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青青楊柳岸 -【將門女的秀色田園】《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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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04:02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8-26 08:19 PM 編輯


第一百零五章 批命
   
    青陽的房中。

    青舒親自為青陽繫上腰帶,退後幾步看了看,「不錯,非常英俊的小公子。」淺藍色的小號書生袍穿上,將她家弟弟小正太的一面展現的一覽無餘不說,再加上還帶出了那麼一點書卷氣,可愛得恨不能往他臉蛋兒上咬上一口。當然了,她怎麼捨得咬弟弟,於是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快速往他臉上親了一口。

    青陽紅了小臉,卻是笑彎了眉眼,還學著姐姐的樣子左右瞄了兩眼,然後對姐姐悄聲說往下一點。

    青舒笑著彎下腰來。

    青陽動作迅速地往青舒臉上親了一口,然後立刻後退兩步,捂著嘴偷笑,小臉紅通通的。

    「咳咳……」門口有人咳嗽出聲。

    青陽嚇的一激靈,眼睛不安地往門口瞟。

    青舒不看進來的人,只是摸了摸弟弟的小臉,收回弟弟的注意力,柔聲囑咐道:「多聽少說,跟緊先生,不必緊張,不要讓書僮離開身邊,即便有事,也定要讓一個書僮跟著你,記住了嗎?」

    青陽一臉認真地答,「記住了。」

    青舒彎腰抱了抱他,「早點回來,姐姐中午做鬆軟的點心給你吃,保證比福順齋的蛋糕都好吃。」

    一聽有好吃的,青陽立刻把被人抓包的窘迫拋到了九霄雲外,「真的嗎?」

    「真的。去吧,估計盧先生在前邊等著了。」青舒笑著點他的鼻子。

    不就出個門嗎?有必要表現的這麼難捨難分嗎?周伯彥搖頭,向青陽招了招手,先一步往外走。

    走出一段路,周伯彥示意元寶和關木頭走遠些,然後低聲問青陽,「你們剛剛在做什麼?」

    青陽心虛的眼睛左右亂瞟,小聲道:「沒做什麼。就是,就是姐姐囑咐小陽幾句話。」親臉蛋兒可是他和姐姐之間的小秘密,他才不要說出去,連彥哥哥都不行。

    看他的表現,周伯彥立刻肯定剛剛自己確實沒有看錯,輕敲他的頭一記,「還記得哥哥囑咐的話嗎?」

    青陽抬了小臉答,「記得。」

    周伯彥背著手吩咐他,「說一遍給哥哥聽聽。」

    青陽很認真地說一遍,「有人問姐姐為什麼沒來,我就答姐姐病了,不宜出門。有人打聽姐姐的事,我就說姐姐很厲害,能打跑壞人。有人問鋪子裡的事,我就說不知道。」

    周伯彥,「那問起豆子、豆沙包或酸菜呢?」

    青陽,「我說不知道,不過我愛吃豆沙包。」

    周伯彥嗯了一聲,想到什麼,又囑咐起來,「不錯。記住了,有人對你笑,不見得是喜歡你、想對你好,很可能是想迷惑你,在你不設防的時候從你身上套話出來。三皇子若是單獨召見你,你要拉著盧先生的袖子不放,一定要堅持讓盧先生陪你。若三皇子不高興,你也別怕,你哭給他看,他便奈何不了你。」

    「小陽記住了。」青陽一向嚴肅認真的對待姐姐或哥哥交待的事情,因此他都有認真記在心裡。

    周伯彥想到青舒經常對青陽作的小動作,彆扭地摸了摸青陽的小臉,「去吧!哥哥會保護你。」

    青陽這才小大人似地告別了周伯彥,帶上元寶和關木頭這兩個書僮去前院和盧先生匯合。

    這時候青舒回房,把小魚和古鈴蘭叫到屋裡,讓她們並排站好後,自己也站了過去,問小娟,「她們倆個的身形哪個更像我?」

    小娟左右看了一陣兒,「小姐,你比她們高。」

    青舒微惱,想了想又問:「不用看個子,依你看,我能穿她們倆的衣裳嗎?」她不考慮壯實的小娟,實在是小娟的衣裳對她而言太過肥大。大概是她每天練功的關係,胃口好,一日三餐吃的不少,卻不見長肉,身體依然偏瘦了些。

    「小姐,您要做什麼?」三個丫鬟同時問出口。

    青舒挨個兒敲她們三個的腦袋,「要你們多嘴。算了,不用比了,這樣,你們三個把各自的丫鬟服拿一身過來讓我瞅瞅。」

    她們又要說話,青舒伸了手欲打,於是三個人同時閉嘴,乖乖地去拿了各自的丫鬟裝來。

    青舒挨個兒拿起來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最後發現只有小娟的衣裳附和長度,不過也她想像的一樣,對她而言過肥了些。她心想:肥有什麼關係,不是有腰帶束腰麼,能成。於是,她脫了自己的衣裳,在三個丫鬟愕然的目光中把小娟的丫鬟服穿到身上,弄好腰帶,往那裡一站,「還算合身,是不是?」

    小娟一向心直口快,「小姐,您不會想扮成丫鬟的樣子出府去吧?」

    青舒看了看自己的臉和手,「去,弄點鍋底灰過來。」

    小魚和鈴蘭互視一眼,一同往外走。

    「你們要是有誰敢向蘇媽媽告密的話,哼!哼!」青舒自她們身後威脅道。

    小魚立刻蔫了。她就是想去向蘇媽媽通風報信來著。

    巧的是,蘇媽媽正有事過來,青舒忘了自己還穿著小娟的衣裳,便讓蘇媽媽進來了。

    蘇媽媽一看,「小姐,您這是要幹什麼?」

    青舒這才想到衣裳的事兒,暗罵自己是笨蛋。既然驚動了蘇媽媽,那她今天是別想出府去了。因為,她正「病」著啊,怎麼可以出去亂走。最後她認命了,派了小娟和古鈴蘭出去看熱鬧,順便探聽一些消息。

    青舒換回自己的衣裳,帶了小魚去廚房,搜羅了一些需要的材料回來,在自己院中的小廚房內一陣忙活。她院中所帶的小廚房到目前為止只做過一次飯,就是她與蕭府拼命回來累的昏睡過去的晚上,大家擔心她醒了沒飯吃,便在此處做好飯,放在火上一直溫著。不過,因為要燒炕,這裡每日都會生火燒一大鍋的熱水。

    青舒趕了小魚出去做女紅,自己一個人在廚房鼓搗起來。

    先是做肉鬆。她在前世的時候非常愛吃肉鬆麵包或肉鬆蛋糕,歸根結底,她是喜歡吃麵包或蛋糕上的肉鬆。就因為自己嘴饞,而賣的肉鬆麵包和肉鬆蛋糕上的肉鬆很少,她覺得吃的不過癮,因此自己學會了做簡單的肉鬆。

    里脊肉順著紋理切成條兒,用花椒煮水、焯水,撈出來瀝乾。然後把肉放入煮鍋中,加水,加入蔥薑煮上,直煮到肉一捏就碎的程度。撈出來控乾水,晾涼,然後放到乾淨案板上,用擀麵杖擀碎,擀成肉蓉狀態。之後把肉蓉裝入大碗中,適量的加些鹽、糖、油和醬油,攪拌均勻。

    青舒清洗了鍋子,開始燒小火,當鍋熱起來,再把拌好的一碗肉蓉倒入鍋中,慢慢翻炒,還要不時控制火候,直炒到肉蓉乾鬆才停火。青舒覺得炒好的肉鬆留在鍋中也沒有糊鍋的危險,便放著沒盛出來。

    她拿了一個小銅盆,打了兩顆雞蛋進去,加點糖,用筷子順著一個方向打,打到手臂都酸了,蛋液還沒有打好,她繼續堅持著打,直到把蛋液打發出來了才停手。甩了甩酸掉的手臂,她拿過事前準備好的小篩子,往篩子裡放點白麵,往打發好的蛋液裡篩麵粉進去。

    覺得篩入的麵粉差不多了,把篩子拿開,拿了炒菜的乾淨鏟子自上而下的翻拌蛋液和麵粉,直到拌均勻為止。她感覺加的白麵有點少,又篩了一點進去,再一次拌均勻。

    接著,她拿來四五個大木碗,分別在裡面抹了油,然後將弄好的蛋糕糊分別倒入。碗不能裝滿,每個碗倒進去半碗左右的蛋糕糊就成。這麼一來,她的蛋糕糊用了四個木碗。

    旁邊的一口鍋裡已經放了水,坐上了蒸屜。青舒把四木碗的蛋糕糊放到蒸屜上,放進去前還震了一下,目的是要消蛋糕糊中可能有的大氣泡。然後她從另一口鍋裡抓了肉鬆往兩個碗裡撒上。之後她拿來兩個平底盤,選擇一個放肉鬆的碗和一個沒放肉鬆的碗扣上平底盤。最後,她把鍋蓋蓋上,搬了矮凳過來坐著燒火。

    等她忙了大半天,做好四塊兒碗狀的圓蛋糕時,已經是午飯時間。她覺得,還是上邊扣盤子的蒸蛋糕更成功一些。她把四個木碗倒扣在乾淨的案板上,去吃午飯。

    吃過飯回來,青舒將倒扣的碗拿開,把扣出來並晾涼的蛋糕正過來瞅了瞅,還算滿意。

    小魚好奇地瞅半天,「小姐,這是什麼做的?是苞穀麵嗎?顏色有點像,又不是很像。上邊那東西是什麼?聞起來真香,看著也好看。」

    青舒一臉神秘地笑,選了一個肉鬆蛋糕切成薄片裝入白瓷盤中,往旁邊一推,「先給你嚐嚐味道。」

    小魚謝過青舒,用兩指捏起一片蛋糕,一手託在下邊護著,小小的咬了一口,眼睛立刻就亮了,「小姐,這點心真好吃。」

    青舒壞笑著說道:「允許你吃三片,等小娟和鈴蘭回來每人只能得一片。到時候,你儘管氣她們沒關係,小姐支持你。」

    小魚一臉珍惜地一點一點吃著,「小娟不得氣哭了才怪。」

    青舒自己也捏了一片咬著吃,「唔,味道不錯。不怕,她若真要哭,我就說哭的人一片都分不到。她肯定立刻就不哭了。」

    這時候,小丫跑來報信兒說少爺回來了。

    青舒看了看自己忙活大半天的成果,笑彎了眉眼,「告訴少爺在房間等著,我馬上帶了好吃的過去。」

    小丫準備跑去傳話,青舒卻叫住了她,「來,先給你嚐嚐好吃的點心。」

    小丫眼睛一亮,笑咧了嘴,一下忘了要抿緊嘴巴,藏住掉了牙的事情。

    青舒把已經切片的肉鬆蛋糕選了七八個裝入木碗中,遞給小丫,「和麥子分著吃。」說話的工夫,還不忘從蛋糕上捏下一點放進小丫嘴裡。

    小丫吃到軟軟的、香香的點心,眼睛亮晶晶的,緊緊地抱住裝點心的碗,說了句「謝小姐」,聞著懷裡點心散發的香味兒,跑去傳達小姐帶給少爺的話。

    青舒把剩下的肉鬆寶貝地收好,這才把剩下的蛋糕都切成薄片,分裝到三個盤子裡,留一盤下來,其它兩盤讓小魚用托盤端上,主僕兩個這才去青陽那邊。

    見到青舒,站在門口等的青陽笑咧了嘴迎上來,「姐姐,我看到姐姐做的好吃的點心了。小丫給我吃,我沒吃,我要吃姐姐送我的。」

    青舒輕捏他的鼻子,「小陽最好了。」

    等進了屋子,青舒一眼就看到了坐的四平八穩的周伯彥,愣了一下,沒說什麼,招呼著讓青陽趕緊去洗手。

    青陽說自己剛洗過手,並報告起來,「是彥哥哥接我回來的,盧先生說有人請他喝酒,不喝醉不回來。」

    青舒嗯了一聲,帶著小魚走到桌邊,一邊從小魚端的托盤上拿了一個空碟子擺上,一邊問,「中午吃的什麼?在哪裡吃的?」

    青陽不好意思地笑,「我要留肚子吃姐姐做的點心,沒跟先生去酒樓。」

    青舒覺得好笑,將一雙筷子放下,又親手把切片的兩盤蛋糕擺到桌子上,「來,快吃,墊墊肚子,姐姐這就讓廚房給你煮碗麵端過來,很快的。 」

    青陽答應著,歡快地坐下,「彥哥哥也吃。」

    青舒點他的鼻子,「吃你的吧,少不了他的。」然後吩咐小魚,「去拿碟子和筷子。」不知道周伯彥也在,自然沒準備他的。

    青陽不動筷子,只是聞著點心的香味兒說:「真香。」

    青舒笑看他,「怎麼不吃?」

    青陽表態,「不急,我要和彥哥哥一起吃。」

    周伯彥從位子上起來,走到青陽的對面坐下,「哥哥吃過午飯,不急。你沒吃午飯,趕緊吃。」

    青舒吩咐元寶為他們沏茶倒水後,自己去了廚房。

    等小魚送了碟子和筷子過來,青陽先夾了一片點心放到周伯彥面前的碟子裡,「哥哥吃。」

    周伯彥也不推辭,拿起筷子吃青陽為他夾的一片點心。

    青陽這才自己夾過去吃,嚐到香甜的味道,立刻就笑瞇了眼,含糊不清地說了句「真好吃」,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周伯彥吃第一口嚐到味道的時候,目光一閃,有一瞬間的怔忡。不過,他掩飾的很好,青陽並沒有注意到。眼瞅著一盤點心要見底了,他推了水杯過去,「不燙嘴了,喝口水。」

    吃的正高興的青陽含糊不清地答應一聲,放下筷子,端了茶杯喝一口水,放下杯子趕緊又埋頭吃起點心來。

    周伯彥失笑,將沒動過的一盤點心推到一邊去,「這個留著過後慢慢吃,現在你得留肚子吃麵條。」

    青陽有點失望,不過乖巧地答應。

    「下午盧先生不在,哥哥帶你練習射箭。」

    青陽的那點小失望立刻消散,「謝謝哥哥。」

    周伯彥說話算話,等青陽吃過肉絲麵,休息了兩刻鐘後,立刻叫上青陽去射箭。因為他們不出府,便沒讓護衛跟著。周伯彥只讓顧石頭站在對面安全的地方替他們揀箭。

    周伯彥一邊糾正青陽彎弓拉箭的姿勢,一邊問:「三皇子有沒有要單獨召見你?」

    青陽認真瞄準目標,一邊分神答,「有。我按哥哥教的,假裝害怕地抓著盧先生的袖子不放,盧先生說我膽子小,三皇子說無礙,讓我上前說話。我一下哭不出來,就說要尿尿。盧先生吹鬍子瞪眼睛地打我,我一下就哭出來了。」說完,他不好意思地笑。

    當時他完全可以說要如廁,可彥哥哥說和三皇子說話的時候越不講規矩越好,這樣三皇子就不會再搭理他了,他和姐姐會很安全。於是,他當時一急,又不想說要如廁,於是尿尿便順嘴出去了。

    周伯彥愣了那麼一下,不過想到三皇子會有的表情,彎了嘴角,「嗯,表現的不錯。」

    「可盧先生很生氣,從三皇子那裡出來,一直拿眼睛瞪人。」他小聲告狀。

    「哥哥會和先生解釋,先生不會再瞪你了。」周伯彥給他一顆定心丸。

    青陽射出一箭,有點射偏了,不過有射中目標。他微惱,從後背的箭袋裡抽出一支箭,又開始瞄準,「元寶說,他聽到三皇子身邊伺候的太監和少卿大人在說話,說是三皇子明日要去我們食鋪吃飯。」

    「你姐姐知道嗎?」

    「我有告訴姐姐,姐姐說不用管,假裝不知道,按普通客人一樣招待便是。」

    「若有人故意找麻煩怎麼辦?」

    「姐姐說沒關係,不管誰找麻煩都有彥哥哥給兜著。」說完,青陽一臉崇拜地看了周伯彥一眼。

    周伯彥有些哭笑不得,「嗯,哥哥兜著。」這樣也不錯,有些事早晚要挑明的。不過,她為何會如此心安理得地讓他出人又出力呢?她到底知道了些什麼?

    青陽不知道周伯彥的心思,一箭射出去,正中目標,立刻高興地歡呼出聲。

    晚上宵禁前,盧先生是醉醺醺地被李大郎用馬車接回來的。古元河要扶他從馬車上下來,他不讓人扶,非要自己下來,折騰的差點從馬車上掉下來。還好古元河動作敏捷、反應又快,在他掉下來的時候及時給抱住了。

    古元河兄弟二人將盧先生送回房間,給盧先生喝下廚房剛熬出來的醒酒湯。青陽不放心地在一旁守著,要給盧先生脫衣裳。盧先生不讓,眼睛都睜不開了,嘴裡還含糊不清地說著拿酒來。

    最後是古元河和顧石頭按著他,才給他脫了外衣的。元寶端了洗腳水進來,不知道要如何給喝醉酒的先生洗腳。

    周伯彥沉著臉進來,「你們都回去歇著,我來。」說罷,挽了袖子上前,把歪倒在炕上的盧先生給強行扯了起來,「洗腳。」

    盧先生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兒,大著舌頭說,「哦,是小彥彥啊!先生,先生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爹,對不起你……」

    周伯彥將愣住的眾人都趕出去,只留顧石頭在旁,自己扶住了盧先生,讓盧先生坐到炕沿上,吩咐顧石頭趕緊給醉鬼洗腳。

    顧石頭將洗腳水端到炕沿下,扯掉盧先生腳上的襪子,把盧先生的雙腳按進盆裡給洗了起來。

    聞著他滿身的酒氣,周伯彥眉頭皺得死緊,口是心非地數落道:「怎麼不直接喝死算了,回來做什麼?讓我們替你收屍嗎?」

    盧先生含糊不清地罵了句臭小子,不說話了,打起了呼嚕。

    顧石頭一邊為盧先生擦腳,一邊搖著頭叨咕:「這都能睡著,我猜至少喝了兩壇酒。」

    等把睡死的人安置到被子裡,周伯彥讓顧石頭把油燈的油加滿,又讓提來一壺熱水,這才讓顧石頭去睡,他說他要守著盧先生。

    半夜裡,盧先生渴醒了,喊著要喝水。

    正在燈下自己跟自己對弈的周伯彥探了探水壺的溫度,已經涼透了。他想著只能將就了,便倒了一杯水,端到炕前,「坐起來喝。」

    盧先生掙扎了幾下,沒能爬起來,不過人似乎清醒了一點,罵道:「臭小子,就不能上來扶先生一把嗎?」

    周伯彥嘴上罵著「就你事多」,水杯放一邊,人已經上炕,把盧先生扶坐起來,這才遞水過去。

    盧先生雙手捧了茶杯咕咚咕咚幾下就喝掉了,空杯子往外一遞,「太少,再來。」

    連喝三杯水,他才擺手說不要了。這時候,他已經清醒了七八分,開始罵人,「一群王八羔子,往死了灌先生,想套先生的話,沒一個好東西。陳毅勳那隻老狐狸,一看情況不對,立刻裝醉,趴到桌上不起來了。一群王八羔子,等著的,先生不讓你們哭爹喊娘的求饒,先生都不姓盧。」

    周伯彥拿件衣服給他披上,「他們想知道什麼?」

    這個問題,讓盧先生一下就炸毛,指著他的鼻子罵,「臭小子,翅膀長硬了是吧?不把先生放眼裡了是吧?這麼大的事,你居然瞞著先生。戒尺呢,把先生的戒尺拿來。」

    周伯彥看他活過來了,不理,走回桌邊坐下,繼續下棋。

    盧先生差點氣歪了鼻子,「臭小子,說,你說下的是哪家的小姐?訂親這麼大的事,你提都不提,連先生也瞞的死死的,你可真出息。」

    周伯彥像沒聽見一樣,繼續下自己的棋。

    盧先生忿忿地說著,「你小子,好樣的。周尚書那混球兒說給你的小姐,你說不要就不要,推了。皇后指給你的小姐,你說不要就不要,照樣給推了。你能耐,你好樣的,最後自己跑去跟皇上說看上了一個小戶人家的小姐,還說了這輩子非她不娶的話。你行啊!老實交待,你看上的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周伯彥覺得大安的皇子皇孫們都太閒了,八卦都八卦到康溪鎮來了。 「三皇子灌你酒,就為了知道我看上的到底是哪家的小姐?」他都做的那麼明顯了,這些人還看不清楚,是不是每日里算計的多了,簡單的事也被想複雜了!與這些滿肚子彎彎繞繞的人比較起來,反倒是粗枝大葉的古瑞星最先發現了端倪。

    盧先生,「這只是其一。」

    「那就說說其二、其三。」

    「阿彥,你千萬要護住舒丫頭和陽小子。」

    「嗯?」

    「若是猜測無誤,司農寺少卿會為他那不學無術的小兒子求娶舒丫頭。這事背後定是三皇子授意,否則他沒有理由起這種心思。 」說到此處,盧先生揉了揉額角,「小小年紀,便已經變得和他娘一個德行,仗著自己的皇子身份處處玩手段、耍心眼兒,一刻都不肯安生,定要弄出點事情來折騰折騰。依先生看,步大將軍上書請求告老還鄉之事,十之八九跟他有關。」

    周伯彥下的一子,說道,「自然跟他有關。不過,步老爺子不僅不記恨他,反倒還很感激他。」

    「嗯?此話怎講?」

    「能夠穩當的退出朝堂,安享晚年,不好嗎?」

    盧先生躺回被子裡,「有人動了心思,欲把陽小子送進皇家書院,你看著處理一下。」然後一翻身,「睡覺,睡覺,大半夜的下什麼棋?」

    周伯彥自顧自地下著棋。自古功高蓋主,步老爺子戎馬一生,自然將一切看的透徹,懂得急流勇退的道理。近兩年邊疆戰事稍減,年輕一輩中人才輩出,步老爺子便以年事已高為由遞了告老的折子。接著,他立刻將三皇子一手安排嫁入步府的黎海棠掃地出門,向皇上表明步府只忠君,其他人絕不放眼裡的態度。

    忠君,又不怕得罪皇子,世上能有幾人敢如此?皇上嘴上不說,心裡卻非常滿意步老爺子的作派,並對三皇子的態度變得冷淡了許多。

    三皇子又不傻,自然感覺到了,為了挽回些什麼,行事低調了許多,而且是不放過任何一次表現的機會。就像這次的事,原本只會派兩名司農寺的農官過來而已,知道的人也不會很多。可三皇子卻從中插一槓子,毛遂自薦要走上這一趟,把未作張揚的早麥的事情弄得滿朝皆知,並在眾朝臣的誇讚聲中聲勢浩大地離京南下,一路風光地來到此地。

    或許三皇子認為這事辦的很漂亮。可事實上,正相反。

    原本,皇上和周伯彥達成一致,要等到早麥成熟收割後,一是看早麥的產量,二是看下一茬兒能不能正常耕作,再決定要不要將此事宣揚出去的。

    沒想到,三皇子卻把沒有把握的事情給宣揚開來,弄得滿京城都沸沸揚揚的。皇上忍下了這口氣,將三皇子派了出來。若是這早麥能豐收,不影響正常耕作還好,否則,等待三皇子的絕不會是封賞。

    周伯彥心裡明鏡似的,與大皇子、二皇子相比,三皇子真的不夠看。皇帝正年輕,在皇位上再坐個三十來年根本不成問題。聰明的皇子只會韜光養晦,不動聲色地慢慢積累力量,而不是早早地表現出自己的野心,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把手伸向皇帝的大臣。

    周伯彥厭倦這樣的爭鬥,可他不得不看這樣的爭鬥。有時候他很同情皇上,孤獨地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上,看似能夠睥睨一切,唯我獨尊。可事實上,皇上也有凡人的煩惱,也有許多的無可奈何。但在江山社稷面前,那些煩惱和無可奈何,皇上只能放到一邊去,只有在無人的時候才能揀起凡人的煩惱,思念那麼一個人,追憶一些珍視卻已失去的人和事。

    他落下最後一子,自己給自己將了一軍,這才不緊不慢地收了棋子,對躺著的人說道:「我去睡了。」見躺著的人一點反應都不給,他徑自關了門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間。

    顧石頭正趴在外間的桌子上打盹,聽到動靜趕緊站起來,抹了下嘴角可疑的液體,「公子,您回來了?要不要喝水?」

    「不需要,回去睡你的。」話音落,人已經走入了里間。

    顧石頭過去掩好門,走進耳房,倒頭便睡。

    第二天是個陰天,一早起來就沒見到太陽的影兒,不過也沒下雨。人們常說,天氣影響心情,還真有幾分道理。青舒今天的心情就不怎麼舒暢,懨懨的。所以,當前頭來報,有媒婆上門時,青舒的臉一下就黑了道印。在見到媒婆,聽媒婆說是某某個了不得的官老爺想娶她古青舒當第七房小妾時,青舒的表情只能用烏雲密布來形容。

    媒婆的上下嘴皮子一動,把當小妾的好處講的天花亂墜,還說青舒這樣的悍名遠播又總愛拋頭露面的姑娘不好嫁人,不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云云。

    青舒也不跟媒婆廢話,冷冷地下了命令,「打出去。」

    不多時,濃妝豔抹的媒婆被小娟丟出了府門去。

    媒婆那個憋屈,坐到地上呼天搶地的哭。

    小娟見這人還敢賴著不走,喊了一聲「小汪」。

    只見一隻半大的黃狗從角門跑出來。

    小娟一指媒婆,「小汪,上,咬她。」

    黃狗得了令,吠叫著嗖的一下衝過去。

    媒婆嚇的喊了一聲娘,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跑的居然比兔子都快。

    小娟大喊一聲,「小汪,回來。」

    追在媒婆後頭的黃狗立刻急剎車,調頭跑了回來,對著小娟搖尾巴,嘴裡還叼著一塊兒布頭,和媒婆身上的衣裳料子是一樣的。

    小娟誇了一句好樣的,解下佩戴的荷包,拿出小小的一塊兒糖來,蹲下來放到地上。黃狗立刻棄了嘴裡的布頭,揀了地上的糖吃。

    蔡鐵牛見了,趕緊清走了布頭,數落小娟,「不能再這樣慣它了,人都吃不上糖,你倒好,時不時拿來餵牠。」

    小娟縮了縮脖子,回去複命。

    蔡鐵牛搖頭,吆喝一句回去。

    黃狗立刻跑回了門房旁的狗窩裡躺著了。蔡鐵牛跟過去,栓上了繩子。這狗他養了不到兩個月,很溫順,也很會看門護院。每日早、晚他都會鬆開繩子,讓它撒歡的跑,其它時間都會栓著。剛才他看栓的繩子纏住了,於是打開想重栓,沒想到小娟卻趁機叫了它過去嚇唬人。

    這事過去不過半個時辰,又來一個媒婆。說是德縣有個世代為官的大家族,其族中有個舉人老爺早年喪妻,膝下有一子一女,如今想娶個德才兼備的女子續弦。

    青舒對舉人老爺沒意見,對舉人老爺想續弦更沒意見,可是這舉人老爺把主意打到了她一個十五歲小姑娘的頭上,她很有意見。不過,看在這位媒婆說話並不難聽的份兒上,她軟軟地拒絕,「家中弟弟尚年幼,在他不能撐起門戶前,暫不考慮嫁作人婦之事。」

    媒婆說了幾句場面話,告辭走了。

    青舒氣悶,總覺得哪裡不對,於是叫來蘇媽媽交待了幾句話。蘇媽媽會意,到廚房拿了十個早晨蒸的豆沙包裝籃子裡,從角門出去了。

    周伯彥正在練字,顧石頭衝了進來,「公子,公子,不好了。」

    周伯彥不為所動地專心練字。

    顧石頭並不覺得哪裡不對,只管講自己的,「前後來了兩個媒婆,都是為古小姐作媒的。」

    周伯彥握筆的手頓了頓,立刻就寫壞了一個字。

    「真氣人。前頭的媒婆要讓古小姐給人當小妾,後頭的媒婆要讓古小姐給人當續弦。公子,您說氣不氣人?」

    周伯彥盯著寫壞的字不言語。

    顧石頭一下又高興起來,「公子,小娟那丫頭真的很兇,前頭那個媒婆就是小娟打出去的,還放了狗追咬,讓狗把媒婆的裙角給咬下來了貌似天師。後頭那個,倒是沒打,好好的送出去了。」

    周伯彥放下筆,「去前頭,請青陽少爺來一趟。」

    「古少爺還沒下學,盧先生說今日要把昨日落下的一併補回來,任何人不得打擾。」

    周伯彥蹙眉,不過很快又舒展開來。 「古瑞星差不多該到了,你去府門口等著,到了立刻帶過來見我。」

    顧石頭得了吩咐退出去,不多時,領了古瑞星過來。

    古瑞星從外頭進來,不急著進里間,而是不停的嗅,「什麼東西,這麼香?」

    顧石頭摸了摸後腦勺,「小的怎麼沒聞到?」

    古瑞星搖頭,「你那鼻子不行。」說著走進里間,嗅了兩下,立刻跑到炕桌旁,從桌角的盤子裡捏了一塊兒點心往嘴裡塞,「唔,好吃,找的就是它。」

    顧石頭立刻撲過來抱了半盤子點心退後,「這是古小姐做給公子吃的點心,誰也不能搶。」

    古瑞星一拍桌子,「小子,長脾氣了是吧!拿來。這當家主母還沒進門,你就……」一聲咳嗽,立刻讓他把剩下的話給吞進肚子裡了。他訕訕的笑,「兄弟正餓肚子呢,吃幾塊兒怎麼了?又不是女人,何必這麼小氣!」

    周伯彥淡淡地道:「給他吃。」

    顧石頭護緊盤子,「不行,這是石頭好不容易跟古小姐求來的。」

    周伯彥覺得頭痛,「你跟他一人分一半吃。」

    於是,一個坐在周伯彥的對面,一個蹲在地上,一邊互相瞪眼睛,一邊往嘴裡塞著各自分得的點心。

    周伯彥忍下打人的衝動,等著這兩人吃完東西再吩咐事兒。

    不多時,人們就發現,古府的門前站了兩排十人的帶刀護衛。若有人接近古府府門,尤其是婦人,那些帶刀護衛便冷著張臉大聲喝問幹什麼的,嚇的婦人們拔腿就跑。不過半個時辰,就是那路過古府門前的人,也要躲的遠遠的過去,而且是跑過去,不敢有任何停留。

    蘇媽媽從外邊回來,看到府門前突然多出來的冷面護衛,一臉的不解。不過,當看清其中一人的臉時,便已經心裡有數。她記得這人,上次跟著古瑞星來過。

    蘇媽媽提了籃子往府門的方向走。一名護衛就要呵斥出聲,旁邊一人扯了一把,搖頭。蘇媽媽倒是沒注意到這些,從角門走進去,放下籃子去青舒跟前兒回話。

    青舒先讓蘇媽媽坐了才問話,「怎麼樣?打聽出什麼沒有?」

    「小姐,程娘子也說這事奇怪。說是昨日午後鎮子上就風言風語的,都在議論小姐的婚事,說小姐不知道會嫁給哪家。程娘子覺得奇怪,向議論的婦人們打聽。沒想到,婦人們說,有個道士為小姐批命。」說到這裡,蘇媽媽的臉色很不好。 「那命批的,實在氣人。小姐,不聽也罷。」

    青舒愕然,「道士給我批命?我什麼時候讓道士批命了?」

    蘇媽媽也很惱,「就是,小姐根本沒請道士批過命。也不知道是哪個壞心的居然編出這樣一個流言來。」

    青舒追問:「那個所謂的批命是怎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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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04:05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8-26 08:20 PM 編輯

第一百零六章 信
   
    蘇媽媽氣憤之餘,也知道即便自己不說,小姐也會從別人嘴裡聽到,於是講了出來,「不知道哪個挨千刀的編造的。說道士批命,小姐一生旺夫,可一生無子。」

    青舒呆掉。一生旺夫,又一生無子,好有才的批命。到底是哪個天才弄出來的?她應該親自過去誇讚一番。這「一生旺夫」的一條,自然會引來媒人無數。可這「一生無子」的一條,又給她劃出了道兒,不是繼室就是妾。

    古人最重傳宗接代,你再旺夫,可又不能生兒子出來,那可就不好嫁了。有人想納她作妾,有人有兒有女想娶她作繼室,一下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青舒不再懨懨的,反而精神了起來,「打探清楚,流言到底是從哪里傳出來的,還得找到不用看生辰八字便能給本姑娘批命的道士。」她是發現了,這日子過的不能太平淡,她必須得時不時地出去打幾個人、罵幾個人,提醒提醒某些人她到底有多悍,否則那些好事兒的不會安生,定要弄出些事情來膈應她。

    蘇媽媽便道:「這事自然要打探清楚,老奴拜託了程娘子幫忙,回來的路上又遇到白老爺府上的管事娘子,順嘴也拜託打聽了。」

    青舒隨口說道:「嗯,記得別讓少爺知道。」

    蘇媽媽潑了冷水出來,「老奴覺得難。有陳少爺在,少爺遲早得知道。」

    一提陳少爺,青舒便牙疼。陳喬江這小子,不僅有少爺脾氣,還特別皮,那淘氣勁兒,三個青陽都抵不過他一個。他現在和青陽非常不對付,在盧先生面前表現得很友好,一轉過身,不是搶青陽的東西,就是藏青陽的東西,反正就是變著花樣地找青陽的麻煩,然後讓青陽和他吵架或打架。來了統共沒多少天,兩人的架就打了三場,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子。

    青陽可是男孩子裡算得上乖巧的,玩兒也玩兒的讓人安心。或許陳喬江就是看不上他的這點吧,總是故意去惹青陽,逼著青陽跟他打架。不止如此,陳喬江還特別喜歡玩兒危險的遊戲,像偷跑去馬廄裡拿棍子戳馬腿,像偷了火折子去玩兒點火,像爬牆上房頂等,總之,什麼危險,他玩兒什麼,總把大家弄的心驚肉跳的,樂此不疲。

    若是可以,青舒恨不能立刻趕了陳喬江這小子出府去,可奈何陳知府的面子在那兒擺著,她除了忍,還是忍。若是外頭的傳言到了陳府下人的嘴裡,陳喬江肯定就會知道,然後他很可能會拿這事兒去惹青陽。

    誰家的孩子會像陳喬江這樣故意挑事找別人打架的?青舒兩世為人,第一次遇到,氣的牙根癢。既是別人的孩子,她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只能各種頭疼。

    果然,晚飯前關木頭跑來通知青舒,陳喬江和青陽打起來了,正打的滿地打滾兒。

    青舒深吸一口氣,讓關木頭帶路,急步前往現場,並問關木頭這次他們倆個又是為了什麼打起來的。

    關木頭一臉氣憤地道:「陳少爺說小姐太兇,生不出兒子,一輩子都嫁不出去,是沒人要的。少爺很生氣,不讓陳少爺亂說,可陳少爺不聽,還喊了起來,少爺推了陳少爺一下,陳少爺就撲上來和少爺撕打起來了。」

    青舒覺得頭痛。不過,以往都是陳喬江先動手,今天青陽倒是顯得反常了些,居然先動了手。看來,是真的氣的不輕,否則不會如此。

    青舒到的時候,盧先生也在,而青陽和陳喬江正一臉不服輸地互相瞪眼睛。看這架勢,這次是連盧先生都鎮不住他們。

    看著兩個小子身上灰樸樸的衣裳,還有青腫的臉,青舒眉頭皺的死緊,口氣異常嚴厲,「怎麼回事?」

    前三次的打架,很明顯的,青陽顯得忍讓了許多。但這次不同,他動手沒有留餘地,於是,相對而言,陳喬江雖然大了青陽一歲,可臉上的傷比青陽重。

    青陽雖然因為盧先生的到來而鬆開了陳喬江,但還在氣頭上,正怒視著陳喬江。這會兒聽見姐姐問話,他大聲答道:「他說姐姐壞話,就是不行。」

    陳喬江也有話說,「就說,就說,你姐姐就是沒人要的,嗷……」

    眾人來不及反應,青陽已經一拳頭打在了陳喬江的肚子上。

    陳府的丫鬟婆子大呼小叫地衝上前,一下就撞開了青陽,圍著陳喬江少爺長、少爺短的嘰嘰喳喳個沒完。

    青舒險險地扶住被人撞開的青陽,大喝一句,「都他娘的閉嘴,吵死了。」

    一陣小風兒吹過,現場從吵雜的菜市場瞬間變成鴉雀無聲的寂靜之所。陳府從主到僕都是呆若木雞。古府在場的默默的低頭,假裝不知道小姐爆了粗口。

    盧先生抽了抽嘴角,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這丫頭忍著忍著終有一天會忍不住,對著陳府人等發飆。

    站在不遠處,因為青舒的到來而沒有上前的周伯彥黑了臉,額角的青筋直跳。站在他身側的古瑞星張大了嘴巴,手指一會兒指青舒,一會兒指他,老半天憋出一句來:「眼光真特別。」

    青舒先是轉過青陽的身子,摸摸他的臉,再摸摸他的胳膊腿兒,「有沒有哪裡很痛?」

    青陽卻抱住了青舒的腰,「姐姐不要生氣,小陽不是故意要打架的。」

    青舒輕拍他的頭,「姐姐知道。」青陽有多忍讓陳喬江,有眼睛的都看的出來,而她這個當姐姐的,自然看的更明白。

    陳喬江卻突然指著青舒姐弟喊,「古青陽你羞不羞?又不是女娃子,還撒嬌,還抱人,男女授受不親都不懂,先生快罰他。」

    青陽霍地鬆手,回頭喊,「要你管。」

    青舒卻是上前幾步,給了陳喬江一個腦瓜蹦,「臭小子,牙還沒長齊,跟我談男女授受不親!撒嬌怎麼了,本姑娘就愛看弟弟撒嬌,你管的著嗎?你是不是家裡沒有可撒嬌的姐姐?你是不是很羨慕?你是不是很妒忌?」

    陳府的婆子變臉,「古小姐,您是個大人,怎麼可以和孩子動手?」

    陳喬江蹦老高,「胡說,本少爺是堂堂正正的男人,才不學女娃子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青舒冷冷地掃過那出聲的婆子,視線最後停在盧先生的臉上,「陳喬江既然是你收的弟子,明日以後,陳喬江和他的下人愛住哪兒住哪兒。本姑娘的廟小,容不下他們這些大佛。」忍陳喬江是看在陳知府的面子上。而一個敢跟她大小聲的奴才,她忍上一回兩回不代表就能忍第三回。

    陳府婆子立刻變顏變色的,「古小姐可是答應老爺要照顧好小少爺的。如今照顧都沒做到,護著弟弟欺負小少爺不說,還要趕小少爺出去,古小姐你講不講理?」

    青舒兩步上前,一個嘴巴子扇了過去,「你個嘴賤的老東西,你算個什麼東西?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嗯?」在她的一畝三分地上跟她耍橫,憑什麼?奴才就該有奴才的自覺,外頭那些傳言哪是一個婆子可以拿到小主子麵前碎嘴的。

    陳府婆子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挨耳光,跪到陳喬江面前哭道:「小少爺,小少爺,您看看,您看看,古小姐甩的不僅是奴才的耳光,也是小少爺您的耳光啊!你可得為奴才做主啊!」

    陳喬江卻是愣愣地看著青舒,老半天沒反應過來。

    青舒發話了,指著陳府的丫鬟和小廝,「你們,明日滾去找陳知府,讓陳知府把陳喬江接走。本姑娘還不伺候了。」一轉身,一臉厲色地喊道:「古青陽,陳喬江,過來。」

    青陽立刻蹭到了青舒跟前。

    陳喬江回過神來,「你是壞女人。」

    青舒一把揪了陳喬江的領子,「在你爺爺沒來接你之前,你就得歸我管。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打架生事,皮癢了是吧!」

    陳喬江少爺脾氣上來了,「臭女人,放開本少爺,本少爺是知府的孫子,你敢動本少爺一根汗毛,本少爺定上爺爺砍你腦袋。」

    青舒說了聲「我等著」,又給了他一記腦瓜蹦,並在他捂腦袋的時候,扯了他往外走,「都給我聽著,今晚誰敢給古青陽和陳喬江吃東西,誰就給我滾蛋。」然後在眾人的吸氣聲中,又說道:「青陽,趕緊跟上。你們倆個不是喜歡打架嗎?今日我定要讓你們知道知道打架的後果。」

    盧先生笑瞇瞇地看著一團亂,一點插手的意思都沒有。

    古瑞星拿手肘撞了撞周伯彥,「哎,你怎麼不管管?」

    周伯彥轉身往回走,一點看熱鬧的意思都沒有。

    這時候陳喬江掙扎著不要跟著青舒走,胡亂揮手打的時候,打到青舒的手好幾下。

    青陽見了,恨恨地警告他「住手,住手,不許打姐姐,我可要揍你了。」

    青舒抬手,又賞了一記腦瓜蹦給陳喬江,「臭小子,不乖乖的,等下彈得你滿腦袋的包。」

    很快的,青舒把人扯到了青陽練功的場地,這才撒手,拍了拍手,「現在,我給你們一次免受責罰的機會。我要你們倆個當場比試一下,採用三局兩勝制。就是說你們之間要進行三場比賽,誰贏得其中的兩場,最後算誰贏。贏的人,不僅可以吃晚飯,還可以得到我親手做的一份點心。輸的人,哼,不僅晚上要餓肚子,還要寫五百遍的『我錯了』交上來。」

    陳喬江喊道:「臭女人,本少爺才不聽你的,才不比賽。」

    青舒涼涼地道:「你當然要這麼說了,因為你肯定會輸,青陽肯定會贏。」「是不是,青陽?」

    青陽一切以姐姐為馬首是瞻,他覺得姐姐說他會贏,那一定是他贏,於是很有氣勢地答道:「是。」

    陳喬江氣的衝青陽喊,「本少爺厲害著呢!本少爺才不會輸給你。比就比,本少爺怕你不成!」

    對小孩子使用激將法的青舒一點都不覺得丟人,衝著元寶吩咐,「鐵球兒拿上來。」

    元寶答應著,很快拿來一顆足有三斤重的圓鐵球兒。

    青舒劃了一條直線,讓眾人空出前頭的空地來,然後把鐵球兒往線上一放,「這是鐵球兒,足有三斤重。你們拿了它往前扔,一人有三次機會,選三次中扔的最遠的一個距離當你們的成績。然後,誰扔的最遠,誰贏。」

    陳喬江眼冒問號地盯著鐵球兒。

    青舒一招手,「青陽,示範一次給他看。」她和青陽天天扔著它玩兒,就不信陳喬江能贏過青陽去。

    青陽上前,把鐵球託在掌心裡,做足準備姿勢,推了出去。鐵球砸在地上,出來一個小小的坑兒。

    陳喬江見了,高興起來,「這個好玩兒,這個好玩兒。」

    只是,當比賽結果一出來,他高興不起來了。青陽隨隨便便扔出去,扔的都比他遠。

    小娟他們拍手叫好,喊著少爺好厲害。陳喬江惱的不行。

    用鐵球(青舒用它來代替鉛球的)輕鬆贏過陳喬江,青舒宣布第二項,跳繩子。結果,陳喬江還是輸。再來是第三項,跑步。

    青舒劃了一條直線,讓他們一起起跑,說圍著這裡跑十圈兒,誰先跑完十圈兒誰贏。當然,三局兩勝的結果已經有了,這第三項不比也成。

    陳喬江堅持說跑,說他一定會跑贏青陽。他不相信,自己一次都贏不了古青陽。

    青舒劃了直線,讓他們站在起跑線上,數一二三。

    兩個男孩子一起衝出起跑線,青舒揮了手喊,「小陽加油,小陽最厲害了,加油,加油,咱們要當第一。」

    青陽揮著小手回喊,「姐姐,小陽一定跑第一。」

    陳喬江那個氣,一邊全力跑著,一邊喊,「古青陽你別得意,本少爺一定跑的比你快。」說著話,很快就甩開青陽跑到了前頭。

    青舒眉開眼笑地站在一邊看,不時氣氣某小孩兒,順便指導一下弟弟,「喲,這誰家的小少爺,居然跑的比烏龜還慢。」「小陽,別急著超過他,保持這個速度,保持體力,咱們要贏的輕鬆。」「喲,陳小少爺,才三圈兒就不行了,嘖嘖嘖……」「小陽,好樣兒的,就是這樣,咱們不急,咱們保持這個速度。」

    小娟看的高興,喊了起來,「少爺好厲害,少爺加油,少爺加油。」

    關木頭和元寶也跟著摻和助威。

    陳府那邊跟過來的受不了了,一個小廝揮了手喊,「少爺,少爺,贏他,贏他……」

    陳府的丫鬟也加入,「少爺,快,快跑……」

    小娟不樂意了,喊的更大聲,「少爺加油,少爺是第一……」

    古瑞星坐在房頂上,摸了摸下巴,問下頭的人,「你猜誰會贏?」

    沒人理他。

    古瑞星一點都不覺得寂寞,「我猜贏的是古青陽。步子邁的一致,不快不慢的,還有力氣。陳喬江拼命跑,再有兩圈兒,力氣就會拼盡,沒戲。 」

    到了第六圈兒的時候,青陽依然生龍活虎的在跑步,而且領先陳喬江大半圈兒;陳喬江跑的兩腿打飄,氣喘吁籲的一副要昏倒的樣子。

    不過,陳喬江不肯停下來,他心裡只有一個念想:不能輸給古青陽。

    青舒看差不多了,讓陳喬江的書僮和丫鬟上前跟在他的左右。果不其然,不多時,陳喬江踉蹌了一下,就要撲倒在地,而他的書僮和丫鬟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

    這天,陳喬江哭的很大聲,還很硬氣地誰給吃的都不吃,而且晚上寫出了五百遍的「我錯了」,第二日交給了青舒。

    陳知府上門的時候,陳喬江哭的更大聲,不過不是告狀,而是以為要被帶走了,嚷嚷著不走,說什麼時候打敗了古青陽,他就什麼時候走。

    陳知府吹鬍子瞪眼睛地問怎麼回事,陳喬江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盧先生卻哈哈大笑起來,便簡潔地告訴他,說是兩個小子打架,最後以三局兩勝的比賽來定輸贏,古青陽贏了。

    青陽從外面進來,規規矩矩地向陳知府認錯,說自己不該跟陳喬江打架。

    陳知府拍了拍青陽的小肩膀,「虎父無犬子,哈哈……」然後一指自己的孫子,「都讓他爹娘慣的。」最後又來一句,「青陽別怕,以後哥哥犯混,你只管揍他。」

    陳喬江不高興,扯了青陽走,「走,走,咱們再比過,先比扔鐵球兒。」

    自此,陳喬江不再和古青陽打架,而是天天纏著古青陽,跟著古青陽練功,期待著贏過古青陽的一天。

    雖然這倆個不打架了,可青舒的煩惱並沒有結束。好在,門口多了十個冷面護衛,上門的媒婆有的見了冷面護衛自動離開,有的被冷面護衛給趕走了。

    而外邊,古家之女一生旺夫又一生無子的流言傳的沸沸揚揚的,簡直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又過得兩日,丁家寶去肉舖買肉回來,剛要進後門,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跑過來,手裡抓著一封信,「兩個饅頭。」

    丁家寶說了句走開,敲開後門。

    小乞丐急了,「大老爺說了,信送到,你們主子給饅頭吃。」

    許三娘看了小乞丐一眼,「怎麼了?」

    丁家寶把擔子挑進門內,轉過身,伸手,「拿來我看看。」

    小乞丐不敢不給,遞了過去。

    丁家寶從信皮中抽出信展開,只看了一眼,迅速折回去,快速從懷裡掏出一個不大的油紙包晃了晃,「什麼人讓你送信的?」

    小乞丐聞著肉香味兒吞了吞口水,「一個瘦老頭兒,臉上皺巴巴的,穿的比官老爺還好。」

    「在哪裡遇到他的?」

    「肉舖子後頭的巷子裡。」又吞了一口口水,「還有一個人,拿這麼長大刀」他筆劃一下,「帶著帽子,沒看到長相,穿黑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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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10:23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8-26 08:22 PM 編輯

第一百零七章 全依你
   
    信到了青舒手裡,青舒沒急著打開看,看向丁家寶,「你確定你沒看錯?」

    房間內只有坐在主位上的青舒和站在下邊的丁家寶,門外有小魚和小娟守著。

    即便如此,丁家寶也不敢大意,盡量壓低聲音,「小姐,小的不會看錯,的確是西昌國的皇族標記。小的從軍的時候正在將軍的麾下與西昌國交戰。當時西昌國軍隊由其皇子監軍,那皇子頭頂的旗子上的圖案與信中的相同。」他只識得幾個字,信中寫了什麼不知道,可他認得那標記。

    青舒握信的手一抖,脊背發涼,「火折了,給我火折子,快。」這是天降橫禍,留不得,必須立刻、馬上銷毀掉它。

    丁家寶這才意識到了什麼,嚇得趕緊從身上找,可越是著急越是找不到,找到了還沒抓穩,就弄掉了地。

    這時候,前邊隱隱的傳來呵罵與撞擊聲。青舒心道一聲完了,站起來的時候太急,一下撞到了旁邊的桌子上,她痛得捂著腰低下身子,立刻又一臉喜色地抬頭。她顧不得腰側的疼痛,抽出手中信皮中的信,把信胡亂從領口塞入,然後飛快地拿起桌子上折疊整齊的似書信的紙,塞入手中的信皮中,遞給面無血色的丁家寶,「拿著他,想辦法回到下人房或其它什麼地方,重新往我的院子中來,快。」

    丁家寶自然是見到青舒換了信的,一下就明白了青舒的用意,拿上信,二話不說從後窗戶跳了出去。

    這時候呵罵聲似乎近了,青舒撫平領口,確定沒有不妥之處,這才讓小魚進屋繼續做女工,而囑咐了小娟幾句話。

    小娟領命出去,很快便迎上手持刀劍沖入內院的官兵。小娟一臉驚嚇狀地邊退邊喊,「你們要幹什麼?怎可闖進女子內院?出去,快出去。」

    官兵們喊了一句滾開,一下衝過來,把小娟撞倒在地,闖進了青舒居住的院子。

    小魚手裡抓了針線從屋中跑了出來,「你們幹什麼?誰讓你們進來的,滾出去。來人,快來人,保護小姐。」

    這時候青舒一臉不悅地走了出來,「怎麼回事?為何如此吵雜?」

    這時候官兵們將青舒主僕二人堵在門口的位置。一名首領模樣的中年男人多看了青舒兩眼,一揮手,「搜。」

    官兵們就要往裡闖,青舒眼一瞇,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搜?搜什麼?你們是丟了娘,還是丟了爹,要無緣無故地闖進姑奶奶的府邸裡?」

    一名官兵抬手要打。

    青舒目光凌厲地看過去,「動一根汗毛試試,姑奶奶不將你全家上下打的面目全非,姑奶奶就不是爹娘生的。」

    首領模樣的中年男人一腳踢開準備動手又沒敢動手的官兵,一臉冷然地道:「有人報,古府藏匿敵國奸細,私下里與敵國暗通款曲,書信往來頻繁,犯有叛國罪,上頭命我等前來搜查。不管你是誰,讓開,否則,格殺勿論。」

    青舒一臉不遜地上下打量此人,「上頭?你的上頭是誰?幾品?」

    「他的上頭,沒品,卻是位皇子。」周伯彥從容地走到院中來,身後是古瑞星和幾名護衛。

    「參見彥公子。」首領模樣的中年男人跪下來。官兵們見了,瞬間跪了一地。

    青舒呆住。

    周伯彥也不說讓這些人起,「我久居古府,與古府往來頻繁,不知這所謂的敵國奸細,是不是指我?再有,我與古府的書信往來確實頻繁了些,信件全在我房中,朱九,要不要過去搜上一搜?」

    被稱為朱九的首領,額角立刻見了汗,「小人不敢。」

    這時候,幾個官兵押著丁家寶過來了,「朱大人,人抓到了。」當看清院中的形勢,這幾人微愣,卻也很快反應過來跟著跪下了。

    周伯彥看了一眼被綁的丁家寶,「這就是古府藏匿的敵國奸細?」

    首領朱九不動聲色地看向身邊一人,那人微一頷首,朱九便有了底氣,「此人是不是敵國奸細,小人不知。但,有人報,今日親眼見到此人與可疑之人接觸,並接了一封信,一臉慌張地躲進了古府。」

    周伯彥看向丁家寶,「今日你可接信?」

    丁家寶一臉遲疑地作答,「接了,小的出府買肉回來,自後門入府時,一個乞丐送上一封信,說是有人捎給主子的,讓小的轉交給主子。」

    周伯彥看向青舒,「信呢?」

    青舒面現怒色,「丁家寶,你為何要說謊?你何時接了信轉交與本小姐的?本小姐怎麼不知道?」然後側過臉問兩個丫鬟,「你們可知道,你們可有接到他送的信。」

    小娟和小魚答沒有,不曾見過什麼信。

    丁家寶驚慌失措地跪下,「請小姐恕罪,小人,小人沒有說謊,信在小人身上。小人接信本要交給小娟姑娘的,可小人在送信途中腹痛,去,去了茅房,耽誤了一會兒。之後小人準備送過來,不知怎麼的,衝上來幾人將小的按倒了,綁上了。小人句句屬實,不敢欺騙小姐,請小姐明察。 」

    青舒一臉怒色地罵道:「蠢貨。還不把信拿出來。本小姐倒要看看,本小姐通敵的信件是何模樣?」然後一指小娟,「去,把他身上的信拿來。」

    朱九立刻插言道:「不可。彥公子,此信至關重要。」意思是,這信得他們拿。

    周伯彥讓小娟退下,問丁家寶,「信放在哪裡?」

    丁家寶看向青舒。

    青舒斥責道:「問你呢?磨蹭什麼磨蹭。」

    丁家寶這才回道:「在小人的左袖袋裡。」

    一個官兵趕緊起身過去,替丁家寶鬆綁,並從丁家寶的左袖袋裡掏出帶著臟手印的信皮來,遞向朱九。

    周伯彥冷著張臉,「拿過來。」

    那官兵看向朱九,見九朱點頭,交給了周伯彥身邊的人。

    在眾目睽睽之下,周伯彥從帶著髒手印的信皮中抽出書信來,一抖,展開,看了幾眼,冷眼瞪向朱九,「這就是所謂的通敵叛國的書信?」說著,將信皮與信拋向那首領。

    信在空中飄了幾圈兒落到朱九面前。朱九趕緊拿過來看,卻是一愣。

    青舒蹙眉問周伯彥,「裡面寫了什麼?本姑娘到底是如何一個通敵法兒?」

    周伯彥冷冷地道:「一品樓的掌櫃的問你能不能再訂一千斤的紅小豆?價錢可以再商量。」

    青舒立刻不幹了,衝著官兵們便罵,「王八蛋,他娘的你們才通敵,你們全家都通敵。姑奶奶買賣上的密信都讓你們這些王八蛋給看了,你們要如何補償?」

    官兵們各個低了頭。

    青舒上去就踢,挨個兒踢,「說話,怎麼都啞巴了?」

    周伯彥咳嗽一聲,「古青舒,不得如此放肆。」

    青舒立刻轉去踢他,「你趕緊走,趕緊帶著你的人走,再不許來我府上。都是你,都是你惹來這些王八蛋的。」

    古瑞星立刻躲的遠遠的,擔心被戰火所波及,當然了,這戰火是單方面的。

    周伯彥不痛不癢地任她踢,還不忘打發官兵,「你們可以回去覆命了。」

    官兵們噤若寒蟬地一個一個爬起來,準備撤走。

    青舒立刻回神,「不許走,不給一個說法,今日你們誰也別想邁出姑奶奶的一畝三分地去。」「來人,將我爹的御賜雙槍抬出來。」「小娟,去夫人的院子裡,請夫人穿了四品誥命夫人的服飾出來。」

    她整不死一個皇子,但她可以噁心死一個皇子。差一點兒,就差那麼一點兒,她們全府上下的腦袋就搬了家。這口氣,如何能夠忍得下。

    周伯彥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但以過去發生過的種種事情來看,肯定又要幹什麼膽大妄為的事情來,於是說道:「古青舒,別鬧。」

    青舒卻是氣急,「我們全府上下差點就被砍頭了,你知不知道?鬧,為什麼不鬧?皇子又如何,皇子也得事事講理。他是衙門的官嗎?不是。一個無品級、無任何官職在身的皇子就可以任意而為派人闖入百姓的府邸肆意而為嗎?」

    周伯彥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勸道:「為了青陽,你忍下一口氣有何不可。」

    青舒立刻冷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道:「信留下。」

    朱九一臉為難地看向周伯彥。這信雖不是三皇子想要的證據,可他必須帶回去給三皇子,證明自己有盡忠盡職。

    這一次,周伯彥沒有說話。

    青舒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沒有再咄咄逼人,「信拿走可以,不過,麻煩這位大人從頭到尾讀一遍。既是別人寫給本小姐的信,本小姐理當知道信的內容,不是嗎?」

    朱九瞄了一眼周伯彥的臉色,無法,只得從頭到尾讀了一遍。這封信裡除了提到一千斤的紅小豆,還有各種滷味兒的分成。

    青舒冷笑道:「若是信中內容有一字傳出去,影響了本姑娘的生意,本姑娘不介意進京告御狀,為今日之事討一個公道。」她是小人物不假,但她相信肯定有許多想扳倒三皇子的皇子或大臣存在,想利用她達成這個目的而暗中相助的大人物肯定不會少。說實在的,她沒有告御狀的那個美國時間,但動動嘴皮子就能讓敵人坐立不安,她何樂而不為。

    等官兵撤走了,丁家寶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小姐……」

    青舒淡淡地道:「無事,你做的很好。下去歇著。」

    丁家寶答應一聲,退下了。

    青舒又安排起來,「小娟,傳話給管家,通知食鋪和莊子上,這幾日要謹慎行事,稍有不對,立刻關緊門戶派人前來報信兒。」「小魚,去前頭看看少爺是否安好。」給丫鬟安排了差事,心有餘悸的她扶著門框要進屋去,手腕卻被人抓住。

    她霍地回頭,見抓她手腕的人是周伯彥,「放開,你要幹什麼?趕緊給我出去,別忘了,這兒是女眷的內院。」

    周伯彥推了她進屋,不理會她的掙扎,將她困在身體和牆之間,「信在哪裡?」

    青舒心下一驚,抬了下巴死瞪住他,「不是你讓他們拿走了嗎?放開我,要不要請盧先生為你講講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

    盯著她倔強的神情,周伯彥又問了一遍,「信在哪裡?」

    試了幾次都抽不出手腕,青舒跺腳踩他。

    周伯彥似有準備,挪開了腳,讓她踩了個空。同時嘆了口氣,低語,「把信給我,我自會處理乾淨。留在你手裡,只會帶給你危險。」

    青舒堅決不承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更不知道你抽的哪門子風要如此對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放開我。」

    周伯彥眼中閃過惱意,「你這女人……」

    見他還不放開,青舒迅速屈膝往上一頂,做出反擊。無論如何,防狼術她還是會幾手的。

    幸虧周伯彥正好後退一大步,否則……

    即便如此,多少還是碰到了。周伯彥的臉色有片刻的青白交錯,他一半是氣的,一半是尷尬的覺得無地自容。

    青舒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要是攻擊成功了還好,可事實上她非但沒有攻擊成功,反倒有點撩撥男人情慾的嫌疑。她尷尬的立刻紅了臉,恨不能找塊兒豆腐撞死自己。

    周伯彥惱羞成怒地身體往前一壓,整個身子都貼在了青舒的身上,將青舒緊緊地釘在牆上,咬牙切齒地道:「你這膽大包天的女人,真想掐死你。」

    青舒羞憤交加,努力側過臉去,但也無法改變臉貼在他胸口和脖頸之間的事實,「你,你流氓,放,放開我。」再發育的慢,她也是十五歲的姑娘了,胸前該有的料兒還是有的,這樣,這樣被男人貼著,丟人死了。前世雖嫁過人,可她一向保守,直到婚後才與莫雲鐸有了夫妻之實。到了這一世,擁有了少女的身體,她從未想過自己和男子之間會有這樣親密的行為,更不曾想過嫁人。

    周伯彥突然就不生氣了,因為被他按在牆上的女子終於有了正常姑娘家該有的情緒反應。再有,他意識到自己確實莽撞了,不過,他沒有挪開身體,繼續保持著這種曖昧的姿勢,低頭看著,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情緒反應。

    青舒是真沒招儿了,氣急喊,「姓周的,你王八蛋,快放開我。」

    周伯彥卻輕笑出聲,「你再大聲點沒關係,引了人來,被人看見你我如此,我是無所謂的。只是不知你要如何解釋。」

    青舒硬著頭皮道:「今日之仇,姑奶奶記下來,你等著。」

    周伯彥立刻皺眉,「再讓我聽到你爆粗口……我直接辦了你。」

    青舒不太明白「直接辦了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但她知道肯定是威脅她的話,她想罵回去,可外面傳來腳步聲,還有古瑞星的咳嗽聲。轟的一聲,腦子裡劈過閃電一般,她差點氣瘋。周伯彥這廝,居然,居然在古瑞星還在外邊的情況下對她這樣,

    周伯彥壓低聲音說道:「乖乖的把信給我,否則……」

    「小娟,誰讓你進來的,出去。」青舒一臉慌張地說道,打斷了周伯彥的話。

    周伯彥的表情僵了一下,暗罵古瑞星辦事不牢靠的同時,身體後撤,抓著她手腕的手也鬆了。

    等的就是這個時候,青舒迅速抽出手,身體往旁邊一挪,腳跟一旋,整個人就脫離了周伯彥的控制。當周伯彥意識到上當的時候,青舒衝過去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在周伯彥要追過來的時候,青舒砸了茶杯過去,並迅速往外跑。

    守著院門的古瑞星看到自屋中衝出來的青舒,咧嘴一笑,笑的那叫一個燦爛。

    青舒氣得滿院子找能打人的東西,然後看到小廚房門邊擺的一小堆劈柴,彎腰揀了一個朝古瑞星丟了過去,「滾出去,我不歡迎你們,全都給我滾。」

    古瑞星往旁邊一躲,輕鬆躲過飛來的劈柴,跑到了院外。

    周伯彥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正一臉君子地從屋內出來。青舒同樣拿劈柴招呼他。

    周伯彥瞬間又黑了臉,「古青舒,有膽子你再丟我一次試試。」

    青舒不說話,只管扔劈柴。

    「彥哥哥,姐姐,你們在幹什麼?」剛進院門的青陽愣愣地看著院中的混亂問道。

    不等周伯彥解釋,青舒丟了手裡的一根劈柴衝過來,一把抱住青陽哭起來,「唔唔……小陽,他欺負姐姐,小陽,咱們趕他走好不好?唔唔……」

    青陽眨了眨眼睛,「姐姐別傷心,小陽給你報仇。」說完他又覺得不妥,很是疑惑地想:明明是姐姐拿劈柴丟彥哥哥,欺負彥哥哥的,可姐姐為什麼說是彥哥哥欺負姐姐呢?好奇怪。

    小娟和小魚陸續進院門,看著滿院中亂丟的劈柴滿臉問號的上前。

    小娟說道:「小姐,小姐,您別哭,這是誰幹的?奴婢這就去給您打回來。」

    剛剛收拾好前頭的蘇媽媽正過來問安,見到這種陣仗,也是嚇的夠嗆,「哎呦,這哪是官兵,簡直是土匪,毀了前頭的東西不說,連小姐的院子都不放過。」

    古瑞星躲在院牆外忍笑忍的差點得內傷。

    在一片混亂中,周伯彥四平八穩地走上前,「別哭了,既是我毀了你的清譽,我負責便是。先訂親,還是直接就成親,全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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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10:28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8-26 08:23 PM 編輯


第一百零八章 打皇子
   
    周伯彥的話太有震撼性了,震撼人的不僅是那訂親成親的論調,還有那毀了你的清譽的言詞,這話,實在是太令人浮想聯翩了。

    在蘇媽媽等人呆住的時候,青舒隨手揀了腳下的劈柴,直接砸在了周伯彥的身上,外加一句,「帶著你的人,滾出我家。」

    周伯彥低頭看了眼被劈柴打中而刮壞的錦衣,沒說話。

    青舒臉上的淚痕猶在,一跺腳,「快走,別想再賴著不走。」

    周伯彥準備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事關重大,無論如何,你要把東西交給我。不要自作主張,會惹來殺身之禍。」見青舒又要跳腳,嘆了口氣,「別任性。」然後從身上拿出一個寶藍色的包著某物的錦帕,見青舒一臉憤恨地瞪著自己,轉了方向,遞給呆住的青陽,「這是哥哥送給你姐姐的訂親信物,你要收好。」

    青陽往後一退,退到了青舒身後。他不認為,現在的姐姐會樂意接這個信物。

    青舒覺得弟弟太給自己長臉了,心裡終於順暢了那麼一點,拉了青陽進屋,碰一聲關上門。

    周伯彥怔怔地看著手中沒有送出去的錦帕,有片刻的晃神。

    蘇媽媽心裡突突的跳,帶上小魚和小娟站在了青舒的門外,恨不能立刻見到古強,將剛剛發生的一切說給古強聽。因為流言的關係,她現在最愁的就是小姐的婚事。然後冷不丁的,兵部尚書府的公子說要娶小姐,她覺得老天終於開眼了,再不會有人拿流言說事中傷小姐了。

    看完熱鬧的古瑞星咳嗽一聲,晃神的周伯彥立刻回神,面無表情地將包著某樣物件的錦帕收妥,走出青舒的院子。

    古瑞星現在是對錦帕中到底包了什麼東西非常感興趣,一邊走,一邊觀察周伯彥的神色,試探性地問:「哎,我說兄弟,你那帕子裡裝的什麼?以兄弟之見,這女子喜歡的無非就是漂亮的飾物,比如髮簪、手鐲、玉佩等等。你準備了什麼?」

    周伯彥的目光沉了沉,「熱鬧好看嗎?」

    古瑞星立刻意識到不好,將兄弟的注意力引向別處,「三皇子突然來這麼一手,到底是何意?難道他就不怕與你為敵嗎?」

    周伯彥想起青舒無力地扶著門框的樣子,腳下的步子變大。

    驛館中,朱九已經回來復命。

    三皇子不僅摔了茶杯,還一腳踢翻了椅子,面色鐵青地瞪住一旁伺候的老太監。

    這個太監很瘦很老,臉上的褶子讓人看了只覺皺巴巴的很醜。見三皇子發火兒,老太監噗通一聲跪到地上,一個勁兒磕頭,「請主子饒命,請主子饒命,奴才怎敢壞了主子的安排,奴才拿了信,一刻都不敢耽擱,一路暗中跟著古府出來採買的下人,按照朱大人的指示,在肉舖子的後巷裡找到乞丐,交給了乞丐。這前前後後都有主子安排的人,都在盯著奴才,即便奴才有異心,也找不到換信的機會。請主子明察。」

    三皇子眼中的陰狠之色盡顯,看的朱九脊背生寒。朱九也跪到了地上,「請主子明察,奴才派出的人都說沒有發現譚大人有任何異常舉動,奴才懷疑問題出在送信的乞丐身上,奴才這就過去親自審問。」

    這所謂的譚大人,就是指這名老太監。

    不等三皇子表態,卻見門外「報」的一聲。

    朱九見三皇子點頭,趕緊打開門,「何事?」

    那人一臉慌張地對著朱九耳語。

    朱九面色大變,呵罵一句廢物,趕緊關門進屋跪下回稟,「主子,被關押在百姓後宅中的乞丐死了,是一箭斃命。屬下無能,沒能抓到人,請主子責罰。」

    卑微地跪趴在地上的譚姓太監,嘴角揚起了詭異的弧度,只是無人看到。

    三皇子飛起一腳,直接踢在了朱九的胸口上。朱九的身子栽歪了一下,立刻又跪好。

    正這時,外面傳來護衛們的阻攔聲及碰撞聲,三皇子剛喊了一句大膽,碰的一聲,門被人從外邊踢開。三皇子殺人的目光對上門口的人時,立刻變得溫和,臉上也帶了幾分討好之色,「彥公子,你什麼時候來的康溪鎮?真是太巧了。」

    周伯彥一臉平靜地邁步入內,對跪在地上的朱九與老太監視若無睹地走到了三皇子面前,上下打量三皇子幾眼,「你,很好!」

    三皇子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能打著哈哈應對,「彥公子說的是,老三最近很好,吃的下、睡的著,很精神。」

    周伯彥說了聲「很好」,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他痛的悶哼一聲,捂著肚子一臉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周伯彥。周伯彥的第二拳立刻招呼了過來,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胸口上,痛得他彎下腰,站立不住,晃了幾晃,最後被朱九一把扶住。

    朱九硬著頭皮對上面無表情的周伯彥,「彥公子,即便您再受聖上寵愛,您也不能對皇子動手,您這是對皇族的大不敬。」

    譚姓老太監跪著爬到了三皇子腳邊,用尖利的嗓子說道:「放肆,打皇子是死罪,彥公子,你可知罪?」

    周伯彥的臉上依然是古井無波的模樣,讓人看不出情緒,無法猜測喜怒。他也不說話,先是一腳踢開老太監,再一腳踢開朱九,扯了三皇子的領子又是一拳打過去。

    疼痛與恥辱感,讓三皇子揭下了偽裝,臉上的陰狠之色盡現,「周伯彥,本皇子在此發誓,終有一日,本皇子定讓你周氏一族血流成河,白骨成山。」

    周伯彥頭也不回,淡淡地問道:「你們可聽清了?」

    正在門外排排站的司農寺少卿、陳知府等大小二十來個官員聞之色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周伯彥彈了彈身上的錦衣,再次扯住三皇子的領子。

    三皇子一驚,「周伯彥你好大的膽子。」然後衝門外的眾人喊,「一群廢物,還不護駕。」

    譚姓太監和朱九想上前,周伯彥淡淡的掃過一眼,這二人無由的感覺脊背生寒,僵立在原地。

    周伯彥便扯了只會喊大膽的三皇子入內室,碰一聲關上內室的門,聲音低沉地對三皇子說道:「周某不才,得聖上賞識,由聖上親點為巡查各地並監察皇族子弟言行的督御史,而不是外界認為的普通御史。三皇子,今日,周某只能說對不住了。」

    三皇子麵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什麼?你說什麼?」

    周伯彥的臉上無喜無怒,「我不是你們認為的御史,我是督御史。」

    督御史是什麼官?在大安王朝,督御史是御史中的特例,雖稱御史,卻不歸屬於御史台,而是由皇帝親命,歸皇帝一人領導的御史,是皇帝一個人的御史。

    大安王朝的御史台為一個完全獨立的監察機構,下分三院。

    一,台院,台院侍御史,負責糾舉、彈劾朝廷百官。

    二,殿院,殿中侍御史,掌殿各種儀式。

    三,監察院,監察御史的督察範圍非常廣泛,巡查各地。監察御史雖只八品小官,但手握天憲,氣魄很大。

    而督御史,既有監察御史的職權,又有監察皇族子弟言行的職權。督御史一職,先皇在位時特設,特封當時的蘇駙馬為督御史,蘇駙馬死後,督御史一職擱置。多年後,當今聖上又封了一位督御史。這便是大安王朝歷史上的第二個督御史。

    應周伯彥的要求,皇帝在朝堂上宣佈如今大安王朝有了第二位督御史大人,卻沒有公佈這一任督御史的名字。幾日後,御史台的監察院中多了一名監察御史,是兵部尚書周大人府上的公子,周伯彥。因此,朝中大臣只知御史台監察院新增的監察御史的名字,卻不知督御史是何許人也,一時引來各種猜測不說,令皇族子弟們很是不安。

    如今,周伯彥承認自己就是督御史的時候,三皇子只覺五雷轟頂,面無血色地癱軟在地。

    周伯彥見了三皇子的樣子,臉上沒有喜色,只有憐憫,「你很厲害,你確實惹到我了。你知道古青舒是誰嗎?她是我看上的女人。」

    三皇子不是那麼容易打倒的,「督御史又如何?即便皇子犯錯,你也無權打皇子,更遑論本皇子根本沒有犯錯。」他自信沒有留下任何把柄。沒有證據,即便周伯彥是督御史又如何。再說,除了皇帝本人,誰都無權對皇子動手。

    周伯彥眼中的憐憫之色更濃,「怪就怪,你動錯了人,惹到了我。送你一句忠告,從今爾後,老老實實的當一個安分守己的皇子,你還有命在。否則,你活不過二十。」說罷,一腳將三皇子踹倒在地,並彈了彈衣裳,推開門出來,見到老太監和朱九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言不發地背了手出去。

    司農寺少卿等官員低著頭,鴉雀無聲地恭立不動。

    周伯彥不做任何停留地走過,控制住皇子護衛隊的錦衣護衛們這才收了配刀,跟在他後頭走。

    回到古府,眾人便見到留在古府上的四名護衛,正一臉尷尬地每人手裡抱了四五個包袱站在緊閉的古府門外。

    古瑞星詫異,「你們這是……」

    一名護衛小聲說道:「古小姐將我們趕出來了。」

    古瑞星抽了抽嘴角,「那,這些包袱是怎麼回事?」怎麼都沾了些灰土的樣子。

    又一個護衛小聲答道,「古小姐讓人扔出來的。」

    古瑞星扑哧一聲笑了,但,笑沒兩聲,他突然想到今天極度反常,還不怕死地動手扁了三皇子的人,強忍下笑,退到後頭去避難。

    周伯彥揉了揉眉心,「敲門,就說要進去收拾東西。」

    護衛聽命敲了門,並說明公子回來了,他們要進去收拾東西。

    老半天,門內傳出蔡鐵牛的聲音,「彥公子,小姐交待,不能讓您進門。還有,您的東西丫鬟們正在收拾,請稍等,馬上就送出來。」

    古瑞星躲在護衛隊的最後頭,蹲在地上一個人偷偷的樂。他覺得,今天是他這輩子過的最快活的一日了。

    這時候車輪的軲轆軲轆聲自不遠處傳來,還伴有馬蹄聲與多人的腳步聲。古瑞星一邊樂,一邊側過臉去看,當距離拉近,車馬與隨著車馬的人們的模樣變得清晰起來的時候,他一愣,「咦,這不是洛老頭府上的馬車嗎?」他咕噥完,立刻想到什麼,一下站起來,扒拉開前頭的護衛很快來到周伯彥身側,「兄弟,你有救了,洛府來人了。」

    不多時,古府的會客前廳內。洛府二老爺即洛尚書的次子洛九茂帶著最小的兒子洛小榮坐在客位上,青舒和青陽作陪。盧先生是重要角色,自然不能少。而周伯彥,不請自來,坐在一旁同洛九茂說話。

    洛小榮已經六歲,依然是那個長的唇紅齒白的像女孩子似的小男孩兒,與去年見到的一樣,仍然極易害羞。他似乎還記得青陽,不時對著青陽靦腆而羞澀的笑。

    青陽似乎很喜歡洛小榮,得到青舒的批准,挪到洛小榮身邊坐了,小聲和洛小榮說話。

    洛小榮是洛九茂和妻郭氏生的最小的孩子。郭氏懷洛小榮的時候,洛九茂出了點事,郭氏憂思過重,弄垮了身體,腹中胎兒也受到影響,後來早產了半個多月。剛出生的洛小榮很小很小,哭聲很弱,吃奶的時候吃一半吐一半,使得洛府上下都擔心養不活他,每日焚香求神保佑,並儘心照顧,好不容易才給養活的。

    從小,他多病多災,身子很弱,性子也很安靜,極易害羞,常躲在家中長輩身後,不與其他府邸的同齡人玩耍。去年洛尚書帶他去古府玩耍,他玩兒的很高興,時常惦記牽著他的手滿院子跑的青陽哥哥。去年冬天,他再次生病,很是凶險,大夫都搖頭說能不能撐過年底難說。

    這時候,葉老夫人去寺院求得一卦,便求了德高望重的大師解卦。那大師看了卦像說,若不想洛小榮夭折,便要洛小榮認下一對有福氣的姐弟為姐為兄,而這對姐弟,必須是親姐弟,年紀相差得正好是七歲,還有,女子得是未出嫁的小姑娘。

    洛府開始滿京城物色這樣一對有福氣的姐弟,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正這時候,古瑞星那個好事的聽說了,和洛尚書一邊拌嘴,一邊就說古青陽姐弟就是相差七歲的。洛尚書心裡一動,回府和兒子們商量,便寫信給青舒,說明緣由,希望古青舒姐弟能夠認下他的小孫子為弟。

    青舒不信這種事,不過想到在京城的時候洛府與古府的關係並不差,便編了一個平安結,又寫下一封信,將平安結和信請人捎回京城洛府。青舒表明了態度,洛府若不嫌棄,她和青陽自然願意認下這個弟弟,平安結是他們姐弟送給洛小榮弟弟的祝福。當然,她說他們姐弟並不一定就是洛府尋找的有福氣的姐弟,希望洛府繼續找合適的人選。

    說來也怪,雖然相隔兩地,認親方式也很含糊,但洛小榮將平安結掛在床邊,每日會對著平安結小聲喊舒姐姐、青陽哥哥。不過幾日,臥床已有兩個多月的洛小榮臉色紅潤了起來,還能坐起來了,連大夫都驚嘆不已。這下洛府上下一陣歡喜,認定青舒姐弟便是洛小榮命中的貴人,是借了福氣給洛小榮的人。

    洛小榮的病好了,洛尚書從古瑞星處聽說了盧玄方在輝州古府上教習古青陽讀書,便動了心思,想將這自小體弱多病的孫子送到古府上去,期望小孫子能健康長大是其一,期望小孫子能拜入盧先生門下是其二。

    洛小榮的娘郭氏萬般不捨,但想到兒子是借了古青舒姐弟的福氣才活下來的,也許與借了福氣的人近了,身體會更好,便忍痛同意。如此一來,全府達成一致,便由洛九茂這個當親爹的將洛小榮千里迢迢地送來了古府。

    洛九茂同周伯彥說話的時候,還不時分心看向旁邊,見兒子一臉喜色地不時小聲喊著青陽哥哥,而青陽很是愛護地陪著他兒子說話,他非常高興。

    世事便是如此,為人父母的,即便最初是一個純正的無神論者,但在子女的病痛面前,他們可以放下任何堅持,可以去相信從前從不相信的事物,只為一個願望,讓子女遠離病痛。洛九茂起初很是反感認親這種事,可兒子的病請了御醫也治不好,大夫們一致搖頭說他的兒子很難度過新年去。眼看著兒子日漸虛弱痛苦的模樣,他差點急白了頭。後來,兒子認下義姐義兄後病情開始莫名其妙的好轉,他開始願意去相信鬼神,更願意將兒子送到古府上來,只願兒子能健健康康地長大成人。

    有客在,古府上下一陣忙活,將客人安頓下來。

    洛小榮很粘青陽,小聲告訴爹爹,晚上想和青陽哥哥一起睡。

    洛九茂覺得不好意思,但小兒子很少提要求,便厚著臉皮替兒子問青陽可不可以。青陽覺得新鮮,立刻答應,答應完才想起來沒問姐姐。這時候陳喬江這個好事兒的也插了進來,喊著他也要晚上和青陽一起睡。

    青舒覺得無所謂,便帶著丫鬟親自為三個男孩子舖好了被褥,囑咐關木頭和元寶有任何不妥趕緊去叫她。

    夜色晚了,青舒洗漱過後,正準備入睡,小娟進來稟報,說是關木頭來報,那三個玩兒瘋了,不肯睡,三個府裡的書僮加起來也勸不住,只得來驚動青舒。

    青舒的衣裳都脫一半了,只能再穿回去,讓小娟提了燈籠,去青陽的居所。那三個聚到一起,果然很鬧騰,離老遠都能聽到他們興奮的大呼小叫的聲音。

    見青舒進來,穿著裡衣在炕上蹦噠的三個停了下來。

    陳喬江那小子抱緊胸口,兇巴巴地警告青舒不許看。青舒的額頭立刻滑下三根黑線來。

    青陽卻是高興地撲過來,嚇的青舒趕緊衝到炕邊抱住他,笑著數落他不許再這樣嚇人。

    洛小榮怯怯地退後,安靜的很。

    青舒看著炕上凌亂的被褥,搖頭,招呼青陽幫忙,很快規整好,然後挨個兒叫人,「陳喬江,你躺這兒。」這個語氣有點兇。 「青陽,你躺這兒。」這個語氣很溫柔。 「小榮弟弟,來,躺這兒,姐姐講故事給你聽。」這個語氣是非常的溫柔。

    看青陽和洛小榮乖乖地躺下了,陳喬江覺得無趣,也跟著躺下了。

    青舒挨個兒給他們蓋好被子,命令他們閉眼睛,然後講了一個神筆馬良的故事。故事講完了,這三個不但沒睡,眼睛反倒睜老大,要求再講。

    青舒突然意識到,她似乎是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這要是天天晚上不睡覺,吵著聽她講故意怎麼辦?對上閃亮的、期待的三雙眼睛,青舒很是豪邁地一揮手,「睡覺,誰每晚乖乖地睡覺,白日里也不惹事,我就給誰一天講一小段故事。」其實她心裡在哭,她對童話故事無能啊,她誇下如此大的海口,以後可怎麼辦啊!不管了,不管了,總之先糊弄過這晚再說。明日,她定要將這三個分開,可不能再讓他們三個聚一起了。她是發現了,這男孩子聚到一起,再老實的都能變身為大淘氣包。

    陳喬江大聲喊道:「要說話算話,不許耍賴,本少爺這就睡覺。」然後把眼睛閉的死緊。

    青舒那個汗。一側過臉,見到青陽與可愛的洛小榮正抬頭看著自己,心裡那個癢,於是沒忍住,湊過臉去在青陽臉上親了一口,並輕聲道晚安。青陽很高興,卻見洛小榮愣愣地盯著他的臉,他扭捏地躺下。青舒覺得好笑,湊過臉去飛快地在洛小榮的嫩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同樣小聲道晚安。洛小榮的臉一紅,迅速鑽進了被子裡。

    青舒抿嘴微笑,退出來,吩咐守在外間的三個府邸的書僮們,「可以熄燈了,你們也早些睡。」

    回去的路上,手提燈籠的小娟突然停下來,迅速將青舒護到身後,「誰在那邊?出來。」

    黑暗中,男子清了清嗓子,「大晚上不睡覺,你們這是去了哪裡?」

    小娟拍了拍胸口,「原來是彥公子,這黑燈瞎火的,您怎麼走到了這裡?怪嚇人的。」

    青舒扯了小娟便走,頭也不回。

    周伯彥伸出去的手,無奈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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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11:47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8-28 12:16 AM 編輯

第一百零九章 黑衣男人
   
    考慮到洛小榮身子不健朗,又是一路舟車勞頓的,盧先生便要洛小榮修養幾日再進學堂。不過,洛小榮很喜歡跟在青陽後頭進進出出的,於是理所當然的,修養幾日沒了,直接坐進了課堂,跟著青陽聽課。

    盧先生笑呵呵地默許了洛小榮進課堂,對今日講學內容稍作調整,大有遷就洛小榮之意。

    青舒還記得洛小榮愛吃肉丸子的事,早晨特意交待了廚房今日一定要炸了肉丸子出來,並進行二次加工做成好吃又下飯的燒丸子出來,在午飯的時候端上桌。

    洛府送洛小榮過來,裝東西的馬車就有五輛。兩車東西是送給古府的禮,布匹、補品、筆墨紙硯及首飾釵環等什麼都有。還有兩車東西全是為洛小榮準備的補品,一車東西是洛小榮一年四季所需的衣裳、布料及日常用品等物。總之東西是帶的很全乎。

    至於伺候洛小榮的人,洛九茂準備留六個人在古府。一對中年夫妻是在洛府非常得力的管事和他的娘子,一個大丫鬟,一個小丫鬟,一個小書僮,一個護衛,這些人可是個個經過精挑細選的。不僅如此,洛九茂這次來不急著走,還要在康溪鎮上物色一個鋪子買下來,留了帶來的掌櫃和賬房先生經營。如此一來,洛小榮這邊若有什麼需要照應的事,留下來的掌櫃還能為小主子跑前跑後的做事。其餘十幾人,洛九茂走的時候會全部帶走。

    青舒收好洛府送來的禮單,懶散地歪在炕上一動不動,滿腦子都是信中所寫的只言片語。

    吾兒,聞得吾兒心有所屬,爹甚慰。明日午時三刻,望吾兒攜他立於風味小食舖前片刻。爹能遠遠的看上一眼,便足矣。

    昨夜青舒就沒睡好,無論是睜著眼睛,還是閉上眼睛,帶著西昌國皇族之印的紙張上的這些字,塞滿了腦子,揮之不去。青舒已經糊塗了,按理,若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信裡不應該有這樣兒女情長的內容。可奇怪的是,信裡的內容就是這樣的兒女情長。不過,又很突兀地在這樣兒女情長的信上按下了西昌國的皇族之印,這是要鬧的哪般?

    還吾兒,這個吾兒指誰?指她嗎?不太可能,她是女子,不應該稱呼為吾兒。再有,她爹死了已經六年了,難道還能從墳墓裡跳出來復活不成?根本不可能的事兒。難道是信差錯了地方?也不對,三皇子不就是專門衝著這封信來的嗎?若不是三皇子故意設計陷害,哪能那麼及時地闖進古府來,又目標明確地直奔女子的後院,明顯就是衝著她來的嘛!

    青舒突然覺得煩燥,敲了敲頭。她都快被這封莫名其妙的信給弄瘋了。即便她看罷當時就燒了它,還親眼見它化成了灰燼,可她心裡像長了草一樣,坐立難安的。她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不用去管它,可不知道為什麼她控制不住自己,總是莫名的去想,莫名的想要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很多危險,都是人太過好奇引來的。她明白,可不知怎麼了,總是想弄明白。她煩躁地從炕上下來,穿好鞋子,一臉不悅地走出內室去,見小魚和小娟低頭作針線活計,邊走邊吩咐,「小娟,我去練槍,你不用跟著。 」話落,人已經出門了。

    小魚和小娟面面相覷。小魚問,「小姐怎麼了?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小娟搖頭,「昨日官兵闖進來之後,小姐的心情就一直沒好過。估計還在為那事生氣。」

    青舒走的很快,遇到做事的下人問好也只是含糊的應了,到了練功的場地才想起來自己沒換衣服,卻也沒心情回去換,於是直接將長長的裙擺撩起來,強塞進腰帶下,走兩步確定不會掉下來影響腳下的動作,這才走入擺放練功用品的屋子,右手握長槍,左手拎著大刀出來了。她先把大刀放一邊,雙手握槍,調勻氣息,刺了出去。

    練功的過程其實枯燥又無聊,只一個刺的動作,古強每日都讓青舒和青陽做二百遍,這二百遍不能糊弄,每一次都要認真且嚴肅地完成。刺、擋、橫掃……種種分開的動作每日里先要完成規定的任務,最後才能練習連貫的槍法。

    青舒早晨已經完成了今日的任務,此刻只為找到一個發洩的出口,自然不再遵循特定的訓練任務,直接耍開了整套的槍法,一刺與連續的刺,應對各種情況的擋,小範圍的橫掃與大範圍的橫掃等一系列的動作展開,行雲流水般的看著很是那麼回事兒。

    「左手手腕用力方式不對,下盤不夠穩,精神不夠集中……」

    青舒的槍尖轉了方向,帶著風聲刺向好事之人。

    周伯彥無奈地往左錯身躲開刺來的一槍,立刻又躲第二槍和第三槍,在青舒的第六槍刺來的時候,他躲開的同時一把握住了長槍,「還在生氣?」

    青舒無論如何用力都抽不回被他握住的槍,氣得直接棄了長槍,轉身取了放一邊的大刀,掄起大刀向他砍了過來。

    周伯彥趕緊拿長槍擋,「住手,會傷到你。」

    青舒一言不發,砍在槍桿上的刀立刻平壓,順著槍身向周伯彥的手去了。

    周伯彥一挑眉,拋了槍,卻在青舒的刀揮空並在長槍在空中的時候,轉身接了長槍,用槍桿子打向青舒手中的刀背,目的是打掉青舒手裡的大刀。

    青舒自然不能讓他如願,右手大刀往空中一拋,既躲開了打來的槍桿子,大刀又進了左手,反手往他腰腹砍去。

    周伯彥忙撤槍擋,鏗的一聲,「你左手的這招兒不錯。」他今日才發現,原來青舒的左手也和右手一般的靈活。不過,他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古雲虎可是雙手使槍的,左右手用槍一樣靈活。女兒隨爹,很好理解。

    青舒白了他一眼,抬腳往他腿上踹了過去。

    周伯彥哪裡想到她會這樣不按牌理出牌,等反應過來想躲的時候慢了一步,到底是被踢了一腳。

    青舒哼了一聲,一臉女匪相地將大刀扛在肩上,轉身就走,很快將大刀放回屋去出來了,然後目不斜視地要離開練功場地。

    周伯彥哭笑不得之餘,不得不出口提醒,「整理好儀容再出去。」他所謂的整理儀容,自然是指青舒不成體統地將裙擺提起來塞在腰帶中的事。

    青舒早忘了這事,又無心理他,只管往外走。

    周伯彥如何能讓她這個模樣的出去,又明白她肯定不會聽自己的,於是手中長槍隨手一丟,大步追上去,自後頭直接攬上她的腰,不顧她的拍打和掙扎,硬是將她的裙擺給放下來,這才鬆了手退後。

    裙擺放下來的時候青舒自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但無法接受他再次對她動手動腳的事實,氣的老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怒瞪著他。

    周伯彥也是一時無言,心裡卻尋思,這情愛之事果然很麻煩,怎麼做怎麼不對,到底他該如何才能哄得面前的女子能笑上一笑,而不是總對他氣鼓鼓地瞪眼睛呢?在他看來,哄眼前的女子比查一件大案子還要難。據他觀察,她除了銀子以外似乎沒什麼特別喜愛的東西,金銀首飾也不見她怎麼戴,想到先前準備的信物,猶豫著伸了手拿出來,遞向她,「送你的。」

    青舒看都不看他遞出來的用錦帕包裹著的東西,轉身走人。

    第二次送出去,第二次被拒絕,周伯彥盯著手中的東西苦笑。

    青舒正好回頭,準備罵出嘴的話,在看到他臉上難得出現一回的苦笑後不自覺地咽了回去。她轉過臉走開去。回到房間,她倒在炕上一言不發,更加的心煩意亂起來。如今擾她心神的不再僅只是古怪的信,還有周伯彥苦笑的模樣。

    小魚站在內室門外小聲問道,「小姐,要不要喝點水?」

    青舒懶懶地應道:「嗯,倒上放著,等下再喝。」她不太熱衷於喝茶水,一般就喝白開水,涼的、熱的都成,她不太在意。她在炕上滾了幾圈兒,又開始琢磨那封信。

    吾兒,聞得吾兒心有所屬,爹甚慰。明日午時三刻,望吾兒攜他立於風味小食舖前片刻。爹能遠遠的看上一眼,便足矣。

    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按理,當爹的肯定知道兒子心儀的女子的家世背景。重視兒子,自然也或遠或近地見過或觀察過兒子心儀女子的相貌才對。可按信中所說,怎麼感覺這個爹和這個兒子不是在一處的,也感覺是相隔兩地不太來往似的,這可真是怪異的很。

    青舒突然坐了起來,不會吧!難道康溪鎮上某個古姓人家的兒子,是西昌國皇族遺落在外的私生子?然後,這個皇族的爹得知流落在外的兒子要成親了,又不能真的來喝兒子的喜酒,於是想了這麼一個辦法,偷偷來到大安,偷偷來到康溪鎮上,派人送信給兒子,只為見上一見未來的兒媳婦。

    大概是中間出了差錯,這封信送錯了地方。大概三皇子的手下也闖錯了府邸,弄錯了人。可能嗎?根本不可能嘛!整個康溪鎮上,算的上有頭臉的,能夠稱為府的古姓人家,只有他們一家。小門小戶的人家自然不能稱為府,這信不可能送錯地方。

    青舒糾結的受不了了,下了炕,坐到外間的椅子上把杯中的溫水幾口喝淨,問小魚,「什麼時辰了?」

    「巳時過了大半,再有一刻鐘便午時了。小姐該吃午飯了。」小魚答。

    青舒略一沉吟便吩咐道:「通知李大郎備馬車,咱們出去一趟。通知廚房,不用留飯,我們要在外頭吃。」

    安排完,青舒換了身衣裳,坐了馬車來到風味小食鋪,從後門進去。

    古元河得信來到後院,正在看眾人忙活的青舒便同古元河走到一邊說話。

    這會兒時間差不多已經午時一刻,青舒問道:「前面鄰窗的雅間或隔間有沒有空的?」

    古元河立刻回道,「有,雅間空一個,隔間空一個。」

    「那就雅間吧,今日我也不點菜,只負責吃。你讓廚子自己看著準備六道菜出來,再配上兩樣主食送過去。自然,咱們是自己人吃,不急,先可著客人的準備,有時間了再做這邊的。」青舒說罷,招呼小娟和小魚,「走,今日咱們嚐嚐自家鋪子裡飯菜的味道。」

    到了雅間,青舒選了靠窗又視線好的位子坐定,將窗子推開一半,大部分心思便落到了外邊街道上來往的人身上,也不管一臉興奮的小魚和小娟說什麼悄悄話。時間在慢慢流逝,眼看就到了午時三刻也不見什麼可疑之人出現,青舒心緒不寧地繼續盯著外邊。

    雅間的推拉門打開又關上,菜香浮動,青舒依然緊盯著窗外。推拉門再次打開又關上,青舒的注意力還在外邊,直到她感覺到一絲異樣,奇怪剛剛還小聲說話的小魚和小娟為何沒了半點動靜,於是回頭,眼中立刻浮現驚詫與戒備之色,「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只見離門最近的位置,也是青舒的對面,坐著一名全身包裹著黑色的男人,此人頭戴罩著黑紗的斗笠,骨節分明的男人的大手按在桌上,右手邊擺著一把帶著黑色劍鞘的長劍。而小魚和小娟,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神秘的男人突然一抬手,摘下頭上的斗笠。

    青舒緊張地握緊手中的筷子,卻在見到男人的臉時,一臉不可置信地微張了嘴,「你……你是?」

    男人微笑,說話的聲音有些喑啞,「青舒姑娘,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青舒實在不懂這是什麼狀況,「我的丫鬟……」

    男人依舊微笑著,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的惡意,「無礙,只是睡著了,半個時辰後自然會醒。」

    青舒眼中的戒備並未褪盡,但疑惑二字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你和彥公子是什麼關係?你是京城周府的人?」

    男人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我遠道而來,只為見見兒子中意的女子是何模樣,沒有惡意,姑娘不必害怕。姑娘也是個機靈的,保住了信沒有被搜走,保住了一府的人,不枉我特意走上這一趟。」

    青舒:……

    男人眼中的笑意漸濃,「雲虎養出來的丫頭,果然不是平常人家的姑娘能比的。你可以放下筷子了,不必想著用它來攻擊長輩。」

    青舒眼中的問號更多了,「你,認識我爹?」

    男人嘆了口氣,「丫頭,你要一心一意地只愛我兒子,可不能再看上別家的兒郎。那樣,長輩們會覺得很困擾,懂嗎?」

    青舒感覺這人說話東一句西一下的,還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都能把人給繞暈了,「請等一下,你兒子是誰?我為何要愛他?你這樣突兀地出現在我面前,還弄暈了我的丫鬟,你到底想做什麼?」

    男人笑瞇了眼,「曾經,有一個傾城傾國的絕色女子,迷倒了無數的英雄男兒。皇子妃、王妃、將軍夫人、世家夫人的位子任她選,她卻陷入困局,無從選擇。因為,她多情,她同時愛上了兩個男子。她不僅多情,她也很冷血,她沒有從所愛的兩個男子中選擇夫君,而是笑著嫁給了從不曾放在眼裡的一位公子,報復了所有戀慕她又帶給她困擾的男子。」

    「她的多情,她的冷血,幾乎毀掉所有與她相關的人。血流成河是誇張了一些,但死了許多人。該死的,不該死的,無辜的,到底死了多少人,我數到麻木。直到最後,她說她錯了,她不知道原來自己真正愛的人是身邊的夫君,而不是別人。她的夫君倒在血泊中,真的很想再相信她一回,可轉眼間,她立刻棄了兒子,說要去尋找回去的路,消失無蹤。」

    「男子的多情傷人,女子的多情一樣傷人。你是個聰明的丫頭,不要做個多情的人,一心一意地好好愛我兒子,我會替你們除去前路上不該有的荊棘,你們只管往前走,不要回頭。」

    青舒是越聽越糊塗了,「你到底是什麼人?」他講了這麼一個故事,而故事中,他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呢?他又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男人微笑著,戴回斗笠,斗笠上的黑色輕紗遮住了面容。 「下次見面,記得叫一聲爹!」

    青舒:……

    男人拿了長劍,起身,轉身要走。

    青舒急問:「你可是兵部尚書周大人?」還是周府的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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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11:58 A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8-26 08:26 PM 編輯

第一百一十章 回不來了
   
    聞言,男人低低地笑出聲,「你這丫頭,千萬別叫錯了爹,爹會很傷心的。」推開拉門的時候,又道:「這門不錯,有點意思。」人走出去,還不忘把門給關了回去。

    青舒半天反應不過來,這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小姐在這間,在這邊。」古元河急切的聲音在外邊響起,夾雜著許多的腳步聲。

    拉門打開,青舒抬頭,首先入眼的是神色慌張的周伯彥。

    周伯彥眼裡只有青舒,衝進門,快速到了青舒跟前,一把將青舒拉起來,「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

    青舒只是怔怔地盯著他的臉,半天回不過神來。像,真的很像,眼前這張臉與剛剛的黑衣男子的臉很像。只不過這張臉很年輕,而黑衣男子看上去三十好幾的樣子。還有一點不同,眼前的人很少笑,經常是面無表情的樣子,給人很神秘、很沉悶、很老成、又有點冰冷的感覺。而黑衣男子,很愛笑,從頭到尾一直在笑,給人感覺溫和無害,非常的親切。

    見她只是盯著自己出神,眼裡閃著不知名的光,也不回答問題,周伯彥抬手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輕觸她的臉頰,「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而旁邊,護衛長探過兩個丫鬟的鼻息後輕聲道:「無事,只是昏睡過去了。」

    顧石頭將小娟背起來往外走,跟在後頭進來的韋鐵鎚抱了小魚跟著出去。最後出去的護衛長便關上了雅間的門,親自守在門外。

    青舒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周伯彥的懷裡,還被周伯彥摟著腰,瞬間紅了臉,惱怒地推他,「放開我。」

    周伯彥見她總算恢復如常,雖然可惜沒有了軟玉在懷,但也放心了,鬆開她,退後三步,「到底出了什麼事?是什麼人闖進來弄昏了你的丫鬟? 」當他聽說青舒突然出門去了,便心生不安,立刻讓護衛們集合,並問詢過所有人,最後自古強那邊得知青舒的目的地是風味小食鋪,他心下略安。不過,他坐了片刻,還是覺得不妥,於是帶著人追了過來。

    巧的是,吳小山給隔間的客人上菜出來後,想為雅間的青舒她們續茶水,於是端了茶壺過來,卻見一個黑影背對他站在小姐所在的雅間門口,他剛想質問是乾什麼的,那人動了,居然進了旁邊的雅間,並關上了門。他不記得今日這間雅間有客人,於是飛快地跑去櫃檯,正跟古元河匯報這事,恰巧周伯彥帶著人急急地衝了進來,張口就問青舒的所在。

    大家見青舒好好的,而兩個丫鬟也沒有危險,都鬆了一口氣。不過,護衛們闖進旁邊的雅間一無所獲。裡面是空的,根本沒人。

    青舒對黑衣人的出現,還有黑衣人的話,一點都理解不了。思緒依然很混亂,這會兒也沒工夫追究周伯彥對她做的親密小動作,只是皺緊了眉頭。

    周伯彥見她又走神了,又問一遍,「剛剛是不是有什麼人進來過?到底出了什麼事?」

    青舒回神,這才想起正事,急問,「你爹多大年紀了?」據她所知,兵部尚書周大人應該是四十多歲差不多五十歲的樣子,可周伯彥長的實在太像剛才的黑衣人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周伯彥:……

    青舒急的不行,「你怎麼不回答啊?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你爹大多年紀了。」剛剛那個莫名其妙的黑衣人到底和周伯彥是什麼關係?看年齡又和兵部尚書周大人對不上。簡直是一團亂麻,她都快被弄瘋了。

    周伯彥看她很激動,不放心地握住她的手,「別急,別急,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問?」問完立刻又改口,「先別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一切回去再說。」

    青舒倒是沒反對,這才想起兩個丫鬟來,知道她們倆個被送回了馬車上,倒是鬆了一口氣。

    回去的半路上,小娟醒了。青舒問她是怎麼睡著的,她說門開了,她以為是伙計來上第二個菜了,回頭看,只看到一個黑影,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快到府門前的時候小魚才醒,青舒同樣問小魚話,小魚的回答和小娟一模一樣。說白了,兩個丫鬟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就讓人給弄暈了。

    青舒交待她們,這事過去就過去了,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本就不是能解釋清楚的事情,多說無益,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說,兩個丫鬟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

    回府後,周伯彥示意青舒去他的院子裡說話,青舒對單獨和他相處有點抵觸,不過又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猶豫了一下,轉了方向去他居住的院子。

    進了屋,青舒坐在了外間離門最近的椅子上。

    周伯彥卻說道:「到裡邊說話。」

    青舒不動地方。

    周伯彥,「我又不會吃了你,你怕什麼?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

    「你有什麼值得我怕的?」青舒直接嗆他,然後起身進了里間,坐到了炕桌的一邊,這才回過味兒來,暗罵自己一句白痴,立刻臭了臉色,倒是坐著沒動地方。

    周伯彥隨後進來,坐在炕桌的這邊,看了眼她的臉色,問道:「要不要喝點茶水?」

    青舒沒好氣地道:「不渴。廢話少說,我問你,你和你家裡人誰長的最像?爹娘還是兄長?」在古代,兄弟間相差十幾歲,二十幾歲的不在少數,二十歲的男人有個三十幾歲的哥哥一點也不奇怪,不排除黑衣人和周伯彥是兄弟的可能。哎呀,反正已經亂的不像話了,搞不懂。

    周伯彥的回答有些淡漠,「有人說我長的更像爹一些,也有人說我長的更像娘一些,具體到底像誰更多一些,我不是很清楚。」

    青舒的話裡帶出了火氣,「照鏡子你還不知道自己像誰嗎?別敷衍我,快點說實話。」

    周伯彥一臉認真地道,「時間長了,不記得了。」

    青舒恨不能衝上去掐死他,「是嘛!我今日倒是見到了一個男人,不說氣質,只看長相,你們倒有八九分的相似度。」

    周伯彥的身體一僵,眼眸中有什麼情緒洶湧而來,「你說什麼?」

    看到他有了明顯的情緒變化,青舒盯住他,「一個長得和你非常像的男人,突然出現,弄暈了我的丫鬟,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然後說什麼下次見面記得叫爹這類古怪的話,走了。」

    周伯彥霍地站起來,一臉煩躁地在地上踱來踱去,停下來的時候,眼中閃著火氣,質問青舒,「你為什麼突然去了鋪子裡?」

    青舒,「我的鋪子,我什麼時候想去就去,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周伯彥並不接受她的敷衍,幾步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告訴我,為什麼突然出去?」

    「你再這樣動手動腳的,別怪我對你下狠手。鬆手。」青舒一邊皺眉,一邊狠瞪他。

    對上她挑釁的視線,周伯彥心底凝聚起的煩燥不知道怎麼一下就消散了。不過,他並沒有鬆開她,而是輕捏她的手背,還翻過她的手心,摩挲著她手心的繭子,聲音低沉而帶著那麼一點蠱惑的味道,「許多事,對別人而言是秘密,對你,可以不是秘密。」

    青舒準備揮出去的拳頭,因他的最後一句頓住。

    周伯彥順勢將她纂緊的拳頭一併握住,不會握痛她,又不讓她抽走,聲音低低的,沒有情緒的起伏,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你見到的人,大概真的是我爹。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爹娘,離開我已經六年了。我爹當時渾身是血地倒在那裡,他是為了我娘變成那樣的。當時很亂,分不清敵我,喊殺聲一片,他被留在了那裡。」

    「我娘,她從來不是個能讓人看懂的人。我爹倒下前,她心裡住著別人。我爹倒下的時候,她說心裡只有我爹。後來,我們回去找我爹,我卻認不出來到底哪個是我爹。是我娘,她抱著一個面目全非的屍體哭,喊著我爹的名字。葬了我爹,我娘消沉了半個多月的時間,突然說要出去找回家的路,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舅舅告訴我不怕,因為娘的家在皇宮,無論走多遠,她一定會回到皇宮來。我不信,我去追她,好不容易追上了她,卻發現她不是一個人,身邊站著另一個男人。我求她跟我回家。她搖頭,說那個家裡沒有我爹,她不能回去。那天,下著大雨,風很大,她站在懸崖邊,她說希望能夠回到真正的家,對著我笑,跳下了懸崖。」

    正聽的專注的青舒感覺心臟一陣收縮,這個女人的心得有多狠,才能在兒子面前跳下懸崖,也不怕給兒子留下心理陰影。好可怕的女人。青舒突然害怕聽下去了。

    「我爹曾對舅舅說,我娘是這世上最冷血、最狠心的女人。我偷聽到這話,和爹生氣,幾天沒同爹說話。不過,當她笑著拋下我的時候,我相信了。」周伯彥說著這話,把青舒的雙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看到你為了青陽跟人拼命,我才知道,世上的女子不全是冷血無情的。」

    青舒一臉的呆滯。

    「我爹還活著,我猜到了,卻不知他身在何處。他,即便活著,也回不來了。」他頓了頓,「回不來也沒有關係,我只要知道他還活著,這就足夠了。」

    青舒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還好嗎?」雖然一直在強裝鎮定,可到頭來還是洩露了情緒,語氣有些不穩。

    青舒老半天才反應過來,同時也明白了,周伯彥這是承認了黑衣人就是他爹。 「他,看著很和藹,很愛笑。信,那封信,應該是寫給你的。抱歉,我,我把它給燒了……不能拿給你了。」

    周伯彥剛開始沒聽懂,當想到某種可能,胸腔內升騰起一股火,「你說什麼?」

    燒了他爹的信,青舒覺得理虧,可想到這封信差點要了全府人的命,不能拿他爹如何,可他在眼前,於是抽回被他按在心口位置的手,握成拳捶他,「都是你,果然就是因你而起的禍事。」見他臉色很不好看,雙眼冒火地盯著她,她以為他是怨她燒了他爹的信,使勁推了他一把,「走開,別離我這麼近。」然後側過身去,胡亂從桌角扯來一張寫書信的紙,伸胳膊拿了毛筆,卻發現沒有可沾毛筆的墨,一臉懊惱地瞪他,「磨墨。」

    周伯彥的臉色很不好,卻也拿過硯台,往裡放了點水,細細地磨。

    青舒也等不了他弄太好,有點意思了便沾了毛筆寫字:吾兒,聞得吾兒心有所屬,爹甚慰。明日午時三刻,望吾兒攜他立於風味小食舖前片刻。爹能遠遠的看上一眼,便足矣。

    周伯彥盯著紙上的字半天沒說話。

    青舒見他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便悄悄往旁邊挪,一點一點的挪,想趁他不注意的時候走人。但遺憾的是,在她馬上就要成功的時候,手腕一下被他抓住。

    周伯彥的視線還在紙上,「想去哪裡?」

    青舒惱,「我又不知道這是給你的,燒了也不怨我。」

    周伯彥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不鬆手,「只有這些?」

    那個印,還真的是個禍端,不能亂說的。可事到如今,他有權知道。青舒一臉彆扭地道:「你,你往下一點。」她還不想死,可不想被人聽了去。

    周伯彥不明白她的用意,就那麼站著不動。

    青舒覺得跟他說話太費勁,於是自由的一隻手直接抓了他的衣襟往下扯,兇巴巴地道,「過來一點兒,往下一點兒。」

    周伯彥順勢俯身向她靠近,鬆開抓著她的手腕,雙手自她的兩側按在了炕沿上,有點將她圈在懷裡的感覺。

    青舒這才發現自己辦了一件蠢事,他的臉和她的很近很近,近的都能數清楚他有多少根眼睫毛。她鬱悶,坐在炕上的上身不自覺地向後微仰,與他勉強拉開那麼一點距離,「你側過臉去。」

    他這次倒是很合作。

    青舒揪著他的衣襟,有些不自在地在他耳邊用只有他能聽到的音量說話,「上邊蓋著西昌國皇族之印。」

    周伯彥聽罷,身體一僵。

    青舒推了推他,「就這些,你可以讓開了,我餓了,我要去吃飯。」

    他深吸一口氣,「沒了?」

    青舒點頭,「沒了。我當時想不通,如果是陷害,信的內容太奇怪了些,便猜是不是送錯了地方。我便想著,去鋪子裡吃飯,會不會發現些什麼。沒想到,就那樣了。」

    「去鋪子裡吃飯做什麼,你應該直接站在鋪子前。」他說的有些咬牙切齒。

    「我又不是他兒子的心上人,我幹嘛要站到那裡讓他看?趕緊讓開,我要去吃飯。」她又推了他一把,沒推開。

    「誰說不是的,你站在那裡正好成全了他。」

    青舒的眼睛瞪老大,「你……你胡說什麼?」

    他卻站直了身體,從懷裡拿出寶藍色的錦帕,打開,露出一對盈白的玉鐲。

    青舒低了頭,「快點讓開。」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抓住她的右手腕,不給她退縮或逃跑的機會,給她戴上,然後拿了另一隻鐲子,抓了她的左手又給戴上去,並在呆住的她耳邊低吟,「爹也見過了,信物也收下了,等到明年,我們就成親。」

    成親兩字將青舒被震飛的神智收回,只見她大喊出聲,「本姑娘瘋了才會嫁給你。」喊罷火大地摘下手腕上的一隻鐲子,抬手要丟出去。

    周伯彥已經退後,背著手說道:「兩千兩一隻。」

    青舒丟出去的動作硬生生地頓住,「多,多少?」

    「一隻兩千兩銀子,一對兒便是四千兩。」

    青舒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周伯彥,「你花四千兩銀子就買這破玩意兒?既不能當吃,又不能當喝,保不齊哪天不小心碰到哪裡就碎了,四千兩就沒了。」

    周伯彥被她的反應弄的一點脾氣都沒有了,咳嗽一聲,「那你喜歡什麼?改天再給你買。鐲子,先將就著戴。」

    青舒低著頭,將另一隻手腕上的也摘下來,小心翼翼地將一對玉鐲放到炕桌上,站起來,「我不喜歡這個,等我想到喜歡什麼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 」說著,強作鎮定地往外走。

    周伯彥眼一瞇。

    青舒這時候又說話了,「我喜歡的東西,肯定是世上非常珍貴的東西,你確定能給我買?」

    「嗯。」

    「成,先記著,等我想好了,一定找你要。」

    「不是敷衍?」

    「不是敷衍。到時候,只怕你給不起。」青舒的眼中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邁步出了門檻兒。

    「等一下。」

    青舒腳上的動作一僵。

    周伯彥將她扯回門裡,「要我相信你,可以。為了證明你的誠意,」然後一指左臉,「像對青陽那樣。」

    青舒的回答是,惱羞成怒地將他的胳膊擰到青,然後揚長而去。

    雖然被擰的很疼,可周伯彥的臉上卻掛著淡淡的笑意。他這會兒也覺得古瑞星的話一點都沒錯,果然,他的眼光很特別。

    午夜夢迴,看著自窗外射進的黯淡的月色,青舒回憶著玉鐲套到手腕時的觸感,還有他明明被擰的很痛,卻微笑以對的模樣,有點茫然,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很微妙的感覺。夢裡,有個影子越來越淡,已經淡的模糊不清,可是,強行往她手腕上套鐲子的他的面目是那樣的清晰。她翻過身,閉上眼睛靜靜地躺著。

    第二天天氣晴好,是青陽沐休的日子。青陽跑去求青舒,說想帶陳喬江和洛小榮到莊子上玩兒。青舒答應了,讓古強安排車馬及隨行人員。

    陳喬江是陳知府的寶貝孫子,洛小榮是洛尚書的寶貝孫子,青舒自然不敢怠慢,自己也跟去了。周伯彥帶了六個人也去了。

    到了莊子上,青陽帶著陳喬江和洛小榮去參觀後頭的牲口棚,然後看大豬小豬,看雞鴨鵝。他們也不嫌髒,跑進了白日裡圈雞鴨鵝的柵欄,撒歡了跑,追的雞滿柵欄的飛、鴨鵝亂叫著四處跑。陳府跟來的婆子和洛府跟來的丫鬟那個急,求著各自的小主子趕緊出來。

    陳喬江和洛小榮跑的正歡實,根本不聽,扯著準備出去的青陽不讓走,說這個好玩兒。最後是莊子裡每日負責餵養雞鴨鵝的婦人發現,以驚了它們沒蛋吃為由強給他們三個勸出了柵欄。

    這邊沒得玩兒,他們三個便跑出了莊子,一會兒在地頭兒瘋跑,一會兒跑去放牛的張大那邊,沒一刻安生的時候。有書僮和護衛跟著,青舒也放心,任他們跑。

    青舒帶著小娟在地頭兒走,邊走邊看莊稼地。今春雨水充足,地裡的各種作物長勢良好,雜草也多,因此大家都在忙活除草的事。

    小娟一指路邊,「小姐,那邊有很多野菜,奴婢想挖點兒回去吃。」

    野菜?青舒眼一亮,「好啊,你教我辨認,我也挖,沾醬吃最好吃了。」

    「小姐,沾醬吃是指沾醬油嗎?醬油很金貴的,做菜都捨不得多放,沾野菜吃多浪費。」

    青舒一愣,然後笑道,「天呀,開春的時候,我怎麼沒想到試做大醬!不管了,你趕緊去取籃子和挖野菜的用具過來,咱們先挖野菜,至於大醬,回去我再慢慢琢磨。若是能做出來,那就太好了。」

    小娟一向是青舒說什麼就是什麼,即便不理解,她也不太深究,只管完成青舒交待的任務。不過,她也不是粗枝大葉的什麼也不管不顧的,離開的時候,居然跑到了站在另一邊的周伯彥跟前,指著青舒的方向說了幾句什麼。

    青舒搖頭,向小娟指的野菜多的地方走了過去。青舒邊走邊看,可食用的野菜確實不少,大概是附近的農婦不敢到莊子附近挖野菜的關係,居然沒有挖過的痕跡。青舒看的高興,只管低頭看著野菜走,倒是沒注意自己走的有些遠了。

    等她看到小時候常挖的一種植物時,高興地蹲了下來。其實她不知道它叫什麼,小時候,村里的孩子都叫它甜草,原因無它,因為它的根莖咬起來是甜的,當時聽大人說可以入藥,至於治什麼病的,她可就不清楚了。她很想挖它出來,即便它的根莖還沒有長好。不過遺憾的是,她沒有工具。

    她抬頭,想看看附近還有沒有甜草,卻看到五六十米開外的一棵大樹下坐著一個農夫打扮的男人,正在對她笑。

    她吃驚之餘霍地站起來,提了裙擺轉身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周伯彥,周伯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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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12:11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8-27 12:56 AM 編輯

第一百一十一章 終於走了
   
    青舒喊的那麼大聲,又那麼急,離的不算太遠的周伯彥快速跑過來迎上她,同時,被驚動的護衛也都往這邊跑。地裡幹活兒的離的遠,倒是沒人注意這邊。

    周伯彥問出了什麼事,青舒也顧不得回答,扯了他往剛才的方向跑,還催促他快點兒,並指著前方的幾棵樹的方向。只是,那裡除了那幾棵樹、地上的野菜野草,什麼都沒有,難道是她眼花看錯了?

    青舒愣了,不自覺地慢了下來,並停下了腳步。怎麼會?剛剛明明在的,還對著她笑的。

    被她扯著的周伯彥也跟著停下來,發現她只是盯著某處發呆,便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沒有任何發現。

    護衛們趕了過來,看看四周,沒發現什麼異樣,於是面面相覷地站在那裡。

    青舒微皺眉頭,不相信自己會看錯。轉過臉想跟周伯彥說話,這才發現護衛們,並盯著他們的腳下,喊了起來,「啊,我的野菜,走開,走開,都踩壞了,你們快走開。」

    護衛們默。

    青舒的眼睛這會兒在眾人的腳底下轉,一下就發現周伯彥的左腳下也踩著野菜,一臉不悅的數落,「躲開,你躲開,看看你,都把野菜給踩壞了,怎麼那麼討厭!」

    周伯彥挪開大腳,不自在地問道:「你剛剛,是怎麼了?」

    青舒睜著眼睛說瞎話,「還能怎麼!不就是看你們站在那裡無所事事的樣子,好像很無聊,就想著找點事情給你們做。」「諾,反正你們閒著也閒著,幫我挖野菜吧!」

    周伯彥看護衛們往後躲,清了清嗓子,「他們不會挖,再說,也沒有挖菜的工具。」

    青舒一指護衛腰間的配刀,「那不是。」

    護衛們按著配刀全跑了。

    青舒很不樂意,「哎,你們,回來。」可護衛們假裝聽不見,跑的遠遠的。青舒一手掐腰一手指著周伯彥的鼻子,「你看看你的手下,都懶成什麼樣了?只不過挖個野菜而已,都能跑的比兔子還快。既然他們不肯幫忙,那你來。」

    周伯彥無奈地問:「你大呼小叫地,就為了找人幫你挖野菜?」

    「對啊,要不然還能幹嘛?快點挖,不挖夠一籃子,本姑娘回去就把你們的包袱扔出府去。」青舒放下狠話。

    周伯彥哭笑不得地撩起袍角蹲了下去,「挖哪個?」

    青舒一指蒲公英的嫩苗,「這個。」

    「用什麼挖?」

    「用手挖。當然,你要是能用腳挖也成。」

    周伯彥聽的無語,觀察了老半天,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蒲公英的葉子是貼著地長的,你想用手揪都找不到個下手的地方。直到小娟取了籃子來,分給他一個挖菜的刀,他才挖到了第一棵野菜。

    小娟見青舒指派貴公子挖菜,很是稀奇的瞅了一會兒,見貴公子那笨手笨腳的挖菜法,在心裡很是鄙視了一下,跑去另一邊挖。

    野菜已經有人幫忙挖了,青舒轉移了注意力,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棵大樹,想了想,走了過去。經過先前發現的那棵甜草時,她停了一下,很快又抬步往前走。一步一步地走近,只剩十來米的時候,她停了下來,盯著自大樹後頭露出的衣裳的小小一角。因為那衣裳洗的褪了色,與樹皮的顏色很接近,離遠了看還真看不出來。即便走的近了,若不是故意去細心觀察,還真不容易發現。

    青舒回頭,見周伯彥根本沒在挖野菜,而是背了手站在那裡看她。她轉回臉看了一眼大樹,樹後的衣角仍在,於是又回頭,向周伯彥招了招手。等周伯彥走了過來,她一指前邊幾棵樹中最粗壯的一棵,無聲地說話,「有人。」

    周伯彥要叫護衛,青舒作了個噤聲的動作,搖頭,扯了他的袖子往前急走。周伯彥倒是配合,不過把青舒推到了身後。轉到樹後,周伯彥停下來一動不動,青舒從他後頭探出頭來,愕然。本以為人是躲在樹後的,沒想到只是一塊兒包著什麼東西的布,用匕首插在了樹杆上。

    「咦,人呢?」青舒迅速四下看了下,還想往別處去看。

    周伯彥把她一下扯回來,不讓亂走,然後拔了匕首,拿下做包裹狀的舊布,打開,露出折疊整齊的紙來。
 「剛才誰在這裡?」

    「昨天在食鋪遇到的人。我剛才走過來,他就坐在這樹下對著我笑,我就去叫你。可他一下就不見了,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周圍沒人,青舒說的無所顧及,見他把東西收起來,問道,「你不看嗎?」

    周伯彥按住她的肩膀,「你能不能好奇心不要這麼重?昨日如此,今日也是如此。若是對方有惡意,你就這樣湊上去,出了事怎麼辦?」

    青舒推開他的手,「他要傷我,昨日就動手了。」走了幾步停下來,回頭瞪站在原地的他,「喂,別忘了要挖滿一籃子的野菜,別想糊弄過去。」

    不多時,只見小娟兇巴巴地指揮著錦衣護衛們挖野菜,而周伯彥站在麥地前不知道在想什麼。

    青舒很忙,忙著抓陳喬江這只「老母雞」護著的兩隻「小雞」。青陽和洛小榮綴在陳喬江身後,一邊笑一邊忽左忽右地躲避青舒這只「老鷹」的抓捕。這要是蘇媽媽在,早把青舒念叨死了。

    在莊子裡吃過午飯,陳喬江耍賴不想走,還拉著青陽和洛小榮不撒手,意思是他不走,這倆也不能走。

    青舒上去直接揪他耳朵,「臭小子,又皮癢了是吧!趕緊上車。」

    陳喬江哀哀叫著麻利地上了馬車,離了青舒的勢力範圍還不忘回敬青舒一句「兇巴巴的臭女人,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青陽生氣地捶他,不許他說姐姐的壞話。

    回府之後,青舒換了身衣裳,帶著小娟和鈴蘭在開春後闢出來的菜園子裡忙活。這個菜園子不大,一共就五個菜畦,是青舒專用的小菜園子。青舒把孔老先生去年給的種子和收集到的一點辣椒種子種在了這裡,每一樣種了一菜畦。當它們剛剛破土而出的時候,青舒著實興奮了,因為她確定了孔老先生給的種子是西紅柿的種子。如今西紅柿秧兒和辣椒秧兒都長到了一扎多長,完全可以移栽了。

    空著的三個菜畦前兩天已經翻整過一次,現在還要翻整一次,然後刨了栽西紅柿秧兒和辣椒秧兒的坑出來。這個活兒由青舒和小娟幹著。而鈴蘭負責挑水,把西紅柿秧兒和辣椒秧兒的菜畦澆透,如此一來,等下好起西紅柿秧兒和辣椒秧兒。

    她們三個正幹的認真,青陽帶著洛小榮來湊熱鬧。見青舒的額頭有汗,青陽以為青舒累了,搶了青舒手裡的鎬頭要代青舒幹活兒。

    青舒逗他,「鎬頭都拿不動,還想刨坑,可別弄傷了自己。」

    青陽一拍胸口,「我拿的動,力氣比姐姐的大。」放下話,學著青舒剛剛的樣子開始在翻好的菜畦裡刨坑。

    青舒笑瞇了眼,「要看好哦,兩個坑兒之間的距離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深淺也要把握好。」然後一指自己剛剛刨好的坑,「以它們為準。」

    青陽停下瞅了瞅,「我知道。」然後繼續幹活兒。

    洛小榮盯了一會兒,小聲問青陽,「哥哥,我要做什麼?」

    青陽這下被問住了,想半天不知道給洛小榮安排什麼活兒。

    青舒向洛小榮招了招手,「來姐姐這邊,幫姐姐弄菜秧子。」

    洛小榮靦腆地笑著走到了青舒身邊。青舒拿了鐵鍁,把握著距離挖了一鐵鍁下去,然後往上翹了翹,把鐵鍁拿開,蹲了下來,從鬆動的土中抓了一根西紅柿秧輕輕一提,西紅柿秧兒的根鬚上帶著些許的泥土出來了。

    青舒抓了鬆動的少許泥土,將其包裹到拔出來的西紅柿秧兒的根鬚上,遞給洛小榮,「幫姐姐放進弄好的小坑兒裡,好不好?」

    洛小榮雙手接過,一臉認真地答,「好。」然後顛兒顛兒地挪著小步子,像護寶貝一樣捧著手裡的秧兒去了弄好坑兒的菜畦裡,一下就為難了,他瞅了半天,不知道放哪個坑裡好,於是回頭,「姐姐,要放在哪裡?」

    青舒忍不住笑,「一個坑裡要放一個,你看著放好了。」

    洛小榮哦了一聲,放進腳下的小坑兒裡,又顛兒顛兒回到青舒身邊。

    青舒看著唇紅齒白的像個小姑娘一樣的洛小榮,覺得可愛的不行,「姐姐親一下好不好?」

    洛小榮立刻不好意思起來,不過卻扭捏地把小臉往青舒面前一點一點湊過去。

    青舒越發覺得可愛的不行,忍不住親了兩口,然後把手裡根鬚上包著泥土的秧兒遞了過去,「諾。」

    洛小榮再次雙手捧住,不過有話說,「姐姐,這是兩個。」兩棵秧兒在一起,根鬚上包了泥土。

    青舒笑道:「姐姐知道,要兩棵放一起,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一棵沒能活成,還有另一棵在。等下咱們要補上剛才那個少的一棵。 」

    洛小榮似懂非懂的點頭,跑去放進了小坑兒裡。

    青陽噘著嘴,鎬頭一放,移到青舒身邊蹲下,也不說話,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青舒覺得奇怪,「怎麼了?」

    青陽不說話,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抓著菜畦裡的泥巴玩兒。洛小榮過來和他說話,他也愛搭不理的,很是反常。

    青舒似乎想到了什麼,左右一看,除了小娟沒別人,便迅速在青陽的臉蛋兒上親了兩口。

    青陽的小嘴立刻彎了起來,拿過青舒手裡的秧兒跑去往坑裡放。

    青舒差點笑出聲來,把另一個遞給等在一旁的洛小榮。

    正刨小坑的小娟背過身去,抖著肩膀。

    等起出來的秧兒夠了,青舒教青陽和洛小榮裁秧兒。先把放進坑兒中的秧兒扶正,然後將旁邊的鬆土填進坑兒裡,稍微壓實秧兒根旁的土,然後澆上水,要澆透。

    他們三個正弄的滿手泥土,剛被丫鬟婆子哄著洗過澡的陳喬江跑來了,氣的直跳腳,說有好玩兒的不叫他,過分等等。

    事情一下就變成像打仗似的了,青舒不時要警告陳喬江一句,這才避免了陳喬江禍害珍貴的菜秧兒。

    一菜畦的辣椒、兩菜畦的西紅柿栽好,沒動的兩樣秧子還有很多。青舒一琢磨,帶著人在內院溜達,覺得哪裡能闢出菜地來,便吆喝著讓開出來。別家府上人家是種花栽花,只為美觀,青舒卻恰恰相反,弄得整個內院裡走哪兒都能看到或大或小的一個菜畦。等到了夏天,除了裝飾門面的前院有幾棵花草以來,古府的其它地方連一棵花都找不到,只要是綠色植物,不是樹就是菜。

    山裡的三棵紫果子樹,青舒讓留下兩棵在山裡,移栽了其中一棵和底下新生長出來的五六棵小苗到自己住的院子中。不過,死了三棵小苗,成活率差不多是一半。

    晚上洗過澡,擦乾了頭髮,躺到被子裡準備入睡的時候,青舒突然想起白日裡周伯彥從樹上拿走的紙。她猜那是信,不知道裡面寫了什麼?

    早起的時候外邊有點陰,天空飄著零星的雨點。吃過早飯,青舒將昨日栽下的西紅柿秧兒和辣椒秧兒都看過一遍,回去後翻自己隨手記東西的記錄本,總感覺忘了做某件事一樣。

    小魚從外頭進來稟報,「小姐,彥公子請您過去一趟。」

    青舒頭也不抬,「告訴他,本小姐沒空兒。」

    小魚又道:「可是小姐,彥公子請您過去是為了向您道別的。」

    青舒眨了眨眼睛,「他終於要走了?」

    小魚抿嘴笑,「是呢,小姐。聽顧石頭說,京中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需要彥公子親自回去處理。」

    青舒收起記錄本,「他人在哪裡?」他走了,膈應人的三皇子卻留在這裡,她覺得討厭。

    小魚答道:「還在住的院子裡,說是正在收拾東西,少爺已經過去了。」

    一聽青陽已經過去了,青舒便沒派人去叫青陽,帶了小魚過去。

    一見青舒,抱著一個包袱站在院中的顧石頭咧嘴一笑,大聲向屋中人稟報。

    青舒問青陽是不是在這兒,顧石頭回答說在。青舒點了點頭,走了進去。周伯彥和青陽的說話聲自裡間傳出來,青舒咳嗽一聲,走入裡間,沒想到盧先生也在。

    青舒給盧先生行了禮,問周伯彥,「你找我有事?」

    周伯彥一推擺在炕上的一個錦盒,「帶著它不方便,想託你保管一段時日。」

    青舒沒有接的意思,「你可以請盧先生幫你保管。」

    盧先生一擺手,「不可,不可,先生粗枝大葉的,有時候連自己的銀子都找不到,哪能保管他的東西。」

    青舒這才點頭,「行,暫時放我那兒。你最好鎖上,丟了東西我可不負責。」

    周伯彥倒是一點都不客氣,「成,你幫我找把鎖子鎖上。」不過,馬上拿出一個寶藍色的錦帕,放到錦盒上,「這是謝禮,不要推辭。」

    青舒看著眼熟的錦帕,不自在地道:「你不給找麻煩上門,我便很感激你了,謝禮就不必了。」

    周伯彥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卻交待青陽,「照顧好姐姐。」

    青陽一臉不捨地看著他,「嗯,我能照顧好姐姐,哥哥不要擔心。」

    青舒聽的有片刻的無語。

    盧先生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周伯彥,捋了捋鬍子,「放心吧,是你的,總歸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周伯彥不自在地咳嗽一聲,起身,「我走了,事情辦妥就趕回來了,你們忙你們的,不必相送。」

    青舒一側身,擋住他的去路,「三皇子的事要怎麼辦?」

    周伯彥將捏在手裡的紙條遞了過來。

    青舒微愕,狐疑地接了。

    周伯彥眼中帶笑,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不動聲色地伸手輕輕地握了一下她垂在身側的手。

    又被佔了便宜,青舒霍地轉身要罵,周伯彥卻頭也不回地大步出去,而青陽過來靠在了她的身側。她動了動嘴,最後沒有罵出口。

    無意中將周伯彥的小動作看個正著的盧先生心裡那個樂。

    周伯彥走了,盧先生帶了青陽去學堂授課。

    青舒走過去,抱起放在炕上的錦盒,低頭瞅著放在錦盒上的寶藍色的錦帕,嘆了口氣。按理,她現在的性子對這個時代而言很突兀,有一點點的驚世駭俗,不應該有男子喜歡才對,不是嗎?可周伯彥到底是怎麼回事?受刺激了還是怎麼著,居然說要和她成親。

    不過,古人的報恩方式很多時候都是以身相許或娶恩人之女這樣的。難道他這是要報恩,所以才要娶被「一生旺夫,又一生無子」的流言纏身的她嗎?

    具體是怎麼回事,她不知道,但她猜,她的將軍爹似乎對他本人或他在乎的什麼人有恩。否則,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在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千裡迢迢地趕到她爹的墓前,給她爹燒紙磕頭。

    青舒搖頭,管他呢,想那麼多沒用,過好眼下的日子最重要。小魚要接青舒手裡的錦盒,青舒沒給。若她記的不錯,這個錦盒是周伯彥裝重要書信的盒子,可不能出任何差錯。又不重,她完全抱的動。

    青舒剛把錦盒抱回房,鎖進箱子裡,鈴蘭過來稟報,說是程娘子來了,程娘子說先前古府拜託她打聽的事有眉目了。

    總算是有消息了,青舒起身往外走,「如今人在哪裡?」

    鈴蘭跟在後頭說人在前院的偏廳,蘇媽媽正在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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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12:32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8-28 12:19 AM 編輯

第一百一十二章 收麥
   
    康溪鎮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販夫走卒們見面首先要問對方「你聽說了嗎?」然後對方會回答,「不就是古府把道觀裡的王天師告到了衙門的大堂麼,一早就聽說了。」

    有事沒事的婦人湊到一起,婦人甲說:「真個挨千萬的喲,連人小姐的生辰八字都沒見過,就敢給批命,說什麼一生無子,壞人小姐的姻緣路,也不怕被雷劈死!」

    婦人乙說:「就是,就是,我跟你們說,我娘舅家的姐姐夫家的弟弟的外甥女原本定了一門不錯的親事,那未婚夫家找王天師看喜日子,王天師卻說女方命硬,會克夫,生生毀了一門親不說,還毀了姑娘家的名譽。那姑娘最後只得嫁了個窮跛子。前兒我路過見了,別看嫁了跛子,那日子才叫過的紅火,人家是要兒子有兒子,要閨女有閨女,還攢夠了銀子正在蓋青磚房,嘖嘖……退了那姑娘的男方家現在後悔死了,整日都在罵王天師害人。」

    婦人丙說:「這古府的小姐就是厲害,換個姑娘家,指不定上吊了。她不,她不聲不響地忍了這麼多日,一下就把王天師給抓了,告到了衙門裡去。」

    婦人丁撇嘴,眉目間帶著幾分狐媚之態,說道:「切,古府有的是銀子,古府說王天師故意害古小姐,那王天師就是害古小姐,不是也得是。富貴人家的那檔子事,你們知道什麼?」

    婦人甲乙丙聽了,一撇嘴,走開了,根本沒人接婦人丁的話茬兒。

    婦人丁咬了咬唇,一扭腰,提了手裡的小籃子回了家。一進門,見到小小的院子裡背對她站著幾個膀實的漢子,而她的男人正對這幾個漢子點頭哈腰的說話。她的心火起,一把摔了手裡的籃子,尖聲道:「二牛,你怎麼又帶了人回來?不知道家裡的米缸都見底了嗎?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被稱二牛的矮個兒男人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向婦人使眼色,要她住嘴。

    婦人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一向是壓著男人的,哪裡會理會男人的眼色,「你個沒用的男人,每日裡吃糠咽菜的已經夠難了,你倒好,隔三差五的帶了白吃飯的來家。不想過日子,直接說,咱們趕緊一拍兩散,等著娶我的男人多的是,這種遭心日子我早過夠了。」

    二牛鬧了個大臉紅,感覺面子裡子都丟盡了。

    這時候,丁家寶轉過身來,「小鎖,原來無論到哪兒,你都不是個能安生的。」

    婦人睜大了眼,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退,最後撞到了院門旁的牆上才停了下來,她的身子微抖,「你……你……」

    丁家寶身上的衣裳不再是最便宜的粗布衣裳,而是古府男丁每人都有一件的暗藍色的普通綢衣。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婦人一眼,「當初你身為古府丫鬟,卻在小姐遇險的時候收了別人的好處,沒有及時救小姐,差點害得小姐沒命。小姐心善,念在你貼身伺候了幾年的份兒上,沒有杖斃你,只將你發賣出去。你不僅不感激小姐的恩德,反倒心生歹念,與道觀中的道士合謀散佈謠言中傷小姐,你想幹什麼?」

    沒錯,這個婦人不是別人,正是古府在京城的時候,青舒讓古強發賣出去的小鎖。人牙子應古強的要求,把小鎖賣出京去。當時從人牙子手裡買走小鎖的人是孫仁懷的夫人孫張氏派出去的。那人一轉手,又把小鎖賣給了往南去的一個姓鐵的小商戶。

    小鎖怨恨古青舒的無情,覺得古青舒對不起她,毀了她嫁入蕭府的夢。當初孫柔月收買她的時候,不僅有金銀的好處,還承諾自己嫁入蕭府的時候,把她當一等大丫鬟帶入蕭府。這樣一來,她便是孫柔月身邊的一等大丫鬟,自然會成為通房丫頭,懷了子嗣便能升為姨娘,往後便能穿金戴銀的吃喝不愁了。

    不成想,穿金戴銀的姨娘夢破碎,小鎖很是不甘。她很想逃回京去找孫柔月,卻找不到逃跑的機會,鐵商戶的小廝將她看的很緊。鐵商戶買她,是看上她有幾分姿色,而且眉目間又帶了點狐媚。他想把小鎖帶回府,送給府裡風流成性的爹,也好多分得幾分家產。不曾想,回到府裡,鐵商戶的娘子誤會鐵商戶要納妾,和鐵商戶好一通鬧。晚間的時候,鐵商戶一邊哄娘子,一邊將打算告訴了娘子。

    這事兒,卻被琢磨逃跑的小鎖偷聽到了。小鎖一想,反正逃不掉,跟個年輕些的男人總比跟個老頭子的好,再說鐵商戶的娘子長得又不怎麼地,她肯定有機會取而代之。於是,她找了個機會,夜裡爬上鐵商戶的床,成了鐵商戶的女人。鐵商戶的娘子氣的回了娘家,鐵商戶也承諾會好好待小鎖。

    不過,事與願違。鐵商戶的娘子很潑辣,趁鐵商戶不在家帶了哥哥回來,把小鎖押到鋪子裡,抵了工錢,給了鋪子裡的長工二牛。鐵商戶的娘子為絕後患,還給二牛盤纏,讓二牛帶著小鎖走的遠遠的,不許再回來。

    二牛長的醜,個子又矮小,眼看三十了都沒娶到娘子。得了小鎖這麼一個娘子,二牛高興壞了,收拾了東西帶上小鎖回了家鄉的村子裡生活。小鎖吃不得村中的苦,幹不得地裡的活計,受不得婆婆的氣,仗著二牛稀罕她,哭鬧著要離村到外面討生活。於是,二牛帶著她,輾轉來到康溪鎮上,租下一戶人家五間房中的二間安頓下來,白日裡出去打各種工,掙銀錢養活小鎖。

    本就不甘的小鎖,到了康溪鎮上很快便知道古府離開京城也在這個鎮子上,她便非常留意古府的動向。看著古府在鎮子上出盡了風頭,看著過去一直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小娟和小魚每日裡打扮的漂漂亮亮地跟著古青舒進進出出的,她心中的怨與恨像毒草一樣瘋長。有了機會,自然要報復。

    等捕快將二牛和小鎖帶走,房子的主人不停向丁家寶解釋著,說自己不知道這對夫妻是犯了事兒的。丁家寶再三保證古府不會遷怒他人,房主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

    衙門升堂問案,自稱王天師的道士和小鎖一開始矢口否認,後來有道觀中的小道士作證,又受了刑,很快就招了。原來,前些日子道觀中來了兩個富貴人家的婆子,帶著外地的口音,給了王天師五十兩銀子的好處費,要王天師給一名叫古青舒的女子批命為「一生旺天,又一生無子」。

    王天師的道觀在鎮子外,再加上他要坐鎮道觀裡,基本不外出,既不知道古青舒是哪家的女子,也不曾聽聞古青舒的厲害。那兩個婆子告訴他,她們的老爺路過康溪鎮,看上了這麼一個姑娘,要納這姑娘為妾,又擔心府中夫人會不允。於是,她們老爺便想到此法,請王天師的批命,只為順利納這姑娘為妾。兩婆子又說,會有一個婦人拿著一兩銀子到觀裡上香,王天師只要將那批命告訴這個婦人便成,其他什麼都不用管。王天師想到,動動嘴皮子前後就得五十一兩銀子,自然是肯做的。

    而小鎖,前些日子出去買米,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個穿戴出彩的丫鬟,那丫鬟叫著小鎖的名字,問小鎖想不想報復古青舒。小鎖心動,卻沒有立刻答應。那丫鬟往小鎖手裡塞了五兩銀子和一根銀簪,交待小鎖,第二日拿上一兩銀子到道觀上香,並將從王天師那裡聽到的批命散播出去,剩下的四兩銀子和銀簪就是小鎖的了。

    無論是王天師還是小鎖,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來頭。王天師只知道兩婆子帶著外地口音。小鎖說找上她的丫鬟帶著京城的口音,衣裳料子是京城權貴富戶府上的大丫鬟才能穿的料子。

    案子,到這裡就斷了,幕後之人到底是誰,不得而知。青舒沉默著,流言是在三皇子他們到達康溪鎮後才有的,但是,三皇子與眾官員身邊帶的全部都是男子,根本沒有丫鬟婆子隨行,無從查起。

    青舒捏著周伯彥留的紙條,想到三皇子過不了幾日便要滾蛋了,讓古強吩咐下去,近幾日所有人都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來,以防三皇子那邊又出招兒。

    驛館中。朱九打探到衙門那邊的消息,稟報給三皇子知道。

    三皇子陰沉著臉,「你說什麼?」

    朱九低垂著腦袋,「小鎖供認,收買他們的丫鬟婆子都操著京城口音,不是本地人。屬下猜測,古府肯定會懷疑到主子頭上。因為流言蜚語的時候,正是主子帶了京中官員到達康溪鎮的時候。」實在是時機趕到那兒了,被人懷疑再所難免。他每次想到彥公子面無表情地踢他的那一腳,總會膽寒。

    他身強體壯的還好,疼幾天就過去了。譚老太監可是過後足足躺了三天才能下床的。不過,即便被踢,他們也是感激彥公子的。若不是彥公子發狠了踢他們,依三皇子的個性,他們哪兒還有活命的機會。

    三皇子一拍桌子,「賤人,手伸的太長了,找死。」若不是那流言,司農寺少卿也不會改變主意,他也不會臨時改變計劃,更不會有途中生變的事情發生,周伯彥也不會與他撕破臉。他雖貴為皇子,但在皇帝面前,他的十句話抵不上周伯彥的一句話。這種境況,他如何不恨,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盡量打好與周伯彥的關係,想著來日方長。可到頭來,一步之錯全毀了。

    他想挽回和周伯彥的關係還來不及,就被人扯了後腿,面色立刻猙獰了幾分,「且等著,回京後第一個就收拾了她。」

    朱九怕主子又拿他們出氣,忙道:「主子息怒。主子此行大有收穫,彥公子再張狂,也已經翻不出主子的手掌心了。」

    聞言,三皇子立刻緩了臉色,心情好了幾分,「母后說的不錯,古府及古青陽便是周伯彥的死穴。雖然這次沒能拿住他,卻也證實了母后的話。只要拿住了古青陽,看他還如何張狂!」

    讓朱九退下後,三皇子冷哼一聲,讓太監送上美酒與下酒菜,自斟自飲。周伯彥給他的屈辱他這輩子都會記得,他定會好好利用古府種的冬麥,拿住古府,拿住古青陽,讓周伯彥像條狗一樣匍匐在地,任他驅使和打罵。

    周伯彥雖然說過古青舒是他看上的女子,但在三皇子看來,這只不過是周伯彥掩人耳目的託辭。三皇子確信,像古青舒那樣沒規矩、沒有才華又性格乖張的女子,根本得不到名門公子的青睞。別說名門公子了,應該說任何一個腦子沒問題的男子都不會看上古青舒。

    就在三皇子一心等著冬麥成熟,等著到時候大作文章,好好整一整古府人等的時候,卻不想,不過兩日時間,一封京中密信讓他坐立難安。他躊躇不過一刻鐘,霍地起身,大喊著讓人收拾了行裝,匆匆離了康溪鎮。司農寺少卿等人也被他帶走了。

    驛館一空,白縣輔那個高興。總算不必再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了,他能不高興!雖然不知道詳細情況,但兵部尚書府的公子即御史大人和京中來的三皇子對上這點,只有長眼睛的都看出來了。他也不是不疑惑,為何堂堂三皇子被御史打了卻不敢還手?不僅沒還手不說,被打之後,三皇子也沒拿御史如何,覺得此事頗為蹊蹺。但也不敢胡亂打聽,怕引火上身。

    得到三皇子已經滾蛋的確切消息,青舒心裡那個舒暢,同時疑惑,周伯彥是怎麼知道三皇子肯定呆不過五日的?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就到了冬小麥收割的時節。等青舒坐車到莊子上的時候,張大他們已經割倒了三畝多地的麥子。

    只見農官小老頭手舞足蹈地滿地走,盯著那些裝車的,不停囑咐要輕拿輕放,不能掉了麥粒兒等等,很是聒噪。

    青舒看了一陣兒割麥子,向吳管事使了個眼色,往莊子上走。

    吳管事會意,立刻跟上。

    進了莊子,青舒囑咐吳管事,「盯著點兒,每一車都要悄悄藏起來一些,給我藏嚴實了。打麥子的時候,讓農官盯著,過秤的時候讓農官看秤。等農官走了,如何做,不需要我教你吧!」

    別看吳管事長了一張呆相,卻也是個精明的,他悄悄稟報青舒,拉回來的已經藏下半車了,讓青舒放心。

    青舒滿意地點頭,卻也告訴他小心些,別讓人看到。

    青舒這麼做,是為了不太扎眼,想要對外隱瞞真實收成。等官府不再介入,撤了人,他們自己再掌握實際收成。當然,還有一個理由。她的冬小麥種植成功,皇帝定會讓輝州百姓種植冬小麥。到時候,百姓種的收成比青舒今年報上去的收成好,皇帝會高興,不指望被嘉獎,只求無過。若是百姓種出來的收成和青舒今年報上去的差不多,皇帝高不高興都沒有青舒的過。種的太爛的,收成再少,肯定也少不了太多,到時候青舒也有話說,對方沒掌握好種植技術。

    青舒可不想無償奉獻了種植技術還要承擔什麼責任,這藏私是必須的。十畝麥子,一天收割完畢,第二天便是打麥子。

    割回來的連稈兒的麥子舖到打糧食的場子上,有人牽了一匹馬和一頭驢過來,分別給它們蒙上眼睛,套上石頭的圓滾子。馬拉著一個石滾子在前頭,驢拉著一個石滾子在後頭,鞭子一甩,韁繩一拉,馬和驢便一圈兒又一圈兒地拉著石滾子在鋪好的麥稈兒上走。石滾子壓過一陣兒,便有人上去,用木頭叉子將壓扁的麥稈兒鬆一鬆。為了打的快些,旁邊也鋪了一場子,男人們兩個一組輪班兒拉一個石滾子。

    這個時節打麥子,是整個康溪鎮沒有過的事兒,附近村裡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聚集了許多人來看熱鬧。古大樹和李初也在,古大樹的大兒子和二兒子笑著走進場子裡,換下莊子上的兩人,幫忙拉石滾子。

    古大樹和李初蹲在旁邊,從麥稈兒下抓了些剛脫落下來的麥粒瞅了瞅,點頭誇讚說粒兒大又飽滿。

    吳管事過來和他們說話,「小姐說了,這收成好不好的就這樣,你們想種冬小麥可要想好,若是冬天封凍前伺弄不當,開春雨水又不足,收成肯定會很差。」

    古大樹說,「是這個理兒,光眼饞不行,老天爺不給長臉,誰也沒招兒。」

    李初附和。

    吳管事聽他們說話還算理智,便道:「小姐說了,若是兩位里正想種,有什麼不懂的,儘管來問。」

    古大樹和李初有些受寵若驚。李初急問:「當真?」

    吳管事:「自然當真。不過小姐有話放在前頭,若是收成不好,可不能什麼事兒都怨到小姐頭上。」

    李初笑道:「是這個理兒,不能怨。」

    周圍的百姓聽見了,都蠢蠢欲動,想跟自村的里正說話,又礙於吳管事在場,只能乾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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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12:42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8-28 12:20 AM 編輯

第一百一十三章 農事忙
   
    吳管事自然注意到了百姓們的神色反應,但也不說破,只是和古大樹和李初說著話。

    麥子是在天黑前打完的,十畝地打下九石(讀擔)左右的麥子。平均一下,畝產不到一石(三斤),也就是二百七十斤左右。這個數字,青舒覺得太低,可農官與看熱鬧的農人卻不這麼想,他們覺得這和他們種的春小麥的產量差不多。

    農官拿了記錄的本子,手舞足蹈地回了鎮子上,決定明日一早就出發,盡快趕回錦陽城去,向陳知府復命的同時,還得擬向上遞的折子。

    莊子上的男人們將打下來的麥子背進了莊子裡,一袋一袋地碼好。若是明日天氣依然晴好,他們就要將袋子裡的麥子倒出來晾曬一番。男人們吃過晚飯,莊子的門一關,休息了一個多時辰,便都悄悄出來,聚到一起,將藏起來的沒打麥子的麥稈兒鋪到莊子裡曬糧食的場子上,默默地拉著石滾子打麥子。

    他們急啊,迫切的想知道真正的收成,因此才會按捺不住地說動吳管事趁夜幹活兒的。畢竟晚上的視線不好,他們弄到亥時便歇下。天微明的時候,又都不約而同地爬起來,繼續未完的活兒。等天大亮的時候,他們已經把場子收拾乾淨了,打下來的麥子一過秤,居然有一石四斗左右。眾人個個笑咧了嘴,又趕緊把這一石多的麥子藏了起來。

    吳管事的臉上也帶了笑。這麼一來,實際收成是十石四斗,畝產一石綽綽有餘,和春小麥的產量持平。這還是第一年試種的結果,如今他們有了經驗,再種的時候,若是能保證出苗率,產量還能提高。

    有小小子跑來喊吃飯了,吳管事便吆喝著讓男人們趕緊洗臉吃飯,吃過飯他們還得下地。小姐說了,這十畝地的麥子後頭種苞穀,時令看著是晚了,成不成的,總要種過才知道。不成也沒關係,說是可以長經驗。

    新麥子下來了,曬了一天,青舒便吩咐人取了一袋子新麥子來磨成麵粉。面磨好,吳管事等人說顏色有點黑,沒有春小麥磨的麵白。青舒笑笑,對顏色沒發表意見,只是將磨出的麵粉一分為二,一半拿到了鎮子上的宅子裡,一半留給莊子上。

    第二天,兩頭兒都做了白麵饅頭吃,對白麵的顏色有些失望的眾人一下又高興了起來,都說冬小麥磨的麵更好吃些。青舒吩咐古強,給白知縣、白府、石家和程家這些有走動的人家一家送去五斤,讓嚐嚐鮮。多的,她可給不了。農官走前可是說了,送往京城的冬小麥古府至少要留出三石來。剩下的,選籽粒好的要留種,能拿出去賣的不多,自己都捨不得吃。

    在農人們不解的目光中,莊子上用四天時間便完成了十畝地的施肥、翻地、播種等一系列的活計,把苞穀種上。因為是旱地,附近只有一條小溪,無法灌溉,在沒有雨水的時候,便只能是靠人挑水來完成澆水的大事。為了讓種下去的苞穀種子盡快發芽長出來,莊子上的男人們便拿起了扁擔,挑水澆地。

    之後過了十天,種下去的苞穀已經破土而出,苗也長的不錯。可老天不長臉,一直沒有下雨。農人們臉上的喜色褪盡,每日都要看一看天,盼著下一場透雨。同時,大家開始從溪中挑水,一點一點地澆地。附近村屯中的百姓能指望的也只有這條小溪,在乾旱的時候溪水都不夠搶。

    青舒沒讓莊子上的人和農人搶溪水,而是讓他們從莊子上的井裡挑水澆地,並且請來了打井的師傅,在地頭兒上物色適合打井的地方,一次性打了三口井出來,並且打的比通常的井要深五到七米。

    這麼一來,澆地的時候不用從遠處挑水,只要弄好澆地的小水渠,把水從井裡打上來,倒下去,任其順著水渠流走,慢慢流入壟溝便成。其實這樣的澆水法兒很慢很慢,很原始,可現實如此,這已經是省去了挑水的重體力活兒部分,已經很難得了。

    為了減輕提水上來的辛苦,青舒一琢磨,想到某些地方井上會裝轆轆,便動了心思。她隱約記得收集的一堆農書中似乎在哪一本上提過轆轆,只是叫法不同,但看圖像是轆轆無疑。她便請了盧先生幫忙,還叫上青陽和管家古強,四個人對著農書一陣翻騰,用去小半天時間,終於給翻出來了。

    青舒一點簡單幾筆勾勒出的轆轆的圖像,「就是它了,找個木匠把它做出來,安到井上,這樣提水會省力很多。」

    盧先生看過文字部分,捋了捋鬍子,「沒有記載作法,你讓匠人從哪裡下手?」

    青舒說道:「很簡單的一個東西不是嗎?」然後一指簡單勾勒出轆轆輪廓的圖案,「這裡是搖手,這兒就是纏繞繩子的主體,繩子的一端固定在轆轆上,一端帶著勾子用來勾住木桶的。搖下去,就是木桶放下去,盛滿水。搖上來,裝滿水的木桶上來了。一般匠人大概都能弄,好像不太難做。」

    盧先生又看了看,「就算做出來了,這樣會不會比一桶一桶人力提上來的還要慢?」

    青舒想了想,「或許吧,但用上它可以讓提水的人不那麼辛苦。那麼多地澆下來,靠人一桶一桶提上來,就算大家在輪流提水,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盧先生點頭,「有理,可以一試。」

    古強忙道:「小姐,老奴這就去找手藝好的木匠。」

    「別急。」青舒說罷,將翻開的農書推向青陽,「小陽,你把這個轆轆畫下來,等下讓管家拿上找木匠。」

    終於有了用武之地,青陽欣然接受這個任務。

    於是,在莊子裡的人連續提水澆地兩日後,木匠做出來的第一個轆轆送到了地頭兒,安到其中一個井上,試用了一下,大家都覺得不錯。

    青舒觀察了一陣兒,一點小魚,「你來試試,若是你能搖的動,不太費勁,那就差不多成功了。」

    於是在眾人期待的視線中,小魚試著打了一桶水,說比直接提是省力一些,但搖起來也不容易。

    老木匠一聽自己上手試了試,左右瞅了瞅,也是不滿意。因為古強告訴他,據農書記載,有了它,打水的時候至少要省一半的力氣,女人都能搖的輕鬆。於是老木匠說要回去再改過。

    青舒便讓留了這個做出來的轆轆下來,讓老木匠回去再做,再慢慢琢磨。第二天,老木匠又送來一個轆轆,明顯比第一個做的更好用。第三天送來的,比第二個還好用。就這麼著,又用了兩天時間,莊子裡的地終於澆了一遍透水。

    當古大樹求上門來,希望莊子上地頭兒的三口井允許他們村中人過去挑水澆地時,青舒答應了,並要求古大樹管束好自己的村人,不許發生任何差錯,不許有鬧事兒的。

    見小古家村人從古府田莊上挑水,大古家村的里正和馮家村的里正也求到了吳管事面前。關於這方面的事,青舒提前交待過,吳管事便答應了,同樣不允許有人鬧事兒。

    正在三個村中人每日里排隊打水、挑水澆地的時候,老天終於下雨了,農人們激動的掉了眼淚。

    青舒感慨,靠天吃飯太難了。因為莊子上自己打了三口井,澆水及時,地裡的莊稼沒受太大的影響,產量上應該能保證。可各村百姓的地多少受了乾旱影響,或多或少地會減產一些。不過,好在沒有形成嚴重的旱災。

    乾旱風波過去沒幾天,天氣越來越炎熱,眼看就到了春小麥收穫的季節。田間地頭兒上,農人們開始了新一輪兒的熱火朝天的忙碌。

    青舒戴著草帽,穿著布衣,蹲在小菜園子里為西紅柿和辣椒除草。這兩樣在青舒的精心照料下,長勢良好,正在開花兒。它們的花兒不大,西紅柿的是黃色的,辣椒的是白色的。看著代表果實的黃花與白花,青舒的心情越發好了。

    寒冷的冬天,吃上辣椒當佐料的各種菜,那滋味,想一下都覺得嘴饞。而關於西紅柿的事,青舒拜託盧先生寫信給孔老先生,希望孔老先生能將結的果子的一半送給她。沒想到,孔老先生回信說,只要青舒能讓它結出紅色的果子來,果子全部送給青舒,他一個都不要。不過,在信的最後還不忘提醒青舒,說它或許有毒,不能莽撞,要慎重。

    想到不久便能吃到百吃不厭的西紅柿炒雞蛋、西紅柿蛋花湯,青舒越發的開心。生吃她也愛吃,但相比起來,她更愛吃西紅柿炒雞蛋。

    這時候,小娟和鈴蘭回來了,小娟說管家不讓她們倆個扛高粱秸稈兒,等下丁家寶會幫忙送過來。

    青舒失笑,「我就說不讓你們倆個去取,你們偏要去,讓管家罵回來了吧?」

    小娟一縮脖子,「管家生氣的樣子真可怕。」

    不多時,丁家寶果然扛著高粱秸稈兒來了,後頭還跟著管家。

    丁家寶把高粱秸稈兒往地上一放,「小姐,您說怎麼弄,小的馬上給您弄好。」

    青舒一指正在開花的兩菜畦的西紅柿,「就是給它搭個架子,架的要牢靠些。若是架的不好,等果子結多了,或者有大風大雨,架子肯定要倒。」

    丁家寶挽了袖子要幹活兒,「小的知道了,小的給四季豆、黃瓜搭過架子。」

    青舒退開到一邊去,「那你看著弄。」

    管家也挽了袖子,「小姐,這個東西看著不爬蔓藤,高粱秸稈兒會不會太長了?要不要弄短?」

    青舒說道:「我看它還在長高,不用弄短。」西紅柿也分品種,有的長不高,有的長很高。但有一點不變,開始開花結果的時候,一定要及時將多餘的新生枝椏掐掉,這樣才能保證不流失養分,讓果子結好、結大。若是不及時掐掉多餘的枝椏,秧兒會瘋長個兒,開花卻不結果,或者結品相差又小的果子。

    她猜,孔老先生找人種卻沒結果,有兩種可能,一是沒有進行移栽,二是沒有及時掐掉多餘的枝椏。

    管家拿起一根高粱秸稈兒,「小姐,這大熱天的您回去歇著,這裡就交給我們了。弄好了這邊的架子,我們再去搭其它地方的。」

    青舒摘下草帽,扇了搧風,「成,不著急,你們慢慢弄。」然後叫上兩個丫鬟回去了。她現在還有別的事要做。天會越來越熱,人們會慢慢的失了胃口,吃不進東西去,這樣一來,她鎮子上的風味小食鋪和錦陽城的古記包子舖的生意會大受影響。

    她這兩天正在琢磨做涼皮的事兒。可做涼皮得用白麵,定價肯定不低,平民百姓的生意是做不成了,還得是面向有錢人。可是呢,有錢人佔少數,平民百姓佔多數,平民百姓的市場她也不想丟,該怎麼辦呢?她邊走邊考慮,想的太專注,沒注意前頭跑過來的人。

    她沒注意,還有小娟和鈴蘭呢。鈴蘭是提醒她小心,而小娟是喊了聲「站住」,上前去攔人。

    埋頭衝過來的陳喬江被小娟抓住,急的不行,「放開,放開……」回頭一瞅,見到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追過來的小小子,一把推開小娟,擦撞了青舒一下,跑走了。

    青舒被撞的歪了一下肩膀,回過神,本想教訓陳喬江幾句,但看到前方挪著小短腿兒移過來的圓滾滾的小肉球,愕然,「這是誰家的孩子?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的府上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小肉球?

    小娟也是瞪圓了眼睛看著小肉球兒,「好,好胖!」

    小肉球兒到了她們跟前,抹了一下眼淚,吸了吸鼻子,一臉可憐相地道:「哥哥,要哥哥,要哥哥……」

    小娟彎下腰,「你是誰啊!你哥哥又是誰?」

    小肉球兒拿著可憐兮兮又淚汪汪的眼睛瞅了瞅小娟,又瞅了瞅青舒,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青舒捂著耳朵後退幾步,吩咐小娟,「趕緊去前頭問問,這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怎麼會在府裡亂跑?」她猜,這小肉球兒定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因為身上的衣裳料子很華貴。

    小娟得令,繞過哭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小肉球兒往前頭去,很快就迎上焦急地喊著小少爺的兩個陌生丫鬟。

    小娟打量她們幾眼,「你們是哪個府上的?誰讓你們進來的?」

    這兩個丫鬟聽了,便知道小娟是古府的丫鬟,其中一個稍大些的丫鬟說道:「見過這位姐姐,我們是錦陽城趙府的。今日少夫人帶著小少爺過來探望小表少爺,不想小少爺貪玩兒,不知跑去了哪裡,還望姐姐能幫忙找上一找。」

    小娟聽的雲裡霧裡的,「誰是你們小表少爺?」

    小一些的丫鬟說道:「自然是知府老爺的孫子。」

    這下,小娟大概是弄清楚了。早些時候前頭的確來人稟報過小姐,說是陳少爺的姑姑來看望陳少爺了。那麼,她們找的應該就是那個小肉球兒了,於是小娟領了她們找了過去。

    沒想到,剛剛還哭的起勁兒的小肉球兒,此刻正坐在青舒的腿上,用兩隻肉肉的小手捧住一塊兒鬆軟的蛋糕猛吃。

    小娟很吃驚,卻也向青舒說明了情況。

    趙府的兩個丫鬟見過青舒,又謝過青舒,要抱小肉球兒過去。小肉球兒不幹,一邊忙著吃,一邊往青舒懷裡鑽。

    青舒覺得好笑,剛才她低聲哄小肉球兒根本不好使,然後正碰上小魚端了蛋糕要送去前邊,青舒便從小魚端的盤子裡拿了一塊兒蛋糕試著哄小肉球兒。沒想到,小肉球兒見到吃的,眼睛亮的可怕,眼淚一下就收了,伸了臟手要拿蛋糕。

    鈴蘭便拿出帕子給小肉球兒擦手擦臉,青舒這才給了蛋糕。小肉球兒得了吃的,咬了一口,還含糊不清地要求青舒抱,青舒哭笑不得地抱起來後才發現小肉球兒體重的威力,便趕緊坐到了廊下,把人放到了腿上。

    小肉球兒吃掉手裡的蛋糕,小肉手往小魚端的盤子方向伸,「要,要糕糕。」

    小魚看了青舒一眼,遞給小肉球兒一塊兒。

    沒想到,小肉球咬了一口手裡的蛋糕後,馬上伸手向小魚,「抱抱」。

    青舒的額頭滑下三根黑線,搞了半天,這是個有奶便是娘的小吃貨。誰給吃的就讓誰抱。

    趙府的兩個丫鬟畢竟是了解小主子的,請示了青舒,從小魚手裡拿了一塊兒蛋糕給小主子,然後立刻就得到小主子的「投懷送抱」,這才把小主子哄走了。

    青舒搖頭失笑,吩咐小魚一會兒給小肉球送一盤蛋糕去,這才回了院子。

    不多時,青陽過來坐,遞給青舒一封信,「彥哥哥給姐姐的。」

    青舒接過,隨手放到了桌子上,沒好氣地道:「回信的時候你告訴他,我把他的信全燒了,一個都沒看。」

    青陽和周伯彥親近,他們之間互相通信也就罷了,她一直沒有阻止過。沒想到,現在居然演變成了,周伯彥每給青陽寫一封信,一定會夾帶一封信給她。信的內容更令她無語,有時候是囑咐她不要太累,有時候是囑咐她要照顧好自己,有時候會寫身在何處……還有一次是問她有沒有戴著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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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12:52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8-28 12:21 AM 編輯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想宰了他
   
    青陽笑著說道,「姐姐,你上次就讓我這麼寫的。彥哥哥回信說,姐姐想燒就燒,他還會再寫。」

    青舒:……

    青陽想起一事,高興地說道,「姐姐,彥哥哥有朋友不久就要從海外回來,到時候會給彥哥哥帶稀罕東西。彥哥哥說,等東西到了,全送過來,讓我們挑喜歡的留下,我們挑剩下的他再送人。」

    「什麼稀罕東西?」這個吸引力很大,青舒立刻感興趣地問。

    不等青陽回答,鈴蘭腳步匆匆地進門,「小姐,府門前突然來了一群帶傷的男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青舒和青陽一愣。

    鈴蘭又說道:「已經通知管家了,管家讓小姐不必擔心,問明了情況會派人傳話過來。」

    「不必等前頭送信兒,你趕緊去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弄清楚了快點回來。」

    鈴蘭答應著,急步出去。

    青陽站起來往外走,小臉繃著。

    青舒叫住他,「等一下,你要去哪兒?」

    青陽停下,回頭,「姐姐,我去拿弓箭,有壞人來,我拿箭射壞人,保護姐姐。」

    青舒心裡一暖,對他招了招手,「過來。」等他走過來,笑著拉了他的小手,「小陽都已經能保護姐姐了,真好。不過,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咱們可不能亂來。再有,不是什麼事都要用武力來解決的。你看,有人搶鋪子,姐姐先是報官,再要求搶鋪子的人賠禮道歉,而對方沒有悔過之意,執意要搶到底,姐姐才不得不動手,這是被逼無奈,是下下策。你再看,有人散佈流言中傷姐姐的時候,姐姐並沒有莽撞地衝上去拼命,而是找到罪魁禍首,報官處理,事情同樣解決的很好。所以,解決問題,有很多種方法,能不用武力解決的時候,盡量不要用武力去解決。」

    青陽一直聽的很認真,青舒的話說完,他立馬說道,「我知道了,等事情弄清楚了,我再決定要不要去拿弓箭。」

    青舒輕捏他的小臉,「就是這樣,咱們坐等消息,不急。」

    青陽說了聲好,坐在青舒身邊,一下又想起信的事,「姐姐,你還沒看彥哥哥的信。」

    青舒無奈地笑,「好,好,好,這就看。也不知道他到底灌了什麼迷魂湯你給,弄得你那麼聽他的話。」

    青陽立刻澄清,「彥哥哥才沒有灌我迷魂湯,彥哥哥要我照顧好姐姐。」

    青舒心裡暗罵周伯彥奸詐。他倒聰明,居然對著著急長大的青陽囑咐什麼照顧好姐姐這樣的話,讓青陽覺得自己越來越有用、越來越有男子漢樣兒,於是就把周伯彥那廝看的更重。

    她是發現了,在男孩子的成長道路上,總會有那麼一個讓男孩子推崇,並被男孩子視作榜樣的男人存在。這一點,令她覺得很是鬱悶。在青陽心中,她這個姐姐雖然很重要,卻不會是他推崇並視作榜樣的那樣一個人。她鬱悶歸鬱悶,妒忌歸妒忌,卻也知道周伯彥不會帶歪了青陽,而且對青陽的成長很有幫助。要不然,她哪會容忍周伯彥的停留不去。

    在青陽的期待中,青舒不情願地展開書信看,心裡承認周伯彥那廝的字非常漂亮,但嘴上不承認,「這都寫的什麼破字,醜死了,一點都不好認。」

    青陽還不到了解女人的口是心非的年紀,於是很疑惑地道:「醜嗎?可盧先生說彥哥哥的字有自己的風骨,只差一點便可自成一家了。」

    青舒不怪弟弟的拆台,只怪盧先生的多嘴,咕噥了一句「什麼眼光?」,繼續看信,然後咦了一聲,挑了挑眉毛,接著便是眼中冒火,然後越看到後面,臉色越差,看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啪一聲把信拍到了桌子上,「混蛋,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

    青陽嚇了一跳,「姐姐,怎麼了?」

    青舒那個氣,指著青陽的鼻子氣乎乎地說道:「以後他再寫信給姐姐,你不許拿給姐姐,直接給它燒了,聽到沒有?」

    青陽眨了眨眼睛,「為什麼?」

    青舒咬牙切齒地道:「因為我想宰了他。」

    青陽見青舒如此,一臉的疑惑,卻又不敢再問為什麼。但有一點他敢肯定,彥哥哥又惹到姐姐了。

    這時候小娟和鈴蘭進來了。

    小娟遞了一封信給青舒,「小姐,管家讓奴婢拿給您的。」

    鈴蘭稟報導:「小姐,問清楚了,來的二十一個人,全是退下戰場的傷兵,是來投靠小姐和少爺的,說是還帶來了彥公子作保的書信,就是這封。」

    青舒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別氣別氣,氣死了反倒便宜了周伯彥那個混蛋。她撐起這個大家才多久,讓全府人脫離頓頓粗糧粥的苦日子才多久,突然就這麼殺出二十一個人來投靠,還拿著周伯彥那混蛋作保的書信。那可是二十一張嘴吃飯的問題,而不是一張嘴、兩張嘴吃飯的問題。這真是,真是氣死她了。

    混蛋,混蛋,大混蛋,周伯彥是個大混蛋,他一定是故意的,對,故意的。否則,怎麼可能他的信剛到,那二十一人便在同一天拿著他的作保書信正好就到了。青舒握緊拳頭,若是周伯彥那混蛋在,她一定要扁他一頓先。

    小娟和鈴蘭見青舒氣的就快頭頂冒煙了,嚇得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青陽也是惴惴不安的,小小聲叫了一聲姐姐。

    青舒因他貓叫一樣的一聲姐姐給喚回了神誌,揉了揉眉心,吐出胸臆中的濁氣,整理了一下情緒,站起來,「走吧,跟姐姐去前頭看看。」

    當收斂了怒色,控制好情緒的青舒來到前頭,看到那或腿上、或胳膊上、或胸腹間、或頭上纏著繃帶的十五六歲到二十七八歲不等的二十一個男人時,心中的火氣突然就散了,再也凝聚不起來,而被一種壓抑的、沉痛的、悲哀的情緒所取代。

    與那些倒下卻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將士比,他們算不算是幸運兒?可是,他們沒能全胳膊、全腿兒地回來,不再是壯勞力,在靠力氣吃飯的時代,擔不起養家糊口的責任,估計連短工的活計都找不到,若是家人都容不下,該如何生存下去?這個時候,活著回來的他們幸還是不幸?

    古強見青舒和青陽過來了,便迎上來,「見過小姐,見過少爺。」

    那二十一人便跟著整齊劃一地喊:見過小姐,見過少爺。

    古強似乎不知道他們會如此,有些震驚,卻沒有開口呵斥。

    青舒只是無言地站在那裡。

    面對這麼多的傷患,而且有幾個人纏的繃帶上還滲出了殷紅色,可青陽眼中沒有懼意,他只是睜大了純淨無垢的雙眼看著這些人。大概是從小看習慣了缺胳膊少腿兒的人,他對這些人沒有任何排斥感。

    青舒看到弟弟的神色,掃過忍著傷痛站成兩排的傷患們,又看了一眼沉默的管家,輕聲道:「管家,先讓大家安頓下來,通知廚房做飯,還有,請周大夫。」話落,她已經轉身,慢慢往回走。

    古強中氣十足地應道:「是,小姐。」

    「謝小姐,謝少爺。」確定有了容身之處,他們喊的很大聲。

    青陽抬腳要跟著青舒走,突然一頓,摸出袖子裡的荷包,倒了好幾下,倒出幾塊兒糖果來,走到一個靠同伴扶持才能站立的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面前,將掌心的糖果遞給他,「哥哥,給你吃。」

    那少年不知所措地晃了晃身子,使勁兒擺手,緊張地說不出一個字。

    一旁的古強見了,說道:「少爺讓你拿,你就拿著。」

    青陽見少年還是沒有接的意思,於是拽過他的手,把糖果放進他的掌心裡,轉身跑去追走遠的青舒,並告訴青舒他把糖果給了少年的事。

    青舒不解,「為什麼要給糖果?」

    青陽捏著空了的荷包,笑瞇了眼,「有糖果,吃藥不苦。」

    青舒淡淡一笑,原來他把少年當成了小孩子,居然拿了糖哄人家。

    周大夫到的時候,二十一人基本安頓好了。周大夫為這二十一人一一把過脈,重新處理了傷口,開過方子,一直忙碌了兩個多時辰,這才有時間和古強說話。 「他們是怎麼回事?」

    古強解釋道:「聽說邊疆戰事吃緊,藥草緊張,傷患又多,上頭便決定將不能再上戰場的傷患提前遣回家鄉去。有家可歸的,自然是要歸家的。這些人,有的已經無家可歸,有的是不想回去增加爹娘的負擔,便執意留在軍營裡不肯離去。不知怎麼的,彥公子給了他們一封信,讓他們隨著商隊到康溪鎮來投靠了小姐少爺。他們離開軍營時傷勢有所恢復,但一路的奔波和缺醫少藥……唉!接下來,能恢復到什麼程度,全看你的了。」

    周大夫嘆了口氣,「我會盡力而為。只怕是要為難了小姐。」

    古強也嘆氣,「誰說不是呢!彥公子他,大概是看小姐為傷殘將士安排了不錯的活計做,這才動了送人過來的心思。」

    周大夫點頭,表示贊同古強的說法。

    盧先生搖著手中的折扇走過來,「要不要打個賭?」

    周大夫和古強一臉的興趣缺缺,並不搭話。

    即便沒人捧場,盧先生一點都不受影響,自顧自地說道:「我賭十兩,彥小子回來的時候,丫頭不讓他進門。」

    這還用賭?都明擺著的事兒。 「你自己慢慢賭著玩兒,我忙著呢!」古強說著走開去。

    周大夫也想走,盧先生卻扯住他不讓走,「走,走,走,這個時候了你不用再出診,喝酒去。」

    房間裡,青舒寫了大大的「周伯彥」三個字貼在牆上,罵一句,拿毽子丟一下。

    青陽吞了吞口水,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不時偷瞄一眼發洩怒氣的姐姐,心裡默默地說:彥哥哥,不是小陽不救你,實在是哥哥你太過分了,都不和姐姐提前商量一下,來了一招兒先斬後奏,這才惹惱了姐姐。

    直到「周伯彥」三個大字被毽子丟爛,青舒才住了手,最後罵了一聲混蛋,坐到了椅子上。

    青陽趕緊倒了杯水放到她手邊,小小聲說:「姐姐,喝水。」

    青舒沒好氣地說道:「你敢跟他學,姐姐會打爛你的屁股。」

    青陽下意識地挪了挪屁股,「小陽很乖,不惹姐姐生氣。」

    「他再寫信給姐姐怎麼辦?」青舒乘勝追擊。

    「燒了。」青陽小聲答道。

    青舒瞪著他,不說話。

    青陽吞了吞口水,「那,撕了?」

    青舒接著瞪。

    青陽這下為難了,想破了頭卻想不出能令姐姐滿意的答案,很小心地發問:「那,那要怎麼辦?」

    青舒沒好氣地說道,「原封不動地給他退回去。還有,告訴他,別再來煩我。」

    青陽從青舒那邊出來,噘了嘴,跑去寫信,想對惹姐姐生氣的彥哥哥放狠話,拿著毛筆糾結了半天,最後寫下一句:討厭惹姐姐生氣的彥哥哥。

    半個月後,只有這麼一句話的信到了周伯彥的手,周伯彥苦笑之餘,將趴在旁邊的桌子上打盹兒的顧石頭一腳踢翻在地。

    這一摔,顧石頭嚇醒了,爬起來問出了什麼事。

    周伯彥氣不打一處來,「白痴,全是你幹的好事。」按理,他寫給青舒和青陽的信會先到,之後過了七八天才是託付的二十一人到達康溪鎮。卻不想,顧石頭這個壞事兒的,拿了他寫給青舒姐弟的信,放在身上給忘了,沒交給商隊。等他問的時候,顧石頭才想起來信沒送出去,而商隊走了已經一天半了。沒辦法,只能又等上六七天,等來另一個商隊,這才捎了信出去。

    周伯彥當時就預感到不好,如今回信到手,只得這麼一句話,他便知道青舒定是氣的不輕,否則青陽不會對他說討厭。

    顧石頭覺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腦袋,「公子,您是不是又想古小姐了?」然後一臉委屈地說道:「公子一想古小姐,就看小的不順眼,又不是小的不讓公子回去看古小姐的,公子您得講講理。」

    周伯彥不怒反笑,「聽說伙頭軍正缺人手,你又很喜歡往伙頭軍那邊跑,明日你就到伙頭軍報導,不用過來伺候了。」

    顧石頭立刻蔫兒了,坐到地上抱著周伯彥的腿像念經似的不停說「公子,我錯了」。

    周伯彥黑了臉,立刻叫進來兩個護衛,「拖出去,扔到伙頭軍的營帳裡去。」

    顧石頭在伙頭軍中接受操練的時候,青舒在康溪鎮上又開了一家鋪子,古記雜貨舖。鋪面是現成的,就是和新的風味小食舖一起蓋出來後一直閒置的那間大鋪子。

    古記雜貨舖的規模算是整個康溪鎮上最大的,貨物也是最全的。一個掌櫃,一個賬房先生,六個伙計,一個負責燒火做飯的。除了賬房先生是另外請的,其他八人是從前來投靠的二十一人中選出來的。

    另外,從這些人裡青舒培養了三個專門做涼皮的師傅出來,其中一人分派到了本鎮的風味小食鋪,另兩個人分派到了錦陽城的包子舖。剩下的人,不是安排看門護院,便是讓學習編籃子、編竹簍、編草蓆等手藝。

    總之,用了二十多天的準備時間,青舒總算給這二十一人安排好了活計,鬆口氣之餘,還不忘罵周伯彥兩句。解決了一塊兒大心病,這人一放鬆,就容易犯懶。青舒便是如此,這兩日時常睡懶覺,不怎麼往外跑。

    今日是雨天,也是個偷懶的好日子。吃過早飯,看了一會兒書,青舒懶得動地方,於是倒在床上開始睡懶覺。春末夏初,她就換了房間,不睡炕,改睡床了。

    青陽和洛小榮興奮地喊著姐姐衝進了青舒居住的院子,小魚和小娟示意他們小聲,他們不聽,躲過小魚和小娟的阻攔,闖進了青舒的房中。

    「姐姐,姐姐,果子紅了,紅了。」青陽跑到床前,一下撲到了剛被吵醒的青舒身上。

    青舒皺著眉唔了一聲。

    「紅的,紅的,好看。」洛小榮不落人後地跑進來,蹦蹦跳跳的很開心的樣子。

    青舒捏青陽的鼻子,「下去,姐姐差點讓你弄斷氣了。」

    青陽伸了一下舌頭,這才從青舒身上下來,站到地上。

    青舒慵懶地坐起來,聲音帶出倦倦的味道,「你們剛剛說什麼紅了?」

    兩個小的搶著匯報起來。

    「姐姐,果子紅了,是果子紅了,這麼大的,」青陽比劃一下,「紅了一半。」

    「兩個,有兩個紅的,紅紅的好看。」洛小榮眼睛亮晶晶的匯報。

    青舒立刻下床,「在哪裡?快帶我去看看。」

    於是,青陽拉著青舒的左手,洛小榮拉著青舒的右手,三個人一路小跑著去了小菜園子裡,停在西紅柿菜畦的中間位置。然後兩個小的蹲下來,低下頭,指著同一個方向,「那裡,在那裡,它們藏起來了。」

    青舒也學他們的樣子蹲下來,雙手撐地俯低了身體往西紅柿的秧兒下看,終於看到了頂部開始紅的兩個大西紅柿。青舒笑彎了眉眼,挺直了腰,「既然是你們最先發現的,等它紅透了,最先給你們吃,好不好?」

    青陽和洛小榮立刻歡呼起來。

    後頭追來的小魚和小娟也好奇地去看,然後問青舒,「小姐,這個真的能吃嗎?」

    青舒剛想說非常好吃,突然反應過來,「我猜,它一定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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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01:10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8-26 08:31 PM 編輯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師娘來了
   
    因為青舒承諾最先紅的兩個大西紅柿給青陽和洛小榮,所以,青陽和洛小榮一有時間便跑到小菜園子裡看屬於自己的西紅柿,一天至少得去看上三次。

    陳喬江嘴上不說,心裡卻是妒忌的不行,也開始注意起來。然後,終於被他發現一個隻紅了一點點的,便跑去向青舒宣布所有權。

    青舒為了嚇住他,便說道:「你可別亂碰我的果子,那些果子可是有毒的,碰前、吃前,必須將它的毒解掉,否則,輕則鬧兩天肚子,重則要了你的小命,」

    陳喬江喊,「你騙人。」

    青舒涼涼地說道:「是不是騙人,你可以去問問盧先生。說它有毒,正是盧先生的恩師告訴我的。」

    陳喬江睜大了眼,「那要如何解毒?」

    青舒笑彎了眉眼,在他疑惑的視線中伸了一根手指出來,並搖了搖,一臉神秘地湊近他,最後送上兩字,「秘密。」

    陳喬江一蹦老高,「不許是秘密,你快告訴我。」

    青舒哼了哼,「不可說,不可說,本姑娘還指著這個秘密賺銀子呢!去,去,去,趕緊默寫去,本姑娘忙著呢!」

    陳喬江又想罵兇巴巴的臭女人,可旁邊的青陽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他可是怕了青陽的拳頭,於是一仰下巴,「哼,本少爺不跟女人一般見識。」轉身,出去了。

    青舒自他後頭送上一句警告,「你敢碰掉一根綠葉子,本姑娘就揪你耳朵十下。」

    陳喬江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地。他一臉心虛地回頭,「你,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揪果子的葉子?」

    青舒將桌上的書翻的刷刷直響,「不告訴你,這是另一個秘密。」她不會告訴他,她會猜到,完全是因為親眼見過這小子揪西紅柿葉子出氣。自然,他會跑去揪西紅柿葉子出氣的前提是,在她這裡敗下陣去,沒得著什麼便宜。

    陳喬江很是氣悶,垂頭喪氣地往外走。

    青舒伸了個懶腰,「若是某些人肯認真讀書,不淘氣,不惹事,得到盧先生的誇獎,本姑娘不介意送他幾個解了毒的紅果子。」

    陳喬江立刻來了精神,「你要說話算話,不許耍賴。」說罷,挺了挺小腰板兒,默寫先生留的功課去了。

    青陽這時候挨到青舒身邊說悄悄話,「姐姐,果子真的有毒嗎?」

    青舒悄悄告訴他,「姐姐騙他的,不許告訴別人,要保密。」

    青陽眨巴眨巴眼睛,問的認真,「彥哥哥也不能告訴嗎?」

    「不能。」青舒點了點他的鼻子,「好了,把剩下的寫完。」他才默寫完半篇,陳喬江正好進來,就打斷了他。

    盼啊盼的,青陽和洛小榮終於盼到了果子紅透。一下學,他們倆同陳喬江一起跑去找青舒,要青舒摘給他們。

    青舒換上布衣,讓小魚提了個籃子,帶著一臉熱切的三個男孩子去了菜園子裡。青舒讓他們退後,不讓靠近,更不讓伸手摘。因為西紅柿秧兒的綠很容易就沾染到衣物上,不容易洗掉。他們三個穿的衣裳料子都是上好的,弄上就白瞎了。最初的時候,陳喬江只當青舒在騙他,不以為意,後來毀了一件衣裳才老實。

    青舒已經看好,其實紅的不只他們看到的那三個,藏在枝葉間的還有好幾個。她蹲在地上,看準目標,伸手進去摘下一個紅透的大西紅柿,拿出來,對著眼巴巴瞅著的三個晃了晃,放進籃子裡。

    那三個歡呼出聲。

    青舒開心地笑,很快就摘下七個西紅柿,五個是紅透的,兩個是蒂部帶綠的。青陽他們三個都要搶著提籃子,青舒誰也沒給,自己提上,帶著他們回院子裡,讓他們洗了手在小食廳內坐等。

    進了小廚房,青舒舀了清水到盆中,將西紅柿洗了、擦乾,將最大的一顆放到一邊去,是要留種子的。剩下的六個裡,她挑了個頭兒差不多大的四個裝進盤子裡,端到了小食廳。這時候小魚已經幫他們擺了四個空碟子,還有一碟子的糖。

    陳喬江對著盤子裡的西紅柿左瞅右瞄半天,「這是解過毒的?」

    青舒點頭,坐下,每人面前的碟子裡裝進一個西紅柿,「可以整個拿著吃,也可以切了吃,喜歡甜的可以沾糖。」說著,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她拿了整個的西紅柿,輕輕咬下第一口吃了,然後吸汁儿,一臉的滿足。

    那三個見了,吞了吞口水,也學著青舒的樣子,先咬一小口,在汁水流出來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學青舒的樣子吸。不過,吃到最後,他們三個弄的滿手、滿嘴的西紅柿汁。陳喬江更逗,居然還伸了舌頭出來舔嘴邊的。

    青舒忍不住笑問,「好吃嗎?」

    那三個猛點頭,接著洛小榮還打了一個秀氣的飽嗝兒。

    小魚拿了布巾進來,看了看三個小的,問的一臉遲疑,「少爺們,是不是洗洗臉更好一些?」

    下午的時候,盧先生從三個學生口中得知青舒帶著他們品嚐過紅果子,立刻瞪眼睛,質問三個學生為什麼有好東西不先給先生。

    晚飯的時候,西紅柿蛋花湯端上桌,盧先生喝掉整整一大碗湯,喊著還要。元寶告訴盧先生今日只得七顆,全部吃完了。盧先生鬱悶,同時,也多了一項愛好,有事沒事跑去看菜畦裡的西紅柿有沒有紅的。

    過了幾日,西紅柿紅的越來越多,盧先生經常帶著三個學生偷偷跑去摘,然後四個人躲在屋子裡吃,吃完了一抹嘴,假裝沒幹過壞事。

    青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配合著他們的幼稚行為,假裝不知道的同時,開始帶著幾個丫鬟摘那些隻紅了六七分的西紅柿。這樣摘,是為了方便運往錦陽城,不會在運輸過程中碰壞、爛掉,而且能完好地保存好幾日。

    步五人在錦陽城,青舒便通過錦陽城的古記包子舖,讓步五認識了西紅柿。自然,青舒並沒有把西紅柿這個名字搬出來,也不叫它番茄或聖女果,而是叫它紅果,並說明這紅果的種子是孔老先生所贈,是海外來的東西,她種植成功了,也試吃了,無毒,非常好吃。

    步五便寫信給青舒,問青舒怎麼賣。青舒也不扭捏,直接回信告訴他,價錢由他看著給,她賣他獨一份兒,而且得他派人來運走紅果,她不負責運送。

    步五同意,派了專人負責,每三日過來取一次。他的人一來,青舒總是要現摘,然後在大木箱子裡鋪上麥稈兒,將紅果一排一排地擺好,中間絮上麥稈兒,弄妥當了,再由他的人帶走。

    如今紅果賺了銀子,青舒一切以一品樓為優先,那些品相好、個頭兒勻稱的,全部留給一品樓。那些品相差些,個頭小的,隨府裡人吃。而那些長的特別大的,青舒警告誰也不許動,那是要留種子的,必須得她摘,她收種子。

    這日,青舒正在撥拉算盤,小魚進來稟報說孔老先生來了。

    青舒趕緊鎖了帳本,去了前頭見客,正碰上青陽、陳喬江和洛小榮給孔老先生磕頭喊師祖。青舒便跟在他們後頭,行禮問安。

    就坐後,孔老先生樂呵呵地打量青舒幾眼,問道,「是哪個膽子那麼大,第一個試吃紅果的?」

    青舒笑答,「自然是我。東西是我種的,我自己不先試吃,哪敢拿給別人吃!」

    孔老先生,「你這丫頭,若是吃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青舒自然有話說,「丫頭不是莽撞的人,也不是個肯拿命作賭的人,丫頭是見上面的蟲子沒事,這才確定它無毒,因此才當了試吃的第一人。 」這話她純屬編造,只是一個藉口。

    孔老先生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盧先生從旁說道:「她可鬼著呢,一點虧都不肯吃,別人都是窮擔心。」

    今日的午飯很豐盛,有紅果炒雞蛋和紅果燉排骨,有孔老先生最愛的紅燒肉和東坡肉,有涼皮,有黃瓜拌豬耳等葷素搭配的十二個菜。

    孔老先生和盧先生師徒二人難得能碰到一起,吃過午飯便坐在陰涼處說話,話題從人到物,最後到了視線內不大的菜畦。

    盧先生笑著說道:「以後再得稀奇種子,定要送給舒丫頭,她鼓搗鼓搗著,就能鼓搗出一番花樣來。想來,我是最有口福的了,哈哈……」

    孔老先生抬起手邊的拐杖,戳了戳這個最不讓人省心的弟子,「玄方,你爹娘已老,你也年近四十,該定下來了,莫辜負了余下的光陰,辜負了真心人。」

    盧先生一下嗆住了,然後就是吹鬍子瞪眼睛地說話,「我說臭老頭兒,什麼叫莫辜負了余下的光陰?我正年輕,哪裡年近四十了?」

    孔老先生氣乎乎地又戳了他兩下,「你小子,都三十七了,裝什麼年輕?莫辜負了光陰,趕緊娶了等你多年的真心人,生養兩小子,安你爹娘的心。」

    盧先生的臉一僵,「臭老頭兒,沒有什麼真心人等我,別把道聽途說的事當真,惹了笑話。」

    「先生,先生,師娘來了,姐姐讓您去迎一迎師娘。」青陽風風火火地跑來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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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01:14 PM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投靠
   
    盧先生霍地起身,抬手狠敲青陽的腦袋,「先生孤身一人不曾成家,你小子哪兒來的師娘?」

    青陽抱著被敲疼的腦袋,後退幾步,一臉委屈地道:「可是,可是她說是先生的娘子,要我們叫師娘的,還,還牽著小弟弟,說是先生的兒子。 」其實他沒見到人,只是聽旁人轉述的。

    「什麼?」盧先生將手中的折扇啪一聲合上,「到底是何人如此不顧臉面,竟敢冒充先生的夫人。人在哪裡?」

    青陽看盧先生反應這麼激烈,不像是作假,一下就偏向了盧先生,認為前面帶著孩子的婦人就是個騙子。 「在府門前,說先生必須親自出迎才肯進府。先生,她真的是騙子嗎?青陽真的沒有師娘嗎?」

    盧先生背了手,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那是自然。」

    青陽追在盧先生後頭走了幾步,突然想起孔老先生,又退了回來,一臉恭敬地道:「師祖,青陽扶您進屋休息可好?」

    孔老先生呵呵笑著說道:「好,好。老朽困了,正想小睡片刻。」

    於是青陽扶了孔老先生起來,「屋裡有床,還有炕,師祖喜歡睡床還是炕?」

    孔老先生一手拄著拐杖,由青陽扶著慢慢走,「炕,師祖就喜歡睡炕。」

    於是青陽把孔老先生扶進盧先生的屋中,先讓孔老先生坐在炕沿上,自己爬上炕,打開炕櫃,將捲起來的涼蓆拿出來鋪開,又在涼蓆上鋪了一層棉布褥單,擺上一個枕頭。這才爬下炕來,蹲下來給孔老先生脫鞋。

    小童正進來,忙丟了手裡的包袱上前,「古少爺,讓小的來,小的來。」

    青陽已經為孔老先生脫掉了鞋子,便退開給小童讓地方,順便把手裡的一雙鞋子放到一邊去。

    孔老先生樂呵呵地道:「你去吧,師祖這就睡下了,你去前頭看熱鬧去。」

    青陽恭敬地退出去,一邊走,一邊疑惑地想,師祖說話真奇怪,為什麼要特意交待他去前頭看熱鬧?有人上門冒充是先生的娘子,為什麼師祖沒有一點擔心的樣子?好奇怪。

    盧先生到前頭的時候,就見府門大開,而青舒正站在門內等他。他邊走邊問:「怎麼回事?」

    青舒打量盧先生幾眼,似笑非笑地道:「府門前來了一輛馬車,馬車上的婦人帶著孩子,自稱是先生的夫人,要先生親自出迎。先生,您似乎並未成家,這找上門的婦人,不會是您在外面的相好吧?」

    被晚輩打趣,盧先生鬧了個大臉紅,氣的用手中的折扇去敲青舒的頭。

    青舒自然不會中招兒,笑嘻嘻地躲了開去,「先生,您快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吧!」

    盧先生拿折扇指著青舒,「臭丫頭,等下先生再找你算帳。」警告完畢,還不忘瞪一旁看熱鬧的古強,最後邁步出了府門,打量停在前頭的馬車。

    這時候,車簾內突然露出一個小腦袋來,視線與盧先生的對上,馬上就縮了腦袋回去,叫了一聲娘。

    車夫向盧先生作揖,「可是盧先生?」

    盧先生正色道:「正是。」

    這一問一答間,車簾掀起,自車上下來一位頭戴帷帽,遮住整個頭臉的女子來。女子穿著淺紫色的衣裳,動作嫻雅地轉身,自車上抱下一個男孩子放到地上,再從車上抱下一個包袱來,然後帶著男孩子走向盧先生,聲音低柔地對著盧先生喚了一聲夫君。

    盧先生當時就抽了抽嘴角,「這位大嫂,飯不可亂吃,話不可亂說,這夫君更不可亂認。」

    女子聞言停步,用纖纖素手遞了一塊兒碎銀給車夫。那車夫接了碎銀,道了謝,說了聲「夫人慢走」,趕了車離去。

    女子目送車夫離開,這才帶著三四歲的男孩子再次抬步走向盧先生。

    看婦人走的越來越近,盧先生皺了眉頭,打開折扇扇了扇,「這位大嫂,請停步吧!在下一不曾娶親,二無紅粉知己,哪兒來的夫人?哪兒來的兒子?想訛人,找錯地方了。」

    女子聽了,在相距十來步的地方停下,哽咽道:「方哥,你怎能忘了碧煙,忘了笙歌?為了找到你,我們母子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你怎能如此,如此……」說到此處,嚶嚶的哭了起來。

    盧先生的身子一僵,臉色不是很好,聲音有些不穩,「出了何事?他在哪裡?」

    女子不答,卻對腳下的男孩子說,「笙歌,快叫爹。」

    叫笙歌的男孩子往女子身後躲,小聲喊了一聲爹。

    盧先生對此似乎有話要說,但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手中的折扇啪的一聲落了地,整個人神色恍惚起來。

    女子卻是帶著孩子上前,一下撲進了盧先生懷裡,不顧撞歪的帷帽,大聲哭起來。笙歌見了,似乎嚇到了,小手緊緊地抓著女子的裙擺也跟著放聲哭。

    盧先生回神,卻沒有推開女子,臉上現出難掩的悲傷。

    看到此處,青舒叫過元寶,對著元寶吩咐兩句什麼。

    元寶便出去,到了盧先生身邊,低聲道:「先生,小姐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盧先生不知道手該往哪裡放,於是不自在地咳嗽一聲,「碧煙,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一切進去再說。」

    青舒也不知道是怎樣一個狀況,但似乎盧先生是認識這對母子的,便直接將人請到了盧先生居住的院中,並將閒雜人等全部帶走,只留盧先生與這對母子在裡邊說話。當然了,睡在盧先生屋中炕上的孔老先生並不算在閒雜人等當中。

    差不多一個時辰後,盧先生從院中出來,吩咐候在外邊的元寶去請青舒。

    青舒來的很快,就見屋中站著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名叫笙歌的男孩子並沒有跟在女子身邊。

    盧先生為二人作介紹,先對青舒說,「這是彭城柳家之女,柳碧煙。」然後對著女子說,「這是古府一家之主,古大哥的掌上明珠,古青舒。 」

    青舒不知該如何稱呼柳碧煙,便躊躇了一下。

    柳碧煙雖然紅著眼眶,但眉目間已經有了笑意,聲音低柔地對青舒說,「多年前,你爹在棲霞關的時候,我去找方哥,遇到你爹好多次,每次遇到我都喊他一聲古大哥。沒想到,往事歷歷在目,一晃就過去了六年多。」然後話題一轉,「今日突然造訪,擾了府上的清靜,還望海涵。」

    青舒微微一笑,「哪裡的話。只是不知,青舒該如何稱呼?」這女子到底是不是青陽的師娘啊,好想知道。

    盧先生聽出了她的話外音,想拿折扇敲她的頭,這才發現手中折扇不知去向。

    而柳碧煙卻大大方方地問道:「喊我一聲師娘如何?」

    青舒眨了眨漂亮的杏眸,看向盧先生。

    盧先生滿臉的不自在,「這事……這事,玩笑不得。碧煙是先生故友之妹,受故友所託,先生自然要照應碧煙一二。按輩分,你們理應喊她一聲姨娘。」

    柳碧煙當時就掉了眼淚,「方哥,碧煙等你六年,為了你寧願當個被人非議的老姑娘也在所不惜。如今,碧煙已在方哥身邊,再等六年也甘心。」

    此話一出,盧先生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青舒愕然,古代的女子不是很保守嗎?這是什麼狀況?柳碧煙的年齡,瞅著也有二十四五了。減去等待的六年,大概就是十八九的樣子。意思是,柳碧煙十八九歲的時候看上了盧先生,然後衝破重重阻礙,不曾出嫁,等了盧先生六年卻沒有結果,於是終於坐不住了,找上門來,要近距離地等到底。可是,如今的柳碧煙卻挽著發,明顯梳的婦人的頭髮,身邊還帶著個孩子。怎麼回事?

    見盧先生不說話,柳碧煙又說道:「哥哥臨終前將笙歌交給了碧煙,讓碧煙帶著笙歌去投靠方哥。那時,碧煙以為方哥成婚並兒女環膝在側,不想橫生枝節,壞了方哥的清靜日子,便沒有聽哥哥的話,獨自帶著笙歌過活。不曾想,方哥你卻遠走他鄉,一直不曾娶親。既是方哥不曾娶,碧煙也管不了那許多,只要方哥不將碧煙趕走,碧煙便會一直以方哥的娘子自居。」

    青舒低頭,頭頂有一群烏鴉飛過。這是古代版的逼婚嗎?不是男子逼女子,而是女子逼男子。長見識了。

    盧先生坐不住了,示意青舒出去說話,然後背了手往外走。

    青舒摸摸鼻子,低著頭跟了出去。

    到了沒人的地方,盧先生清了清嗓子,「舒丫頭,先生求你一件事。」

    青舒,「先生請說。」

    盧先生嘆了口氣,「碧煙性子倔,與家裡的大哥大嫂不和,又不肯嫁人,一直跟著身為捕快的爹和二哥二嫂過。她在彭城的日子本就不好過,不曾想她爹和二哥出去辦差時遇上敵軍突襲,她爹不知所蹤,她二哥傷重不治身亡。她二嫂不是個可靠的人,見她二哥不行了,收拾了東西不知去向,她二哥便只能將獨子笙歌託付給她,還寫下拜託先生照顧他們姑侄二人的書信。她咬牙堅持了一年多,實在堅持不住了,這才拿了她二哥臨終前寫下的信,帶著笙歌出來尋先生。先生會盡快找到合適的地方,送他們離開。總之,要麻煩你幾日,讓他們姑侄先安頓下來。」

    這又不是什麼為難的事,青舒滿口答應。

    「舒丫頭,這事不好張揚,你就當他們是親母子,她要怎麼說、怎麼做,全由她。」

    「包括讓我們喊師娘?」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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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01:29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8-26 08:32 PM 編輯

第一百一十七章 髮帶

    很快的,青舒便發現,柳碧娘真的說到做到。她以盧先生的夫人自居,讓柳笙歌喊盧先生爹,自己全權接手了照顧盧先生日常起居的事情。

    盧先生難得吃癟一回,每日裡訕訕的,也不辯解,由著柳碧娘圍著他忙前忙後的。

    青舒看的好笑,卻也看出了一絲不對勁兒來。盧先生和柳碧娘之間,似乎不僅僅是故人之妹的關係。

    如此過了五日,孔老先生突然遣了小童過府,把盧先生叫走了。盧先生過了半日才回,叫了青舒和青陽過去說話。

    盧先生嘆了口氣,招手讓青陽到了身側,然後摸了摸青陽的頭,「先生家中有事,需先生回去處理。先生要離開一段時間,短則半個月,長則一個月。先生放你們一個月的假可好?」

    青陽聽了,臉上現出不捨,嘴上卻說,「青陽一切聽先生的。」

    盧先生臉上有了笑模樣,「有好吃的,記得給先生留著。」

    青陽鄭重答應,「好,有好吃的青陽都給先生留著。」

    盧先生很滿意,青舒卻很無語。

    「先生明日就要走嗎?」青陽追問。

    盧先生笑答,「不,後日才走,明日先生要給你們三個安排半個月的功課。」

    青舒這才說話,「一品樓的供貨不能斷。這樣吧,先生走時,青舒勻四籃子紅果出來,先生拿回去讓家人嚐嚐鮮。再有,冬小麥磨的麵粉一百斤。」

    盧先生這下更滿意,「算你這丫頭有良心。」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後日盧先生帶著柳碧煙姑侄回塗州,因為他們會途經錦陽城,正好可以把放假的陳喬江送回陳府去。

    青舒回去,翻了翻庫房所存物品的單子,琢磨一會兒,將單子收起,拿過紙筆,寫下幾樣東西。紅果,四籃子;冬小麥磨的白麵一百斤;黃豆一百斤;紅小豆一百斤。她收筆,將只寫了四樣東西的單子交給小娟,讓小娟給管家送去。

    盧家是塗州的大家族,金銀財寶、綾羅綢緞什麼都不缺,一般的東西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再者,古家與盧家並無往來,能夠產生交集只因盧先生是青陽的夫子。因此,青舒打消了備厚禮的想法。她覺得,還是保持現狀為好。目前,這紅果、豆子等四樣東西也算得上是古府的特色產物了,送與盧先生一人便可,盧家其他人與她並不相干,她不必去費心。

    時間過的快,轉眼就到了盧先生離開的日子。青舒帶著青陽和洛小榮親自相送,直到馬車再也看不見,這才轉身回府。盧先生不在,青陽和洛小榮便成了青舒的跟屁蟲。除非他們倆在做功課、跑跳玩耍或睡覺,否則,他們倆一定在青舒跟前,跟著青舒進進出出的。

    陳喬江不在,洛小榮晚上跟青陽一起睡,睡前堅持拉著青舒不鬆手,要青舒講故事給他們聽。

    青舒沒想到,講了《神筆馬良》和《司馬光砸缸》的後遺症居然還在,於是想破了頭,將所知道的動漫或神話故事回憶了一下,全是七零八落的沒一個記完整的。她糾結了半天,將充滿現代氣息的否決掉,將不附和這個時代禮教倫理的否決掉,將涉及帝王的否決掉,最後她發現,剩下的不是武俠故事就是保家衛國的英雄故事。但,想要不暴露她穿越者身份的故事真的很難找。怎麼辦?

    對上兩雙黑亮而期待的眼,青舒豁出去了,講什麼,講神話故事。當然了,這個神話故事肯定不能選《西遊記》,但可以是《寶蓮燈》,也叫《陳香救母》。因為,這個時代的人隱約會提起二郎神。

    青舒坐在床側,輕點挨著躺在床上的青陽和洛小榮的鼻子,「給你們講一個《陳香救母》的故事,不過,要一次講一點,聽完你們要乖乖睡覺,否則,哼哼,姐姐再也不講給你們聽。」

    兩刻鐘後,青舒輕手輕腳地走出里間,擺了擺手,沒讓守在外面的洛府丫鬟送。小娟提了燈籠,在前邊照亮,青舒不緊不慢地走在後頭回去了。

    站在院門口張望的小魚迎了青舒進門,這才將院門掩上,跟進屋中忙稟報,「小姐,半個時辰前蘇媽媽送了一封信來,奴婢放在了小姐的枕下。」

    青舒應了一聲,走入內室,來到床邊伸手到枕下,立刻拿出信來,撕掉封口,拿到燈下看。

    是步語嫣的信。問候之語佔去了半頁,講述京城八卦的文字佔去一頁半,抱怨哥哥們強行帶她回京的話佔去一頁。最後一頁上,她提及兩件事。一是三皇子將六皇子打到吐血,聖上大怒,打了三皇子二十板子,並下令對三皇子禁足一年。二是提醒青舒小心。她說,京中傳言,黎海棠不知得罪了何人,福順齋被封,名下的一家酒樓易主不說,黎家上下還被驅逐出京。黎海棠離京時曾發誓,定要古青舒死無葬身之地。

    青舒收妥信,皺眉,覺得黎海棠這女人實在莫名其妙的厲害。想當初,黎海棠上門挑釁再先,她回敬再後,然後黎海棠被休,將矛頭指向無關的她,打上她的門去。她本與黎海棠沒有任何仇怨,卻莫名其妙地被黎海棠所怨恨。前後就見過兩次面,居然就到了定要她死無葬身之地的地步,她覺得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青舒嘆了口氣,她是招誰惹誰了,居然就多了這麼一個仇家。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眼下是睡覺要緊。只是,這一夜她睡的並不安穩,多少被信中內容影響,做了一些光怪陸離的夢。早起時頭有些昏沉不說,夢的內容忘的一干二淨,一點都想不起來。她用涼水洗了臉,這才精神起來,梳好頭髮,到小食廳吃飯。

    青陽和洛小榮也剛到,道了晨安,三個人坐下用早飯。

    紅果蛋花湯、素炒四季豆、四樣小鹹菜,配上白麵饅頭、豆沙包和蔬菜捲餅,這就是他們的早飯。

    青陽和洛小榮對豆沙包情有獨鍾,而青舒吃了一個白麵饅頭、一個蔬菜捲餅。三個人將各自碗中的紅果蛋花湯解決了,擦了嘴,漱了口,剛要離開小食廳,鈴蘭來報,顧石頭來了。

    青舒霍地站起來,「誰來了?」周伯彥居然還敢來,她這次定要他好看。

    鈴蘭說的比剛才詳細了一些,「說是跟著彥公子的顧石頭來了。元寶說,顧石頭很急的樣子,身上帶著血,嚷著讓管家趕緊借他人手救急,似乎出了什麼事。」

    青舒一聽顧石頭身上帶了血,不敢怠慢,吩咐小魚將兩個少爺送去書房背書,自己帶了小娟和鈴蘭匆匆往前院去了。

    青舒到的時候,丁家寶正按著暴躁的顧石頭不讓起身,而古強正甩了顧石頭一巴掌,要顧石頭冷靜下來。

    青舒見此,心裡咯噔一下,「出什麼事了?」這時候,再也沒有找周伯彥算帳的心思了。

    或許是古強的那一巴掌及喊聲起了作用,暴躁的顧石頭總算冷靜下來,血紅著眼急切地說道:「快,快給我幾個人,大夫,重要的是大夫,公子的傷勢很重,快,快,別磨蹭了,要快。」

    青舒和古強倒吸一口冷氣,齊出聲,「快去請周大夫。」

    元寶答應一聲,跑的飛快。

    古強追問,「公子在哪裡?怎麼會受傷?」

    顧石頭抱住頭,一臉痛苦地說道:「都怪我,都怪我,公子要趕夜路回來,我偏攔著,堅持讓公子住進客棧好好睡上一晚,不讓公子趕夜路。沒想到,後邊有不明身份的一夥兒人追上來,夜裡襲擊我們。大家苦戰半夜,擊退了敵人,卻在最後一刻讓公子中了冷箭。唉!」他自責的直揪頭髮。

    青舒撫著胸口,想起了中箭而亡的將軍爹,「現在,他人在哪裡?」

    「當時找不到大夫,只能抬著公子連夜往康溪鎮上來。我騎馬先行一步來找大夫,護衛要顧及公子的傷勢,行進的速度不能太快,估計這會兒離鎮子還有十幾里地。」

    居然還有十幾里地,青舒穩了穩神,「來人,通知李大郎套車。管家,你親自帶上人,接了周大夫立刻出鎮子去迎一迎。」

    所有人都動了起來。不多時,古強親自帶著車馬出府去,顧石頭騎了馬跟著。

    目送他們離去,青舒指揮丫鬟們趕緊收拾了房間出來,見到青陽一臉擔憂地跑過來,也沒有說教,只是握住他的小手,安慰他說沒事。

    等了一個多時辰,派出去的馬車終於回來了,緊隨在側的錦衣護衛從離開時的十一人變成十人,而且一半人身上帶著傷。

    青舒坐在自己的房中,看著院中的紫果子樹,默默無言。

    不多時,小娟進來,「小姐,周大夫說彥公子的傷沒有傷及要害,但也不輕。會昏迷不醒,是中毒加失血過多所致。如今毒已解,傷口處理妥當,照料好了,便沒有性命之憂。」

    「少爺人呢?」

    「少爺說要等彥公子醒了才去做功課。」

    「洛少爺在哪裡?」

    「洛少爺在陪著少爺。」

    「真是的,就快形影不離了,走到哪兒都一起。」

    到了午飯時間,周伯彥還在昏迷,青陽和洛小榮還守著不肯走。青舒看不下去,派人叫他們出來,親自盯著他們吃了飯,又親自盯著他們午睡。

    周大夫一直沒走,每隔半個時辰為周伯彥診脈一次。到了未時,他才一臉喜色地出來,對等在外邊的人說周伯彥醒了,並讓人端了熬好的稀粥進去。

    青陽得了消息,迫不及待地過來,見到周伯彥光著膀子、胸口纏著白色繃帶虛弱地靠在床頭的樣子,眼淚便在眼眶中直打轉,「彥哥哥。」

    周伯彥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低聲道:「過來。」

    青陽湊上前去,「彥哥哥。」

    周伯彥抬手要摸青陽的頭,顧石頭伸了手過來,及時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哽咽著勸道,「公子,別亂動,小心扯開傷口。」

    周伯彥有心無力,低聲數落了一句,「瞧你那點出息,多大的人了,哭什麼哭?」

    顧石頭卻咧嘴笑了,「公子,要不要喝水?」

    周伯彥說不渴,看向青陽,「有沒有想哥哥?」

    青陽抹了眼淚答,「想。」

    周伯彥,「紅果好吃嗎?」

    「好吃,哥哥現在可以吃嗎?小陽這就去摘。」說著,人已經急急地跑出去了。

    周伯彥想伸手拉他,卻牽動了傷口,猛吸一口氣。

    對此,顧石頭絮叨了半日,不錯眼地盯著他,不讓他再動。

    這時候,青陽和洛小榮一人摘了兩個紅果,咚咚地往回跑。跑到半路上倆人想起來紅果還沒有清洗,於是改了方向,咚咚地跑去青舒的院子裡,要小魚給他們洗紅果,還不停地催小魚動作快點。

    青舒聽到動靜出來,「你們在幹什麼?」

    倆個小的便七嘴八舌地說要送紅果給彥哥哥吃。

    青舒搖頭,「周大夫說可以給他吃紅果嗎?」

    兩個小的搖頭。

    青舒吩咐起來,「小魚,洗好了你幫他們端過去。」「你們倆個,記得先問周大夫能不能給紅果吃,知道嗎?」

    把他們打發走了,青舒回屋,坐在位子上,盯著翻開的書發呆。她說過再不讓周伯彥登門的,還想著周伯彥若是厚臉皮地非要進門,便要打出去。沒想到,事到臨頭,她卻敞開了府門再次讓他登堂入室了。她惱自己,也惱周伯彥,若是他好好的,或者他受了傷去別處悄悄養傷,她就不會心軟地放他進門,更不會自己對自己惱火兒了。她無力地趴到桌上,懨懨的,心裡很不痛快。

    再說周伯彥的床上。青陽和洛小榮一左一右地跪在周伯彥身側,人手一個碟子,碟子裡裝了切成小塊兒的紅果。他們還人手一個小勺子,用小勺子舀了切塊兒的紅果,輪流遞到周伯彥嘴邊,讓周伯彥吃。

    顧石頭站在床下一臉的緊張,就怕這兩個小的不小心碰到周伯彥的傷口。

    周伯彥這也是沒辦法,不想讓熱情的青陽和洛小榮失望,遞到嘴邊的全部吃掉了。

    好不容易餵完了,顧石頭總算鬆了口氣,趕緊把青陽和洛小榮從床上抱下來,放到地上,「兩位小少爺,公子困上,要睡覺養傷,兩位小少爺出去玩兒好不好?」

    特有成就感的青陽和洛小榮沒有任何異議地答應,學大人一樣囑咐周伯彥好好睡覺,病好的更快,然後把手裡的餐具遞給顧石頭,出去玩兒了。

    顧石頭抹了把汗看周伯彥,「公子,您沒事吧?有沒有撐的感覺?」那可是兩個大紅果,他真怕撐壞了公子的胃。

    周伯彥有點自己打趣自己的意思,「沒事,這果子一吃,再喝上藥,估計都不用喝水了。你歇著去吧!有事我自然會叫人。」

    顧石頭說不累,不肯走。

    到了第二日,在不睡覺的時候,周伯彥依然只能靠在床頭上坐著。周大夫特意交待了,除非他要方便,否則其它任何時候都不允許他下地走動。

    青陽和洛小榮便抱了書去周伯彥房中,自薦為周伯彥唸書聽。

    見公子身邊有人,顧石頭跑出去,在前院轉啊轉的。見到鈴蘭經過,他眼一亮,迎上去,「鈴蘭姑娘,你家小姐呢?」

    鈴蘭停下來答話,「小姐在房中看書?石頭哥打聽小姐是有事嗎?」

    顧石頭擺手,「沒事,沒事,隨便問問。」然後搔了搔頭,「你家小姐是不是很忙?」

    鈴蘭答,「是啊。」

    顧石頭似乎不信,「真的那麼忙?」然後在嘴裡咕噥了一句什麼。

    鈴蘭奇怪地看了顧石頭一眼,「當然是真的忙了,我還能騙你不成。石頭哥,我得走了。」

    目送鈴蘭走遠,顧石頭還在這裡晃來晃去的,見到古強經過,一把拉住,「古大叔,你們小姐什麼時候去看公子?」

    古強立刻瞪圓了眼睛,「胡說什麼呢?懂不懂規矩?」

    顧石頭也意識到自己問的不妥,可仍不甘心地嘟囔道:「公子急著趕回來,還不是想早些見到你家小姐。都傷成這樣了,過去看一眼,哄公子高興高興還不成?」

    古強揪了顧石頭的領子往旁邊拖,顧石頭不敢掙扎,嘴裡卻不閒著,要求古強放開他。古強自是不聽,將他拖到無人的地方,鬆開他,低聲問,「彥公子真想娶小姐?」

    顧石頭猛點頭,還做賊似的左右瞅了瞅,然後對古強咬耳朵,「公子偷偷藏了一根髮帶在身上,時常拿出來看。我無意中見到,瞅著很眼熟,想了兩日才想起來,那是古小姐的髮帶。」

    古強一臉的不信。

    顧石頭一臉得色地說道,「是鵝黃色的。我一時沒忍住,問公子怎麼有古小姐的髮帶,公子當時惱了,警告我不許說出去。哼,公子都承認了,信不信由你。」

    古強當時就賞了顧石頭的後腦勺一記鍋貼,「傻小子,知道你們公子不讓說出去,你還往外抖摟,活膩了是吧!」

    顧石頭嚇的當時捂緊了嘴巴,心說壞了,公子當時可是說了,若他敢說露了嘴,定要拔了他的舌頭。

    古強已經心裡有譜,但女子的名節最為重要,他自然更向著青舒的。於是威脅顧石頭,「小子,限你三日之內把髮帶偷出來交給我,否則,我直接找你們公子要,你們公子不承認,我就說你已經告訴我了,鵝黃色的。 」

    顧石頭急的跳腳,「不行,不行,公子會殺了石頭。」

    古強哼了一聲,背了手,「三日,我只給你三日時間。」

    顧石頭抱著頭蹲到地上,大喊出聲,「古大叔,你不能逼石頭。」

    「誰要逼你?」青舒正緩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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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01:32 PM

本帖最後由 紀伯崙 於 2015-8-26 08:33 PM 編輯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弟弟送的

    青舒的突然出現,讓古強和顧石頭心裡一突。

    不過,薑還是老的辣,古強面無異色地先完成禮數,「見過小姐」。然後解釋道:「顧石頭從老奴這裡借了二兩銀子,一直沒還回來。老奴找他要,他說手頭沒有,老奴警告他必須三日內還清,否則就把他告到彥公子跟前去。」

    一臉如喪考妣的顧石頭聽了古強編造的說詞,愣了。

    青舒不疑有他,「你跟著你們公子走南闖北的,還差二兩銀子?至於喊那麼大聲嗎?」

    顧石頭是有苦難言,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青舒沒再說什麼,走過去了。她的身後跟著提籃子的小娟。

    等人走遠了,古強和顧石頭都道好險。古強伸了三指出來,在顧石頭面前晃了晃,走開去。

    顧石頭哭喪著臉,回去了。

    這會兒青陽和洛小榮沒有唸書給周伯彥聽,而是正你一言、我一語地給周伯彥講《陳香救母》的開頭兒。等把從青舒哪兒聽來的部分講完了,青陽承諾道:「晚上姐姐還給我們講,等明天我們再講給彥哥哥聽。」

    周伯彥笑著說好,並說自己累了,要睡一會兒,讓他們出去玩兒。只是,當他們一走,周伯彥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寞。

    顧石頭上前扶著公子躺下來,見公子閉上了眼睛,便退到一旁,蹲到地上糾結著偷與不偷的事情。不知過了多久,屋內靜悄悄的,顧石頭往床上看,確定人是睡著的,便揉了揉蹲麻的腿,站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過去翻包袱。

    可是,翻這個,沒有。翻那個,也沒有。翻最後一個,還是沒有。顧石頭搔了搔頭,想啊想,然後眼一亮,躡手躡腳地來到床前。他把掛在床柱上的衣裳從裡到外翻了個遍,還是沒有。

    顧石頭抓了抓頭,這可怎麼辦?難道要他搜公子的身不成?猶猶豫豫地磨蹭半天,靠近床上的人,小聲叫,「公子,公子,您睡著了沒有?……公子,公子……」

    床上的人靜靜地平躺著,呼吸平穩,一點反應都沒有。

    顧石頭吞了吞口水,手伸過去,收回來,再伸過去,再收回來,如此反復幾次,最終下定決心,顫著手,用兩指捏住床上人白色裡衣的斜襟處,心驚膽戰地一點一點地撩開。

    「石頭哥,你在做什麼?」元寶抱著折疊平整的寶藍色錦衣站在內室的門口,一臉好奇地問。

    顧石頭一屁股摔坐到地上,差點嚇飛了魂,一邊手忙腳亂地對著元寶做噤聲的手勢,一邊偷瞧床上的人。見床上的人沒有一點被驚醒的樣子,他抹了把額頭的汗,想要站起來,才發現腳抖的厲害,根本站不穩,於是他用爬的,爬到了元寶跟前,要元寶扶他起來。

    元寶被他弄的一愣一愣的,想扶他,才想起來手裡抱的衣裳,左右看了看,最後放到了離門不太遠的椅子上,這才回來扶了顧石頭起來到了外間。元寶想扶他坐到外間的椅子上,他猛搖頭,於是元寶扶了他到外邊的院中去。

    深夜裡,一個黑影慢慢靠近床邊,屋裡屋外寂靜一片,使得床上人輕淺的呼吸聲格外明顯。黑影屏住呼吸,撩開床前的蚊賬,緊挨著床站好,探了身子進去,手越過床上睡熟的人,直奔床上人放在裡側的手。黑影抓到了床上人的手腕,將其手腕處的里衣袖子往上推了推,摸到了纏在其手腕上的東西,正準備解下來,床上人動了一下手腕。黑影嚇的趕緊收手,撤回探過去的身子,迅速蹲到地上去,頭還壓的低低的。

    「留著你那爪子也是多餘,剁掉算了。」床上人的聲音很低沉,語速不快不慢,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味道。

    黑影哇地喊了一聲,嚇趴到了地上。

    立刻的,門響,四五個護衛闖了進來,有人打火折子,有人扭了嚇趴到地上的人,有人探問床上人的情況。

    點好油燈時,周伯彥已經被人扶坐起來。

    護衛已經放開疼的呲牙咧嘴的顧石頭,並不明所以的問,「黑燈瞎火的,你喊什麼?公子都被你吵醒了。」

    顧石頭縮著脖子,跪在床下,不吱聲。

    周伯彥示意護衛們退下,然後靠在床頭閉目養神,也不說話。

    顧石頭跟了周伯彥六七年,周伯彥什麼脾氣,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他瑟縮著,也不用周伯彥開口,就把自己犯的錯全招了。最後,還不忘告古強一狀。

    周伯彥沉默半晌,「想不想將功補過?」

    顧石頭激動的差點痛哭流涕,表示為了公子上刀山、下油鍋他都願意。

    天亮了,人們陸續起床,互相打著招呼開始了新的一天。

    被蚊子叮的滿臉包的顧石頭打著哈欠,端了洗臉水到周伯彥屋裡,卻見元寶端了洗臉水要出去。

    顧石頭一臉委屈地道:「公子,您怎麼不等小的端水來?」昨夜事發後公子將他趕出屋去,叫了一名護衛進去代替了他。他坐在院中打盹兒到天亮,差點餵了蚊子。

    已經穿戴整齊的周伯彥不理他,抬步往外走。

    顧石頭立刻棄了水盆跟上,「公子,你要去哪裡?雖然周大夫說過公子今日可以下床走走,可也沒說能出去。」

    周伯彥嫌他聒噪,遞去警告的一眼。顧石頭立刻噤聲,卻也跟著不放。周伯彥慢慢的走,感覺到不適就停下來站一站,接著繼續走,最後走到了練功場上。

    青陽正在練槍,洛小榮站在一旁空手學青陽的樣子比劃著。青舒在另一側,手拿青陽平日裡練習用的弓箭,正在瞄準六十米開外的一個木頭墩子。

    周伯彥沒有出聲,只是站在那裡,視線掃過青陽和洛小榮,最後落到背對他的青舒身上。

    頭上沒有任何飾物,頭髮只簡單的編了一條大辮子垂在身後。身上的青色練功衣,上身的裙裾及膝,在晨風中漾起波紋。練功衣的束帶將她纖細的腰肢展露無疑,雖然她正在彎弓搭箭,從背面看,仍給人一種惹人憐惜的柔弱之感。

    或許是周伯彥的目光太專注,或許是青舒太敏感,她回頭,對上周伯彥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愣了一下,馬上又轉過身去。不過,無論如何,當知道有人不錯眼地盯著自己時,總感覺不自在,怎麼站怎麼不對,連手裡的弓箭都變得不稱手。青舒微惱,不練了,將弓箭放到一邊,準備離開。

    青陽不明所以,停下舞槍的動作,「姐姐,還沒到時間,不舒服嗎?」

    「嗯,姐姐先回去了。」青舒說著,白了周伯彥一眼。

    周伯彥似乎心情不錯,眼中帶笑,「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

    青舒掐腰站定,「我看你傷的太輕,要不然也不能跑出來到處閒逛,外加管閒事。既然死不了,趕緊該上哪兒上哪兒去,別在本姑娘眼皮子底下晃悠,本姑娘看著礙眼。」

    周伯彥不惱,但,他一下走的太多,帶著傷的身子很容易疲累,臉色很不好,聲音比剛才更低了些,「還是老樣子,說話總是那麼衝。」

    顧石頭終於沉默不下去,「公子,您沒事吧!小的這就扶您回去。」說著話,從旁邊扶住周伯彥。

    不等周伯彥說什麼,青舒那邊接過了話去,「別管他,他能耐著呢!別說胸口打出一個窟窿,就有打出兩個窟窿、三個窟窿來,他都能跟常人似的到處走,順便指揮別人做事。放心,死不了,由他折騰去,疼也是疼他身上,沒我們什麼事兒。」

    準備上前關心周伯彥的青陽愣住了。

    顧石頭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小娟往前一站,擋在青舒身前,對著顧石頭瞪眼睛,「你什麼你,不許對小姐無禮。」

    周伯彥對著青陽一招手,「過來,扶哥哥回去。」

    青陽這才上前,一臉擔憂地抬臉問,「哥哥疼不疼?」

    「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疼死活該,不要管他。」青舒沒好氣地說道。

    周伯彥意味不明地看了青舒一眼,由青陽和顧石頭一左一右地扶著,轉過身,一邊慢慢走,一邊說道,「口是心非,關心人的話都要說的那麼衝,一點都不討喜。」

    顧石頭猛點頭,表示贊同他家公子的話。青陽咧嘴笑,還回頭看了姐姐一眼。

    而青舒,決定不跟傷患一般見識,對呆住的洛小榮招了招手,「走,和姐姐吃飯去,不理他們。」

    周大夫一早來給周伯彥換藥,卻發現周伯彥這個病號不見了,於是在房中坐等。等到被送回的周伯彥,注意到周伯彥的臉色,周大夫一邊為他檢查傷口,順便換藥並包紮傷口,一邊對亂走的他好一頓數落。離開時,還三令五申只讓他在屋中或院中走上一走,絕不允許再邁出院門一步。

    等到耳根清淨了,周伯彥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青陽叫到身邊說悄悄話,兩個人嘀嘀咕咕半天,不知道說的什麼事。

    吃過早飯,青陽對青舒說想上街逛集市,因為他聽人說最近鎮子上來了耍把式的,很好看。他要帶了洛小榮一起看。

    青舒答應了,卻也交待了很多注意事項,並迅速安排了隨行人員出來。洛府丫鬟一個、護衛一個,自己府上的小娟一個,丁家寶一個及其他三個壯丁。

    出門哪能沒有銀子,青舒在青陽和洛小榮的荷包裡塞了碎銀和一些銅板,讓小娟帶了一吊錢,交給丁家寶十兩銀子。然後青舒親自送他們出門去。沒想到,周伯彥的兩個護衛等在外邊,說是周伯彥派他們出來保護兩位小少爺的。

    青舒沒有拒絕,看他們走遠,這才返回內院去。她前腳進屋,蘇媽媽後腳就趕了過來。

    蘇媽媽一臉喜色地進門,笑的都合不攏嘴,「見過小姐。」

    青舒挑了挑眉,「高興成這樣,這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蘇媽媽越發的高興,「小姐,真讓您說著了,老奴是遇到喜事了,大喜事,呵呵……元河的婚事,有眉目了。」

    青舒眼一亮,「真的,是哪家的姑娘?」

    「小姐見過的,就是阿琴姑娘,模樣好,能幹,性子直,沒壞心。哎呦,昨晚老奴得了准信兒,高興的一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蘇媽媽說著,自顧自在樂了起來,樂了一會兒馬上又回過神來,悄聲說,「元河自己看上的,讓老奴趕緊遣了媒婆去提親呢!」

    青舒跟著笑,「喜事,大喜事。蘇媽媽,還等什麼,趕緊請程娘子。」

    蘇媽媽高興壞了,「對,對,請程娘子,這就去請。」說話間,走路帶飄的出去了。

    小魚摀嘴笑,「蘇媽媽高興的走路都快腳不沾地了。」

    青舒看了小魚一眼,「我家小魚也是大姑娘了,也不知道是哪個有福的會娶走我家小魚。」

    小魚臉一紅,羞澀地跺了一下腳,出去了。

    青舒壞笑著看向鈴蘭,鈴蘭意識到不好,紅著小臉也跑出去了。

    青舒覺得無趣,這還沒逗呢,人就害羞的跑了。

    再說程娘子,一聽古府有請,馬上放下手邊的事情過來了。不過半個時辰,她出了古府,立刻讓程牙人趕車,夫妻兩個去了小古家村。

    阿琴姑娘,即陳琴正在菜園子裡摘四季豆,聽到動靜,她從菜園子裡出來,看到停在門前的馬車及站在籬笆門外的婦人,走上前,「這位嫂子是要問路,還是喝水?」

    程娘子打量幾眼,笑問:「是阿琴姑娘嗎?」

    阿琴疑惑,「是,這位嫂子認識我?」

    程娘子搖頭,「阿琴姑娘,你爹娘可在家?」

    阿琴答,「不在,我爹在地裡,我娘去了舅舅家。這位嫂子若有事找我爹娘,我可以去叫他們回來。」

    程娘子笑道,「好,姑娘快去快回,我們就在外邊等著。」

    阿琴答應一聲,先是請程娘子進院子坐,還請了鄰居的大嬸幫忙陪客,自己去叫人。

    不多時,阿琴的娘回來了,程娘子便說明來意。阿琴的娘聽了,把旁邊伸長耳朵聽的婦人派出去請自己的大哥大嫂,即古大樹夫妻。

    不多時,阿琴的爹娘、古大樹及妻陳氏都到了。不明所以的阿琴被鄰家大嬸拉走了。不過半個時辰,陳家人一臉喜色地送走程娘子這個媒人。

    下午,程娘子到古府回話。陳家應下議親的事,而且沒有提什麼特殊要求,只說一切按規矩來。這個規矩是指婚嫁所涉及的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

    納采,即男方請媒人到女方家提親。若女方家同意議婚,則男方家正式向女方家求婚。正式求婚時須攜活雁為禮,使人納其採擇之意。

    現在才進行第一項納采,女方家已經同意議婚,接下來只等男方家帶活雁過去求婚了。當然,活雁不是誰都能打到的,除了富貴人家必須用活雁,多很地方、很多人都以其他活物來代替,平民百姓一般有能力的拿兔子、鵝、魚等代替,沒能力的直接略過不提,一切從簡。

    蘇媽媽高興地和程娘子討論著求婚所要準備的禮品之時,青舒不聲不響地起身出去了。青舒說過要讓古元河風風光光地娶娘子的,她自然要努力做到最好。她來到前頭,示意小魚去叫人。

    不多時,護衛長跟著小魚過來了,後頭還跟著顧石頭。

    對顧石頭的不請自來青舒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對著護衛長鄭重地行了一個女子禮,「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能不能答應?」

    護衛長後退兩步,回禮,「古小姐有事儘管吩咐。」

    顧石頭拉長了耳朵聽。

    青舒直言,「聽說大人練就了百步穿楊之術,恕小女子冒昧,懇請大人抓一隻活雁回來。」

    護衛長納悶,「古小姐要活雁何用?」

    顧石頭卻一臉激動地插了進來,「小姐想要活雁,簡單,等公子的傷好了,自會親自打來送與小姐。」他覺得不可思議,古小姐這是明顯在提醒他家公子趕緊上門提親不是,太好了。

    青舒抽了抽嘴角,不理他,對護衛長解釋說,「管家之子近日正在議婚,需要活雁作禮。不知大人能不能成全?」

    顧石頭聽了,這才明白是自己弄錯了,立馬蔫兒了。

    護衛長沒有任何遲疑地答應下,回去後報告給周伯彥聽,並請示周伯彥他該何時去。

    周伯彥不假思索地發話了,讓護衛長帶上兩個人,明日就去打兩隻活雁回來。青舒要的一隻,他要給兩隻,很是重視。納采用的活雁,是不能殺的,女方接了,也是要放生的。

    下午古元河關了鋪子回來,進門便聽大家不時向他道喜,他很不好意思,急忙躲開了。

    青陽和洛小榮看過雜耍,逛過幾家店面,便去了自家鋪子裡玩耍,直到關了鋪子,才和古元河一道兒回來的。倆個人帶著買的一些小玩意兒跑去找青舒,一一拿給青舒看。最後的時候,青陽讓洛小榮留在外間,自己拉了青舒進里間,並一臉神秘地拿出自己的青色錦帕,打開,將一樣鵝黃色的東西放進青舒手裡, 「姐姐,給你的。」

    青舒一臉驚訝地看手中之物,原來是兩條鵝黃色的漂亮髮帶,用手摩挲了一下,質地柔軟且看不出用是什麼料子做成的。既不像錦,也不像綢子、緞子。她挑眉,「這是……」

    青陽一下抱住青舒的胳膊,小小聲說,「姐姐丟了一條喜歡的髮帶,一直沒有找到。這個,這個,送姐姐。」

    青舒看不出它的料子,自然不知道它價值幾何,只是想著這是弟弟送的呢,高興的不得了,捧住青陽的小臉左右各親了一口。

    青陽不好意思地笑,把身上的荷包交出來,「姐姐,小陽用掉了八十七個銅板。」

    青舒推回去給他,「這是姐姐給小陽的零花錢,小陽要自己保管。若是花沒了,再找姐姐要。」

    青陽拒絕,「我不要零花錢,我什麼也不缺,姐姐都有給買。」

    青舒聽了,笑瞇了眼,「拿著。小陽也是當哥哥的人也,身上有了零花錢,可以給小榮弟弟準備生辰禮物了。」

    青陽想到今日請洛小榮吃東西時洛小榮高興的樣子,同樣笑瞇了眼,「嗯,給小榮弟弟買生辰禮物。」他收好荷包,從青舒這邊出來,跑去了周伯彥那邊,而洛小榮留在青舒跟前吃東西。

    周伯彥沒有睡,正靠在床頭坐著,讓顧石頭翻書給他看。見到青陽進門,他讓顧石頭出去,然後問道,「集市上好玩兒嗎?」

    青陽點頭,「嗯,雜耍的大叔很厲害,嘴裡會噴火。」然後左右瞅了瞅,確定屋裡沒人,挨到周伯彥耳邊迅速說道:「姐姐很喜歡。」

    周伯彥微笑,「小陽送的,她一定喜歡。」兩個人說著只有他們自己才懂的話。

    第二日一早,護衛長帶走了兩個手下,打活雁去了。

    青舒高興,將昨日新得的髮帶用上,讓小魚梳了俏皮的髮髻出來,並一臉驕傲地告訴身邊人,這是弟弟送的。

    青舒到前院的時候,古強見了青舒頭上的髮帶愣了一下,忙轉過身去掩飾一些情緒。青舒也沒注意。

    晚上的時候,蘇媽媽笑著告訴古強,說少爺上街玩兒時買了髮帶送小姐,小姐高興的都合不攏嘴,姐弟親厚等等的說了半天。

    古強面色古怪地沒吱聲,他雖然不懂女子的飾物,可小姐今日頭上用的髮帶他確信不是尋常之物,哪是少爺上個街便能買到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誰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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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伯崙 發表於 2015-8-20 01:36 PM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青蛙
   
    護衛長帶著兩名屬下,在第二日下午的時候才回來。他們不僅帶回了兩隻活雁,還獵到五隻兔子、四隻野雞和一頭野豬,其中的一隻野雞還是活的,是隻公雞,羽毛非常漂亮。

    青陽和洛小榮高興的不得了,抱住它不撒手,不讓殺,說要養起來。

    為了感謝並犒勞護衛長幾個,青舒吩咐人把兔子、野雞和野豬全收拾出來,燉的燉、蒸的蒸、炸的炸、紅燒的紅燒,再加一個烤。再配上幾樣炒青菜及風味小食舖的特色菜,便是滿滿的一大桌。周伯彥特批,今晚護衛們可以喝酒,但不能喝醉。於是,古強帶人送上五壇女兒紅。

    求婚的禮品已經準備停當,如今又有了活雁,於是第二日吃過早飯,古府請了程娘子,由程娘子帶著古元河前往小古家村。要跟去的人,也是程娘子和蘇媽媽商量決定的,青舒並沒有參與,因為她根本不懂。不過,她有細心聽,以後青陽長大了還得娶娘子,親娘是指望不上,到時候一切都得她這個當姐姐的張羅。

    古元河等人走後,青舒回房整理東一筆西一筆記的筆記,重新謄寫一遍。婚聘流程即為六禮。

    一為納采:男家請媒人到女家提親。若女家同意議婚,則男家正式向女家求婚,正式求婚時須攜活雁為禮,使人納其採擇之意。

    二為問名:男家托媒人問詢女方的姓名和八字,以備合婚。還有固定的文辭,「某既受命,將加諸卜,敢請女為誰氏。」若女方同意,則授禮。然後,男家通過占卜測定吉凶,即合男女八字。八字相合,則進行下一步。

    三為納吉:把占卜合婚的好消息告知女家,並以金銀首飾等物為禮。婚事便定下了。

    四為納徵:男家將聘禮送往女家,也叫大聘,過大禮。

    五為請期:男家擇定成婚日子後,備禮去女家,請求女家同意成婚的日子。

    六為親迎:即迎娶新娘。男子親往女家迎親(極特殊的情況下,也有男子並不親往女家迎親的)。回到男家後,新郎、新娘共鼎而食,再將一瓠瓜剖為兩半,夫妻各執其一,斟酒而飲,謂之合巹。

    富貴人家很嚴苛的按這六禮來進行婚聘事宜,普通人一切從簡。就像古元河的婚事,活雁可以沒有,而且男家到女家求婚後,女家同意並收下了禮品,便由媒人當場向女家要女方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以備合婚,並不需要特意再走一遍「問名」的程序。

    青舒將整理並謄寫好的筆記收起來,先前東一筆西一筆記的紙張撕了,團成團丟進腳邊的小竹簍裡。從古代到現代,人們在男女婚事上鋪張浪費的習慣從沒改變過。她家弟弟長大了,不知道會喜歡上什麼樣的女子?想到護在羽翼下的雛鳥終有一天會展翅高飛,有自己的理想抱負、有自己的家庭妻兒,再不能像現在這樣姐弟情深,她開始有點小惆悵。

    那時候,她會變成何種模樣呢?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是為守護雛鳥而來,然後在雛鳥展翅高飛的時候,她算是完成了任務,功成身退地回到那個高樓大廈的時代。想到這裡,她搖頭,簡直是妄想!不想了,不想了,過好眼前的日子要緊,多多攢銀錢要緊。六月廿八是洛小榮的生辰,該送什麼小禮物呢?七月初七是她的生辰,吃碗壽麵就成。

    青舒走出小書房,在院中溜達,然後溜達著溜達著,就到了小菜園子裡,見到邊上有兩棵紅透的果子,摘了,往回走。進了小廚房,舀水把紅果洗了,拿到嘴邊要咬的時候,她一頓,有了主意,於是笑瞇瞇地吃掉一顆紅果,洗了手,回到屋中,拿出針線、剪子和幾樣布料擺弄。

    小魚從外頭進來,好奇地問,「小姐要做什麼?要不要奴婢裁?」

    青舒正在感覺幾樣布料的手感,想知道哪樣更柔軟更適合貼身用,便頭也不抬地道,「你去忙你的,有需要自然會叫你。」打發了小魚,青舒坐在屋中埋頭擺弄針線和布料,中午吃過午飯,午覺都沒睡,她繼續擺弄。

    直到前去小古家村求親的回來,青舒才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收起東西。

    程娘子一行此去一切順利,午飯是在陳家吃的。陳家很重視,說是備下六個硬菜來招待他們。在村里,六個菜已經很難得,又是硬菜,自然是雙方都極有面子的事。

    傍晚的時候,步五來了,來看傷患周伯彥的。青舒沒有露面,吩咐廚房準備了豐盛的席面擺到周伯彥的院中,讓他們倆個邊吃邊聊。

    步五邊喝酒邊吃菜,不時要誇讚一句好酒。

    周伯彥輕笑出聲,「喝你的酒吧!沒人會眼饞,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刻意提醒。」

    步五也笑,「不是一直不喜歡當官嗎?怎麼就接下御史之職了?」

    周伯彥拿過酒壺替他滿上,「你問的都是廢話。」

    步五搖頭,「也是,這事你推卸不了。不像我,家裡兄弟多,擔當家族重任的事自有他們去做,這才便宜了我,讓我成了逍遙商人。」

    「是,我這邊正分身乏術地顧不上拓寬商路之時,你那邊趁機搶占了不少生意過去,連紅果也成了你獨一份兒的買賣,賺足了銀兩。」

    「呵呵……你不必眼紅。春節前後,京城的酸菜買賣還不是你獨一份兒做的。」

    「難道你的一品樓沒賣?」

    「京城的酸菜買賣是你的天下,難道還不讓我錦陽城的一品樓賣你吃漏的?只是不知,今年古小姐會找誰合作?」

    「她謹慎的很,只會找你我合作。」

    「你似乎很了解她。難得見你如此注意一名女子,怎麼,動心思了?」

    周伯彥並不接這個問題,「聽說,步夫人很希望她冠上你們步家的姓。」

    步五溫潤如玉的臉上現出幾分無奈,「我娘的一句玩笑話,居然都傳到輝州來了。」說罷,搖頭。

    周伯彥語氣一冷,「你認為是一句玩笑話,可有些人並不這麼認為。」

    步五聽他語氣不對,「什麼意思?」

    不等周伯彥作答,門外響起青陽的聲音,「彥哥哥,步五哥哥,青陽可以進去嗎?」

    原來是青陽擔心周伯彥會喝酒,吃完飯特意跑來監督了。他進門,坐到周伯彥身邊,嗅了嗅,沒在周伯彥身上發現酒味,便點頭表示滿意。

    周伯彥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他的頭,「哥哥沒有喝酒,你放心去玩兒!」看青陽有些遲疑,他又說道:「你不回去,小榮沒有玩伴,一會就得找來。快去吧!」

    青陽這才出來,回到居住的院中,見洛府丫鬟小梅在院中做事,便問洛小榮有沒有回來。小梅答回來了,正和古小姐在屋中說話。

    青陽便打發走了跟在身邊的關木頭,進了屋,聽見里間有隱隱的笑聲,他走了進去。只見姐姐背對他站在床前,而洛小榮穿著裡衣站在床上正摟著姐姐的脖子笑,他立刻捱過去,「你們在說什麼,我也要聽。」

    洛小榮這才鬆開青舒的脖子,笑著坐到了床上,一臉害羞地說道,「姐姐送的生辰禮物,小榮很喜歡。」

    青陽好奇地睜大了眼,「姐姐送的什麼?我要看。」

    洛小榮的小臉紅了,而且很奇怪的,兩隻小手抓緊裡衣的褲腰,搖頭。

    居然被拒絕了,青陽更是好奇起來。

    青舒笑了,「小榮,給哥哥看沒關係。忘了嗎?你們前天才一起洗過澡的,不要害羞。」明日才是小榮的生辰,東西做好,她便提前送來了。

    洛小榮被說動了,雖然小臉很紅,可還是站了起來,然後把裡衣的褲子往下推。

    青陽張大了小嘴,愣了,「什,什麼?」

    只見洛小榮在裡衣的褲子裡穿著乳白色的四角內褲,偏左的位置繡了一隻可愛的青蛙。

    青舒對自己的作品滿意的不行,「小榮,轉過去給哥哥看看。」

    洛小榮害羞地轉過去,內褲的後面偏左的位置繡了一隻正在跳躍的可愛青蛙。

    青陽當時就眼紅了,「姐姐,我也要。」

    這時候,洛小榮忙把裡衣的褲子提起來,坐到床上笑。

    青舒走到旁邊,將帶來的包袱拿到床上,打開,拎出一條比洛小榮穿的大一些的內褲,「諾,你的。」

    青陽拿到手就藏到身後去,「姐姐出去,小陽要換衣服。」

    青舒捏他鼻子一下,「知道了,知道了,我們家小陽是大男子漢,換衣服不許姐姐看。」打趣的話說完,包袱留給他們,「一人兩條哦,可以換穿的。還有,不許淘氣。」一邊說,一邊走了出去。

    青舒一走,青陽掂著腳放下床帳,脫了鞋上床,飛快地脫掉外衣和里衣,穿上手裡的內褲。

    洛小榮歪著頭看了看,「錯了,錯了,穿反了。」

    青陽疑惑,脫了重穿。洛小榮這次點頭說對了。兩個人得了一樣的禮物,趴到床上將包袱裡的另兩條內褲抓到手裡研究。青陽問,「這是什麼?」洛小榮答,「姐姐說這叫青蛙,會呱呱地叫,會吃害蟲。」青陽眼一亮,「莊稼地裡呱呱叫的對不對?」洛小榮猛點頭。

    青舒因送了兩個弟弟特別的禮物而沾沾自喜,殊不知,她的這一行為會惹惱了某人,並讓某人念念不忘好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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