這樣的好東西。
  
  玲瓏朗聲道︰「你收了東西就成了,哪來的廢話。」
  
  說到最後兩個字時,她的人已經出了院子,跑下了那道山坡。
  
  回到村頭的那塊大石後面,玲瓏從草叢裡找到她的衣裳和鞋子,飛快換上,又用帕子在溪流裡沾了水擦乾淨臉面,這才蹦蹦跳跳離開了白家村。
  
  走過石牌坊,又走了一里來地,前面是個岔路口。玲瓏正準備走上來時的那條路,忽然,她感到樹頂上有細微的聲音傳來,不是風吹樹葉,而是綢緞衣裳的之聲。
  
  玲瓏猛一抬頭,就見一個穿著絳紅色衣裳的人扒開樹葉正在看著她,陽光透過枝葉照在他的頭上,金光閃閃,亮得人睜不開眼,而那人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帶了絲調皮,又帶了絲得意,好像在說︰嗨,我追上你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12:57 PM

第五十七章 談條件

  顧錦之跟著玲瓏一路追下去,剛開始還能看到那個水粉色的嬌小身影,追著追著就看不到了。他沒有氣餒,反而覺得很好玩,他已經好久沒有找到比這更有趣的事了。
  
  直到來到這個三岔路口,他才停下來,四處看看,早已沒有金五的蹤影,既然不知要走哪條路,顧錦之索性爬到樹上,有本事你金五今天別回來,只要你從這樹下走過,我同樣能追上你。
  
  他這招守株待兔真的有用,可惜被玲瓏發現了。不能忽然從身後跳出來嚇嚇她,顧錦之有些失望,但他還是挺得意的,畢竟他還是遇到金五了。
  
  玲瓏秀眉微蹙,這個顧錦之也真是閒到無聊。她沒有理他,繼續趕路。和琳瑯分開已有一個時辰了,琳瑯定是等急了。
  
  看到玲瓏既沒有吃驚,也沒有發火,面色如常,顧錦之怪無趣的。
  
  「金五,你方才去哪裡了?那邊有啥好玩的嗎?」他邊追邊喊,原就是提了一口真氣,他這樣說話,腳程也就更加慢了,才追了半里地,就看不到玲瓏的影子了。
  
  顧錦之恨不得把自己的腿砍下來,早知如此,他就不練那些騎馬打仗的功夫,找個師傅學學輕功不是更有意思。
  
  他正在獨自懊惱,卻見那個水粉色的身影從一戶農家院子裡出來,又向前跑去。
  
  顧錦之大喜,忍不住又喊起來︰「金五,你等等我啊,怎麼說咱們也是同鄉啊。」
  
  在來的路上,玲瓏就看到路邊有戶農家掛著個賣花種的牌子,剛才她是進去買花種了,討價還價一通,顧錦之才剛剛追上來。
  
  聽他說是同鄉,玲瓏一頭霧水,金家是江蘇吳中人氏,莫非富貴逼人的鎮國公顧家也是吳中人?吳中是小地方,真有這樣一個大世家,就連她這樣的閨閣女子也會如雷貫耳。
  
  就這麼一走神,玲瓏的腳步便慢了下來,聽到身後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玲瓏轉身,顧錦之已經追了上來。
  
  「金五,你每次跑這麼快做甚?」
  
  「我喜歡。」
  
  「白芍藥好看吧。」
  
  玲瓏瞪他一眼,那些玉盤盂真的是他送過去的。這人怎麼這樣無聊啊。
  
  見玲瓏沒理他,顧錦之撓撓頭,又問︰「你的輕功是在哪裡學來的?」
  
  玲瓏心裡暗暗叫苦,被這個公子哥識破了武功,張揚出去也是件麻煩事。
  
  她索性停下腳步,杏眼含霜,瞪著顧錦之︰「你說若是國公爺知曉你給閨閣女子送花,他老人家會如何呢?」
  
  她早就從琳瑯那裡打聽出來了,顧錦之最怕的人就是鎮國公顧自持,他之所以躲在西嶺的莊子裡,也是怕父親責罰。
  
  玲瓏雖未及笄,可也是待字閨中的小姐,金家是皇商,金家二老爺和三老爺都是朝廷命官。顧錦之送花的事若是傳揚出去,免不了就會演變成風流惡少調戲大家閨秀。
  
  沒等顧錦之回答,玲瓏又說下去︰「國公爺是武將,我二伯和我爹可都是文官......」
  
  她只說了半句話就不說了,嘆了口氣繼續趕路。
  
  歷來武將和文官就不對盤,顧家門第之高當朝無倆,原本就已太過招搖,若再傳出國公府世子調戲文官之女的事,那些御史言官也就找到新的話題了,不把這件事放大到禍國殃民的檔次決不會善罷甘休。
  
  顧錦之自幼長在富貴叢中,他雖然散漫,但官場上的事一清二楚,玲瓏稍一點撥,他便明白了。
  
  他仰頭看看日頭,又看看前面的嬌小身影,只覺得他好像是被金五帶到坑裡去了。
  
  「哎,金五,你等等,咱們談談條件。」
  
  玲瓏停下腳步,驀的轉過身來,跑得急,天又熱,一張俏臉紅撲撲的掛著汗珠,宛如晨露裡含苞待放的玫瑰,嬌艷欲滴。
  
  顧錦之怔了怔,張張嘴又閉上,用手拽著垂在肩頭的束髮用的瓔珞串兒,那瓔珞串兒上綴了十幾顆金剛石珠子,玲瓏巴望著他能拽下幾顆,讓她撿到......
  
  金剛石已很稀有,打磨成一般大小的圓珠子更是難得,玲瓏估摸著,顧錦之束頭髮用的金剛石髮箍和珠子,少說也值千兩。
  
  顧錦之可不知道玲瓏正在給他的腦袋估價呢,他訕訕問道︰「你開條件吧,讓本世子聽聽。」
  
  玲瓏輕啟朱唇,嘴角含著笑意︰「我也沒有條件,就是你別再亂說我會輕功什麼的,也別再到我家送花送草。」
  
  顧錦之鬆了口氣,金五不過十二三歲,就會揪人小辮子了,打蛇打七寸,知道如他這般的世家子弟最怵老子,也最怕影響家聲,這樣伶俐,倒和七妹很是相像。
  
  「這有何難,我不把你會輕功的事說出去便是了,你也別把我的事告訴別人。」
  
  「好啊,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
  
  玲瓏說完,抬腿便走,顧錦之皺皺眉,也在後面跟上。
  
  「金五,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又是老鄉,你該告訴我是從哪裡學的輕......腳力吧。」
  
  玲瓏被他煩得無奈,只好問道︰「你家也是江蘇人嗎?」
  
  「不是啊。」
  
  「那怎麼就是老鄉啦?」
  
  「你家在西嶺有莊子,我家也有,這不就是老鄉啦。」
  
  西嶺的老鄉!
  
  玲瓏噗哧笑出來,眉眼彎彎,笑靨如花,看得顧錦之又是怔了怔,先前也只知道金五長得不醜,但真正吸引他的並非容貌,而是她暗藏的輕功。跑得快的人很多,會輕功的也有,但跑得快又會輕功的大家閨秀卻還是頭回遇到。
  
  直到剛才,他才發現金五非但和普通的大家閨秀不同,而且長得也很好看。
  
  好看的人,顧錦之見得多了,先不說京城裡那些想和顧家結親的燕瘦環肥,就是顧家的七仙女也都是美人。
  
  金五還小,現在是那種嬌俏明媚的好看,假以時日,便是光彩照人,艷光四射的美人。
  
  就這麼呆愣了一下,玲瓏便已跑得遠了,看著那個水粉色的人影越來越小,最後變成淡淡的一點,顧錦之賭氣的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今日他還是沒能追上金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01:06 PM

第五十八章 風波至

  那日回到茶樓時,玲瓏少不得被琳瑯埋怨,好在許庭深把禮物送給玲瓏後,以免再遇到頗多尷尬,便藉故先回西嶺了,金子烽自是不能讓他獨自回去,他們二人連同三四個小廝沒去茶樓,便直接回莊子了,金家兩姐妹是由金順的兒子帶同七八個莊子裡的人護送回去的。
  
  馬車上,琳瑯瞟一眼玲瓏,見她擺弄著在市集上買回來的小籃子,和杏雨商量著給籃子加個內襯,是用碎花布還是素色布,說說笑笑,沒有絲毫不快。
  
  金子烽不放心許庭深獨自回莊子,自己陪著一起回去,卻把兩個妹妹丟給下人,他今天出來,也不知是心疼妹妹,還是想要討好許庭深。
  
  見玲瓏有說有笑,琳瑯心想,多虧著五妹妹是個開朗的性子,若是像尋常閨秀那樣,這會子怕是要偷偷抹眼淚了。
  
  她當然不知道玲瓏早就對金子烽死心了,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死心,也就不會再去糾結那人的所作所為了。
  
  更何況玲瓏今天賺來了這一世的第一桶金,她高興還來不及,自不會為不關心自己的人悲風傷秋。
  
  對她來說,最令她高興的,倒並非是這七百兩銀子,認識白員外才是最讓她欣喜的。
  
  自古以來,神通廣大的偷兒們不是擔心偷不來東西,而是千辛萬苦偷的東西不能換成真金白銀。
  
  當然像石二那樣,把盜竊做為偉大愛好發揚光大的,這世上絕無僅有。
  
  玲瓏也挺為她認識這樣一位清貴小偷而咂舌的。
  
  回到莊子,剛進垂花門,就見流朱踮著腳拔著脖子似是在等人,看到兩位小姐下了馬車,往這邊走過來,流朱慌慌忙忙跑到玲瓏身邊,被杏雨斥道︰「沒規矩,也不知道給四小姐和五小姐請安。」
  
  流朱急得額頭上冒出一層汗,匆忙給兩位小姐施了禮。
  
  玲瓏問道︰「怎麼了,可是我娘有事嗎?」
  
  今天臨走時,她吩咐流朱和沁緋看家,還讓她們到母親屋外的抄手廊子裡做針線,免得代婆子趁人不在,又再對母親做些什麼。
  
  「大太太沒事,是咱們府裡來人了,說是老太太從江蘇來了,這會子已經快到京城了,劉管家親自過來,接三爺回去呢。」
  
  玲瓏和琳瑯對視一眼,兩人都是吃了一驚。她們都是金老太太的嫡孫女,這些年雖然一個在京城,一個在老宅,可也知道金老太太的脾氣,她和大兒媳聶氏不對盤,是以十年裡都沒來過京城。
  
  「老太太何時來的?只有西府來人,東府沒來人嗎?」琳瑯問道。
  
  流朱點頭︰」回四小姐的話,東府的人沒有來,就是咱們西府來人了,這會子劉管家已經接了三爺回去了。說是算著日子,老太太的車馬最快明天就能到京了。」
  
  杏雨一聽就急了,問道︰「你沒讓劉管家多等等,接上大太太和五小姐一起回去啊?」
  
  流朱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我求了,可劉管家說讓五小姐在莊子裡安心住著,還嫌我到前院打聽,說要罰例錢呢。我就是聽桂嫂子說府裡來人了,這才過去問消息的,真的沒有故意打探。」
  
  三碗水在府裡時都是連三等丫鬟還不如的燒火丫頭,在她們眼裡,劉管家就和天王老子差不多,今日被劉管家斥責,流朱嚇得半死,可還是急著把這事告訴自家小姐。
  
  玲瓏讓浣翠把在集上買的糖人兒拿了一個給流朱,笑道︰「你們都是我屋裡的人,例錢不會少了你們的,快別擔心了。」
  
  流朱十三四了,可也還是小孩脾氣,得了糖人兒,又聽小姐說不會扣例錢,這才破涕為笑,舉著糖人兒喜歡得不成。
  
  琳瑯轉身對繡兒道︰「你和門子說一聲,若是東府來人,立刻來告訴我。」
  
  這莊子雖然不是東府私產,可金順媳婦原就是聶氏身邊的大丫鬟,因此這莊子裡上上下下,對東府的人言聽計從,琳瑯使喚人也是理直氣壯。
  
  走了大半日,玲瓏掛念母親,便想直接去母親屋裡,卻見沁緋和代婆子都在廊下坐著,一問才知母親剛剛睡下。
  
  回到她住的西廂,杏雨服侍著玲瓏換下身上的衣裳,嘟噥著︰「您這是趕了多少路啊,衣裳都被汗浸透了。」
  
  玲瓏笑道︰「也沒有多少路,就是跑得急些。」
  
  兩個十來歲的小丫頭抬了熱水進來,杏雨和浣翠把熱水倒進紅木描金的浴桶,灑了茉莉花進去,待到乾茉莉全都泡開了,這才加了涼水,試試水溫,不燙不涼的,兩人便侍候玲瓏沐浴。
  
  杏雨邊用香胰子給玲瓏揉洗秀髮,一邊嘟噥著︰「您說老太太怎麼忽然來京城了,這些年也沒見她老人家到京城來過。還有啊,劉管家只接三爺也不接您和大太太,我看您怎麼倒也不急呢。」
  
  玲瓏用帕子擦擦淌到眉間的泡沫,輕聲道︰「老太太應是咱們西府請來的,要不怎麼東府那邊沒有動靜呢,再說依著老太太的性子,怕是有生之年都不會去東府的。」
  
  杏雨愣了愣,可不是嘛,東府是長房,按理說老太太來京城的事,要由他們操持,就連到莊子報信接人的事,也會是東府派人過來,而不是單是讓西府接金子烽回去。
  
  「那您說三老爺怎麼就能說動老太太來京城了,老太太有多恨......」
  
  杏雨原是想說金老太太因為馮氏害死她孫子的事,恨得咬牙切齒,當年金老太太得知馮氏沒有沉塘浸豬籠,也沒有送官砍頭,她氣得摔了一整套的水過天青官窯瓷器,寒冬臘月,身為親祖母的金老太太把年僅四歲的玲瓏鎖進四面透風的柴房裡,關了整整一夜!
  
  杏雨怕勾起玲瓏的傷心事,只說了一半便咽下話頭。
  
  玲瓏反而並不在意,她從四歲便養在金老太太身邊,她比誰都能感受到金老太太對馮氏的恨意,在老宅裡,不但四嬸刁難她,就連那幾個庶出的嬸子們也能支使她這位嫡孫小姐。這些人能夠明目張膽這樣做,自是得到金老太太的默許。
  
  金老太太和大伯母聶氏素來不對盤,又憎恨馮氏,因此這些年才沒有踏入京城半步。可這會兒她老人家竟然大駕光臨,那定是有人誠意拳拳,把老太太說動了心思。
  
  聶氏掌管金家在北直隸的生意,金老太太雖然生氣,可卻插不上手,若是這個時候,西府裡有人要請老太太過來作主,主持大局,以金老太太的脾氣,定會認為這是她和聶氏抗衡的最好機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7-12-31 01:09 PM

第五十九章 荷花香

  「太太,這是三小姐親手給您摘的荷花,您瞧瞧,插到這隻西洋琉璃花樽裡多好看啊。」
  
  荷花選的都是含苞待放的,紅的白的,亭亭玉立。金媛身邊的二等丫鬟紫蘇巧笑盈盈,把插上荷花的西洋琉璃花樽擺到宋秀珠身旁的黃花梨木鏤雕炕桌上。
  
  宋秀珠一隻手拄著桌沿,另一隻手則搭在秋香色繡牡丹花的引枕上,丫鬟梨香正在給她修剪指甲。
  
  她用眼角瞟一眼花樽裡的荷花,嗯了一聲,對紫蘇道︰「你們這幾個不要就知道整日價擺弄這些花草,老太太明日就要到了,你們若是真心為媛姐兒,這會子就要多囑咐她,免得在老太太面前說錯了話,落人話柄,我告訴你們,老太太身邊的人哪個都是七竅玲瓏心,若是這回再出差錯,媛姐兒沒有好歸宿,你們這些要陪嫁過去的,自是也沒有好果子吃。全都記下了?」
  
  紫蘇垂首,連連稱是︰「婢子打小就跟著三小姐,橫豎都是三小姐的人,三小姐好了,就是婢子的福份,太太叮囑的,婢子全都記下了。」
  
  宋秀珠把手從引枕上抬起來,攤開看看,對梨香道︰「這隻手就先修成這樣吧,換一隻。」
  
  梨香連忙拿了引枕放到宋秀珠的膝上,自己則跪在地上,給宋秀珠修剪另一隻手的指甲。
  
  紫蘇陪笑道︰「太太的手生得真好,天生的富貴,三小姐也是活脫隨了太太呢。」
  
  宋秀珠這才抬起眼來,上下打量了紫蘇幾眼,嘴角挑了挑,道︰「你這丫頭倒是生了一張巧嘴,等到老太太來了可要記著,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別再讓媛姐兒在話頭子上吃虧,知道嗎?」
  
  「知道知道,婢子全都記下了。」
  
  宋秀珠冷笑道︰「嗯。做得好呢那是不會虧待你們,若是因了你們讓媛姐兒出了差錯,就別怪我讓人牙子過來領人。」
  
  紫蘇除了點頭不敢再說別的,她偷眼看向宋秀珠,只見宋氏穿了件翠綠葡萄纏枝團領大袖衫子,頭上是花絲點翠金釵,戴著配套的點翠耳墜子。三十多歲的人了,看不出半絲老態,平素裡嬌嬌弱弱的,這會子看上去,卻多了幾分凌厲。
  
  紫蘇不敢多看,連忙告辭,倒退著出去,卻在門口上正看到三老爺金敏,金敏今日興致極好,沒讓人通傳便直接進來了。
  
  看到金敏,宋秀珠站起身迎上去,嬌聲嗔道︰「爺怎麼也不說一聲就過來了,妾身都沒有梳妝呢。」
  
  金敏打量著美妾,笑道︰「你這樣已是很美了,哪裡還用再打扮。」
  
  宋秀珠嬌羞得紅了臉,朝丫頭們使個眼色,梨香和幾個小丫頭全都退下,她這才拉了金敏在炕桌前坐了,輕聲抱怨︰「爺怎麼又過來了,若是傳到長嫂耳中,又該說您治家不嚴了。」
  
  聽宋秀珠提起聶氏,金敏臉露不悅,怒道︰「我這西府的事何時輪到她來指手劃腳,難不成我要進誰的屋子還要讓她這個長嫂批準,真是荒唐。」
  
  他越說聲音越高,一回眸,卻見宋氏正怯生生看著他,柔美的眸子如同受驚的小鹿,可憐兮兮的,春蔥似的玉手揉搓著衣帶,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珠兒,別怕,都是我不好,嚇著你了。」十幾年來,金敏最愛的就是宋秀珠我見猶憐的模樣,論容貌,宋秀珠比不上明艷照人的馮氏,但這份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約韻致,卻是馮氏所沒有的。
  
  見宋秀珠遲疑著不敢過來,金敏長嘆一聲,伸出手臂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柔聲道︰「一個多月沒讓你出園子,苦了你了,似是又瘦了。」
  
  宋秀珠淚盈於睫,宛如沾了雨水的梨花,令金敏恨不得把她永遠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爺,都是妾身處事不當,嚇到了五小姐,偏又招惹到長嫂,讓爺為了妾身枉受指責,若非捨不得爺和兒女們,妾身就想投繯死了,一了百了,保全爺的名聲。〞
  
  自從那日宋秀珠整治玲瓏被聶氏逮個正著,宋秀珠便被禁足在碧桐院裡,已有一個多月了。金媛也被禁足,和她娘一樣,也有一個多月沒有走出望荷園了。
  
  金敏用下巴輕輕揉搓著宋秀珠梳得一絲不亂的秀髮,佯怒道︰「萬不許再說這樣的渾話,爺何時說過讓你投繯了,又何時讓你保全我的名聲了?我堂堂朝廷命官,難道還要犧牲愛妾成全自己嗎?你只管放寬了心,莫要再胡思亂想。母親明日就到了,你也不要總在園子裡,多陪母親說說話。」
  
  「爺讓妾身出園子了?真的嗎?」宋秀珠面露驚喜,像小女孩一樣抓住金敏的衣袖輕輕搖著。
  
  金敏的心都讓她給搖亂了,湊到她耳邊輕聲細語︰「我今晚留下,明晨你隨我一起到城外接母親。」
  
  聽說金敏要留下,宋秀珠的俏臉上浮上兩抹紅霞,宛若嬌羞的少女,她把臉藏進金敏懷中,卻又抬起頭來,面帶驚慌︰「這陣子妾身在園子裡,不能料理家事,府裡亂成一團,這才偷偷寫信,請老太太過來主持中饋。妾身只想著這府裡不能沒人操持,卻忘了長嫂與老太太素來不睦,爺啊,您說這若是傳到東府長嫂耳中,該不會怪罪妾身多事吧?」
  
  她往金家老宅寫信的事並未瞞著金敏,這信寄出去十日左右,便讓人把這事透給了金敏。那日金敏的幾位同科好友恰好前來談詩論畫,丫鬟們端上來的竟是去年的雨前,令金敏跌了面子,以往每每有客人時,宋氏定會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哪會這般失態。
  
  得知宋氏要請金老太太來京城小住,幫忙打理家事,他沒有反對,反而在心裡大讚宋氏懂事,得妾如此,夫復何求?
  
  「哼,我與長兄一樣,都是母親的親生骨肉,難道她聶氏不孝,就也不許我們三房盡孝道嗎?你不用擔心,長嫂若是真要怪罪下來,你只管推到我身上。」
  
  一陣荷花的清香飄過來,金敏這才看到炕桌上的那瓶子荷花,贊道︰「虧你想得出,把荷花擺在屋子裡,清雅得很呢。」
  
  宋秀珠笑道︰「這是媛姐兒讓人送來的,這孩子知道爺喜歡荷花出污泥而不染的風骨,可又不敢給您送過去,就找個藉口讓人送來我這裡,真是個痴心孩子。」
  
  自從端午節鬧了那麼一齣,金敏對金媛大不如前,嘴上雖然沒有明說,可對金媛搶玲瓏親事的事,還是很硌應的。
  
  眼下他看看那幾枝蓮花,又看到懷中脈脈含情的宋氏,便道︰「明日起,也讓媛姐兒出來吧,讓她在老太太面前機靈一些,莫要再做出有失體面的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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